声色犬马之风情大宋 - xp1024.com
《声色犬马之风情大宋》


锲子

下面惟独这部分是用第一人称自叙,各位看官不耐烦便跳过去好了,只是阐述些主角的个人感觉罢了——

你问我是谁?干吗问我是谁呢?

一平常人,几十年下来,坏事没做过多少,这个可以向毛主席保证的,不过,好事也没做过多少,一说起这个,觉得和小学日记里写的远大理想一比,有点不好意思了,回头有空我找到那本日记会烧了它的。我脸皮还算厚,所以心理承受力必定不差的,别担心。

一说起声色犬马,大家肯定想到我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样了,我承认,确实不怎么样,不比平常人好多少,不过,说起人品道德,我倒是有些心得和大家说说,这一个人的品德是否高尚啊,该怎么确定?不绕弯子,我直接说我的看法,要看一个人的品德,我觉得要在两种情况下看,一种是:当有不平常的诱惑在你面前,比如一大美女,前凸后翘的,可了劲的挑逗你,要不金山银海的,堆你面前老高,这时候,你会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情?还有一种是:当你面临不平常的威胁,枪顶在你头上,刀尖压着你的咽喉,生死关头啊,这时候你会不会背叛或者出卖些什么?没经过这两关的,别说自个儿品德高尚!嘿嘿,所以,我说声色犬马的时候,也别鄙视我……

至于我自己品德,怎么说呢,老爹当年给我留了话,这人呢,品德是不是好,不在乎他最高限度能做什么,而是在于他最低限度不会做什么,他说,看我也不大象好人,从小就滑头,只希望我记得有两件事情绝对不能做,那就是:端,不能端讨饭碗;坑,不能坑婊子钱。当时我听这话,切,这有啥的?我觉得我品德应该比这个高不老少的,后来,工作了,飘的地方多了,才知道,能做到这两点,不容易,还好,暂时我还没干过,不过啊,现在可不敢保证自己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只是随便写写,别和别人说,我打死都不会认帐的。

为什么叫什么声色犬马?叫人一看名字就想歪的,以为种马呢,也是,本来想取个雅一点的名字,比如风花雪月什么的,不过这人一辈子吗,总得有个放纵的时候,咱平时已经够贤淑了,书里春秋啊,何妨宽限我一二呢?有人告诉我,写东西要想人喜欢看,就得让人爽,我努力让各位看官爽,各位看官也带我一起爽爽如何?

声色犬马,学问不小,别说不就是玩啊,要知道玩也是有学问、有讲究的,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的,你要玩不到一定程度,你体会不到玩的乐趣,别说我鄙视你,你连玩都不会!记得看电影《霸王别姬》的时候,角儿在台上一颦一笑,台下掌声雷动,边上的小配角感慨到:妈啊,这得挨多少皮鞭啊。知道了不?这才是个戏子而已,下九流!老班主对个妓女怎么说来着:都是下九流,谁看不起谁啊?

说到这有人要鄙视我了,哼,别拿玩来忽悠大家,要没个色字,你爽的起来?不错,大好mm,岂能不泡之?泡mm的学问,深到极致那可是不可测啊,别急和我抬杆说你都知道,咱也看过金瓶梅,也知道什么是“潘”、“驴”、“邓”、“小”、“闲”,不过我倒不以为然,这些方法,泡的多半是寂寞熟女吧,看看亲爱的西门大官人都泡了谁?……好象都是人家老婆的干活。既然是yy,当然要泡秀外慧中,兰心慧质的,泡人家寂寞老婆,出门你怎么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当然,我相信咱这中国啊,能人多,卧虎藏龙的,那位看官要是这方面有兴致,不妨多提提意见,可以好好的和我讨论之,研究之,切磋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亲身示范之,在下不甚感激之至。

有人急了,爽在哪里呢?就见你那么多废话的,行,各位看官,咱们,走着。

我经常在半夜开车,我是属于晚睡晚起的人,这是以前在大学里养成的好习惯,老妈常教育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问她那早起的虫儿呢?怎么办?我就是虫虫,不想早起给鸟吃!这不,因为怕晚起耽误了办事情,所以我一般是连夜赶到目的地,这样,第二天一觉醒来,请客吃饭的顺便也就把事情给办了,社会主义发展的初期阶段吗,也是中国特色啊。半夜开车其实也是很享受的事情,至少不堵车,放上一段喜欢的老歌,脑子里想着乱七不搭八的事情,觉着这世界就你一个人和这个车,这时候我经常会想些很哲学的问题,比如人从哪来;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不知不觉几百公里就这么过去了。而且,在车上看着天边慢慢亮了,看着浅蓝的天空里飘曳着粉红的朝霞,看着粉嘟嘟的太阳慢慢变得让人讨厌的不愿意再看它,城里人啊,现在有几个还有兴致看日出的?还是一个深夜,月黑风高的,我正开着车呢,又是几百公里,有些困了,抬头懒洋洋看前面的路,快要过运河了,我心不在焉的用手指头拨拨方向盘,拿过烟合,抽出根烟,先抬头看看前面,没拐弯,手可以离开方向盘一会了,我低头点着烟,再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些,一抬头,天!车灯前一片空旷,路呢?桥呢?根本没时间让我反映的,车子一头便扎进了运河里,突然这么一惊,我一下子变得非常清醒了,等着车慢慢的沉到水底,没急着开门,要知道这时候就算你是大力士,也决推不开这门的,我可是一直追看csi的,只是怎么这车沉个没完了?我记得运河这段最深也就三五米啊?我慢慢摇开车窗,让水从窗缝里往车里灌,赶紧解开安全带,然后脱光衣服,这衣服灌了水就死沉了,要让个运河淹了我就是笑话了,很不舍的看了看后座的手提电脑,算了,还是保命吧,在水灌满车厢前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等了一会,轻轻一推车门,开了,还好在车厢慢慢灌满水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初春的水温,我就穿了条短裤游出了车门,一会浮出水面,换口气的时候我突然想,大难不死,不知道后福会是什么呢?

一片漆黑,我稍微感觉了下水流,便选一边向岸边游去,游着游着觉得不对了,这是运河吗?运河没那么宽啊?而且水还急的多?运河哪那么大的水量?我脑子一个劲犯迷糊了,我已经游了3,4个运河宽度了啊?难道我在兜圈游?不会啊,我右手边是上游,左手边是下游,我一直朝一个方向游的啊,在山林走夜路会碰上鬼打墙,莫非在水里也会碰上?游着游着坏了,我脱力了,脑子一片恍惚,这个感觉很熟悉,4,5年前我还在南方的时候,一群人到一个海滨游泳,这个海滩就一个特色,浪大,记得我当时带着2个人,冲着浪就扑过去了,1米多高的浪啊,顶着浪游就一个字,爽,而且速度还快,游着游着,我一回头,坏了,不小心游出老远了,刚才还跟着那俩小子早就没影了,我往回游的时候才知道这次够戗了,顺着浪游非常吃力,你游了1米,浪头一下来,你又退了半米,那一次我也就是这个感觉,游得筋疲力尽了,很恍惚,岸边人潮如涌,但是我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感觉好象那是无声电影里的画面,好象我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世界只有我,当然,还有浪;记得当时脑子就不知道怎么想起朱自清荷塘月色里的一句话: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也一样,这世界只有我了,想起什么不记得了,只是觉得有些伤感——

谢谢有空来看这篇文字,在这里加那么几句话,不是要让你不耐烦,而是怕你随便看了看便不耐烦,所以罗嗦的来说两句。

最初也是一时冲动动的笔,并未曾深思熟虑,加之以前听旧评书过多,一觉得是讲故事不自觉的便用上那种口气,看来大多人都不喜欢,除前几章外,后面已经基本不再有旁白了。

第四章 棋赖一着

见李清挂角,云三娘黑子当头一压,白子扳,黑子长,白子再二路小飞,黑子尖,白子长,黑子再扳,白子拆二。这几手在后世是极平常的定势下法,学围棋的莫不先看围棋定势,不管你明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这么下,可这不知道多少人千锤百炼结就的心血,你就这么下反正不吃亏。可咱们的云三娘不知道后世把这些变化都讲明白了啊,见李清落子如飞,虽然收敛心神如临大敌,可也同样起了争胜之心。她没象后世定势里黑子也拆,而是直接拐头压,李清诧异的抬头看看云三娘,犹豫的想了想,直接脱先在黑棋的另一个座子边再挂,云三娘没理这个白子,而是对前面那块白子再冲,李清看看,不至于吧,才开局啊,这一两个小子有什么吃头?再说我又没有攻击你的黑子,你想求活也早了点吧。于是李清不管三娘即将打吃他刚才长入黑角的2个白子,而是在刚才挂的白子边再拆二,黑子打吃,白棋再拆二,这下便宜可占大了,虽然被黑子吃掉角上的2个白子,可是这边连着2个拆二,隐然把一条边都收入囊中。

梅花间竹,劈劈啪啪四十来手一过,一看棋盘,虽然还是春天,云三娘隐约觉得额头有些细汗沁了出来,这局面差太多了,白子两手脱先多占了一条边,而自己的黑子根本没攻击到白棋前面的挂角,只不过吃住2子,三娘想,这人棋力高我甚多,有心想认输呢,这也太早了点,何况小丫头还在边上看着呢。她心一横,在白棋的腹地打入。

李清也知道自己局面大好,随手退了一步,还悠闲的抬头看着边上观棋的小姑娘来,直把人家看得羞得抬不起头,之前的红晕才下去,这会子又是烧透天了。黑子再冲,白子又退了一步。这啊不惟独下棋,其实好多事情都这样,一占了优呢,就会变得保守,总想维持住优势,安稳获得胜利,可往往这样最后都得坏菜,后世很多国际比赛中这样的事例也不鲜见,虽然眼前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可李清并不是见色起意便惜香怜玉缓了手的。

连着这么退了几手,李清看看局面,坏了,眼看之前多占的一条边要不见了大半,优势就快没了,而且黑子还是仍然不依不饶的往里面冲,心头火也上来了,之前退让,你倒来脾气了?白子先一个扳,然后拗断了黑子,对杀!

这一对杀,李清的底就漏了出来,围棋这个东西,以算棋能力论水平高下的,一般职业棋手都能算个7,8步以上,而李清最多也就能预测后手三步了不得了。李清怎么学的围棋啊,当年咱聂大帅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中横扫日方所有大将,在国内兴起一股学围棋高潮,李清那会子上初中呢,大家一股脑全学开围棋了,他也看了些书,有机会也去市棋院听讲棋,那会下围棋的人比现在多,听棋的都是站在篮球场上听,直到后面一个业余三段让他四子,一招不慎被人杀得个丢盔卸甲,心才淡了很多,后面又要应付高考,就这么放下了,近两年,也只是闲了上qq游戏上玩几把,杀力却是不够的。白刃相接,刺刀见红,云三娘也是浸淫此道多年,个中高手啊,直杀得李清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先是一个倒脱靴切断白子和角上的联系,然后又是一个滚打包收把白子出头的几子收拾掉,白子在中腹的十来个子马上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求生无门了,这时候两个人的心情啊,跟前面可是完全反过来了。

李清死命的盯着棋盘,绞尽脑汁的想着应手,云三娘倒好整以暇的端详着对面这个“小师傅”起来。长得倒也斯文秀气,短头发配着也精神,只是身上的这身文士裳穿得不伦不类,显得滑稽,对了,好好一个和尚,这眼神可不大端正的。云三娘倒不是因为棋盘上占了优势而小瞧李清,之前她的几步无理棋强冲强撞的,李清的退让也还心里省得。见李清对着棋盘苦恼,心里倒是有几分得意,这一得意,看李清竟顺眼了许多。

看来没办法了,李清对着中腹的十几颗白子盯了许久,也没为它们看出一条生天来,数数盘面,至少落后近20目了,怎么办呢?角上的白子也没活尽,虽然黑子也没活尽,不过对杀起来白子气短几口呢,不行,先手收官倒是能扒拉个几目回来,可也是于事无补了。李清刚准备认输。别,等等,李清突然发现虽然角上白子气短,但是可以做一个劫出来,要是打劫能赢,这盘可不就翻过来了吗?一有了主意,李清心顿时静了下来,先在边角上零敲碎打,划拉几目的同时把黑子的气也借机紧上两口,然后不动声色在中腹白子回天无术的地方再冲上一步。看官知道这个叫什么棋不?这个叫赖棋,对手哪怕不应,白子再走上一颗子叫吃,黑子就可以直接把中间的所有白子都给吃了,李清赌得就是对手不应,虽然刚走的这一步确实是无理棋,可对手不应,他就多了一个天大的劫材。

云三娘果然没有应,她奇怪的看看李清,这棋有意义吗?再看看棋盘别处,角上对杀的她也长两气啊,她也认为胜券在握了,要按她平时和人下棋,对手这时候肯定是推枰认输了。于是她便随手收了个官子,李清心里一阵狂喜,深深吸了口气,拿起颗白子,跳入黑棋角中,黑棋立,白棋扳,黑棋叫吃,白棋做劫,云三娘前面叫吃的时候,面色已经凛重起来,一见白棋做劫,便对着棋盘一动不动的深思起来。片刻,抓起一把黑子放在盘中,抬起头,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清,饶是李清后世里锻炼得脸皮再厚,这会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棋分九品,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不知道小师傅这棋,当入何品?”云三娘幽幽问道。

虽然从棋上讲,李清确实输了,而且他也知道,论棋力,三娘确高出他一筹,不过只论这盘棋,确实是他李清赢了啊,虽说他自认为人品不好,可要让个大姑娘这么说,也是心有不甘,何况还是漂亮大姑娘?

怕云三娘听不懂他的普通话,李清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这手棋,当在九品之外,但世事如棋,即便山穷水尽,也要沉得住气;对手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一子下错,满盘皆输,只要忍得住,岂知不可柳暗花明,未到终局不可轻言放弃,三娘以为然否?”

云三娘听罢李清这番话,垂首默然良久,方抬头对李清灿然一笑,:“小师傅这番话,受教颇深,三娘这里谢过小师傅了。”她起身对李青敛衽一礼,转身对边上看棋看得云山雾罩一般的小姑娘吩咐到:“若英,且随我去练琴吧。”

要走?那怎么行,还有好多事情没问呢,再说我回哪去啊?李清赶紧抱拳一礼:“我昏迷多时,今日方醒,正要多谢相救之恩,也想请三娘告之此乃何地?”他倒是心里明白,不敢问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朝代了。

“你们出家人不是讲随缘而遇,随遇而安么?该知道的时候便都知道了。”

小娘皮,和我打机锋?不行,找到个能听懂话的,不好好问问清楚,还不知道要憋多久呢,有杀错,没放过:“敢问二位刚才说是要去练琴?我自小也喜欢摆弄乐器,不知可否携我一观呢?”

云三娘一听,却忍不住笑了,好个冒失的小和尚,不说你前面私闯内宅,这会死皮白赖跟着不放,敢问是何居心了?不过她心里认定眼前这人是个出家人,倒也没往龌龊事情上想,她可不知道,这个就是龌龊人!

“即如此,小师傅便随我来。”三娘说完,带着若英往前径自去了。

第一章 就这么穿越了

运河,江苏省境内。

春天的清晨,还是很有些凉意,梢公老李困倦的揉揉眼睛,河上现在几乎见不到别的船,河面上弥漫着晨雾,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好。

即便再怎么要赶路,也没个日夜不停船的走法啊,任你多大的人物,一上来船,怎么个走法都得船老大说话啊,可老李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拒绝,这不,撑了一夜,一会得叫儿子起来换换手了,老了,熬不住了。

这个死小子,按说也应该体谅下老父亲,主动的来撑夜船啊,不过老李还是释然了,唉,就让他白天多看看吧,别说他才二十出头,那么漂亮的女娃,连老李自己看着也有些心神不定的,还是早点给儿子娶个媳妇算了。

突然,河面上的一点异样引起了老李头的注意,好象有个红色的东西随着水面起伏,他把舵稍微一顺,冲着那点红色驶去。

是个人!老李一惊,赶紧连声叫道:“狗娃,快起来,下水救人!”

船板一响,一个赤膊上身青壮后生走上来,睡眼惺忪的问道:“人?救啥人啊?”

“那,快,下水。”老李指着右舷边的河面。

捞上来了,可老李这么一看,有些愣了,这啥人啊?头发那么短,一身除了腰上有个红色的小裤裤外全身精赤,这个……内裤也太小巧了些把,摸摸心口,还行,还有气呢。这么一咋乎,把雇主给惊起来了,裹着个大红袍子过来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这儿子也真上不了大场面,一瞧人家过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你倒是答话啊?老李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回姑娘,刚在河里救起个人,还有气,你看,是不是到前面高邮府咱们靠下岸,把他交给官府吧?”

“看来是个出家人哦,我看还是算了,等官府人来,又要询问根由又要签押,我们还是赶路要紧,既是出家人,带着便是,到了地头,我一应承担了,不会罗唣你们的。”说完,那张精致的小脸便袅袅自回舱去了。

见儿子还恋恋不舍的看着人家的背影,老李没好气的说道:“还不过来帮把手?看,看,能看出个仙女来?”

第五章 阳关如此三叠

见这二人径自往前走了,李清有些鄂然,他也没想想清楚这啥年代呢,男女即便夫妻路上走,都得前后相差几步。既然人家前面走着,你就跟着呗。

过了穿堂,绕过插屏,又经过个门厅,后面俨然是一座小楼,二层,不大,象极了李清曾去过的,苏州留园里那个所谓小姐的绣楼,不同的是,留园的绣楼怎么看怎么着都有一股子颓废味道,而这座不一样,还真象个暮春三月亭亭玉立的少女。李清心想这大概是主人家的小姐闺房了。

见云三娘带着若英上了楼,李清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可前面这二个也没有回头招呼他一声的意思,头也不回的上去了。李清也觉着这么冒昧就闯上人家的绣楼怕是有点不大好,可还是想看小姐乍回事的念头占了上峰,怕啥?咱现在是和尚。

楼梯还没上完呢,便听见上面“仙嗡,仙嗡”几声,有人在弹琴调弦,一上得完楼梯,李清眼前豁然一亮,原来这上面不是卧室是琴房啊,二楼布置的极为古朴简单,正前方连墙都没有,大家小姐就更没有了。四个大立柱均匀的分布在整个一体的房间里,没有隔间的布局看起来象是一个大厅而不是楼阁。

只见若英背对着他盘膝坐在一个低案前,身下没有凳子,只垫着一个蒲团;案上放着一架古琴,虽说被若英身形遮住一部分,李清还能从乐器的长度上猜想是琴而不是筝,房间偏中间的地方铺着一块大地毯,毯上也是一个长案,云三娘长跪坐在案前;左边的墙上是一排博古架,上面放满着书,再加上些许花瓶,笔架之类的装饰;右手边的墙上,却是错落有致的挂着长短不一的萧、笛,还有很多是圆扁长短各异的琵琶,另外似乎还有两个象二胡的乐器。李清未曾完全看得清楚,便见云三娘抬手示意他在身旁坐下,李清赶紧有样学样的长跪在案的右侧,案上极简单的放着一个茶壶,三、四个杯子,见李清坐下,三娘抬手为他斟上一杯茶,李清双手接过。

李清放好茶杯,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呢,耳边却听见云三娘长长的吸了口气,俄而双手扶膝,臀部坐在脚后跟那,身子挺的笔直,脸色肃穆;那声长呼吸好象是一个命令一般,前面坐着的若英也是长长的吸了口气,腰板挺的笔直,手上也不象前面样的拨弄琴弦;见二人这般动作,吓得李清也赶紧学着坐得必恭必敬。

一时间房内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李清心里可就骂开了,娘的,这样长跪着比当年军训时候站规矩可是要难受多了,要把上身挺直了,那臀部其实基本上就只是挨在脚跟上,借不了多少力,虽说看起来是坐,其实就是个跪着,自打12岁上李清偷拔邻居家的茉莉花被老妈最后一次罚跪后,再也没跪过了,后面再干坏事情,老爹都是直接棍子招呼。李清也知道这是弹琴需要定神,可妈妈的你不能快点么?有那么多神要定么?古时候女孩子结婚早,这个李清是知道的,那思春肯定也早,他便认定若英是因为思春多了才要定那么久的神。

过了良久,至少李清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除了跪着难受外,他还得强压冲动啊,呵呵,那位看官说了,为什么冲动啊?莫不是云三娘坐姿不好走了光?切,鄙视你,人品和咱一样的不好!俺们李清目前没看到深度走光是不会这么接近兽化的,这冲动的原因是他突然想到了一般瓷器的底部都有些铭文,上面一般都有年代啊,出产地什么的在上面,他只不过有迫不及待想把茶杯翻个底朝天的冲动,可看三娘的严肃样子又不大敢,这冲动的惩罚呢,就是这个良久过的异常缓慢。

终于,随着若英小姑娘右手轻轻这么一抬腕,李清的惩罚结束了。

前面一小节琴音才过,李清心里便是一阵狂喜,怎么着,他听出来了,这是古琴曲《阳关三叠》,肯定错不了,除了开裆裤、围棋外总算又有可以确定时间的熟悉东西了,那这么说,现在年代不是唐就是宋了?本来一看房间的布置,他李清还以为是汉朝呢,就怪那些电视剧布景给弄的。

清亮歌喉响起……

渭城,渭城朝雨,渭城朝雨浥清尘,客舍,客舍青青,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劝君更尽,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西出阳关,西出阳关无故人。

渭城朝雨,渭城朝雨浥清尘,浥清尘,客舍青青,客舍青青柳色新,柳色新,劝君更尽,劝君更尽一杯酒,一杯酒,西出阳关,西出阳关无故人,无故人。

曲罢,手停,人寂。

可余音还袅袅在房间里回响,原来这房间这么布置还有回音效果。

虽说李清是第一次听到若英姑娘开口,可他听得出来,若英歌中带着吴侬口音,与云三娘的并不太一样,别忘了他前几天可就是在江苏开车杀入运河的啊,好歹在江苏这块飘了五六年,对这口音可是有感情的,感情深了,这歌也听的真切了,一听的真切,李清也忘了跪的多难受,陷入沉思了,丝毫没觉得云三娘正在一旁审视着他。

别以为李清心里这时候便是春风拂过,荡气回肠,涌起什么忧国虑民,豪情万丈这般什么的思绪万千;眼前出现所谓白马啸西风,青峦立雄关。高雅?李清可不信一个人背了点子诗文,便什么气质佳啊,美仪容都出来的。他正走神呢,先是感叹,《阳关三叠》后世里他只听过琴曲,他以为是根据诗意创作的曲子,没想到能唱,可就那么二十来个字怎么唱啊?今天才知道原来阳关如此三叠;过一会又在想他李清从哪里来的呢?又到哪里去呢?

既然书写这里,也别奇怪李清怎么懂得这些呢,别怪这时候扯那么多闲话,是因为马上要介绍下李清是啥样人了,否则一会他要小露上那么一二手的时候,大家岂不是有些莫名其妙?这手艺莫不是因为人品太不好爆发出来的?

所以,借个春秋笔法,也介绍介绍李清,免得不清楚李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李清者,龌龊人也,自小追鸡撵狗,不堪雕琢,玩劣异常,时人谓之长大必不是好东西。不专功课及先人教诲,偏爱闲书:犹喜红楼、西厢等诸风月文章,好为艳词俗曲,全无向化圣贤之心;更有甚者,受夷人托尔斯泰,司汤达、梅里美之流荼毒颇深。然是子读书喜新厌旧、朝三暮四,不求甚解,亦无五柳先生欣然忘食之态矣。

初,其人以为学计算机便是玩电子游戏,冒然报之,俟入学,便发现是一脑袋花子的数学,遂无心向学。当是时也,众心紊乱,学风不振,故清仍可混迹于学府之中,浪荡于院墙之外;始入学,学兄邀之入乐队,说之以泡妹妹利器,诱之以擒姐姐绝招,清怡然心动,奋奋然贿之以香烟一包,谗之以媚言若干,终得逞。呜呼,其后四年哉,弹琴弄曲,恬淡不知年月,招朋唤友,悠闲那管春秋。

及出校门,既为五斗米而折腰,然亦无谋三餐之忧也,犹觉其形不合时宜,不容于世,清无自察之明,少三省之度,决然下之商海,叵耐家门多变,世事难测,遂漂泊于尘世,蹉跎于江湖,马齿徒长而一事无成。

狐云戏之曰:佛家有谓:去住随缘,心无增减。虽如此,然此子放浪形骸于前,流离失所于后,岂非正入因果佛报中乎?今偶获机缘,得获新生,然福祸亦未知也,究竟结果如何?烦请各位看官且细细看来。

第二章 久违的开裆裤

我死了吗?

好象没有感觉到有通道,更没有什么光,李清也没有看见先逝的父母,更没有看见当年曾经暧暧昧昧的女同学,只觉得身子有些晃悠,好象还有人在摸他的额头,那就是说,李清他还没死呢,有人救了他,那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再睡会?于是,他便又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李清先是隐约觉得有强光晃了眼睛一下,然后听见有脚步声冲着他过来了,觉得有人在很近距离的看着他,使劲挣扎了一下,他总算睁开眼睛,这一睁开,映入眼帘的一张象风干橘子皮似的一张脸,估计这突然的一醒来,大家都吓得不轻,一个踉跄的退了几步,差一点趴下。一个是僵尸挺身般猛得坐起。

李清挣扎出一个笑脸:“多谢啊,多谢你救了我。”

还没爬起来呢,那张橘子脸刚绽开的笑容一下子变的惊异:“#•;%—……%•;#¥……*?”

咱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李清顿时眼睛睁大了,等他看清楚地上那人的摸样和衣服,一下子呆了,一个年纪五、六十的老头,佝偻的身材,可他这是什么打扮啊?头上还有头巾?身上穿着件褐色的短褂,但却是右衽的斜扎在黑色布腰带里面,门半掩着,光线不太好,看不清下面是什么样了。心里顿时一凉,看来,他李清还是淹死了啊,这天堂咋就只这个样子?莫非天堂并不随着时代而进步吗?不说能比二十一世纪强多少,也总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吧,瞧那穿着,虽然分不清能算中国哪个朝代,可至少也是几百年前的样子啊,可也不对啊,这变了鬼还需要睡觉?睡着了身上还要盖东西?这人好象也没舞台牛头马面那么吓人啊?莫非这是天堂?可摸摸背上也没多对翅膀啊,等李清发完呆想找人家问问呢,一转头人早没了。

赶紧掀开盖的被子准备下床,腿刚一露出来,李清自己差点笑起来,这叫短裤?就这么两片连一起?好,凉快,一摸身上,和刚才那人一样,也是个相同的褂子,只不过是月白色,顾不上看地上有没有鞋,光脚噌得便蹦到了门边上,小心翼翼的伸个脑袋出去,先看看环境啊,老大一个院子,好多树,隐隐约约听到好些音乐声,这个倒分辨得出来,肯定都是弹拨类的乐器,有心想出去看看,还是算了,总不成穿这样到处漏风的短裤出去溜达吧,叫人逮住,不打死也是个半死啊,回到床边坐下,他心里好象有些明白了,这啊,十有八九,俺是穿越了,虽说现在还不知是何年何月,这衣服究竟是唐宋还是明呢?还是个平行世界?管他,反正这衣服至少是汉人的,心里有点底了,那人说话虽说一点听不懂,这个倒不足为虑,咱中国多大啊,方言种类10个他加脚指头都算不过来,很多地方百里不同音,心一放下,精神便有些松懈了下来,没镜子,看不见自个的脸,他伸出腿看看,恩,我自己的,小时候掏鸟窝摔的疤还在老地方,这手……哎呀,平时没怎么细看过自己的手,应该也是自己吧,没见前两天才剪过指甲的呢。手脚都是自己的,那脸估计也差不多是自己了,这么说,要穿越也是整体穿越了,不是借尸还魂那种,看来人品确实不行,没了脱胎换骨的际遇了,李清正这边胡思乱想呢,门一响,之前那人又回转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看起来象粥,另外些小碟子里看起来是青菜啊什么,胳膊上还搭着几件月白色的衣服,这会子看仔细点了,不是什么老头,年纪估摸着最多也就四十来岁,不过神色不好,一点子笑容都没有,不耐烦的做了个手势,应该是叫他吃东西,这没关系啊,有吃的就好,心静了正觉着饿呢,象咱这样走东飘西几个省下来,看脸色吃饭又不是第一次,李清一边去接他手里的托盘,一边在脸上露出他最好的笑容,忙不叠的说谢谢,只是他这一开腔,更惹人不高兴了,这人只拿眼白这么翻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也懒得去想那人的脸色,我先吃东西,实在不行,吃饱了我跑还不行么?李清倒是懒的计较人家态度了。

就那么碗粥,三五下就胡噜完了,小碟子里的青菜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一吃完,赶紧拿起搭在床头的长褂子,好好研究了一会。才试着把胳膊套进袖管里,左拉右扯的折腾好半天,总算是自己觉得穿了好,用边上坠着的衣带也象后世女孩子一样在腰上打个结,套上床边的布鞋,试着走两步,还是觉得别扭啊,老天爷啊,各位看官不知道,这长裤……靠,这算是那朝代啊,长裤没有裆啊,俺有多少年没穿过开裆裤了啊,虽然内裤是合裆的,可那么大,这一走动,他总觉得屁股凉溲溲的,还好外衫还算长,不然,这光都要走得无边了去!在房间里来回溜达2圈,李清心里郁闷的要死,总觉得是披了个毯子光着腚。

在房子里这么闷着乱想,那会疯了去,上下看看自己觉得能出得了门,李清赶紧推门走了出去,这一出门,呵呵,好蓝的天啊,才走出几步,他便让蓝天把注意力全给钩走了,隐约几丝马尾云在天边挂着,碧空如洗,他只记得当年第一次做飞机时,才看过这么蓝、这么干净的天空。

正走神感慨呢,不小心和树后小径上拐出来的一个人撞上了。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上穿着一件青色的短袄,下面穿着条白色的裙子,既然撞了人,那赶紧着道歉吧,可那小姑娘听着他连声说对不起,只是扬起眉毛打量了他两眼,退后一步,双手合什对李清低头行了一礼,转身便沿着回廊婷婷袅袅的这么走了。好个秀气标致的小姑娘啊,李清好不容易压抑下去追上那小姑娘套近乎的想法,不过,她为什么对他合什行礼呢?中国哪个朝代行礼是这样啊?这怕不是咱中国的礼节啊,有问题,要不想法子弄清这个问题,那在这世界如何混呢?,对了,咱得先找着大门,至不济也得知道这墙在哪!

四周看看打量了下,这院子不小,房子不算是很高大,可错落起伏在树影里也不好判断,李清选了个自己觉得最有可能是大门的方向走去。春天,风很轻,一路穿花过柳的,在加上隐约传来的丝竹声,他都觉得自己是走在苏州园林的风景记录片里了。唯一感觉不太好的就是风把他屁股吹得凉溲溲的。

沿着青石板路拐个弯儿,前面便是一堵矮墙,不远便有个极漂亮的垂花门,精细的雕刻过的垂莲柱、花罩,上面还有个大大的斗檐,门半掩着。李清推门便进,各位看官也别计较咱们的男一号不懂规矩了,这咱中国古代啊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的,一半大户人家的女眷一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等闲野男人可别想见着,有点子身家的,住家都分个内院外院,这垂花门呢,就是内外院的分界线了,一般非请勿入,可咱们的男一号后世不过是个小家子出身,他哪能懂得这个?

一进了门,正面一排大房子,右侧有个小园子,透过月门,李清看见里面有一个小六角亭,有两个女孩子正对坐在石凳上,斜对着坐的,看身型是个小女孩,低着头,正看着面前的石桌,也是青色的短袄,白色的裙,面目看不太清;侧背坐的身型要大些,高高挽了个髻,头上显眼的插着一支金凤衔珠的簪子,一袭大红的长裙,上面用彩线绣满了牡丹,见她右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个黑色的棋子,轻轻放下,李清一看,认识,绝对是围棋子,这个他肯定不会看错了,这李清在qq游戏里,围棋可是保持70%胜率的啊,虽说跟职业棋手比差之千里,可也没少在网上可了劲的**糟蹋菜鸟们。一看见围棋,他也顾不上研究这房子了,不正想找人问问情况吗?何况还是两个妞呢,男女授受不亲?他李清可是惟恐不亲啊,过月门进了园子,悄悄在站在红裙子姑娘身后,往石台上棋盘看去。

第六章 横抱琵琶

云三娘也没说话,低头摆弄着手上的茶杯,若英怯生生的回过头来,见这二人如此形状,也没吱声,静静的在一旁坐下,按平时云三娘应该对她刚才弹的曲子做出指点和评价了,见云三娘不开口,她也就一低头静静的坐在那。

“旧人惟有何堪在,更与殷勤唱渭城。”云三娘和若英二人没想到这李清发了半天的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诗来,若英只是被吓了那么一跳,云三娘一听可是眼前一亮,这小和尚居然还知道刘禹锡的诗?前面是下棋招数新奇,现在居然还知道诗?不是听他说会摆弄乐器么,那倒要看看这和尚还有多少新玩意,想到这便对李清说道:“师傅即知更与殷勤唱渭城,想来也是方家,此处乐器甚多,便请师傅试奏几曲,也好请教一二。”说话的口气中,竟然多了恭敬的成分了。

她可不知道李清当年在大学里,曾经异想天开的想用吉他弹这个阳关三叠过,和乐队的吉他手两个人一起还研究过好久,不过最后还是没弄出来,古琴长,有效弦一般都在1米1以上,振副大且振动时间长,余音就可以绵长不绝,左手在演奏的时候便可以弹出独特的“走手音”,这个和吉他演奏时的滑音非常接近,李清弹吉他很喜欢来些花巧,不过吉他就是吉他,想把中国古琴那种特有的幽深效果弹出来,那可是绝对不可能的。

见李清起身走到挂乐器的木架前面,歪着脑袋选了半天,最后拎着把琵琶过来,若英一看他就这么拎着的姿势,小心翼翼的看了云三娘一眼,这可是三娘最爱的琵琶啊,平时三娘自己都是捧着,哪象这个人这么粗鲁啊,奇怪的是三娘好象并没什么反应啊?

三娘见李清依旧坐下,然后随手便把琵琶侧抱在怀里,心里不由一荡,天,满城只有那个他会如此横抱琵琶弹奏啊,那个、那个该死的冤家,现在又在哪?又在干什么呢?

李清可不知道边上的这两个姑娘心里那么多想法,他为什么选这把,原因简单着啊,这把琵琶的弦比其它琵琶的弦多一根啊,别的都是四根,这把好,这把五根弦!李清信手用手指勾了下弦,声音很小,有点接近尼龙弦的味道,他这一摸弦心里又感慨开了,乖乖,正宗的中国丝弦啊。看官不知道,中国乐器统称为丝竹,这竹呢,指得是用竹制作的萧啊,笛之类的乐器;这丝啊,就是指的用丝为弦演奏的琴、筝之类的乐器。这是什么时候发明的这个琴,可没人说的准了,不过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有的,古时候哪来的钢丝啊,尼龙的,咱们老祖宗就发明了用丝制作琴弦的方法,一流传就是2000多年,可惜,在民国初年这个方法居然失传了,李清心里不免长长的叹息一声。

李清这次倒没感慨太久,拿指头拨拨弦听听音,这把琵琶也是十二品,和后世里的古典吉他一样,挨个按弦拨了听听声,呵呵,也基本是平均律,然后伸手就去扭弦轴,干吗,调音啊,琵琶每根弦对应的音可跟吉他不一样,琵琶上定弦,是用管定黄钟,太簇,林钟三音,亦即1,2,5三音,也就是d调的1,2,5,这个可难不着李清,电声乐队里要求听出音高,可是最基本的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在那拧来拧去的,一旁的若英看得可是心紧死了,这可是云三娘最珍爱的宝贝,平时都不给人随便碰,捧着都怕给摔了,这会让人这么乱拧,也不出声阻止?若英转头看三娘,却发现平时不假颜色的三娘痴痴的这么看着李清,眼睛里还满是柔情,可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弹什么呢?李清一边想一边信手弹开了《爱的罗曼史》,但凡吉他初学者莫不是从这首歌开始的?能抓起吉他就没一个不会的。如果有看官弹吉他弹的特别好,偏抬杆说你就是没弹过这个罗曼史,请告诉我你家在哪?我二话不说,直接上你们家,做把弹弓打你们家玻璃去。

李清可没注意到边上两美女吃惊的神色,一边信手弹一边想呢,唱个现代歌?笑话!啥年代呢,人家唱西出阳关无故人,我能吼着“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就算听得懂也会觉得我粗鄙无文,没准批手夺了琵琶就砸我脑袋上了;又还不知道现在什么年月,虞美人、相见识难别亦难怕也是不好随便唱,万一穿帮露出马脚就完了。这肚子现在还是半饱,总得先混个吃饭的地方看看情况啊。

嘿,有了!我唱老电影《小城故事》里的送别吧,肯定是这个时代没有的,管它是唐是宋呢,泓一大师李叔同写的词,总不至于给人看不起了去!想到这,停手不弹了,右手端茶杯喝口水咱先润润嗓子。喝完抬头一看,好么,连小姑娘也不害羞了,边上二人都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李清微微一笑,他也不来什么跪坐了,盘膝弄个舒服姿势,一抱琵琶,他本就不会弹琵琶,用吉他手势弹琵琶,声音就太小了,刚好啊,唱的时候咱就轻轻哼吧,一清嗓子,走2个和弦,开声唱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重复唱了两遍,李清缓缓的收住了手,心里捏了把汗,这个曲子以前就没怎么认真弹过,和弦是随手配的,中间的solo更是乱来,他已经小心的没敢用扫弦了,怕三娘这个行家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笑话他,更怕因此看低他,他还想至少混到摸清外面情况呢。

若英这会涨红着脸看着他,嘴角使劲抿住,两只眼睛居然是噙着泪水,李清见云三娘却是低头不语。心想:“这曲子能有那么感人?不会吧,古代妹妹都多愁善感些?后世里再造作的小布尔乔亚,神经大条的听哀乐可都是傻乐的。”

见边上两人也没什么表示的,看来不会有花更不会送吻了,李清心里暗叫一声失败,这时候也不敢再托大的盘膝而坐了,老老实实的长跪而起,只是这琵琶拿在手上,横放竖放都怎么觉得别扭。

好不好给句话成不?不行我再来啊!

云三娘起身从李清手里接过琵琶,小心的捧着挂到墙上,李清这会想起刚才就这么随便拎过来,脸就有些烧了起来,看来人家生气了啊,补考机会都不给。

三娘回来坐下,吩咐道:“若英,你且去续壶水来,另外,把我的闽南红茶拿来,请师傅品品。”若英答应一声便怯怯的下去了。李清知道啊,这是要开始批评了,后世领导也常这么干,批评得背着人,留几分体面,也是人性化管理啊。

等若英下去,云三娘起身对着李清却是敛衽一礼,慌的李清赶忙站起,差点把整个低案打翻,只是2个茶杯却是早掉了下去。起来了,怎么还礼呢?咱不会啊,急得李清双手一抱拳:“如此大礼,小生如何敢当?”

三娘一听他这话,原是肃穆庄重的神态,不由扑哧一笑:“小生?你这称呼却新鲜?你们出家人不是自称老衲便是小生么?”

李清这脸一下子更红了,这戏曲上不都是这样称呼的么?怎么是新鲜?靠,导演都晃点我?不说小生说什么?小衲?

第三章 色是男人胆

这棋已经到残局了,小姑娘持白,大势已去了,白子支离破碎,回天乏数,连点目都不必要了,虽然还坚持这么走了几步,对败局已是无济于事了,小姑娘冲着棋盘盯了一会,抓起一把白子放到棋盘,认输了。然后她那么一抬眼,便和李清的眼睛对上了,就那么一对眼,小姑娘脸马上就羞红的低下去了,这人怎么这样?有这么直勾勾看人家的么?看得叫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个放妥当了。这李清还在发楞呢,眼前这小姑娘十五、六岁光景,柳眉杏眼,粉面朱唇,虽说身量儿尚小,眉宇间也掩不住一丝忧郁,可别有一番风流体态的。爱美之心可是人皆有之,不错,真的不错,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啊……后面是什么来着?头上抹着桂花油?李清还使劲想呢,把身前背对他坐的人直接给无视了,连人家转过身看着他都没察觉到。

“小师傅怎么称呼?如何便到的此处来?”

这一句问话把李清给叫醒了,要换个时空他肯定还盯着人家小姑娘呢,这会对他来说不谛平地惊雷啊,怎么着啊,他几乎听懂了啊,肯定是中国话,口音象是陕西山西一带,虽说后世里李清都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混,可电视里放的王木墩的单口相声他可是喜欢的紧,好啊,虽然吃力点,听的懂就可以交流,不就什么都可以问清楚了?混没在意人家是叫他小师傅。可他低头这么一看,又直接石化了。

虽然是石化了,这可不能就说明李清好色,后世里电视中修饰的美仑美奂的多了去了,可李清现在在现场,那感觉可不一样,现在对他说话的这位可不是身量不足了,二十多岁,与小姑娘比虽说憔悴些,依旧眉目如画,嘴角自然上翘,即便面色沉静也带着笑意,眼睛也毫不示弱的盯着他,乖乖,总算知道什么叫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了。特别是眼角眉梢带着浓浓的倦意,让人一看,怎么个想来想去还是想到床,骨头都软软的就想这么躺下去。

妈妈的,原来从运河掉下来的后福就是这个啊,早知道前几年都干吗去了,是不是直接从长江大桥冲下去后福会更大些?

红裙丽人对李清这么放肆的看她,倒好象不甚为意,只是浅浅一笑,“原来是个轻佻的小和尚。”

和尚?李清猛的一摸头,倒,自己剪了个寸头啊,这才明白前面园子里撞见的小女孩为什么对他合什为礼了,咱中国先人讲的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除了和尚,古人怕是再没有这么短头发的了。一时间李清脑子可乱了,思维象车轮样飞快转了起来。是啊,我怎么说呢?说我不是和尚,那我的头发哪去了?我又怎么说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干什么呢?这个谎言要如何编才能掩饰过去啊。饶是在后世李清算是走南闯北,胡口白牙说过无数次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红裙丽人见他一个劲的出神,只说他是见色起意,可形象却与别家不同,以为自己误会了他,那曾想到李清正思量着如何个圆谎呢,一时会错了意,以为李清是在想前面的棋局呢,那局棋有什么可想的?“怎么,方外之人也有这争胜之心么?”她便微一示意,纤手自然摆个兰花指一挥:“小师傅看来也是懂得棋的,不妨手谈一局如何?”

对面的小姑娘赶紧起身,这会子功夫李清也想明白了,现在局势不明,也没想到怎么说才好,千当万当,不如一默,干脆什么都不说,咱装傻,反正和尚是绝对不做的,否则对得起在运河泡了那么久?外面环境一点没打听到,这里好歹也会给一碗饭吃,我就先赖着,弄明白了再决定怎么办,再说这里满眼姹紫嫣红,面前又是秀色可餐,要是赶着离开,那才该马上扔回河里继续泡着呢。李清想到这双手一抱拳,便在对面坦然坐下。这一举动他很随意,他可不知道,在边上两个姑娘眼里可是大不一样,反倒觉得他洒脱不羁呢,到底是出家人,行事不落俗套。

对面红裙丽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边上小姑娘赶紧收拾棋盘,李清这时候可不敢再和对面的美人儿对视了,一边帮着收拾棋子,心里蠢蠢欲动。这男人啊,否则人家怎么说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呢?也不是说男人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上半身有时候也想点事情,可要是下半身这么一思考,上半身就只好不思考了。都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可天下男人家有几个可曾怕过?冲着色字去的可是前赴后继,有如黄河之水,连绵不绝。这李清坐在石凳上,光腚上感觉着先前小姑娘的余温,再加上人家在眼前收拾棋盘,衣襟鬓角传来的体香,眉眼中仍带着羞色,脸上的红晕尚且未消,李清之前稍微还有的一丝忐忑,便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胆啊,就是色给壮的!

一时间棋盘收尽,李清对对面右手轻轻一挥:“请。”

乍听得李清请字出口,对面这姑娘眉头微皱,一边拿黑子在棋盘星位上放下2颗座子,口中问到:“不知小师傅是哪里人氏?何处剃度为僧?”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李清才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呢,一边也将白子放2颗在星位上,信口答到:“我现在也不知道算是哪里人氏了。”趁了话题借机问道:“倒不知道小姐如何称呼,是哪里人氏?”

“小姐?呵呵”虽然听到些轻笑,李清还是看见她脸上一丝苦色。“你只称呼我云三娘便是,也莫问奴家是哪里人氏了。”

三娘教子?李清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想到这个典故,妈妈的你占我便宜,就你这年纪,放在后世里还是给我调戏的份,卖什么老啊。本来李清还想问问现如今到底谁家坐天下,见云三娘似乎谈话兴致不高,倒也别问的紧了,漏陷了给人当妖怪打死就不好了,拈起一颗白子,在黑棋座子边上挂着。

这围棋啊是咱中国国粹,文字记载始见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孟子》,孟子称弈秋为“通国之善弈者”,这弈秋呢也是公认的国棋鼻祖了,其实当时弈秋已经很厉害了,发明围棋的应该不是他,可惜再无更早典籍有记载围棋的,想来应该是战国或者更早时期就出现了。中国古代的围棋规则和现在有些不同的地方,首先白子先行,而不是象后世这样黑子先行,中国古代是以白为尊,就连中国象棋以前也不象现在这样叫红方黑方,而是叫白方黑方,也是持白者先行;其次下围棋前,双方各在四角星位上放2子,叫做座子,现代则取消了座子。二十世纪我们所知道的围棋规则基本都是日本人制定的了。可惜啊,很多国粹咱后人没好好的继承下来,比如茶道、比如剑道……连韩国人把端午节都要抢去,倒不知道他们弄粽子去纪念谁?

第七章 跳槽

见李清尴尬的不说话,云三娘忍住笑:“师傅且请宽坐,三娘有一事相求,万请师傅成全。”说到这儿三娘又是恭身一礼:“想来此曲是师傅自度而成,可否告知这是何曲?并请师傅传与三娘如何?”

传?自度,李清晕了,没法啊,这会子怎么编谎话呢?我怎么就会做曲了?就是古代的宫商调我也弄不完全清楚啊?更何况是完全天书一般的古曲谱?这中国古代的曲谱李清见过一次,说天书是绝对没错的,虽然也是方块字,但是却是完全不可读的文字,只有靠言传身教,告诉你这个偏旁是说手按第几弦,这个左边几划是要你手怎么拨,

“这个……这个……不是我做的。”

“三娘不敢说通晓世上全部曲子,但是坊间绝对不曾有闻适才师傅所唱曲调,且师傅唱时转折处略有凝涩,中间亦有一二不协之音,想是师傅未曾完全度成?”三娘笑道。

行家,绝对是行家,间奏确实是李清临时想的,差点走了音,和弦也随手配的,确实有不太妥帖的地方,有些话可是一定要先说清楚,否则以后圆谎都难了,想到这,李清道:“实不相瞒,在下不通曲谱,就连文字也是略识一二,更不善书写的。”

“师傅且请坐下说话。”三娘听完李清一字一顿的说完,略觉得有些诧异,也在对面坐下。“适才听师傅所唱之词,用字平白,然意境高远,俨然颇有五代之风,想是出家人别有胸怀,敢问是何曲牌?”

五代之风?李清一听,好了,既然五代都过了,那就不是唐朝,至少是宋朝或者是明朝了,一想这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更急切想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了,这宋朝可算是个多灾多难的朝代啊,南宋也好北宋也好明朝也好,无不是最后亡于北方游牧民族,好不容易大难不死?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不?

“实不相瞒,在下自幼贫苦,流离失所,未曾读得书,其中曲折,亦不足于外人道矣。只蒙家母稍微教得些许文章,刚才所唱之曲,不曾定下词牌。”李清小心翼翼的答道,瞧了一眼三娘的脸色,继续说:“还有……我不是和尚。”

“你其实也不会弹阮咸对吧?”三娘抿嘴笑着问调侃道:“既然不是和尚?那你是何人,为何如此发短呢?”

阮咸?什么阮咸?莫非不是琵琶?李清那知道这阮咸其实就是琵琶的一个种类,因为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中阮咸对秦琵琶的改良,所以后世又称这种琵琶为阮咸。不会阮咸很好回答,倒是为什么头发短倒是要好好解释了。

“在下姓李名清,只因家贫无所依,曾削发去那和尚庙里混过饭吃,因此才发短的。”李清想了一会,简短的答到,说谎糊弄人么,就要说的越含糊不清越好,这样日后周旋解释的余地才越大。

“混到和尚庙找饭吃?莫非李公子也想日后始得碧纱笼么?”三娘听得李清说削发混饭吃,忍不住笑着调侃到。唐朝乾元年间,诗人王播年轻时家中也贫穷得要到和尚庙里混饭,和尚们讨厌他,本是先撞钟再吃饭,有一次故意吃完了饭再撞钟。王播听到钟声,走进饭堂,只见僧众早已散去,饭菜已吃得干干净净,王播无奈在墙上题两句: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梨饭后钟。几十年后王播发达了,又回到庙里,和尚们为了奉承他,用块名贵的碧纱把他之前的两句诗笼起来以免损坏,王播感慨的又续上两句:三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三娘这么一说,倒为李清抢和尚的饭吃增加不少文人韵味了。

这个典故李清倒也是知道的,微红着脸正要继续解释下去呢,听得楼梯上脚步响起,甚是匆忙,见云三娘眉心皱起,两人都以为是若英回来了呢。

人还未见,话语清脆响起。

“三娘,简直气刹我也,施二娘不去说她,连时春春,时住住也跳槽去了楚云馆了。”

声刚落,一个年轻女子上得楼来,李清听到跳槽两个字,心里那个激动啊,可找到组织了,现代妹妹啊。各位看官是不是也一样心乱蹦啊?开心了?熟悉?也跳槽过?这样一问,好多人怕是要不屑了,咱二十一世纪新人啊,人才知道不?不跳跳槽还怎么说是人才呢?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还问知不知道跳槽?

切,等着吧,有你们牙全掉了的时候!

上来的这位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头上高高的挽着个垂云髻,上面插满珠翠,一身灯笼锦的绿裙上绣满芙蓉花,脖子上项链挂着胆型金坠,额间点着朵梅花,手腕上的玉镯随脚步叮当做响,她只那么扫了眼李清,根本没在意李清那见亲人一般的热切神态,自顾自的对三娘说:“三娘,你说现今如何是好?花榜马上就要开评,要是今番拿不下这状元红,只怕咱们秦时楼的教坊司也要归它楚云馆了。”

说到这只见她眼圈一红:“那个负心郎,一连七日都在楚云馆里,听说他还给虫娘写了好几首曲子,这个冤家,看下次我还会理睬与他!”说完,小嘴一抿,眼睛一眨,两滴眼泪便掉了下来。

三娘早也起身,一听此话,也是默然不语。

李清在边上一听,切,还是现代妹妹呢,思春也思得稀里花拉的,你不理睬他?看样子人家移情别恋了,来不来还两说呢。看你这小摸样标致的过分,怎么泡哥哥都不会?你穿越前没上过qq么?

见两人都不说话,李清忍不住了,干吗?他急啊,好不容易见到新新人类了,还不赶紧问问清楚,商量个明白?咳嗽一声,对绿裙女子走过去,伸出右手说:“你好,我叫李清,前不久掉河里了,不知道怎么着就穿越到这里了,这是哪里啊?什么朝代啊,你穿越过来多久了啊?”

只见绿裙妹妹先是冷冷的看着他伸过来的右手,然后歪着头再看看李清,“你这小和尚好不莽撞,话音怪诞不说,满嘴胡沁,什么朝代?什么穿越啊?”

云三娘赶忙边上说:“他叫李清,可不是和尚。”

李清一下急了:“你怎么不明白啊?我也是穿越的,我也有qq号码的,也在起点注册的,也看盗版的,看帖也不回的。”这一连串说出来,边上两个姑娘见他激动的大声说,都是一脸的茫然。气死了,怎么还不明白?李清一字一顿的冲着绿裙姑娘叫道:“我也跳过槽的。”

听懂了,绝对的懂了,绿裙姑娘瞪大两只眼睛,使劲抿着嘴,看了李清半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哈哈大笑的直不起腰来,云三娘也在边上用手捂着嘴笑得象朵花。李清可毛了,两个疯丫头,这是咋回事情啊?

人家笑的快倒过气,好不容易捂着肚子,忍着笑,用手指着李清:“你也跳过槽?你倒说说,你拿什么跳?跳的什么槽!”

李清简直郁闷之极了,妈的,看不起人?我哪就不算人才了?我真跳过啊,还好几个呢?

好一会,云三娘止住笑,笑嘻嘻的招呼李清坐下,自己在对面相陪,绿裙姑娘坐在低案中间主位,只是她看一眼李清,又低头笑。

云三娘轻声对李清说:“想来李公子是外乡人,不知就里,这跳槽啊,专说的是这秦楼楚馆、勾栏瓦肆的姑娘琵琶别抱,马就别槽,想来和公子所言有所不同。”

傻眼了!汗,狂汗,阿富汗,成吉思汗,汗得不能再汗!

傻眼可不光是李清吧,你们大家也一样吧,呵呵,这跳槽一词的的确确就是说妓女丢弃旧爱,另就新欢,如同马从一个槽换到了另外一个槽吃草的。你也跳过?别摇头,说的就是你,才就你笑的最欢!敢问坐台费多少?跟得哪个妈咪?

第八章 妙郎君

且不说李清发觉是自己会错了意暗自尴尬,三人平静下来,云三娘一番介绍,李清才知道这绿裙女子姓谢,人称谢大娘,就是她在运河中把自己救了起来,不过人家当时也确实以为他是个小和尚,念在救出家人行善积德的份上,才随船带了回来,否则,当时怕是会交与当地官府去处理了.李清也自然要施礼相谢一番,经过刚才的冒失,李清也不怎么开口说话了,他怕这谢大娘问起刚才言语中冒出来的qq啊,起点,这些名词要解释的圆满那可就太难了,这谢大娘虽然年纪显得比云三娘略小些,可行为言语上显示出的杀伐决断气概,让李清有些心虚,云三娘只要你稍微表示些为难,便也不为己甚的不再追究了,这谢大娘要是一个劲的追问下去,李清怕是再多两张嘴也说不清楚,仅仅一见面就想握人家女孩子的手,怕是哪个朝代也没这个道理的.

他不说话,谢大娘便唧唧喳喳的和云三娘说起话来,她不象云三娘那样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口音虽和云三娘相近,可语速又快,声调又高,李清在边上认真的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只不过眼前两位女子春兰秋菊各具姿态,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云三娘姿态闲雅,大多时候都是低首不语;而谢三娘却是手挥指划,加之面部表情多变,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巧笑倩兮.李清在边上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倒是看个不宜乐乎?只觉着她们经常提到个负心人、死冤家的,怎么两人会共一个情郎?李清既有些不解又有些酸溜溜的,什么样的人物能同时获得这样两个美人的青睐?而且看来好象现在那个死冤家还看上另外的女子了?有这样的傻比?连李清都有些愤愤不平了,都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也恨开了那个负心汉来。

只听到谢大娘猛的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柳七啊柳七,今番定不与你善罢干休!”叹息一声便与三娘一样黯然垂首不语了。

莫非是他?李清脑中电光一闪,就是那个众乾坤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的柳七?否则更有何人能让众美女如此牵挂、如此恋恋不舍的?如果真是他,现在是何朝何代也清楚了,甚至这两个妙人儿的身份也揭之若出了。

对这两个人身份,李清本也在暗自揣度的,虽然他是个完完全全的无神论者,不信妖鬼也不敬神佛,可人啊往运河里这么泡上一泡,一醒来呢,眼前出现的除了美女还是美女,李清倒是愿意相信这世上有狐狸精了,最好他就呆在狐狸精窝里好了。

这李清想到究竟是谁啊?后世里李清也喜欢舞文弄墨的,擅长拿些风花雪月诗词泡妹妹,倒是不难猜到,这个他就是宋朝大词人、誉满天下、同时也是谤满天下,至后世也争论不清的柳永、柳三变、柳七哥。关于柳永,李清也算是记得很清楚,论文学成就;苏轼被贬黄州,写出了: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这样的豪迈词句后,在自己的日记中自豪的写道: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这时候柳永已经去世三十年,等苏轼写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时候,还非一定要人来评判他与柳七孰高孰下,想来东坡先生亦是风流人,惟风流人方能说出柳永的词不减唐人高处。当时流行一句话叫着: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甭板个脸装你是个什么狗屁道德君子,只要是男人,这句话,就是千百年男人心里不灭的向往;也是千百年男人心里永远的痛。

李白漫有才气,苏轼极尽风流,惟才气风流兼得者,千古惟柳永一人耳。

这可一定要问个清楚!

李清等了半饷,这云三娘也好,谢大娘也好,都好象老僧入定一般,连动都不怎么动一下,云三娘这样倒算了,连谢大娘居然都能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一声不作,神情幽怨的低头坐在那里,李清觉得简直和刚才手舞足蹈的谢小美人是完全的两个人了。

“请问,刚才两位说起的这个……”李清实在忍不下去,刚一开声问,这回奇怪了,是云三娘打断了他:“大娘,这位李公子刚才唱了首新词,曲调清新,意境深远,倒也不输于七郎,你且听听。”说完,也不问李清是否愿意,径自去墙边取来刚才那把五弦琵琶,往李清手里一塞,微微一垂首:“请”。

看来是一定要唱了,这次李清倒也没着急了,而是微闭上眼,心里把这曲子的前奏、间奏和和弦在心里好好的理了一遍,定了定心,深深吸了口气,手在弦上一划,开声唱起后世里同样是翩翩浊世妙公子、同样诗文具佳的李叔同、泓一法师写的这首送别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弦停声歇,李清这次也是呆呆的坐着,也说不清在想什么,后世曾经的初恋、逝去的双亲、赖帐客户的嘴脸、大学毕业车站的送行……一时间郁闷满腔。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边上人的反应,连不知何时已经提着壶水、满脸泪痕的站在楼梯口的若英也是视若不见了。

“李公子!李公子……木头!”听到一声大大的木头,李清才抬起头,看着冲他大叫的谢大娘,“李公子可有表字?”见李清摇摇头,“那可有别的称呼?”李清随口答到:“那就叫我李三吧。”后世李清在大学宿舍里便是排行老三,同学不是叫他老三,便是把他比做那偷儿燕子李三,倒不说他偷的是豪门大户的钱财,是笑他偷妹妹的心。

“好个李三李三郎。”谢大娘歪着脑袋站在李清面前,又冲云三娘俏皮一笑,把个三娘笑的满脸飞红,李清才觉着这么取名李三好象确实有些暧昧的。谢大娘可没给他有解释的时间,语调虽慢但一句接一句的问道:“李三郎,我救了你的命对不对?三郎也是有情有义的郎君对不对?你欠我的情对不对?欠我的就要还我的对不对?”

你说这会子李清除了傻傻的连连点头外,他还能说什么?

“那好,现在离清明评花傍还有不到十天,不管怎么样,象这样的曲子我还要很多,别说没有也别说不行!等帮我赢了那楚云馆,赢了那个薄情的柳七,到时候,予求予取,秦时楼系听君便!”谢大娘一脸的决绝,倒把李清听得个目瞪口呆。

第十二章 牛人不少

坐就坐,正好没吃东西呢,案台加在角落里倒无所谓的,只是也不给李清叫个作陪的,满屋子都成双成对的,就他是一个人坐,心里不免有些忿忿,管他,咱先吃着。

也不知道人家都在说些什么,几杯淡酒、两块烤羊肉进了肚子,李清这才抬起头来看看,四下这么一打量,还对上不少看过来的目光,居中的应该就是楚云馆的后台大老板丁相公了,听谢大娘说这老爷们儿还有两把刷子的,诗赋文章自不消说,词填的不错,还会作曲,最让人羡慕的是家里养着歌伎无数,说是满东京汴梁官员里首屈一指,还是古时候好啊,记得后世有个官员情妇多了,还得用mba方法进行管理,咱这大宋歌伎啥地位都没有,生杀予夺都是一句话。后世有些不象话了,把咱父母官管得那么严,几千年的传统啊,说改就能改?人家可是官啊!

丁相爷下首端坐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公子,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李清一眼,自顾自的饮酒,也不与边上坐陪的姐儿调笑,李清倒是多看了他几眼。满座也没人穿官服的,看不出都什么人,那柳七柳三变是谁呢?也看不出谁象啊?只是离他不远的一个案座上的年轻人不错,目光到处,还举杯对李清笑了一下,李清也举杯遥一示意。妹妹们就不说了,几乎都是对李清笑着,看上一圈,收回媚眼无数,还好,李清刚才在厢房里已经近距离看了不少,这心理状态已经不一样了,抵抗力强了很多,也只一笑而过罢了。

还是斯文人啊,即便和歌伎调笑,也没有很龌龊的样子,这不,坐在谢大娘边上的一个40岁摸样的中年人,看起来还在一个劲的和谢大娘陪小心呢,大娘有心无意的敷衍着,偶尔和李清眼睛对上,会心一笑,李清也是一笑,只是马上那中年人的眼光一过来,李清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这么恶狠狠?我抱你家孩子跳井了?

等到中间轻歌曼舞的几个女孩子一下去,只听得丁相爷拍手说道:“适才有同叔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此两句清新含蓄,韵味深长,可当得字字珠玉啊。”

只见那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公子淡然一笑,拱手道:“丁相谬赞了。”

居然是晏殊!名人啊,果然气度不凡,这就是不如怜取眼前人的晏殊晏元献啊,李清一脸崇拜的看着,人家可是牛人啊,十四岁以神童入试,赐进士出身,一生仕途顺畅,做了一大堆官,连范仲淹欧阳修都是出自他的门下,他儿子以后也是了不得的名士才子,他就那么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便可千古留芳了。

李清正想一会要不要上去找他要个签名呢,听得丁相爷又说:“听闻楚玉馆近来也得了不少好曲子,虫娘何不选佳者唱来,也让我等一饱耳福啊?”

只见他身边坐着的丽人轻声应了,从侍者手中拿过一把琵琶,向中间空位走来,早有人将凳子准备好,这虫娘低头拨弄几下琴弦,抬头向四周一笑。啊,这妹妹厉害,凤眼四下一溜,就这么一眼,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在看我呢,连李清心里都是一荡。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虫娘唱完,起来对四周弯腰一福,彩声四起。

“好,好个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丁相爷在座中叩案叫道。:“莫不是乌程才子张子野所作?”

“晚生陋作不敢当得丁相爷夸奖,与晏学士比晚生还差得太多。”之前对李清友好一笑的年轻学子起身谦恭的答到。

好个心有千千结啊,怕是今天签名都得多弄几个啊,没带纸有什么关系?让他签腿上!只是一首这么深情的词,虫娘唱得太媚了些,风尘味太浓啊,李清心里深深惋惜道。

此人谁啊?张先张子野,宋词里的一大家,因为写了云破月来花弄影;娇柔懒起,帘幕卷花影;柔柳摇摇,坠轻絮无影,世人称他叫“张三影”。说个大家一定都知道一点的雅八卦啊,此人一生宠享富贵,诗酒风流,颇多佳话。他活了八十九岁,在他八十岁的那年,娶了个十八岁的小妾,苏东坡写了个诗:“鸳鸯被里成叠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说得就他老人家了,八十岁,一树梨花压海棠!各位看官,牛吧。

丁相在座上哈哈大笑,叫道:“虫娘,还有没有这子野的佳作,一并唱来。”

虫娘欣喜的忙声应是。又唱了首张先的醉垂鞭: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这词说得可就是她本色了,她唱得个花枝乱颤,媚态横生,歌声未停,喝彩已经四起,把个丁相乐得哈哈大笑,座中更多有识时务者,连声起哄下,虫娘又叫上楚玉馆的头牌上来连唱两曲。

“都说秦时楼歌、舞、琴三绝,京城中无有能项背者,今日已见识过谢姑娘的超群舞技,更有那李三郎的奇型乐器助阵,想来亦有新曲,何不于诸公前献唱,也让我等见识一下啊。”果然有人叫阵了。

“秦时楼如何敢在各位大人及方家面前夸嘴,图能博众人一笑罢了。”谢大娘说道,不过话锋接着一转:“既蒙各位大人相召,秦时楼敢不尽心,倒也是准备了一个曲子,请各位方家指点一二。”

“哦?既然谢姑娘说早有准备,那必定极妙,便请快快唱来。”出声的却是那晏殊大才子,耶,这么说话不是不给我们丁相爷面子么?

谢大娘示意那仆役去叫人,不大会,若英和那四个小丫头怯生生的走了进来,虽然若英学艺已快三年,但因为秦时楼是把她当做以后的头牌花旦培养啊,并未曾让她出去见客,这会也是慌的很,直到看见李清对她微微示意,心里才定了很多。几个女孩子打扮得很朴素,若英是鹅黄的长裙,四个新来的小姑娘则是一色天青的长裙,除了若英头上戴着几支珠花,其他就只插着个乌木簪,妆都化的极淡,看上去清丽可人。几个这般装扮的女孩子在一群脂浓粉艳中显得特别特出,好,要的就是这效果。

李清在桌后用目光给几个小丫头以鼓励,其他人觉得奇怪了,见他不起身,那自然不是他伴奏了,怎么连云三娘这堪称琵琶国手的也不动弹?

终于有人问了,“怎么?这伴奏的琴师还未曾来么?云三娘,此是何故?你去伴奏不就是了”

第九章 评花榜

若英为三人斟好茶,见谢大娘并没有叫她离去的意思,便也远远的在琴案前侧身坐下。待得谢大娘也平静下来,李清就一点一点的开始套问起消息来了,不错,那个柳七的确就是自称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的柳三变,这会才三十多岁,李清记得这柳七哥是到晚年不得已改名成柳永才考上进士,做了个小官。知道正和柳七处同一时代,李清算是打心底里舒心了很多,这会应该是大宋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年代,也是在中国漫长封建社会里,经济文化,文学艺术发展的最高峰,檀渊之盟后,除了和新崛起的西夏有那么一些局部战争之外,与北方的辽国相安无事的过了一百多年,现在辽国也正是最强盛的时候,日后灭了北宋的金国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完颜阿骨打应该也没开始造反,至于日后将席卷整个大陆的蒙古族,现在还是无数个养马牧羊的小部落。

只是李清在问现在究竟是什么年月的时候,郁闷了会,天僖皇帝?天僖二年?他可分不清是宋真宗还是宋仁宗的年号了,李清在后世也和很多人一样,记得都是皇帝的庙号。

李清也没猜错,谢大娘也好,云三娘也好,的确就是风月场所中人,看官先别鄙薄得一棍子打死,特别是那个男看官!装什么正经,看到这里还说什么人伦纲常、礼义廉耻?没见咱这文章名字就叫声色犬马?你为什么看?哦,你是女看官?咱先晕一下,别急,我和你慢慢掰,得,知道空香闺虚玉枕有怨气,知道你咬牙骂狐狸精呢,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蛋有缝是蛋的错,可不管蛋有没有缝,这苍蝇就始终是苍蝇不是?蛋没缝了?苍蝇就变蜜蜂了?这女人那,何必为难女人呢?别扯道学,我没学好是我的错,说起道学我倒还不服了,后面咱会扯下些圣人面目,你我一起讨论下什么叫婊子不如。恩,看来是都说服了,咱李清接着摸情况了啊。

大家也别一提风月场所就先带有色眼光猜度了,李清在那慢慢套话呢,我们便在一旁细细分说,首先要分说的就是,和现代不同,唐宋时期一入娼门,便是打入贱籍,不仅自己无脱身之日,连后代也都是贱籍,不得读书做官,非万不得已,不会有人仅仅为贪图享受而入娼门的,妓女的来源多半是贫家无奈卖女儿或者是犯官家眷没入娼门;这风月场所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低级的私娼便不去说它了;后世常称妓院为勾栏瓦肆其实有不确切的地方,勾栏瓦肆在宋朝其实是一种大型游乐场所,里面有说书、讲史、影戏、傀儡戏、杂技、鼓子词、诸宫调、舞旋、舞剑、嘌唱、吟叫、教走兽、弄水、放风筝等不下五十种娱乐方式,不过其中的从业人员多是没入贱籍的女子,再高级的场所叫做秦楼楚馆,那是富家子弟和文人雅士追欢买笑之地。其消费也自然比勾栏瓦肆昂贵得多,是地道的“销金窝”,多为官办的,也就是当地政府做后台老板的,里面的女子多半色艺具佳。各位看官不妨想想,中国几千年音乐、舞蹈、歌曲都是什么人一脉传承下来的?当然还有很多关于风月场所的内幕,别着急,咱这不是专门说声色犬马的啊,后面自会细细道来。

李清细细问了不少,才算基本弄明白怎么回事情,这秦时楼啊,一直是咱大宋东京城里的风月翘楚,钦定的教坊司。教坊司在唐朝原本是专供皇帝老儿享用的,到了宋朝,基本就是服务于贵族子弟和官府了,代表着国内音乐舞蹈的最高水平。去年新开了家楚云馆,据说是有朝中丁谓丁大人做靠山,这丁大人不仅自己精通诗词音乐,常常为楚云馆填词度曲,还把家里几个最出色的歌妓也弄了过来,风头一时无两,几次犯官家眷没籍,也是楚云馆拔了头筹,挑去好几个大家闺秀,这不,连一向在秦时楼流连的柳三变柳七哥也是常常泡在那了,不消说自是为楚云馆填了不少好词了。这评花榜则是每年清明时节,开封府置酒席大宴宾客,邀请群妓陪酒,众人品评姿貌妍丑,技艺高下,因为是用花来指代人,比如说谁谁谁就象牡丹花,所以叫评花榜,这个第一名的名称,叫着状元红。丁大人早想把教坊司的名头弄去给楚云馆了,要是今年评花榜秦时楼再被楚云馆压上一头,即便丁大人不去弄小动作,秦时楼怕也是难保了。

谢大娘就是觉着不妙了,赶紧着去苏州买了几个漂亮的贫家女子,随船回来的时候,这不,顺便把咱们李清从河里给捞了起来。现在他们在的地方可不是秦时楼,是离东京汴梁二十里开外的一个田庄。这个庄子是前几年谢大娘拿出自己体己钱买的,现在专门用来培训新人技艺的,买来的几个小丫头现在也住在这里呢,可一时间又怎么能教会她们歌舞弹唱呢?不曾想离开那么几日,连施二娘带着时春春,时住住姐妹双姝都跳槽去了楚云馆,叫谢大娘和云三娘怎么不着急,一听到李清唱的新词新曲怎么不激动呢?

哦,明白了,就是个歌舞晚会,来的都是美人,想来各花入各眼,也不好分个高下的,于是弄个才艺表演,pk呢,李清问明白这p怎么个k法,心想,这么松散的评判,万一有黑哨咋办?别也有象柯以敏那种姥姥不痛舅舅不爱的主?

不说暂时生计还得靠着人家,自己这会跑出去,没准就会饿死在街头,何况人家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虽然谢大娘口气咄咄逼人了点,就冲云三娘和若英那热切的目光,李清这时候拒绝也觉得说不出口,勉为一试吧。再说,这么众美云集的场合要是错过了,李清还不得被拖出去喂狗?

李清心里暗自盘算,想靠自己后世听过的几首用宋词改编的曲子赢柳永?门都没有!即便是扯出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也未必高得过柳七哥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再说后世的曲调也未必就能入宋朝人的耳朵,万一被认为是村俚野曲呢?这些李清还想留着当杀手锏以备日后用呢,一下子抖落个干净?他以后怎么办?妄想和柳七比填词做曲?

“请问大娘,这去年的状元红是谁?”李清想既然得答应,那要弄就弄个彩头来,比弯弯绕?他别的没有,就一肚子杂拌儿!

“去年状元红便是我们秦时楼的施二娘,只是……她目前已经去了楚云馆,想来楚云馆也是想靠她的歌喉技胜一筹,把我们秦时楼比下去。”谢大娘答道。

“哦,咱这秦时楼就再没人唱的比她好了?”李清可不知道施二娘是什么人物。

云三娘一边苦笑接言:“能超过施二娘?她一曲动京华,漫说比得上,这满东京城里的姑娘,怕是一个接近的都没有。”

切,不就唱的好么?咱不和你比唱行不?即便没见过施二娘啥样子,李清想肯定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哼,咱和你比清纯,施二娘,清纯!你还有么?

第十三章 状元红

云三娘也不答话,只是浅浅一笑,几个小姑娘这时候磨磨叽叽的走到了场中央,一时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李清一直在边上用眼光鼓励着若英,满屋子的一看到这么群人进来,也是诧异不已,没一会,鸦雀无声了。

李清见时机已到,对若英一颌首,若英开声悠悠扬扬的唱了起来,就一个字:“啊”,后世里李清看了《铁达尼号》里的制作特辑,特别喜欢席琳.迪翁的声音,对电影里的女声画外音尤其着迷,这不,见若英的声音也很干净,把“我心永恒”里的女声清唱稍微改动了一下,教给了若英,若英一开声,其他四个小姑娘也镇定下来,若英一个转折后,两个低音加了进来,不一会,又是两个中音加了进去,越发衬托若英的声音轻扬宛转,清丽动人。若英开始唱“长亭外,古道边……”,一个小女孩和声,一个女孩中音,另外二个唱低音,没白费李清近十天的辛苦啊,他以前曾经无聊的时候的,无意进去了天主教堂,刚好那天唱诗班在唱《圣母颂》,李清是个不信神佛的人,可那天也被近乎天籁的歌声深深的打动了,刚好小城故事里的这首送别,电影里当时也是用童声和唱的,李清只不过稍微改动一下,用唱诗班的和声形式来演绎,几个小女孩子又是刚刚卖身离家,唱起来是格外感人。

真把首歌唱好,不容易,不仅仅是不跑调不破音就行了,大凡唱歌,想要感动别人,首先这个歌必须能感动唱的人自己,要把自己的真实情感投入进去,李清在教的时候,就在边上诱导,要几个女孩子想自己骨肉分离的处境,刚开始几个女孩子是唱一会哭一会,李清让她们哭,哭一下好啊,情感得到宣泄了,心情也平静些,学起歌来就更加容易进入状态,一起相处了几天,李清才了解到,这若英本是官宦人家出身,父亲获罪充军发配去边境,本来家眷是随着一起发送的,这女眷送去军寨为妓,多亏了谢大娘见若英品貌出众,又和衙门里熟,疏通关系买了来,虽说一样入了贱籍,可比起发送到军寨里,那可是天壤之别了。即便如此,若英唱来也是泪水涟涟的。

五个人忍着泪水堪堪把歌唱完,一室寂然,过了半晌,见主位上的丁相叹息一声:“妙曲,好词,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话声一落,满座更是哄天的叫好声,更有不少人仰脖一杯酒灌下去,拍案叫绝。

李清却注意到张先满脸堆笑,对着他遥遥举杯,他也一笑,举杯也是一口而尽,这张先是个有心人啊,之前若英和四个女孩在唱歌的时候,李清一直忙着用眼神和轻微的手势在指挥,他也知道张先都看在眼里了。

古时候交通不便,路途坎坷,一日只行的几十里路,就象逍遥游里写的“适千里者,三月聚粮。”往往一分手,便是相见无期,所以古人对离别看得特别重,不见唐诗、宋词里,有多少佳作写得都是离别啊。

“好个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含而不露,浅而弥深。”只听得晏殊朗声说道;“当痛饮数杯以消别梦之寒。”

丁相也手捻长须叹道:“不错,情景相融,曲调也清新淡雅,更兼歌者付深情于曲内,加之如此新奇唱法,把个离别说得淋漓尽致,真乃妙处难与君说。”

“好个秦时楼,好个教坊第一家!”只见丁相爷侧身问谢大娘:“谢姑娘,此曲调以前未曾得闻,敢问是何人度曲,何人填词?”

谢大娘起身答道:“此曲、词皆为李清所做。”

“既如此,今日且不忙罗唣,谢姑娘转告那李三郎,来日有暇,且来我府上一叙。”丁相说道。

谢大娘赶忙称是。

“晏某今日方知,这人声居然也可替代丝竹的,并错落有致,调不同亦谐和,声不齐却韵入,能将曲调度成这样,这三郎心中自有丘壑啊,吾不如远甚矣。”晏殊在一旁也高声感慨道。

大家都忙着感慨呢,连云三娘都被人缠着打听这个打听那个,几个女孩子在场中看见众人对她们评头论足的,她们那见过这个啊?正手足无措呢,见李清对她们招手,便一股脑的都围在李清周围,害羞是害羞,可再傻的姑娘也知道这近十天的功夫没白费啊,喝彩声还是听得明白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李清正心里得意呢,不给我叫陪酒的,我自己叫,还一下五个,很有成就感啊。

忽听谢大娘叫若英上前,只听得丁相在那问若英芳龄几何,师承谁家,出身哪里。然后招呼几个人过去他的案前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李清注意看了看,估计应该都是些官员了,中国的官员们是很好判定的,哪怕把他们都扔在人群里,你还是可以很容易的分辨出谁是官谁是民的,因为他们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惟恐别人认不出他们是官!

象张先这样的学子现在就不行了,他们没资格过去和丁相讨论什么的,张先倒是一直在往李清这边看的,很有一股子过来搭话的架势,可一来李清边上围着的姑娘多了点,二来李清的目光也有些躲闪,他其实心里也很想去和张先套套近乎的,毕竟是心仪已久的偶像啊。可万一张先要和他叙起什么年庚籍贯怎么办?前几日谢大娘也问及过,李清只说他自幼由寡母养大,一直漂泊无定,居无定所,可咱中国人对出身门第,祖籍家谱那可不是一般的重视啊,那能忘祖呢?他这么敷衍几句,谢大娘以为他有难言之隐倒没太追问,可以后怎么办?还是要赶紧想法编一套说的过去的故事来才好。

“诸位,想来这状元红究竟花落谁家,各位心里早有猜掇了,刚才本相与府尹刘大人、晏学士以及其余诸公一致认为,今年的状元红当为秦时楼的若英姑娘!”等了许久,总算听到丁大爷大声宣布了,这花中牡丹却是归了楚云馆的虫娘,谢大娘是花中菡萏,云三娘是花中幽兰等等其余则不一一道来了,每宣布一个,便是一阵喧哗,没有荣上花榜的虽是强颜欢笑,可脸上的失落很是明显的表现出来了。咳,这厢房中不还候着一百多号人么?可曾见有几个能出来上得这台面?看来即便做小姐,也是大不容易的啊。

乍一听得自己是今年的状元红,若英又害羞又兴奋,脸红红的一直就没抬起个头来,边上的李清也是觉得不可思议,才15、6岁,还是小丫头片子呢,怎么就能坐上这风月班头?

且不去说后面的恭维祝贺罢。

曲终人散。

李清带着几个小丫头急急的走在了前边。可怜见的啊,吃了中饭出的门,赶了那么远的路,又扔在厢房里闷了这么个多时辰,8,9个小时水米未打牙,还好这会子兴奋呢,否则怕是早撑不住了啊。

第十章 紧锣密鼓

“不知大娘与三娘想如何去赢下这状元红呢?”李清问道。

踟躇了一阵,大娘才告诉李清,这楚云馆因为有朝中丁大人的撑腰,崛起极快,一班官员加上太学生们都去捧场,听说不少新科进士就为楚云馆写了不少好词,再加上那个死冤家柳七!大娘一说到柳七就恨恨地把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慌的若英赶紧过去拾起,清理干净,再为大娘重新斟上一杯茶;如今秦时楼技艺超群的,只有大娘和三娘了,若英习艺尚不够叁年,虽说也是略有小成,可要拿出去和人比拼就力有未逮了。

大娘三娘!是啊,明明眼前就有这么几个明艳绝伦的人物,连若英虽说身量未成,也是自有一番风流体态,莫非楚云馆还有更加出色?

李清把这意思一说出,别说三娘了,连大娘都羞的低下头去,之前见了谢大娘整个一后世野蛮女友的做派,这会一害羞,把个李清倒看得呆了,这美女害羞样子的杀伤力可真的大,建议妹妹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多练练啊,不行的装都得装他一把啊,这世界要是女人都不会害羞了,谁还会怕丑呢?若英在边上笑着说:“我们大娘是三年前的状元红啊,一舞惊四方,等闲人想看大娘的舞可就难了;三娘是琵琶圣手,四年前评花榜的时候,三娘弹完一曲后,后面的人便罢手不弹了。”

这么说连三娘也是花魁了?厉害。不过年年新人换旧人的,要是秦时楼既没有新鲜面孔,大娘三娘再拿几年前的技艺出去和人比,倒真的要怡笑方家了。今年拿不拿到状元红其实倒还是小事,若是风头全给楚云馆占了去,再加上丁大人这么一撺弄,没准这教坊司的名头也归了它楚云馆,现在这汴梁城里好多官府应酬都是请别处的姑娘了,名头再一去,到时候秦时楼的几十位姑娘的日子就要难过多了,这怎么不叫大娘心急如焚呢?一听这李清唱的新词新曲,管他,这时候就是根稻草也要牢牢抓住了。只是这李三郎似乎并不太担心的样子,莫非他还有很多新词?有很多新曲子?他莫非还能比得上那柳七?

“新曲子我虽然还知道几个,但是如果柳七为楚云馆度新曲新词,再加上施二娘的唱,要在这方面技压一筹绝无可能。”李清一开口,大娘便觉得心里一寒,是啊,谁能胜得过这柳七呢?只听得李清继续说道:“大娘乃三郎的救命恩人,需我稍尽绵力也是份内之事,秦时楼如想在评花会上占尽风头,我倒也有些主意,不过,这几日需得尽听我的安排,连大娘你也不例外,如何?”

大娘一听李清这样说,不由上上下下打量起他来,原本只想这个李三郎弄几个新曲子救救急,到时候评花会上不要显得太难堪,他居然还有胆量说占尽风头?瞥一眼云三娘,见三娘微微点头,大娘心一横,“好,原本说若能让秦时楼拿下状元红,任三郎予求予取,便答应你又如何?只是三郎啊,不说一定要拿下状元红,到时候如果连风头都占不了几分,却待如何?”

“如果连风头都占不了,我便留在秦时楼,随大娘发落如何?”李清说这话可是一点都没在意的,他可不觉得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后世里接近个美女不知道多困难,现在能在脂粉堆里泡着,天天满眼春花秋菊的,不是看大娘三娘对胜负看得紧,李清心里倒觉得输了才好,他没注意到边上的若英小脸已经急的煞白。

“大娘,三娘,这几日两位便请留在此地,时间紧迫,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准备了,另外,把你刚买的几个小丫头叫上来我看看,别问,不是答应听我安排了么?你甭管,我有办法让她们也出风头的。”李清又有些当年在乐队当队长的感觉了,不就是一晚会么?

“若英,你去厨房里吩咐多弄吃的上来,我和大娘三娘要一边吃一边策划呢,什么叫策划?哦,就是谋划啊。”

干吗叫吃的,废话,一早才喝了一碗粥啊,李清他饿了!

清明,汴梁城外,风清,日丽。

一行人迤俪向汴梁城门走去。

李清骑在一匹骡子上,摇头晃脑的,爽啊,这是河南?这明明就是江南啊,那有后世李清去北方城市感觉一脸的灰啊,更加上到处是鸟鸣,沿运河河堤清一色的柳树,李清觉得看什么都新鲜,这还是他穿越后第一次出门呢。

若英和几个小姑娘一起挤在大车上,她也很少出门,用手偷偷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看见李清陶醉的样子不由得抿嘴一笑。知道咱李清啥形象不?各位看官看过《唐伯虎点秋香》没?现在李清也和周星星同学差不多,除了头上戴的冠上少了两根乱晃悠的帽翅。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样,色迷迷的,当然,带帽子主要还是为了固定他的假头发,莫非让人看见和尚混迹一群青楼女子中?怕是要惹非议了。

前两天便收到开封府的帖子,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啊,请帖上只有谢大娘和云三娘的名字,若英告诉李清,去多少人可是由各楼馆自定的,可只有请帖上的人才能在宴会上有座儿,去年就不同了,请贴上有八九个人名呢,想来很多人也知道秦时楼今不如昔了。这才艺表演也不是象后世那样排顺序出场,而是那些文人骚客及官员们饮宴时一时兴起随意点,她们这些请贴上没有的人,只能在厢房等着,一有召唤马上出场。更有很多楼馆即使没有请贴,但也还是派出自己最顶尖的姑娘出来,准备妥当,收拾整齐,只想着万一有哪个恩客一时兴起,点了她们出场呢,也好风光一把,即使只有少部分幸运者能这样,呵呵,谁能说清楚啊,万一上花榜呢?

几十里地摇摇晃晃的,大车里的小姑娘们都有些疲惫了,就这么点路,居然要走上两个时辰。这也怪不得李清没安排好,就这么几天时间准备啊,昨天晚上还在加班排练到深夜呢!大娘和三娘都是一人一顶小轿,两人都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呢,辛苦了这么些天,就看晚上这一把了,本来大娘也要给李清备个轿子,谁知道李清不愿意,非要骑马,哼,指着骡子说要骑马!一路光提防着掉下来,一会有精神么?

其实这可有点冤枉李清了,是的,的确分不清马和骡子有啥区别,可李清也不是光顾着别掉下来,他正惊讶呢。虹桥!绝对是虹桥,和清明上河图里一样啊,桥面两侧是一溜搭的棚子,天呐,不就是杂货市场么?针头线脑、首饰丝绸、各样小吃什么都有啊,要不是得在宴会开始前赶到城里,李清真想跳下来什么都看看,不用选,随便拿一样到后世都是宝贝啊。

等到李清看见汴梁的城门城墙,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肯定是宏伟壮观,可真这么一见,还是完全震撼了,这么高,这么宽。

这样的建筑居然都能被拆光了去,妈的,后世那些败家子!

第十四章 何去何从

走的快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暂时不用做那么多表面文章了,李清现在实在不知道应该和那些大人文士怎么寒暄,要问问题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还是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才好,没想好之前还是先快跑!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才过得牌坊,李清还是被秦时楼的规模不小的震撼了一下,别的不说,这满楼的红灯笼,一晚上得烧多少蜡烛啊?一座什么楼?一群楼才是,风月主题公园?最前面是一座主楼,最大,四层楼都衣襟飞舞,钗鬓斜横,真正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一下的来大马,李清仍然认为这是马,他就满眼忙活开了,自有帮闲的帮他牵骡子,正待招呼他呢,却见随后小轿里下来的谢大娘、云三娘他们,帮闲一声高声吆喝:“大娘回楼喽!今年状元红回楼喽!”居然消息传的这么快?人还没回呢,这名头就先回来了?一句吆喝后,一时间人影沸腾,且不说围着大娘献殷勤的水泄不通,连四层楼的阑干上也是依满了人,李清在一旁暗暗估量了下,好家伙,即便另外两座楼规模小一点,也只三层,合起来至少也是后世大型夜总会的规模了,人太多,一时间也看不仔细质量如何,可冲京中第一楼的名头,想来能出头露面的也差不到哪里,就眼前这么围上来的这些,就不算是俗脂庸粉了,嗯,确实不错。李清以前招待客户可没少进过夜总会的,一般标青的就那么几个,大部分也就中人之资,即便说是连锁全国的天上人间也不过如此,也绝对没这秦时楼水准高!就有一个情况都还差不多,围着谢大娘扯着腔,拽着文的几个中老年才俊们,依旧一看就知道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素有人望的主!

李清和若英他们几个一旁等了足足有一刻钟,也见识够了咱大宋花样百出、各有新意的奉承话,不愧是斯文人啊,一整理都能成诗的,等大娘、三娘一一告了罪,说了诸般借口,才俊们方渐渐散去,依旧偎红倚翠,重入温柔乡。大娘吩咐个管事的把若英几个带下去安置茶饭安寝,然后对李清说道:“三郎且随我来。”与云三娘带领着李清穿楼而过。李清这才发现,三座楼后面还有一个小园子,园子中间是个池塘,池塘边一个小小的阁楼,三人直奔小楼而来,上得楼来,李清四下一打量,不用说,超级vip房,等闲人进不来的,看来是有话要说了,一时间掌灯的,打帘的,端茶送水的都退下去了,门也关上了。谢大娘坐在那也是一时不吭气,云三娘期期艾艾的两边看看也不张嘴,李清也不是傻瓜,今儿晚上别说风头占尽,就连状元红都拿下了,真个予求予取?人家可是把自己从运河里捞上来的,想到这李清自己说道:“谢大娘,你的救命之恩,看顾之情李清没齿难忘,今后旦有用得上李清的地方任凭大娘吩咐就是。”

“罢了,你既如此说,我倒留你不得了。”说完,三娘走进里间,不一会拎着个小包,手里还拽着几张纸头出来,“三郎,这有纹银五百两,再加上我和云三娘的一些头面首饰,今日你即全我谢玉环脸面,又助秦时楼众姐妹得脱难关,这点谢仪惟表心意罢了。”

银票?李清没接那些叮当作响的金银首饰,倒是把银票接了过来,经常见电视电影上有,没见过啊,好好瞧瞧!也不怎么样么,就这样的通行全国?这也太好伪造了啊?不过得放在后世才行的,这年月可没地方弄材料去。翻弄半天,他这是看希奇呢,人家大娘三娘以为他是嫌少啊,脸颇有些挂不住。李清摆弄半天,才把银票放回桌上,对大娘三娘一笑:“实话说,我还没见过银票,瞧着稀罕,两位别见怪啊。不过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也绝不会收。”笑话,收她们的钱?这可是苦钱啊,再说那些曲子啊词啊又不是自己写的,就这么随便弄弄报救命之恩?老爹知道了,怕是从天堂那直接穿越回来揍他!“不过,我倒有一不情之请,那若英本也出身官宦之家,倒是大娘可愿放她出门。”这话一出,大娘三娘俱是笑容满面;“三郎可是想收她入门?”惊的李清连连摆手,“李清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十五、六的小姑娘啊,收你们倒还差不多!

“若不是想收她,三郎所谓放她出门是何意?”见李清的神态表情不似做伪装,大娘奇怪的问道。

“清是想若能给她一个机会,嫁得一户好人家,不入这烟花苦海,倒也是一件行善积德的事情,望大娘成全。”李清说道。

听得此言,谢大娘和云三娘相视苦笑无语。

过得半晌,谢大娘问道:“三郎日后欲图何往?可有去处?秦时楼非郎君久居之地,可有打算?”

要赶我走?我能去哪?“大娘可是要逐客?”

“唉,若非三郎词填的古朴清雅,曲调也中正平和,否则,凭你的口音见识,我等必认为三郎不是我大宋人士,未曾料到三郎不通时务竟至如此,也罢,今日且与君细细道来。”大娘叹声说道。

“三郎以为我谢玉环何许人也?我岂是那敲骨吸髓之流,若得从我愿,岂一若英,便是秦时楼这三百姐妹,我亦愿悉数放归家去,即便我自己,如何不想跳出这苦海,然三郎可知否,即便放归家去?一入这贱籍,谁家会要,那个肯收?家祠中缺位,祖谱里除名,即便偶得一人家肯要,这子孙辈皆入贱籍,不得读书做官为吏,只可从事屠宰工匠之下贱营生,所托之人岂有良家子哉?亦有姐妹得获机缘入一良家为妾,其子孙受尽歧视,就是她本人,死后亦不能葬入家坟,只能在乱石荒野中堆一孤冢。边关旦有战事,我等需前去劳军,死生两难;州府旦有旱灾,我等需去祈雨,倘若雨之不得,我等需当街枷锁数日以平民愤。”说到这,大娘眼圈红了,三娘也是垂首不语。

“我等问三郎有何去处也是此意,混迹这风月场所日久,与君日后名声有碍。”三娘悄声说道。

李清也一时无言。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脱掉这贱籍么?难道一直都是这样?”靠,这不是叫人绝望么?李清道。

“只要寻到个机缘,官府愿意让你脱籍从良,远远寻一个人家依托,也不是毫无办法,可官府又如何愿意随便放我等从良,三郎可知道我等秦楼楚馆花捐几何?”三娘接言道。

靠,坑婊子钱,对了,再过些年,王安石行什么新法不也是这样?为了推销他的那些官酿酒,不也是强令妓女当垆卖酒?还强压着任务呢?这完不成任务后果也可想而知了,自管仲首创女闾以来,不一直是敛财的手段么?

猛的李清觉着不对了,这秦时楼刚才见了,生意这么好,风月场所可一直是销金窟啊,收入绝对差不了,怎么大娘拿出这五百银子,还得搭上自己的头面手饰?李清把这疑问一说出来,大娘苦笑道:“这秦时楼份属外教坊司,乃开封府衙所管,虽每月亦有份例拨来,这收入的大部分自也是归府衙所有,姐妹的收入主要还是恩客的私相赠与,但自古婵娟爱少年,姐妹们心仪的才子骚客、太学里的学子们,又大多囊中羞涩,慕少艾却所托非人,大多都无善果的啊,唉,也是我等的宿命罢了。”

靠,没天理啊,这才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从来读书人!

第十一章 谢大娘的舞

没有看见柳永,不过李清一点都不在意,虽然光线并不太好,可他觉得这个时候要是光线好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情,幽暗让人觉得暧昧,特别是当你和一群美女挤在一起的时候。

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法子说清楚李清的感受了,看到的东西太多了,虽然李清后世里也是在各个大小城市里混生活,可哪有这样满眼都是新鲜东西的地方?特别是几乎所有东西在你心目中都是值钱的古董?

一进府衙,李清和若英、四个小姑娘就被带到这间厢房里来了,初时人并不多,没过多久就挤满了,不知那位看官也是经常喜欢泡夜总会的?你要是面子大,或者脾气大也行,告诉经理你不喜欢妈咪只带自己的小姐出场,你要自己去小姐房里挑,要是这个夜总会够级别,我想你就能看见二、三百双热切的眼睛,再如果你能这么一张张脸挨个对视一次,那狐云就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当然你要是只注意到她们身上别的地方这也没办法,只是李清会告诉你,这是两码事,宁要鲜桃一口,别啃烂梨半筐啊。

李清坐在角落里,没法子,一百多号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加上他自己只有两个是雄性。大娘才买的几个小姑娘前些天好不容易训练的大方一点,一看这阵势,都挤在一起挨李清坐着,个个头都不敢抬,若英坐在李清身侧,手上紧紧的抓着个大布囊。

李清都不记得管事的来来回回搬多少次凳子进来了,可还是有人没有座位,可好些人都坐不住,隔一会便凑到窗棂上往外瞅,要么就是跑到门边去打听才进来的宾客都是谁?大娘对李清说了,耐心等,别着急,就冲秦时楼以前的名声,肯定是要下场的,哪怕是人家觉得秦时楼现在不行了,也会有人抱着看想秦时楼现丑的心态的。李清着什么急?这美女有分谁第一第二的?这会子也没人再注意他一个男的坐在里面了,他正好可以慢慢一个个看,虽然天早黑了下来,虽然只点了那么几盏蜡烛,李清左顾右盼看得个不亦乐乎。看官还别拿后世什么天上人间夜总会来比,这里可都是精通音乐歌舞的妹妹啊?小姐?和你没话说,知道什么叫气质不?

“哪位是李三郎啊?秦时楼的谢大娘请您去伴奏呢。”李清也没觉得没过多久,就有人在门叫唤,他从若英手上接过布囊,冲她一笑,便跟着来人去了。

带路的人也是仆役摸样,一路上偷偷瞅了李清手上的布囊好几眼,却也没多问,不多时,来到一间正堂前,轻轻一推门,一回头,对李清说:“请吧。”

李清昂然而入,室内烛火通明。谢大娘一身红裙俏生生的立在当中。两人相视一笑,李清目不斜视,直接向边上早准备好的圆凳走去。这是早商量好的,虽然向大娘解释什么叫扮酷解释了半天,卖俏众姐儿已是个中高手,扮酷不会了吧?

李清知道现在不知道多双眼睛看着他呢,倒是一点也不怯场,后世求学年间,多次全校点名批评摔打过来的人,会怕这个?他慢慢坐下,一撩襟袍,舒舒服服的翘了个二郎腿,耳边只听到“啊”“咦”声不断,好,就是要这效果,李清反而把动作更加放慢了,解开布囊的系绳,慢慢的亮出一把特大号的吉他。为了这把吉他,大娘专门叫人到杀猪巷把鬼手张请了过来,这可是没办法的事情,又想保密,李清即便知道吉他内部构造能画出图纸来,可毛笔他会用么?人家鬼手张做乐器成名多年,早已经是徒弟动手自己做掌柜了的,说了无数好话再许以重金才来的,不愧专业人士,听李清这么一描画,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这一呆就是五天啊,虽然他没弄明白李清说的什么声学原理、共鸣箱效果啥的,做出来的东西,李清一拿在手上,基本没话可说了,上好的云衫面板、乌木的指板、指板尽头是用象牙雕刻凤头。为啥是特大号的?没音箱啊!拿把古典吉他到大众场合演奏?有几人能听见?李清戴上指套,谁叫他掉河里前刚剪的指甲啊,这可是秦时楼十几位姑娘剪了指甲,再在中间挑选合适的,由三娘动针线镶上做成套,刚好能套手指上。

李清这才抬头,对谢大娘颌首一示意,手指挥下。

有喜欢吉他的朋友在现场一听就知道,李清弹的是古典吉他独奏中,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彝族舞曲》,自从这个曲子改编成吉他独奏曲后,几乎就成了一个标志了,能把《彝族舞曲》拿下,也就说明你的吉他独奏水平进入高手行列了。

一阵低沉的轮指前奏后,满堂寂静。

随着正曲第一声发出,大娘也动了,轻舒柳腰,漫挥长袖,一时间到处都是她的身影,彩声四起。

李清手猛的一个扫弦,曲子进入快板,大娘一个单腿转,双手轻提红裙,露出里面葱绿色的宽脚裤来,两只细细的脚踝上分别系着圈小小的铃铛,大娘右腿是主力腿旋转着,左腿是动力腿,脚尖绷直不停的随着身体的旋转踢出去收回来,带动身体高速旋转着,铃铛随着旋转的节奏发出清脆的声音。要说人家这大娘,高手就是高手,当时两人排练这个舞蹈的时候,李清还没把后世由街道大婶健身演变而来的印度脚铃舞讲清楚,人家不仅立马领会了其中的神韵,还弄出很多新动作出来,这会子瞧好吧,旋转着的大娘像只彩色的陀螺,满场铃声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大娘的身影都有些分不清了。随着曲子快板部分结束,大娘的身形也猛得一变,边上的看客突然发现,这时候的大娘就象是一支提线木偶,全身的关节似乎断开了,但是一个个定格的造型动作随着脚下的滑步显得格外俏皮,许多看客都情不自禁地裂开了嘴巴。李清暗自微微发笑,太空步啊?!这儿谁见过,要不是大娘自己不太喜欢,否则拿出些木偶机器人动作,边上不会瞧傻了去?舞曲终了,大娘以一个朝天登造型稳稳得立在场中……

一曲终了,没有掌声……

只听一人高声叹道:“三年前见谢大娘妙技,一舞动京华,今日再见,欲加炉火纯青,日后这京中,除大娘外怕是别无歌舞了。”

李清也不抬头,将吉他收入布囊,双手一拱,转身便向大门走去。

“且慢,这位小官人暂且留步,谢大娘,这可是秦时楼新请的琴师么?”只见座中坐主位的一老者问道。

“回禀丁相,这位李清李三郎乃是妾身在苏州偶遇的一位公子,并不是秦时楼中的琴师。”谢大娘恭身答到。

李清一转身,听到谢大娘如此回答有些愣了,我为什么不算秦时楼的人?

“老夫自忖也是略通音律,居然识不得此人手中乐器,不知可有说教啊?”这丁大人满脸堆笑的问道,可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李清手上的布囊。

李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大娘在边上赶忙答到:“此乃李公子自己制作的小器件,因此相公不识,偏远小地一点粗陋伎俩怎入丁相的法眼呢?”

“好个粗陋伎俩,好个李三郎,这首曲子清丽非常,想来也是你秦时楼为今日的特定准备的吧。即如此,日后老夫一定上秦时楼讨教一二了。”说到这,这丁大人一声吆喝:“来人,为这李三郎加座。”

第十五章 禽兽不如

“三郎,大娘也是为你着想,本来见你才艺出众,我们也想留你在秦时楼以为臂助,但这样对你就太不公平了,三郎才情俊逸,日后必能谵宫折桂,不能因为我们坏了你日后的前程。”三娘低声说道。

可我没地方去啊,我连自己算什么人都不清楚啊?李清心想,虽然记得些诗词美文的,别说四书五经,怕是连三字经也不记得几句啊?重新读起?然后再一路路秀才啊、举子的考上来?开玩笑啊,宋朝算是比较优容的,一科最多能取个二,三百人,不象唐朝那样一科只取数十人甚至数人了,人家可是从小十年寒窗下来,诗文也许能换取点名声,可是科场考试做不得假,他这样半调调能行?记得后世看电视《大明王朝》时,严嵩为了劝戒他儿子严世藩,要他读韩昌黎的一段文章,他儿子微一沉吟便直接背了出来,他严世藩可算不得是什么才子啊?何论其他人?更何况要先学繁体字?还用毛笔?笑话!

李清想到这,主意已定,起身对大娘三娘恭身施了一礼,道:“大娘的救命之恩清尚未报之万一,且如此眷顾清,清惭愧不安,然清既无意于仕途,且目前又无处可去,还要烦请大娘三娘为我筹划,讨一出身即可,清愿为大娘三娘效犬马之劳。”

三娘急忙起身还礼:“三郎大才,这如何敢当?”

倒是大娘沉思一会,才对李清说:“有三郎相助,秦时楼自然感激不尽,偶入欢场自是名士风流,但常入欢场却于君日后声名有碍,更何论混迹欢场?三郎今既未定去向,可暂仍于城外水云庄安身,可否?你的出身待我筹划妥贴便是。”

哦,就是回到之前来的那个庄子,没问题啊,李清点头应是。

大娘又浅笑说道:“三郎亦可为我等传授技艺,我等姐妹为三郎扬名,如何?”

有什么可如何的?没问题啊,反正李清也没有什么远大目标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李清应承了,大娘三娘道了一声乏,便让他在此楼安歇,二个人一径去了。

李清还兴奋着呢,先推窗看看依旧灯火辉煌的那几座楼,园子的景致看不大清楚,李清又四下打量这座vip房来,不多时,门帘一响,进来两个小丫头,提着食盒,后面引着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进来,见了李清,微微一恭身,轻声说道:“秦时楼月娘见过李公子,大娘见李公子劳顿,吩咐小女子陪公子解乏。”得,陪酒的来了。

两个小丫头利索在中间桌子上布好了菜,便悄悄的退到帘子后面去了,李清倒也没客气,任由月娘为他斟酒布菜,然后提箸便吃,还别说,真有点饿了啊,刚才宴会上不过啃了些羊腿,人家都斯文人,他自然也不好大吃特吃的,见李清并不多话,月娘便斜对面坐了,捧起琵琶唱起冯延已的谒金门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捋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好,好!”李清嘴里还塞着块羊肉,便也叫起好来,记得后唐中宗李璟曾为这首词和冯延已玩笑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甚事?”便也笑道:“好个干卿甚事!”

月娘也是低头一笑,摆弄琵琶还待继续弹,李清摇手对她说:“别,别弹了,不如一起过来吃点东西吧。”月娘脸一红:“适才听大娘说李公子可比教坊圣手,想来是月娘技艺不堪入耳?”

李清大笑道:“哪里啊,今天可是曲子听得多,东西吃得少,再说,吃东西有人在边上看着,我有些不习惯罢了。”月娘抬头看了李清一眼,便也放下琵琶,起身为李清斟满酒,然后也为自己斟满,刚端起酒杯,正待说话,见李清已经吱得一声仰脖干了,把个月娘撇在哪说话也不是,喝酒也不是,只得放下杯来,再为李清斟满酒,李清举起杯,冲月娘说道:“你也坐啊,吃,我自己倒酒便是,来,干。”月娘抿着嘴笑着也一口喝了,李清抓起酒壶便为她倒酒,这种就是低度的糖水啊,还用这种小杯,即便李清酒量不怎么样,喝这种米酒还是觉得不爽快的,他可没太注意他为月娘倒酒的时候,月娘坐立两难的样子。他一边招呼着月娘吃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月娘多大了啊,来秦时楼几年了,这晚上的热闹要闹到什么时辰啊,月娘也在一旁简短的答了,不一会,吃饱喝足了,月娘赶紧叫小丫头进来收拾残酒剩羹。

“李公子可是要安歇了?”月娘低头悄悄问道,是啊,李清向来是吃完宵夜就犯困的,见李清点头,月娘叫小丫头去收拾衾枕,在边上犹豫了会,便凑过来要为李清宽衣,李清一怔:“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时辰不早了,姑娘也自去安歇吧。”话音一出,把个月娘臊的满脸通红,声音大了些,连两个小丫头也愣在当场,过得一会,一个丫头忿忿的说道:“你这公子好不晓事,我家月娘在秦时楼可是个中翘楚,等闲不给旁人颜色,多少俊俏相公千金相求都不入法眼,漫说是伺寝了,你若嫌弃,也应早言,此时叫月娘回去,不是臊人脸面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情啊,这时候李清才细细打量起月娘来,不是说李清怎么个清高啊,他也是个好色之徒,以前在马路上凡有个出众的,李清总是看了又看的,今天一来是有些累,二来今天实在是看了太多的美女了,审美疲劳了啊,前面顾着吃,也没怎么细看,这会一打量,确实是前面没用心啊,这月娘比起大娘三娘来,也未必逊色几分的,小小巧巧的身材,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细眉杏眼樱唇,不是那种一看便惊艳的,却是越看越好看的。

见月娘窘迫说道:“想是月娘莆柳之姿,不堪公子眷顾,公子才华过人,风流倜傥,原也是大娘般的人物才可配得上的。”

李清可急了,这怎么说得?现在想反悔话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啊!

“姑娘且莫误会,象姑娘这样国色天香,我……在下平日怕也与常人一般趋之若鹫,怎会推诿,只是先前未曾想到罢了,再说今天为秦时楼略尽绵力,想来姑娘也并非是因为看得上在下,岂愿如此唐突佳人,待来日在下于姑娘面前尽献殷勤,以博姑娘垂青如何?”李清赶忙说道。

“当然,如果姑娘觉得回去不合适,那么……”话没完呢,却见月娘呸一口道:“只听闻公子才学出众,未曾想哄女孩家开心也是个中里手,既如此,便请公子早些安歇,月娘告辞了。”说完低首一笑,引着两个小丫头自去了。

靠,我还没说完呢!

李清在床上翻两个身,忽然想起若英那羞羞怯怯的模样来,抬手给自己脑袋上来了一下,禽兽!人家才15岁呢;不一会又想起月娘那个小小巧巧的身段,更重重的给自己头上一下,笨,禽兽不如!

第十六章 路遇张先

香甜一觉,自然醒,没任何人来叫起床,也没有烦人的电话,幸福啊!

李清在床上又好好赖了会,满室通明,看来时辰不会早的了,犹豫再三,还是起来吧,刚弄出点响动来,外间便进来两个丫鬟帮他穿衣梳洗,舒服!还是腐败生活好啊。李清现在也知道了,长褂外面的衣带是不用系的,就这么衣带飘飘的才时尚,咱宋朝人风流啊。

一会功夫,桌上又布好了酒菜,谢大娘、云三娘连同若英一块联妜过来,李清脸上有点讪讪的,想来睡过头了,瞧这模样,应该到中饭时辰了啊。

谢大娘倒是笑嘻嘻的看着李清打趣道:“没想道三郎倒是个缺心少意的人,这秦时楼中见过这么多官人,能拒绝月娘的可是惟你一个了,你可知月娘等闲人见一面都难得?莫非你是柳下惠?”

李清红着脸也说不出话来,可不是害羞,是心虚啊!总不能说其实后悔得想了月娘好一会不?

三娘边上解围道:“其实月娘昨日回去,好一阵夸三郎呢,说三郎风貌具佳,有情有意呢。”

汗,这下不汗都不行啊,特别是看见若英低头抿嘴一个劲的笑。

吃完了饭,大娘才说让李清和云三娘带着若英她们一起回水云庄,三娘少不得还要常回秦时楼出些局子应付场面,以后李清就帮着教习庄里的那些小姑娘了。

“那个什么……大马,你今儿就别骑了罢,和三娘一起坐大车回去吧。”大娘笑着吩咐。

不骑就不骑,也不用笑成这个样子啊,新鲜劲也过了,再说大腿那昨儿晚就有些疼呢,咱坐车好。

和云三娘呆一块就是舒服,几乎不问让你难回答的问题,而且问什么答什么,说着说着李清就不象刚才那样正襟危坐,面对云三娘这样的女人就这么半歪着舒服,你叫一句三娘,我叫一句三郎的,开始还没啥,突然两个人一下子觉察到了暧昧,李清哈哈大笑,云三娘羞红了脸,嗔怪的瞪了李清一眼,低着头不理他了,李清过了半晌自己也觉得无聊,掀起一角窗帘往外面瞧着,若英她们的车在后面跟着,瞧不着,想来小丫头们这会子也一定在偷偷看风景呢。

说话间忘了看了,已经到城门了,昨天过来的时候李清只注意到了宏伟的城门楼了,今天几个看城门的兵引起了他的注意,要说这东京城外、天子脚下,宋兵倒也不象传说中的那么差劲,也是甲胄鲜明的,一个个挺胸凸肚的站得象那么回事情,只是丝毫感觉不到什么威风杀气,也难怪啊,承平日久,就那么几个守门的,又不是边军,能站那么直已经够好的了。

车子出得门远了,虽说一路上没有城里那么人头攘攘,可往来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挑担赶路的,沿路设摊叫卖的,居然还有地方搭了个台子在唱戏,围观的人也是里外三层,可惜离路稍微远了点,李清看不大真切,不一会,又来到了东京城外的虹桥边上。

李清缩回头看着三娘,三娘嫣然一笑:“三郎可是想下车一行?”呵呵,典型的解语花啊,李清差点就是一句调笑话出来,不过出口却是文诌诌:“今日春和日丽,加之昨日心情紧张,莫若趁此良机,三娘也一同下车,领略领略这风光,岂不是好?”

三娘只是微微笑笑,轻声招呼车把势将车在路边停下,李清早就掀帘跳了下去,转身伸手欲扶云三娘下车,三娘退避一下,倒底还是扶着李清的肩膀下来,对李清说:“三郎尽自行前去游逛,妾身与若英等随后便来。”

昨日骑马而过,未曾细瞧,今天一混到人堆里,李清可就兴奋极了,一会用手捻捻人家卖的绸缎,一会蹲下来翻卖瓷器的碗底,别说什么汝窑了,连定窑的影子都靠不着边,卖得都是家常日用餐具呢,上哪找汝窑瓷?居然还有买折扇的?扇上多画有花鸟虫鱼,诗文题款也不少,可惜李清挤进去拿起一把一把的瞧过了,没奈何,字都认不出几个,题的款连猜带蒙的也没想得起是哪个名人的手迹。倒是卖糖人连唱带吆喝,声调抑扬顿挫的,手上的活也出神入化的,一会一个小狗,一会一个肥猪,引得李清站在边上看得有些发呆,正瞧着呢,觉得手上被人塞了布囊,回头一瞧,若英嘴角带笑的对他说:“这是三娘叫送过来的钱囊,里面有一吊钱,三娘说公子喜欢什么便买什么罢。”说完,往那卖糖人的摊子上描一眼,抿嘴笑着走回三娘那了。切,我又不是谗嘴吃想糖人,我这是在采风啊!采风知道不?不吸取民间的素材养分,怎么作新曲子啊?

毕竟站在这时间有些久了,卖糖人的都看李清好几眼了,踟躇了半天,李清还是走上去要了六根,二文钱一个?李清拿起这一吊钱让人家自己拿,哇,原来一吊钱居然可以买一百个糖人的。李清笑嘻嘻拿着糖人给若英她们一人塞一根,好歹是教授了那么几日,况且李清也是以诱导为主,没什么师道尊严的架子,几个小丫头片子倒也不怎么怕李清,见云三娘不反对,也是喜孜孜的接了,毕竟是小姑娘啊,见买了自己的东家似乎也不怎么太恶,昨儿又出了彩头,这会子出门游逛,一下子也活泼的有说有笑起来。只是李清把最后一个糖人递给三娘的时候,三娘却也促狭的笑着看他,不出声也不接,李清只好一口塞在自己嘴里。

上得来桥顶,运河两岸绿树如织,和风细细,来往船棹穿梭不已,美啊,李清想,老子也做诗。

正此时,几匹马缓缓上得桥来,李清也没注意,探头看桥底人家船上的驾娘穿的衣服呢,忽听一声响起:“这位兄台莫不是李清李三郎!”

谁啊,乖乖龙里个冬,说话的正是昨日大出风头的张先张子野,几个人都是鲜马怒马的,咦,这个是马?咋和我昨天骑的不大一样呢?

只见张先下得马来,拱手一揖:“昨日本当上前结识三郎,未曾想三郎走的甚是匆忙,正待寻上秦时楼去访李兄,不想在此遇上,甚是有缘,在下乌程张先张子野见过李兄了。”

李清也是有样学样的拱手回礼,眼睛却好奇的看着张先,不错,帅帅哥哥,只是体格看起来也不甚健壮啊?他怎么就八十岁了还能一树梨花压海棠呢?这个是一定要找机会问明白的,好处大了去了。

“来来来,各位学兄,此位便是昨日一曲惊四座,满城皆动情,晚风拂柳笛声残的李清李三郎。”张先大声说道。

第二十章 两根糖人换一斤猪肉

“孩子?三郎可知道妾身初次出局时可有多大岁数?比若英还小上一岁呢。”这三娘就这样,说话总这么不温不火的,李清气恼的神态她象没看到一样,“这庄子外面的事情有管家打理,三郎若是有何需求,叫人过去招呼一声就成,若英和我还得回秦时楼逗留几日,顺便去鬼手张师傅那多定些吉他,这园内的大小事宜要烦请三郎多费心了。”

“把一群女孩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得下?我可不是柳下惠,不怕我弄出点事情来?”李清气呼呼的说道,看来没有办法阻止若英出局了。

“好啊,既然交与三郎,便凭你想弄什么事情就弄什么事情吧。三娘倒真想看看你能弄出什么事情来?”三娘说罢起身整整衣裙向门口走去,浑没将李清的威胁放在眼里。好,你说的,我不整点事情出来你看看,我就还跳运河里去!

现在感觉很不好,李清歪着在案前没好气的撑着头,这人就是怪,前几天云三娘在的时候,李清把过来看女孩子们习书练琴当作一种消遣,再说他本来也找不到什么事情打发时间的,过来听听小女孩莺声燕语的叫先生,觉得开心着呢,现在云三娘一走,他现在是一大早就自觉的赶过来,一间间教习馆都要看看,虽然大家都很自觉,也不需要他操心什么,李清就是觉得感觉不好了,即便什么事情都不干,也有一种责任感了,消遣突然变成一种工作,似乎乐趣也一下子全没了。

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呢,营养一定要跟上的,李清也没第一时间回自己房里吃饭,中午直接跑房里检查伙食去了,慌的小姑娘们放下碗赶紧起身行礼,李清拿过碗一看,是没他吃的好,不过好象也不能说差,只是非常可恨的是,居然她们有猪肉吃!李清回到自己房里一看,桌上照旧已经置好了饭菜,李清凑过去一看,好么,又是羊肉,只是送饭的已经走了,李清这火啊也没处发去。

吃完饭照旧一个个地方巡查过去,那些捧着诗书咏读的,挥笔写字的,李清只是在门口探头瞧瞧就走了,大部分时间歪在那里看她们下棋,偶尔帮她们复复盘指导下。随烟这女孩子不错,短短时间就弄明白了李清喜欢回答什么问题,不喜欢回答什么问题,跑过来问的都是关于围棋啊,吉他这些李清好卖弄的,她拿手的山水画竟是一句没问过。既然乖巧,加之年纪又大些,李清倒是大部分时间和随烟在说话,这小姑娘别说,虽然长得没若英那般风流妩媚,身段也差些,可也自有一种风韵,特别是两只滴溜溜转的大眼睛,为她增色不少。加之先生长先生短的,一直围在李清边上,这种感觉不错,李清很是喜欢,一喜欢就开心,一开心了就得意,得意就会忘形,这不,要弹吉他了。

一听说李清李三郎要弹吉他了,一众女孩子招呼着全围了上来,李清叫个人拿把胡凳来,翘个二郎腿,捧着把吉他就唱开了徐小凤唱的那首相见难:“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啊泪始干,啊……”一曲终了,满屋子都是景仰的眼神,可惜宋朝小妹妹含蓄的,没有欢呼也没有送吻的,让李清的成就感少了很多,不过一大堆女孩子爱慕的眼神还是很受用的,虽然年纪小了点。

都嚷嚷着要学吉他,李清拿起架子来,学,当然会让你们学,不过现在不行,先要学好基础,读好书写好字,否则你们怎么会明白曲子所蕴涵的深意呢?不懂哪能弹得好曲子呢?都去!该干吗干吗去,这凳子就别搬走了,以后就放这里了。

日头偏西了啊,若英和三娘看样子今天回不来了,不知道若英第一次出局怎么样了,寇准又怎么样?李清倒是相信这个评书中的名相寇老西儿,不至于色急急的把若英怎么样的;贬离了京城,送祥瑞回来的,还不至于如此放肆,可别的官儿呢?李清可不看好,别人可以把张先八十岁娶十八岁的小姑娘当做一件风流事笑谈,苏大胡子还能弄出句一树梨花压海棠,人家姑娘怎么想?是你家妹子你还能当笑谈?

李清叫大家今天都早些散了吧,自己也是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房里,才一进屋,随烟也跟着进来,小姑娘伶俐的,一进屋李清还没问她来意呢,就忙着收拾起李清乱扔的物件来,笔洗翻过来,一案台的笔都放进去,书也码好放进书架,连李清早上匆忙爬起来没折的被褥也整理好,一会功夫。房间里又恢复的整整齐齐,李清问了两句,见人家忙着不搭理他,也就不问了。

正弄着呢,负责给他送饭的那人提着食盒进来了,随烟也忙帮着把碗碟都在桌上放好,李清坐下一看,气不打一处来,这肉食还是羊肉,你当我是狼啊,天天吃羊的,这狼还有个叼个猪啊兔子啥换口味的时候呢,叫住正想走的那人问个究竟,这送饭食的还就是李清穿越刚醒来时见到的那个,还是操着一口李清听不明白的话,幸好有随烟在边上帮着问,那人只说,管家交代了,不能给李清上猪肉,只能上羊肉,为什么?那人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大娘吩咐管家这么做的。见也问不出什么,李清也只好做罢,

随烟在边上忙着给李清斟酒布菜的,怎么叫她坐下来一起吃也不肯,李清这几日教习先生做得也习惯,愿意一边侍侯就侍侯吧,我可是你先生呢。一旁的随烟见李清筷箸根本就不碰那羊肉,不禁问道:“先生可是不喜欢吃羊肉?”

“是啊,我一直不太喜欢吃羊肉,何况这么时日天天吃羊肉,你们不是有猪肉吃么?为何大娘吩咐不给我上猪肉呢?”李清奇怪的问道。

随烟苦笑一下说道:“公子错怪大娘了,想必公子是大家出身,不懂这庖厨之道,这猪肉乃是平常人家所用,如何可用来招待公子?”

吃肉还要分贵贱?李清不明白了,为什么啊,随烟只得说道这京城里羊贵猪贱,大户人家以吃羊肉为时尚,根本就不吃猪肉的,只是平常人家消费不起羊肉,才买猪肉的,听说大宋皇宫里一年进羊肉四十五万斤,而猪肉才进了不到五千斤,公子可知道猪肉现在才卖到二十文一斤。

二十文一斤?两根糖人的价码?

这哪是万恶的旧社会啊,就是李清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纪,甭管物质文明怎么个发达法,人民生活水平如何个提高,这猪肉的同比物价也没有这么低吧,岂不是可以大家伙放开了吃猪肉?咱中国还有这么好的时代啊——

谢谢大家来看这样的一本书,本人也一直在起点追看别的大大书,看着看着自己也来了兴趣,冲动之下便码了这么些字,也不知道有人喜欢看没,虽然写得很少也发了上去,刚开始只想看看别人的反应,所幸朋友帮忙推荐,编辑青眼有加,刚发到三万字便收到编辑通知签约,而当时本人正在去广州的途中,人在外面的,正好几位很牛的大大又在书里推荐了本书,好些朋友过来捧场,我这边又字数太少,让很多人失望了,抱歉,暂时一天只能更新个2000来字,不过,过2天回去后肯定不会这个样子了,象某位留言所说的,新人新书,不努力不行的。

关于书的开始部分的口语化问题以及旁白过多问题,见谅,许是本人从小听旧评书过多了吧,一想起讲故事啊不自觉得就用上那种口气,听了各位捧场的意见,后面基本上再没有旁白了,各位接着看的应该注意到了。

本书名字叫声色犬马没错,但肯定不是种马,风情不是风流,更不会是下流,至于关于歌妓的那些说法,各位可以自己查资料看看,并不是在书里为她们说好话,历史上确实如此,和现代的小姐不能混为一谈的,对于史籍记载的这些人物,本人有倾慕、有同情、有喜欢,绝对不鄙薄的。红粉中气节不让须眉的不少,如严蕊、如绿珠、如柳如是、李香君等,仅以身份一概而论我觉得有些不妥,以未能证明之道德论人的高下笔者不取,况且所谓正当人行为卑下的还少了去?各位要是因为觉得我人品委琐、所写的东西品位低下,那没办法,您高尚您自己的去。情节方面绝不至于就在风月场所混,和编辑都说了,风情可不是风月,能扯进来的都扯上,呵呵。

第十七章 弄玉吹箫

高的姓刘,矮的姓许,胖的姓钱,李清只记得这么多了,当然,帅的是张先了,都是太学里的学子,你一作揖我一拱手,五个人的脑袋此起彼伏的,好一阵忙乱,总算是兄来兄去的完了。这张先人不错,形容词跟不要钱一样,下死劲的夸李清,反正李清的脸没红成猴子屁股他是不得完了,高矮胖三位仁兄也是没口子的久仰久仰?久仰啥?十几天前李清还在运河里泡着呢!

一起走?赏春?不去了,李清看着这几个人的马心里就不自在,难怪谢大娘说道大马的时候神色怪怪的,连声推脱,再说,他也没马啊。原本几位也有些神色匆匆要赶路的样子,等到一发现和李清同行的是云三娘和若英她们时,热情顿时更加高涨起来,极力邀大家一起上弄玉台去赏春,要是不去那简直对不起老天爷还在四季里安排了个春天,学了一肚子诗文那就是为了上弄玉台准备的!李清转头看看三娘,依旧淡定的很,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不过若英和那几个小姑娘却满眼期盼,跃跃欲试,那就一起去吧。

见李清应承了,三娘招呼车把势过来,依旧上了车,一行人沿着运河向弄玉台而来,在车上,李清觉得自己这么做主怕是有些不好,向三娘解释什么盛情难却的,三娘只是看看李清,笑笑摇摇头不做声。

不多时车停下,原来这弄玉台在个小山上,不高,可马车却没法上去,张先和几个太学生也把马交给车把势看着,大家一起这么走上山去,走出没多远,李清就明白三娘为什么摇头不语了,这哪是邀请他啊?人家就是冲着这些妹妹来的。

高矮胖三人刚才还一个劲的久仰李清呢,这会一个个自己变成李杜在世了,都围在若英身前身后的,这个说当年他做的诗怎么让沐阳纸贵,那个说他做一篇赋也就走个十来步,曹植的七步成诗算不得什么;张先则一直守在云三娘边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说不出的风流,道不完的倜傥,浑没人记得李清是何许人也了,他和那四个小姑娘拉在后面,不停得腹谤着这些才子,靠,有异性没人性!四个小姑娘瞧他郁闷的样子捂着嘴直乐,李清狠狠的一眼瞪过去。

李清在台上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找到哪有风景,就光秃秃的一个石台,要真看风景,那也得爬不远的那座高一点的山啊?几个才子好象也是志不在此,随便转悠下便引着向山腰上的一个小庄院走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小酒坊,树木清郁的显得极为幽静,这宋朝也有农家乐了?红烧野猪肉还是清蒸鹧鸪啊,不知道有没有穿山甲?

老板娘四十来岁,透着干净利索劲,连声笑着把他们一行人迎了进去,一叠声的叫着上茶;地方不大,充其量也就能放下个五、六张桌子,不过收拾的极为干净,屋里陈设也看得出主人家用了心思的,高个儿才子想来是这里的熟客,大声吆喝的着要这样要那样,云三娘淡淡的笑着坐在李清边上,也不出声;四个小丫头也是怯怯的坐着,若英怕是一路听了有生以来最多的献媚话了,脸红红的头一直低着。

就他们一桌客人,菜上的着实快,不一会桌子上就排满了,觞筹交错,李清心里颇有些不痛快,有人敬酒便一口干,也不多话,三娘对他使好几个眼色他也装没看见,别看兄台长兄台短的,这种人能做朋友么?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妹妹就得插我两刀!高个才子哪那么话多,这不又口沫横飞的卖弄着弄玉台的典故了,不就是萧史乘龙,弄玉吹箫么?你们几个才子想乘龙,这吹箫的弄玉在哪呢?

才说呢,屋子那边就垂下一个纱帘来,隐隐倬倬的有一个人影坐下,不多会,清幽的箫声响起,虽然隔着帘子,看不大真切,身型上看肯定是个女儿家了,想必是美女,否则弄帘子干吗?后世的芙蓉姐姐那号货色可是恨不得自己扒光了惹人来瞧。

原来是为这个来的啊,赏春?赏你个头,这探花才是真的啊!李清和三娘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摇摇头,来,继续喝酒。

酒上三巡,菜过五味,才子们嚷嚷着如此春色,美人在侧,岂可无诗?吆喝着店家笔墨纸砚侍侯,这次李清不管他们怎么劝说,死活都不愿意过去了,繁体字还认不全呢,李清只端着杯酒笑嘻嘻在边上看,毕竟是才子啊,毛笔字写的都挺快的,只是好多字不太能肯定,连蒙带猜的也没太明白意思,三娘和若英也围上来看,若英看着看着,脸越加羞红了,三娘倒是不动声色的,李清没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过一会三娘拿着张纸走过去,掀帘对着里面吹箫人低声说着些什么,可惜,掀帘动作有些小,李清歪着脑袋也只看见个衣脚,一回头,好吗,几个才子都和他一样歪着脑袋呢。

三娘走过来拿着那张纸对若英轻声交代着,见若英红着脸点头,接过那张纸细细背咏几遍后又还给三娘,三娘转身对李清他们几个人说:“承蒙几位盛情相约,妾身等能与诸位才子同行,实感荣幸,且请宽坐,待若英献唱张公子适才作的新曲如何?”

不一会箫声低低响起,李清从三娘手中接过那张纸,原来是张先填的醉垂鞭,就着若英的歌声,李清还是看明白了。

“朱粉不须施,花枝小,春偏好。娇妙近胜衣,轻罗红雾垂。琵琶金画凤,双条重,倦眉低。啄木细声迟。黄蜂花上飞。”

这好么?李清纳闷的看着几个才子们大声叫着好,也少不得随兴一起喝彩,这张先干吗不写他那个沈思细恨,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不过看云三娘的意思,还是满欣赏的,这张先也是牛人啊,就这么短短路上点时间,就打动芳心了?

曲子一唱完,也不管几大才子如何的奉承,三娘便提出要告辞,张先等苦留不住,只得和李清留下地址,约他有空便来探访,趁三娘她们上车,张先把李清扯到一边去:“李兄,虽你我也只初见,但兄弟我觉得李兄是个爽快之人,定会急人所难的,兄弟也曾多次去秦时楼,无奈那里门槛高,张先面子不够大,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啊,李兄想是与秦时楼相熟的,请代小弟捎个书信可好?”李清接过信函,觉得纳闷了?刚才你不是和三娘言笑晏晏的,自己给她不就完了?莫非子野兄也会害羞?

到了车上,李清笑嘻嘻的把张先的信函交给云三娘,还打趣没想到这才子的脸皮如此之薄,谁知道三娘看完后,更是笑不可竭,指着信上的几行字叫李清自己看看,李清侧身一看,上面是填着一首词:

缭墙重院,时闻有、啼莺到。绣被掩余寒,画阁明新晓。朱槛连空阔,飞絮知多少?径莎平,池水渺。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尘香拂马,逢谢女、城南道。秀艳过施粉,多媚生轻笑。斗色鲜衣薄,碾玉双蝉小。欢难偶,春过了。琵琶流怨,都入相思调。

逢谢女?哈哈,原来张先暗恋的是谢大娘?

第二十一章 捷足先登

“公子可是要我去对那管家说一声,这公子的饭食以后用猪肉换掉这羊肉。”随烟见李清依旧对着羊肉皱着眉头不愿意下筷子,在一边轻声说道。

“那他要问缘故,你如何说呢?”李清问道,心想用猪肉换羊肉,只怕管家还会更开心一点,只是要是那管家认为他李清出身低微,小家子贫寒上不得台面怎么办?

“此有何可分说的,公子自小锦衣玉食,吃腻了这羊肉,想吃吃猪肉换换口味,如何轮到管家说三道四。”随烟顺口说道。

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啊,不错,我李清就是山珍海味惯了的,从小还锦衣玉食呢,你们稀罕这羊肉啊,我可早腻了,家里有钱没办法啊,猪肉没怎么大吃过。呵呵,虽然李清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个教习先生,这点虚荣心倒还是有的,谁愿意被人家看成是没见过世面的?李清不由赞赏的看了随烟几眼,这丫头以后肯定是个人精子,前途无量啊。

“其实公子身边很需要个人来帮着料理下的,公子才华出众,怎么将时光让此等琐事消磨掉的,大娘怎地不为公子指派两个服侍的丫头呢?”随烟随口说道,一边给李清再斟上酒。“随烟见公子衣裳都穿不大整齐,想必是以前在家都是有人侍侯着的,如今在这水云庄里倒是为难公子了。”

是有些为难,不过可不是我李清不会自己穿衣服,想当年3岁就会自己系鞋带上厕所小便了的,只不过这宋代的衣服可不怎么好穿,特别是那内裤!内裤?对了,我那条三角裤呢?

一会李清吃完了饭,随烟又赶紧打水来服侍他净手洗面,掌上了灯,又为李清泡了壶茶,李清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这有人服侍的日子就是好啊,什么都不用自己动,这不,随烟已经乖巧的站在后面轻轻的用小拳头为他敲起背。

见李清一副惬意的样子,随烟在耳边轻声说:“公子可觉得舒服?莫若以后随烟来服侍公子可好?”李清听得一惊,不会吧,随烟虽然也是入了这贱籍,可秦时楼也是把她当做日后摇钱树来培养的,怎么会愿意给人做丫鬟吆来喝去,谁会教个丫鬟琴棋书画诗酒花?李清连道:“随烟,你也是大娘三娘化大心血教习的,如何能让你干这粗使勾当,大娘也必不会答应的。”

“这圣人也曾说过,‘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公子是随烟的先生,为先生做这些也是应有的。”随烟笑着说。

“原本三娘也是要安排人侍侯的,被我推脱掉了,既如此,待三娘回来我向她要一个便是。”李清想,也是,有个人侍侯下的确也是个好事情。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李清觉着不对了,按说,随烟也是这水月庄里,众女孩子中拔尖的人物了,不会缠着他一定要做丫鬟吧?转头看去,那随烟低头不语,扭扭捏捏的欲言又止,李清心里一动,小丫头思春想男人了?这么小小年纪,莫不成不会相思便害相思?看上我李三这玉树临风、风采照人的帅哥了,趁着三娘不在自荐枕席?见那烛光下随烟也是羞怯难言,正所谓月下看花,灯前看美人,这随烟着实不差,身量虽未完全长成,青春气息却是那身宽大衣裙掩之不住的,随烟也是给李清看得眼睛都不敢抬起来,这时灯花轻轻那么一炸,映在随烟的大眼睛也是两点火花。

这两点火花却是烧醒了李清,一想起随烟白天乖巧玲珑的样子,加上扑闪扑闪的两只大眼睛,晕,这哪是随烟思春了,明明就是他李清思春了,自荐枕席?春梦去吧,这么晚留在他一个男人房里,孤男寡女的再小的姑娘家也知道不妥,这给他做丫鬟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不过一个说辞罢了,既然已经说开了仍不告辞,想必是有事情求他而已,亏他刚才还勃发春情呢。

想到这,李清咳嗽一声,说道:“随烟,且到一旁坐下,先生问你,可是有事要先生帮忙的?但说无妨。”

随烟虽然走到前面来,却仍是不肯坐下,在李清连声催促下,踟躇好久,方才说道:“今天听了先生唱的曲子,虽是旧词,但曲子与平常清平调迥然不同,随烟很是喜欢,想求先生将这首曲子传了给我。”

学曲子?这么敬业的学生?想学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啊,俺李清怎么说现在不就是你们的教习吗?至于这样暧暧昧昧么,还弄得我几乎乱春了!

李清自嘲的笑笑,摇摇头说:“想学曲子,这有何难,我本就是你们的教习,日后自会将这曲子传给你等,此是分内事情。”

谁知道随烟急着辩白道:“不,不是这样。”停顿一下,一咬牙,抬头看着李清说:“日前若英姐姐得了公子的一首送别,便夺下那状元红,一时间在京城风光无量,现在谁人不知道夕阳山外山的若英姑娘?听说楼里现在好些人已经称呼若英姐姐为英娘了,因此,随烟也想公子将今日这首曲子传了给我,随烟一定好好学,大娘三娘为我花了这么多心血,未曾报得万一,随烟也想学成后为秦时楼稍尽绵力的。”

明白了,李清不是傻瓜,何况随烟把那句‘传了给我’还特别强调了下,想要专利权呢,找个机会也一炮而红了,日后一提这相见难便得想到她随烟了,而且小丫头不仅仅是想独学这曲子,还想上秦时楼了,不甘心依旧窝在水云庄里。怪了,前几日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啊?不独若英,李清心里可不愿意水云庄里任何一个姑娘去出什么局子的,在他眼里这还都是些小孩子呢,好歹也得过十八啊,何况那是什么好地方的?依栏卖笑、迎来送往的,怎么会想着去那里?

想必是昨天若英的新衣装给烧得!这也难怪,平时大家都一般装扮,突然身边姐妹打扮的花里胡哨,心理就不平衡了,那有什么好看的!这古今女人都差不太多,十五岁和二十五岁也一个样!就那么红红绿绿的几件破衣服、晃来晃去的几件烂首饰,就惹得女人家不清不楚的了,火坑也肯跳了,刀山也肯闯了!笨女人!

“既这样,你也休急,三娘已于京城中定做吉他,回来少不得也有你一把,你的心思我也明白,待得三娘回来我与她商酌后再传了给你如何?”李清拿出教习的口气说道。

想来至少今晚是没指望得到肯定回答了,随烟也没办法,对李清施了个礼,怏怏的自行去了。

第十八章 琴棋书画诗酒花

原来古人也有八卦啊,李清和云三娘在一起,已经不象刚开始那么拘谨了,再说在马车那么个狭小空间里,孤男寡女对坐这么久,不亲密也暧昧了。想着即便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占一席之地的张先也会为个妹妹吃数次闭门羹,不得已要求他来暗通款曲,不由得哈哈大笑,大娘才是牛人啊,这可是日后的尚书都官郎中啊,宋词界赫赫有名的张三影,连苏东坡都与其时常唱和的名家,看着云三娘不解的神态,李清又不好说这张先以后会如何,只是自己想一会笑一会。

“不知三郎因何如此发笑,这张先料也不过一风月学子,虽作得几首好词却又怎的?我家姐妹也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三娘慢慢说道。

虽然三娘说话的时候很平静,看不出脸上又什么忿意,可李清还是听出不对了,赶紧解释道:“三娘切莫误会,李清绝无取笑之意,只是见那张先之前也是高谈阔论,意气风发,没想到为大娘却是愿意卑下如斯而已。”

“这东京城里,愿意为谢小妹如此的还怕少了?若是官府相召,应酬为不得已罢了,寻常人等想见小妹一面,怕是难得的很了。”三娘依旧淡淡的说道。

“哦,谢大娘姿色艳丽,舞技超群,为之顷倒也是应有的。”李清说道,夜总会里小姐稍微出众点都还有人追捧呢,何况大娘算是名闻京城的人物了,要是张先柳永之类的多在诗词里写写,就可流芳百世了,突然他有些促狭的问道:“想必三娘裙下亦是如此吧?不知也有多少人为你神魂颠倒呢。”

说得三娘脸一红,啐了一声,扭头不理李清,三娘一直以来可都是一副波澜不兴,恬淡娴雅的样子,这会之乍做小女儿状,李清虽然这几日与三娘朝夕相处的,这时候看着她粉面含羞的样子,心里也是一荡。

小小的马车里,相隔不到三尺,脸对脸的不说话,气氛不仅仅是尴尬,简直都有几分暧昧了……

总得找话讲,李清有个问题想了好久,又怕问出来惹三娘不高兴,这时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三娘不是说那柳七柳三变前些时候一直在楚云馆么?怎么昨日并未见楚云馆中人唱他写的曲子啊?另外,施二娘好象也不曾看见啊。”

过了一会,云三娘幽幽的说:“昨日我与谢大娘也论及此事,这施二娘及时家姐妹不到场,并无出奇,她们是趁大娘去苏州之时,留下头面首饰,跳槽移籍去的楚云馆,想必也是没脸皮与大娘厮见,这柳七么,大娘也未曾猜到是何缘故的。”

一说到柳七,云三娘厌厌的,看来是不想多说话了,柳七啊柳七,你倒是个何等人物?可叫如此出众标致妹妹为你这般魂黯神伤!

水云庄里安排李清住的,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小的破房间了,换一室一厅,待遇见长了啊,房间虽然不大,却装饰的精致,一器一皿都是颇有讲究,云三娘本待安排一个小丫头侍候李清起居的,被他百般推托掉了,还是一个人待着自在,又不是叫若英来……

等到三娘安排完了,说是有事自会叫人来相召,也自行去了,李清一个人在房间里开心了,虽然案上的文房四宝想来也是好东西,可在后世价钱炒得不高啊,李清把一大堆笔乱扔到桌子上,抱着个笔洗乐啊,地地道道的官窑瓷器啊,不至于象后世里钧窑瓷那样件件是国宝,这么新的成色,这么好的品相,少说也几百万的,架上的书更不得了,李清才不管是什么诗集典籍的,反正都是宋版书,要是抱上这么一大堆,骑上大马冲进运河里,再能穿越回去,那可就发大财了……算了,别提大马了,丢人,再有抱着这么一大堆东西,怕是浮不出水面得沉尸河底了。

没有早饭吃!

晚上又没有什么娱乐,漆黑一片的,又不好去找云三娘若英她们磨牙聊天的,睡得早自然就醒得早,李清醒来后窝在床上依旧赖床呢,看着天光大亮了,穿好衣服在房间里百无聊赖了好久,也不见有人来招呼他,只好自己出得房门,去找云三娘。

也不知道云三娘住哪,李清正在哪东张西望呢,听见有人叫李公子,定睛一看,熟人,正是那天碰到的对他合什为礼的小姑娘。见那小姑娘轻笑着说:“三娘吩咐,请李公子正堂说话,且随我来。”说着,一径往前去了。

走那么急干吗?李清想,一起走聊聊天不好么?我是老虎会吃了你?

一进正堂,好家伙,满满的席地跪坐着二十几个女孩子,大多十二三岁的模样,见他进来,大部分都是脸带惊异的看着他,李清嫌麻烦,出来时没带发套也没带帽子,也难怪人家奇怪,怎么会一个和尚闯进来,三娘不是说请什么李公子来么?

三娘坐在案前,示意李清也坐她边上,对着众人说:“这位便是李清李公子了,李公子词曲绝妙,诗文俱佳,以后便是李公子与我一起教习你们,但凡我若不在,尔等皆需听李公子吩咐。”说完,便让众人起身给李清行礼,李清慌得也想站起来回礼,被三娘示意别动,就那么端坐着接受。行完礼,三娘吩咐各人各回习馆,一会她再过去指导。

众人散后,李清问三娘:“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啊?我哪能做教习呢?我能教她们什么啊?”

三娘笑道:“大娘为你出身谋划,也需些时日,三郎亦道暂时并无去处,且安心在此等大娘消息可好?再说你的口音也异于常人,正好趁这闲暇好好儿改改,这头发长长也需时日的,莫非你喜欢人家叫你小师傅?”

也是啊,头发要留得过肩,没几个月怕是不行的,就安心待着吧。

“不知这里的姑娘都要学些什么?”李清好奇的问三娘。

“也没什么,无非是些琴棋书画诗酒花罢了。”三娘淡淡的答道。

琴棋书画诗酒花?还罢了?李清差点跳了起来,这是培养小姐么?这明明是培养才子啊,全挂挂的本事,天啊,娱乐业的要求这么高?不是该教习怎么拉拢取悦客人么?真要精深也应该是些什么玉女经房中术啊,琴棋书画诗酒花这么学出来,还是小姐么?

学多久,需要考试不?李清可不敢问三娘为什么不学玉女经的。

“一般二至三年,若资质甚佳还可再短些,能有所成似若英这般,日后自可有出头之日,若不成大器,也可学有一技傍身,即便颠簸于外亦不济衣食无靠。”三娘说。

可我能教什么啊?还做人家教习,这不是误人子弟么,日后人家混不好骂我怎么办?李清有些怯场了。

“三郎切不可忘之菲薄,你那吉他之技已传遍京城,既有如此乐器,三郎度的曲断不止那么几曲,日后三郎若想入仕途,求经济学问之道,此等伎俩无助于三郎,何不尽传我等,我等也好为三郎传名啊。”

得,教就教吧,谁叫命都是人家救的,反正也算是混饭吃吧。

第二十二章 春日游

既然是工作,当然就会有些厌倦的,李清一早坐在那有些无精打采的,原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了,他已经每晚偷偷连猜带蒙的看书了,没标点的繁体字书现在是最好的催眠工具,一般翻不到第三页,李清就去梦周公去了,三娘在时还好点,毕竟有个人可以交流下,现在对一班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李清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随烟本来前两日还和李清说说话,经过昨晚的事情,虽然表面依旧恭敬,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了,两个人的眼光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尽量别挨上。

偏这时有个小丫头拿着本诗集过来,指着李商隐的那句“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来问他,为什么要留残荷听雨声?这句有什么好,怎么前人都评价此句甚高?

为什么?李义山这人有毛病!有毛病的人都这样,吃饱了撑的,好好的新荷不赏偏要弄个残荷写进来!李清这无名的邪火一上来,吓得那小丫头象个兔子一样一下蹦得老远,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昨天还和蔼可亲的先生,问这句哪惹着他了?

李清一句火飙了出来,心里倒平静很多,看着仓皇无措的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了,尽量摆出个和蔼的笑容招手叫她过来,小丫头战战兢兢的一步挨过来,离李清还两米远就不动弹了,李清问你不才开始看王维的五言么?怎么去翻李商隐的诗来了?小丫头怯生生的告诉他,这不先生昨日唱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么,一班人昨晚就开始都改看李义山的了,果然是好,只不过她没明白这残荷一句有什么高明的地方;怎么说呢?李清犯难了,和她说意境韵味?没有羁泊异乡、孤苦飘零过,又怎么明白略慰相思,稍解寂寥的感觉呢?只好告诉她这诗中的修竹、清水、静亭、残荷、秋雨只不过是诗人抒发情感的凭藉,只这一个残字,就把整个诗染上灰色调,符合他的心情了,灰色调知道不?看着人家脑袋摇成个拨浪鼓,、李清叹了口气,算了,等你长大吧,等你懂什么是相思了,你就明白为什么要用残荷去听雨了。见小姑娘答应一声就想马上跑开,李清倒来兴致了,逮着问你们平时闲暇的时候都玩些什么?没什么?那休息时候呢?就是不学琴啊棋这些破东西的时候,不是说睡觉啊,没有?一年到头都这样天天学琴棋书画诗酒花?

想了好半天,小丫头才说大过年的有几天大娘三娘不安排她们学东西,随她们自己想干嘛干嘛。这哪行啊,不人道,要减负,后世功课没你们重还天天嚷着减负哪,李清把她们全叫过来,告诉她们今天放假了,休息,你们爱玩什么玩什么好了。话一说完,倒是二十几个小姑娘都不知所措了,李清问呢平时就没一个喜欢玩的游戏了?比如游春、野餐、过家家?都在摇头,李清郁闷了,连玩都不会,从小就得学成人游戏,可怜见的。其中一小女孩轻轻的说:“外面园子里有个秋千……”算了,李清想,干脆带她们玩吧。

“你们中间有没有人会弄吃的?谁会烤肉?”李清问道。

这倒好,基本是都会弄吃的,那好,李清吩咐随烟去通知管家,叫厨房把食物啊柴火调料什么的备好,不是老给我吃羊肉么,今天我还就要羊,杀好了洗干净,告诉管家我今天就要吃一只羊!庄子无关的男人都远远打发了出去,没事就不要出来瞎转悠,今天先生要用整个园子了。

这秋千边上的地界不错,竹林青翠,只是厨房想来不知道他李清要干什么,准备的东西很不齐全,李清也费事叫人去找什么管家了,那谁,你们不是说会烤肉么,你们几个一块去厨房,觉得烤肉要用什么就通通拿了来,咱们今天就把这只羊烤了吃喽!其他的,也别给我站规矩了,不是有秋千么?先生要看你们荡秋千,谁荡得高,一会多吃两快羊肉!

李清也懒得管小姑娘们扭扭捏捏、推推搡搡的了,找个草长得厚实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随烟看见,赶紧跑过来,拿出手帕给李清垫上。

李清扯了个草根塞嘴里嚼着,好天气,这河南就是比江苏要干爽很多了,徐徐的微风吹着,连太阳都比后世的要清亮温和,他特意的不怎么去看那帮小丫头,到底是孩子啊,不一会,嬉笑声出来了,追逐打闹的都有了,秋千也是越荡越高,惹得边上看的女孩子都有尖叫声了,恩,小孩子就得这样玩。

去厨房拿东西的回来了,瓶瓶罐罐的一大堆,过来问李清怎么弄呢,李清笑着说你们不是都会吗,我不管,我只管一会吃,只是烤的时候去那边的空地上,别把竹林子给点着了就好。

不一会,架子搭好了,连羊都在七嘴八舌里给吊了起来,荡秋千的差不多全跑过去帮忙了,那羊身上也不知道抹了多少种调料,李清好几次都想过去指导下,忍住,随她们怎么弄,这玩就得象个玩儿的样子,他过去指导没准又是教学模式刹风景了,反正谁在乎一会吃到嘴里是什么?

火总算点起来了,不过这样弄法,一会吃的不是烤肉只怕会是熏肉了,偏这烟还是正冲李清这边来,李清拍拍屁股站起来,捡起手帕,兜个了大圈,找个上风口依旧一屁股还坐在地上,一帮女孩子见熏了先生,还紧张的以为会被说道几句,见李清如此做派,更是放开了,乱得象群要搬家蚂蚁,其实比蚂蚁还不如,蚂蚁还知道安安静静的不制造噪音和尖叫。

烟确实有些大,今天风轻,烟都聚成柱了,要别地方的人看见,准以为庄子哪处着火了呢,大家烧火烧得辛苦,好几个脸上早就黑一道白一道了,烟一大人群就更乱了,因为不小心被人踩着裙脚而滚到地上的,李清在边上已经数到第四个了,他远远的在边上哈哈大笑,唉,这个手脚灵便些,趔趄了几下居然没摔成,可惜!

冷不防后面有人说话,倒把李清吓了一跳,一回头,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小了。女的忙给李清行了一礼,男的满脸堆笑的恭身说道:“小老儿见过李公子,小丫头传话不仔细,小老儿也没清楚李公子想要做甚,准备不周全还请李公子休要见怪了。”

原来这就是管家啊,李清赶紧站起来:“老丈相必就是管家了,今日李清带姑娘们出来散散心,倒是多多麻烦管家了。”

“不敢当得麻烦二字,大娘交代过但凡公子吩咐,小老儿无有不从,既是带姑娘们出来散心,仅一只羊如何得够,小老儿另整治了些菜疏果品,还备下酒水,公子看可要马上送过来?这席安在何处为好。”

“如此甚好,有劳管家了,这席倒是不必安了,李清今日倒想效仿古人,席地就好,只是这酒水怕要多备些了。”李清笑道。

“小老儿姓张,公子叫我张头便是,酒水稍待便送来一坛可够?李公子,这位李妈原就在厨房帮手的,做事极是干净的,公子看是否让她过去给姑娘们搭帮手?小老儿只怕姑娘们整治出来不合公子口味。”管家答道。

担心的怕不是口味吧,还是怕把整个庄子给点着了啊,李清笑嘻嘻点点头。

第十九章 若英要出台?

这琴棋书画诗倒是知道是些什么,这酒是什么?花呢?

“这酒指的是姑娘们在宴席上如何交际应酬,巧言伶语,使宾主尽欢;这花么,三郎倒是猜猜看是什么?”三娘也嬉笑的对李清说道。

花?不可能是栽花,品花也不象,分辨花的种类更是扯淡了,灵机一闪,李清笑着说:“我知道了,这花一定是姑娘们学着如何装扮自己,对不?”

三娘轻笑道:“三郎倒是心思灵动,在红粉群中做个风月班头倒是不错的。”

两人相视一起大笑,经过这么几天的相处,李清可不认为大娘三娘她们和后世的小姐有什么相似之处,连带若英,都是一群色艺俱佳的苦命人罢了,若是去掉身上的贱籍,放在哪不是人人倾慕的俏佳人呢?没见人家还要学诗的啊。

原来还是分组学习,看来秦时楼的管理方法也是蛮到位的,李清和云三娘一路看下来,这后园的一座座小楼就是一间间不同的教室了,下面住人,上面开课。只不过都是三娘一个人教?李清问三娘:“这么些女孩子都你一个人教,忙得过来么?秦时楼人也不少,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来一起教呢?”

三娘一笑,“也不尽然,大娘有时候回来也会指导下,前些时候施二娘、时家姐妹在的时候还好些,尽可帮我,大娘忙于秦时楼应酬,只能我多忙些了。”说到这,三娘突然显得俏皮的说道:“如今不是有三郎在么?今后我也要偷些闲了。”

都是几个姑娘一组,有的学琴,有的学棋,说是姑娘,在李清眼里,十二、三岁,都是些小女孩啊,后世这个年纪,还是最多读完小学的,什么都不懂呢。那个刚才来请他的女孩子,叫着随烟,一群女孩子里面就她和若英的年纪大些,若英快16岁,在这水云庄里已经学艺三年了,随烟刚满15,到水云庄也有2年,在云三娘的细心调教下,若英和随烟不但自己学有所成,很多时候还能帮着教教其他小姑娘些基础技艺了。

走马观花,一路看下来,李清心里震撼不小,这秦时楼教坊第一家的名声真不是盖的,若英的琴技已经见识过了,未曾料到还写得一手好字;随烟虽然琴技不如若英,但却画得一手好山水,说是大娘她们以前就请太学里的国手专门过来教授过的,李清自己一手的鬼画符,连钢笔字都写不好,看见人家能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心里扎实愧疚,若英还是叫他李公子,随烟却是一口一个先生,叫得李清脸上烧烧的。

这有点事做的日子过得就是快些,这李清一起来,没事就一间间教习馆的晃,问问名字,扯扯家常的,一晃就是三天,李清也和一帮小女孩子混熟了,虽然人家都是恭恭谨谨的叫他先生,可他这个先生却做得不象个样子,除了聊家常也没见他指导过什么,别的还暂且不说,他这个先生经常是跪坐没几分钟,就一屁股歪那里了,只是云三娘见他的样子也是随他,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了这个李公子先生喜欢一屁股坐在地上的。

日子过的也惬意,除了一点,饭菜不太对口,淡而无味不说,肉还全是羊肉,连吃几天已经腻得李清闻到那味道就倒胃口了,只是他的饭菜可是专门送到他房间里的,没个人可投诉,看见云三娘,又不好意思提起这个,好歹也是肉啊,这是宋朝呢,知道他喜欢吃米饭,顿顿有大白米就不错了,没准人家吃得还都是粗粮。万恶封建旧社会的,做人要厚道。

这天李清起得有些晚,昨天傍晚他一个人溜出去逛逛,云三娘和若英这么熟了,和他一路走都要前后隔个2米的,他倒没兴致叫谁和他同行了。只是这水云庄有些偏,前不着村后不搭店的,李清又是心不在焉的乱走,回来的时候迷了会路,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还好看门的老苍头知道他现在是庄里的教习先生,虽然给他从床上叫起来开门,神色间倒也没什么意见的。

把他叫起来的是随烟,小丫头在门口叫了半天,不得已推门进来,叫了半天李清也没醒来,只好红着脸去推,总算给弄醒了。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李清睡觉也不太规矩,一醒来发现随烟脸红红的,自己两条光腿露在外面,幸好遮住了羞处,脸上有些讪讪的,谁叫他穿越过来有了不闩门的好习惯呢?不过话说回来,都是纸糊的窗子,李清觉着闩门才多此一举,内宅就他一个男的,防谁呢?

等他穿好衣服去见三娘,进门就是一楞,云三娘打扮得出格点倒没什么,其实云三娘和别人比起来还算素雅的,只是边上的若英也是一身丽装的,眉间也点着梅妆,手上抱着琵琶……即便上次夺状元红若英也没这么打扮啊?小小女孩子弄得象个妇人,李清有些不喜欢。三娘叫他来是告诉他若英和她要去东京汴梁几日,她不在的时候叫李清多多照看下庄子,也随时督促下功课什么的。为什么叫若英去?还打扮成这个样子啊,李清挥手叫若英和随烟先出去回避下,他想单独问问三娘。

原来秦时楼拿下今年的状元红后,在京城里又是名声大振了起来,那日的情形经过口传神绘的,人人都知道秦时楼有新鲜玩意儿,原被楚云馆抢去不少的局子现在反多了很多。一般人虽然知道大娘和若英这新出炉的状元红难请到,可有秦时楼的姑娘到场,面子不也大些么?再说秦时楼的姑娘肯定会神飞色舞的讲讲大娘那日如何如何,若英从前怎样怎样,也是一件雅事,更何况秦时楼现在最时兴的就是说起那个神秘的李三郎,你不知道,他啊,原来是如此这般!

大娘因为新编舞蹈绝妙,这几日已经回绝几十起邀局了,可宫里相召,大娘即便没有李清伴奏,这也是不能做推委借口的,只得去了。偏偏那被贬陕西的老相爷寇准护送祥瑞入京,京中官员云集接风,这寇准可是咱大宋的魏征,虽然被贬出中枢,可声名依旧如日中天,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寇大人面子对不?何况还是开封府衙正式相召,点了名要今年的状元红过去,否则……哼哼,想想后果吧。

李清确实也找不到什么理由的,原本就是归入贱籍,又是秦时楼的人,这现管的放话了,一群弱女子又能如何呢?李清翻来覆去只是说若英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这个理由李清也知道很牵强,不过他心里可就是不乐意,妈的,老子不爽!

第二十三章 如此斯文

烟是很快没有了的,肉香一会就飘了过来,随烟用盘子盛了割下来的第一块羊肉送过来,李清用小刀切一块放嘴里,不错,除了不苦,其他味道快全了,都已经吃不出是什么肉味了,比厨房整的好,对了,下次少抹点醋!

李清面前的草地上,放了一大堆的菜肴果品,随烟又是伶俐在边上斟酒布菜,李清不耐烦的叫她坐下也吃,随烟还待推脱呢,李清眼一瞪,陪我喝!烤个羊用得着那么多人?过来,一起吃,先是小心的坐过来一两个,一会就过来一大群了,来,陪先生喝酒。

这可不是李清不地道,小孩子喝酒是不好,可拇指头大的杯子,又是甜水样的低度酒,虽是一坛可有二十多个人呢,能喝成什么样子?

喜欢吃羊肉?这羊肉好吃不?一排小脑袋都在点头,李清哈哈大笑,这玩意还叫羊肉?今天不分先生后生,一块开心吃,随烟自己吃,也不用老帮我,我喜欢自己切肉。

李清不小心问起她们以前在家时都玩些什么,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错了,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都是卖了身的,怎么问起这个来啊,李清赶紧想法补救,讨了块手绢,叫人找管家讨了几文制钱,随手扎了毽子叫人陪他围个圈子一起踢,自己还卖力的耍了几个花哨动作,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加上李清也卖力,一会就把刚刚涌起乡愁抛到一边去了,嬉笑着提着裙子上来踢,裙子就是裙子,这下滚地葫芦就多了,哄笑声一片,随烟也摔了两次,前面的哄笑让她还有几分恼怒的,可滚地的多了,连她自己也禁不住,倒是好强心上来,卯足了劲,一群人中间就算她踢得最好了。

一会连李清自己的童心也勾上来了,拿起根竹棍在地上画了些格子,又教起那些小丫头们“跳房子”,可惜李清的袍子和小丫头的裙子区别也不大,碍手碍脚的很,才教会规则没多久,他李清已经是个常败将军了,一群丫头片子在边上指着他是嬉笑不已,提着袍脚跳,李清也觉得自己象个企鹅,一会便拭着汗退到一旁了,随烟依旧乖巧,虽然自己也是香汗淋漓,却赶紧拿着块帕子过来踮起脚给李清擦汗。

坐在地上仰头便是一杯酒,要有罐可乐就好了,最好多放点冰,这日子就更美了。

玩起来时间过的就是快,这时不知不觉的,太阳已经偏西了,一轮黄黄的月亮悄悄的爬在屋脊上,小丫头们精神头依旧足得很,追追打打的笑声传的老远。一阵酒意涌上来,李清也觉得自己象是回到读书的那段青葱岁月,想起几个人半夜在马路上大声吼着赵传的‘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的感觉。

一时兴起,放声唱到:“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昨天遗忘,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长,有你的拥抱就是天堂……”

爽啊,歌声顺着晚风远远飘开,李清都想一路从外婆的澎湖湾唱到走乡间的小路上。

“三郎端得好兴致!”只听得后面有人叫道。

回头一看,许是刚才太过忘形了,连云三娘何时走到了身后也没觉察到,那云三娘后面,不正是略带羞涩,在风里笑得象一朵花的若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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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三娘的房内,桌上已经放着些酒食了,只不过李清的杯中,不是酒而是若英斟的茶。

若英和三娘是一路赶回来的,还尚未吃饭,这会一边吃一边和李清说起这次进京的见闻,寇老相爷已是憔悴不少,但听闻虽然投圣上所好报送了祥瑞,但已在京中四日,也没得到圣上的招见,想来重回中枢怕是不可能了。席上寇老相爷还夸若英歌唱得清丽脱俗呢,只是对这番是云三娘用琵琶伴奏,而不是夺花榜那次的四个小丫头和声大为不满,直嚷嚷下次要亲上秦时楼来领教一番才行。

两人回到秦时楼后,慕名而来直接点若英的客人不少,登台献唱倒还罢了,最麻烦就是一帮太学生们直叫着要若英出局,这大宋朝规定官员宴饮叫歌妓做陪无妨,但若与歌妓有枕席之亲可是要受弹劾的,可太学生就没这个限制了,甚至还有专门提供费用给学生召妓的,加上朝中高官们对这些太学生竞相拉拢,这京中出色点的姑娘,已是太学生们独占的多了。大娘和三娘百般推脱,又不好直接得罪这班人,只好委婉告诉他们,这状元红若英姑娘怕是被那李清李三郎所据,他人未易登也。说到这,一旁的若英早已羞红脸跑了出去。

说不清,李清也不知道这时候心里是高兴还是惊异了,对若英他确实很有好感,可太学生如此行径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明白了。这官员要是放浪些,他还能想的通,人家是官啊,这几个学生也这么嚣张?这宋朝还专门为太学生提供叫妓费用?学的什么圣人书!

“三郎倒是要仔细些,日前几个不得逞的太学生留下话来,说三郎会做几首诗余不足为奇,异日与三郎厮见,要与三郎见个真章高下呢。”三娘笑道。

靠,pk抢妹妹?妈的,倒不是李清一定要独占那若英,太学生们如此行事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和我见个真章,老子打你个万朵桃花开!

“这倒无妨的,秦时楼现下应酬亦多,三郎莫若多度些新曲子,填些新词,待秦时楼为三郎宣扬开去,那班学生自然会知难而退的。”三娘轻轻笑道。

笑什么笑,不就是听到我唱月亮之上了?那歌能放到现在这时代唱么?李清心想,不过说到新歌,倒是真要三娘商酌一下了,这随烟的心思该怎么个处理才好。

第二十四章 一剪梅

一说有新曲子,云三娘便连饭也没心思吃了,赶紧着叫若英把吉他拿过来,和若英一块听完李清轻声唱完‘相见难’,若英更是兴奋的轻声哼起刚才依稀记得的曲调,云三娘却不依不饶的要李清再唱刚才在园子里唱的‘月亮之上’,李清百般推脱,云三娘幽怨的问道:“想是三郎觉着秦时楼待你不好,不愿将曲子给我等姐妹?”

这是从哪说起啊,李清有些急,别说‘月亮之上’啊,这样的曲子再唱个十首、二十首的又有何难,只是那歌词现在能唱么?只得向三娘解释道:“那歌只是儿时听过,大略记得些曲调,词却是顺口而唱,作不得真,如三娘喜欢,待我斟酌添好词后再唱与三娘听如何?”

“三郎高才,能将清平调翻得如此新意,一首新词何在话下,莫若现下就填了起来如何?”三娘不以为意说道。

晕,李清有苦说不出来,你以为我是柳永!随手便能填词?人家是肚子里有货啊,我不过是记得一些曲子罢了,拿后人为宋词配好曲的凑凑数还行,自己填?还是别来献丑了吧,李清想到这,忽也灵机一动,不是记得那么多曲调?没词有什么关系啊?不是有柳永张先他们么?

“三娘这几日可知那柳七的行踪?”李清突然问道。

“他啊,这几日天天缠着我等姐妹,四处打听三郎的消息,谢小妹便是给他吃够闭门羹,呵呵,七郎也未曾想到会得如此际遇,也是怏怏不乐的很。”三娘轻笑道。

切,一说七郎便是眉花眼笑的,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想是这柳七定也找过三娘,不知三娘却是如何回答的?”李清坏笑道。

“他来找得是你李三郎,又不是我等姐妹,为何要告诉他?也让他知道这世上也不就他柳七一人能度的好曲,填得好词!”三娘负气的说道。

恩,再过些年怕是有可能,等到苏胡子长大了,晏殊的儿子成了人,加上些秦观啊贺铸等人还行,现在,除去柳七还有何人?李清得意的笑了,现在有我李三郎也。瞧见云三娘负气的小摸样,李清更觉得好笑了,明明是芳心早许,人家巴巴的来了,又是矫情恼怒,耍小性子,一会人家要是跑了,没准又得多摔几个杯子!

“刚才那首相见难,我想传与随烟,随烟亦想上秦时楼,三娘以为如何?”李清问道。

三娘沉吟一阵,慢慢说道:“若说随烟现下技艺,这秦时楼倒也去得,只是……”三娘看了一旁强带笑容的若英一眼,“若英现下要应的局多,只一曲新词,怕是力有未及。”

“切,局子多有什么好?力不能及就不去好了,又不是什么好事情,让若英和我学吉他,还怕少了她的好曲子?”李清耍开霸道了。

若英的头垂得很低很低,看不清脸色现下是什么颜色了,云三娘却是依旧轻轻笑着,脸上浓浓的倦色里带着一丝欣慰。

还别说,几日秦时楼下来,若英看起来倒是显得成熟几分,再不象以前那样的小女孩子摸样,依稀有了些大姑娘的味道,不过李清虽然是喜欢看,还是赶她回去把这些花花的衣服换了去,首饰也别戴了,晃眼的很。若英浅笑着答应,乖巧的换回青裙素钗,只是再看李清时,总是带着羞涩。

随烟被叫过来,听到李清说要传她那首相见难,一看边上若英三娘都在,也有些局促不安,云三娘便温言抚慰她好好学,学好便找个机会让她在秦时楼亮相,随烟便打点起精神,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曲子没多久便唱得比李清还好些了,只是她的嗓音还是尖锐了点,唱起来可没有徐小凤的那种沧桑味道,没有便没有了,小姑娘本就不好弄什么沧桑的。云三娘在边上听听,完了便传授起随烟用琵琶伴奏要注意的事项来。

若英却是在一旁提笔在记曲谱,李清接过一看,好家伙,天书!这不管是减字谱还是增字谱,都是不好教也不好学的,难怪几乎全部的宋曲都失传了,这不行,得找个方法把简谱记调法教了下去才好,以后这曲谱里可有他李清的大名啊,流芳千古的事情怎么能让它失传了去?

堪堪到吃饭时辰,随烟已经完全学会了,李清还是吩咐随烟唱这个曲子时神情不要太轻快了,小丫头虽然学不出什么沧桑味道,可装也得装下,随手一指三娘说道:“随烟你唱这歌的时候就想三娘平日的言谈脸色吧。”说得三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烟和若英在一旁捂嘴偷笑不已。

若英毕竟是今年的状元红了,虽然在三娘大娘面前依旧是惟惟咯咯,也不用和那班小姑娘一起吃饭了,和三娘一起可不是个好差使,三娘现下想是心情好,人也一反平时的温文娴雅,时不时拿李清来打趣若英,一顿饭里若英脸上的红晕就没减少过。

饭后云三娘和李清一起,带着若英上了初次听琴的小楼上,那把吉他现在也是高高的挂在一堆乐器中间了,教若英弹吉他可确实是件轻松事情,都不用举一反三了,基本上只要李清示范个一两次,若英就能弹得上来,三娘只在边上一声不做的看着。只是若英怎么也不肯翘起二郎腿,席地而坐加上又顾及形象的,小腿惟恐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吉他原本就是抱着随意弹唱的,若英的姿势多少都有些别扭。李清还时时在边上调笑,指责若英笨死了,恼得若英趁三娘不注意,在李清乱挥的手指上咬了一口,暧昧啊,李清顿时便老实了下来,三娘虽未开声说什么,就那么笑语盈盈的看着两个人,李清脸上都有些火烧了。

‘爱的罗曼史’别说若英了,连云三娘在边上这么看着,也能弹个八九不离十了,三娘便拿着若英做借口找李清要新曲子,弄什么好呢?说实在话这后世为宋词新谱的曲子李清还是记得几个,可要他当做自己的词作拿出来,还是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是个从小喜欢唐诗宋词的,这剽窃如何好理直气壮的?特别那都是李清打心底里崇尚的人物!

张明敏的一剪梅想是不行的,那个曲子虽然深情,词填得太随意,作为一个通唱的曲牌名要让后来的填词人头疼的,想来想去,只好拿李清照的一剪梅‘独上西楼’了,那首安雯唱的原本也是李清喜欢的。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歌一唱完,三娘和若英都是欣喜非常,特别是若英看李清的眼神叫李清受不了,待得云三娘问起可否是李清的新作,李清坚决否认,只说是自小母亲所教。

“此曲可有名称?”三娘问道,李清不承认她好似并不在意的。

叫什么?这个一剪梅的词牌是周邦彦度的新词‘一剪梅花万样娇’而来,周邦彦是北宋末期数得上的大词人,放在后世也是牛皮哄哄的大大级别。

“这首曲子叫一剪梅。”

对不起了老周,反正你够牛的,能爬在皇帝嫖妓的床下听墙角的,一剪梅名头归我李清了,你再去二剪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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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夜生活

这可不是李清假悻悻的做样子,当然更不是他比较八卦,后世谋生不易,行行自有一番甘苦,诱惑也多,要攀比的也多,没几个吃不上饭的,倒少有几个过的开心的。

小全哥犹豫了一下,才苦笑说道:“小的并不是秦时楼的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小的只是一帮闲,李公子称呼小的全小哥就好。”

帮闲?此话怎讲?

这小全哥或者别人也叫全小哥,正是东京城内一个帮闲。说白了,就是一托儿,专门在路上帮酒楼、妓院、勾栏瓦肆里拉客的,拉到客人后,再向得了客人的地方收一点回扣。李清问了才知道,这东京城内做帮闲的竟有上万人之多,做这帮闲,一般都极尽察颜观色之道,会看人下菜碟,混的时间久了,也会在行内有点脸面的,往往一些妓女多少还得看顾三分。秦时楼生意好啊,全小哥便置得这文士装,天天守在门口,即便是专程前来的客人,他也会凑上去,介绍些姑娘,说些风月趣事,一般也少不得赏钱。见李清问起,他倒实在说道,来秦时楼的,多半非富既贵,随便打赏些,日子过得也比一般人好些,况且谢大娘为人极是豪爽的,对他们这些人也多有看顾的,家中也早已娶妻,小孩都生了俩了。

也算碰到个行家了,吃完饭,李清便要全小哥介绍个好去处,先声明道:“我要去热闹点的地方,就是一般人家都去的起的,别带我去什么这个馆那个楼的。”

“小人省得,要说楼馆,这东京城里还有比得过咱们秦时楼的?”全小哥答到。

果然象张管家说的那样,李清和若英被带到桑家瓦子,李清进得门中一看,嗬,古代版嘉年华啊,门禁看得并不严,所费亦只有2文钱,园中搭着一个个棚子,到处都是小孩子在追追打打,携家带口来游玩的并不少见,后世人一说勾栏瓦肆就以为是妓院,其实大错了,只不过因为里面从业人员多为贱户罢了,就象民国时期唱京戏的,即便是名角,也是下九流。

有了全小哥这个行家,实在是方便太多,只听他说道:“不知道李公子想去看些什么,莲花棚是说书演史的,宋氏、强氏极妙;夜叉棚是讲经说法的,陆妙静、陆妙慧说是得了真传的;那边牡丹棚是队戏、影戏,王润卿的影戏可是京中一绝的……”

“得得,你先停一下,先说说这里都哪些好玩的吧,我先听听,再说去哪。”李清听得都头大了。

“这说起来就多了。”全小哥想了下说道:“说书、讲史、影戏、傀儡戏、杂技、鼓子词、诸宫调、舞旋、舞剑、嘌唱、吟叫、教走兽、弄水、放风筝怕不下五十种。”

多?不怕多,就是来玩儿的!李清笑吟吟得看着听得一脸兴奋的若英,哪会不知道她心思啊,笑道:“那就先看教走兽吧。”

“公子倒是个趣人,教走兽在前面最大的象棚,能进去上千号人呢。”全小哥奉承到。

一样进门交钱的,不贵,才两文,全小哥好手段,也没见他掏钱,只凑过去和管事的说上几句话,便领着他和若英坐到了前排,他自己倒是在后面站着,热闹,一群小孩在叫唤,李清已经看过很多马戏了,电视里的更加数不清,可若英就不一样了,她才见过几个动物?何况还有些平时见不着的猛兽,老虎出场的时候吓得她差点钻李清怀里去,又兴奋又害怕,紧紧握着李清的手,李清都不用看场内就知道出来的是什么动物,手一握紧,不用说,猛兽,指甲都掐李清肉里了,就是不但猛,而且是大家伙!

出得象棚,李清揉揉手,笑问若英,还想去哪啊?若英羞涩的说道;“但凭公子吩咐了。”还想玩?到底是小孩子心态啊,好,咱挨个去,先看杂耍,再看傀儡戏。

不愧是东京最大啊,园子里什么都有,卖吃的卖药的、卖剪纸的、到处乱晃的还有卖卦的,人声鼎沸。若英可玩得开心了,兴奋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那边又是什么好玩的?”李清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楼问道。

“那边是嘌唱小唱的。”想来也是玩的开心了,全小哥也满脸的笑容。

“什么是嘌唱小唱?”李清问道。

全小哥这次有些扭捏了,“就是,就是唱些男男女女的事情,想必公子不会感兴趣的”

哈哈,不就是唱小曲么?有什么不感兴趣的?靡靡之音也是李清的最爱啊,十八摸有么?倒要见识见识。

“为何你知我不感兴趣。”李清故意问道。

“虽是初识,李公子的名头小的也是听过的,这秦时楼现下谁不称道公子高才的,听说李公子随手作了一曲,楼里英娘拿了一唱,便震动京城,夺下今年的状元红,还听说英娘唱完,后面就没人敢再唱了。这嘌唱张七七、左小四虽也是京中闻人,如何可与咱们英娘相比得?”全小哥恭敬说道。

李清好奇问道;“你可曾听过英娘唱歌。”

全小哥回答道;“小的哪有那福气的,只知道英娘唱的时候,连鸟都不飞,听他们有学问的人说过,叫什么三月不知肉味。”

一句说完,李清哈哈大笑,指着若英笑道:“英娘啊英娘,你好大的名头啊。”若英羞得脸都抬不起来,全小哥确定这小丫头打扮的人就是今年的状元红、秦时楼的当家花旦后,吃惊完神色更是恭敬了,状元红都拿在边上做小丫头随从,看来这李公子可真不是一般人。

既然说起,那就更要去看看,李清牵着若英便往里走。

果然高级些,场子倒类似一个小小的剧场,来来去去的都是成年男子,不过若英做个随身小丫头打扮也没有人太过奇怪的,虽然这小丫头还和李清坐的一起。不过眼尖的倒是发现这小丫头不是一般的标致,探头探脑偷看的也不少,若英一见这种眼光,早把头埋的深深的,李清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边上有美女陪着,那可是长面子的事情!

小曲唱得是不错,可远远没有李清想得那么好玩,曲子也就是多婉转了几下,词就更完蛋了,还想着十八摸呢,就这样文诌诌的调情法,到后世肯定归到古典文学类别了,不过这唱的人倒是很有特色的,坐在那里腰也扭得活泛,特别是和观众交流的好,唱到高兴处,媚眼四下乱甩,一帮子人见了便哄声如雷,打赏的铜钱象满天花雨一般撒向场中。

李清一高兴,深吸口气,把手指往嘴里一塞,大大的打了个唿哨,估计是太响了,几乎全场人都诧异的看过来。

看什么看!想把老子看得不好意思?若英,咱们走,赏钱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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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总算有户口了

一早便听到敲门声,把李清从香甜黑睡中吵醒了,今儿个他可没赖床的,晚上照旧捧着本王维的诗集催眠呢,一来二去的,认识的字也越来越多了,催眠效果也就越来越差了。

敲门的是若英,李清听敲得急,连衣服也没怎么穿好,虚掩的开了门,探个脑袋问若英什么事情,若英说三娘有急事叫他前去,一低头看见李清两条腿从长衫里露了出来,又羞的转过身去,只是一叠声的催李清动作快点。

见到云三娘的时候,李清还在扯衣服上的带子,云三娘已经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连随烟都是换了身新装,喜孜孜的站在三娘身后。三娘一见李清,二话不说,先拿假发套给他带上,接着一顶文士冠扣在他头上,扯着李清便向庄外走去,李清急了,大叫道:“我还没擦牙呢!”

大娘一早命人快马来报,要云三娘带着若英等人,午时前一定要赶到秦时楼,他李清更得先一步赶到,三娘和李清交代完,一边催促后面的人快点,一边对李清说:“到秦时楼再去擦牙也不迟。”李清这才注意到,上次给若英唱和声的四个小丫头也在后面跟着呢。

真的是马,这次李清看明白了,绕着转了三圈,可以肯定和上次见张先他们骑得一样的,云三娘也没时间和他罗嗦的,吩咐张管家骑着骡子引李清先行,然后她们坐大车随后就到。

爽得很,居然是快马奔跑,新鲜,只是屁股有些生疼,李清上次进汴梁虽说也是骑的骡子,可慢慢走和跑起来就是两回事了,这要掉下去可不是玩的,偏生管家老张头骑个骡子跑的飞快,还回头一个劲的催,李清也只好夹紧双腿催马快行。

才过了虹桥,不知道哪窜出来两条野狗,冲着李清一个劲的叫唤,李清座马冷不防受了惊,撒腿便向前面疾奔而去了,差点摔下来,慌得李清紧紧的伏在马鞍上,双手抱着马脖子,大声叫着张管家,这马到底比骡子跑得快,何况又受了惊,张管家一时间哪追得上来。

李清在马上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远远的看着城门近了,人烟也稠密很多,四蹄翻飞踏了人可就不好了,急得李清在马上一个劲的大叫“马惊了!”路上的行人也是匆忙闪躲,不多会已快到城门了,守门的士兵们一看远远跑来匹惊马,早拦在城门口了,手上的长枪斜支着封住了城门,李清一直就双手抱着马脖子由着马跑呢,眼看便要撞上长枪了,这时边上闪过一人,一侧身抓住了马缰绳,拧腰往怀中一带,这马唏溜溜叫着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一般这时候马上的人多半就从后面摔下去了,不过李清比较特别,他没从后面下去,他从前面下去了,准确的说他只是从马鞍上下去,却并没摔到地上,惊马叫人家扯停了,他还吊在马脖子上呢。

边上一阵哄笑,还夹杂着喝彩声:“王指挥使好俊的身手!”李清还抱着马脖子惊魂未定呢,觉得后背这么一紧,被人从马脖子上拎了下来。

李清定下心来一瞧,嗬,好个帅气的青年军官,不高大但是很结实,衬着身明亮的甲胄,魁梧的身材显得很挺拔,浓眉大眼透着精神,只是看着李清的眼神不大好,嘴角上带着嘲讽的微笑:“东京城里,天子脚下,怎可纵马疾行?踩踏了行人如何是好?”我纵马?李清看见他的笑容心里已经很不爽,再一听这句问话差点要暴走了,你以为我想啊,你有见过吊马脖子上的纵马狂奔么?

李清也不答话,幸好张管家这时候赶到,赶紧四下对官爷们做揖道歉,李清也对这军官拱手一礼,毕竟人家也算救过自己了,可这小军官傲气的很,洒然一笑便自顾的走开了。

张管家也甚是醒事明理,丝毫不提刚才李清的尴尬事,进得城里,一路向李清介绍起这东京的花花世界来,“这边就是桑家瓦子了,里面有莲花棚、牡丹棚、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数千人;这边甜水巷里高阁林立的便是楚云馆了,京城里也算是头一号了,只是比不得咱这秦时楼……”

不多时到了秦时楼,把马交给张管家,跟着迎出来的丫头到谢大娘跟前,落座上了茶,李清注意到就这么几日不见,谢大娘清减了许多,只是精神头倒好,也没等细问呢,大娘便递过来几张纸,李清接过一看,抬头上赫然写着大宋江宁府户簿,该填的都已经填了,他李清是江宁府横溪镇的一个乙等丁户了,自幼父母双亡,至道元年生人……至道元年?那我今年多大?李清问大娘,大娘笑着说;“要按至道元年来算,三郎现今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好好,活年轻了啊,“就是个画押便早早急急的唤我过来?叫人将户薄送去水云庄,我画了送回便好,何需如此麻烦?”李清奇怪的问道。

“你这不醒事的三郎,若不恰得机缘,哪有如此轻松的。”大娘说完,瞪了李清一眼。原来咱们的寇准寇老相爷辛辛苦苦的折腾了个祥瑞,送上京了以为能讨皇帝个好,说不定皇帝一高兴又把他留在京城,谁知道一来五、六日,皇帝根本就没召见他的意思,这不归期已到,还得回陕西做他的陕州知州去,一班子官儿捣弄着给他送行,点了名又要秦时楼出局子,上次寇老相爷不是说没听到原滋原味的送别么?谢大娘要舞?那得要李三郎伴奏才行,这奇形乐器传说已久,不可不趁此机会一见的。正好捧场的有江宁府的官员,他算起来还是寇老相爷的门生,谢大娘便趁机提出要给李清落籍,这官员一听李清就是孤身一人,名头也是响彻京城,想来也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辈,加之二百两纹银落袋,落就落吧,只是大娘你可必须到场献舞,叫李三郎伴奏才行!都说秦时楼的姑娘们难请,这番面子可就大了去了。

寇准?评书《杨家将》里可是个智计多端的人物,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清官,大忠臣,辽兵进攻宋朝时,他力排众议,主张坚决抵抗,促使真宗亲往澶州督战,与辽订立澶渊之盟,才有了北宋100多年太平岁月,这般人物,李清原本就想见见的,不是有机会了么?不知道寇老西是不是象评书里一样的一口山西腔。

第二十九章 非专业调戏

出得门来,李清见若英和全小哥脸上都是使劲憋着笑的古怪神情,禁不住哈哈大笑,他这一笑,全小哥也跟着笑出声来。

“接下来想去哪里?”李清问若英。

“公子,时辰已经不早了,莫若回秦时楼吧,再晚恐大娘要担心了。”若英浅笑着说。

时辰不早了?怎么就不早了?这才几点钟啊,好不容易玩出兴致来,李清可有些不乐意了。“公子若未尽兴,大可明日再前来,出门前大娘也曾吩咐过要早去早回的。”

那好,回吧,李清也没奈何了,憋了十多天,晚晚都是看着繁体字见周公,下次还是别带若英出来的好。不过李清不想叫全小哥去叫马车,先走走吧。时间其实也就是戌时,大约晚上10点来钟吧,桑家瓦子依旧还是车水马龙的,此起彼伏的喝彩声、笑声让李清颇有些恋恋不舍的。

大街上却已经是很安静了,虽说汴京城内万家灯火,可李清看惯了后世的霓虹灯,倒不觉得有多好看,若英却不同了,本来就很少有机会出来,能这样轻松的走在街上,看着此情此景,不禁有些着迷。

风轻轻的吹在身上,三个人的脚步传得很远。

李清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若英闲聊呢,忽听前面小巷口一陈喧哗,一个近乎无赖的声音响起:“我说小丫头,能让我们王公子看上,也是你的福分,你可知他是谁家的公子么?你跟了去享荣华富贵,不比在这桑家瓦子谋口饭食强得许多?”

“就是就是。”又一个人附和道:“明日让我家公子和开封府打个照应,让你脱籍从良,入我王府中吃山珍海味,穿金戴银的岂不是好?”

调戏?李清一听就兴奋起来,这热闹要看看的,不知道和电视电影里情节是否相同,正好觉得玩还没尽兴呢,不妨来个英雄救美,也是一段佳话啊,一想到这,也不管后面二人是否跟上,急冲冲的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李清倒有些失望了,没有什么恶奴,看看摸样好象还都是斯文人,人家好好说话呢,怎么个插一竿子?四个公子哥打扮的拦着一个16、7岁的姑娘,看穿着应该就是桑家瓦子里的就业人员的,好么,还是春天呢,四个人倒有三个摇着折扇。莫非是江南四大才子?中间就应该是秋香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李清细细打量了那个姑娘,不错,难怪会半夜被人拦着,秀秀气气透着些坚毅,只是人家好象并不是太害怕,李清觉着有些无趣了,听说话口气明明就是无赖当街调戏民女么?怎么轮到我就变了味了,人家被调戏的也不应景喊喊救命什么的,李清戳在这里干吗?

只听那女孩说道:“承蒙王公子高看,小女子愧不敢当,只是若真有意,公子自可去找妈妈下礼,这夜深路上拦着一个女孩家,哪是好人家教出来的道理?”

哈哈,小姑娘的嘴巴倒也麻利,只是这几个无赖太不专业了,听这完人家这段话,居然几个人脸上都是讪讪的,就这薄脸皮也学着当街玩调戏。

这时若英和全小哥也已走到李清身后,见到这个情景,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那四个人正觉得没意思呢,来这么三个人还笑嘻嘻在边上看热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其中一个拿折扇对李清一指:“你等是何人?为何在此罗唣?”

我一句没说,怎么就罗唣了?李清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真是地痞流氓的,我还要怯三分,就这么个半调子,你吓唬谁啊?

“这大街是你的?谁说不准我站在这?莫非准你当街调戏民女,不准我在边上看看热闹?也忒霸道了些?”李清故意说道。

“谁人当街调戏民女了?你可不要污人清白!”其中一个年纪小的急急的说道,他一开口,李清才注意到,看穿着,这就应该是那王公子了,五官长得还算秀气,眼神也不算太邪,头上的帽子中间镶着块美玉,腰带上挂了不少金啊玉啊的饰物,只是一身的长衫上绣得花里胡哨的,李清有些看不惯。

“刚才不就你当街调戏民女么?这夜深人静的你拦着个女孩家是何道理?有何企图?还风言风语说了那么些轻薄话,你还要清白?你哪里清白了。”李清笑道。

“你莫要血口喷人,适才我等在桑家瓦子中游玩,见这位姑娘品貌出众,心生爱慕才上前答话的,不曾有调戏。”王公子可更急了。

李清故意大声笑道:“还说不曾调戏,四个大男人把个小姑娘堵在巷口,要不是我等正好路过,还不知道你们要把人家怎么样呢?不如叫众人过来评评这个理,看看是我污你清白还是你调戏民女。”

“你……”王公子气得说不上话来。

王公子边上一个年纪大的同伴阴沉着脸对李清道:“且休要逞灵牙利齿,你可知王六公子家严是何许人也?即便是开封府也不敢驳了面子的,劝你掂量下是否得罪的起?”

一旁的若英在后面轻轻扯了扯李清的衣袖,要他不要再多说,连全小哥也在边上使眼色,李清这脾气反而更上来了,“我不知道你这王六公子家严是何许人,不过适才这位姑娘说的好,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得罪不起又怎的?我倒不信这大宋朝的天下,当街调戏还会有理了去?”句句都钉死在调戏民女上,李清可是故意的,含血喷人,小意思。

“好,那尊驾就等着,我等日后必来领教的。”阴沉脸说完,转身对那王公子拱身说道:“今日时辰已晚,也恐老太爷在家中揪心,六公子不妨先回府去,这事待日后了断不迟。”

叫板?你当我吓大的啊,李清心想,场面话谁不会说。

待得这四人走后,那小姑娘对李清一福:“多谢大官人出言相帮,实则适才安娘也并未受多大委屈,这浮浪子弟撩拨,安娘也见得多了;只是大官人倒请小心些,怕是这家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爽,连个见义勇为都弄得别扭了,李清也郁闷着呢,你说你个调戏民女都不能做得专业点么?装什么斯文啊,

不走了,坐车回去!

全小哥办事还是麻利的,一会马车就到了,回到秦时楼,这里却还是灯火辉煌,纸醉的还在纸醉,金迷的依旧金迷。

等全小哥把褡裢打开,李清才发现一路上居然买了这么多小东西,问问若英要不?若英也是笑笑摇头,全小哥,你家不是还有几个小子么?干脆你全带家去吧,剩下钱也不要,算是今天的辛苦费好了,行了行了,叫你拿走就拿走,李清有些不耐烦:不爽,很不爽,虽然若英看我的眼神暧昧了许多!

第二十六章 尽余欢

寇大人的确不是山西人,更别说象评书里的一口别扭话了,很端庄的一个老头,举手抬脚处透着股子威严,人家丁相爷就不一样,慈祥的笑容堆了满脸,看见李清的时候亲热得很,连说几日不见怪挂念的,很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

李清今天来和上次不一样,可是有请柬的,一进门边上便有人大声唱名,最先扑过来却是张先,李清有些纳闷,不是京城官员给寇准送行么?这张先现在好象还没有金榜题名啊,难怪人家开开心心的做官到八十岁啊,就凭这混场面的本事,不服都不行,何况人家还能压海棠!随后过来招呼的人不认识,方脸,颌下三绺长须,一见李清便笑道:“这就是我们江宁的才子了,离乡日久也不回去看看?咱们秦淮的风月与京城相比也不惶多让的。”张先一旁忙介绍道:“三郎,这便是江宁知府刘大人,可是你的父母官,官声极是清廉的,据说不久便要上京为官了。”

靠,不会吧,一表人才啊,放哪都是个教书先生的标准样板啊,就差没在脸上刻‘正人君子’四个字了,李清不禁多看了这位刘大人几眼。刘大人极是热情,大声的向李清介绍到场的人物,李清一边虚虚敷衍着,望着刘大人那笑容可掬的样子,暗想不知他和谢大娘讨价还价时该是何嘴脸呢?

主位上分别坐着丁相爷和寇准,丁相爷边上相陪的依旧是虫娘,而寇准边上坐着的是谢大娘,李清的位置自然是靠得很后了,边上相陪却是楚云馆的姑娘,若英随烟她们当然依旧等在厢房里,管你是不是状元红还是状元黑的,不准出来坐!

还是流水价的上菜肴,还是此起彼伏的媚词如潮,李清倒也懒得理会,不过刚才跳舞的有个女孩子不错,盘子亮,条子细,李清还觉得人家好象特意给他多抛了几个媚眼的。酒过不知道几巡了,看到大家都不象前面那样正襟危坐了,李清也放松的斜依在靠背上。

“三郎,妾身是楚云馆的依依,三朗几时有暇,也来楚云馆探探奴家可好?”边上的姑娘为他再斟满酒,腻声说道。

“好,有什么不好的,等我有空吧。“李清笑道。

“这男人家诌起谎来,偏生就有女孩家肯信的,三郎想是在消遣妾身了,如何会记起到楚云馆来探奴家呢?”依依边上幽怨的轻声说道。

靠,当我是凯子?李清暗道,可嘴里还是连声说,哪里哪里,怎么会呢?一有了空,准到楚云馆来找你,依依姑娘,对不?来,喝酒。

只听得有人起身大声说道:“寇大人身居边郡,心忧庙堂,实乃我等之楷模,今闻得秦时楼有新度的曲子,何不快快唱来,以慰我等对寇大人的眷顾之情。”李清一看,不是那江宁知府刘大人还会是何人。

先来的却是随烟,只见她抱着琵琶,先是对主位深深一福,然后坐在椅子上定了定心,开声唱道:“相见时难别亦难……”

小姑娘的确很有天赋,居然让李清在边上觉得随烟的表情都有那么几分哀怨了,人才啊!连云三娘提到柳七时恨恨的表情都学得个十足。

一唱完,喝了酒的人叫起好来,比平时可要高那么几分贝的,随烟听了也兴奋的涨红了脸,特别是丁相爷都招她前去问了那么几句,李清在边上都担心她一口气喘不喘得上来。

过一会,若英和四个小丫头也静悄悄走了进来,都还是上次的打扮,若英一开声,满场便是一片肃静,就是凭这个歌拿下的状元红,京城里可早就传遍了去,都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今日能现场听了,谁还愿意饶舌?

一曲罢,余音尚且袅袅未绝,只见那寇准拍案叫道:“好,好,今日方知圣人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的真意,诚不我欺也!”

李清与大娘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

寇准问道;“此曲何名?”

大娘一旁忙答道:“刚度的新曲,还未曾命名。莫若就请寇大人为此曲定名如何?”

“老夫何德何能,岂敢掠人之美,不敢不敢。”寇准谦逊道。

“大人才识卓绝,官声鼎盛,立澶渊之盟,功在社稷,便请老大人为此曲定名。”大娘起身施礼说道,下面也是附和声一片。

只见寇准捋须沉吟片刻,说道:“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此词已说尽离别之残、寒,这名么,需得道出真意,诸君,就定名为‘尽余欢‘如何?”

好,确实好,李清在下面听了也是暗暗赞叹,这寇老西有几把刷子,难怪人称他的诗多清新之句,直追晚唐,胸中自有丘壑。

“既然要我定名,谢娘,这曲谱定需抄我一份。”寇准笑道。

“大人有所需,敢不效命?大人既为这曲子定名为‘尽余欢’,小女子便也献舞一曲,为寇大人以尽余欢,可好?”谢大娘也笑盈盈的说道。

有人将吉他拿来,李清起身,仰头干了一杯酒,接过吉他,走在场中椅子前坐下,旁若无人的撩起二郎腿,眼光对大娘一示意,便弹奏起来。

兴到高处,随着大娘轻快的舞步和悦耳的铃声,李清右手五指在吉他面板处敲起一连串的鼓声,然后还即兴加了一段摇滚味道的扫弦。

大娘舞步刚停,喝彩声便惊天的响了起来。

好,那当然,李清笑嘻嘻抱着吉他,还用你们说?——

先休息一会啊,出去办事10来天,弄乱了我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好习惯,正调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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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约战

什么叫调戏?就是被调的一方要有被戏弄的感觉,要是被调的一方自己都没有感觉被戏弄,那叫调情不叫调戏。所以,安娘只是被人调了情,被调戏的人是李清,当然王六公子也理所应当认为自己被调戏了。

李清一向认为女孩子害羞的时候是最可爱的时候,当然更可爱的就是漂亮的女孩子害羞了,当年年少轻狂的时候,一群人没事就坐在学校的广场上,给来来往往的女孩子尖声怪叫的打分,一有美女经过的时候,一群人什么都不说就盯着看,直盯得人家满脸飞红,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的好,才换得他们在身后的欢呼。

动手动脚的调戏,还真没干过,向往啊!

回来大娘告诉李清,那柳七又来找过他了,大娘说这话的时候,好象不是生气柳七哥,倒象是生气他李三郎了,我又不是美女,和我吃什么醋?他李清又没叫柳七来找上门!

人懒散久了,稍微动一下都觉得累,按说昨天还是出去玩呢,只是多走了会路,早上就不想起床,秦时楼的作息时间好啊,李清睡得舒服,醒来也不想动,赖床是个好习惯,可以想很多问题,估计很多思想家都爱赖床的,李清在床上舒服的翻个身,春天也快过完了,被子有些盖不大住了。这被子……没有大娘的被子香!给李清又是安排在vip小楼里休息,换得都是新铺盖,不好,虽然有太阳味道,好象还少了点什么。春天啊,万物复舒,百废待兴的,两条腿伸在被子外面左右踢腾,赖床的龌龊人有些想女人了,上次也是安排在vip小楼里的,不过上次还安排了个月娘……好象大娘再没想过要给他李清解决一个人睡觉没意思的问题了。大娘不错的,身段好人又漂亮,云三娘更好,女人味足,若说大娘的姿色一看,惊艳之外让人想亲近、想征服;三娘……则是让人想犯罪了;可惜,她们俩都喜欢上别人了。若英要不是才15岁就好了,这小丫头铁定现在是喜欢我的;其实月娘也不错,可惜胸脯不怎么大……

又是急急的敲门,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若英,她老是先敲两下轻轻的再加三下重重的,李清也没着急,连长褂也没披,过去把门打开,回头又奔床而去,口里问道:“可是大娘又叫你来找我?”

“不是大娘叫我来的,是我……”若英在后面急急的说道。

哦,那就不忙上床?

“你来找我?帮我穿衣服?”李清还特意秀了秀短裤外的两条光腿。

“三郎,有人找上门来要和你比试呢。”若英红着脸拿过李清衣服服侍他穿上,比试?决斗?李清奇怪的看看若英,在案前坐下让若英为他簪假发带帽子,一边问:“你可知是什么人?为什么事情找我?”

“缘由我也不甚清楚,适才在大娘门只听得些大概,来的是太学里的学子,说是要和公子见个高下的。”若英在后面细声道。

李清忽然想起云三娘和他说过,太学里的学子数次叫若英出局不成,放下话来要和他李清见个真章的,还说他弄些诗余哗众取宠的。这宋朝初期不象后世那样把唐诗宋词并列当文化瑰宝来看待的,重视诗轻视词,贬之为“诗余”,更加过分的是,就那个神童晏殊后来做宰相后,对他以前做的词一概不承认是他写的,好笑的是后人把他的词编为《漱玉集》,他的诗反而不大见过。

这么说是要和我抢妹妹了?不过这若英还不能算我的人呢。

“你可知是如何个比试法?”李清问道,若英摇摇头,不过看他的目光似乎也没有太担心的,反而反正李清觉得兴奋多过担心了。

不行,得问问,我三字经都背不出呢,如何跟太学生见高下的,他连来几个子曰李清恐怕就得趴下了。突然李清有了个主意,对若英说:“你快叫人去找昨日那个安小哥进来,我有话问他。”

不大会,安小哥进来,神色有些拘谨,想是从未进过后院的,一听李清问他,不由得苦笑道:“小的只是一帮闲,这文士衫还是为谋饭食添置的,实在不知学问人如何比试,见也不曾见过,即便想去长见识,人家也不邀请我啊。”

也是,看来问错了人,李清随后问道:“那你们平时碰到这事怎么个比法啊?当然不是说比什么文了,我是说比如两人个人为了抢一个女孩子,或者,唉,反正是有纠纷了怎么解决?”

全小哥扫了一眼边上的若英,若有所悟,回答道:“这东京城内是不准械斗的,自太宗皇帝监领开封府后,府衙对械斗,盗诲缉捕极严的,我等若有纠纷,一般约去西门外宏毅寺前了结。”

居然有决斗场?李清来兴趣了,问道:“怎么,那人多么?常有斗殴?”

“这开封府原是禁私斗的,但去了西门外,只要不出人命,官府也是不大理会的,每日都有,有时一日还有三四起的。”安小哥答到。

这可一定要去看看的,看看古代人怎么打架的,都头发长,男的也互相拽头发?一定也别有一番味道的,不说了吗,群架也很多的,咱大宋朝禁止私带兵刃,西瓜刀有不?菜刀也成啊。

看来是没办法了,现在去读书怕也来不及,若英在边上笑吟吟的很是可气,不就为你争风吃醋么?现在还要弄得我去丢丑啊,我连百家姓都只记得前八个!李清忿忿在若英脸上掐了一把,若英羞得落荒而去,李清撮撮手指,手感不错,以后没事就掐掐。

大娘和三娘都来陪着吃饭,李清对那篇骈四骈六的约战书只扫了一眼,没好气的说知道了,既然把词都叫诗余,他李清就是把苏大胡子的名句全用上怕也是没有用的了。

“怎么,三郎莫不是怕了?”云三娘边上问道。

怕?笑话,不是怕,是很怕!

“这有何难,此人自视极高,放下话来三郎如何比法他都接收,三郎便与他比琴技如何?你的那个吉他现下也独步京城,无人不晓了,岂会输了给他。”三娘笑道。

我会吉他,人家不会弹琵琶么?分不高下比第二样呢?李清有些不屑。他不过讨了个巧才弄到点小名气而已,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靠,跟老子抢妹妹,老子揍你个丫挺的。

“三郎,上门来说你污人清白,此事还是要稳妥处理才是,”大娘倒一反常态,郑重的说道。污人清白?李清一下就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了,好家伙,手段高啊,一晚上就找到我落脚点了?这么说输了我就是污人清白了?我还嫌你调戏的不专业呢!

不行,不能输。

等等,大娘,那个人你可曾见过?很高大魁梧么?

大娘笑道:“一文弱书生而已,瞧身量怕不比三郎健壮。”

不说比什么你都接着啊。

“大娘,请为我回书给他,明日未时,西城外宏毅寺见!”李清大笑道。

第二十七章 逛街街去

好家伙,一下子窜上去2名,谢谢了,离16已经很近了。不过离之前的12还是有点距离,那位说了,多更新就没什么问题了,好,你说的,我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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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杯换盏的,喝得有些多,虽然酒味道很淡,可也架不住人多,丁相爷邀他过两天去他府上坐坐,瞧人家一脸惜才爱才的摸样,能拒绝?张先现在简直就象和李清打小一块玩泥巴长大的亲热,邀去吟风赏月?李清答应的时候只听见风月,就一口答应了?后面觉得有些不妥了,我连三字经都背不出几句,和一班文人混一起不就漏了馅?江宁刘大人过来约他,这根本没问题,父母官,何况秦淮的风月确实不错啊,话一说出,两人心照不宣的再连干几杯;一不小心,连依依要他三日内去楚云馆探她的要求都一概答应了,难怪说酒是色媒人,一喝多点酒,这依依就是好看很多。

寇老大人语重心长的叮嘱一句都不记得了,李清只记得走的时候先是随烟过来搀他,然后……马上若英也扶着另外一边,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几个小丫头搭不上手,李清倒愿意直接被抬出去。

醒来头倒是不疼,就是嘴巴干得狠,李清迷糊中醒来,才嘟囔个“水”字,就听有脚步声走近,然后一股清凉自喉间而下,连喝了两杯,翻个身才发觉这被子香香的,这才想起中午喝多了的事情,忙翻身坐起,见若英端了个茶杯站在床边上。

李清连忙掀被子起身下床,脚刚沾地,才发现自己只穿了条短裤,想缩回去都来不及了,若英一见又是满脸羞红,不过这次倒没转过身去,而是帮忙拿来衣裤,帮李清穿上。其实这短裤一点都不短,就是太不贴身了,宽荡荡的让李清总觉得心慌。

有人伏侍就是好,李清举着手,任若英帮他穿着,一会完了,李清坐在椅子上,若英在他身后细心的为他簪上假发,戴好文士冠,李清四下一打量,这房子不错么,满眼都是好东西,调笑的对若英说:“状元红了啊,身价高了,秦时楼都给你住这样级别的好房间了,比我住的好。”

若英捂嘴笑到:“先生玩笑了,若英哪能住这样的地方,这可是谢大娘的居处。”

“谢大娘呢?”李清问。

“大娘见先生酒醉,回来便安排你睡下,并吩咐奴家在边上侍侯,这会子已是辛时,一会楼中便要多客人了,想是大娘正在忙呢。”若英说道。

差不多睡了4个小时啊,中午光顾了喝酒说话,菜都没吃几口,李清忽然想起去赴宴的路上看见过许多小摊,这东京还没逛过呢?不如出去走走?

听见李清要随便出去走走,若英眼睛一亮,思量下便转头出去了,这一去的时间老长的,莫非大娘不同意?还是大娘忙的都找不到了?

二十来分钟,见若英换了身装扮笑嘻嘻的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吊钱,李清也喜欢若英作小丫头打扮,这可不是说若英装扮起来不好看。

才走到门口,谢大娘迎了上来,远远便笑道:“今日三郎兴致倒高,不知是不是日间被哪家姐妹勾了魂去,要如此匆忙赶去探访的?”

李清一下子扭捏起来,想起中午答应依依要上楚云馆的事来,吃住都人家秦时楼的,却上楚云馆看姑娘,确实不大地道,不过这大娘又从哪里知道的?

“若英,看紧这花花相公,休让他被别处烟花迷走了人去。”说得若英一个劲点头,李清嗯嗯啊啊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你等二人皆不熟悉汴京路径的,你且稍待,等我叫个人来。”说完,大娘叫人出去了,一会过来个年轻后生,看着打扮也不算太差,衣着也依稀是个文士的摸样,不过眉眼间显得有些局促,“相烦小全哥陪着出去逛逛,三郎可是秦时楼的贵人,出去仔细些,稍有差迟我可是不依的。”大娘嘱咐完又嘱咐。

走过秦时楼的大彩坊,再过了小桥,巷子里拐两个弯,就到了大街上了。

远处残阳如血,正把余辉洒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路上行人如织,来往不绝,李清用脚跺跺,一色青石铺就,好宽的大街,后世哪有这么宽的步行街?李清见若英手里紧紧的拽着那两吊钱,接过来颠颠,居然还不轻,一回头看见后面的小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肩上背了个褡裢,叫他过来:“钱先放你处收好吧。”

两边店铺高声叫卖着,人群中还不时有挎着小篮追着行人推售的,人多,若英也不象往常那样隔个两米距离了,紧紧的跟在身后,不时还用手拽拽李清的衣角,李清觉着新鲜啊,除了偶尔避让下马车,整个就是乱逛,一会在路这边,一会又窜到那边,什么都瞅瞅,连人家卖针线的都凑过去看了好半天。若英也是一脸的兴奋,李清看什么她也看什么,只是每次李清见到她把玩半天的,问她要不要买,她都是摇头说不要。

不过一路吃食不少,好玩的小玩意也多,这小全哥也算个人才了,李清冷眼打量过的,一路上都是不远不近的吊在后面,也不往跟前凑,要是李清把玩哪个小玩意久了,便凑上前细声和卖家讨价,买的东西李清给若英,若英摇头不要,全哥又接过来放入褡裢里收好。

想是若英不愿意在大街上吃东西,李清也不好意思吃了,中午本就没吃什么,一路上有点饿了,不过李清不愿意上大酒楼的,东张西望半天,选了一家不大但是人却很多的小馆子进去了。

“几位贵客请上楼上包厢。”店小二麻利的上来招呼,不去,本就是瞧热闹来着,包厢里有什么好看的?京城里高层建筑也不多,能有楼房的大多是所谓高级酒楼了,李清等三人只在角落找个安静点的座位坐了,小全哥倒是马上过去叫吃喝,一会回来斜签着身子坐着,想来他点的都是店里的高档货,上菜速度还是店小二的殷勤都是特别的。一会便凑上来个卖酒的小女孩子,年纪不大,怕比若英还小些,却是做妇人打扮,李清才醉醒了,原不想要酒,拗不过人家软语相求,小姑娘一高兴,还站在那给李清他们唱了个小曲,唱完李清一笑,小全哥倒是立马掏出几文钱给人家打赏了。李清心里想,当年文君皓腕胜雪当垆卖酒时,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番景象的?

不熟悉啊,点的还是羊肉,这李清也不客气,招手对店小二说再切一盘猪肉来,细细的切了片,然后沾了酱吃,把羊肉往小全哥面前一推,皱皱眉头说腻了,人家不含糊,三两下便一扫光,吃的劲头和那身文士衫可不怎么相称的,酒也是手到杯干,不象李清那样拿在手上玩,李清笑嘻嘻的看着,不由的来了兴致,随口问道;“你到秦时楼多久了?给的工钱几何?可做的开心呆的习惯?”

第三十一章 见到故人了

一早李清就嚷嚷着要换贴身一点的衣服,若英过半天羞答答拿着件长衫走过来,李清一看,晕很,丝质的还绣了花,看样子还不算完全完工的,瞧瞧若英的样子,李清问道;“你做的?”若英点点头,头低得很,看不见表情。

“不过今天我不穿这件的,能不能找些贴身的来。”话没完,就见若英抬头那一脸的委屈,赶紧说道:“你这件是贴心,不是贴身,比如,这短裤啊、长衫的,活动起来不方便,我要那种,就是武士打架穿的,不是甲胄,明白么?”

“不就是胡服么?说什么打架的,现做可要来不及了,三郎且等着,待若英为你买去。”若英抿嘴笑道:“今儿是和学子们比试呢,输了人家也不会打你,要穿那个做什么?”

是,是不会打我,不过可没说我就不会打他?

今天的饭吃得比平时早很多,大娘说了,去那西城门外还有点子距离,午时动身怕是不大来得及,三郎且骑马先行,她和云三娘等也要坐大车去看个热闹的。看热闹?李清试问了句:“大娘可知那宏毅寺是何场所?”大娘和云三娘也都说觉得奇怪呢,就没明白你李三郎从何处听说此地所在,要说吟风弄月,选秦时楼岂不更见风流的?

妹妹就是妹妹,以为男人的世界就是和她们有关的风月了,不知道男人的手除了摸妹妹之外有时候也是用来干别的么?

李清是带着安小哥一道前去,穿城而过,朝廷的规矩就是骑马也得缓步而行的,谢大娘做事情也隐秘的,一直没让人知道他李清就是借住在秦时楼里,其实不服气李清的人多了,凭啥你一个人独占花魁啊,这今年状元红若英小娘子可与往年不同的,千呼万唤都难见上一面,据说就是给这个什么李清给独霸了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世界还是有心人多啊,李清还没拐上大道呢,就见张先和上次几个高矮胖才子们已经在路边等候了,远远瞧见李清便迎上来:“李兄果然气度不凡,如此大的盛事居然一个帮场的都不带,只一随从前往,想来李兄早已智珠在握,稳操胜券了。”

李清忙问怎么回事情呢,却原来太学中好事者早已经把消息传开了,太学中文彩最盛的吴中学子陈启先要和传说中的江宁才子李清论文比试呢!为什么?还用问?当然是为美女了,不知道是叫什么英娘还是安娘的,反正就是为女人!地方选得特别,不是什么楼馆,居然是西城门外的宏毅寺,平常才子们比试都是什么楼馆啥,不够班的想看都看不着,这下好了,那地方可宽敞着呢,请不请的还不赶快去看个热闹啊;据说陈启先的相好是兰吣台的头牌诗诗姑娘,昨天和陈才子闹腾了一宿呢;还有咱东京的楼台馆所的姑娘们都知道了,纷纷前去捧场的,不去看那两个鸟才子,去看看美女也好啊!

李清听了张先说的情况,一打量街面上,敢情,朝一个方向去的人可是特别多。张先说人家太学里可是摩拳擦掌的要收拾他李清呢,赶过去助威的就有一百多号,他们这四人和李清一见便大生亲近之心,认为李三郎可谓人中翘楚,一定不会输的,所以特地赶来为他李清助威的,张先指着刘大才子说:“刘兄在太学中为三郎说话,还与人赌了一个月的东道呢。”李清也赶忙拱手相谢,殊不敢当啊。只是你们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一会吃了苦头可别怪我,你们可都是自愿的。

“张先在京城交游广阔,可知京中谁家大人府上有个王六公子?”李清在马上悄声的问张先。

“如何此事还牵扯到什么王六公子?”张先奇怪的问道。

李清便把昨晚的事情如此这般与那张先说了,这污人清白的嫌隙就是这么结下的,张先问了这王六公子的形容相貌后,沉思了会,便对李清说:“如此便让刘兄等陪李兄先行一步,小弟去帮点事情稍后便来。”说完,自打马而去了。

宏毅寺建的地方好啊,半山坡上,四周树木葱翠,更显得清幽;后面有靠,左右有抱,前面还有照,只是前面的这个照,就不是什么池塘湖水的,而是极大的平缓草坪,果然是个开片群殴、好勇斗恨的好地方,想来我佛也慈悲的,天天见着大家舞着西瓜刀你来我往,超度起来就近方便了。

未时未到呢,人已经来得不少了,庙前的轿子都停了不少,想是居高临下的,看起来方便,也没几人认识李清的,李清几个也站一旁也观察观察环境啊,妹妹们想来不是躲在轿子里就是藏在车里,掀着一点点帘往外看,怕是要让专程看美女的人失望而归了。这么一打量,李清倒看到个认识的人了,虽然今天穿得是便装没带甲胄,那日马惊城门,就是人家帮他把马带住的,顺带把他也给从马脖子上拎下来的,人家好歹也算是救了自己一次啊,李清今天心情好,走过去便是抱拳行礼,可人家哪认识他啊?说了半天才依稀想起那天是有这么回事情,人家奇怪了,这样的丑事情遮掩都来不及,装不认识也就完了,你费那么多口舌还非说清楚?奇怪了!这人谁啊,本朝军中宿将王超之子王德显。

“怎么说王少将军也是救了在下,怎可不当面拜谢?男子汉做事当恩怨分明,原本小弟就骑术不精,叫人见笑又怎得?”李清若无其事的说道,本就没什么啊?为这个也怕丑,后世怎么出来混的?

“只是王少将军今日为何也来此地?莫非也是来看小弟热闹的?你这脸上……?”李清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

“李兄也是个爽直人。痛快!”小王将军摸摸脸上的青肿:“没事,刚和殿前司的王八蛋切磋了下,别看我这般狼狈样,他可是给人抬回去的。”

“那当然啊,我们王指挥使身手了得,这月打了15次,那次对手不是要给抬回去?”边上一个显然是小王将军的跟班自豪的说道。

你牛,15次,这个月都还没到月中呢。

小王将军的老爹老王将军在军中多年,素得军心的,却深知在这大宋朝做武将的道理,早早回家安养天年,还严禁自家子弟在朝中做大官,王德显从小不爱学文,好舞抢弄棒,学了一肚子的文韬武略,老爷子也只让他在眼皮底下,禁军里弄个小小的指挥使混混,敢情郁闷呢,这心情不好脾气就大,这京城纨胯子弟也不少,谁服谁啊?荷尔蒙一失常便经常要开片的,不过他老爹倒是好说话,只是嘱咐小王将军下手要有分寸,别把人打坏了,为打架的事情倒也不太责难他,不过,打输了回去,老爷子可是不依的,鞭子好歹都要给一顿。

多好的老爹啊,开明而且高明!

第三十二章 单挑

适才王少将军大显神威时,就发现今天边上的看客明显就多些,更兼多有佳人轿中窥视,更加是打得淋漓尽致,拼着脸上挨一下,一脚把对手踢得再也爬不起来,完事后当他为之踌躇四顾时,才发觉人家都不是来看他,一问才知道原来一会还有更精彩的对决,这个郁闷啊,心说你们这些酸腐文人干嘛来抢我们的场子?干脆不走了,我也看看热闹,谁知道居然是这马都不会骑的小子要和人比试。

“我说这位李兄,既然要与太学里的学子比试,何不寻个闲雅所在,为何要来这宏毅寺?”王德显奇怪的问李清。

“请问这个地方是用来干什么?”李清反问道。

“这个地方是用这个比试的。”王德显说完,捏起拳头对李清挥挥。

“着啊,调戏民女反诬我坏他清白,实在可恨,我今天就是来揍他的,谁和他比什么文!”话音未落,别说王德显吃惊的睁大眼睛,连边上的高矮胖三大才子嘴巴惊得也合不拢了。

“对方怕不有上百号人,你们就这样的五个人上?”王德显怪笑着问道。

“你们怕不怕?”李清回头笑嘻嘻问同来的几个,安小哥有些吃惊,看看对面吐了吐舌头,高矮二位象是有些退缩,刘胖才子好,没说什么,撸撸袖子有些跃跃欲试的。

“好,难得你这文绉绉的也有这豪气,今天本少爷就陪你进退如何,不就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人么,人再多老子还不放在眼里。”王少将军见李清毫不畏惧的神色,也兴奋的说道。不畏惧?李清心里明白着呢,对方是人多,可谁是想着来打架的?不过王少将军这朋友一定要交,混在京城,这样的哥们是越多越好,没准也有我李清横行京城的一天啊。

人王少将军倒底是将门虎子,可不是一般的莽撞军汉,这不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阵容,回头就和李清商量:“对方人手确实不少,但好似并无准备,且领头之人尚未来,莫若我等先下手为强!我带随身家将为前,李兄居中,其他四位断后,我等先杀将过去,打散这百来人,如何?”

好么,人家一群学子这会子还在相互作揖行礼呢,虽说也是来帮场的,抱看热闹的心还是多些,这文人骚客会文论诗,也是件雅事啊,更何况事关风月?今天人不少,能跻身其中、恰逢盛会的,也添日后不少谈资了,又几曾想到这边的人是要准备冲过去粗俗的挥之以老拳呢?李清苦笑的想,这哥们是个活宝啊!要这么冲过去就揍,对方的百十号人肯定是顶不住的,然后呢?追鸭子似得赶得这帮学子满山乱跑的揍?这明天汴梁城里咱还跨得进来?这不是佳话倒是天大的笑话了。连忙扯住王德显说道:“少将军且休要着急,与我约斗之人尚且未来,这要先打过去,为主之人不来如何是好?”

“你既不怕,也好,管他千军万马,今日兄弟定与你一起杀他个三进三出!”王德显象是要上战场了!

对面人越聚越多了,大车、轿子四周停了不少,李清四处瞅瞅也没找到大娘、若英她们所在的,却听得对面人群中一阵欢呼,几匹马和一辆大车入到那群人里,李清和王德显对望一眼,不用说,为头的人到了!

眼看对方人群慢慢过来了,李清也准备迎上前答话呢,却见张先催马过来,先冲李清一抱拳:“三郎且请稍待片刻,容我先去对面答话如何?”说完,一拨马便过去了。

搞什么东东的?李清也摸不着头脑的,最担心的就是王德显了,心说都等这么长时间,你跑了搅什么场?做和事佬?一会打不起来小爷可跟你没完的。

眼见着张先扯着个人一边说了半天话,李清也猜不到是什么内容,不过那人估计就是陈启先,一会张先便笑着过来,下马便问李清,“三郎想如何个比试法?”

边上王德显急急嚷道:“有什么好问,单挑群殴都成啊,最好是群殴!”

张先咋一听这话,差点以为自己耳朵是不是忘家里了,高矮胖三人急忙把他扯过来如此这般说清楚了,张先有些恍惚的问李清:“三郎不曾弄错吧,这太学里与人比试还从未有过论拳脚的。”

“调戏民女,还要帮人强出头,反说我污人清白,不是说如何比试他都接着么?听说太学里出来的都号称精六艺的,你且告诉这陈大才子,我今天想打得就是他!”李清大声说道。

张先耷拉着脑袋过去,才把话说完,这边的人群嗡一声炸开了,乱嚷嚷也听不大真切,只是有个声音特别响亮的叫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切,调戏民女不算有辱斯文?虽然李清也觉着前日的调戏实在算不得什么,可一定得咬死这点,咱占着理!

折腾好半天,张先才过来,冲李清怪怪的笑道:“打!”

呵呵,居然真的打?这陈大才子也有种。

张先凑过来偷偷的告诉李清,这陈启先学问号称是太学中第一,自己也常夸口是文武双全的,虽没见识过,但也要小心着些。

消息早已传开,太学陈启先单挑李清李三郎喽。

圈子围得不大,人多,看来即便学问人照样有国人好看热闹的传统,挤挤攘攘的只留个方圆10来米的空地,远处轿子里的姑娘也下来了不少,没办法,人多看不清啊。

李清卸下长衫,露出紧身的胡服,走入场中,对面也过来一人,李清一瞧,很精神的一个书生,身量和他差不多,面容俊秀,想必这就是陈大才子了李清恨恨的看着,没事你帮人出什么头?一会要在这张帅脸上多揍两拳,叫你比我帅!

张先走到两人中间,对四面一抱拳,大声说:“诸位,今日太学陈启先因爱慕秦时楼英娘,与李清少有纷争,特约此地做个了断!我等做个见证,输者不可再上秦时楼罗唣!”

妈妈的张先,怎么会变成抢妹妹了?你打得什么主意?

李清惊异的问道:“张先,你这话何意?”

却见陈启先把衣袍往腰带上一撩,大声叫道:“要打便打,多说无益!”说完,劈面便是一拳,险险击中李清。陈启先心里那个气啊,和你会文你要打架!随你选比试法子只不过是客套话啊,圣人门徒学得不都那几样么?打就打罢,还要被人逼着说是抢妹妹!今儿不把你李清收拾一顿,怎么显得我陈启先的文武双修,也难消胸中的闷气。

兄弟是新人,不知道规矩,上周发稿时间掌握不好,一下子首页新人榜上便没了名字,过了2,3天才回去,很没面子的说,今天老鸟告诉方法了,也卖个巧,下一章今晚12点一过就发,请各位有票的一定捧个票场,没票的……连续点击一百次才准去睡觉!

明天继续2章,这书在2万来字的时候已经签约,太监的不会,另外再下周会上三江推荐了,所以到时候不会这样讨着要票了,就一周时间,各位捧捧场子,也让我有点信心不是?有信心人品也就好些,人品好些更新也就多些,您说呢?

第三十六章 春色如梦

酒喝得不少,姑娘们毕竟都是秦时楼里挑出来的,齐齐的风月老手,来个生瓜蛋子都能把你给捂熟了;张先也就郁闷了这么一会,没多久也是拎着个酒瓶满场转悠了,学武的还就是不一样,王少将军的酒量可不是盖的,一喝就是好事成双,五福临门的,一个人单挑全场,敢情不要钱的酒喝起来就是痛快些的;安小哥都能放得开和边上姑娘调笑几句,你说这气氛还能差么?

另外几个人在干吗?李清看不大清楚了,烛光早就没有刚开始那么亮了,厅中间还有些唱歌跳舞的,暧昧的灯光下,怎么能看清楚人家在干什么?再说为什么要去看呢?反正刘大胖子是肯定不会老实的,暧昧么,就是不清不楚的才是最高境界!

李清也开心着呢,漫不说月娘想着法子让他喝酒,花色也是各种各样,什么合欢杯、琵琶杯、荔枝杯、鸳鸯戏水杯……最好的就是佛跳墙杯,月娘背对着李清坐着,手上拿着杯酒放在胸前,李清得从她身后探过头去喝,早已是衣鬓松斜,李清头一探过去,眼睛先盯上了月娘从脖颈下透出来的春光,肌肤挨擦的,月娘身上的幽香又扑鼻而来,李清想着若英在边上呢,还努力把持着心里的一点清明;我说月娘,你别这样啊,我头一靠近,你的手就往下移,你要再往下移,我可就要不管不顾了!这就是佛跳墙杯么?看见这般旖旎景象,佛绝对不会去跳墙的,他只会去撞墙,后悔当初为啥整了个光头!

若英都和李清来了几个合欢杯的,小小的身子拥在怀里的感觉不错,虽然她羞红着脸,可眼角露出来的绝对是妩媚,李清好多天后还坚持这么认为的!今晚的气氛真得很好,连月亮都黄黄的,透着一种说不完的暧昧!

可李清却总有些不如意的,隐隐的心里觉得有些事情不大对头,有心事么,酒喝得就多些,喝得也会快一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宴会散了,也不知道其他几位的去向哪里摆驾何方,反正就是散了,李清被若英和月娘搀着摇摇晃晃去他的vip楼了,一路有些风,吹得李清酒劲上头了。进了房里,又加了好几双手为李清拭面擦身净手的,李清觉得想说什么,见人多心里还明白这事情不能当着人多的时候说,一会除衣解带的,李清就这么脚步飘飘的上了床,一下子屋子里便静了下来,李清躺在床上,闭着眼呼着酒气,仍感觉到屋子里还有人,钗环轻响,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织物摩擦声,随后,便觉得有人掀帐进来,李清睁眼一看,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余一只红烛在墙角亮着,看不清来人是谁,一阵香风袭来,来人掀被上床,李清便软香温玉抱个满怀。

幽暗的光线下,李清觉得怀中这人象谢大娘一般清丽,象云三娘一般温婉,还象若英一般幽怨,加上月娘那样的狐媚,抱在怀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妖艳得不可方物,一时间唇檀烘日,媚体迎风,姬媵缔交,若娣姒然;鬓云乱洒,胸雪横舒;神丽如花艳,神爽如秋月;神清如玉壶水,神困顿如软玉,神飘荡轻扬如茶香,如烟缕,乍散乍收;其声……当然有声,不过权且无声胜有声吧,只有那墙角燃尽的红烛,啪的一声灯花一闪,无边的夜色正如帐中的无边春色,四处蔓延开去。

厮守追欢浑耗事,牵扯交合等闲春。

第二天.

风平。

日已三竿。

李清舒服的醒来,随手触摸到的却是一片香软,睁眼一看,一个佳人发鬓凌乱正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玉葱似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胸前,被子边露着雪一般的肌肤,不是月娘又是哪个?

李清昨晚也不曾十分醉的,昨夜的事情倒也还是清楚的;一夜贪欢,春风几度,那时候哪有空去想别的?这时候突然想到若英,不知她可知晓此事,又会如何想他李清呢?细细想想好象自己昨晚并没有强留月娘的举动,不过想到若英,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想试着抽出手臂悄悄起身呢,才一动,却听得月娘朦胧中娇声道:“三郎休要罗唣,容妾身再睡一会。”李清也不敢再动了,瞧着月娘春睡的摸样也是娇憨可爱的,干脆一把搂在怀里,他也再睡一会。

回笼觉就是香甜些的,许是昨晚征伐有些过度了,月娘使劲才把李清给摇醒,睁眼看时,月娘不知何时已经起来,早就梳洗停当了,见李清睁开眼,笑道:“已近午时,三郎再不起身,一会谢姐姐叫人来唤,怕是三郎要羞掉奴家面皮了。”

光溜溜的暴露出来?李清还有些扭扭捏捏的,月娘却是在他身上轻轻拍打一下,“三郎此时倒害羞起来?昨日奴家一个劲求饶三郎都不依,快快起来,休做小女儿态了。”

也是,都已经那啥,还怕你看?李清干脆坏笑着一把掀开被子,直接从床上蹦下来,月娘却也不以为怪,赶紧为李清穿衣系裤,一切停当,李清从后面双手环抱着月娘,嘴凑到月娘耳边,轻轻的问道:“昨晚,可好?”

月娘一笑,微微羞红了脸,也是轻声说道:“三郎昨日在宏毅寺豪气逼人,谁曾想在床上倒还是个知疼知暖的好郎君……”

这么说是表现不错了?耶,那就好,要是被人打个不及格,做男人的脸可就丢尽了去,怕是没个男人不在乎这个的。

“三郎且休耽搁,随妾身一同前去吧,想必谢姐姐云姐姐也在等三郎了。”月娘催促到。

过去倒没什么,不过见了若英倒是如何分说昨晚的事情呢?虽说与若英的关系其实就是个暧昧而已,李清总觉得象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灰溜溜的跟在后面,哪还有半分昨夜攻城陷地的威风?

第三十三章 最后总是要群殴的

武功?李清确实不能算太会,打架,那就是从小到大没怎么停过的,否则又怎么说他自小顽劣异常呢?男孩子么,不打架莫非去绣花?何况李清小时候长大的厂矿号称八百子弟兵,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告状的人家里就没断过!加上李清后面又喜欢运动,手脚灵便还是称得上的。

连着避开陈启先的两掌,李清换了方位,不错,这陈才子还真学过,可惜,出手前先要拿个架子再动手,明显是套路活,经验也嫌不足,好办,实在不行就贴身过去扯他的头发,不信放不翻他!陈启先可不象李清,他的头发可是真的。

圈子太小,李清脚下绊了几下,干脆,用西洋拳击的滑步吧,他这么左右一晃荡,别说陈启先了,围观的全有些蒙了,中国功夫讲究下盘稳,要有根,李清这样飘飘的能挨得住一拳?边上好多人就想着李清被陈启先一拳打飞出去,打死更好!叫你还霸着状元红。可陈启先在局中就不这么看了,李清肩一直在晃,看不出怎么出手,脚下重心变化也判断不出李清要转哪个方向了,王德显之前也是笑嘻嘻的看着场中两人的缠斗,在他眼里,也就是个非专业水平了,等到李清一用上这步法,他看的神情倒有些凝重了;这可不是说西洋拳步法有什么神奇,多高明,委实李清判断这陈启先就是个样子货,弄这鬼步伐就是乱他心神的,一看到陈启先动作慢下来犹豫不定的,李清左手一挥,右手就是一拳,陈启先判断李清左手是虚招,便架个铁门闩来封李清的右拳,他哪知道这是李清屡试不爽的绝活啊,对付经验不怎么足的对手几乎是十拿九稳,李清这右拳也是虚招!左手先是随便往外一挥,看似扰人心神的虚招,其实顺势自下而上一个左勾拳,打在陈启先的下巴上,趁对方失神这么一两秒钟时间,李清的右拳跟上结结实实砸在陈启先的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踉跄退了好几步,李清可没停,左脚一个垫步,右脚跟上转身一个侧踹,可怜陈启先还没清醒呢,被一脚踹飞好几米远,趴下了。

这几下动作太快了,边上人还没怎么明白呢,陈大才子已经趴下了。李清自己明白,这一架啊,算是打完了。得意的笑笑便对陈启先走过去,天地良心,他李清只是想故做姿态的把陈启先拉起来,再说上两句漂亮话,绝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可边上人不这么想啊,一见他弯腰伸手,也不知道边上谁先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打!”众人一拥而上,拳脚交加的对李清就过来了。

先是屁股上挨了一脚,后脑上又接着是重重的一下,李清踉跄几步,跌倒在陈启先身上,他醒悟过来,这是要被群殴了,赶紧双手护头,身体蜷曲,又是连挨好几下,张先那伙人反应过来,也急急上前厮扯。这张先和高矮两才子还是拼命扯开众人,嘴上还一直说劝解的话,刘大才子够哥们,扑过来,前面的不打,越过3、4个人,重重的一拳砸在后面的一人脸上,那倒霉的人只是想拣个太平拳打打呢,还没挨着李清的边,冷不妨就被这一拳给打趴下了。

幸好有王德显和他带来的几个亲随,这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现在可不是打人的时候,先把李清捞出来要紧,打就是把人打成肉酱也是堆在这啊,所以他们是扔,一扯衣襟用力就这么甩出去,一边扔还一边高喊:“住手,再不住手爷爷把球瓤的全给阉了!”真动上手的也就十几个,一会被他们就扔得差不多了,后面没插上手,见到他们几个这样也就停下来观望了,太平拳人人都喜欢打,冒着挨两下的风险?这义气也就那么大回事情了,不如站边上咱先看看热闹?

等把李清和陈启先都扒拉出来,这已经分不清谁赢谁输了,都一样狼狈,陈大才子脸上满是血污,李清左脸上也是青淤一大块。李清心里那个气啊,屁股全翘在外面你不打,勾个脚来踢我,打哪你也别打脸啊!

陈启先还行,够光棍的,胡乱抹了抹脸,对李清一拱手,说了句甘败下风掉了头便走了,一时间围在边上的众人也自感无趣,纷纷作鸟兽散。只李清恨恨捂着左脸,妈的,不能算完,这个场子老子迟早也找回来,仗着人多?以后老子收帮小弟砸了你这太学府!

再回头看看自己这边,王德显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和几个亲随都是笑咪咪看着他;张先的帽子不见了,头发也有几绺耷拉下来,矮才子使劲往上扯他自己的衣领,扯有什么用,破了就破了,露点子肩膀算啥?高才子还行,衣冠基本整齐,就脸上和李清一样被人揍青了一大块,唯一不同的李清是左脸,他是右脸;刘胖才子是这四个人中唯一带笑脸的,虽然屁股上明显的印着几个脚印。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一副狼狈样,不由而同一齐哈哈大笑,张先笑得直不起腰,胖刘还直叫唤:“爽,妈的,那个福建子一直讥讽于我,今日打他个狗日的!”

等好一阵笑不动了,李清等才发现不知何时谢大娘、云三娘及若英已在身后笑吟吟的站着了。

“承蒙各位今日援手三郎,妾身等在此谢过了。”谢大娘落落大方的对众人施礼,接着说:“今日秦时楼作东,请几位一同赴秦时楼,妾身等将亲为各位把酒致谢援手之德,还望诸位莫要拂了我等姐妹的心意是好。”

“去,去,都去,今天痛快,不喝他个一醉方休断断不行的。”李清也忘了脸上什么状况呢,大大咧咧的挥手叫道。

刘胖才子已是急忙大叫道:“去,去,一定去,谢姑娘相邀,岂有不去的道理?”

“承蒙谢大娘盛情,敢不从命,只是我等这般衣裳褴褛,恐是不大雅观,且容在下等先回住所,清理后再来赴席如何?”这张先也不管这头发还乱耷拉着,假斯文干吗?这会子装正经也不象啊?

一旁王德显也说道:“正是,在下也需回家一趟,穿这身衣裳如何好去的秦时楼的?请姑娘先自回去,酉时末定来叨饶。”说完,自带人打马去了。

谢大娘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清,说道:“三郎,你可曾想依旧骑马回楼?”

我会一直在这里数票的,没投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扯头发我可是从小就拿手的!

第三十七章 同病相怜

大娘吃饭的时候丝毫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问李清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度的曲子,他三郎的名声现在大了去了,昨晚来的客人几乎都提到了他,现在楼里姑娘个个都得会唱那个长亭外、古道边了,随烟小丫头学了李清那个新曲子,昨晚转了6个场子,其中一个公子一出手便赏了个翡翠麒麟呢!再有什么大场面就要安排若英登场唱那个一剪梅了。

“只是三郎啊,偌大的一个秦时楼,没有几个好曲子可是撑不下来的。”大娘笑道。

使劲点头外,李清也不想说什么了,自打昨晚月娘和他说了上秦时楼消费得要多少钱后,心里便有些发虚了,才知道谢大娘对他李清可真算是不薄了,这还不算卖力气的活,我人品爆发,我努力更新!

云三娘依旧是个淡定自若的样子,这倒没啥,她一直都这样,估计哪位穿个西服、戴个墨镜、拎个手机直接穿越到她面前,她照样会笑笑问道:“公子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是,只是,只是若英为什么也是笑吟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样的,莫非她不知道昨晚月娘爬上了他的床,他爬上了月娘的身?怎么可能啊,记得最后就是若英给他擦的脸,长衫还是若英帮他脱的,她怎么就不在意呢?她为什么不在意!

这顿饭吃得李清有些郁闷的,早晨起来若说他还有些负疚感的话,现在他倒有写怨气了,怎么就没人在意呢,到宋朝来他可是第一次失身。和若英三娘他们坐一块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大娘又是急急的去忙开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按说李清昨晚依香偎玉的,身心大畅后应该是心情愉快的,只是若英和云三娘的笑脸反倒让李清觉得自己怎么就象个幽怨的少妇了,不理你们,我看风景去。

这一看风景倒好了,居然瞧见了张先在楼下和秦时楼执事的纠缠呢,张先来了?怎么不叫人禀报声呢?和这些闲人纠缠什么?李清看着象是执事的要叫张先走人了,奇怪了,那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忙叫云三娘过来瞧个究竟,云三娘过来一瞧,笑笑,招手叫个小丫头下去通知执事的把张先放进来。

进来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张先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了,居然会和个下人争执,李清都有些诧异,也别问人家怎么了,忙笑着迎上去:“张兄如何有这等闲情,此时上秦时楼来莫非惦记着昨晚的美娇娘?”

“你!好你个李三郎,想是昨晚灌多了些黄浆,把我和你说的话忘了一干二净?”张先指着李清叫道。

昨晚?昨晚什么事情?昨晚你问我几时和若英行破瓜之礼,我说你胡闹!你还一本正经说礼不可废,到时候一定要大肆操办下,莫非今天就来讨论此事?滚远,心情不好呢,少来烦我,岂不知李某正依栏自伤,哀怨连连。

“李兄,昨日对你说过,丁谓丁相爷今日请你过府叙话,怎地忘记了?”张先摇摇头,丁相爷主动邀请啊,这可是想见就见的人物?一般人在门口递帖子,不塞点银子,连门房都不搭理你啊,宰相门前三品官,你个李清,相爷要请你,你居然都敢忘!

这丁相爷怎么会请我?子野兄不妨说说清楚,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又没抱他们家孩子下井,无缘无故请我干吗?何况,李清最在意的,你丁相爷不是那楚云馆的靠山么?咱可是秦时楼的人,不说清楚不过去。

张先见李清这么问,眼珠子快瞪圆了,要放在后世,张先肯定怀疑这李清是从火星上来的,虽然头上没伸出俩天线,还有这么不通时务的人啊。不过李清说要请大娘来商量下,张先倒马上不急了,忙不迭的说好。

少时谢大娘便来了,对丁相爷要请李清过府叙话也是有些疑虑的,张先哪用人招呼,早凑在前面把丁相爷如何个笑容可掬的盛情邀请三郎,如何个高度评价李清的文采说得个天花乱坠的。文采?丁相此刻倒是该赞扬下李清的武功才是。

“原本丁相爷相邀,也是极尊荣的事,只是李三郎与我秦时楼渊源颇深,故而多加小心些,既然张公子极言并无大碍,自是信得过的,不过,要是三郎此去有何不妥,谢娘倒是不依的。”谢大娘正色交代道。

瞧着张先在那拍胸脯打包票的,虽然他昨日为李清也是吃了些苦头,但这明显的做戏李清看了还是很鄙视的,义薄云天?见了心上人都不知道姓什么了,想泡人家就说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想泡呢?没理由你不说人家硬要你泡吧,李清的心里,对张先竖了几十根中指了,张先还在那说!

谢大娘却是淡淡的听着,一边吩咐下去叫人准备马匹,另外,把安小哥也叫来跟着李清一块走,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听见她又交代执事的人拿几吊钱给安小哥带上,脸上有些烧,老爷子当年的交代还记着呢,虽然不能说是蒙,可老是这样用秦时楼的钱,不就象评论里的哥们说的,他李清成了吃软饭的人了?

在张先表演了极富感情的告别词后,李清与张先一起下得楼来,经过刚才与张先争执的执事面前时,张先却是昂然而过,说不完的志得意满和不屑,恩,还有清高。李清对那执事轻轻一点头,笑笑,这张先还是蛮可爱的。

安小哥早已经牵着马在楼前候着了,昨晚一块滚过的,即便安小哥表现得很谦卑,张先对安小哥却没摆什么架子,亲热的问昨日回家有没有被娘子处罚,一身的脂粉气怕是要惹河东狮吼了。

骑在马上,张先回头望望秦时楼,只有若英和云三娘在栏杆边看着呢,他心里的那个谢大娘不见踪影,适才的得意一下跑到九天云外去了,李清瞧见心里都有些不忍了,这人要是恋上不该恋的人,就得吃不该吃的苦,情,是一点毒!李清自己心里其实也不痛快呢,他倒不是把他自己的贞操看得有多重的,有几个男人不喜欢艳遇多多,桃花连绵不绝的?只是她为什么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呢?她为什么不在意!

同病相怜啊,2个人都是耷拉个脑袋,垂头丧气的打马走在去丁相爷府的路上。

第三十四章 夜色如梦

有那么开心么?虽然大娘和三娘笑起来的确称得上貌美如花,和三个美女挤在一个小小的马车上也算得上暧昧,可气氛一点都不迤俪,都象若英多好,小丫头一直在边上心疼的看着李清,想帮李清揉揉又怕李清叫痛。

“三郎今日一战,声名于振江湖了,想来这太学中不大有学子敢来捋虎须了,日后这江湖草莽英雄来会三郎的,恐怕会多些了。”大娘捂嘴打趣到。

“这有何惧?若是江湖草莽来找我,我就和他们比做诗!”李清耍开无赖的笑着说,话音一落,连边上的若英都笑了起来。

一时想起什么,李清把脑袋从窗户上伸出去,对着帮他牵马回去的安小哥叫道:“你!待会一起来喝酒!”

刚好,有新衣服穿,李清嘻皮笑脸的对若英说:“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啊,今儿要是穿这新衣服去打架,现下怕也是要扯坏了。”

“坏了就坏了,若英再为公子做件新的便是,只是你这脸上的伤还疼么?”若英在一旁关心的问。

“你多摸摸就不疼了。”李清涎笑着说道:“不骗你啊,真的,刚才还疼着呢,现在你摸摸后就好多了。”

若英羞红脸低声说道:“公子尽会乱说,哪有摸摸就不疼的道理,不过,若英觉得有些奇怪,公子今儿出去打了一架,似乎人也变了很多。”

有么?李清自己想想,确实。自从运河里给人捞上来,乍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宋朝,连说话都不能完全交流的,这能不小心翼翼么?说话都得捏起个酸腔来,今天打了这一架,自己精神好象也放开了许多,想那么多干吗?咱现在就是宋朝人!户籍都有了,咱可是江宁才子李清李三郎是也!

已近酉时,大娘叫人来相召,李清有些兴奋的,别说是天天和秦时楼的人在一起,除了大娘三娘,其他就若英这些小丫头了,这宋朝风月场所怎么风月法,倒还真没见识过啊,别以为一和美女在一起就自然风月了,扯淡!把你和一美女天天放一起讨论韩国人质问题,有何风月可言的?不暧昧就不风月,暧昧懂不?就是身段啊眼神啊,心里的蠢蠢欲动啊,加上说不清倒不明的那种味道……是有些说不清楚,说清楚了,还是暧昧么?

楼虽然不高,也得一层层的爬,也就可以一层层的看,李三郎为争楼里的状元红若英姑娘,痛打太学学子陈启先的消息可早就传遍了的,甭管最后其实是不是发生什么群殴的,这样的浪漫事儿哪个姑娘家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前儿大娘的保密工作做的好,楼里大多不知道李清其实就住她们秦时楼里面呢,一听说李三郎来了,这么时兴的潮流人物怎么能不去见见?都说不清是李清先看看美女呢还是李清想让美女给看看。

这个莺声叫道:李三郎好,嘴角还那么一挑,红嫩嫩的,暧昧!那个挤不过来,却用眼睛抛了李清一下,好个媚眼,接住了,暧昧!还一个笑就笑吧,腰还偏那么扭一下,暧昧!久仰久仰!居然这么早就来泡妹妹?李清也拱手和人互道久仰,某某才子?没听说过,大家不怎么熟,久仰完了你就走开如何?你戳在这里那么高,别把后面的妹妹都给挡住好不好?

一路走来感觉不错,脸上的青淤都象是块奖牌了,唐朝孟郊好不容易得了个状元,赋诗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什么花?解语花也!别以为诗写得好,人就会高尚些,男人,一个鸟样,好不容易蟾宫折桂了,岂可不去偎红依翠一番,尽舒胸中豪气?俺今天可是抢了状元红的,也和中状元差不多了罢!李清就那么腆着脸,得意洋洋的上了顶楼。

好大个厅,雕梁画栋,螭龙鎏金,楼上还都一群小丫头们在布置案台呢,几个杂役抬壶提酒,早有人过来告诉李清,李公子先在此歇歇,大娘三娘她们随后就来。

难怪总统套房都在顶楼,连高级点的餐厅也弄在顶楼上,这顶楼的风景的确就是不同,老杜不说了吗: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李清在厅外栏杆上大大呼了一口气,美啊,暮色初上,晚霞正妍,余光里的东京汴梁正慢慢隐去白日的喧嚣,巍峨的城门在夜色里,挂着深峻的剪影;远处的皇宫掩映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让李清恍惚觉得象是在梦中。娘的,我都想做诗了。

不知几时厅里已经点上了儿臂粗的红烛,照得大厅亮如白昼,若英换得一身丽装,俏生生的站在李清身后,只是李清还陶醉在汴梁的黄昏景色里,竟没有察觉到。

“三郎,这夜色如梦,可是让你想起些什么?”若英轻轻的说道。

“是梦,不是如梦。”李清信口答道,才发觉若英在他身后,这小丫头不是一直公子先生的叫么,几时也叫起我三郎了?待得看清楚若英的打扮,却发现这小丫头装扮起来,竟也是大姑娘摸样了。李清以前是不喜欢若英打扮得过分,宁愿她一直是小姑娘穿着,可那是想着若英去陪别人啊,现下弄得标标致致站在他身边,李清还真是觉得好看的,初见若英尽管容貌很是出众,可神色中带着幽怨,虽然也别有一番韵味,可让人一看,总觉得心疼,现在不同了,若英嘴角的笑,眼神的欣慰,让李清觉得这喜悦是从心底里冒出来的。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望着远处山色楼阁都不想出声破坏这气氛,星星渐渐一颗颗的闪现,地上的灯也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人生一世,好事总是少些,好风景也总是一闪即过的,比如现下的这份宁静。

只听得厅中一人哈哈笑道:“好个三郎,只顾一旁与佳人叙旧,我这新交来了,却也不来招呼一声。”——

总也有些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影响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心情……

会继续写,写完就发,不管发的时宸对不对的,看我这破书的,夜半比较多,因为票也大多那时候投给我的,夜半会继续更新的。

第三十八章 好人坏人确实难分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侯门多深李清不知道,这个相府多大李清今天见识了,之前还惊叹秦时楼的规模比想象中大很多,丁老相爷的府邸可以开好多个秦时楼了,姑娘都是现成的,一路上就见了不少。想来是早已经打好招呼,张先带着李清进门也很顺利,连门房对安小哥都客气的很。

丁相爷其实只是客气的一个称呼,自本朝太宗见当时的宰相赵普权位日重,便从唐朝扯来个闲官名叫参知政事,不过到了宋朝可就不是闲官了,虽然还有所谓的宰执,实际上参知政事就是副宰相了,这样一来,宰相一个人的权利就没那么大了,大家都把参知政事也尊称为宰相。

是在后花园见的李清他们,既然是在后花园,丁相也没穿官服了,只是一身常服,腰上系着个金鱼袋,头上没戴帽,只简单的扎了个髻,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丁相这么个打扮,根本就不象个巍巍朝堂上人见人畏的重臣,和一个养花弄草颐养天年的寻常老人也没什么两样,没了头上那宋朝极具特色的官帽,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反而使他更加令人亲切了。说起宋朝的官帽倒算是个笑话,之所以它的帽翅特别长,在中国古代也是空前绝后的,弄成这样的原因却是非常有趣,宋太宗取了兄长的帝位后,与大臣们商议国事,这大臣们却老在下面交头接耳,那时候并不象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见了皇帝都得跪着,和皇帝说话,大臣们还有个位置坐着的。领导上面讲,你们在下面讲,当然就会不高兴,宋太宗得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心自然就虚些,不过宋朝政治比较开明,加上太祖说了,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于是宋太宗便把官帽边上的帽翅加得特别的长,这样转头晃脑的便不方便了,自然也不好交头接耳了。

丁相见过几次了,李清也没什么大感觉,反正老头一直对他客气的,笑容满面的一直都很慈祥,可丁相边上站的那个年轻公子让李清一见,心里有些紧张,不正是那晚不专业调戏小姑娘的王六公子么?这是什么意思?告状到丁相这叫我来兴师问罪?张先你也太不地道了吧,居然诓我?李清有些恼怒的看了张先一眼。

丁相一见李清,照旧是亲热的寒暄,从李清的衣食住行一直关怀到心情,李清不喜欢吃羊肉都差点被套问出来,如果不是心有芥蒂,坐在后花园里喝着茶,赏着花,与丁相这样的老头聊聊曲子,说说风月本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李清现下可轻松不起来,等着问罪呢。好不容易等丁相评论完今天的天气与边上那株桃花的辨证关系,才听到丁相笑咪咪的说道:“这位王公子,三郎想来也是见过的,王公子乃是本朝名相王钦若的六公子,为人也极是风流俊雅,家中管教也是极严的,听闻你二人之间有些误会,都是难得的后进才俊,应该多亲近些才是,老夫今日腆颜想居中做个调停,何妨化干戈为玉帛,一笑释前嫌如何?”

王钦若?后世评书里害了杨家将的那个?那丁相……丁小鬼!面前这个笑容可掬,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头就是合称五鬼之一、把执朝庭几十年的丁谓了,寇准就是他给逼出去的,想起那日为寇准送行时,丁谓那亲切的笑容,李清心里一寒,赶紧起身说道:“那日与王公子冲突确实是误会,还望王公子见谅,既然丁相吩咐,清莫有不从,李某在这里给王公子陪个不是了。”王公子也是面上一红,也是欠声道:“那晚某亦多有不是,如何敢叫李兄陪罪,也请李兄不要见怪才是。”

不是奸臣么?怎么这儿子一点都不霸道的?丁谓看起来又那么可亲的,虽然李清知道这人绝对是惹不起的主,笑里藏刀暗箭伤人是拿手活,可心里怎么也起不了太大的反感来。

“王公子可曾听闻这李三郎日前为今年的状元红,与太学陈启先邀斗于宏毅寺,据人言三郎神勇非常,三招两式陈启先打翻在地,现下京城已然传遍,王公子错过如此好戏,可惜啊可惜。”只听丁谓笑呵呵的说道。

是可惜,要不是陈启先代人出头,换了这王六公子去,也叫李清给放趴下,估计轰动效应怕是会更大些的。

这丁谓接着说道:“三郎才气过人,为人也是放荡不羁,今日一见,果见胸襟过人的。”

放荡?汗一个,这可不是好词语吧,连声道不敢不敢。

“人不风流枉少年,可惜老夫年事已高,否则亦愿与三郎把臂同游,也是一大乐事。”丁谓不已为意的说道,笑指着王六公子:“他老子王相当年殿试第一,也因纵情喝酒,袒腹失礼,被太宗皇帝下旨再试,结果丢了状元,可见也是一风流人耳。”

见被人说到老子,王公子也是起身恭听,结果说出来却是这么件事情,脸上也啼笑皆非,有些尴尬。

原来真不是要兴师问罪的,张先也得意的边上挤眉弄眼。如此纨绔子弟,李清还真有些好感的,没办法,李清心里有个成见的,会害羞的不会是坏人,即便他老子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奸臣,心里也生不出多少反感来,特别丁谓的样子真的看起来亲切。

心里不反感,又有些惧怕,小心奉承的说话,自然是言谈具欢的了,丁谓确实是个通音律的人,想来也确实喜欢,倒是问了很多李清关于那所谓奇形乐器的很多问题,一点不摆架子,李清也识趣的很,马上说已经定制了不少,一拿到肯定送一把到相爷府上,至于请教绝不敢当的,相爷想府上歌妓亦会此技,李清愿意倾囊相授的。

说着说着,时间也不早了,李清想着肯定丁相是要留饭了,正好见识下这大宋的宰相府是如何个奢侈法啊,谁知道丁相爷却要逐客了:“春日苦短,正是尔等冶游欢跃之时,老夫力不从心,也不耽搁时日了,三郎不妨与小王公子一同去赏风月可好。”

李清与张先等赶紧起身告辞,却听丁谓不经意的说道:“汴京风月无边,不独秦时楼一家,听闻三郎亦与人有约,可不要忘记才好。”

李清才想起那日答应楚云馆的依依姑娘要去馆中探她一事,这丁老相爷果是风流同道中人,居庙堂之高还能记得这些事,如此关怀风月,不得不叫人叹服。

只是李清已经知道秦时楼是个销金窟,楚云馆和它齐名,收费怕也是少不到那去,我只这两贯钱,怕是打发看门的都不够,如何去得起这楚云馆?

第三十五章 暗恋的人总是要伤心的

不是王少将军谁又能如此豪气?

既然来得是秦时楼,王德显也是一副文士打扮了,不过帽子上镶着绿玉,手上戴着玉扳指,折扇一摇,加上一副形容自若的神态,李清一瞧,好个翩翩贵介公子,毕竟从小深宅重院长大,自然有一种尊贵气,既没有在城门初见时的威武雄壮,更看不到宏毅寺前的彪悍粗俗,俨然一个风流少爷。

一见李清迎上来,甩手一个小包扔了过来,李清接住也未曾细看,听得王德显说道:“此乃军中的跌打药,叫人用酒调匀了,早晚2次敷在面上,不出两天,伤痛自去了。李兄这两日还是静待家中为好,伤病虽无大碍,只是这面上的伤叫人看去,没得折我王德显名头!”

我的伤关你什么事?怎么又能折了你的名头?李清听了有些奇怪。

“今日与李兄对阵太学里一班书生,还叫李兄面上挂彩,传出去叫人如何分说我?李兄还是少出门为好,全我些脸面如何?”王德显反而是对李清施了一礼,歉声说道。

一笔糊涂帐啊,这都该谁谢谁呢,这王少将军不错,豪爽的大抱大揽,颇有古风,这个朋友一定要交上,李清也是有心要交接,言谈中不时向王德显问些军中琐事,知道王德显是军中宿将之后,也不管人家老子王超是谁都不知道,没口子的问起王大将军当年的伟绩;被人搔到痒处,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至于有没有不知也言、言尽就吹李清也管他不得,边上不失时机的吹捧几下,一时间王少将军爽得无以复加,只觉得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三郎也!

说话间张先等四人也被人领了进来,互相揖礼已毕,提及日间各人的狼狈摸样,相互打趣当然也就是哈哈哈了。秦时楼这边却是月娘出面给客人安坐,酒食皆备后这么一招手,一群莺莺燕燕便笑着进来招呼,李清在边上冷眼这么一瞧,好么,大手笔,适才见过的那么些标致点的都来了,今晚别的上秦时楼的佳客怕是要失望而归了。一时间娇声腻语层出不迭,叫人招架不住,连安小哥边上都是两个姑娘作陪的。

若英静静的坐在李清身侧,和李清一起笑看满堂喧哗,月娘招呼完了,也在李清的另外一侧坐下,拎起杯酒娇笑着对李清说:“三郎今日神勇非常,秦时楼的姑娘们对三郎如此有情有意,都是爱慕不已,且请先干了这杯酒。”

一听这话,别说若英脸羞红了下去,连李清都觉得脸上有些烧得厉害,一场糊涂架倒打出个有情有义出来了?赶紧借酒盖盖脸吧。

只见门帘响处,谢大娘及云三娘两个进来,众人都是起身相迎,谢大娘对众人施礼谢过,便与云三娘在主位坐下,寒暄几句后,谢大娘端杯酒起身大声说道:“今日李公子为秦时楼英娘与那陈学子相争,这第一杯酒,妾身代英娘谢过李公子的情意,也谢过李公子出头,为秦时楼免去那许多罗唣。”

酒是喝了,不过李清却是惑然不解,不就是打一架么?即便理由为若英也算了,还有什么罗唣的?回头看看若英也是一脸茫然,又转头看月娘,月娘久在风月场中,察言观色本就厉害,如何不明白李清想问什么?凑身过来轻声说道:“学宿宴集都要招歌妓陪酒,这太学里也常用斋印明书指名秦时楼某某要去,我们这秦时楼的姑娘又岂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更加之兼有龌龊勾当于内,所以大娘常厌他们过来罗唣,今日三郎为秦时楼出头痛殴那些学子,想来可有好一段清净了。”

李清还是有些糊涂,太学生啊,不都是学圣人之言的吗?怎么吃饭喝酒还要叫歌妓相陪?居然还是用他们学府的大印明文来要?这大宋的秦楼楚馆、勾栏瓦肆必须得应官府相召这个李清是知道的,可就李清前几次所见,即便开封府也没有霸道到指名谁谁谁前去的,莫非这太学府比开封府还牛?赴寇准的宴谢大娘还讲条件呢!

一巡已过,谢大娘又说道:“今日李公子身馅险地,多得在座各位相以援手,方幸免于难,妾身也代秦时楼谢过各位了。”自然,这个一定要谢,即便张先人家也不容易啊,帽子都给打飞了,李清也起身到各人坐前一一劝酒,劝到张先面前时,张先悄声对李清说道:“丁相要我转告三郎,明日去他府中一会。到时我自会来知会三郎。”丁相爷?他找我干吗?莫非打错了人?那陈启先和他丁老爷子莫非有什么瓜葛不成?瞧着张先笑嘻嘻的摸样也不象是什么坏事情,管他,今朝有酒今朝醉。

谢大娘与云三娘一起再谢过各位来此赴宴后,便托有事要做起身就要离席而去,见那张先连忙起身相留,只听得大娘淡淡说道:“张公子今日援手之德,妾身铭记于心,待他日有闲,再行相谢如何?”说完与三娘竟自去了。

可怜的张先,暗恋中的人在,一直表现的规规矩矩的,可惜一副正人君子摸样也没引起谢大娘的什么好感。李清心内感叹,这可是‘云破月来花弄影’的张先;可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张先张子野,居然在谢大娘面前如此吃瘪,怪不得一口闷气憋的,到八十岁还要去一树梨花压海棠,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可是酷似谢大娘?后世人被琼瑶阿姨忽悠的有几个不知道‘心有千千结’?他还不够有才气?李清摇摇头叹口气,这缘分可真是没法说清楚的。

月娘见李清摇头感叹,轻笑道:“这张公子也来过秦时楼数次,每次均叫着要见大娘,他也不想想,大娘可是随便能见得着的?别说大娘了,今日可是看在三郎的面子上,否则,在坐的姑娘们凭他个张先,怕是一个也别想见着!”

李清哭笑不得的看着还很傲气的月娘,看我的面子?我算老几?人家可是苏大胡子都要给面子的人,人家可是要做大官的!人家可是宋词承上启下的人物,好么,居然面子没我大!

李清问月娘道:“上这秦时楼,不是有钱便行么?如何还有这许多规矩?”

“三郎好不晓事,秦时楼是何处所在?若似那柳七一般,自可处处去得,寻常人等,有钱便可见谁都行么?即便说是要钱,三郎可知,没个千儿八百贯,如何能上得来这顶楼!”

一千贯!二十文一斤猪肉,一贯买得五十斤,一千贯便是五万斤,我好重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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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有钱才能淫

王六公子乾元其实不过十七、八岁,在李清看来,不过一秀气的年青公子哥,他老子现在可是正牌的宰执,按说要是恶少品行,那晚调戏不至如此不地道,王钦若既然有状元之才,想必书香门第,儿子从小家教也差不了多少,况且在外面吃了瘪,并未叫其父亲出面来收拾李清这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而是叫个学子来挑战李清,虽然自己不敢出面,其行径在李清看来,已是颇为难得,最后叫丁谓调停又不压之以势,尽管李清在历史书中知道王钦若、丁谓可都是奸臣,几番交道打下来,李清心里怎么都反感不起来。

出得府来,李清惧王钦若的手段有心结纳,张先更是刻意奉承,三人一路也是言谈甚欢;只是安小哥一听李清吩咐他带路去楚云馆神情却是有些郁郁的,倒是让李清看在眼里心里对他更多了些好感。

楚云馆所处的地界没有秦时楼好,远远望去,也不见有秦时楼那样的高层建筑,刚是掌灯时分,楚云馆门外已是灯火辉煌,大门口一溜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别是一番景象,以前进出秦时楼李清皆未十分留意,这次才注意到离楚云馆还有里许距离,路边便三三两两出现了象安小哥一样装扮的闲汉,见他们一行人过来,都有上前兜搭的意思,有的一走近,见到后面的安小哥便识趣的走开,有的即便上前,也给安小哥几句行话一说也放手了,离门越近这帮闲的越多,从这些人的数量上看都可以知道楚云馆的生意有多好了。

一路上聊了才知道,王乾元王六公子却是初次来楚云观,言及家中管教甚严,家中自有歌姬乐班,这外面的风月场所老爷子是严禁进入的,没想到还是个初哥,倒让李清很想见见这也是留名千古的王奸相了,留芳百世不易,遗臭万年更难,没有本事的人想留个骂名也是做不到的。李清打趣张先应该是楚云馆的熟客了,不是为人家做了那么多词么?怎么也是个盛情接待热烈欢迎吧,这张先却是自嘲一笑,并不接言。

下得马来早有门口迎客的过来殷勤侍侯,安小哥自觉的上去交接,李清与王公子及张先自行入内了,进得里面,李清才明白这楚云馆为什么是叫馆,虽然没有秦时楼那样招眼的高楼,其实里面占地却是极大,一条条游廊把分散的众多屋宇连接起来,细细打量这后头似乎有很大的空间,进得来迎客厅,早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妈妈上前接待的,却不象李清想象的那样满脸堆笑,上来就拉拉扯扯说不完的献媚话,打扮也不是浓妆艳抹,神情反而让李清认为是不卑不亢的,轻笑着给三人道了乏,还和张先打趣几句,说张公子也有些时日没来,想是被别处的姑娘迷了眼去,张先却是有些尴尬的应对;到底是车船牙脚行的出身,眼光极是锐利,一见王六公子神情带几分腼腆,张先也有些畏缩,惟独李清好奇的东张西望,心里拿定了这才是主事之人,请三人坐下后,倒是招呼李清多一些。

一会便有人上前斟上茶,李清端起就喝,这妈妈见李清喝完了也没什么举动,那安小哥进来站在李清身后本就有些奇怪,如今也是不言不语,妈妈心说是个雏儿,一点规矩也不懂;李清可不知道有什么规矩的,虽然在秦时楼待的时间不少了,可有大娘照应着,他又不是恩客,哪有人和他讲规矩?李清以为这时候应该是妈妈大叫一声,姑娘们出来接客了,然后就是左挑右选啊,接着便进房喝酒取乐了,正准备等妈妈叫姑娘们出来,好让依依姑娘有个惊喜的,谁知道这妈妈也是不作声的。

“想来公子是第一次上这行馆?”妈妈笑问道。

第一次?李清心想,这京中最好的秦时楼我都是常客了,如何会是第一次?“妈妈何出此言?”

“公子既然来得这里,想是不会不知道我们楚云馆的名声,这天下上得台盘的行院规矩都是一样,莫非公子不知道么?”妈妈依旧不温不火的问道。

“规矩?我还真不知道,不是妈妈应该叫姑娘们出来让我等见见么?有中意的自然会按规矩行事了。”李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直打鼓,本以为张先为楚云馆填了不少好词,自然待遇与他李清差不多,谁知道人家冲着他来,他才两贯钱,虽然不知道规矩,但是月娘说了上秦时楼的顶楼是要千儿八百贯的,楚云馆可是与秦时楼同等级的,两贯钱虽然可买一百斤猪肉了,进这个场所还是少得可怜的。

妈妈倒是笑了,这人还真是个雏,把楚云馆当成茶楼酒坊了,反正时辰还早,便与李清说说也是无妨的。“公子想是小瞧我们楚云馆了,即便勾栏瓦肆的当红姑娘也没这般出来的道理,更何况这里?想见姑娘可没这么容易的,所费不薄的。”

李清倒来兴趣了,“妈妈不妨说说,都有那些规矩?费用几何?”

这妈妈笑道:“我们楚云馆自然没有那些闲汉、插座的罗唣,更无打酒座、撒暂的骚扰,然恩客初来,提瓶献茗后,每杯茶需犒数千。谓之‘点花茶’;茶后甫饮一杯,应先与数贯,谓之‘支酒’;然后再递上名刺,若是慕哪位姑娘而来,亦需标注献金多少,姑娘要是应允,自然便置宴陪坐的;公子身后之人应也是行内人,亦知妾身并不曾虚言的。”

何须去问安小哥?敢情一百斤猪肉在这里不够一杯茶钱的,黑!真黑,比包公还黑!李清心想我带的两贯怕是连门都出不去了,张先的脸色已经说明他身上肯定没有什么钱了,王六公子家教如此严,又如何会给他混秦楼楚馆的钱?反正是没法善了,心里反而不惊慌了,光棍就得无赖,脸面不过一张皮,大不了被哄出去。

李清反而笑着问道:“未曾谋面便已如此,那想得姑娘的欢心,又所费几何?”

妈妈也是笑道:“楚云馆的姑娘欢心可不易为银钱买了去,需得公子自身赢得欢心才可,所费亦不少,昔日吴中沈公子慕馆中安安姑娘芳名,初献金便是白银五百两并绫罗百匹,后得安安欢心,勾连数旬,使钱数百万。”

好,好,比抢劫可好到哪里去了,数百万?怕是打造个金人都够了,这可真是有钱淫了,李清哈哈大笑道:“实不相瞒,我等今日未带分文,却是一定想见馆中的姑娘,妈妈以为可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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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吃白食的李清

未带分文来楚云馆,还一定要见姑娘,楚云馆的妈妈可有些发蒙,迎来送往这么多客人,怕是没人这么理直气壮的叫嚣要吃白食的,不过她也极为淡定,先看看王六公子的装扮,又瞧瞧张先憋着偷笑的神情,压下了想叫人把这狂妄的无赖丢出去的念头。

“楚云馆也不是个只认钱的地方,未带分文也使得,要看来的是谁,姑娘们愿不愿意,不知道公子想见的是哪位姑娘?”妈妈轻笑道。

“妈妈不见我等同来有四人么,你刚才说的安安是要见的,还有依依、施二娘,对了,不是还有时春春时住住姐妹么,也一同叫上好了,虫娘若得闲,也可过来坐坐。”李清有点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妈妈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四个人要叫五个姑娘,楚云馆当家的虫娘得闲也过来坐坐?这也太狷狂了些,冷笑道:“太学里的学子、朝中的相公,若来相召,楚云馆不得不应,怕也是不会不付分文的,莫非公子今日是来消遣人的么?即便是那柳七来了,不收分文姑娘们怕是也愿意的,公子何许人也?想见这么多姑娘?连虫娘也叫上,不知道公子凭得是哪座靠山,仗得是谁家脸面!”说到后面,妈妈想是动了气,脸色都是铁青。

唉,又是这柳七!李清倒未很注意人家妈妈的脸色变了,而是自己感叹开了,不愧被人评价是郎君领袖,浪子班头,不知道柳七哥靠得是什么法子能让这些色艺俱佳的妹妹倾心爱慕,只是填的词好?李清可有些绝望了,要填得词不比柳永差多少,兴许变成苏大胡子有可能,要想和柳永一样占尽芳心,怕是连宋玉潘安都做不到!郁闷、嫉妒、仇恨!

这妈妈瞧着李清沮丧的样子心里平和了些,她哪知道李清在想得是什么?看了看李清脸上淤痕,讥笑道:“现下倒还是有一个人兴许可让楚云馆如此的,只是人家日前三拳两脚便打倒了陈启先,一曲尽余欢助秦时楼拿下状元红,一手奇形乐器满城皆为之所动,敢问公子莫不是姓李名清,唤做那三郎?”

王六公子乾元以及张先此前听得李清和妈妈的谈话,尴尬的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没有钱还一口气点了人家馆里最顶尖的姑娘,甚至叫人家头牌有空都得过来坐坐,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的,虽然宋朝文人对于追风逐月的态度很是开明,但是到楚云馆来吃白食传出去还有脸出去见人么?王公子更是绝望的想,完了!老爷子不知道是要打断我一条腿还是两条腿了;张先心里也暗骂,丁相是叫你来楚云馆帮帮场子的,有叫你不带钱来么!人家丁相自己来还掏钱呢!没钱你早说啊?说句改日再来不就好了。正当二人正后悔怎么会认识这么个人呢,妈妈的这一句话听在耳里,不由得喜出望外,见不见美女此刻罢了,至少不会丢脸啊!何况……美女也是要见了!

王六公子开心得只是张着嘴傻乐了,张先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李清真没听见这妈妈的说话,他还陷在自己思绪中呢,被张先的笑声惊醒,不满的看了张先一眼,你笑什么笑?后世里对你的评价也够高了,可你张子野泡妹妹的声望和人柳七差了多少个等量级,只是个老风流,亏你有脸笑!

见张先笑的如此舒心,这妈妈也有些疑虑了,不禁又细细打量了李清几眼,张先大声对那妈妈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如今三郎便坐在你面前,且看楚云馆如何区处便了。”

妈妈小声问张先:“可真是那李清李三郎?张公子可并不要说诓话?”

张先神气的笑道:“我张先可是那招摇撞骗的龌龊人?妈妈之前既已说嘴,张某倒看你说话应是不应!”

“既是李三郎驾到,诸位公子且请宽坐,妾身去去就来,断不会让李三郎失望的。”这妈妈说完,转身便入侧门走了。

李清没听见那妈妈的小声言语,后面张先的话却是听了明白,切!看你神气的,你张先确不是招摇撞骗的龌龊人,你是个淫荡的龌龊人!

不大会,听得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李清他们看清楚跑来的是谁时,也是又好笑有惊异的,适才从容淡定的妈妈早已不见了从容淡定,为难人家了,若大年纪跑得跟个小丫头样的快,不容易!

这妈妈一见李清等人都还在厅中未走,也是松了口气,刚才一通知虫娘,虫娘便急忙要她赶紧请到飘香院来,并且说了,若是李清等人走了,她便是跑断腿也必须追上请回来的,这会看见李清,总算不用跑断腿了,喘息未定的说道:“虫……虫娘吩咐,请李……李公子等进飘香……院,虫娘领姑娘们恭……恭候着呢。”

李清回头看看张先和王公子,两人的喜悦神情已是布满全身了,连衣摆都在抖,安小哥,一起去,一会可别在那站规矩,同来当然要同乐,咱出来混的,讲得就是义气!娘的,这次的面子可真是大了,爽,比在陈启先脸上多擂几拳还爽!

等到妈妈喘息略定些,便头前引路领李清他们去飘香院,一路看来,楚云馆与秦时楼风格的确不同,不仅仅是建筑上,装饰都不是一个味道,秦时楼虽然也是富丽堂皇,却透着高贵典雅,陈设大多古朴大方;而这楚云馆,充满着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感觉,让人觉得一进入此间,不由得想放纵一下;其实何止是建筑风格不同,这人身上的风格也是迥然不同,李清他们一进飘香院便感觉到了。

虫娘毕竟是拿头管事的,见过的场面多,迎上来盈盈一福:“诸位今日光临楚云馆,令此院蓬荜生辉,虫娘于此谢过诸位公子的青睐了。”

另外几个丽人站在虫娘身后随着也是跟着一福,神色却是透着狐媚,边上更有些姑娘一边一个,拽着张先,王六公子和安小哥的胳膊就不放了,只差没把整个身子缠上去,李清还好些,边上没人拉扯他,只是依依扑了上来,嗔笑道:“你个狠心短命的冤家,可可的到最后一刻才来,三郎不知依依已等得望眼欲穿了么?今日不尽欢,我可真得不依!”

天啊,咱不就见过一面么?啥时候就暧昧到如此程度了?咱可记得清楚,那次我可没摸过你,尽是你摸我来着!——

确实不是人品爆发了,本来前日自己翻看以前的文字,不满意的很,重新改写已经不可能了,郁闷得就想不如太监了吧。

刚好有个只投我票不看我书的朋友,随便聊了下,他去看了,还给我不错的评价,又有点子信心了,书评里又有大大比较有高度的夸了下我,人都有虚荣心的,于是我也只好有人品的表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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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言利

汗一个,我说谢大娘今天怎么象不认识的人一样呢?原来只是在掩饰,还是露出原形好,虽然野蛮,但是我喜欢!

不过李清倒是一点没在意,话说得凶,样子却有些媚,在说云三娘和若英笑容可上遮不住的,李清还逗趣的说道:“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哼!”说完‘野蛮’的大娘带着若英和三娘一齐走了。

心里有事情呢,自然睡得不踏实,醒得也早些,第二天李清一早便起来,收拾停当便向谢大娘的居处走去,不过早上7点钟光景,秦时楼还是一片沉寂,几乎没几个人在活动,毕竟是木质结构的楼房啊,李清不自觉的便把脚步放得很轻,走到谢大娘的房门前,想敲门呢,这么早,人家起来了么?犹豫再三,还是轻轻的叩了两声。不一会,听的屋内脚步声响起,吱呀门便开了,李清一看,好一个谢家妹妹!

想是才刚起床,谢大娘未曾梳洗完,一头黑发披到腰际,未曾上妆,一张清水芙蓉似的脸上还带着些睡意,衣袖半挽,露住白玉般的一截手臂,蛾眉半弯,不画而黛;珠唇微启,未笑先春。李清瞧着便有些呆了,谢大娘见李清的摸样,杏眼瞪他一眼,也不和他说话,转身便自进屋去,李清尴尬的站在那里,人家没说请,这进还是不进呢?万一人家换衣服呢?虽然还是向往……

“难道三郎见了一回楚云馆的风月,便连妾身的居处也不屑进了么?”听得大娘在屋里讥讽的说道。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李清赶忙进去,见谢大娘正坐在镜前伸着两只手在挽头发呢,好一幅美人梳妆图,李清静静在一边看着,也不急着说话了。

只听大娘俏皮的说道:“想是妾身容颜丑陋,又未曾上妆,不入三郎的眼了,哪比得上你家若英妹妹风流,更不如施二娘风情的了。”

“此话从何而起的?大娘你姿容秀丽,美色天成,漫说不曾梳妆,更显清新自然,即便就粗服乱发,也是难掩国色啊。”李清急忙辩解到。

只听得大娘扑哧一笑,方轻声说道:“三郎去了趟楚云馆,如何便学得这般巧言滑舌,讨女孩家喜欢?这男人家啊,嘴花心也花,一上前便是诗啊词啊,花啊月的,让人家喜欢完了便是叫人家伤心了,三郎切莫如此,倒是往常质朴些摸样,妾身更是喜欢些。”

不划算,顺嘴说了那么多漂亮话,换来个油嘴滑舌的评价,李清郁闷的闭上了嘴。

“难得见三郎这个辰光起来,想是孤枕难眠,悔不昨晚就留在那楚云馆岂不是好?”大娘见不做声,又刺上一句。

饶了我行不?不就去了一次楚云馆看了一次艳舞?还老挂嘴边干吗?我不去了还不成么?我错了我改!至于昨天睡到中午,那不是月……那不是喝醉了酒么?

谢大娘挽好头发,见李清憋气的样子,开颜一笑,“傻三郎,前面那些话,其实妾身听来,心里也是很喜欢呢,女孩家怎不愿别人多夸的?”

斟杯茶给李清递过来,大娘也在桌旁坐下,对李清道:“说吧。”

李清奇怪了?大娘你猜到我会来,大娘点点头,如何会不知道,昨儿见你一个信都不捎回,心中有气而已;不过妾身也信得过三郎,如何处置都不会有损于秦时楼的;再说这吉他技艺本就是三郎的,想传谁便传谁,岂有多话的?李清听完,心里暗暗惭愧,小瞧了人家大娘的胸襟啊,咱先赞一个。

李清与大娘分剖道,一见虫娘拿出吉他,李清便意识到想让人家不染指绝对做不到,最多是耗些时日,迟早人家花大价钱也会弄明白,况且这钱秦时楼也收不到的。至于技艺,那除非秦时楼也很少表演吉他,否则行家那么多,象云三娘、施二娘这样的人物,你不告诉她,她也许还想出新的技法来!再说,人家又想法挖走秦时楼的人呢?与其这样,还不如先下手,让大家都知道这技艺都是出自谁家,也显得坦荡;李清说他准备先教会水云庄的那些小丫头,别家要是想学,略出些费用便可,然后再由学会的这些转授,一来可为秦时楼添些收益,二来,咱秦时楼的名声不是愈加响亮了么?

谢大娘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清,这可是经济学问之道,没想到这日日贪眠的三郎还有这心机?李清又说,楚云馆经营手法其实和秦时楼的并不一样,一个注重情调,一个注重实质,吸引的客人其实并不相同,根本无需斗得剑拔弩张,人家今天想风雅,便会来秦时楼多一些;人家今天想风月,去那楚云馆又何妨?何必同行就成冤家?再说,楚云馆和秦时楼本就是京城里最拔尖的场所,与其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何不强强联手,压制得京城出不了第三家可以竞争呢?再说,若是楚云馆从秦时楼学了技艺,怕是日后想争,也要收敛几分的。

大娘思虑一阵,方对李清说道:“妾身本想,三郎在京城无根无基,借这教授技艺,既能结识人脉,又可宣扬名声,对三郎日后进身之道有所借益;却不知三郎原是想的这般周全,只是如此下来,好处于秦时楼未免多了些。”

李清扬手挥挥,这个暂且不管了,只是大娘,秦时楼在鬼手张处定的吉他,是什么个价钱啊?大娘告诉李清,第一把豪奢些,用了百余贯,现定的那些不到50贯一把;李清又问大娘鬼手张是否会自己把吉他买出去?大娘笑着告诉李清,这吉他制作手艺是李清定出来的,鬼手张也是行内名家,没有李清的同意,鬼手张是绝对不会卖与第二家的!咱大宋可都是实诚人!

呵呵,大娘?奢华的卖二百贯一把不贵吧?普通的咱就卖一百贯!大娘想想笑道,怕是还可卖高些?那就好,卖多少钱就烦请大娘去与那鬼手张商量着办好了,咱大宋风流啊,时髦玩意这风月场所会不喜欢?反正最后都是赚那些有钱人的,不算祸害穷人吧?京城加上附近州府,怕不卖个几百上千把的?咱那时也是有钱人!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去也!——

今天不好意思了,只发一章,明天周一,本书会上三江推荐,同时历史类也会封推,我也想多点人追捧啊,所以把重头戏都放在周一之后了,一直追着看朋友,原谅我这点自私了!

当然我会重视这样的机会啊,所以更新方面各位不用再追我了,我懒的话,对我自己没好处!一会改改前面的,加些说明啥的,今天就这样了,明天老朋友请多来发帖!

第四十一章 不一样的风情

“三郎今日总算知道这汴京城里,除了秦时楼外,还有我楚云馆么?”待到众人齐齐坐定,虫娘端起杯酒给各人敬上一圈,才笑着对李清说:“这风月不独一家,烟花各自风流,既然李公子今日来了楚云馆,不让公子好好领略此处风情,如何是待客之道的?”

好说,好说,你都能递话到丁相爷跟前,想来也是早有准备的,既然巴巴的请得我来,绝不会是为了和李清吟风诵月了,钱是绝对没有滴!不过李清心里也明白,递话要相爷出面拉客,肯定不是为了钱,只看出面招待的姑娘素质就知道,不是为钱就好办了,不敢得罪你的后台,但也绝对不能损害秦时楼的利益,同行可是冤家!

这位便是施二娘么?不错,难怪在秦时楼能坐第二把交椅,虽说也是自矜身份,加上又是初见,施二娘也是略为寒暄几句,便不再说话。李清细细打量,长相与谢大娘、云三娘各有胜场,不过身上的气质就完全是两码事情了,言语不多,动作也少,但吸引力却是全场最高的,连虫娘也被她盖过去了,雪一样的肌肤,细细的脖颈,修长的身段,红唇配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居然还显得很天真,李清留意到张先已是偷看了施二娘好多眼,王六公子比较的出格,先是直瞪瞪的看着施二娘,后面反而脸红红害羞的低下了头,真没出息!你就盯着看不行么,还害羞?全汴京纨绔子弟的脸给你丢尽了!施二娘象是不曾发觉人家都盯着她一样自如,李清心里明白,在装呢,这样的女人,一个字形容就是‘绝’,两个字形容就是‘妩媚’,三个字形容绝对就是‘狐狸精’!这样的妹妹,你偶尔交际下好了,调笑番也无妨,你要是爱上她?那就等死吧,她会吃了你然后骨头都不吐!

时春春、时住住两姐妹年纪稍小些,不过一股狐媚相也是和施大娘有得一比,倒没象施二娘一样矜持的坐在虫娘边上,而是穿花蝴蝶般的游走在各个席上,劝酒就比月娘可厉害多了,撒娇发嗲,不喝立马就能滚到你怀里,不一会,李清喝得就已经不少了。

只见张先起身说道:“京城人人道‘嘌唱赚色施二娘’,今日一见,果然叫张某魂授色与,有幸晤面,怎可不听听施二娘的嘌唱?那就如入宝山而空回,岂不惋惜?”

对了,云三娘也说过的,施二娘的嘌唱可是京城一绝,其他人连水平接近的都没有,这李清可要好好听听,施二娘也是微微一笑,不推辞更不答话,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琵琶,走到场中坐好,随手一拨弦便开声唱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非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非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非报也,永以为好也!”

居然是诗经卫风里的《木瓜》,让施二娘唱来象个撒娇的女子一般,的确不错,果然算是一绝,配上她那两只显得很单纯的大眼睛,倒真象个无邪的少女在和情郎说话,不行,再来一曲!李清带头喝彩。

施二娘只是嫣然一笑,微一沉吟,又启唇唱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这个就更妙了,施二娘唱来是形神皆动,巧笑翩然,把个小女子的羞涩薄怒唱得个淋漓尽致,李清与张先皆是击案连声称妙,只是这王六公子此时也顾不上害羞,痴痴的看着施二娘,边上还有两个俏人儿在旁他可完全视而不见了,倒是安小哥颇有眼色的,凑上前去与王六公子敬酒闲话,倒也没太让人注意王六公子的失态。

施二娘恭身一礼,依旧回到座位上,似乎对李清、张先的叫好表现的并不如何在意,李清也是暗暗一笑,转头去和依依调笑了。

时春春、时住住居然是两人一起上的场,两个人拿些村言俚曲在场上相互调侃,张先和王六公子听得是哈哈大笑,可惜李清基本上听不大明白,傻傻得只好在一旁陪笑,要在宋朝好好的混下去,这语言看来还是要下功夫去学学的。

曲方唱罢,蜡光一暗,围栏外丝竹声起,一队妙人儿舞了进来,个个轻纱裹体,珠翠满头,形、容皆是曼妙,眼波流翠、肢体生香,李清、张先等拍手叫好;说话间曲调一变,婉转缠绵,音乐声里似乎藏着些男欢女爱,翻云覆雨的味道,这一队舞娘也是随之抛下轻纱,俱是只留小衣在体,露出一片雪白肌肤,哈哈,居然有艳舞?李清也是兴奋的笑了起来,好的很,与那钢管舞也是不惶多让的,难怪楚云馆声名鹊起,直追秦时楼,这完全是两种经营手段,两种不同味道,好看,我喜欢,这腰扭得跟蛇一样;特别与后世的钢管舞不同的是,舞娘可不是站在什么台上跳,而是围在客人身侧,挤挤挨挨的,暧昧啊暧昧,不就是电影里演得脱衣舞娘跳私钟么?只是客人要是多手摸一下,会不会也给扔出去?李清本想试试,但还是算了,手不得空,一边吊着依依,一边缠着时春春呢。

李清正看得高兴,没注意到虫娘却是一直在打量他;这如此春光于前,是个男人,要说坐那无动于衷那可就是变态了,当然,功能性缺失就是另外的问题了。不过同样是看的兴奋,他李清的表现与张先,王六公子的表现在虫娘眼里可是大不相同,虫娘见过多少男子了?不偷腥的猫那就不是猫!可猫也不是什么腥都去偷的!张先及王六公子的本性与贪恋早在眼光中表露无疑,可李清的眼中,除了兴奋,还有的就是得了玩具一般的好玩!竟然是觉得好玩!那就麻烦了,这只猫喜欢的腥可与别人不同啊,虫娘暗暗叹口气,看来要想得到李清的许诺怕是要多费几番周折了。

也不见虫娘如何做势,蜡光又慢慢亮了,丝竹音乐声逐渐隐去,那春光四射的舞娘也一个个扭得不见了踪影,李清朗声说道:“好个楚云馆,的确是非同一般的风情,今日一见,果然的旖旎,果然的令人神魂颠倒,叫人乐而忘忧,只当他乡是故乡了。”——

今天最后一章,希望大家看得高兴,也多谢大家的支持!谢了

第四十五章 记谱

虫娘表现的也很爽快,一听李清说得不过是要她和谢大娘息了纷争,漫说现在楚云馆的名头还争不过秦时楼的,又不要保证更无损钱财,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况且那李清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偌大的京城还容不下她们两家么?谢大娘丝毫不提虫娘撬墙脚挖走施二娘的事情,反而让虫娘心里过意不去,施了一礼给谢大娘陪了个不是。其实李清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都是落了贱籍流入风尘的,苦命人该同病相怜才是;只是说着话又怕伤了人家两个人的自尊心,还是不说的好。

一说可以让虫娘买吉他,人家识趣的很,价格都没问,便说一会便打发人送一千贯定金过来。人家走了李清还在楞呢,你不问价格也算了,你买多少把可都没说呢,有这样买东西的主么?咱后世也干过推销的活,从没见过这样的主顾,看来后世丢失的可不是什么技艺传统,而是丢失了做人的实诚。

谢大娘的话传过去没多久,居然鬼手张拎了把新做的吉他亲自过来,这要抬价销售及如何分成的事情,李清本想躲了过去,让谢大娘出面好了,谁知道这张师傅一定要见他,非要他试试新做出来的琴。

想是有了改良?不会吧,这吉他的演变也是经过了不少人费尽心血改良才定型的,莫非咱大宋人这么牛?还能改的更好?接过来一看,没了那些豪华的装饰品外,外观看其他变化也不大啊。不过信手一拨弦,李清就感觉到了,这新做的声音要清亮不少,而且音色更纯。张师傅一见李清的脸色,兴奋又带点自豪的说起,上一把做的太匆忙,选用的木料未曾完全风干透,另外李公子,这漆上的也要讲究,这新做的可是把清漆调的很稀,等上一次干透了就再刷一次,足足上了三十次!还有李公子,小老儿发现吉他要是改了这啥共鸣箱的形状大小,再调调品位尺寸,似乎出来的音色就不一样呢!李清听了有些佩服,后世本就还有高音吉他和低音吉他的,一般人用的,算是中音吉他吧,李清只约略和张师傅讲了该怎么变化,具体的张师傅不妨自己去试试,李清我自己也不大清楚的。只不过张师傅,这吉他做出来是不是该在上面做个标记的?可不是我李清的名字,大家不都是叫你鬼手张么?就刻这鬼手张如何?你的作坊不叫鸣玉么?我想在这下方标上鸣玉更好。

李清也顾不上失礼了,交代完便拎着新吉他回自己房了,谈钱的事情还是交给谢大娘吧,没啥信不过的。前儿在楚云馆试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把以前的曲子丢得差不多了,这不还答应人家教授学生呢,得把记得住的赶紧整理了出来,要都忘了咱以后靠什么混啊。

一回到房里李清就操练开了,吩咐人弄了支最小的毛笔,李清定定心心的开始磨曲子,若英听了信过来的时候,李清正歪着头使劲在想《献给爱丽丝》的后半段呢,对若英摆摆手叫他别作声,若英也乖巧的在边上磨墨,瞧着案头宣纸上的阿拉伯数字一个劲发晕,又不敢问的。不过李清弹的曲子若英听来可着实妙的紧,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了李清。

云三娘也过来,一见这情况,便叫人整治些酒食送过来,另外除谢大娘外其他人一概不许进来罗唣的;然后云三娘自己也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听,李清想一段,弹一段,然后在宣纸上用那毛笔记上若英看来是天书一样的简谱,云三娘也忘了提醒李清也该休息一下的,这些曲子听起来都是那么美妙的,巴不得李清一路就这么弹下去。

记完整一曲,李清拎个酒杯便喝上几杯,笑笑问若英好听不?若英只是两眼放光的一个劲点头,云三娘为李清续上酒,笑笑的也不说话。

谢大娘有时也来,一见着李清这般摸样哪有不高兴的?更不会打搅了,李清搜尽肚肠想曲子的时候,屋里四个人都是一声不做,静得掉根针地上都听得见。

夜里困了就睡,早上一睁眼若英就帮他着衣梳洗,李清倒真的完全在想以前听过的那些曲谱,连若英晚上就睡在外间侍侯着也没注意到,三娘和大娘也是经常过来坐着听,至于她们在想什么说些什么,李清就更没注意到了。

如是,三天。

李清拿着若英帮他整理好的曲谱一数数,不错,都有50首上下了,他可不是随便把记得的曲子都记的,若是那样,有必要想得这么辛苦?咱国人听曲,可是有讲究的,虽然自隋唐以来也深受胡夷俚曲的影响,还是要求个中正平和,曲调悠扬婉转。所以李清在记忆中也是选了又选的,觉得适合在宋朝出现的,才挑了出来。只是《春江花月夜》还没能记得周全,不过那不急,等鬼手张弄出来高低音吉他也不迟。

不干了,李清走到窗前才发觉日已西斜了,这几日怪累的,咱要休息放松下了,谢大娘在身后对李清说,三郎还是休息一下吧,要不喝喝酒,说说话、听听曲子?这话一出口,别说谢大娘,屋里四个人全笑了,谁都想听曲子,惟独他李清,是绝对的不想听!

吃饭的时候,李清又说想去外走走,散散心,云三娘也是附和,是极是极,闷了这许多日,三郎也是该出去走走了。只是谢大娘轻笑道:“三郎先是走走,惹得个陈启先来打擂台;再一回,竟然走去楚云馆;今儿再出去逛逛,也不用若英厮跟着,便由着三郎走如何?妾身倒想看看三郎走出个什么事情来?”

说得这是什么话?好象我是个惹事精一样,李清瞧着大娘对安小哥嘱咐完又嘱咐,心里直想笑,不过出去逛逛,你道我还想去什么酒馆勾栏么?现在啥音乐声对我可都是折磨了——

先别骂,没事情我能让李清出去走么?他绝对惹事精……因为下章是:祸从地上拣的

第四十二章 目的

“一些雕虫小技倒是叫三郎见笑了,想你三郎阅春色万千、历风月无边,说什么神魂颠倒,只怕是言不由衷了。”虫娘若有深意的笑道。一般人即便你与再多的女子欢好过,也是躲在房里遮遮掩掩的,这毕竟是在宋朝,哪能随便看到一群春光外泻的美女?这招什么时候使出来,都能让男人方寸大乱的,惟独你李清觉得好玩!你会神魂颠倒?她哪知道李清从哪里来的啊,看过的多了,什么选美比赛不来个三点式的?穿得比刚才的舞娘还要少,就是夜总会妹妹的吊带装布料也不比刚才的多啊。

“这还是雕虫小技?虫娘未免太过谦了,我等今日怕是难成眠了。”张先赶紧帮李清辩白道。

李清笑道:“今日本赴依依姑娘前约,未曾想得楚云馆如此盛情,心内不安,今日之销魂滋味,想是子野兄定有好词于心,何不快快写来,也是一段佳话。”

张先也哈哈大笑,回应道:“正是正是,如此美景岂可不歌以志之的,三郎也是妙人,莫若子野与兄台唱和一曲,以抒今日畅意?”

“且请慢来。”却是虫娘出声阻止,好么,连你的随从我都是要楚云馆当红的姑娘作陪,要不是有所图,别说你不带分文,你就是腰缠万贯又怎地?象今晚这样的最高级别对待,可不光光是有钱就行的,两个酸人想填首词就这么交代过?美得你!“张公子的词清丽,李三郎的意高远,这京城中又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不过楚云馆对李三郎却另有所求的。”说完,招招手叫人拿上一个布囊上来。

“李公子对此物想是不陌生吧。”说完虫娘打开布囊,不就是一把吉他么?李清原就没想到能保密多久的,既然到鬼手张那去定做了,保不住就有人知道,传出去总有人想办法要弄到制作方法的,有几个人能在金钱美色面前意志坚定的?再说又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李清上前接过,看看,做得也还精致,调调弦信手拨弄几下,不对,回声浑浊,高音也不清亮,李清信手弹了根据钢琴曲改变的《水边的阿狄妮娜》,糟糕,不记得谱子了,又换《少女的祈祷》,几句后还是忘了后面的,李清抬头想想,依稀还记得《梁祝》的全谱,弹了几句,不爽,这声音也太难听了。李清停手下来,把个吉他翻过来瞧瞧,又用手指在琴板上敲敲,笑笑也不作声,把吉他递给边上的侍女收好。

“原来李公子不仅擅弹这所谓的吉他,连制作之法也是公子教的,难怪鬼手张无论如何都不愿卖我一把,实不相瞒,这把吉他是虫娘花了大价钱买通作坊中人,依照方法请了巧匠仿制的,看来还是不得其法啊。”虫娘也是神情暗淡。

不错,虫娘也是爽快人,这鬼手张人品不错,比我李清好很多,楚云馆眼见着这新乐器目前被人津津乐道,听过人的又少,正是吸引宾客的好手段,而连人到乐器都掌握在竞争对手秦时楼手上,李清想得出虫娘会出什么样的高价钱和手段,鬼手张顶得住金钱的诱惑,还能顶住美女的撩拨?不错,好同志!

“虫娘可是想要这吉他?无妨的,让那鬼手张也卖给你便是,既有乐器,我想虫娘亦愿这弹奏之法李清也一并传了,岂不更好?”李清笑道,原来是为吉他,这有何难,原就说好要教授给秦时楼的那些小姑娘的,假以时日,人家不会把你的人都给挖走?又能保密多久呢?保来保去的,多少好东西就这样保没了!

李清这句话一出,满座都惊了,特别是张先,众目睽睽下又不好说什么,一个劲的对李清施眼色,李清对张先微微点头示意,心道明白呢。

虫娘可不象她自己刚才这么说的,只是找鬼手张花高价钱买吉他而已,自从那晚这吉他惊艳一现,她到今天都没睡好过觉,楚云馆也是高档场所,又不是路边的下贱行院,这年头的好客人都喜欢附庸风雅的,谁不图新鲜?要是秦时楼才会这新乐器,岂不个个驱之若鹫?那她这楚云馆以后还怎么混?那日之后,她就叫人满世界打听李清的下落,谢大娘一直把李清藏在水云庄内她可不知道,只是这汴京城里大小客栈她都叫人翻了个遍,却连李清是哪里人都是上次送寇准的宴席上才知道,宏毅寺的约斗她一个人也悄悄的去了,奈何秦时楼的人俱在李清身边,她又如何好上前得前去?依依小蹄子说是使尽解数约了李清的,却一直不见人来,没法子只好传话给丁相爷了。总算来了,当然会好好的招待,钱不钱的可是笑话了,不过虫娘原只是想让李清抹不开面子,答应也让她们买这吉他就好,施二娘也是好强的,说只要买了来,她自会想法子悟明白这演奏之法来,这下一听李清说还可以传授这弹奏之法,可不喜出望外么?

施二娘一听也是动容,世人莫不以奇技自居,李三郎自己也是靠一把吉他先红遍京城的?居然说可以传授给人,这人胸襟倒是不小。她也是个精通乐器的,一听有新曲新乐器新技法,如何不心痒难奈,可惜那日未曾到场,听人言语到底不甚清楚,拿着仿制的吉他,虽然音色不好,调弦之法也不太清楚,但她还是可以看明白,这新乐器肯定有很多可取之处!一等李清话落,便急急起身道:“李公子此言当真?不反悔么?如若无虚言,二娘今日便拜李公子为师,学这吉他之法。”她一说完,虫娘也是紧张的看着李清,看他如何应答的。

“我虽不能称什么君子,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此处有子野兄及王公子可做见证,酒又喝得不多,话既出口,如何便会反悔。”李清道,“不过,在下与秦时楼渊源颇深,此事倒不是一句话可解决的。”

虫娘心里一凉,别说一直与秦时楼在明争暗斗着,就是诱施二娘及时家姐妹跳槽一事,秦时楼岂有不介意的?想来李清也不会这么容易便答应传授的,不过她还是沉住气,轻声问道:“倒不知李公子这条件如何?不妨说出来,楚云馆实是心慕这技法,但有吩咐,楚云观莫不尽力而为。”

李清洒然一笑,以为我要钱?虽然我穷,也不能靠这点小技巧来蒙你们的钱啊?当我是什么人啊!

“清想请虫娘择日上秦时楼与谢大娘一晤,清有些想法当面与二位说,仅此而已,无论说完后虫娘应是不应,这吉他及弹奏之法依旧会传与楚云馆,虫娘意下如何?”李请问道。

就是拼着被谢大娘责骂一场又如何?虫娘也是清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虫娘明日便拜会秦时楼,向谢大娘及李公子请教便是!”

第四十六章 祸从地上拣的

安小哥看着李清也是无奈的苦笑了,这到底是想去哪?桑家瓦子再逛逛?不去!还去楚云馆……差点挨一脚;数一路的楼馆不去,说是要看热闹,要人多;李公子你究竟想干吗去?今儿相国寺开市,里面人不就多吗?不喜欢和尚庙?这个李公子不是咱汴京人,可就不知道了吧,相国寺一月开市5天,卖什么的没有?大三门飞禽猫犬,珍禽奇兽;二三门什用杂物,王道人蜜煎、赵文秀笔;还有诸寺师姑卖的领抹、花朵、珠翠头面……

李清不耐烦的打断了,说嘴!说什么说,下次带我去。不过咱现在去哪逛逛啊?安小哥想想,要不咱往大内御街前看看?虽说现下黑了看不到宫城的雄伟,朱雀门前西过桥可是有个夜市的,那人多。再说往西一点就是杀猪巷,姑娘就多了。李公子可别怪我,安小哥是个下苦人,做帮闲呢,跟着李公子几日,啥叫风月咱明白了不少,可怎么又要看风情呢?这啥叫风情啊,还真不大懂,要不您老给说说?

出来玩就得带个安小哥这样的,可惜咱这大宋还没正规旅游业,这万余名帮闲怕不都是导游人才?一路慢慢行来,安小哥一路解说,李清才知道原来他错过了不少热闹,清明节前他在水云庄和谢大娘紧锣密鼓的准备评花榜呢,哪知道这京城里的热闹?三月一日开金明池琼林宴,小百姓虽然无由看个端祥,远远凑个热闹也是好的,那几日听安小哥说来,可是绮罗珠翠,户户神仙;画阁红楼,家家洞府。游人士庶,车马万数,连那贵家士女,都是小轿插花,不垂帘幕……嘿嘿嘿嘿嘿嘿,安小哥懂了不?这个啊,就叫风情!

夜市的确人不少,李清一看到那点点烛火,就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宣德楼改天去吧,黑漆漆的也没啥看头,咱就看看这夜市吧。也不管安小哥的惊异神色,李清自己就往那边走去。虽然路上慢慢的走来也花些功夫的,李清可也没饿,一个个小摊看过去,觉得新鲜希奇的便探个脑袋过去,不认识的就问安小哥,悠悠闲闲的好是快活。问到一个地方,居然卖的是辣脚子、姜辣萝卜!你蒙谁呢?当我是小白,这辣椒啥年头才传入中国的,居然还辣萝卜,好,我就尝尝。

李清和安小哥找个座儿,叫上壶酒,安小哥又跑去把前面李清瞧着新鲜有趣的都叫了来,宋朝人可没那么势利,自己的桌上不许放别的饭食,后世带个酒还要啥开瓶费的!bs之;白肠、腰子、莲花鸭、姜虾、酒蟹、鹿脯等等整了一满桌,可惜啊,这会再来上几大扎冰冻啤酒,那可就更爽歪歪了,很有些大排档的味道。只是这所谓的辣萝卜可极不地道,不就是些姜味么。

食客基本上都是普通百姓,麻巾葛衫,高声谈笑着坊间趣事,几个总角孩童在席间追追打打,远远瞧着也有那么几个穿长衫丝袍的喝酒闲话;李清也惬意的随口问问安小哥这酒蟹所费几何、你家娘子今年青春多少,家中小孩是否顽皮。喝上点酒,安小哥也言笑无禁起来,这样才好啊,和咱李清也算同那个过啥的了,据说这样同过的才算朋友的,后世的真理啊!

不知不觉的月上中天,客人也渐渐稀疏,还只能算是暮春,夜风吹来还是有点凉意,李清让安小哥会了帐,两人摇摇晃晃的慢步往回走,正走到前面经过的太学南门外,听得后面有几人匆匆跑来,脚步甚是匆忙,两人见状便向路边让让,对经过的人也没太在意,只见那几人从李清身边擦过,跑不多远,其中一个人掉下个包裹,安小哥眼尖瞧见便高声呼喊,可那几人根本不理,一会便跑没影了。

掉东西都不要?奇哉怪也,李清走上前一看,不小的一个布包袱呢,鼓鼓攮攮的象是装了不少东西,李清也没想那么多,拿起来掂掂,里面还哗楞楞响,咱瞅瞅,别是人扔得包垃圾咱也提着啊,安小哥想是喝了些酒,李清要看,也没多想,帮着解包袱呢!

呵,好东西不少,李清抓起一个银元宝在手上看着,没法,电视上是见过不少,拿手上还第一次了,掂了掂又放回包裹,见安小哥捻着根金钗在那发呆呢,怪了,都值钱东西啊,扔路上就跑?这大宋有那么富贵么?李清手在包裹里翻翻,还找出点新鲜东西来了,这不是飞抓么?登山用品店里看到过的,这几根铁条是干什么的?上面还带锯齿呢,两人正看着呢,听见后面又传来了马蹄声和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干嘛呢这是?这么晚了练习跑步?

那马来得极快,一到李清两人身边便勒马不前,马上之人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他俩,李清和安小哥也面面相诩,出什么事了?不一会后面的大群人也赶到了,还提着不少灯笼火把,有了亮光,李清也看清了,虽然分不出是那个衙门的,再笨也能看得出这些肯定都是官府的人,火光下李清左手拿着飞抓,右手还拎着那研究没明白的铁条;安小哥依旧拽着金钗,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多捏了个玉佩,一群人就这么围着当街的两人,只听马上的人沉声喝到:“拿下!”李清还没反应过来,早有人上前将他手往后背,居然还想拿绳子绑他,他可急了,使劲挣扎叫道:“你们弄错了,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刷的一声马鞭当头抽来,李清头一侧,抽在他的脖子上,火辣辣的感觉疼的李清一哆嗦,在看安小哥早给人捆成个粽子了。又一个人上前,当胸给李清一拳,李清可不敢再挣扎,任由人家捆上,只是嘴里还在辩白:“真的不关我等事,是我等刚在这拾到的这包裹。”

只听马上人阴测测的笑道:“你也不忙解释,等到了开封府的大牢,尔等再慢慢撕掳清楚也不迟,来人啊,将这两个江洋大盗押回去,听候大人发落。”

第四十三章 汗一个

酒也喝了舞也看了,事情也说完了,莫非还想留宿么?别忘了可都是不付钱的主,李清与张先等人便告辞而出,李清还与虫娘说好,他可做不得秦时楼的主,若是大娘同意,便派人来请,若是不同意或者改期,也一定会叫人来通知的。

四人出得门来,早就门前侍侯的人牵来马匹,此时月光如水,清风徐来,安小哥识趣的坠在后面,三人打马缓缓而行,隐约还听到楚云馆里飘出来的丝竹声,想起刚才的风光,三人都是相视一笑。

只听得张先笑问道:“三郎可知若是你稍带迟疑,答话略留分寸,这郑卫风之一出,今晚可是要风光无限么?”

李清也是一笑:“先唱‘木瓜’言之投桃必会报李,再唱‘褰裳’喻我不容错过,清如何不知。”

一听这话,张先和王六公子都是惊异的很,张先问道:“莫非施二娘你还看不上眼?她可不是寻常姑娘,等闲入得她眼都难得,莫不是三郎心早有所属?这巫山一会如何不风流畅快的。”

李清干脆停住马,面对张先说:“子野兄于宏毅寺为兄弟出头,今日又为我与王公子之事周旋,眷顾之情李清铭记于心,既如此,李清今日倒有几句话想说说的。这赏花未必要采花,惜花更要怜花,世上缘之一字,晦暗难明,有些女子当赏而不当采,如施二娘这妙人,今晚赏之既可,又何曾少了风流?”

话一说完,不独王公子若有所思,连张先也是低头不语,子野兄何等的心思敏捷的,如何不知道李清是说他暗恋谢大娘的事情?沉吟片刻,张先仰头哈哈大笑,“说的好,采花何如赏花,心中自有风流,张先受教了;只是三郎也莫要忘了,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那若英姑娘的破瓜之礼,三郎还需早早用心是好啊,哈哈哈哈。”

今日也已是兴尽而归,李清说我们不如就此别了,日后有事相召,两位可叫人来秦时楼传信就好。说完张先与王六公子互相道别分头自行归家去了,安小哥也也引着李清回到秦时楼。

回到楼前,安小哥还把一直未用的两吊钱要还给李清,李清拿在手上掂掂,再看看灯火依旧辉煌的秦时楼,笑笑说让安小哥先收着吧。也没惊动人,自己悄悄回到后面的小楼里,打发人去问云三娘、谢大娘是否得闲,若有空了,马上过来,说他李清有事情相商,想想又叫把若英也一块叫来吧。

若英却是最先来的,李清左看右看也没发觉人家有什么在意的痕迹,笑得还是一样甜,不过自己刚出去鬼混了一晚上,早上的怨气却是不敢再有了。若英叫他三郎的时候心里还甜了一阵的。若英和他在一起也早没了以前的拘谨,叫李清起身站好,拿个布带子在身上量来量去的,李清问她还笑吟吟摇头不说,切,谁不知道小丫头要给我做衣服的。

云三娘不一会也来了,也没问李清找她来有何事相商,倒是问起今日丁相爷相召究竟为了何事,李清把今天情况说了下,又和若英一起详细说了那晚上的情形,云三娘听得也是捂嘴笑个不停,正笑着时,谢大娘也进来,见三人笑得这么开心,忙问缘由,之前只是听得李清说是有人调戏民女,现在知道详情,可怜的陈启先啊,原来是为这个挨了揍,现下冲突的双方都和好了,陈大才子可真是够冤的,原是为人出头论清白的,临到场改口说是要争秦时楼的若英,不知道回来后要怎么说才能撕掳的明白,诗诗当时也在场的,这么掉面子事情又如何会饶的过?

四人说笑一会,谢大娘才问起李清召她们前来所为何事,李清简单说完丁相为何见他,接着便说丁相如何暗示,于是他们几个便去了楚云馆,一说了去了楚云馆,若英惊得睁大了眼睛,云三娘叹息一声道:“你们男人家,为何总是薄悻的多呢?秦时楼待你不好么?非要去那楚云馆。”谢大娘却是一声没作,沉静的继续听李清叙说,怪了,李清还以为谢大娘一听到他去楚云馆会立马上演野蛮女友呢!

李清详细的描叙了楚云馆的陈设布置、待客之道以及馆内布局,有特别叙说了那里整体给人的感觉和秦时楼不同的地方,说起虫娘、施二娘以及时家姐妹都出面时,云三娘若英都开始认真的听起来,李清又把施二娘、时家姐妹唱歌的神态动作都作了分析,说起最后的那场艳舞时,谢大娘听了低头不语,半晌方问李清这舞蹈对男人的杀伤力如何。李清心想,后世出去泰国旅游的爷们几个不去看脱衣舞的?即便楚云馆那不算正宗,对大宋的爷们怕也是极具诱惑的!这个无须做假,李清也是老老实实的说了。谢大娘仍然表现得很沉稳,又是云三娘突问一句:“三郎既言这舞难以抗拒,为何你能无动于衷?”

我哪有无动于衷?李清又怎么会说其实他原也想摸摸的,奈何手不得空,便反问一句:“三娘为何说我无动于衷?”

云三娘这次是赞赏的一笑道:“若是三郎也魂授色与,又如何能分说的这般明白,此刻若是问那张先,包他说不出个端由。”

这可是表扬啊,李清得意的笑笑,不知道俺是正经人啊,小电影不知道看过多少,怎么会给个半吊子脱衣舞放趴下呢?不过俺不会说的,打死都不说!

谢大娘这时才问三郎要商议之事究竟是什么,李清又把楚云馆也弄出把吉他的事情说了,并说明楚云馆今日大费周章,其实目的就是为了那吉他而已。他倒是已经答应了愿意叫鬼手张卖吉他给楚云馆,也愿意教授弹奏的方法,条件是虫娘要来这秦时楼见谢大娘,李清有话想和她们二位说说。

听得李清说完,谢大娘问清虫娘明日便会来,也和李清说既然这样,明日一早便派人下帖子去请,三郎还有话要说么?今日三郎也辛苦了,我等三人先告辞了,三郎还是早些安歇了吧。

李清奇怪了,这谢大娘不想知道明天他李清要说的是什么吗?否则叫你过来商议什么?要是我想说的话不一定妥当,正好一起讨论下啊。

只听大娘说道:“既然三郎已然安排好,又言及明日当我等面谈,那便等到明日再说好了,三郎与我等相处多日,我不信三郎的安排会损及秦时楼。”

就是吗!我李清怎么会是个忘恩负意的?大娘慧眼识人啊!

“不过”大娘转身道:“今日既然相爷相召无事,便应早早叫人递信报个平安,可知我等姐妹在此为你揪心?更何论又去那楚云馆?想必这别样风情叫你乐不思蜀了!自今日起,你便独自在这里好好回味风月罢!无事哪里都不许去!否则我打折你的腿!”

第四十七章 无处分说

“这可真是从何说起啊!好端端的不过逛逛街罢了,我可真是在研究那玩意是什么!”李清还不敢大声说,怕挨揍,这些人只瞧那捆人的熟练手段,李清就知道不是善碴,可不是那些太学生能比的,让他们打了可真是白打,还是跟着去见官吧,总能说清楚的。

哪有什么官见的?李清只记得没走多远,黑鸦鸦的也看不清楚,不过他本就路不熟,看清了反正他也认不出来。拐进一小巷里,李清正想着别是被人装官差玩绑票吧,迎面一阵臭味扑来,得,这下错不了,不是大牢还能是哪儿?

说是大牢,门面可不怎么大,屋子也不高,小小的门,门边上还两个人举着火把看着呢,李清正左右打量环境呢,举火把那位不高兴了,“看什么看,进去了有的是时间看!”瞧这位也会点子冷幽默的,这一进去叫人还怎么看?

安小哥乖巧的,始终一句也不说,李清瞧着人家那样,也有样学样的不作声好了。把他们抓来的那群人也不曾高声喧哗的,领头的人只是和拿火把的交代几句,门咣当一声便开了,听声音敢情还是铁的,另一个提溜着安小哥先进去了,李清想着咱也自觉的跟进去吧,谁知道人家还不让,听得和人说话的那个拿火把的官差说了声:“放心吧,小人省得。”过来拎着他的后领就给提进去了。

一进门,李清就觉得里面很是潮湿、阴暗,夹杂着的臭味更是让人做呕,安小哥刚在外面是一声不作,这才一解开绳索,安小哥就麻利的把褡裢里的几贯钱掏了出来,还陪笑着说道:“二位差爷辛苦,这点小钱给二位爷买点酒喝,解解乏。”

火光下只见那位差爷歪斜着嘴笑道:“你这厮鸟倒还省得些人情世故,也免得老子麻烦,说,干得甚好事被抓进来了?”

“小的陪我家公子在西过桥那吃酒玩耍,正待回家呢,一群差爷不由分说,便把小的两个给抓进来了,还望二位爷多多看顾才好。”安小哥作揖说道。

“抓错了?哦,那就没错,咱这大牢可不都是因为抓错才进来的?”那位差爷讥笑道:“走吧。”一推李清,李清才给解了绳索正在活动手腕呢,被推的趔趄一下差点摔倒,才发现这屋子里面还有个门,门里似乎是个向下的台阶,两个人被推推搡搡的带进门里,下了台阶,才发现这里面空间可不小,中间是条走廊,两边全是隔得一个个牢房,小腿粗的木栅栏一直竖到天花板上。

“见你还算晓得些人情,今晚也不难为你们,好好安分待着!冤屈好向大人们说去,在这里可不准闹事喧哗的。”一个差爷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李清也想出出声呢,安小哥又抢在前头了,点头哈腰回道:“小的们省得,绝不会闹事的,多谢二位看顾了。”

那差人也不答话,走到一个牢门前哗锒锒打开锁,头一甩示意李清他们进去,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办法?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李清也只好低着头跟着安小哥进了牢房。等他们进去,那差人锁好门,提着火把走了,这监牢里陷入黑暗中。

一下子几乎没什么光线,李清站在门前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中觉得安小哥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过去。黑暗中高一脚低一脚的慢慢移过去,听到安小哥轻声说道:“公子请坐这边吧,这里空闲。”

李清蹭过去,蹲下用手摸摸地上,地上铺了稻草的,不过摸上去一股潮湿味,安小哥又说道;“公子且先坐坐,一会困时,待小的把衣裳给你垫上。”

垫?垫个毛,这么潮湿的稻草上,光你一件衣服垫上能有用么?弄条狗皮褥子还差不多,想到这李清不禁哑然苦笑了,这临出门前大娘说过的:倒想看看三郎还能走出个什么事情来。恩,这下好了,咱走到监狱里了,一会夜深了还不见他回去,还不知道大娘三娘、若英她们又该怎么个急法呢。一想起她们,李清心里一暖,自从来到这宋朝,人地生疏的,连语言都不大通的,能算得上个亲人的,也只有她们几个了。

要是今天我不出来走走多好?这会子估计正躺在香香的床上,没准……还抱着香香的月娘呢!得,还是别yy了,都不看是啥地方,正视现实吧!

闷不作声的坐了会,突然想起刚才喝酒的时候还问过安小哥的情况呢,吃饱没事干!我说你吃饱没事干你出来走啥啊?秦时楼莫非还不够你耍闲情的?这不还连累了人家,人家里还有两孩子呢?李清侧身过去轻轻对安小哥说道:“小哥,倒是累你也受这无妄之灾了。”

“公子可别这么说,这是灾躲不过的。”安小哥回答道。

李清又问;“那你家人可如何是好?家中尚有小孩,你这一进来,他们可如何安处?”

“公子可休要多虑,小的蒙秦时楼照拂多时,度日的本就略有宽余,加上前些时日公子赏的几吊钱,撑个月余应该问题不大的。”安小哥轻声说道。

那就好,月余?一个月我应该能出去了吧,这又不是说不清的,李清想,只是今天这事情确实蹊跷,那几个人掉了包裹,完全可以捡起来再跑的,可不管安小哥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回头的,这贼人不就是要偷东西么?哪有辛苦弄来值钱玩意就这么随便丢弃的?

“唉,要是不去拾那包裹就好了,更不应该打开来看。”李清叹道。

“这恐怕未必,想是公子今日就是不拾那包裹,也是会抓到这里来的。”安小哥很冷静的回答道。

“哦,这却是为何?莫非我等不靠近那包裹,这官差也能赖到我身上?这官府不讲理的么?”李清气愤的问道。

安小哥想了一会才回答道:“这官府却也是讲理的,小的只怕今日之事,是有人特意要与公子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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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面对现实

王钦若!

几乎李清连反应时间都不要,脑子里直接便蹦出这个名字,没法,当年听《杨家将》的印象太深刻了,这爷们被说的是无恶不作,什么坏事都干尽了,挖绝户坟,踹寡妇门的。咱不是和他儿子和解了么?莫非王六公子回家没告诉他?

还是……这和解的事情本身就是在做戏?连丁老鬼也是?一想着丁谓笑咪咪的眼睛、慈祥的面容,李清想要是这丁谓为他助秦时楼夺状元红而一直梗梗与怀,后面所作所为一直不过是想麻痹他,这么深的心机,这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也不奇怪,丁谓和王钦若不是再和谁谁谁的一起并称‘五鬼’么,人家本就穿一条裤裆的,把个千古名臣的寇准都玩个半死不活的,这点子心机算什么?我说呢,这丁谓怎么对我一直亲热客气的,妈妈的,这些人太坏了,呸,奸臣!

李清在这胡思乱想呢,安小哥见他不作声,出言安慰道:“公子也请稍安勿躁,左右还是要上厅审理的,一旦消息外露,公子的家人亲友,岂有不想法子救的?”

我哪有家人?李清心内苦笑,真正有交情的,不过秦时楼的几位姑娘罢了,别说她们的身份本来就不高,即便再想法子,能斗得过当朝宰执正副相爷?

沉默了很久,李清才轻声问安小哥:“小哥,若真判你我为盗贼,按刑律会如何处置?”

安小哥也是沉默半晌,方说:“若真如此判,当流徙海岛或充军边塞。”

不用想了,这两个都不会是好选择的。

说是不用想,李清又怎么会不想,他心里把和丁谓打交道的几次会面情形在脑子全过了一遍,使劲想回忆起这丁谓的眼神有露过凶光么?没有啊?王六公子的神态那时候看来确实也很腼腆,莫非这小小年纪演技也和丁坏蛋一样高?

这稻草真的很潮湿,李清才在地上躺一会,就觉得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润润的,粘乎乎的怪是难受。想秦时楼了,想若英了,大娘三娘全想了,水云庄的小丫头们一个个想了、连那的管家李清都好好的想了一会,好不容易,李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能睡得着是一种幸福的,不是有人说么,幸福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三件事情,吃得下、睡得着、笑得出来。不见多少人面对珍馐美味食不下咽;居美楼香阁夜不成眠;拥千万财富却愁眉不展。所以李清暂时幸福去了,他睡着了。

可惜幸福是短暂的,即便梦做得再好,醒来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李清醒来要面对的现实就是眼前的一只老鼠。这老鼠不大,想是久在此处安身,见李清睁开眼也不惊慌,反是举起两只前爪在脸上不停的抓挠,间或停下来看看李清,见他没什么动静又接着挠耳朵了。

“公子可是醒了?若是醒了还是坐起来的好,地上潮湿的紧,躺久了身子怕要煎熬不住的。”李清听到安小哥在耳边轻轻说道。

莫非天亮了?光线还是很暗啊,李清坐起身,才发觉这光线只是来自天顶的一方小窗,惨淡的那么点白光射进来,告诉里面的人,现在已是白昼了。

李清这一坐起来,映入眼幕的情形吓了他一跳,这和梦里的旖旎风光差太远了,什么叫鸠衣百结,什么叫蓬头垢面……

安小哥在他的身侧,牢房里坐着3个几乎看不清面目的人,只是6只亮亮的眼睛都盯着他看,角落里蜷缩躺着一个魁梧汉子,看不清面目。面前的这3人脸上全是厚厚的油痂,身上衣服早看不出颜色,头发也是乱得象个鸡窝。李清几乎是扫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看他们。

安小哥在边上悄悄告诉他,一早巡房的差爷进来的时侯,他已经凑上去递话了,说是让给家里递个话,告诉一声他们被抓进来了,言语中明显透露了家中自会拿钱出来上下打点的,可巡房的差爷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们2人都身着文士衫的,说话也没太不客气,只是告诉他,上面交代过的,不准他们和外界交递消息的。

安小哥想也是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他告诉李清:大凡一入这大牢,牢子们莫不想在犯人身上捞好处的,如若犯的案子不大,又家道殷实的,愿意使钱,牢子还会小心巴结,今天这样情形有些不对,想是有人专门要为难公子了。

李清倒没太在意,心里认定了是王钦若和丁谓要下手收拾他,又怎么会容他和外面串递消息,官儿大,一个吩咐下来,下面的这些牢子又敢不听从的。

李清问道:“咱这里面都关了些什么人呢,关多久了?”

安小哥回答道:“这一个叫刘七,和人吃酒争斗打伤了人,已经关了4个月了,说是家中使了钱,过几日便要放出去的;这边这个叫魏全,原是和我一样做个帮闲,不合见财起意,与人同谋骗了些财物,被人告了讹诈;还一个外乡人倒不知根由,小的也懒得问他。”

李清手指着墙角躺着那个问道:“此人呢?又是犯得何事。”

一说到墙角的那位,连安小哥也没了兴致,蔫蔫的答到:“那人与我们一样,坐盗,因厅上问他招出同伙,他死硬不招,没过上几堂便被打得这样,听说已经是躺了四,五天了。”

哦,这还真有江洋大盗的?倒是开了眼界,要真是大盗,这人还算是个硬骨头,是条汉子,看来跑江湖的,还是讲意气些,瞧人家的身板,都给打的躺了四,五日,想来苦头吃得不少,我李清现在也是坐盗,不知道轮到审我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李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了,安小哥从昨天起怎么表现的这么熟练的?回过头来盯着安小哥问道:“为何小哥对此中内情如此熟悉?莫非以前进来过?”

安小哥脸一红,低着头答道:“当年年少顽皮,做事不晓轻重,整日价与一帮闲汉鬼混,被撮弄的打伤了人,在此处被关了三个月,还是家里使钱托了门子,厅上也念及小的当年年幼无知,赔了钱,责罚一顿了事。”

哦,难怪,原来是二进宫的。

第五十二章 人不可貌相

“你放肆!巡城禁卫当场缉拿,人赃俱获,今日尚且还敢狡辩。”见那帅官儿对三角眼一拱手,说道:“此案倒也清楚,依在下看无需再审,偷盗财物数额且大,即判流徙吧,曲大人以为如何?”

“我看不妥,此人并未曾服罪,且情形亦有出入,还须细查,莫若叫人交保释放,待案情明白后再做处置。”三角眼的曲大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服罪有何希奇,此等狡猾之徒,交与司狱便是,不信他不招。”帅官儿说道,很不屑的看了李清一眼。

李清有些蒙了,这么说帅官儿才是想把我往死里整的?那猥琐的曲大人反倒是在帮我,真真的这以貌取人可是害死人了,妈的个帅官,看起来人摸狗样的,原来心这么黑!就这么意思一下的审讯,就定了我的罪?便把我流放掉?

“文大人,此案断不可如此草草,依据下官看来疑点甚多,还需细心详查才是。”曲大人说道。

“还审?这狱中人犯如此之多,为此等小案徒费时日,有些不妥吧,曲大人,平日审案你都敷衍了事,今日为何这般上心?莫不是收了谁家的好处?”文大人咄咄逼人的说道。

那曲大人依旧一副泼赖摸样,不过声调是高了几分,“文大人且请稍安勿燥,素日里,你断案自诩青天,今日为何如此草率?莫不是你也收了谁家的好处不曾,传出去可有碍文大人的官声!此案若文大人想草菅人命,我定会向府尹大人禀报,请府尹大人公断!”

没李清什么事儿,居然是二位大人自己吵了起来,吵了就好,说明有人在帮我,这大宋审案原来是这样进行的,哪有什么公堂衙役的,看来这黑面包拯清天之名也有些问题,后世的导演才真是他妈的yy高手!今天李清才吃了以貌取人的亏,绝不会把后世里影视剧的yy桥段当做见识了!

吵架一般都没什么结果的,这个效率比打架可就差远了,要是上面两位大人动用肢体语言来决定李清命运的话,李清觉得十有八九他可以立马被放出去,可惜,人家是斯文人,肚子里早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的女眷,眼睛瞪得象个斗鸡,可就是不打。

既然不打,吵又没结果,那还能如何?李清于是又被押了回去。

一被押回牢里,安小哥便靠上来,问起李清今日的情形,李清把刚才的经过如此这般一说,安小哥脸上便泛出喜色,李清不解的问道:“今日审我为何是二人,他们是什么身份?说要把我交与司狱又是怎么回事啊?这里不就是监狱么?”

安小哥告诉他,这开封府管京城里的治安,尤其重视盗窃,案子多,一般的小案子并不由府尹出面审理,开封府衙下面设左右厅,各有专门管刑狱的推官、判官,因是怕有偏听独断之弊,所以一有案子,都是左右厅一起处理,听李清这么一说情况,安小哥说这左右两厅中肯定有人就是帮咱们的,否则,不会为了这样的小案子,两个主审的官儿自己吵起来的道理。

安小哥见李清并没有虎口脱险的感觉,才告诉李清,这曲大人是帮了不少忙的,一般审案碰到抵赖的,官儿也没耐性问多少,就是交给司狱,这司狱可不是大牢,大牢那是专门关犯人的,而这司狱则是专门管刑讯逼供的,要是没打点好的话,出来之后,喏,安小哥用下巴颌儿一点还躺在地方的玩具,就跟这个差不多了。

靠,还真是虎口脱险的,我能顶得过去?李清想了心里一阵后怕,这曲大人不错,别看说话近乎无赖的,那叫不卑不亢;三角眼,那叫睿智!幸好有人帮的,否则二官员串通一气的,就这么把我给流放了,脸上还得刻字,找谁说冤去?包黑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猫着呢?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长大成人的。

“小哥,要是交与府尹大人去审理,他也于我不利,岂不奈何?”李清想着,得罪的可是当朝最大的二个官啊,谁知道安小哥并不担心了,说是案子一闹到府尹大人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开封的府尹升迁主要靠的就是断案,要是审错了案子,轻则贬官,重则罢职,要是弄了个太冤的,没准还得流放充军。

“况且,“安小哥压低声故做神秘的说:“实际监管开封府的,并不是府尹,上边还有人,叫着判开封牧,一般不是皇子就是亲王,因此,公子休要太过惊慌,这一惊动皇子,少不得皇帝老子便也知道,当今可是圣明天子,似我等这样冤屈的,岂有不放的道理。”

圣明天子?看来古人的忠君教育连个帮闲拉皮条的都不放过啊,这教化也确实算得上成功了,天子是不假,圣明可就未必了!

不过,既然这样,想来丁、王二人也难塞天下悠悠之口了罢,咱得罪他们的也不多啊,少少惩戒下我,也许心理平衡了,放开手也是有的。官么,不就是要钱,实在不行,我给楚云馆也多弄几个曲子?

一想通了,李清感觉人轻松了不少,不知道外面是谁在帮我,宁愿得罪当朝宰执,这份人情可大到天上了,可不管是谁,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妈的,以后可不敢随便晚上跑出来了。可李清又一想,这大宋朝又没电视,又没电脑,这夜生活要是都没有,天一黑了,我还能干什么呢?床上运动?难怪之前的穿越先驱大大们,甭管平时装得志向多高远,品德如何高尚,都一律ooxx的。

心一放下了,连眼睛珠子都活泛些,李清瞧见他的大玩具了,问问刘七,今儿这人怎么样?刘七也开心,高声叫道:“好多了,前一阵子还醒过来,说了几句话呢。”

哦,说得是什么?有没有一高兴一开心说出什么藏宝图啥的,江洋大盗啊,没准东西还都藏在山洞里,开门的密码我可知道,叫着:芝麻,开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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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习惯是慢慢养成的

凡是坐过监狱的人,出来以后的性格行事,都要或多或少的变那么一点,并不一定就是被里面的人同化成什么什么样,而主要是自己心态变化;因为在里面你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思考,不奇怪象王尔德、李敖之类的,争着闹着要去里面待待,出来后想来是思想更深奥了些;有的人出来以后变的凶狠,那是因为他在里面想多了仇恨;有的人出来变得平和,那是因为他在里面反省过自己。所以,有时候进监狱对一个人来说,并不一定是件坏事。当然,也有人蹲了监狱,出来后行事性格依然如故,别管他的如故是好是坏,他的神经一定很大条,用句不专业的话来描叙,就是神经很坚强,当然,前提是没有体罚和折磨。

李清现在就在测验自己的神经粗细程度,中午开饭的时候,牢子拿来的东西当然是没法吃下的,他不饿,就连安小哥也都吃不下。

也难怪,昨晚吃的还是虾和蟹,今天要啃几乎有些发臭的窝窝头,人是要认清现实,可要马上就能端正态度,怕只有一些所谓先知先觉的人才可以做到。人和人就是有些不一样的,有些人态度就比较端正,比如之前李清面对的那三个人,他们昨天没有吃到虾和蟹,所以他们对李清及安小哥不愿意吃的四个小窝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既然吃了人家的窝头,想着下顿也许还有的吃,当然和人说话的时候就会客气些,再说没见人家穿的衣服么?明显就比咱当年的要好得多!可惜,本来是个个人都能说出点新鲜事情的,咱李清可是才来大宋没几天的,况且他向来就喜欢些街头巷尾的八卦事儿,只是这回可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李清和他们暂时有些话不投机。

这大娘、三娘知道我李清现在的处境么?要是知道了她们又应该去找谁帮忙呢?张先一直热情的,可这次是丁、王两相爷出手,他现在不过一个学子,又能干些什么?要是能传话给王德显就好了。这粗莽人应该比酸文人要讲义气些的,他会和他老爷子求情出面么?切,咱和他什么关系,不就打了次群架喝了次花酒么,他老子敢为这点子交情得罪相爷?别忘了他老爷子怎么照顾自家子弟的,连大官都不准做,这避祸的心理还不清楚么?

要是当时是和那帮学子pk诗词就好了,输赢不管它的,没准可以搭上些交情,据说学子们一条心讲话还是很有些面子的,就连最高当局说是也得听听,要是太学里的学子一起帮我出出面,没准学着汉朝那样游游行,这丁、王二人说不得也会顾忌三分的!

不过那一拳一脚还真他妈的爽!

牢房里的人估计是相处过久,彼此都已经很深入的了解过,所以彼此之间话很少,颇有些合挈得心神相通,谁要用尿壶另一个得让让,已经不需要语言来交流了,这位才一动,另一个已经飙出老远。来了新人本是个锻炼语言能力、了解外面大千世界的好机会,可惜这公子哥不太给面子,话都不多,所以大家也矜持的让李清想了个够。

按说已是暮春,这白昼在慢慢得变长,可大牢里不行,就顶上那个不太大的天窗进来那点光线,李清还觉得自己没想什么呢,这牢房里就天黑了,等到牢子提着灯笼拎来他们的晚餐,李清才醒悟到一个白天居然就这么过了,怎么不叫我上堂呢?不是该审审我这江洋大盗么?闷了这么久李清才出声问安小哥,他这一开口,仿佛象按了个开关,安小哥没来得及说话呢,有二人已经抢着在回答了。

咱这开封府都这样的,不是什么大案要案、杀人越货的,一般都要等个十天八天的,外面有人打点还行,没准二、三天就提你过堂,一过堂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要是犯的事体不大,家里又有点子钱,好多也是交交钱就了事的。李清问都要等这么久么?莫非朝廷官员犯了事也这样?其中一个看来是知道些世情多点的不屑的说:“大老爷要犯了事,人家也是下御史台,怎么会关在这开封府的大牢。”说完这句,那人也觉着李清不过是他一样品级,颇有些矜持的坐直了身子。

照样没胃口,李清咬了口窝头,勉强就凉水咽了下去,转手便递给边上早等着的那外乡人,想想把另一个也递了过去,那鸟人,问你句话你还拽了,老子就不给你吃。

安小哥现在话不多,李清也觉着是自己惹的祸,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可把安小哥牵扯进来陪着蹲大狱心里着实愧疚,也不好意思和人家多说话了。

这不,李清依旧是在乱想,这又是一天了,昨天想得累,晚上早早睡了,第二天醒来,李清自己没等人喊,就坐起来,靠着栅栏发呆呢,安小哥起来也是发呆,其他三人好一点,他们有事情干,别看衣服不成个样子了,但是有营养!他们津津有味的在那抓虱子,每抓到一个李清都看到他们脸上明显的成就感,李清没办法得到这成就感,他衣服还很新,当然是比较而言了,新的东西一般都没营养,所以他没法享受到有成就感的满足,那他只好继续瞎想。

怎么说人是万物之灵呢,适应环境和破坏环境是一样的强;即便灵魂没认清现实,可肚子已经先认识到了,李清中午就成功的吃下了一个,让边上等着的人有些失望,这公子哥看来也和别人一样,胃口也开始恢复了,其实李清是鼻子先一步认清现实的,比如今天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是臭味了。

晚上李清吃了2个,说实话凉水灌下去的时候,他觉得好象这窝头其实也不难吃,怎么前两天就没觉着细嚼嚼其实还有些麦香呢。等他把第二个吃下去,边上等着的也明白了,打以后也别等了!公子哥儿不会有多余的窝头了。他们仨实际吃的还是四个人的分量呢,躺着的这人只有那外乡人给他喂几口水外,什么也吃不下,牢子也并不因此而少了那两窝头——

一会还有一章

第五十三章 咱也充充好汉

等待的时候总无聊的。

那大玩具体质非常的好,外人看着好象李清他们忙忙碌碌的,俨然一副救病治人的样子,其实李清自己心里明白,消炎疗伤药都没有,就是个清理伤口了下,人家现在自己醒来,可不关自己多大的事情,那是人家自己熬过来的。

审了一次,李清觉得有了希望,这一有了希望,心里的想法便抑制不住了,这开封府升大堂该是什么摸样呢?会怎么问话,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如何解释才能说清楚自己手上拿着飞抓,接下来的一天,李清脑袋都大了,他也想提醒自己不能这样,处于这种状态怕是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了。

可是没办法,连那大玩具自己都能半坐起来了,只是眼睛一睁开,闪出的却是警觉的目光,话也极少的,刘七还上前想套个近乎,人家一声不吭,弄得刘七骂骂咧咧的退回去坐着,很有些不平的样子。

人家是啥人?江洋大盗啊,被司狱打得一身伤照样活过来的人,跟你小混混一个等级的?几次过堂人家都不招认同伙,怎么会一下被你套出话来。李清自己想事都头疼,也没心情去找那玩具说话,不是醒过来了啊,那就自己管自己吧。

李清这一沉默,前几天还很热闹的牢房突然一下子没一个人说话了。

这会子李清正背靠着栅栏想着上堂怎么应对呢,一个牢差过来,把门打开,小声对李清说道:“李公子,咱们管事的请你过去说话。”

过去?过哪去?李清疑惑的看看安小哥,看到的也是不解的目光,只是来人的神色不象有什么歹意,话说得也客气,那就过去吧。

上了台阶,官差要领他进偏房,李清却停下来看着那道铁门,就那么一墙之隔的,外面就是自由了,李清现在才觉得即便能在山沟里随便走走,那也是一种幸福,可人家没让他想,催着快点跟上来。

偏房就一人在那坐着,见李清来,一抬手示意李清也坐下,带路来的差人倒是自觉的退出去把门带好。

“李公子这么些天受委屈了,小的看顾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则个。”人家见他坐好,拱手一礼还很客气的说道。李清没吱声,这人他认识,不就是那晚拎着衣领把他提溜进来的么?且听他有何话说。

那人见李清没反应,也不太介意,继续说道:“现儿公子这单案子京城闹得已是沸沸扬扬,上头传下话来,说是公子随从不轨,为公子所阻,不慎为巡城禁卫一同抓来,如何?”

啥意思?我随从不轨……我随从当然就是安小哥,把罪责全栽他一个人头上?

“如果公子对此无异议,小的回复上去,公子马上便可离开此地了。”那人见李清不作声,以为李清心里也认可了,笑了笑,起身要走。

“慢,我的随从顶下这个罪?”李清问道。

“公子也莫担心,流徙亦不会太远,过得几年,遇大赦便可回了。”那人解释到。

扯淡!

“不知官爷所说的上面是何许人也,请转告上去,我李清不曾偷盗,我随从亦不曾偷盗,此事并非不可查得清楚,多谢费心了。”李清很决绝的说道。

人家安小哥家里还有两小孩呢,小户人家女人又不能出头露面,全靠小哥每日弄点钱回去维持生计的;虽说李清出去后也可以照顾下,可没有一个男人撑着,孤儿寡母的怎么过?如果是既成现实,李清还可以接受,再想办法就是,如果要李清答应这样做,那绝对不行,亏不亏心啊?

“公子若要坚持,此案怕是难了!况这大牢也非久居之地,拖下去可怕对公子不利。”那人威胁道:“公子可知府尹大人并不愿接审此案。”

“既如此,便让我等关着好了,谢官爷费心了。”李清说道,也没法,话已经说到这了,既然充汉子,便硬到底吧。

回到牢里,他一句话也没说,安小哥几次想问,看看他脸色也是欲言又止。李清不是傻瓜,也会分析的,想来是案子风声传出去了,外面也有人帮我,要收拾我的也觉得骑虎难下了,便想了这个折中的办法;如果说是李清两人就这么轻松的走了,岂不是说他们抓错了人,办错了案?娘的,就不能把责任推给不相干的人么,牢里的盗贼还怕少了?随便找个人,加上这点罪也算不得什么的,比如……这个大玩具?

开饭的时候,整个监狱都兴奋了,都一样两窝头,可是为李清单独的提了一个食盒,开了门一碟碟的摆上,肥鸡酱鸭的一堆,末了还放上一壶酒,安小哥见了这阵势,面如死灰;牢房里的犯人都嗡嗡声一遍,送断头酒了,看不出这俩文气的人居然犯得是天大的案子,居然不等得秋后便要问斩。

李清心里倒是很淡定,想是谁的门子托到了,特意关照罢了,绝不会是断头酒,即便是得罪宰相又如何?拢共就这么大点的事!安小哥,过来,吃啊,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天就四个窝头的,谁能吃饱?可牢里的几个人见了这丰盛酒菜都不动,干吗?李清招呼他们,平日半个窝头你们都要争,这会看见鸡鸭的,反倒没了胃口?安小哥,且放宽心,这可不是断头酒。

安小哥闷头过来,也不多话,倒了杯酒给自己,一口便干了,然后抓起个鸡腿就啃,李清在边上笑道:“这才是了,怕他个厮鸟,吃,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这句话李清可是熟悉的,小说里电影里都见过,好汉们上刑场可都这么说的,如今他心里轻松啊,说说笑又何妨?

“好!恕兄弟眼拙,没能看出哥哥原来也是一条好汉,兄弟便与哥哥饮上几杯,哥哥先走一步,日后兄弟便追上与哥哥同行。”李清闪眼一看,居然是一直没出过声的大玩具,这句话说得好,老子早就想做好汉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啊,刘七,帮手把这玩……这条好汉扶过来,好好的喝上几杯,你们也一样,都过来陪老子喝!

第五十章 找到个玩具

第三天一早醒来,李清就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瞎想下去了,得找个事做,不然怕是要疯了去,头天见的那小老鼠已经没了踪影,李清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已经把墙角翻了遍,一个钻蟑螂的洞都没找到,看来人家老鼠也是见了有新人加入过来捧个场的,就不知道会不会投个票,没准也收藏到记忆里?下次见了也就是熟人了啊。

身上的虱子好象依旧没怎么长出来,怪了,那玩意不是说一蹦老远么,咱睡得离他们也不远啊?不过快了,李清发现安小哥已经翻索衣服的在找成就感,他睡在最边上,想来明天他也可以一样的满足下了,可是今天怎么办呢?

突然那角落里一直蜷缩着的汉子突然呻吟了一声,可让李清觉得找到事情了,他起身凑到角落蹲下,细细打量着那汉子,胡子拉碴的看不清面目,不过应该年纪不太大,关了那么久,身材还是显得很魁梧,虽然现在这人象个死狗样的趴着,要和这样的人放对李清心里可是犯怵的,瞧那破衣服里露得腱子肉!

三堂会审一口担下所有罪责,四、五道刑过了依旧死命不招认同伙,是条汉子!什么江洋大盗,人家肯定是劫富济贫的大侠,你有见过这么义气的小毛贼?李清可是从小阶级斗争为纲的长大的,什么是压迫剥削?毛主席说了,亲不亲线上分!咱们可都是无产阶级,偷统治阶级的东西天经地义,没见那统治阶级把我也关进来了么?

人孙二娘开人肉包子铺都还称好汉呢,这个肯定也是好汉,好汉落难一定要帮帮的,再说咱不正闲得无聊么?错了,帮人的时候怎么能是因为无聊呢?虽然,李清其实是很无聊。

装摸做样的探了探那汉子的鼻息,还有气;转过头招招手叫安小哥也过来,帮着把人家给放平躺喽,死沉,他李清一个人可搬不动,安小哥凑过来,李清让他在侧面先铺多点稻草,然后和安小哥一起把那汉子给放平了。

摸摸额头,烧得厉害,探探心口,还行,这心跳的比李清都有力;把人翻过来,李清才发觉这人其实早给打得遍体鳞伤,打完也没人管,这么墙角一趴好几天的,破衣上的布条有些和伤口缠在一起,不过这人生命力很顽强,很多伤口都在愈合中,只有腿上那几块大一点伤口情况不好,有些发炎了。

这个李清可不陌生的,虽然从没给人打得这么厉害过,男孩子么,身上不带点疤那还成?以前打完群架挂点彩,回家还不敢说,不都得自己偷偷处理的,最自豪的就是脑袋上给人开了个瓢,当时血流得厉害,去医院包扎完了,回家怎么办啊?再挨老爷子一顿不就更憋气了?一狠心把纱布啊药膏什么的全扯下来,那会子流行军帽,扯朋友一顶戴上就这么回了家,甭说,楞没给看出来!

清理伤口只有冷水,不过李清不是太担心,大宋朝才是人美水也美的,喝了几天的凉水了,就没拉过肚子,并且消化系统健康的很,没事就让你感觉饿。上哪找干净的布去?李清瞅瞅安小哥一身白白的文士装在这牢房里也确实碍眼,算了,一狠心把自己长衫脱了下来。

本来边上几个人就坐在那里看呢,一见他这般举动,呼得都围上来,个个眼睛都死盯着李清,李清抬头说道:“别在一边看啊,搭把手,这人要这么下去可就完了,你们谁有办法把这长衫弄成一条条的么?”

还真巧,那个外乡人以前就是贩布的,因为做生意口角把人给打了这才给关进来,也不知他用什么法子,两手食指中指夹着块丝布,双手一分,哧的一声把布扯成两半了,还好他事先已经说明了的,形象也有些委琐,否则李清肯定把他当内功高手了。

安小哥也不等李清招呼,自觉的早把自己的长衫褪下交到那外乡人手里,不一会,也变成一条条布了;人多好办事的,李清叫安小哥弄些布条浸上水,给人搭额头上,先降降温。

那谁,你把水提过来,李清找两块显得干净点的布点,帮那汉子清洗伤口,那个刘什么七,你不叫人家嘴角都干成这样么?弄点水给人家喝喝,记住了,一点点的滴下去,人家现在没知觉呢,别把人呛着!

这么一折腾,这间牢房里就乱开喽,不过别说,个个脸上还挺兴奋,其实李清心里也明白,都一样,不是那谁谁谁心地就特别好,都无聊着呢,好不容易找件事情做做,充实啊!这汉子现在可不是什么病人,现在整个一玩具呢。

旁边几个监房里的犯人也个个扒在栅栏上看呢,只是李清他们现在也顾不上看了,这汉子身上的伤太多了,这布可不够用,一会还得给人包扎上呢,这沾了血污的也得洗洗了用,不一会,那罐水就用完了,刘七哪用李清吩咐的,凑到牢门前就嚷上了。

不一会,只听那牢子骂骂咧咧的走过来,不过走到李清这牢房前,也就闭了嘴了,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几人是在救人呢。救人事情做牢子的可不会干,不过人家救人要点水,好象……好象没什么问题,这牢差也只是狐疑的看看李清,什么话也没说,不一回便给他们重提了罐水过来。

李清可没注意到这些,一点点的清理伤口也是件麻烦事情,可再麻烦,也比坐那发呆瞎想要好!清理完一块,再给扎上布条绑好,别让再接触到空气中病菌,恩,没病菌也不要接触到氧气不是?没有消炎药,连后世里最廉价的红药水也没有,包扎上就算完,有没有用那可是老天爷说了算的。

李清撅着屁股干得正欢呢,前面那牢差看李清的时候还有点狐疑,这会子过来了三、四次了,同来的还有其他的牢差,在后面也是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的,李清可一点没发觉。

总算弄好了!

“小哥,一会送吃的来了,你把那窝头捻碎了,就着水,一点点的喂他,好歹进点食,兴许能撑过来。”李清对安小哥说道。

第五十四章 意想不到

酒喝得不算快,不过菜吃得很快,特别是肥鸡和酱鸭,既然已经充大方了,李清也不好意思跟着抢,咱哥们才几天不见油腥的,人家多少个月了。

大玩具不错,说了是兄弟便是兄弟,一杯杯的和李清喝,杯子一空就满上,刚才李清和安小哥说的可是笑话,笑话!你明白不?兄弟可不是要上刑场的,即便不等秋后问斩也要等午时三刻吧,这时间可是过了!要杀头也得明天,一直这么喝我哪有空闲吃肉?完了,最后一块鸡被外乡人拿走了,喝吧,来,继续。

明显是那刘七吃得最多,居然吃完了这么久还在打饱嗝,李清很有些不忿的,自己几乎是空肚子喝酒,虽说这酒度数不高,也有些酒意,有几分想骂娘的冲动,我不做愤青好多年。

李清正想歪着睡个午觉呢,居然上次两个牢差又来了,干吗?过堂,不是说府尹大人不接咱这案子么,怎么又要过堂?那就走吧,李清摇摇晃晃的在犯人们同情的目光中走了出去,这次可没耐性观察环境了,都没发觉和上次进的不是一个屋子。

虽然不是同间屋子,可审他的人照旧是那两个,只是曲大人今天不捻他的山羊胡子,也是正襟危坐,李清注意到这次这间房比上次的大了好多,特别是2个官儿座位后面立着个屏风,遮什么遮,不就是有人躲在后面么。

照旧的问姓名、籍贯,年纪等一大通,不过这次是三角眼的曲大人先开口问话:“李清,你既为水云庄的庄主,却为何去干那鼠摸狗盗的勾当?”

“冤啊!”李清也没去想这水云庄的庄主跟他啥关系,先叫上一声屈,然后把那晚的事情再叙述一遍,最后补了一句说道:“岂有盗贼之流,得手不即逃匿,而当街查验赃物的?”

“狡辩,据闻你常出没勾栏瓦肆,想是所费不少,囊中羞涩而起歹意,盗窃得手后二人分赃不均而当街厮打,才为巡城禁卫所获。”只听文大人高声喝道。

“大人可叫当晚禁卫来对质,我可有与人当街厮打,既为盗贼,为何见官差来不躲不避而束手就擒呢?”李清反驳道。

“文大人,这李清是秦时楼常客,此楼花费甚大,为些许财物而与下人厮打,怕是于理不通吧。”曲大人讥笑着说道。

“曲大人,既知花费,想来亦是常客?”文大人又和曲大人干上了。

曲大人摸着胡子却是一笑,也不再接口。

“李清,既然你方才说不是为财物与人厮打,为何禁卫到时,见你手执窃具。”帅官儿见曲大人不接口,又转过来问李清。

“大人,在下从未见过窃具,因是好奇,故而拿在手上赏玩,否则见禁卫到时,亦不会仍持于手上。”李清辩解道。

“你也是读书人,岂不知斯文二字?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既有赃物于地,又持窃具又手,仍强辩不曾做盗窃勾当,莫以为呈口舌之利,便存侥幸之心。”文大人更是怒了,大声呵斥道。

操,装什么装,明明是要冤屈我,还拿出什么圣人教诲,李清也恼了:“文大人既然说到圣人语录,这举头三尺有神明,文大人可敢对那圣人牌位,说你不知道我李清是盗抑或非盗?”

“你!这不正在审明么!”文大人气得站起来说。

李清的酒气上来了,笑道:“审明?想是文大人心里早已明,持了窃具便说我是盗,那大人何不告我奸淫?”

“告你奸淫,此言何意?”文大人想是不知道三国的这段典故,居然还接口问道。

“持了窃具便为盗,那我日日持了淫具出入,大人岂不应该告我奸淫?”李清说道。

文大人未曾答言,这三角眼的曲大人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李清分明的听到,那屏风后面也发出来一声低笑,声音清脆,象是个女人;难怪要拿个屏风遮着,女人到这里来干什么?莫非是府尹大人的内眷?或者是大娘求得出面的高官夫人,还是公主之类的?可惜有个屏风遮着,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文大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清,这时候在他身上可看不到什么温文尔雅了,李清只觉得被看得发冷,妈的,这人眼光好毒!

听得屏风内一个苍老的男声咳嗽一声,曲大人起身吩咐门边的衙役,且把李清带过一旁。

一个小房间,门口守着两衙役,李清站在里面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心说刚才怕是过分了点,既然传话来可以把罪责都推到安小哥身上,那就是说可以放我一马了;我这会又拿话去刺激人家干吗?别要弄巧成拙了,人家恼羞成怒的狠下心要整我怎么办?看来这个冒失的毛病到了宋朝都还没改掉啊。

一等便是好久,等得越久心里越是不安,越不安就越后悔,人家可是官,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咱惹他去干吗?一会要是再来审我,一定要好好说话的。

总算是等来人,一见来的人,李清那焦急的心便舒服了很多,曲大人的三角眼现在怎么看怎么亲切,谁知道曲大人一见面便是呵斥:“李三郎今日好不冒失!胡乱逞强,为何不同意将罪责推与下人?适才又出言顶撞大人,三郎不闻抄家县令、灭门令尹么?”

李清的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心里那个后悔啊,虽然不愿意把罪责推给安小哥,可也不能去讥讽官儿,咱现在在人家屋檐下呢,不低头还行?

可曲大人马上换了付笑脸,手捻胡须笑道:“今日还好三郎有贵人相护。否则亦不能如此轻松的,贵人详情你也不必问了,只是传你四个字,希你牢记于心!便是那‘行止要端’,三郎可要记好了。”

说完,只是笑笑的看着李清,再不说话。

李清犹豫半晌,方迟疑的问道:“这么说,我……可以出去了?”

三角眼得意的点点头,正是!

我的随从也可以出去了?

稍后便放!

天,谢谢曲大人,谢谢那贵人,谢谢谢谢谢谢……

“哈哈,三郎休得再多言了,你自有应谢之人,只是再上秦时楼风月之时,可也要记得下官才好。”曲大人又是一副皮赖相了,男人么,说到这都是这表情的。

不奇怪!

第五十一章 初审

一大早李清就醒来了,一起来就去关心他的玩具了,大人和小孩子其实也一样,不见那么多人上网玩得,都是小孩子的游戏么?再有李清现在可不愿意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想自己的处境,想得罪了丁、王两大牛人的后果,这后果,几乎是李清想都不愿意再去想的。

不过有些郁闷的是,这玩具已经让别人先玩了,李清才发现他其实是最后一个醒来的,那玩具水也给人喂了,身下的湿稻草也给换了,连额头上搭着降温用的布条,安小哥也笑着说是才给换上的。废话,你们都玩完了我玩什么?那刘七捏着一小块窝头,开心的告诉李清,不错,不错,都和水吃了大半个了!

bs之,这玩具是我先发现的知道不?李清瞧刘七的笑摸样就烦,都那么大的人了,抢人家玩具不害臊么?今天又怎么打发呢?要不,把他身上包扎过的地方都拆下来,再重新给他包一次?

说干就干!

记得有几块大的伤口是灌脓发炎了的,咱再洗洗伤口,只是李清记不清是哪几个地方了?一见李清这般举动,其他几个人都围上来,问李清想干吗?李清说那伤口发炎的地方要多洗洗的,否则感染就麻烦了。

感染是啥意思确实是不大懂,发炎也不清楚究竟是发什么,不过哪个伤口有脓,这个我清楚啊,就这里,不会错的,昨天我亲眼瞧着的;扯你娘的臊,包这地方的时候你明明在那洗丝布呢,你咋就看到了,明明是在那边,记错可就是龟孙子!

连那外乡人都很有几分踊跃发言的架势,瞧人家两本地人争得热闹,插不上嘴,安小哥也过来,指着大腿内侧说:“公子,小的记得这里也是灌脓了的。”好,李清才不和他们去争呢,至少弄伤口时没人和我抢,你们说哪我就拆哪,本就是想再玩一次滴。

一听这边吵起来,其他牢房的犯人又是扒着栅栏看,一边瞧嘴里还感叹呢,瞧人家又开始玩开了,多欢!咱这边怎么就没人也这样呢?妈的,滚远!你这假小白脸又开始叨叨,要不哥几个一起上前废了你,咱们牢房不也有得玩了?

李清正玩的开心呢,听得身后门锁响,把整个牢房的人都给吓一跳,玩的太投入,谁都没注意到两个牢差早站在门边了,门一开,一个牢差审视的看了看李清,开口问道:“你可是叫李清?出来吧,上堂了。”

不会吧,这才几天,不是说要等个十天八天么?李清瞧见安小哥一脸的喜色,心里一动,想是外面有人在想法儿弄我出去呢,否则怎么会这么快上堂!接过牢差递过来的黑色囚服,往身上这么一披,回头对还在傻笑的安小哥说:“别楞着,赶紧着洗完给人包上,一会感染了可不是玩的。”

随着两位官差往外走,蹲久了,脚步有些虚,这两官差倒也和气,并不嫌弃他走的慢就拉拉扯扯,走了一段,其中一个还问李清的:“这感染是甚回事?”

李清忙答到:“这伤口出血化脓,见光可不好,越烂越大就是感染;所以要洗干净包好,若是用煮开的水把丝布洗洗就更好了。”

“哦”两个官差对望一眼,还若有所思的。

上堂的地方离大牢还不近,只是一路都是高墙窄巷,并排都走不了仨人,李清想着这要是劫狱救人的,可要算计好,巷子窄,一堵上口子就难跑了,最好弄几条绳子从墙上翻过去,对了,上次手上拿的那飞爪不就最好用么?

一路李清正乱想呢,到了。

都是从小巷里过的,连进的门都小,李清可没见着什么开封府衙的气派,连审他的房间都不大,和电视里见过的老爷升堂景象可差远了去,莫非是有人托的门子奏效了?象征性的审审便放了我?

一左一右两张桌子,后面坐着两人,身上穿着官服,只是帽翅也不太长的,没等李清看清楚呢,其中一个面貌清俊的官员问道:“人犯可有士子功名在身?”李清摇摇头,另一个官儿,三角眼,颌下几根山羊胡子老长,正左手捻着那几根胡子,嬉笑的看着李清。

“既无功名在身,人犯跪下回话!”听之前那帅官儿威严的说道。

“呵呵,这名满京城的李清李三郎,居然无任何功名在身,倒是奇事了。”三角眼笑嘻嘻的说道。

妈的,一瞧就是坏种,这肯定是小鬼相爷派来害我的,至于要下跪,李清自打一穿越过来,心里便有了准备,奈何一直没跪成,连见丁谓也是恭身做礼的,他自己也奇怪呢;不过李清也不好好想想的,正式场合他有去过么?见官儿都是风月场合多,这次倒还算他第一次出入正式场合了。

处女跪……

一待李清跪下,听得上面问道:“下跪人犯报上名来。”

“李清。”

“籍贯”

“江宁”

等问到父母姓名出生年月,晕,上次的户籍他李清只是扫那么几眼,便交与谢大娘收好了,只记得这么多啊,只好一概答记不大清楚了。他一回答,上头一句胡说下来,没法,李清只好不做声,暗暗后悔的,当初怎么就没把那户籍多看两眼呢?

这次却是那三角眼开口问话了,“人犯可知是为何被抓入大牢?”李清回答道:“不知。”三角眼听了只是一笑,帅官儿不干了,手在案上一拍:“狡辩,当夜巡城禁卫捕盗,将你二人当场抓获,人赃俱在,岂得抵赖?”

“冤啊,大人,当夜小民与随从,在西过桥夜市喝酒玩耍,正欲回住处,遇拾一包裹,却被禁卫不由分说便抓了进来。”李清大声说道。

“你要会的住处,想必便是秦时楼吧。”三角眼奸笑着道。

坏人就是坏人,瞧那一脸的淫相!

李清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听那帅官儿说道:“当时情形众人俱在场看的明白,众口一词,你在被捕时仍手握盗窃用具,有何冤可陈!”

李清想着,不能老纠缠那个啊,我可是一时好奇,想整明白那是啥玩意而已,有贼那么傻么?官兵来了,最多拿刀子拼啊,一个飞抓几根小铁条能干吗?不就明摆着说自己是盗贼么?

李清抬起头,看着二位审官问道:“在下被抓之时,并无人问及小民姓名,为何不仅二位大人,连狱中官差都知道小民姓甚名谁,敢问二位大人,那晚的巡城禁卫,是去缉凶捕盗的,还是专来拿我李清的。”

第五十五章 酒未开樽意未明

是可以出去了,可是怎么出去啊,李清把黑色的囚袍脱了,才想起自己的长衫已经变成大玩具身上的布条了,这会子光着两条腿跑路?曲大人见李清的尴尬样,微微一笑,抬手招呼门边的衙役,吩咐去找门口停着的大车,什么大车?废话,就是日日停在府衙门前那辆!

跑着进来的是张先,还气喘吁吁的,李清一瞧见他,心里那个亲热啊,很有股冲上去抱抱的冲动,人张先懂礼貌,不象李清,人家亲热的和曲大人拱手作揖寒暄,照例的说说天气,让李清的热情没地方宣泄。

不过张先带来的衣服很齐全,从里到外都有,李清有些犹豫的,闻了这么久的新鲜空气,他也发觉自己身上散发的难闻气味了,也难怪人张先不和他亲热。

“李三郎,此可谓风俗,大凡从开封府大牢出去的,俱是换新装之后出门,以示不携走牢内晦气,休再犹豫,快快换上便是。”曲大人眯着个三角眼,笑嘻嘻的说道。

说完,拉着张先走出去,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衣服才一换上,李清便觉得不对,这衣服和往常的不一样,这裤子虽然依旧开着裆,但是要贴身许多,这绝对不是张先从外面买的,李清匆忙的套上长衫,拉开门就想问问张先。

张先却不与他多话,扯着李清就往外走,真的能走出去了啊,经过大门边站着的衙役时,李清腿肚子还有些发软。果然,府门的斜对面停着个大车,李清一看就知道是秦时楼的,他坐过啊。

走近一掀帘,眼前映入的不正是若英和云三娘那两张如花似玉的脸么。李清跨上车,也没等帘幕放下,先一把抱住云三娘,果然的柔若无骨,和以前想象的一样,他这一抱,平素镇定自若的云三娘也是羞红了脸;才一松手,若英便扑进怀里,这个好,这个可以抱着不放手,云三娘红着脸理理方才弄乱的云鬓,笑着看着他们两。

若英把头埋在李清怀里,抽抽泣泣的哭了起来,李清用手拍拍若英的背,傻丫头,我这不是出来了吗?还哭个什么。云三娘却是幽幽的说道:“让她哭哭吧,这几日,倒是难为这小丫头了。”

李清心里一阵暖意上来,他得罪的可是当朝最有权利的两个人,几个青楼女子却为他多方设法,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那就哭吧,不过李清对云三娘说的一句话,却把若英惹得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三娘,你带着吃的没?我可饿坏了,有块羊肉也行啊。”

据说大娘已经收到消息了,正在秦时楼为他准备酒宴压惊呢,正待吩咐车夫要走,李清想起点什么,把头探出帘外,张先正百无聊赖的看天上的云呢。

“张兄,不知安小哥几时出来?”李清问道。

“三郎尽可放心,我已叫书童在那大牢外等候,一出来,便叫去与三郎会合,李兄,此地好象不是风花雪月之地,莫若我等先去了秦时楼再说如何?”张先笑着戏弄道。

走,当然走。

张先自去主楼与谢大娘报信去了,云三娘和若英陪着李清悄悄的从边门溜回了小楼,不是李清一定要坚持,这一身的臭味如何见得了人?要好好洗洗才行。云三娘吩咐楼里的仆役丫鬟为李清准备汤水沐浴,自去前面帮大娘打理去了。

舒服,滚烫的水,李清泡在里面一点都不想出来,要是有人再给按摩下就更好了,若英在外面催促了好几次,可小丫头就是不进来,李清也不好明说的,只是肚子一直咕咕叫,没奈何才爬出浴桶,着上小衣出去。

若英赶紧上来为他着衣穿鞋,又细心的簪好头发,李清自己的头发也越来越长了些,这发套戴上,也是越来越麻烦了,若英告诉他,大娘已是叫人来催促好几回了,客人们可都到了呢。

客人?不是为我压惊么?张先他也算客人?

一上顶楼,李清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错,天还没全黑下来呢,这楼上已是光如白昼、人声鼎沸了。不算上秦时楼的姑娘,怕不都有二、三十号人?一见李清到了,俱都围上前来,当先王德显迎面一拳便擂在他胸口,大声笑道:“李兄可不够意思,半夜出来赏花弄月,居然不叫上小弟,果然该罚里去大牢中好好思量一番。”

李清未及回答呢,只见刘胖才子在边上洋洋自得的附和道:“是极,是极,这天黑后汴京的路径小弟也是极熟的,下次李兄想去寻芳问柳、偷香窃玉的,刘某也可为三郎作个接应,观个风什么的,也是好的。”

连张先也笑道:“古人有云‘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想是三郎未曾好好细细领会的,这独自偷欢勾当下次可莫要再有才是。”

这个,没法说,李清也只好傻笑了,坐个牢居然变成香艳话题,这可是他没想到的,偷香窃玉?想是那飞抓也是用的着的;只是看见王六公子王乾元也在笑着对他打招呼,心里可就诧异莫名了,怎么他也在?

人多的,可不好提这问题,没等他多想呢,谢大娘婷婷袅袅的走过来,歪头打量了他半天,方一笑道:“多日不见,三郎也清减了些,想是夜半出游,果然辛苦。”

李清脸一红,正待说些客气话,大娘过来携住他的手,对着众宾客说道:“今日来的,俱是为三郎之事多加奔走之人,略备薄酒,一来为三郎压惊;二来也是多谢众位连日的相助之情,各位,三郎得重见天日,今日俱要尽欢才行。”

只听得刘胖才子高声应道:“那是那是,不尽欢如何对得起这秦时楼的美酒娇娘,不消说的,我刘某可是要争风夺月,不醉不归的。”

众人皆是一片哄笑。

大娘转过头来,对李清肃容道:“三郎可知你在狱中数日,外面可闹得是何番景象,今日来的,可都为你费尽心力,你可要一一谢过才行。”

别说心里对王六公子的疑问了,李清有些不大明白,不就一个个小的盗窃官司么?即便是丁、王两相爷出手,也不至于沸沸扬扬吧,我李清算个啥人物呢?

第五十六章 原来外面刮大风

“三郎,这第一个要谢的,便是这太学里的刘公子,若无他探得消息,怕是三郎被发配边郡后,我等仍未知情。”谢大娘对李清说道。

奇怪了,怎么会是他先知道的,不过大娘说的肯定不会有错,来来,先喝三杯,说说,怎么回事情。

“说来也惭愧,家父一直教我做个斯文人的,可自打宏毅寺后,兄弟我觉得打架亦不为一解决争端的好方法;那日这球攮的又在讥讽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上前便是两拳,又将他鼻子打破,哈哈。”想是刘胖才子当日爽快的很,现在回想起还有些英风飒爽的感觉,快说原因啊,笑个鬼,要不等下和王德显小将军过过招?

瞅一眼饶有兴致打量他的王少将军,刘才子不饶舌了,一口气说道:“那球攮的被我打得狠了,犹自说狠话,言及休要得意太早,李兄已被他们送进大牢,早晚亦会同我算这笔帐,原本我亦未曾放得心上,只当笑语说与张兄知道,张兄一听,即拖我来秦时楼报信。”

说完大娘却是对他和张先一福,歉声说道:“那日刘兄与张兄前来送信,下人无理,多有得罪的,还望二位公子海涵,妾身已吩咐下去,但凡几位再来,必以贵宾相待。”

这个也好明白的,谢大娘要是谁说见就可以见,那估计一天下来要忙死,记得上次张先来找李清,却说是要见谢大娘,结果被楼下管事的好一番刁难,差点轰了出去。只是为什么我被抓却是太学里的人先知道情况?

张先在边上接口说道:“那日一得知此事,便即到秦时楼来问讯,不料大娘三娘正为你不知去向着急,一闻得此信,即刻向开封府咨询,哪料这府吏百般推托,原我等亦想此乃小事,无非花点银钱赎出了事,谁知道府中就是不应,没奈何张某便陪大娘去求丁相爷,丁相亦未曾料到这府衙竟不买帐,方明白此事另有原由的。”

谢大娘轻笑道:“张兄为此事前后奔走,出力甚多,一个谢字怕是难以交代过去,容日后再行酬谢好了;三郎,这第二个要谢的,便是王少将军了。”

哦,居然还有王德用的事情?王德用见说到他,哈哈大笑。说道:“不用谢不用谢,倒是李兄为了我找了个筏子,趁机好好收拾了那班龟孙,这过瘾的事儿,小弟倒还要谢李兄成全了。”说完,倒给李清敬上一杯。

原来开封府对这件案子压得滴水不漏,谢大娘他们多方打听,都难明根由,不得已张先找上王德显少将军,王少将军乃禁军统领,虽正职为禁城守卫,士卒中与那府衙禁卫也多有往来,果然打听得知李清那夜是被开封府左军巡使带兵所抓,这禁城守卫与巡城禁卫早有摩擦,王少将军便寻个借口,带人与左军巡使一番好斗,结果自然是拿下了;左军巡使才告知,那夜乃上差的的安排,说是几时几分何地有盗贼,叫他带人前去捉拿,其他情由却是不知的。

不过,既然是打赢了,王少将军自然是要拿彩头的,左军巡使没奈何也愿赌伏输,亦答应公堂之上,大人问及时会回答个情形不甚清楚,是以府尹大人不愿审理此案,只叫左右厅推官快点了结便好。

原来还有这许多文章,王小将军乃是将门虎子,和豪爽的人说客气话那是多余,李清歪斜个眼看着王德显,笑道:“那日打得可是畅快?小将军定是大展神威了,下次有此等好事,可一定要叫上我,兄弟这两天可有些憋气的,正想出出火。”

一旁的刘胖子咧着个嘴叫道:“兄弟也一定要去,现下方知这动动拳脚的,比赋得一首好诗可淋漓畅快的多啊。”

看来这位刘仁兄心理年纪还是甚小啊,要不小时候被管教的严,打架少了点,居然这么大了还是有些‘皮肤饥饿’。看来以后太学里再有争论,怕是不会去斗什么诗词歌赋了,有刘才子在,一律动用肢体语言好了。

“这要郑重道谢的,便是曲大人和王六公子了,三郎,若无此两位鼎力襄助,此事要想如此迅速解决可是无望的。”谢大娘笑对李清介绍说。

哦,曲大人肯定是要谢的,为了我,人家可是当场与同僚翻了脸,此时的三角眼看来都有些温暖了,只是换了身衣服,没了公堂之上的威严气,看美女的神色可的的确确不敢恭维,不过人家话说得可客气。

“李公子之案,原就是被人栽赃诬陷的,这断案查奸本下官责任,怎可当得多谢二字,况且下官本就王恩相门生,座师但有吩咐,学生怎敢不从。”

“话虽这样说,但曲大人在中间巧与周旋、多方看顾,李某可是铭记于心,记得曲大人与李某有风月之约,到时候可不能为公务繁忙有所推脱的。”李清恭身一礼说道。

“岂敢当三郎大礼,曲某心中有愧,不曾早得知三郎身陷大牢,关照的晚了,累得三郎多吃苦头,实在不应当,闻之三郎吟风诵月,词曲风流,这京城中早已传遍,无奈下官官下职微,不得亲见盛况,既有相召,敢不从命。”曲大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李清转身对王乾元王六公子说道:“李某身入大牢,原以为洗罪无望,今日侥幸得脱,然亦有许多疑虑在胸,还望公子可为我释疑。”

王六公子温文尔雅的笑道:“此案亦出乎家父预料,中间牵扯之繁杂,实为一言难尽,自然要与李兄细说,李兄可知此案亦闹上朝堂,几位参知政事为李兄际遇居然在朝堂争吵,即而上达天听,故而今日得已妥当解决,实非易事。”

哦,居然还有这许多文章?听得王少将军为我挥动老拳,便已经骇人听闻了,连朝堂之上都为我争论,莫非根本就不是丁、王二相对我下手?

正待细问呢,听得王少将军大声叫道:“话不妨稍待再说个清楚,两个斯文相公也休要惺惺作态了,现下美色于前,皓月当空,不先饮些酒,岂不空耗良宵。”

第六十章 筹划

想想也是有些令人沮丧的,这年头不去读书做官,出路确实不多,不能学文,李清也不能习武,何况大宋边境会安静个百来年,除了和西夏有些小摩擦外,别无战事,再说大宋的武人地位也确实低,如今可是冷兵器时代,想要战功就得一刀一枪的杀出来,打打群架还算了,杀人?还是别想了。

见李清也是垂头不语,云三娘笑着解围道:“三郎也休要沮丧,求田问舍,做一富家翁,游山玩水,优游泉林,也是赏心乐事的,小妹,三郎也是个恬散之人,既无心于仕途,休要拘泥了他。”

谢大娘也释然笑道:“也罢,这仕途也非俱是坦途,三郎既无心于此,学那五柳先生,采菊东篱,悠然南山亦无不可。”说完,递给李清一张纸。

李清接过来一看,虽说不是个个字都认得,也还是能看明白这是一张地挈,上面标明着房屋多少,田地若干,抬头写着水云庄,而下款,却是赫然填着李清的名字!李清不禁鄂然的抬头看着谢大娘。

“无他,前日三郎身陷大牢,虽有户籍,然为一乙等丁户,常出入这秦楼楚馆,虽靠得是三郎手段,说出去也恐无法取信于人,妾身便自作主张,将水云庄过名给了三郎,三郎可要好生经营,异日我等姐妹无安身之所,还望三郎能托庇一二。”大娘故做悲戚的说道。

这可是从哪里说起?李清心里着实愧疚,回想自从来到这大宋的时日,先是负上谢大娘救命的恩情,又得多方照拂,落了户籍,不说花了人家多少钱,这身入大牢,人家又极力相救,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如今还把水云庄转到他名下,叫他如何承受的起?又如何才能回报的。

云三娘在边上轻声道:“三郎也无需虑及太多,这水云庄田地并不太多,亦有管家打理多时,并不劳三郎多费心思。”见李清急着想辩白,抬手止住李清,接着说道:“这具名谁人不过虚事耳,我等姐妹信得过三郎,定不会相负我等,三郎无需放在心上。”

李清起身,对着谢大娘、云三娘和若英恭敬的行了个礼,方朗声道:“诸位对我眷顾之情,难于付于言词,只是李清有一事不明,想请直言相告。”

谢大娘和云三娘及若英都忙起身回礼,谢大娘说道:“三郎何需如此大礼,若有疑问,出言便是,妾身等定知无不答。”

“清不过一落魄人耳,颠簸流落于江湖,蒙大娘三娘数次相救之恩,虽有些小技艺,终不能及眷顾之情,然大娘三娘为何对清信任有加,还请言明。”

谢大娘和云三娘互相看了看,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若英却是绷着个小脸,一副委屈的想哭的神情。

谢大娘柳眉一掀,瞪着李清说道:“时至今日,三郎如何还能问出这样的见外话来。”

云三娘沉吟许久,方才说道:“也是,妾身也曾暗问自己,为何对三郎信任有加,漫说我等姐妹身边献殷勤之人,还怕少了?知道我等身份,三郎并不嫌弃,这也不奇;反是三郎数次在水云庄,言及若英随烟等众人为孩子,让三娘确信,你李清是我等可相托之人。”

孩子?十一、二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十六岁不到,不也是孩子?当然……若英好象可以勉强不算吧。

“三郎平日也放荡不羁的,今日里为何如此妇人做派!问得这话,莫不叫人寒心。”谢大娘不耐烦的呵斥道。

不问就不问。

谢大娘告诉李清,鬼手张已经把上次定做的吉他全部送来了,楼里姐妹个个看着眼热,嚷嚷着都要学;另外,楚云馆又加定了10把,三郎不是应承下来要教授这技艺么?这次为救三郎出狱,楚云馆亦出力不少,李清可是要想好如何个教授法,时辰地点定下,谢大娘也好叫人去信通知。另外,其他楼馆亦派人来问,这鸣玉琴……对了,有件事情也好让三郎得知,这吉他之名甚是奇怪,众人皆不解为何意,因鬼手张的琴上俱刻有鸣玉二字,所以坊间亦称此琴为鸣玉。

鸣玉?这名字不错,李清暗笑到,吉他可是音译过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的意思是什么,他也记不清这吉他在美洲究竟是发源于什么年代了,要是现在还没有,后世里历史不是得写上吉他发源于中国?对了,不是吉他,应该是鸣玉了,很有中国特色!

其他楼馆要买?当然卖,只是价钱不妨高些,等谢大娘告诉他已经叫价是四百贯一把时,李清都在咂舌了,这也太黑了些吧。谢大娘笑道,已与鬼手张商定了的,都是由秦时楼转卖呢,李清也开心,总算能为秦时楼做点事情了。

至于谢大娘说秦时楼不方便作教授琴艺的地方,李清倒没犹豫,这可是京中烟花最盛名的地方,怎么可能占了人家地头干别的?教授琴艺能收几个钱?人家一晚上收多少啊,自己老占着一栋小楼已经不好意思了;李清便告诉大娘,不如就到水云庄去教授好了。

谢大娘原怕李清奈不得水云庄寂寞,想在京城为李清租个场院,来做教授的地方,李清笑道:“不妨,如今路径已熟,水云庄亦不甚远,若是闷了,我自打马进城便是。”

云三娘在边上掩嘴笑道:“三郎还是筹划明白的好,且莫再逛入大牢,少不得众人又得折腾一番了。”

话一落音,四人皆是大笑起来。

楚云馆请我过去,为我压惊?不必了,烦请大娘为我谢过了。李清心里道:上次不说了么?再去楚云馆怕是要打折我的腿,我才不去呢!别假惺惺了。

至于大娘说这丁相、王相为李清出狱也是费力不少,李清要不要上府去客气一番?李清却是畏惧和这些官场的人相处,再说,咱一无足轻重的人,就是拜到人家门下,人家稀罕么?谢是一定要谢的,只是大娘,我李清才从大牢里出来,想去水云庄先歇息几日,容后再去这些人府中一一拜访如何?

说到底,这可是历史明文记载的奸臣啊,相处的太好了,会不会也记上我李清是奸臣身边走狗一名?人家是‘五鬼’,我算啥,‘小鬼’?

第五十七章 长的是谁的见识?

看来少将军就是少将军,豪放有余而风月不足,你一个劲拉着我喝酒干吗?知道这在哪么?你左右瞧瞧,这可是秦时楼最顶尖的姑娘,你们的丫头有这么漂亮么?就算有这么漂亮,有这么风情么?如果还有这么风情的,总不会有这么风骚了吧?你老抓我李清灌酒干什么?

安小哥,别坐那腼腆了,这地方不时兴这个,咱哥俩得好好喝喝的,你和我算是一同嫖过娼了,又一同蹲过仓,这三同咱们已经两同过了,不是兄弟也胜似兄弟,别管是否同过窗,我可不喜欢四书尔雅,怕是你也不明白子曰诗云,喝。

若英一身盛妆的进来,李清笑嘻嘻的迎上去,上下打量了番,不错,这样打扮的确有女人味些,连目光也变得深沉,看李清的时候眼睛象一泓深泉,望不到低,李清都有些觉得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若英任李清牵着手,娉婷的跟在后面,一路对张先等人颌首示意,李清自己也洋洋自得的很,谁说男人没有虚荣心?后世那些功成名就的、飞黄腾达的,为什么争先恐后的去找美女的?这美女跟在边上的,也是一种身份象征啊。

只是李清的虚荣心并未维持多久,因为他发现人家对若英的回礼甚是恭敬,张先和太学里的几大才子不说,反正他们看见美女都是一个样子,可王少将军对若英抱拳一礼却是奇怪,他看见李清的时候可是当胸一拳的;小丫头干了些什么啊?几日时光里上哪挣得了如此大的体面?

曲大人见了若英是满脸堆笑,说话寒暄的口气倒象是老朋友,他们几时候谋过面的?李清回头奇怪的看看若英,想从她脸上找个答案的,若英迎向他的目光,却是嫣然一笑,这一笑笑得李清心里一荡,这分明便是个女娇娥,不复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

安坐后便是大娘敬酒,李清致词答谢,少不得众人慷慨激扬一下,义薄云天几分的,李清也一一到人家座前敬酒,若英提壶跟在身后,一喝就是双杯,干完一杯,若英赶紧上前倒酒,李清可留心到了,若英今天打扮的可不能算不漂亮,连李清见熟了得也分外动心,可这客人看若英的眼光……分明是恭敬的成分多,连一丝情色都看不到,奇怪了,连刘胖才子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状;王少将军更是离谱,和李清喝完还嚷着要敬若英两杯,若英也是微红着脸一饮而尽,这叫李清更是纳闷了。

敬到谢大娘和云三娘面前,和别人还要说声多谢,和她们俩说什么都多余,李清爽快的4杯下去,只是笑笑的看着大娘三娘,三娘酒到杯干,也不言语的,反是大娘温声嘱咐道三郎多用些菜肴,这酒喝急了也伤身子的;若英在大娘三娘面前深深一福,大娘和三娘也起身还礼,俨然如对大宾,干吗呢这是,自家人讲那么多规矩做甚!

酒喝完了自然是听歌看舞了,这次大娘三娘并未借故退席,今天一是为李清来压惊的,二来答谢众人鼎力相助,官府里的官员都来了三、四个,加上王少将军、王六公子等人也不算是一拨人,因此场面并不算如何旖旎,众人都是拿住了架子,秦时楼的姑娘们也都规规矩矩调笑,这香艳程度委实不足,倒叫人遗憾了。

随烟上前来唱个《相见难》,自然是得了满堂好,曲大人得知这是李清度的新曲,少不得夸上几句别有机抒另具风味;随烟小丫头不错,唱起来远不止李清教授的那点神情,一颦一笑拿捏的很是到位,要是把她送去施二娘处调教一番,想来前途更是不可估量的;随烟也乖巧,唱完来还上前为李清敬酒,给若英敬酒也是诚心诚意的,丝毫不带半点嫉妒之情。

月娘也是盛装登场,看李清时眼波一荡,李清心里也一荡,不由得有几分躁热起来,凝脂的肌肤、婉转的娇吟、情急时的喘息、魂陷处的嫩滑,千般感觉一时俱上心头,倒把若英的小手拽得紧紧的,若英瞪他一眼,脸一红,可手却任李清握着,应该是天气热了吧,否则两个人的手心,怎么都是湿湿的呢?

月娘唱的可不正是张先的曲子么,好个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怪不得人家张先坐在那里得意洋洋,人家还只得意他填的词流到了秦时楼,现在想必也未曾写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要是他自己知道他填的词会让人唇齿留香到千古,怕是即刻叫他裸奔到汴京街头,他还会爬到吊斗旗杆上!

云三娘和谢大娘联手上场是个什么景象,说明什么问题?在座的几个官员才子们怕是要乐疯了,这出去要是一说,自己看过谢大娘的舞,还是云三娘伴的奏,声价立马看涨不说,人家看你的眼光立刻就会肃然起敬,连你自己都会感觉到什么是鹤立鸡群!你知道什么叫眼界?什么叫见识!连你孙子和人吵架都可以大声说,我爷爷可是看过谢大娘的舞,听过云三娘的琴,不懂是什么境界吧,回去把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一气儿抄上那么一百遍!

李清看着也暗暗称道,云三娘的手艺真不盖的,想是一直藏而不露,估计当时和谢大娘排舞的时候,这《彝族舞曲》她已经听得烂熟于心了,今日听她弹来,比我吉他演奏的更加音色圆润,内涵也丰富许多;谢大娘更不必说,这爱跳舞的人就是个喜欢,如今身份不同了,等闲不会登台,可是脚痒痒啊,今日一放开,舞姿更加写意,何况,刚喝了那么些酒?

曲子一完,连秦时楼的姑娘们都是大声喝彩,这是咱们大娘的舞啊,知道不?听说在楼里待了4年的月娘也是仅见过一次的!这下我可有得和嫣红这个小蹄子争了,居然想盖过我一头?你听过云三娘的琴,但你看过谢大娘的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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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无情人

李清今天起的有些晚,早上起来梳洗完,就过去小姑娘们那教些基本指法,反正人家都习惯他短头发的样子,他也懒得去簪上那假发了,再说,没有人帮,他还真弄不好;云三娘不是没有想给他派个服侍的丫头,李清推辞了,和个陌生人朝夕面对的,李清还真不习惯,要是若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惜若英没有和他一起过来,他也想这样要求的,可谢大娘笑笑的说,秦时楼这会子应酬多,他的若英可是今年的状元红,还真有很多场合需要个状元红压压场子的,反正是你的总是你的,你李清急啥?怕大娘看顾不周?李清被说的脸红红还真没法。

云三娘和他一起回的水云庄,不过和管家交代完,昨天已经回秦时楼了,管家昨儿下午还整了一堆帐册想要他这个新家主过过目呢,李清挥挥手,告诉管家,以前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他这个庄主只是个名头,有些事情以前该找谁拿主意现在还去找谁,瞧着管家似乎想搬出云三娘来,李清干脆的告诉他,自己只想做个甩手掌柜,否则啊,他明天就把这个水云庄还给谢大娘去。

教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是麻烦些,哪有云三娘这样的功底?在边上看看就会;李清只好在众人挑几个伶俐的先单独教,好在都是些基本东西,等她们会了,再让她们去教别人;这样一来,李清倒轻松很多。

吃完午饭,李清有些百无聊赖的,今天的功课已经布置下去了,他又想出去走走了;唤来个手脚麻利的小女孩帮他簪上假发,和管家打了个招呼,也谢绝了管家非要带个庄丁出来的要求,怕啥,咱上次已经迷过一次路了,不是照样摸回来了么。

不过骑的是骡子,这大宋朝马比较金贵,燕云十六州现下是大辽的地盘,河套又给那李占了去,偌大的宋朝居然找不到个养马的地方,马都是靠与契丹用货物交易来的,自然就少见,连秦时楼都只有那么一匹,专门用来赶路用的;不过骡子就骡子吧,经过上次马惊事件后,李清也不太热心骑大马了。

虽然已经是初夏了,不过天气还是变化无常的,一阵急雨把个没有目的闲逛的李清淋得个鸡飞狗跳,偏偏四野也无村落,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找不到,李清极力辨认一阵方向,才发觉他在的地方离上次与张先一同游玩过的弄玉台不远了,看看天,这雨还一下子不会停的样子,得,上那避避雨。

好不容易才把骡子牵上了小山,还没到呢,酒坊里麻利的老板娘已经迎了上来,为李清牵过骡子,招呼李清赶紧进屋子避雨,人才坐定,热乎乎的端上杯热茶,李清喝上几口,身子暖了过来,正纳闷的想,自己是不是不宜出门,怎么每次单独出来大小都要出点事情?这不,老天爷都和他过不去。

得了闲了,李清四周打量了下,才发现自己可不是唯一的客人,靠窗处坐着个文士,年纪看来也不甚大,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容貌极是清秀,见李清望下他,展颜一笑,他这一笑让李清有些惊艳了,笑得很平和,但又有些孤芳自赏的味道,傲气中又带着沧桑感;好熟悉的笑容,是阿尔帕仙努扮演的教父欣慰的笑看他淘气的小女儿,还是周润发的赌神微笑的面对龙五?李清分不出来,反正笑的极富感染力,笑得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仰慕之情。

“这位兄台,既是为雨聚于同一檐下,何不移座过来共饮几杯,闲话二三以遣寂寥?”那文士见李清一直望着他,便开声邀请道。

“如此,叨扰了。”说完,李清便走了过去,没办法,李清还没从刚才的惊艳中醒过来,正有亲近之意,见人家主动相邀,怎不从命。

“兄台行装简单,不似远行之人,这弄玉馆地处偏僻,能寻来此地避雨,想是曾为座上客否?”文士笑问道。

娘啊,又是这迷死人的笑,不知道迷死人也要负法律责任么?即便大宋律法没有这规定,你良心过得去么?好在我李清不是女儿身,否则……否则……突然李清觉得有些恨这笑容,心里暗暗想,找个碴儿在这笑容上狠狠的擂上一拳,这才叫爽,我要你迷!

那文士可不知道李清心里在想什么,见他发楞不回答,便叫着店家再添些酒,拿多副碗筷来,一边笑对李清说:“既寻得此地,必然知道此地的妙处,反正天雨一时未能赶路,莫若唤那弄玉儿出来,吹萧一曲以助酒兴如何?”

这李清有什么不答应的?

过不多时,帏帐一掀,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出来,装束很是淡雅,头上也无太多首饰,只是脸上蒙着块纱巾,只余两只眼睛在外,不过这眼睛有些红红的,想是才刚哭过的。

这女子径直对文士走来,连眼角也没扫李清一眼,只是痴痴的盯着那文士,坐在桌旁,半晌方问道:“可是真得不能再留一日么?”

“留得一日又如何?弄玉儿也莫要伤心,只是京中有个人,我极想一会,待得事了,便回来看你如何?”只听文士温声劝道。

“唉,只不知那是哪一日了,相公且记得答应过玉儿,常来看看才好。”弄玉哀声道。

“那是一定,我还要再来陪玉儿捕萤呢。”那文士转头对李清笑道:“外人但知弄玉儿吹箫极妙,岂知弄玉儿扯裙捕萤方为世上一景,奈何无人能见此胜况,真真暴殓天物了”

弄玉听得此话,羞得低下头,说道:“公子只是这嘴甜,会哄得人开心,几时也让人心甜才好。”

“弄玉儿切莫提伤心事,快快吹奏一曲,待我与这兄台痛饮几杯才好。”那文士笑道。

弄玉答应一声,轻启纱巾,露出雪一般的下颏,将一管玉箫凑于嘴边,悠扬的吹奏起来,霍然正是那曲尽余欢。

李清记得上次和张先他们来时,这弄玉是隔着块纱帘待客,显是轻易不见外人的;这文士笑得如此迷人,能叫弄玉出得纱帘亦是不难,只是听得妙人如此留人,而文士却不买帐,想是苦留不住,连多一日都不答应,这也太不象话了!

你笑得好看又怎么样?难怪我刚才想在他脸上擂上一拳,这丫真的是欠揍!

第五十八章 香艳一吻

看到李清和若英一人拿把吉他坐到场中央了,今天在场的人都有些晕,这李清的琴技,只是闻名,哪有听过?连张先也只听过那么一回,若英可是今年的状元红啊!众人还没从谢大娘的舞、云三娘的琴中清醒过来呢,又看李清和若英居然也一同下场,看来今晚的高潮,是要一浪接一浪了。

之前李清就看到谢大娘暗地叫人把吉他拿来了,李清明白谢大娘是叫他也下场献艺,众人可都是为他奔走,救他出的大狱,别说让他唱歌,就是要他跳舞,他也得上啊,不过他和大娘投过来的目光相接的时候,他对大娘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谢大娘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转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李清和若英一人一把吉他便坐到中间。

拿吉他的时候,李清也和若英交代好了的,后世里不管他在乐队也好,还是和朋友去唱卡拉ok也罢,李清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不管什么歌,都为人即兴和声;只见李清对四周一个罗圈揖,大声说道:“多谢诸位为李清奔走,这感激之情难以尽付言辞,清儿时曾听得一首曲子,名唤‘一剪梅’,今日在此献丑,一博诸君一笑。”

李清这么说,边上所有人都不置可否的,宋初的文人,特别是名士,在公开场合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填词做曲,不足为奇,反正大家心里,都当成这是李清的托辞而已,谁会料到他说的乃是真话?

若英的吉他前奏响起,李清低声开始哼唱,过门一完,若英开口唱到:“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一直随着歌曲变化,一时和声,一时重唱,手中的吉他也是随之变化,要么弹副旋律,要么在唱词中间加上一段华彩,偶尔还加上扫弦的。

女声高亢悠扬,男声低回宛转,一时间众人听得是如痴如醉,加上两人偶尔眼神相对,脉脉含情,唱到情浓时,俱是嘴角含笑,眉梢生春,此番情意,却是旁人无法演绎得出来的了。

哄天的喝彩声里,李清和若英携手并立,相视而笑。

只听得张先高声叫道:“三郎,有妇如此,夫复何求?何必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不如轻解罗裳,早入洞房,哈哈哈哈。“

刘胖才子也怪声应和道:“说甚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兄弟看是要才下眉头,却上枕头才好,此情却是抵死缠绵后才可消除的啊!”

可怜的李清照妹妹啊,亏你还对张先评价甚高,要是你也穿越它百来年,瞧瞧张先这副淫贱样子,怕不是要从兰舟上一头栽入水中?再听到才下眉头,却上枕头,估计李妹妹都不想从水里再爬出来了。

王少将军这次说话却很是文雅的:“李兄几时与若英行破瓜之礼,做秦晋之好?兄弟可是一定要到场的,不把洞房闹个天翻地覆,总难罢休。”

你要不要把洞房打个天翻地覆的?你洞房还是我洞房啊?既然是我洞房,你就乖乖的听墙角去,配角可不要老上来抢主角的戏啊。

看来谢大娘这回可真是诚心待客,都已过三更了,歌舞、菜肴、酒水还是流水价的上来,看不出有想结束的意思,可曲大人和几个官儿却坐不住了,虽然为李清的这段公案是了解了,算是赢了一场,可要是玩得通宵达旦,这输的一方岂有不报复的?要是御史追究起来终究不妥,李清也苦留不住,不过曲大人告辞的话里,分明就是告诉李清,下次请他风月,还是悄悄儿的好!

官儿们一走,王少将军和安小哥也提出告辞,一个是家中老父看的紧,一个是家中娇妻幼子想的紧,李清也不强留,王少将军临走时大咧咧的相邀李清,有空过他营中坐坐,飞鹰走马的,乐趣也不比秦时楼少!

王六公子是特意留在后面告辞的,一来他和王少将军可不是一路人,相互都有些看不惯,二来也是转达下他父亲和丁相对李清的慰问,虽然也慕风月,无奈要自矜身份,不能到场压惊;所以,他李清有空时不妨去二人府上坐坐,闲话聊聊也好,王相也很想见见这个特立独行的李三郎;特别是丁相,也是个精通音律的,很有和李清切磋一番的欲望。

送完王公子,一回头,好么!张先和高矮胖三才子都是趴在桌上了,李清和谢大娘、云三娘相视一笑,这四个滑头,不就是想赖一晚上么?都趴在桌上干吗呢?谢大娘对李清挥挥手,三郎今日才出来,想说啥想问啥都明天了罢,若英赶紧送三郎去歇息,这里几个人我自会安排妥当。

和若英手牵手走在去小楼的路上,李清即便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这时候也不想打破宁静的气氛,已是暮春,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鸣叫,月光如水的照着,李清想起昨晚还睡在开封府的大牢里,这人生际遇可真是难与言说,就象当初开车冲入运河一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回到房内,若英依旧是为李清宽袍解带,只是这次动作特别慢,一件件慢慢的除去,手指还在李清身上略做停留,象是要确认一下他李清真的站在她面前,收拾完毕,若英说声三郎早些歇息,转身要走。

李清前面只是不愿意破坏这种温馨的感觉,此时见若英要走,从后面一手勾住若英的细腰,带回来一把搂在怀里,若英初时惊的身子僵硬得象块木头,等到李清灼热的鼻息喷在脸上,身子也慢慢放软了。

手上感觉着若英纤细的腰肢,鼻中闻到若英身上浓郁的女儿香,不由得李清不动情,他俯下头,轻轻的吻着若英的香唇,等他的舌尖突入若英的皓齿,若英长喘一口气,双臂也紧紧的抱住李清,身子却软得象一滩泥一样,死死的贴住了李清。

长长的一个吻,难解难分……

此刻两人紧紧相偎,若英又如何感觉不到李清的激情,只听她挣扎道:“大娘说了,要将你我的事当做秦时楼一件大事来操办,三郎!”

“恩”李清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去找若英的香唇,手还在若英身上摸索,此时若英的身子也是象火一般发烫,可她仍旧勉强说道:“三郎,若英心早付君,这身子也是任君采撷,只是怕辜负大娘一番好意了。”

“哦”李清总算清楚一些,这女儿家可是把这个当作一件人生大事的,即便是青楼也莫不如此,不过手却仍舍不得松开这小美人。

只听若英在他怀里轻声道:“莫如妾身去唤月娘来为三郎侍寝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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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仍有更新的,无他,证明下我的人品而已。

第六十二章 相思怎如相聚好

那文士见李清面有不豫之色,惊异的问道:“怎地,兄台觉得弄玉这箫技不堪入耳么?”

李清答道:“不是,这箫声如同天籁。”

“莫不是觉得这曲不堪入耳?”那文士又问道。

李清没好气的说:“一般而已,听不出有何意趣。”

那文士哈哈大笑:“兄台听口音也似外乡人,不曾闻京城中新有俊杰之士,此乃李清李三郎新度之曲,蒙寇老大人亲口命名的‘尽余欢’。兄台应细细品之,方觉其中深意,”

“在下粗鄙之人,听不出有何高义,兄台形容俊雅,相必文采风流,不知道听出是何高义,可为小弟解疑否?”李清讥讽道。

“此曲平淡中见深远,曲折里含幽情,发乎景,止于伤,尽诉离别之苦……”那文士拽着文说,这次李清却有些无礼的打断他,不屑道:“哦,原来兄台也知这离别之苦?你可知这世上有些事情做来很无趣?”

那文士愕然道:“倒要请教了。”

“花不可见其落,月不可见其沉,美人不可见其伤;让美人伤,乃兄适才所言暴殓天物。种花须见其开,待月须见其满,著作须见其成,美人须见其畅适,方有实际;否则皆为虚设,惜花更应护花,兄台为会区区不知何人,便使美人心伤,又如何与小弟论什么离别之苦,岂不滑稽?”李清一口气数落道。

是,你笑的好看,你有魅力,我李清见一面都不能,你还能看她扯着裙子抓荧火虫,咱压下这嫉妒心了,可人家悲悲戚戚的求你多留一日,你都狠心拒绝;你拽什么拽?信不信出了门,老子就揍你!

那文士听完,脸上亦是红了又白,过一会,方解嘲道:“兄台教训极是,但不知兄可言何为美人否?”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类弄玉者也,兄台无目者乎?”这张潮的警句,李清却是极熟,干脆倒豆子一般的数将出来,最后一句才说完,边上弄玉已低下头,可惜,有面纱遮着,看不见脸色表情,李清心里大为遗憾,可美女可不就害羞的时候最好看么?

三人一时间都不说话,那文士也一直半低着头,李清自顾自的一杯杯喝酒,倒是弄玉有些心疼他的公子了,终于抬头对李清说道:“他……他听闻京中一神交已久之人出得狱来,是以匆忙想去一会,公子也莫要错怪于他,弄玉蒲柳之姿,得蒙垂青,已是大幸,原不应多有苛求的,他想会之人,便是度这尽余欢之李三郎是也。”

居然想会的是我?虽然狠心了些,不过笑起来的确迷人,瞧人家这会被李清说的有些抬不起头来,李清心里又有些不忍了,不过,既然能让弄玉这样百般维护,应该也不是平常人啊,不如瞧瞧他的水平?

“适才小弟也说话刻薄了些,兄台勿怪,不过那李三郎与我倒有些交情,想会上一会,兄弟也可说得上话,就不知兄台凭何要李三郎见你?”李清笑问道。

倒是弄玉反应快,即刻答道:“妾有一法,莫若二位公子填词一首,众人品评如何?”

那文士听得此言也是笑着抬起头来。

李清问道:“各填词一首,却不知姑娘如何品评高下,又如何处置呢?”

弄玉答道:“这也容易,若公子的词高,那……他便需在此留多一日,若……他的词妙,公子便需为他引荐那李三郎,如何?”

好个伶俐丫头,也不笨啊,为何痴心如此呢?没见人家无情么?看来情之一字,终是害人不浅啊;谁是他,他是谁?原是情根早种!

李清摇摇头笑道:“这如何便可分得高下,如是难分高下,又如何是好?”

见那弄玉顽皮的一歪头笑道:“这就更好办了,他留下陪我一日,你再为之引荐李三郎,岂不是好?”

真真要问这世间情是何物了,一脱了情,这丫头聪明的很,一入情,便什么都看不透了,好,填就填吧,咱当做个好事!

“何以为题呢?”沉默许久,那文士终于开口问道。

“不限韵也不限曲牌,不过,既然今日既在我弄玉馆为客,便需要着墨于我身上,一柱香为限。”弄玉笑道。

没法,想成人之美倒把自己赶上了架,见那文士自去铺纸磨墨,李清也搜肠刮肚的措起词,直把个今生前世所有记得的好句子都想了遍,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李清直后悔前些日子那繁体的诗集怎么不看多几本了。

堪堪一柱香燃完,那文士也挥毫泼墨已毕,见李清仍坐着不动,两人都有些奇怪,李清在心里嘀咕了半天,好不容易也凑了首《玉楼春》,他当然不会去写下来,写毛笔字,脸要丢到姥姥家的。

只听李清笑道:“我也凑了首,请听来:弄玉兰台雨后娇,点滴箫韵远尘嚣,闲扯青裙罩萤飞,懒将姿容对镜描。春已老,情难抛,相思怎如相聚好,劝君持酒且陶然,休问当年痴多少。”

声刚落,那文士合掌道:“好个休问当年痴多少,兄台看来年纪不大,却原来早历花丛,前番论美人字字珠玑,如今感慨休问当年痴多少,这沧桑一事尽付其中;句中闲扯青裙罩萤飞生,懒将姿容对镜描贴切传神,莫非昨日兄台一旁偷窥不成。”

说得李清也是哈哈大笑,弄玉低着头,面纱遮着看不清表情,只听她低声念道:“相思怎如相聚好。”

李清笑道;“莫若兄台也将所填之词咏出,让兄弟我开开眼界如何?”

等那文士把所填的词咏出,李清恨不得马上挖个洞自己钻进去,原来是他!这才叫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我怎么会与他去比填词!上哪去找块擦脚布,给我遮遮丑啊!

第五十九章 牵犬东门,岂可得乎?

李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来中国的传统教育即便有再不好的地方,在符合自然界动物法则方面,却几千年都是极有见地的,可惜,后世老是继承些唧唧歪歪的空道理,却把精髓给抛弃了。

强者不但拥有更大的生存机会,有更好的生存条件,在遗留基因方面,应该也是要拥有更多的选择和空间,这李清是打心底里赞成的,所以中国的男人一直想着做皇帝,满足感和成就感那是高层次的,而占有欲是最基本的,其实这也是人的本性,就象葛优说的:皇帝有啥好愁的,他有那么多老婆!

只是这话李清心里可以想,但不能若英说出来,特别是此时此地,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刚对你托付肉体,你还把人家抱的紧紧的,而且手现在绝对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可人家却贤淑的问你,要不要叫另外的女人陪你睡觉?你好意思答应么?

人有时候总要有些负疚感才好,比如李清现在这样,他轻轻的在若英唇边一吻:“傻丫头,你家三郎心里面‘现在’只有你,既然你说是莫辜负大娘的好意,便依你就是,无需再去叫月娘来,今晚我便想着你睡觉好不?”

假如边上还有人在,肯定会愤愤的骂上李清一句无耻,不解气的还会再补上一句禽兽!可若英不这么想,小丫头才懂相思,便惹相思,这会心神皆醉的,如何会考虑什么动物性本能?万般留恋的纠缠一会后,若英象踩着云彩一样的晃悠走了。

李清一样没有去想人的动物本性问题,这几天确实有些思虑过多了,出得大牢,人一放松,又加上喝了不少酒,若英刚走一会,他便没心没肺的马上见周公去了。

第二日醒来,连午时都早已过了,睁开眼,依旧赖在床上感叹人世无常呢,忍不住闭上眼,往自己大腿上掐一把,疼!睁开眼看看,没有稻草,没有栅栏,也没有大玩具!对了,不知道安小哥有没有问这大玩具姓甚名谁呢。

在这座vip小楼服侍的小丫头早就不时的探头探脑了,一见李清睁开眼,也不敢自己进来打搅,忙不迭的去通知人了。等到若英巧笑盈盈的出现在李清眼前,李清没奈何也只好起来。

男人么,即便心里毫无龌龊心思,可下半身有自己的生理本能,下半身有自主意识的时候,上半身的表现就和平时不一样了,没看李清的眼神都有些yd的,昨天捅破窗户纸了,手自然就随便很多,说出来的话也随便,李清现在整个就是个浪荡子,可怜若英服侍他穿了半天衣服,倒头来连自己的衣服都是松松散散了。

欲拒还迎的纠缠半天,若英没奈何说了谢大娘还在前边等着呢,李清才稍微消停点,阿弥陀佛,总算是穿好衣服了。

出了小楼,李清牵着若英的小手,前面的路径没人还好,若英甜滋滋的任由他牵着,到了楼前人渐渐多了,李清使劲拽着还就是不松手,若英用力挣了几次都甩不开了,急了趁人不注意,张口在李清手背上咬了一口,李清哈哈大笑的松开手,笑得若英满脸通红。

坐到谢大娘和云三娘面前时,若英脸上的红晕还未消,云三娘还作狭的问若英原因,臊得若英头都垂到胸前了;李清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便吃上来,谢大娘对这一切也恍若不见,为李清斟酒布菜,见得李清吃得差不多了,方开声问道:“三郎既经此场风波,不知为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没有,才出来呢,哪有空想那么多?

“这男儿读书学艺,亦是为有日步入仕途,进而为国为民效力,退而成家立业,养育后人;三郎也该为自身筹划一番了。”见李清摇头不答话,谢大娘又说道。

“那大娘认为应当如何筹划呢?”李清问道。

大娘轻声问道:“莫非三郎不想日后蟾宫折桂,入朝做官么?“

我?虽然前一段晚上睡不着,也用了些功夫看书的,可到现在繁体字也没认全呢,况且毛笔字写得自己都不认得,如何去做官?李清可不是不晓事的人,做官就得去考试,要考试就得去读书,人家十年寒窗呢!不仅要背经、史、子、集等圣人文章,还要能写得一好字,并且要自己做出花团锦绣的好文章,一想到这些,李清只得苦笑了。

一旁的云三娘象是看出了李清的心思,也是温声劝道:“虽然三郎现下功课不熟,但以三郎的才质,沉下心来勤奋读书,花上个三五年光景,未必便不能有成。这满眼学子中,考上二、三十年的都有,三郎何故畏缩?”

话是不错,只要有心人,铁棒磨成针的,可为什么要拿铁棒去磨针?拿去交换行不?肯定不止换一根针。李清虽然也喜欢些诗词歌赋,那只为中间的诗情画意而已,谁有兴趣关心子什么时候曰了什么,他爱说不说!再说这些天的遭遇也让他有些丧气,丁谓慈祥的笑容却是带刀;文大人正气凛然的无耻;曲大人嘻皮笑脸的龌龊;还有寇准大名臣的无奈……他李清能和他们跻身一堂去比勾心斗角?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清长叹一声道:“蟾宫折桂自然是好,高官得做,骏马任骑谁人不想?只是那人心难测,宦海险恶,怕是怕异日想牵犬东门,亦不可得!”

谢大娘虽然是舞技超群,当年也没少读过书,即便诗词也是不凡,如何不知道李清说的是秦朝丞相李斯的遭遇;李斯为秦国立下不世的功劳,受宠时前呼后拥,连秦始皇对他的出行仪仗都要赞叹,最后获罪下狱,和他儿子感慨:“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最后还给灭了三族。

人有千差万别的,不是个个都好去当官,中国的官场厚黑,却是有悠久历史,李清还算有自知之明,要想在宋朝当官,一点不比后世容易,在后世他都混不上官,到了大宋他就能行?漫说他还没什么本事呢,即便有本事,这当官又几时是靠本事?

当然,世事通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能做官其实也是本事,可他李清有这本事么?——

昨天晚上一直在改前面的章节,既然很多朋友都讨厌我的评书情节,想来群众的眼睛都是贼亮的,下周还要上首页六分类推,怎么能不赶紧修补?

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别老坐着陪电脑,该钓哥哥的去钓哥哥,该泡妹妹的去泡妹妹好了,书有的是时间看,本书过12点发新章节,不妨明早捧场,也是一样的,快乐比老天爷大!祝各位今天都比老天爷大!

第六十三章 意外的艳情

只听那文士高声吟到:“近来憔悴人惊怪。为别后、相思煞。我前生、负你愁烦债。便苦恁难开解。良夜永、牵情无计奈。锦被里、馀香犹在。怎得依前灯下,恣意怜娇态。”

不是柳七,谁能将闺房戏闹描得如此生动,不是柳七,又怎当得那样的笑容。

一时间李清也不知道如何处置自己脸上的表情,更找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说,难怪人说千万莫装b,装b遭雷劈,自己靠点小聪明,混了点名声,还真以为自己有了些本事了?居然厚着脸皮到宋朝去填词?自己肚子里有多少货色的?什么叫班门弄斧啊,李清都觉得自己有几分无耻了。

柳七可不知道李清在想什么,见人家不作声,自己脸上也有些讪讪的,世人对他词中俗艳多有微词,莫非此人也是看不上么?没法,流离京城已是数载,一直无人赏识,适才李清论花与美人,言辞深得柳七之心,不过现在看李清这表情似乎对柳七的词也是不太欣赏么?

弄玉见李清沉默,心里坠坠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当然喜欢她意中人能被人夸耀、被人欣赏,可人家就是不说话,词意又牵扯到她与柳七的私密,可叫她如何张嘴?

李清楞了半天,得,我还是跑吧,别在这丢脸了,这地方绝对没地洞让我钻的。想到这李清一抱拳,对柳七说道:“公子高才,小弟自愧不如,不过小弟却有一不情之请,烦请公子今日且留在此地陪弄玉姑娘一日,明日此地向西5里水云庄内,那李清必在庄内恭候公子大驾。”

说完,也不管人家怎么个反应了,转身便跑出去,在老板娘惊异的目光里,牵出骡子骑上就跑,雨依旧在下着,只是落在李清脸上,李清觉得是滚烫的。

回去其实并不远,特别是使劲赶着骡子快跑的话,只是急匆匆的样子把前来迎他的管家张头给吓了一跳,瞧他一身湿淋淋的,到嘴想禀告的事情也给缩了回去,只是忙不迭的吩咐人,赶紧烧热水送到李清房里去,准备好浴桶,侍侯庄主沐浴。

李清一边擦头发一边懊恼呢,说啥也不没事一个人乱逛了,今天倒是没逛出什么事情出了,逛出一肚子憋气也不爽啊!你说我没事去填什么词?这春天眼瞅着都过完了,我发哪门子骚去?没准人柳七现在正在那笑我呢。

也没让他想得多久,就有人来通知他浴汤已经备好了,知道这新庄主是个不喜欢人在跟前侍侯的,弄好水一干人都跑的远远的了,李清胡乱扯下假头发,三把两把脱了衣服玩地上一扔,懊恼是懊恼,淋了雨生病可不是玩的,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速效感冒胶囊的,儿时对中药那苦苦的味道记忆犹新,赶紧进热水泡泡。

泡得开心,李清正在搓脚丫呢,突然想到,今天瞧着那弄玉伤心,想着做件好事儿强留下柳七,他怎么没想到秦时楼还有两个美人也是为这柳七伤心呢?瞧这滥好人做的,再怎么也得先顾自家人啊,谢大娘也云三娘一提起这柳七,表情李清现在还记得呢,不光记得,连谢大娘砸了几个茶杯都数着呢。不行,明儿这柳七一来,一定得把他留下,李清可知道柳三变此时就只在秦楼楚馆处晃悠,京里也没个正经落脚地,离柳七改名叫柳永还得好多年呢,他不改名就甭想做官,乱跑个啥?实在不行,我就把他捆在这水云庄里,不是笑得好看么?天天笑给谢大娘云三娘看!

至于柳七会不会愿意李清可没在乎,咱打架的名头如今可响亮着呐,估计吓一吓,柳七绝不敢和他动手,要是敢不从!嘿嘿,正好可以借机在那张笑脸上锤个几拳,反正死活把他给留下,再说也不打重了,谢大娘云三娘有了情郎了,想必也不会很怪我的,李清想得高兴处,在浴桶里拳打脚踢,啪得一拍水面,仿佛就是一巴掌扇在柳七脸上,那个爽啊!笑啊,叫你笑得好看!

李清正想得开心呢,听得门吱呀一响,有人进来,李清也没在意,以为是管家打发人给他加热水呢,老大个浴桶,水还正热乎呢,李清想着和人说说且慢加热水,别把我给煮熟了,回头这么一看,楞住了。

蒸汽腾腾中,一个女人身着丽装的站在身后,这可不是庄里的那些小姑娘,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实实在在的女人,一双勾魂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清,不是施二娘又是谁呢?

李清也不甚在意,惊讶是有,惊慌却绝对没有,相反还有些兴奋,可别奇怪上次在楚云馆施二娘以曲相诱,李清却不放在心上,这会怎么兴奋呢?这后世把很多东西都给搞混淆了,包括对人的本质评判。李清曾记得后世里众女嚷嚷,说是没见着几个好男人,切,咱又见过几个好女人?一边高举人人平等的口号,一边抱怨男人没风度,殊不知这君子风度是用来对待淑女的,你啥事都来个巾帼不让须眉,吵个架都口沫四溅,挤个地铁雄赳赳、气昂昂,你的周边会有君子?要有个象的,那不是君子,那是有毛病!所以,有时候不妨想想自己老是遇人不淑的,是不是也关自己那么一星半点事?殊不知男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凶神恶刹也有乖得象猫的时候。

这要是闯进来的,是水云庄的小丫头们,李清会老羞成怒,呵斥一番;如果进来的是谢大娘、云三娘,李清绝对会害羞,脸会红耳会烧,没准做小女儿状缩在桶里打死不出来;可进来的是施二娘,李清斜了她一眼,照旧撩水到身上继续泡他的澡。

施二娘围着桶边转了二圈,还伸手到李清头上撸了两把,轻声淡气的说道:“倒不知道三郎原是短发,细看来这近日名头甚响的李清李三郎与常人比也没啥不同的。”

李清也慢条斯理的答道:“那就看二娘是想看的是什么了,这同与不同有时是看不出来的。”

“哦,三郎为人处事屡有新意,莫非还有不同不为人知么?”施二娘此时的眼神逾加妖娆了,说话的口气也很娇媚。

“那就看二娘想如何个知道法了,比如现在象看清我李清,二娘不妨到里面来看。”李清说完用手指指桶内。

施二娘这时还好整以暇的用手理理云鬓,方腻声道:“京中传言,这李三郎守着秦时楼却不偷腥,二娘我有些奇怪罢了,似三郎这般人物,莫非竟有龙阳之好么?”

第六十四章 意外的客人

抱歉抱歉,昨日脑子进水了,写了些既违本心又生硬的东西,看这章的时候,拜托倒回去看看前一章的后半部,仅此一次,下次再不弄哗众取宠的东西,见谅,这章完后,马上发下一章——

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拿来爱的,有的女人贤淑大方,让你尊重;有的女人善解人意,让你亲近;有的女人如小鸟依人,让你一见了就想怜爱;可有一种女人,充满了侵略性,总想跟人争个强势主导的,虽然有时候也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却常常让人敬而远之,即便是美女也是一样,老天爷既然把人分成了男人和女人,可不是为了要两种性别分个高下的。

施二娘的确是漂亮,甚至说得上是近乎妖艳了,放在后世里绝对让人一看就想起‘狐狸精’三个字,可要不是自己心高气傲,也不至于要跳槽去楚云馆,她可不喜欢被谢大娘这样压一头,她可是被人称作“嘌唱赚色施二娘”,女人家穿个衣服,戴个首饰还得和人斗个高下呢,何况是这花魁的名头,无奈在秦时楼她怎么样争,也只能排个二娘。

谁让男人除了动物本性外,有时候还偏好讲个情调,附个风雅的?

容貌自负又心高气傲的女人没几个服输的,那日在楚云馆施二娘就是有心要诱惑李清,把李清收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为的可不仅仅是那把鸣玉琴,还有和谢大娘争个高下的缘故,可李清那日明明知道了她的意思,就是不咬钩,让她很有些挫折感,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可不唯独就男人有这般心态的,知道李清回了水云庄后,她马上借学琴技的名头,带着楚云馆的几个姑娘,也来到水云庄,这地方她可熟,也没费什么周折,她自己就找到李清这来了。

别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都让人想入非非,何况李清与施二娘此时的会面情形的确是够暧昧的;按说多少的都应该擦出点火花来,无奈李清刚刚觉得自己丢了个大人在外面,正有些垂头丧气,施二娘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见施二娘不仅不走,还出言挑逗他,并且讽刺他有‘龙阳’之兴,这好办,无非是挺枪上马证明给她看就行,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可有些男人却只喜欢自己去泡妹妹,绝不喜欢被妹妹泡,而李清恰恰就是这种喜欢追求成就感的人!

“二娘想是对我李清饶有兴致,不妨过来伏侍我沐浴更衣,这同与不同一会自见分晓,‘龙阳之兴’的,你家三郎还真不大明白,想来二娘甚知其中内情,莫若与我分说分说,只是现在烦请二娘帮我吩咐下人,这热水还需加点来才好,我还想多泡泡。”李清慢悠悠的说道。

施二娘脸一沉,轻哼一声,转身摔门出去了。

这施二娘如何会闯到这来,李清洗罢更衣,招来张管家一问才知,李清既然答应了虫娘,要教授这弹琴技艺,这吉他都卖与人家十几把了,人家要来,谢大娘也只好安排人家过来水云庄。正是李清出门逛的时辰过来的,李清急匆匆的跑回来,淋成个落汤鸡,神色也不大好,所以管家一时还没来得及禀告的。

来就来吧,这教一个人也是教,教一群人也是教,不在乎多那么几个,李清倒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吃完饭李清就捧着个诗集叫劲,可惜,少了本宋词三百首,这可的确叫人遗憾啊。

且不细说李清如何很快便被那繁体字催眠了去,只是第二日李清照旧过去教授琴技,施二娘也是带着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丝毫瞧不出有什么异样的,仿佛昨天那事情就没发生过一般,李清也如常的教授了些指法,不过有施二娘这样的行家在,所以李清还特意演示了一遍《爱的罗曼史》,那些小姑娘这几日正被这基本和弦弄得厌烦呢,一听这首曲子,都是如痴如醉,更加上李清说这个还只是个入门的曲子,这兴致可就又高了起来。

正说着呢,有人来报,庄外有人求见,李清赶紧连说说请,不消说,自是那柳永来了,等他来到正厅一看,可不止一人,而是一屋子人!他们见了李清有亲热招呼的,还有大声呵斥的。来得不是别人,正是张先和高矮胖三才子,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居然还有安小哥和王六公子王乾元。

刘胖在那说李清不够朋友,跑到这享清闲居然不跟兄弟们打个招呼,张先却是笑嘻嘻的调侃李大庄主别来无恙的,李清知道这么一群人过来找他,可不是清闲了没事干过来和他磨牙的,只是奇怪的问安小哥,你怎么也来了?

安小哥起身给李清行了个大礼,方对李清说道:“前日谢大娘招小的过去问话,问小的是否愿意跟随李公子左右,做个亲随,这可是小的求之不得的,今日特来问公子的意思,若不反对,小的明日便举家过来,还请公子收留。”

李清觉着奇怪了,如何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倒要与人做跟班的,见李清奇怪的神色,张先过来告诉李清,这京城中的帮闲可是不好做的,上万名,竞争也很激烈,在说都是靠天吃饭,这饱一顿饿一顿,日子可没象李清想的那么自在,李清不现在成了庄主么,还是收下安小哥一家子才好。

这不废话么,李清也是求之不得的,别说和安小哥也算一起蹲过监狱的,李清连忙招来管家,叫安小哥自去与管家安排,方回头来问张先,怎么今儿有空过来的?

张先笑道:“你倒悠闲,这上下为你的案子吵成一团,三郎却自享清福,张某今次乃丁相传话,一则要三郎行事小心些,二则却是三郎几时得闲,丁相叫你过府叙话。”

过府叙话倒没什么,只是我的案子不是了结了么?李清心里奇怪了,咱这小人物,不就是得罪了人,被人家收拾一顿么,还没完了?有如何会引得上下吵成一团的?这上下可都是些什么人啊?

张先却滑头,说道:“张某乃一学子,这朝堂之上也不甚了了,莫若请王六公子说情缘由为三郎解惑如何?”

等李清听完王六公子说明缘由,才明白自己被搅进了多大的是非里面。

第六十八章 破瓜之礼

这开封府是有府尹,再过些年后世中国人眼里已近乎神的包拯包青天,便要打坐在开封府了,不过即便开封府衙门里面,也并不是府尹最大;本朝自宋太宗赵光义以晋王身份,兼任开封府尹后,一般都是亲王皇子来做这个开封府尹,因为京城可是重地,得有个信的过的家人看着;现在的皇上当年就是以皇太子的身份,仍兼领开封府尹,不过当时就有大臣说了,这个府尹可是有品级的,就象江宁府尹一样,皇子和亲王领了这个官职可不大合适,于是就把皇子兼开封府尹改为‘判府事’,又叫着开封牧,而真正的开封府尹,叫做权知开封府。

皇子们做这个开封牧,除了监管责任之外,还有就是让他们到这里来学习、长见识的事,平时其实他们并不到这开封府衙来具体处理公事的,可若英那天在府门前击鼓鸣冤的时候,巧了,那天正好现在的开封牧,皇太子赵祯恰好带着他的太子太傅等一干人经过,那赵朕今年才8岁多,这开封府门前的大鼓见过多少次了,可太傅都不给他敲着玩,今天看见有人敲了,小孩子爱玩天性,岂能不问个明白究竟的?

这皇太子要问个明白,案子也没法再压下去了,尽管有太子太傅在边上劝阻的,可太子的话在理啊,皇父不就是让我到这里学习的么?都有人击鼓告官了,怎么能不问问的?这可咱老赵家的天下。

太子太傅可是个老成谋国的,知道这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再添上个民女击鼓喊冤,状告官府诬良为盗、草菅人命,十分不利于安定团结,会破坏现在文恬武嬉的和谐社会,对于曲大人的善解人意、息事宁人的做法非常满意,当着太子的面,好一顿夸,喜得个曲大人三角眼就变成一线天了。

皇上自然是圣明的,所以皇太子也圣明,既然都圣明了,李清这样含冤受屈的自然很快就放出来的。

李清听了自己心里自然清楚,那日屏风后面可不是女眷公主的,敢情笑的是皇太子赵祯,因为是小孩子声音尖细,所以自己还以为是个女的,那个苍老的咳嗽声自然就是太子太傅了,两个主审官员自己吵了起来,还争论到风月上去,老成谋国的人自然是看不下去的。

文大人想坚持都没办法了,说我李清是盗贼,还说是赃物,现在连个失主都没有,那包裹里的东西还叫赃物么?自然只好放了。不过李清心里有些不服气的,既然没有人丢东西,那个包裹它就应该是我的,妈妈的,得找曲大人去要回来,那个飞爪看起来还是蛮不错的,没准什么时候用的着。

不过叫李清更加郁闷的,实际上是他坐进了大牢,可外面闹腾的风生水起,结果他在里面什么也没干,原以为自己在这个事情上面他才是主角的,坐了牢出来,发现自己只是戏里的一个小配角,你说叫人憋气不憋气!评书里除了给他个名字做代号外就基本没他什么事儿了。

别说王小将军结结棍棍的打了一架,连刘胖子都揍了人,我呢?我干了啥?李清想了半天,这牢里很真没什么可回忆的,除了那个大玩具!

一瞧着李清的表情,张先等就更奇怪了,你李清居然这些事情都不知道?连柳七都在边上说,虽然这事他知之不详,但是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说的内情与张先说的可不大一样,不过最有意思的说法是,据说他李清床上功夫颇为了得,秦时楼的姑娘们都爱如至宝的,弄得有段时间姑娘们都不接客了,都说是姐儿爱俏的,芳心都是慕少艾,你没见太学里学子都请不到秦时楼的姑娘们,都是这李清给害的,于是啊,就有人整李清了,这不,秦时楼的姑娘们急了,才发榜悬赏的。

一席话说得出来,张先他们笑得是前仰后倒,柳七却象个没事人样的依旧气定神闲的微笑着,李清也没笑,当然更加没生气,他只是很吃惊的看着柳七,没想到啊,哥们原来也是喜欢八卦的,这柳七不错,抖完包袱自己若无其事的,很有脱口秀的潜质。

既然八卦有人开了头,就象水坝的闸门打开一样,别看都是爷们,八卦起来照样是涛涛不绝,加上又喝了酒,这里面哥们还都一起逛过楼馆,既然都同过那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柳七虽然暂时没有同游过,在乎啥?论风月,他可是班头!

从张先在翠玉轩的相好说到昨晚刘胖才子抱着的姑娘,连王六公子都凑过来找李清东拉西扯的,打听施二娘的近况,张先跑过来凑趣的,说是丁相府中新买了10个歌女,个个都水灵灵的,王公子府上应该也很不少的,不如那天请我们一同过去问候问候令尊安康,顺便开开眼界如何?

柳七却是静静的坐在一旁自斟自饮,偶尔发现李清投过来的目光,依旧回一个迷死人的笑容。

猛然间张先一拍头,说是不论及风月差点都想不起来了,他昨天在翠玉轩可听说了的,秦时楼正准备给今年的状元红行‘破瓜之礼’呢。

今年的状元红?那不就是若英么?破瓜?李清就不算是个龌龊到底的家伙,也能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张先,你这次可别卖关子了,赶紧着给我说个明白,否则,那鸣玉琴你就别想要了!

张先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一说你得急,三郎休要着急,现下有个行家在呢,何不问问他去?说完,对柳七一指。

柳七端着杯酒笑盈盈的说道:“这‘破瓜’乃是指得女子到二八之龄,意为此女成年也;而秦楼楚馆行这‘破瓜之礼’乃是姑娘年满二八,可以出面接客,但凡女儿家,对这初经人事极是看重,风月场中亦不例外,因此,凡楼中有姑娘满二八,必隆而重之操办,发帖邀客,大办宴席,如平常人家婚娶一般,当日择一恩客,行了洞房之礼。”

靠,居然这样的事情都不告诉我?要若英出面接客?死柳七,爽快点赶紧都给我说清楚!

第六十五章 卖关子

出面设计收拾李清的,正是一班太学里学子,可后台就不是学子身份那么简单,而人家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要整一整李清,他算个啥啊,就是整死了,也不比死了只蚂蚁大多少,人家可是冲着当朝权位最重的二个人去的,一个就是副相、参知政事的丁谓,另一个,却是王六公子的令尊,当朝宰相、资政殿大学士王钦若。

和这二人不对路的人就多了,当年的宰相王旦就一直对王钦若恨之入骨,没少在皇上面前说他是奸佞小人,一直阻止王钦若升参知政事,让王钦若拜相晚了十年,好不容易等王旦死了,王钦若才拜相;加上前几年,天子喜好天书神道,装神弄鬼,王、丁二人为迎合天子,再加上王钦若自己就很喜好神仙之事,自然是推波助澜,丁谓督造玉清昭应宫的时候,一个叫张咏的大臣就说:‘这是在竭天下之财,伤生民之命。’要求杀了丁谓;只是这好些事情,都是按皇上的意思办,这几年,皇上把反对天书封禅的人一个个都贬官外放了,那些人不敢骂皇帝,自然矛头就对准了他们二个。

这个李清心里都清楚的,王、丁二人确实为了逢迎皇帝,干了不少缺德事,否则史书里也不会把他们归到“五鬼”里去,只是他李清如何也会扯进去?他连王钦若都没见过啊。

这官场倾轧、权利斗争都这样,不管是后世里称的良臣也好,奸臣也罢,为了打击对方,手段其实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王钦若上一次被贬官就是给人打了小报告的,如今这李清得罪了太学里的学子,弄了坐盗的罪名关进了大牢,并且还和丁谓走得很近,与王钦若的六公子一起逛窑子,这当朝二相居然结交匪类,这还了得!朝堂之上都是唇枪舌箭。

特别是太学的学子,这大宋朝的太学可与其他朝代不同,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牛x,否则也不会专门拨有嫖娼的款子,没办法,开国太祖就说了,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学子们可是圣人门徒,他们说的话就是‘清议’,就是舆论走向,既然皇帝都比较在乎,学士们要是一起游行,喊喊口号什么谁谁谁是坏蛋,那人第二天就得辞职,所以当权的大臣一直拉拢学子们,只是李清这次惹众怒了,都斯文人,好好的论文比试,他居然动拳头,还打了十几个!特别是李清这厮还独霸今年的状元红,太学里设宴居然一次都没请来,是和忍,孰不可忍!俺们太学生才是这京中一霸,怎么受得了来个太岁头上动土的。

原只想先偷偷的把李清罪名给定了,找个地方流放掉,然后再众口烁金的收拾当朝二相,谁承想刘胖才子只和李清打了一场群架,居然立马学到了混混本质,太学斗口悍然出动老拳,那挨打的也不硬气的,不说回家去告诉我爸爸,把个李清被弄入大牢的事情给爆了出来,本来丁、王二相见得罪的是太学生,也不敢为李清多出面的,谁知道后面事情可闹大发了。

事情一闹大来,本想等李清罪名定了后再算计王钦若、丁谓的也没办法了,只好提前攻击了,丁、王二相一看不对了,怎么躲都躲不开呢?既然是已经搅上身了,斗就斗吧,反正斗习惯了,不过是由头不同罢了。

张先一旁听着,笑道:“三郎在狱中享清福,岂不知外面这风雨更大,现下这勾栏瓦肆里,最受捧的说书便是关于三郎入大牢的故事儿了,有分教‘李三郎蒙屈入狱,秦时楼放榜洗冤,谢大娘千金买信,小若英一鼓惊天’”

啊?李清听得一楞,快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评书?

张先一笑,三郎别急,想听故事,不如咱一边喝酒一边聊如何?清茶待客怕不是招待老友的道理,人家刘胖可是为你打的架!

李清才反应过来,说了半天话,还确实没发觉时间已近午时了,这大宋朝现在还不兴吃早饭呢,人家还赶路的,想必早就饿了,忙叫管家来准备酒宴的,安小哥就这么一会也进入角色了,忙前忙后的帮管家张罗。

不一会,酒菜齐全,李清叫安小哥也留下来一起吃,安小哥却是腼腆的笑笑,摇头总是不肯,李清也没法,由着他在厅外侍侯着。

两杯酒一下肚,李清便急了,揪着张先要追问下情呢,这张先还卖关子的,扭扭捏捏的不肯爽快说,这羊肉有什么好吃的,一个劲的塞,别瞧你以后会名留千古的,你要再不说,信不信我打你!

见李清急得这样,张先哈哈大笑,刘胖才子倒好,一见李清想动武,马上也凑趣,打!打完了张先,三郎,我们不妨也打上一架,近来太学里和我吵嘴的都少了,我想找碴都没人搭理我了。

刘胖你死开,李清正抓着张先不放呢,安小哥进来,禀告李清道,说是庄外又有人来访!李清先是随口问道:“来人有没有说他是谁啊?”

安小哥道:“说了,说是崇安柳三变,特来拜访李公子。”

给张先他们一搅和,居然把这碴给忘了,李清一迭声的叫快请,张先个圆滑人,也是凑趣的说原来是名满京城的柳七来了,倒是应该迎接下;不过其他几人的神色却是很不对,李清和张先一道出去迎接,李清问张先,为何其他人的表情怎么都怪怪的?张先叹口气道:“这柳七确是才情绝艳,只是为人放荡不羁,叫人敬而远之啊。”

李清笑道:“莫不是嫉妒那柳七的艳遇?”

张先正色道:“柳七之才,人所共知,岂非为艳遇之多而为我等嫉妒,敬而远之非为其他,三郎莫非不知他的那曲‘鹤冲天’么?”

原来还是为这首词,这首词可以说是害了柳永的终身,柳七初试不第,想是年少气盛,便了那首流芳千古的‘鹤冲天’,词为: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好个白衣卿相,好个浅斟低唱!——

呵呵,确实在卖关子,不过,不会卖过今天的。

第六十九章 该如何才好

柳七可不象张先这么爱卖关子的,继续说道:“这楼馆中稍有名分的姑娘,必先经过这‘破瓜之礼’方如常迎客,妈妈们一般品其容颜技艺,定出一身价,其值往往不扉,其初经人事价格越高,这姑娘以后的身价便越高。”

并不是李清平时麻木不仁,这若英的身份他也不是不知道的,只是来这大宋朝短短的二、三十来天,碰到的事情已经不少了,加上大娘三娘平时对他也照拂有加,秦时楼也根本没让他感觉到象后世里那么赤裸裸的金钱关系,说到底对若英的问题他还没认真想过。

柳七见他沉默不语,忙笑着安慰道:“三郎也休为此事烦恼,这‘破瓜之礼’并非完全认钱,妈妈们也并非完全不通情理之人,因此人选常由姑娘们自定,柳某亦知秦时楼的谢娘素日与你相厚,若英又为三郎入狱之事如此行径,想来谢娘并不会为难于你,这人选定非三郎莫属的。”

张先也笑嘻嘻的说道:“三郎今日为何如此愚钝,这京中但凡涉及风月者皆知,摘得状元红者非三郎莫属,其他人等出价再高,即便谢大娘应了,若英如何肯依的?只怕是三郎无须分文可抱得美人也未知。”

错了,张先你错了,连柳七都是想错了,李清现在想得哪是他会不会是若英的第一男人啊,即便情商再低,他也知道秦时楼要大肆操办肯定就是为他李清;只是经过这礼之后呢?若英被人称为英娘,然后官府相召啊,豪客光临的,若英便也似施二娘这般卖弄风情?

有的女人,你会喜欢带在身边招摇过市,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有的女人你会愿意她风情万种的把别的女人都比下去;可有那么一些女人,你绝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风情,你都不愿意让人家分享一点点,只想她的妩媚只为你一个人施展,她的温柔只为你一个人体贴,她深情目光里只是你一个人的身影,夜半梦回时呼唤的只有你的名字;如果她还很美丽的话,你会恨不得一直把她藏起,在别人面前你宁愿她蓬头垢面,心里只想把她用个麻布袋子装起来,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

李清又如何能接受若英需在别人面前卖弄风情?

什么叫贱籍?又有那点比别人贱?那个道貌岸然,装个正人君子样子,其实无耻的文大人才贱;那个鼠头獐脑、钻营溜须的曲大人才贱,李清可不在乎这个,至于他对若英的感情,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初见面那种惊艳的感觉一直留在心里,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这可不需要象周星星同学一样的要问上个好多遍。

直到现在听到张先告诉他这个消息,李清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对若英一见钟情了,只是后世的那种习惯看法,让他觉得若英还是个小姑娘,自己都羞于承认他喜欢罢了。

想到这里,李清站起身,都着在座的几位一一恭敬施礼,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开口说道:“兄弟有一事相求诸位,还望诸君释疑及鼎力相助。”

众人见他如此郑重,也是面色一肃,柳七是若有所思,刘胖才子已经拿出两肋插刀的架势出来,张先心思灵动些,问道:“三郎可是为若英成礼一事相求么?只是张某觉得这是水到蕖成之事,无甚波折,若是三郎担心届时不够风光,这个三郎放心,张某一定遍邀好友,为三郎庆贺。”

李清摇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李某要娶若英,还望诸君为我筹划,李某对这婚娶之事一概不知,此事还需多多费心了。”

说完,厅内却是一遍沉寂,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半晌听得柳七说道:“李兄可知若英是贱籍么?李兄可曾想过娶一贱籍女子的后事如何么?李兄可知对今后出头有何影响么?”

张先也说道:“三郎切不可莽撞,此事影响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

计议个鸟,不就是个户籍么?又不是人本身有什么问题,况且若英一直就待在水云庄里,李清娶她连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在乎什么?

李清笑道:“户籍一事,李某当然清楚,至于后事如何,日下哪管得许多,李某只是对风俗仪式不解,方请诸君帮忙的。”

刘胖才子一旁叫道:“正是,李兄所言,正合我心意,娶便娶了,无非事情做得隐秘些,不叫人知便可。”

张先苦笑道:“如何个不叫人知晓?莫说秦时楼现下已在筹办此事,消息早已传开,即便事情做得隐秘,日后旁人问起,又该如何告之?总难塞天下悠悠之口。”

张先这么一说,其他人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了。

李清心里也明白,张先这么想是为自己好,既然自己没什么好办法,还是听听他们意见的好。

柳七缓缓说道:“若是李兄心意已定,此事当从长策划,当务之急乃是先遣人通知谢娘,暂缓筹办若英的‘破瓜之礼’才好,待消息平息些再做筹措如何?只是此事早已传开,一待中途取消了,旁人闲言碎语,若英姑娘面上须不好看的。”

这柳七的办法似乎不错的,李清正想出声就这么办了,面子有些关系,咱好好哄哄不就完了。张先可是真急了,说道:“三郎切莫孟浪行事,娶一贱籍女子,三郎日后仕途无望,风光难再,岂不知道他人将如何看待此事么?莫若先想法消了若英姑娘的贱籍,再悄悄的纳入偏室,岂不是好?”

其实张先这法儿不但可行,而且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他一口一个贱籍把个李清给惹火了,火当然不是冲着张先来的,人家为他考虑呢,贱籍又怎么了?又不是人就会贱一点,考虑那么多干嘛?若英记得说过可是官宦人家出身,她去敲开封府衙的鸣冤鼓莫非就不需要顾忌么?她就不知道会杖四十,流三千里?她能为我这样做,我还思前想后,算是个男人么?女孩家一生也只一次,凭什么要悄悄的,我偏不,我不但不悄悄的,我还要大张旗鼓的弄,轰天动地的办!

第六十六章 原来柳七的面子也不大

柳七依旧是不温不火的站在那里,似乎早已经猜到李清的身份,听了李清的客套话,依旧还是那样的笑容,虽然李清实在是嫉妒这样的笑容,不过心里还得承认,真得让人看了很舒服,找个形容词来说,就是如沐春风。

寒暄已毕,三人一道进来,李清是主人,自然走在前面引路,听得后面张先已经和柳七聊上了,不由得好奇的回头看看,仔细打量这二人,张先与柳七,年纪相若,词风也近,后世里的名声也相差不太多,只是张先风流却不狷狂,词中虽涉风月,亦是点到为止,就象他喜欢谢大娘一样,虽然心里也是爱慕的紧,可是李清一点醒,立刻便能抽得身出来;而这柳七就不一样了,他的词不是涉及风月,而是沉浸于风月,笑烟花所笑,叹烟花所叹,才情满腹却命薄如纸;当然,柳七这时候肯定不知道他再开考个十几年才能举的,否则,他哪还能笑得这样迷人?

虽然大家心里对柳七看法不一,可怎么都是斯文人,尽管刘胖才子吃东西的样子稍微不那么雅致,可毕竟是学子,等大家坐定,觞箸交错的,言谈也是甚欢,特别一说风月,气氛更是热烈了,王六公子不错,虽然是相府公子,年纪既轻又没有架子,加上于风月场中论资历甚浅,常常虚心的请教,不耻下问的,让李清很有好感,不过李清更开心的是,有张先他们在就太好了,昨天晚上睡着之前,他还在担心柳永若来了,他和人家说什么呢?只好谈些风月了,不过他肚子里的形容词怕是不够用啊,万一柳七兴致一来,引经据典的发上一通骚,他李清听不懂乍办呢?

喝酒又谈风月的,问起李清现在在水云庄干什么呢,李清回答说是教人弹那鸣玉琴呢,不知道是卖弄还是虚荣心做怪,李清顺嘴把施二娘也在庄内学琴的事情说了,几大学子们纷纷嚷着要叫施二娘来唱几个曲子,李清才一推托,别说刘胖同志了,连张先都指责李清不够意思了,把施二娘藏着算什么?没奈何李清只好叫人去请施二娘了,不多久,一个小丫头回来说道:施二娘说了,这回来水云庄可是来做学生的,各位想听曲子请上秦时楼、楚云馆,再说施二娘出局子的费用可不低,还请李大庄主见谅;听完李清可没好意思搭讪,知道施二娘人家现在正赌气呢。

那有这样的学生!先生吩咐都不敢听,你这师傅是怎么当的!刘胖叫得最凶,他可是听张先吹嘘过好几次了施二娘如何如何妖媚,这近在咫尺居然见不着,也难怪他大为光火!特别是李大庄主只低着头在那暧昧的笑,刘胖心里认定这施二娘不出来肯定是李清搞的鬼!

本来人多,柳七也没和李清太多话,其实李清也有些躲避和柳七正面交谈,作为后世的一个柳词仰慕者,按说李清得举着萤光棒傻叫:柳七柳七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这会和人家称兄道弟,这可是沾了穿越的光,还要交谈,李清可很是心虚。

人家柳七见众人都在围攻李清,连一直温文尔雅的王六公子都说李清不够意思,柳七想着帮李清解个围呢,招手叫那小丫头过来,低声的吩咐几句,那小丫头点头又去了,李清看在眼里,心想也是,不愿君王招,但得柳七叫,这施二娘也算京华一绝,还是去年的状元红呢,柳七认识施二娘,实属平常,就是两人间有个七八条腿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没多久那小丫头又回来,都无须问,看那神色就知道施二娘还是不答应,李清见状心里却很是高兴,原来柳七的面子也不比我大多少啊?特别是看到柳七得知施二娘依旧推托不来后,神色也有些尴尬,李清都有些喜欢那狐狸精了,爽!

既然施二娘不肯给面子,大家也没法,只是刘胖依旧嚷嚷着李清十分不给面子,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挤兑起李清来,那施二娘不来唱曲子,不如你李大庄主唱一个如何?正说着呢,柳七起身对李清抱拳行礼,道:“久闻三郎弹得一手好奇形乐器,京城早已众说芸芸,然柳七一直缘薄,虽多加寻访,未曾得一见,今日见李三郎果然风流俊雅,始知传言不虚,还请三郎弹上几曲,让柳七增广见识,以慰仰慕之情。”

哈哈,居然柳七仰慕我,虽然是客套话,但听说也心里舒坦,柳七啊柳七,你可知道我才是真真的仰慕你啊,不过既然这样,倒还真要拿拿架子,本就在打你的主意,咱就把你当做礼物送给谢大娘、云三娘了,谁叫我李清欠人家那么多人情呢。

李清一笑回礼道:“柳公子客气,久闻柳七哥之名,如雷贯耳,李某这点微末之技,如何能入得了柳公子之耳,说笑了。”说完,也不待柳七回答,转脸对张先说道:“张兄专程赶来,想必亦是有事需小弟办的,还请明示才好,张兄为小弟之事奔忙多日,如有驱策,李某敢不效命的?”

张先听李清这么一说,神情倒扭捏了起来,说道:“也无甚大事,正好王公子要寻三郎,便结伴同来耳,真的没什么大事。”

王公子找我?李清奇怪的看了过去,王六公子忙道:“家父因身体不适,未能为三郎压惊,深感不安,闻知三郎才艺高绝,特命小弟过来相请,还望异有暇,过府一叙。”

到底是相爷,话说得都这么客气,叫李清上门何必说请啊,吩咐一声都是客气,能把自己放得这么低,所以官才能做得那么高,哪象后世里那些小人,官做得不大,架子不小,水平不高,脾气不小的,一张嘴就是官腔,生怕人家不知道他算得上是个人物的。

第七十章 道之所在

什么叫见识?见识就是有些事情得看透了,拿得起,放得下,松得开手来;无非不就是影响仕途么?那做官就好么?做了官就可以耀武扬威,为所欲为?记得后世里曾有那么一个故事,一个官儿去找裁缝做衣服,裁缝问他,那官啊做了多久了,那官员奇怪了,怎么做衣服和做官时间长久有关么?裁缝就说,大凡一初当官,一般要趾高气扬的,没事挺着个小肚子乱晃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这衣服前摆要长,后襟要短些儿;等到时间长那么一点,知道自己也不过如此,心态平和了,态度也端正了,没事也不挺小肚子了,衣服前后襟就做得一样长;等到官儿做久了,知道官难做,行事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这时候就得往后面翘屁股了,腰得弯着,所以此时的衣服就得前摆短,后襟长一些。

这见识还包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如说赚钱,这往往是老子含辛茹苦绞尽脑汁的想法儿捞,东算计西谋划,为钱六亲不认的,而爱钱的人又很珍惜钱,知道来之不易,别说对人家小气,对自己也不大方,到老了一撒手,毛都带不走一根,可儿孙就不一样了,拿着钱使劲的花,狠命的造,过3代又没钱了再从头来过。

张先对李清的决定有些不理解,很正常,他现在还没当官呢,当然一门心思想着这个,不过这老风流很是聪明的,到了八十岁总算明白了,爱说不说,我还就要啃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乍地?

刘胖才子就不同了,他虽然也很不明白,但是对李清说的要大办一场很是赞同,举双脚投了支持票,同时也提供了很多不合理方案,李清也是一概支持,只是条件只有一个,李清不给钱,随你怎么弄去,结果刘胖才子对李清打心底里表示了鄙视。

柳七见李清下了决心了,也不再劝了,毕竟是性情中人,反而问李清想如何个操办法,帮着李清想主意,这点让李清很高兴,觉得柳七不但词写得好,人也不差,没白让他景仰了那么久,特别是前面施二娘同样不给柳七面子,让李清觉得柳七亲近了许多,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

王六公子一直在边上听李清和张先、柳七他们说话,从头到尾没劝过,人家是孝顺儿子,老爹说不让他去做官,他就不去想做官,不象那个少将军王德显,老爹不让他厮杀疆场建功立业,他就把群架打得个京师闻名;王六公子只是觉得李清这人比较有趣,而且常跟着一起混可以老去秦楼楚馆不掏钱,这个怕是最大的原因。

李清叫着安小哥过来,要他去找张管家,商量准备些材料,但是别告诉张管家是怎么回事情,那个老张头没准立马就会通知谢大娘的,不是想来个惊喜么,不这样就不好玩了,另外安小哥商量完就回汴梁去,一则赶紧安排自己把家搬到水云庄来,二则去找你那些帮闲的朋友,到时候可需要他们帮忙的,只是收费别太高了,安小哥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这点子小事哪能好收您钱的,大家不想在秦时楼、楚云馆门前混了么?

李清对张先说道:“不知子野兄可知大娘几时办这‘破瓜之礼’的,她又是如何筹办呢?”

张先答道:“应还需几日的,因为此时并未散发花帖,到那日秦时楼会遍邀与楼中有往来的名士官员及风月场中的姐妹同来捧场,来的姐妹亦会登台献艺,宴席大开,宾客云集,一来是为贺三郎与若英好合,二来也是为抬高楼中姐妹身价。”

去他的身价!没听我说要娶若英么?

张先笑道:“此时大娘如何得知三郎心意的?风月场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者多矣,三郎今日既已定心,张先也不会再劝,虽则对此事别有看法,但张某心底里,却是极欣赏三郎的此番作为,颇有‘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古风。”

这话一说,大家可都笑了,能把圣人语录用在追妹妹上面,这张先的确也是够有才学了,不过这理却是不差的,圣人语录本来就是可以指导世上一切行为的,谁说追妹妹不是大事情的,士大夫可是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这齐家可是排在前头的,可见齐家比治国平天下还来得重要,不小心弄个“河东狮吼”在家里,你有心情去治什么国么?爷们在这个问题上可一定要慎重滴!

李清又问哥几个呢,不知道这婚娶之礼节该是如何规矩法。

张先说婚娶那很是麻烦,平常人家都讲个三媒六证的,烦琐事情一大通,只是据闻三郎的高堂俱已不在,若英又是犯官家眷,身在贱籍,此事倒可从简,未从良前,若英只可为妾,不能做正妻,因此只须写下聘书一封即可。

李清听了,心里可不是滋味,虽然只是些微末细节了,可总觉得这样未免有些对不住若英,这户籍他可没办法弄,况且也不知道若英她老爷子究竟犯了多大的罪过,弄得一家子人都跟着倒霉,一时间李清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况且他对宋朝的婚嫁习俗可是两眼一抹黑的。

柳七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如何不明白李清的心意,沉吟片刻,说道:“三郎既决心如此,又何须在意这些的?若真想照拂若英脸面,亦有法子,三郎现在京师也有些须名声,莫若请得三两德高望重之人为你修书下聘,则事无有不谐,倘若能到场主婚,更是大佳。”

德高望重?李清记忆中这时候怕只有个寇准了,不过人家自己还在陕西猫着呢,小范老子范仲淹历史上也算得一个,只是这小范老子现在也算不上德高望重,依稀估摸着现在正守在大宋和西夏的边境呢,一时间哪能来得及?况且和他又不熟,没什么交情。

想着想着,除李清外,大家都把眼睛看向了王六公子,人家老爹现在可是宰执,又没看过历史书,王钦若脸上又没刻着奸臣两个字,脚板底也没写着“五鬼”,这德高望重的,舍他其谁?李清心里也不太愿意和这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有过多来往的,可这话能说出来的?说你老爸是坏蛋我不要?没准真的要被流放了,奸臣一般都厉害的,能力比所谓的忠臣高得可不是一点点。

王六公子犹豫了一下,方说道:“此事亦可行,然小弟不敢放胆应承,只是家父平素也是爱慕诗酒风流,奈身居其位而不得放纵,既然行事也需三五日后,莫若李清择日过府与家父一叙如何?家父昔年也曾年少轻狂过,必与三郎相挈的,容后小弟再去恳求家父,事则必成,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能如何,反正前面也是答应了的,再说李清也极想见见这个王钦若的,能遗臭万年,也不容易啊,不信你试试?

既然话已说清楚,李清也懒得再想其他,咱们继续喝酒,来人,再去请施二娘,就说我李清要弹新曲子了,可不是要她献艺的,今天是我出局子,不是她!爱来不来!

第六十七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王相公相召,敢不从命,还请回去回复令尊,待此间事告一段落,定当上门聆听教诲。”李清说道。

边上刘胖才子说道:“子野兄,说就说吧,三郎与我等亦不是外人,必定会相帮的。”

哦,看来张先还真有事情找我,倒要听听。

“其实真无甚大事,只是张某一好友,素日也喜乐器,闻知某与三郎交好,想……想要一把鸣玉琴。”张先低声说道。

这有何难,子野兄与大娘、三娘亦相熟悉的,况且你亦也知晓,楚云馆都在秦时楼买琴的,子野兄去秦时楼与大娘说声便是,如何谈得上个求字?

这张先居然脸红了,吭哧半天才说道:“那上好的鸣玉琴需400贯一把,小弟近日囊中颇羞涩,然已应承……”

边上刘胖才子打断道:“子野何须遮掩,亦不瞒你三郎,子野兄在翠玉轩一相好,也想得把鸣玉琴,这子野兄已应承相送,还请三郎成全。”

李清笑道:“这倒无须烦恼,只不知子野兄囊中有多少银钱?”

张先这时候反倒坦然了,双手一摊,奇怪的是连高矮胖三才子都跟着一起摇头,李清一见气不打一处来,一分没有!敢情到这来吃霸王餐来了,这哪是没钱买琴,想是四个人连过夜的钱都没给人家付!

“也使得,承诸位多方关照,一把琴区区小事耳,只是张兄,那评书始末,现下不妨说与李清知道了吧。”李清笑道。

既然要琴李清答应了,又听到想听评书,张先神色就不一样了,端着酒杯连干三杯,方叹道:“张某之前只慕三郎词曲风流,固不如耳,乃是张某学问不深;然三郎能得美人如此深情相照,张先是又嫉又恨,叹老天如此不公,先有柳七尽收爱慕,复有三郎占尽深情,上天负我张先啊!”

李清心道,要你说评书呢,你发啥神经啊,老天爷会负你?老天爷只会负柳七!

等到张先把整件事情一说,李清听得是目瞪口呆,百感交集。

话说李清与安小哥被抓入大牢,谢大娘、云三娘与若英也急不可奈,只是都不知道上哪找去,等到刘胖才子收到风声,与张先一同上秦时楼报信,一听到消息,不缔晴空霹雳,打死她们也不会相信李清去干哪鼠摸狗盗的勾当,谢大娘赶忙去找平日相熟的开封官员,谁知道平时在她面前献进殷勤的官员们,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支支吾吾,张先也告知丁相顾忌太学生们,一时难以援手,几个女流们一筹莫展,若英也是整日以泪洗面,正在着急的时候,王少将军却上门报信,他刚把巡城禁卫给揍了一顿,听得他们说了当晚情形,王少将军觉得应该是有人专门设了圈套来整李清的,可开封府的官员就是一口咬定了,李清就是盗贼,并且是当场人赃俱获了的;少将军的老爷子也告诫他,这里面水可深着呢,严禁淌进去,王少将军也没辙了。

谢大娘在开封府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心一横,在秦时楼张榜告示,有能助李清脱狱者,叫秦时楼任何姑娘相陪都行,即便是谢大娘自己,也绝不推辞;又叫楼中姐妹去京城中各个勾栏瓦肆,将李清蒙冤的事情广为传播,一时间勾栏瓦肆里的说书的、讲经的、唱小曲,现编词,说得都是李清入狱的事情,不过两晚,京城基本上就传遍了,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这桩公案;消息一传开,在背后算计李清的人可就坐不住了,原想着先把李清定了罪,咬死了案情,见事情闹大了,干脆直接攻击丁、王二相交结匪类,丁谓和王钦若本来还想不淌这躺浑水呢,可矛头都指到他们身上来了,躲都躲不过,那就干脆翻脸吧,你说李清是盗贼,我就一定说不是,管他李清究竟偷没偷,立场先要鲜明了!

你在开封府有同年,我在开封府有门生,既然撕破了脸,什么官场礼仪也顾不上了,这才有李清第一次被审的时候,居然看见左右两个推官自己吵起来的情形,原本争斗的双方就想这么先拖着,李清既不放也不定罪的,大家相安无事也行的,反正皇上现在正病着不能理事呢,街头巷尾的老百姓就让他们先议论着,反正新鲜感一过,而就没几个人在意了;谢大娘这时候又开出赏金,提供当晚线索情形的赏银千两,好家伙,一千两啊,京城的人又一阵乱的,这时开封府尹脑袋大了,本来是当场人赃俱获的,有赃物当然就有失主了,掉了多少东西,少了多少钱财,说得清清楚楚的,事情一闹大,得,失主说东西找到了!这可好,赃物是有了,失主却是没了,谁也不愿意顶这个梁子了。

若英那几日是一直守在开封府衙门口了,左等没消息,右等没消息,一咬牙一跺脚,她跑下马车要去击鼓鸣冤,状告开封府诬良为盗,草菅人命;这个状可不是随便能告的!大宋刑律明文规定着,民告官,即便告准了,官司打赢了,也是以下犯上,告状者,杖四十,流三千里!何况若英现在的身份还是个贱籍,云三娘一个没拦住,若英抓着个鼓锤就敲了,说巧不巧,那日值事正是那曲大人,曲大人的立场可是很鲜明的,丁谓可是他的座师,既然大家都是一个立场的,你告什么告?若英也不用担心杖四十,流三千里了,因为若英没有状纸!大宋刑律也有规定的,告状的必须有状纸,既然没有那就不算告了,也就没什么民告官那一套;知道不,小姑娘,那鼓可不是随便可以敲的,你如果喜欢敲着玩,你买一个家去敲好不?据说曲大人那日表现的是非常和蔼可亲,通情达理的。

状是没有告成,鼓可没白敲,既然敲了就有人听到了,既然听到了,当然就有人问问这是啥回事了,一般人要瞎问,谁答理你啊?可这个人要问,却是大宋朝谁都不能不答理的,即便皇上确实病了不能理事,即便王钦若、丁谓权大势深,只手遮天的,也不能不在意。

第七十一章 淡薄知闻解好么?

起来还有些头疼的。

昨儿王六公子记挂着要和他老爷子回话,早早的别告辞去了;他这么早走还有一个原因的,施二娘后来到底是过来了,只是过来后表现得比良家妇女还良家妇女,漫说调笑了,话都不多一句,坐在那里静若处子。

一圈儿见礼时,王六公子才发现自己晚晚不经意便会梦着的妙人儿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介绍的时候显得很淡漠,搭话又不理,坐那眼角都不瞅他一眼,十七、八的少年郎啊,感情也象粉嫩的花骨朵,便有些心伤,狠起心告辞,偏那施二娘连句相送的话也没有,想必要一路唏嘘的回去了。

安小哥也急着回家去迁移家眷的,还得去找那帮子狐朋狗友,也说和王六公子做个伴一道走,同来何事不同归?即便几大才子有心再玩多会,见状也只好一并告辞了;不过柳七听完李清弹得两首曲子,和施二娘一样,也是静静坐着,李清本就铁了心要把柳七留下来,更不多话,送走张先他们,回来继续喝酒。

施二娘什么人?柳七什么人?行家啊,说话都显得多余,李清喝几杯酒,坐那又弹开了,弹完《水边的阿狄丽娜》,又接着《献给爱丽丝》,最后弹起秘鲁民歌《雄鹰之死》,当年李清他们玩乐队的时候,在这个曲子上下过功夫的,不是用键盘,也不是用吉他,而是用贝司走主旋律,当浑厚的低音贝司舒缓的弹出略显哀伤的旋律,场面总是为之一静,通常演奏完后是没有掌声的,这次也不例外,三个人都是坐在桌旁一杯杯的喝酒,杯干了再倒,见谁杯子空着再给人满上,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何况李清面对的这两个人可不算得如意人。

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摇摇头也想不起昨天最后是怎么样收场的了,想来柳七昨天醉成这个样子也跑不到哪去,洗漱完还是先去看看那起子学琴的。

施二娘看起来显然昨晚也是没睡好,不过今天打扮的很是素雅了,尽管昨天喝了酒,依旧很早就过了来,李清教别的小丫头,会在边上指手划脚的,不耐烦了还会手把手的教,对二娘的指导只是说说,手上示意一下,二娘通常在李清教别人的时候,一边上静静的看;今天不一样了,二娘抱着把吉他凑到李清跟前,一个接一个的问指法,神色既肃穆又端庄的,二娘以前作风彪悍,大眼睛忽闪忽闪,四处横飞媚眼的,李清有些不敢靠近,边上那么多人看着,给二娘调戏去了不好,今天突然见二娘变了个样子,他自己倒有些不正经起来,一会说二娘身上好香,一会说今天这样的打扮好看,惹得边上的众小丫头都捂了嘴偷笑,二娘也不太介意,对李清说道:“二娘今儿试用鸣玉配了首曲子,请李师傅指点一下可好?”

施二娘要唱曲子,当然是好了,一会琴房里都没了叮叮冬冬的拨弦声了。

二娘斜抱着鸣玉,神情有些萧索,目光也有些忧伤,静了会气,方开声唱到:“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姊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于他。子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

这首唐朝的敦煌曲子词让二娘唱来,真是心与意会,意与神通,这还是狐媚的二娘么?这分明是个被情郎相弃的女孩在倾诉心事,二娘的表情也告诉李清,这可不是装出来的神态,李清听了,也是默不作声,过得一会,自推门出去了,身后响起的曲子,依稀便是那首《雄鹰之死》。

李清以前有个哥们,找的女朋友不说是个大美人,可也是清秀怡人的,加之肤色白皙、小巧玲珑甚是可爱,可那哥们喜欢到外面去采野花的,同处甚久,李清终于忍不住问他,“男人在外面偶尔见色起意算不得什么,可你找的那些比你女友差远了,你怎么还非要去咬一口的?”那哥们不以为意的说道:“没什么,你知道,就是天天吃龙肉也会腻的了;以前大家都想吃大鱼大肉,现在有钱了,不见都去吃野菜了?”

有些东西不是说你比人家多了千年的见识,你就会比人家多明白那么一点,这男女问题李清确实想不明白,以前准男人三妻四妾了,负情薄悻的不少,后世里只准一夫一妻,花心大萝卜满地跑,对了,花心的女人也多得不得了,看来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质,什么制度怕都是都解决不了的。

柳七居然不在了,李清知道后很是恼火,谢大娘和云三娘对他这么好,现在还在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呢,就这么个值钱宝贝可以送去表表心意的,居然还让人家走了?

李清正在大门前找人发飙呢,远远便见一挂大车过了来,前面豁然是安小哥,只见他从车上抱出两个小孩,女孩子稍大点,也就个4、5岁,男孩子才个2岁光景,李清上前想去抱抱呢,人家怕生,哇的一声哭开了,车上下来个小媳妇,一件青色的短褂,下身是褐色的襦裙,听得安小哥介绍,忙上来见礼,想来便是安小哥的浑家了,这小子运气不错,找个媳妇也不赖的,安小哥上来还想和李清说说京城里的事情呢,李清摆摆手,还是把家先安置了吧,不着急这一会的。

李清瞧着安小哥一家子亲亲热热的搬家什,心里感慨开了,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常是福,可惜话人人都会说,没几个真正留意的,那施二娘要是……得,这才叫真正为古人操心呢,咱过几天不也娶媳妇了么?

安小哥很快便来找他,打听清楚了,三日后秦时楼便会为若英姑娘行那‘破瓜之礼’,花帖已经撒出去了,不过连那些个帮闲的都知道了,今年不会有人抬价夺标,更不会有人论文争美了,谁都知道,除了李清公子外,怕是别人都不会有戏的,谢大娘、云三娘也想到这一层了,所以邀了各楼当红的姑娘,到时现场各展才艺的,怕不是一场盛会的?京里都传开了,没收到花帖的正四处找门路呢。

这可是京城啊,那么多官儿,秦时楼的名声也不小啊,怎么个邀请法?安小哥笑道,李公子多虑了,平时也许很多官儿私服来逛秦时楼,不过那晚上,肯定没有,即便心里想他也不敢来的,评花榜还是件雅事,可这‘破瓜礼’,那有官员敢来出风头的,即便骨子里再风流,明面上人家可都圣人门徒呢。

第七十二章 相国寺里转转

连安小哥都在门口催三次了,李清才磨磨蹭蹭的出来,这可不是他想要端什么架子,后世里他也是平头百姓一个,最有幸能见上的领导不过个政法委副书记,陪酒的时候他也只是排在很不起眼的位置,如何会对堂堂的一宰相说摆什么架子?

至于什么天波杨府的安小哥不知道在哪,不过杨继业什么人在瓦肆里可是听说书人说过的,只是死了离现在有30多年,这王钦若相公是去年才拜的相,和那桩事情可扯不到一块去,我说李公子还是走吧,王六公子前儿说了的,他父亲今日在家呢。

只能去了,李清也不好对安小哥说的,后世把王钦若定为“五鬼”之一,总是有理由吧,没准还干了别的伤天害理,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情呢,和一个历史上出名的奸臣见个面李清是想的,长见识啊,可要这个奸臣为自己的婚事证婚,史书上不会记载,可那野史笔记哪有不说的?总之不是件好事情。

不过安小哥倒说了,这朝堂上的事情咱平头百姓是不懂的,王相爷官做的如何也不甚清楚,不过倒是听见有学问的说起过,王相爷早年做过件大好事的,李清听了一怔,奸臣做大好事?稀罕啊,赶紧催安小哥赶紧说个明白。

李公子是学问人,当然知道咱大宋朝没立国之前都发生什么事情,小的不太清楚,说书的讲得也不明白,不过反正就是杀来杀去,今天你做皇上,明天我是天子的,打仗就要钱啊,当然就得找小民收赋税,一来二去的,好些地方的百姓都提前交了十几年后的税,换了人坐龙椅又不认,再继续收,继续欠,这小民日子生计还有个盼头么?

李清发问道:“此事与这王相有何关联?”

安小哥答道:“太祖爷坐了龙庭,不一直也在打仗么?就是当今圣上,十几年前也和契丹开仗呢,还是得朝百姓收钱啊,交不起不还得欠着?这一加再加的,有的人家都欠了二十年的赋税,后来当今天子圣明的,把百姓自前朝开始所欠的赋税全部取消了,小的听人说了,此等善事可就是王相当年对天子建议的,也是一手筹划的,据说当年的官儿还不大呢。”

这是奸臣做的事情?怎么可能的,这可是惠及苍生的大好事啊?历史书不会记载?李清和安小哥说道,小哥别是记错了人名罢;安小哥急了,怎么可能记错的,前儿回去的路上,那张公子和王六公子套近乎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奉承什么令尊此举,泽被四海,造福乾坤呢,要不公子去问问?

有机会是得问问,李清心想着,他先入为主的已经把丁谓、王钦若就定位成坏人,这坏人么,当然就是出什么坏事情首先想到是他们干的;李清上次被抓进牢里,不就是首先觉得是他们俩使得坏么?想想也是,正、副相要是连这样的小坏事都干,岂不得忙死?

人都这样,所以有时候做事情得顾及个名声呢,名声坏了,人家什么屎尿盆子都会扣你头上,扣完了还一脸正气凛然状,谁叫你是坏人?比如那个文大人。

这有人做跟班的感觉就是好,有事情了一边站着,有人为你去打理一切,这高人一等的感觉凭空就这么有了,难怪黑帮大佬都是有事没事一班子小弟跟着,对了,领导们好象也是,都是找这感觉来着。

安小哥在那与相府看门的交涉着,这才自我感觉有点身份了,能点头哈腰的跟个看门的纠缠?有身份的人这时候一般都在看天,这天确实没出什么问题,臭氧层这时候估计都好好的,所以太阳晒着也不怎么热,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现在本来就是初夏;只是李清看了好久,也没把天看出个什么问题来,正有些不耐烦了,才见安小哥耷拉个脑袋过来,甭问,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李清问名刺递上去没?安小哥瓮声回答,递了,只是人家说相爷不得闲,等有空了再回上去呢。

这就好,不是我不愿意来,咱对相爷还是非常的恭敬,打心底里景仰,只是来了你的看门狗不让进,这可怪不得我了,小哥,咱们走。

安小哥为难道:“公子,莫若让小的再去说说,王六公子说好的今日,怎么不让进见的,想是这下人有意刁难的,小的再小意些说话就是。”

李清心道,求个毛,咱刚做有身份的人了,丢小哥的脸就是丢我的脸,干吗小意着说话,何况还是跟个看门的?小哥,不是说大相国寺里热闹么?代我去瞅瞅。

安小哥十分不情愿的往前走,嘴里嘟囔着:“给了一贯钱呢。”怪不得,小家子当然心疼的,五十斤猪肉啊,他们家就是顿顿只啃肉,也能吃上十来天啊,李清接话道:“要不,咱们现在回头找他们要回来?”说得安小哥都笑了。

巧得很,大相国寺今天正是开市的时间,里面人挤的水泄不通,李清在人群中间看的那个高兴,一点没在意安小哥的不耐烦,安小哥跟在后面一个劲的腹诽,这公子什么都好,只是这一点不好,要真想看新鲜,去东角楼啊,那里卖得是珍珠翡翠、书画古玩犀玉,就是高档首饰,也是那里才有的,这相国寺有什么看头?蒲合、覃席、髻冠拿在手上当成个宝,你就是想要,叫管家派人来买就是了,怎么尽注意这些小户人家的玩意?

李清看的高兴呢,在他眼里这可都是宝贝,这在考古学家眼里叫什么来着?研究宋朝文化的重要文物!娘的,也不贵,等我死了,一定买个几大车放进墓里去,想得正高兴呢,他可不知道他在安小哥眼里,才端起来的身份又没了。

其实李清也知道,他看的这些首饰与秦时楼姑娘们戴得确实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过买首饰的人有看头啊,都尼姑!虽然戴着僧帽也能看出绝对的光头,其实有几个看起来还蛮清秀的,跟人讨价还价的很象那么回事情的,只是庙里只是尼姑出来买东西?和尚呢?刚还看见人家道观就男道士出来卖什么健气丹的,道姑可是有头发的,应该比尼姑有看头!

反正人哪多李清就往哪急,很有些当年街头看打群架和交通事故的劲头,连人家拌嘴都饶有兴致的听完了再走,安小哥也是紧紧的在后面跟着,咱公子可不认识路径的,一会人给挤散了,又到哪里找去?瞧公子的生龙活虎的劲头,安小哥心有些紧,觉得李清会惹点什么事情出来,盯紧着点,那天去宏毅寺打群架李公子也是这个表情。

其实相国寺很漂亮的,正殿前就是一个大广场,左右立着两个高高的琉璃塔,在阳光照射下通体流光,各殿宇也是错落有致、金碧辉煌,楼宇间还点缀着智海、慧林、宝梵等一座座佛塔,大殿的两廊上,题满了名士、文人骚客的笔迹,墙上雕刻着各种佛教故事,李清不管看不看得明白,反正都要凑上前去瞅瞅。

往前走到了大三门,这里有趣些,卖得是活物,说白了就是一宠物市场,敢情咱国人自大宋朝就开始玩鸟了?画眉、八哥、相思鸟都有,李清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他以前养过的牡丹鹦鹉,对了,那品种说是墨西哥的,这会子怕是还没人知道那块大陆的,还得过好几百年呢。

居然还有人逮了只小狗熊,这东西李清喜欢,没法,李清一直就喜欢看起来很笨拙的动物,比如树熊、企鹅、北极熊的,就连猫都是喜欢胖得不想多动弹的加菲猫,正蹲在地上逗着玩呢,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孩叫道:“二姐快来看,这有一只长着翅膀的猢狲。”

李清站起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女眷的,大多是仆妇丫鬟打扮,众星供月的护卫着两个小丫头,身量都还小,大的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过脸上也蒙着层轻纱,衣着极是华丽,上面绣满了大朵的牡丹;小的那个估计也就个十一、二岁,容颜俏丽,薄薄的嘴角向上翘起,两只眼睛也是活泛的很,四处张望。

想是官宦人家的小孩,别的地方就人挤在一块,见她们这阵势,平头百姓都退避三尺的,众人围个大圈出来,中间的两个小女孩反是在人群中可以闲庭信步了。

李清顺着那个小点的女孩手指方向看去,还真是卖猴子的,不过这猴子可与寻常的不一样,棕色的毛,点缀着些白斑,大大的眼睛,最奇特的地方就是手脚和腹部,不象别的猴子那样分开,而是薄薄的一层皮肉连在一起,若是张开四肢,就象蝙蝠一样,看起来象翅膀。

这玩意李清可见过,这叫着鼯猴,看起来象是狐猴,其实不是,个头不大,行动也不快,不过在树林里滑翔,距离可是能超过100米的;以前李清到天子山旅游的时候,见着有人卖的,价钱也不高,才180块,李清也是后面才知道,这玩意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后世已经保存不多了的。

见那小女孩说这猴子是长了翅膀,李清可笑了,这哪是翅膀啊,不信就叫它飞一个?——

12点后再更新一章,多谢捧场。

第七十六章 是人才就一定要好好利用

每个人都有理由认为自己会比别人聪明那么一点,想到人家没想到的,明白人家没明白,特别是当你还自认为有千年的见识,多少又看了所谓的史书,就更有理由感受到这样的优越感,李清原认为历史上早给很多人物盖棺定论过,他应该可以做个分辨的,不过从王钦若府中出来,却有些茫然。

谁都希望自己能拥有超然的地位,用上帝的眼光来评判别人,于是后世就有了很多的评选活动,选美女帅哥也好,斗歌技舞艺也好,都是让人津津乐道,脍炙人口的节目,你可以熏熏然指点这个女人的眼睛不大,那个女人的胸脯太小,哇,居然这样的也去选超女?唱的还没我好!这可不独是所谓裁判的权利,因为那裁判都应该先去照照镜子,她如何有资格去说别人?

当然,不服气也是正常的,谁怕谁?当木子美可以用日记颠倒众生,芙蓉姐姐公然用肥躯舞动中国,何况君乎?

和王钦若说话,是李清觉得最舒服的一次,虽然面对着高高在上的相爷,多少很有些压抑感,不过交谈起来一点即透,一说便明,这种感觉不是外人可以察觉得到的,比如王六公子就没察觉到,送李清出门,他只是很高兴,觉得在李清面前露了脸。

回到水云庄已经是傍晚,之所以慢了点也是因为这傍晚的汴梁,无论城里城外都非常迷人,特别是运河撑船的驾娘,篙子弯成一张弓,人也弯成一张弓,夕阳辉映下,自成一幅风景,李清在边上看了很久,一直到船影飘出了视线,很可惜,穿着的文士装让他犹豫了一下,没及时吹响口哨。

和安小哥在一起就是要顺心些,因为他可以帮你处理些你不愿意去处理的杂事,还有就是你可以不在乎他有什么想法和看法,既然不怎么在乎,所以李清骑在骡子上便唱了起来,很有些以前年少轻狂的味道,不过当年他是半夜在马路中间吼而已,“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这歌儿是可以反复唱的,特别是一路的‘嘣嘣嘣,似水流,嘣嘣嘣,天凉个秋’,一会就嘣到庄前,远远见管家迎了上来,李清自觉的闭了嘴,回头看安小哥一眼,人家也是一脸的陶然状,两人相视一笑,很有些刚一起偷了邻居家葡萄的感觉。

管家见了李清也是笑咪咪的,拽着骡子的缰绳等李清慢慢下来,才告诉李清谢大娘派人捎信过来,请公子后日酉时前定要赶到秦时楼,有很重要的事情,李清笑了下,这个早知道了;管家又说,前儿公子吩咐买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还请公子示下,怎么个弄法,他好安排人去做去;另外还有趣事儿要禀告公子,今晌午刚过,一群王相爷府上的家人跑来,说是相爷要见公子,我说公子不在庄内却死活不信,说话也甚是客气,只差没给小老儿跪下,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有面子。

李清把管家和安小哥都叫到房里,才把孔明灯的结构说了个开头,人家管家和安小哥就不屑了,不就是天灯么?这李公子倒底是个酸人,说什么孔明灯,当然,这只是他们心里想的,嘴上可没说出来,不过管家倒给李清上了一课,这玩意叫天灯,每年端午节的时候,京城百姓都要做这东西的,这东西既然能飞上天,而老百姓自然对老天爷是比较崇拜的,常在灯上写上自己的愿望,希望天老爷能看见,所以这个灯有叫着‘许愿灯’,通常这个灯是要自家找回来的,找回来了,就是说愿望会实现,所以也常在上面标明地址姓名的,这样要是飘得远了,人家捡了也会送回来。

只是李清可不想这灯一下都飞走了,他要的这灯是能拴住的,张管家说这好办,下面弄个麻绳系上就好了,只是公子如何用得上这许多的?公子有那么多的愿望?另外,一般做这个灯可都是用棉纸糊的,公子也讲究,叫我买这许多杂色丝绸的,又说只要次等的,想是公子也要用来做灯的,只是公子欠考虑了些,这许愿灯里面烧得可不是蜡烛,而是松脂,那东西才烧得长久,火力也大的,公子吩咐买得这许多蜡烛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这个李清也确实欠考虑了些,还得让管家明天去买些松脂来,李清问问管家,如果他想要五、六千盏天灯,庄里人手可够的?

管家想了想,庄里的厨子、杂役、庄丁约莫有二十来人,加上庄子不多的几亩田租种了出去,叫佃户过来搭帮手,加上家里的婆娘,也有十来人,若是加上还在学琴棋书画的二十来个小姑娘,到后日午时,做得几千天灯,想是没问题的,只是那些小姑娘怕是不曾做过,恐怕帮不上什么忙的。

有什么帮不上的?不过个分工罢了。

这第二日李清可是没再赖床,一大早就起来了,先到园子里,管家和安小哥早在那里侯着了,李清和他们交代,让男丁们通通破竹子做灯的龙骨支架,这龙骨支架做好了,再送到里面去,让小哥媳妇和庄里的女人,教着那些小丫头一道儿做灯体,不就是个流水线作业了么?

然后进来琴房告诉小姑娘们,今天可不学什么鸣玉琴了,先生有事要她们做,跟着这些媳妇们一块学着做天灯;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孩子,能有不高兴的?只是施二娘过来笑道:“三郎莫非要学些经济之道了,只是这天灯即便端午之时家家也是自做,三郎要做的如许多的天灯,可是要卖给谁去?”

对了,要物尽其用的,李清和施二娘说,反正是有用的,卖肯定不卖,不过要烦请二娘挑些会书画的丫头们出来,一会在些大的天灯上画上些画儿,写上些字;施二娘笑问道那上头三郎想要画上些什么呢?又写上什么内容呢?李清手一挥,不管,什么好看画什么,山水啊人物都行的,至于文字么,反正吉庆吉祥话都往上写些,不够用了就去书上找,实在还不够就随便抄上两句诗吧。

要八个大天灯,越大越好,记得一概用黄绸做,可记得拴的绳子也要结实的,别给风吹跑喽,李清大声的和管家吩咐着,庄丁和佃户都是看着他暗笑,这新庄主也甚是滑稽的,那有不顾身份跑他们伙里瞎折腾的;也不怪他们笑的,李清自己也发现了,蹦达了半天,连安小哥的俩小孩都找到事情做了,嘻嘻哈哈的帮大人搬竹子,只是年纪太小,两个人抬一根竹子还是东倒西歪,不过劲头儿挺足;李清却没找到事情做,这不,刚想帮着做天灯骨架的,篾刀就割了手,还让管家为他忙乎了一阵。

包扎好了手指,李清也不瞎参合了,一边老老实实的看着,没事又转到里面看看小丫头们缝灯体,倒是安小哥媳妇过来怯生生的问他,这形状是否可以做得不同。这当然好了,只要觉着好看,想做成啥样都行。

也没等得太久,这第一个就做好了,不小,浅红的料子,管家跑来问他,庄主要不要点上火试试,看看可合心意?

好玩的事情当然要玩玩的,还别说,这孔明灯李清小时候还确实只是眼巴巴的见别人玩过,这下要自己玩了,李清兴致勃勃的接过火把,早有人把天灯的四角提起,李清点燃了中间篾架上的松脂,一会灯体便膨胀起来,李清手一松,天灯便轻盈的飞了起来,风不大,没多久就飞得老高了,下面看来只剩一个小点了,只是李清手上只拽了线尾,扯扯绳子,感觉这升力还蛮大的,管家一边问道,公子觉得飞得这般高不?不够再接上些线?

早够了,哪用飞那么高的,李清只吩咐安小哥,这麻绳就得弄成长长短短的,什么原因就别问,照着就是。

没事瞎折腾有时候比做事还累人的,李清觉得饿了,一起来便开始折腾,虽然咱大宋朝不兴吃早饭的,可李清受不了啊,都饿了一个月的早上了;叫着管家过来,赶紧安排弄吃的,别管到没到时辰,人家来做事的,工钱不给算了,饭是一定要吃好的。

毕竟小姑娘们还是刚学着弄,这不到午时了,大大小小才弄好二百来个出来,李清有些心急了,安小哥一边安慰着,公子别急,若是真要到时候不够了,小的连夜回汴梁给你叫人来帮忙。

不过还真是李清空着急了,做事么,总要有个慢慢学习的过程,否则后世里企业怎么尽想招熟练工呢?才过了一个多时辰,居然做好了一千来个,只是施二娘带的那些会写写画画的小丫头们可累坏了,那有这么叫人画画写字的,李清也在边上偷笑,并不做声的,反正飞那么高了,谁管上面是些什么,不过施二娘还真行,一笔字写得娟秀清丽的,李清在边上看得是自惭形秽。

还好,有人来报,上次公子发飙要抓的那个柳七自己上门来了。

总算有个事情做了,李清也很是兴奋,要讨媳妇啊,怎么能没聘礼呢?对谢大娘和云三娘来说,啥聘礼都没这个活人好啊!

柳七一脸的风尘仆仆,不过看到李清却是一脸的喜色,坐下喝了杯茶,便从手中拿出一封大红泥金的帖子来,李清忙问这是什么?柳七却是一笑不作声,对了,人家柳七还不知道他这个李大才子不认字呢,硬着头皮拿过来看,好家伙,还是四六骈体文,这叫人怎么猜?不过字写得很端正,李清装模作样的一路看着,一看到落款,这个他认识,居然是寇准!这老头不是回陕西了么?记得前不久便送过他啊,那个曲子还是他定名叫做《尽余欢》呢。

见得李清问起,柳七才告诉他详情,寇老相爷可是又进京了,据说这次是献什么‘天书’来的,柳七之前便知道这消息,所以前两天一听说李清想娶若英,便连夜打马去迎寇准,这古时候交通可不发达,特别是寇大人这次是护送‘天书’进京,规矩仪式可是隆重的,所以行程一日只有几十里,这两天,柳七可赶得辛苦了。

又送‘天书’!李清可是个不信神佛的,长在红旗下的人,自然把这些都当作封建迷信了,不过寇准在历史上可是名臣啊,圣人不说“子不语者,怪力乱神也。”这寇大人如何会三番五次干这种事?天书?哄鬼去吧,用脚指头想事情,李清也知道这是假的。

柳七说这寇大人对李清的印象还是蛮好滴,老爷子也是个懂享受的人,又尤其喜爱歌舞,既然懂风月当然识风流,况且若英的那般举动在寇老大人看来,直追前朝的红拂、绿珠,所以寇大人对李清坚持着要娶若英的做法也很是赞同,成人之美乃是好事情啊,再说人家不看重自己德高望重么?于是欣欣然提笔为李清写了聘书,倒也没费柳七多少唇舌,只是一路鞍马劳累了些。

让这大名鼎鼎的柳七哥为他做这样的事情,李清打心底里很有些感动了,不过再感动,他也没改变要把柳七做聘礼送给谢大娘、云三娘的念头。柳兄啊,上次你走的匆忙,可没好好招待你的,现在还帮我弄来了聘书,这傧相一事非你莫属了,来来来,叫人弄桌酒菜,为柳兄解乏,今晚兄弟为你安排好下处,明日与我同去秦时楼吧!好事得做到底对不?咱没钱啊,既然弄了聘书,不如再献身一下,我连聘礼都有了!

柳七赶路急,可也是真饿了,他可不知道李清在想什么,要是知道李清把他这个人都要当聘礼送人,怕是不仅仅喊句‘遇人不淑’了,那饭碗直接就得砍上脑门去!

安小哥肯定是来报好信的,一脸喜色的告诉李清,那天灯现在已经做好二千余只了,他和管家商议好了,大伙夜里也弄到子时再休息,到明日午时的时候,怕不得做个上万只天灯?

柳七这会也吃得差不多了,听到这禀告内容一脸的诧异,不明白这唱得是那出戏啊,李清一乐,这位也是个风流人啊,既然是人才就能干活,能干活的就得用上,李清亲热的招呼柳七:柳兄,这事还真需与你好好商议,还请柳兄助我。

施二娘她们不正忙不过来么?柳七肯定会写字的,会画画不?别谦虚,什么叫不好?我说好就好,不好也得去画!

难怪千年之后,葛优在《天下无贼》里会感叹,一十一世纪,缺得就是人才!柳七作为人才,那可不是盖的,也让李清见识了什么叫着魅力,就那么笑一笑,都不用调戏谁,连施二娘都是玩命的干;而且人家还有头脑的,该写什么字,到时候得唱什么歌,弄个什么调都是胸有成竹的。说得李清在边上直打哈欠,和安小哥交代完,自己先跑去睡觉了,早上起得早了点,困了,再说,俺是主角啊明天,偷懒是正常滴。

施二娘才知道李清原是要娶若英的,不是赶去参加什么‘破瓜之礼’,神情有些……郁郁?闷闷?李清想不太清楚了,还是见周公去得好。

赖床的感觉真好,特别是知道很多人都在为你做事,你却赖在床上舒服,很有些占便宜的感觉,偷来幸福总是特别幸福些?没见着偷情总比痴情要刺激?

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再说连那些小姑娘个个都是用暧昧的眼光看他,还没等摆出先生架子,倒有个胆量大的丫头称呼他新郎官了,晕死,看来平时的师道尊严没教育好啊,以后教琴和立形象要一起抓,两手都要硬!

积极性太高了点,这数目已经过万了,总算在李清再三催促下,做天灯工作才进入了扫尾阶段,安小哥早在门口雇了十余辆大车,准备马上把灯都送入京城了,李清还在唠叨到时候注意安全的,别把整个京城给点着了,安小哥笑道:“此物事亦是打小玩熟的,不劳公子费心了,万事交与小的,只需公子酉时赶到秦时楼便可,定让公子心想事成的。”

柳七还追上说些到时候新郎官的衣服什么的,安小哥也是一笑,张先公子早在城内准备妥当了,放心便是。

饿了当然要吃东西了,只是这工作一停下来,柳七才感觉累得都抬不起手拿筷子了,也是,这写了多少个灯笼啊,况且这三郎还在边上逼着他画画!柳七总觉得这李清看他的眼神不对,笑的很……对了,暧昧。

柳兄可真是累了,莫若我叫个小丫头为柳兄捶捶背、揉揉腿?对了,施二娘也是累了,不如就让我李清为你按摩按摩,松松筋骨,你看可好?

第七十三章 如此调戏

李清倒确实不会叫鼯猴飞一个,不过有人会,这不,那个小点的丫头正嚷着要鼯猴飞一个,这可为难住了人家卖东西的,解释了半天,可刁蛮的小丫头就是不依,说着既然长着翅膀就该能飞的,没见鸟飞都是用翅膀么?

她也不说买,就嚷着要看飞一个,这要真能飞,飞走了人家一会卖啥?这鼯猴应是在中国南方的山区才有的,开封可是中原啊,人家大老远倒腾过来,不就稀罕着物以稀为贵么,能买个好价钱的,眼见着被这样的主顾缠上,瞧这阵势还得罪不起,谁知道是哪家王公大臣的千金呢。

这鼯猴也的确是少见的,不过边上要有个小丫头转着圈的吵嚷,这广告作用就更明显了,没多一会边上围满了人,眼见着这么个俏丽女孩要看猴子飞一个的,自然就有人捧场的,这不就有人说了:“这位仁兄,既然你这猴子都长翅膀了,用绳拴住,倒也不跑了你的,让人一观又如何?”

旁边马上就有人附和道:“就是,这猢狲你一般的也需卖与人,倘若飞的好,人家姑娘自不会少你价钱,凭地如此小气。”

更多人就叫着:“飞一个,飞一个。”

可怜这卖猴子的精瘦汉子,百口莫辩,有心想收拾东西走人吧,别说边上这小姑娘不依,就是其他围观的人又如何肯放他走了去,没过一会,才初夏的光景,额头却也见汗了。

李清本是挤在人堆里一同看热闹呢,后面却是有些忍不住了,瞧人家汉子也不是有心要扫大家的兴头,这玩意真得不能飞啊,再说,这鼯猴繁殖能力不强,自我保护也不行,后世已经很少见了。

李清便挤进去,问那汉子,这猴要卖多少钱?人家也很开心来个解围的,忙说只要三贯钱就好,一说要三贯钱,李清回头看看安小哥,小哥做个手势表示没带那么多钱,李清有些尴尬了,叫安小哥近前与那人商议,若是愿意,可到秦时楼去收钱的。

咱中国人可有爱看个热闹的国粹,不见有哪里出了交通事故,半夜都踢踏个拖鞋,穿个裤头就挤进去的?这围了一大堆人正看得开心呢,却来个人居然扫大家的兴,实在是不识抬举的很,要是买了去,热闹没得看就算了,偏偏还没钱,边上可就炸了,说什么的都有,穿得挺光鲜,充个有钱人样子的,没这个曲就别唱这个调啊,跑上来问价钱,你以为你哪根葱。

李清也是很尴尬,不过心里也恼火着呢,我不过上来问问价啊,我说了要买么?

偏那小姑娘嚷了半天也没叫这猴子飞一个,正不高兴呢,这火头还冲着李清来了:“兀那酸腐秀才,没见本小姐要买这猢狲,为何从中做梗?坏我好事。”

李清正不爽呢,听这话没好气的回道:“那你买了去便是,我何曾坏你好事。”

“不行,你得让它飞起来给本小姐看,本小姐才买。”那小丫头还来瘾了?

李清气极而笑了,说道:“为何要飞与你看?若你能让它飞,你自买了去,若我买了,我自会让它飞与我看。”

说完,李清也不想罗唣,招呼安小哥便要走,不走还怎的?这么多人围着你,把你当猴子看了,还有冷嘲热讽的,没准一会还会飞来香蕉皮!

谁知道想走人家也不答应的,那小丫头喝道:“你休走,今日你不让它飞给本小姐看,本小姐定不依你。”

没有不讲理的,只有更不讲理的,李清回头瞧瞧,算了,十一、二岁的小毛丫头,和她计较个啥的。

你不计较人家计较啊,这不,小丫头过来一把就拽住了李清的袖角,柳眉倒竖的,“本小姐说你不能走,就是不能走。”

李清可真气了,你说你这一小黄毛丫头的,你软语相求,再撒个娇的,我自然会告诉怎么回事,瞧着你长得也可爱的份上,没准有机会还真演示给你看看,可要是这么蛮横,那就不行了,人都没长全,凶个什么,你要算是小姐?我还是妈咪呢!

李清回头上下打量了这小丫头几眼,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众目睽睽之下,男女授受不亲的,你拉拉扯扯成何道理?况且我亦不是你的家奴,凭甚得要让这猢狲飞与你看?”

话一落音,边上众多围观的人是哄然大笑,笑得这丫头脸上挂不住了,连忙松开手,李清也是一笑,自顾自的与安小哥往前走了。

他这一走,小丫头更是恼火了,边上年纪大点的女孩还在劝慰她呢,想是边上人的哄笑让小丫头觉得没脸面了,估计在家里也是颐指气使的,哪受过这气啊,连这猢狲也不管了,急走几步,又是扯住了李清的衣襟,口中只叫道:你休走,你休走。

见边上人也不是取笑他了,李清心情也好了点,笑道:“我不走却又能如何,莫非跟你回家?我可是一会要去秦时楼的,你也想跟去?”

更有好事者叫道:“带他回家,带他回家!”另有人叫道:“去秦时楼也不错啊。”

这小丫头可受不了了,嘴一瘪,眼泪就下来了,只是手还是不松,口中骂道:“你这登徒子,竟敢调戏于我,我回家告诉爹爹,定不饶你!”

登徒子、调戏?李清可有些吃惊和气愤了,这帽子能乱扣么?如何可以这样构陷坏人名声的,我哪有调戏你?再说你要是个大姑娘也好啊,传出去我李清调戏一个小丫头岂不笑死个人?这是逗你玩呢!咱来了大宋,还真没调戏过谁的,施二娘?哪不算的,那叫自卫反击!

与小丫头同来的,年纪稍大点的女孩走过来,低声劝慰着哭着的小丫头,不过连眼角都没朝李清扫一眼,李清也没在意的,都是美人胚子,不过还是过几年长大了咱再细看不迟。

正纠缠着呢,听到一人叫道:“可找到您了,李公子!快快随小的前去,再迟了,六公子可是要打断奴才的狗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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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新郎官儿(上)

一行人是掐着时辰进的城,才进城门呢,刘胖才子就迎了上来,和柳七打了个招呼,亲热的挤到李清身边,故做神秘的告诉李清,基本上都安排好了,王少将军还担心人多出乱子,今晚灯又多,所以把今儿不当值的手下禁卫全调过来了,都已经散布在秦时楼周围呢,少将军亲自压着阵,连同家将亲兵,怕不有千儿八百人?

张先和一班公子哥早进了秦时楼了,只等着那时辰到了,李三郎别急啊,现下时间也还宽裕的,子野兄说了的,要三郎酉时三刻方到秦时楼,咱们且慢慢行去。

离秦时楼还有段距离呢,李清便注意到路边上三三两两的人手上,拿的不就是那天灯,想来便就是安小哥请来的人了,李清也是微笑的点头示意,越靠近目的这样的人越多,等到离秦时楼牌坊前的小桥还有一箭之地,豁然不是那王小将军牵马立在路边。

李清也赶紧下了骡子,拱手作礼的迎上去,王德显却是没和他回什么礼,哈哈大笑的在李清肩上一拍,说道:“三郎之举,甚得我心,兄弟也无物相送,唯有此马,乃府中之神骏,软语相求多时,家父才将此马让与我,今日便送与三郎,好携新妇同归了,只是三郎需得小心些,新妇若是也挂在马脖子上,颜面可不大好看。”

李清听了也是哈哈大笑,往少将军身后看,好一匹神骏,一身的白毛,高大健壮,李清虽然辩不得马的好坏,只看这马的身材,如此高大的,在京城中已是少见,相比下秦时楼的那匹马只能算是小马,特别是今天这马早已披红挂彩,配上副新鞍,显得更是雄壮,这可算是一份大礼,安小哥不是说过,现下一匹好马,在汴京城中可是值得几千贯的。

李清心头却是极为喜欢,忙对王少将军说道:“此马如此神骏,想是老将军至爱之物,这叫李清如何敢当。”

王少将军笑道:“家父现在已甚少骑马了,留在府中也是糟蹋了的,若三郎今日娶得是别家女子,兄弟也是不会相让的,休要多言,李兄快快上马,想是楼中佳人早已是等急了的。”

秦时楼今日的灯火格外辉煌,在深幽的天幕衬托下犹如天上宫殿,安小哥早在楼前相候,见李清一行人过来,迎上前为李清牵住马的缰绳,眼睛却是看着王少将军一点头,楼前的执事见着李清来了,早一叠声的叫着“李三郎来了,李三郎来了”的往里传信。

这么一叫,楼上的栏杆边一下全挤满了人,都来看那说是今晚“破瓜之礼”的男主角啊,王少将军四下看了看,右手抬起,往下一挥,少刻四朵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楼上众人皆是惊叫,惊叫声未停,只见三座的烛火在一刻间全部熄灭,连楼前小桥牌坊处的灯笼火把也一齐被人弄灭,一时间整个秦时楼一片漆黑。

首先飞起的,是八个硕大的天灯,浅黄的灯体在空中晶莹透亮,随着夜风轻轻摆动,天灯上的红字也显得格外醒目,眼尖的人早已叫了起来,“灯上有字!”随后,秦时楼方圆里许的地方,一盏盏形态各异,颜色不同的天灯次第飘起。

几乎没有人说话,连李清都是痴痴的抬着头看,上万盏天灯被绳子牵着,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飘在秦时楼的四周,星星点点,流光耀耀,让人恍若置身于梦中。

柳七早已经悄悄的把后面大车的众女孩子叫下来,席坐于地,把施二娘围在当中,施二娘轻轻拨响琵琶,众女孩点燃手边的蜡烛,烛光亮起,楼上的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就是个大大的心形么?这可是李清的主意!旁人抢不去功劳的。

施大娘开口便唱,众女孩轻声相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歌声里柳七端立楼前,双手持住红底泥金的聘书,朗声说道:“华州寇准寇老大人代江宁才子李清,求聘若英姑娘!”

楼上有无数人亦是整齐的和声叫道:“李清李三郎求聘若英姑娘。”连呼三声。

此时,楼中的众姑娘们这才明白,那八个硕大的天灯上,为什么写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三声既毕,秦时楼的四周,又是几千人轰雷般的叫道:“李清李三郎求聘若英姑娘!”

楼下正厅亮起两盏灯笼,引得一行人走向李清,灯光中,前面走的,正是一身丽装的谢大娘,眼圈儿早已通红,身后的云三娘泪眼婆渺,不停的抬手拭泪;谢大娘先是恨恨的瞪了微笑着的李清一眼,敛身走到一直端立着的柳七面前,盈盈一拜,肃声说道:“云州谢氏玉环,代柳氏若英接下聘书,谢过寇大人盛情,请诸位上楼中奉茶。”说完接过柳七手中的聘书,再拜。

谢大娘转身对李清似嗔似怨的说道:“你这三郎,瞒得我等姐妹好苦,说娶便娶了去,端得好心机,打得好主意。”

李清连忙恭敬的上前对谢大娘施礼道:“小可也是一片诚心,还望大娘成全。”

谢大娘还待要发发威,云三娘上前来哽咽着说道:“谢家妹子,不若请众人先上楼去,余话容后再议好了。”

谢大娘哼了一声,转身手一挥,喝道:“点灯!”然后吩咐执事,楼前园中,俱置下酒席,既是婚娶,来人相贺者,尽皆入席。

秦时楼中又是一片辉煌,在周围上万盏天灯的陪衬下,即便天上宫阙,也莫过于此了。

不去说那安小哥,王少将军自去与执事安排酒宴、调配人手;李清柳七等人在谢大娘前引下,登上顶楼,张先王六公子早已相侯,一见李清上来,都是拱手相贺,李清发现楼上多了不少打扮光鲜的高门子弟,既然是为自己捧场来的,少不得要上前寒喧一番,却听张先笑道:“三郎休要罗唣了,这喝酒叙话稍候不迟的,三郎还是先去装扮,春宵一刻可值千金,耽搁时辰急坏了新人,日后我等可是吃罪不起的。”

装扮?我这身衣服还不行么?这可是管家特意给我买的新衣服啊!张先笑道,这管家哪省得今日之事,休得多言,随我去便好。

说完推推搡搡把李清扯入偏房,进的房中,云三娘早已在里面了,浅笑着招呼李清过来换装,李清一打量,桌上铺开一袭绿色的锦袍,上面压着一顶青色的帽子,李清拿在手上摆弄了会,惊异的问道:“这莫不是官帽么?我可是什么身份都没有,戴这个合适么?”

第七十四章 侯门一入深似海

李清还在和小丫头拉扯呢,听到人叫不禁一楞,看看来的几个人也不认识啊,不过人家可认识他,谁叫他那会正看天呢。

王六公子其实今天已经出门来迎了好几次了,这看门的人都奇怪呢,还陪着小心的问问六公子等得是那路神仙?王六公子便笑问他们,知不知道李三郎的,切,能不知道么?不就是状元红为他击鼓鸣冤的李三郎么,太知道了,奴才等还知道他武艺高强着呢,一招流星赶月就把太学里的陈大高手给收拾了,听说这陈大高手还是出自少林门下的;旁边一个家丁不乐意了,谁说是少林的?桑家瓦子里宋氏说的书,我可一场没拉下,明明是得了九华山缥缈真人亲传的,而且那招也不叫流星赶月,叫天外飞仙!

六公子您放心,人一到立马给您请进去。

人是到了,可谁想到李三郎偏偏改了个名字,叫什么李清?说书的可没说这个啊。

这不,连府里闲得没事的家丁都给打发出来找人了,还分了一拨人直奔水云庄,他们十几个人就是沿路打听着追下来的,听人说是有这么样的两个人,象是进了相国寺,一说是进相国寺,这些相府的家丁心里都暗叫了声苦,谁不知道里面是人山人海啊,别说找个人,找头牛都难啊。

毕竟在门口远远的见过李清容貌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是靠描叙的衣着相貌去找,逮着个觉得差不多的就问姓名,都搜寻了半天,误会也闹了不少,大家都觉得没辙了,这围了一堆人叫非礼的,也过来瞅瞅,一看才知道,不正是这李三郎么。

说巧不巧的,到底是相府的人见过识广呢,连看门的家丁都是有阅历的,还就有人认识这和李清纠缠不休的小丫头,心说,怪不得人家短短时间就名噪京城的,状元红才为他击鼓叫冤,他马上跑相国寺来调戏小妹妹了。

这可是六公子等的贵客,家里老爷点名着要见的人啊,别说在这调戏人了,就是打群架咱们也得上的不是?马上上前个有些头面,施礼对那个小丫头说:“今日三小姐如何得了闲的,来逛这相国寺,小的是王相爷府上家人,旧时接待贵老爷时与您也朝过相的,只是这位李公子也是相公府上的贵客,断不会鲁莽行事,想是有了些误会,冒犯了三小姐,待相爷问清缘由,再谴人向三小姐陪个不是可好?”

边上有个姐姐劝着,这家人又一个劲的陪不是,再说今日本就是寻个借口跑出来玩的,父亲知道了也饶不了她啊,小丫头想到这才松了手,狠狠说道:“你这……哼。”转身与其他人走开了。

李清这次是真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和个小姑娘纠缠不清的倒算了,这居然还有认识的人了,这传出几张嘴能说的清楚的?瞧这些家丁笑得都有几分暧昧,李清心里更是恼火,本来还想问问这到底是谁家的丫头呢,这么不讲理,这会子瞧着这些笑容,心里只想一张脸擂一拳才好,还问个屁。

甭管李清开不开心的,这些相府的家丁可是开心的,人找到了啊,六公子应该消气了些,不至于再罚我们了,这家丁对外人那自然就要凶些,谁叫咱是相府的?七品官算啥?不过家里的大树得搂紧了,这可是腰粗的根本。

一群人紧紧簇拥着李清、安小哥两个,生怕再给不见了去,便往相府而来,远远得便见王六公子面色不愉的立在门前呢,李清赶紧着抱拳行礼道:“有劳王公子盛情,李清愧不敢当的。”

王六公子乾元也是惊喜的上前答话,“家人管教不严,怠慢三郎了,待我收拾他们一顿为公子解气。”

你要真收拾他们,下次我李清还再敢登门么?再说,又不是单对我李清一人这样的,怕是谁来你家门前,不够面子的都是如此对待了。

李清忙道:“切莫如此,想来相爷平日公务繁忙,这家人体谅相爷辛苦,方不愿闲杂人等上门罗唣,亦是一番好意,如若人人想见相爷便可得见,只怕你的府中无片刻安宁了。”

这王六公子平日也甚是平和的一个人,不过似乎这些家人都怕他,一个个垂手立在那里,连气都不大吭一声;见李清这样说,王六公子也不好再发作,沉下脸说:“既是李公子为尔等求情,此事便不罚你等,还不上前谢过,若有再犯,直接打四十板轰出府去!”

一干人都过来恭身谢过李清不追究的恩德,李清倒是无措了,客气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再说了,记得来时门口也就那么三、四个家丁啊,怎么几十个都跑上来谢的,好多人是不关事的啊,这可是一笔糊涂帐了。

一阵忙乱后,王六公子便请李清入内喝茶,自己进去通禀父亲一声,李清端着杯子,方打量这屋子起来,各种摆设金碧辉煌,墙上挂满了字画,桌椅都是矮而宽大,李清弯起手指轻轻敲敲,无须再细看,肯定都是金丝楠木打做无疑了,门边两个仆役垂首低头的站在哪,一动不动的,李清也不好意思站起来四处去看看的。

等了一会,方见有个家人跑来,在门口便是弯身一礼,恭声说道:“相爷有请李清公子正厅说话,李公子请随小的来。”

居然布置得这么豪华的房子只是个临时接待室?李清强压着心里的惊讶,跟着那人后面行去。这丁谓府中也到过的,不过是在后花园里,正厅怎么样不知道,丁谓的家里,给李清的印象就和丁谓脸上的笑容一样亲切,偌大的花园处处鸟语花香,妙龄少女穿梭其间,笑语相闻,还加上四处皆有丝竹声,李清一点都没感到紧张;这王府可就不一样了,每隔数十步便有小厮垂手墙边侍立,一路走来,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就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不由得李清心里惴惴不安。

其实李清无需如此紧张的,王钦若确实没把他李清当回事情的,不过有人当回事啊,王六公子虽然在家行六,其实上面只有一个哥哥和二个姐姐,那年头小儿成活率低了点,还有两个未成年便夭折了;哥哥补了校书郎的闲官,等到他长大,父亲如何都不让他去做官了,反正那种虚衔也会恩赐下来的,不做便不做了,乾元可是个听话孩子,父亲约束什么便不做什么,只是偶尔与太学的学子交际下,再说,父亲得罪的人多,自己也知道,不免也收敛些。阴差阳错的与李清这伙人交际上,王六公子很是高兴,既有才学又行事风流,好玩伴啊;知道李清想娶一个青楼女子,想要个官儿出面充场面,自己父亲官可是最大的,这可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回来硬着头皮把事情和父亲说了,出乎意料之外,父亲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提出要见见这李清,王六公子还怕父亲会义证严词的教训他呢,似乎好象并不太反对他和这李三郎交往的,所以,今天才如此上心,到门口去张望了好多次。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弯,那种门厅李清数了,足足过了五个,方走到正厅门口,听得前面家人禀道:“李清李公子到。”

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快快有请。”

这家人往边上一让,一弯腰,“李公子请。”

李清迈步一进,眼前一花,原来这样的才是正厅——

稍候续发新章

第七十八章 新郎官儿 (中)

云三娘笑道:“若不是官帽,今日三郎如何称得上是新郎官?想是三郎在寺庙中混的时日长了,对这人情风俗儿,却是一点都不知晓么?”

张先在旁笑道:“三郎枉自会填些好词,度得好曲,对这习俗风情也忒不留心了,自五代以来,皆准婚娶时簪越,我朝天子仁厚,准婚娶时平民男可着九品官服,女戴凤冠、着霞帔,以为吉庆,是以常称婚娶男子为新郎官儿。”

难怪人家又说结婚是小登科呢,还好帽子是青色的,不戴绿帽儿就行。

云三娘在身后细心的为李清簪着头发,李清在铜镜看见云三娘不时的抹着眼泪,知道云三娘既是为若英高兴,也是自伤身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张先已经出去招呼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去了,外面喧嚣一片,房里两人却是无言,只有云三娘偶尔啜泣几声。

待得弄好头发,李清握着云三娘的手,扯过前来细细看着,真是天妒红颜,虽是三娘三娘的叫着,其实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儿家,长得风流妩媚不说,更兼得会一手好乐器,性情又如此温婉,放在后世不知会是多少年少哥哥的梦中人,却不幸流入风尘,怎不叫人叹息。

两人正默默相对呢,大娘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口中叫道“如此相瞒,三郎不分说个明白,妾身可是不依的。”说完,一见房中两人这样情形,楞住了。

李清松开云三娘的手,起身迎向谢大娘,也不管她瞪着的诧异目光,轻轻把谢大娘揽入怀中,谢大娘微一挣扎,便伏在李清胸前靠着了;其实谢大娘的年纪更小些,平时云三娘便称她为小妹,十几岁的女孩处理这楼中众多杂事,且身份名声在哪的,又如何不想能找个肩膀靠靠?

李清示意云三娘也过来,皆抱在怀里,三人都不说话……

过得一会,还是谢大娘先从这气氛中苏醒过来,仰头笑声说道:“三郎还是快些装扮吧,月娘在为若英打点,想来此时已是都妥当了,我等拖延下去,倒要让若英妹妹着急了。”

李清松开手,轻声对二人说道:“柳七我已带来,他亦应承在水云庄内勾留些时日,这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二人且为自己好好思量着,这秦楼虽好,终不是久恋之乡,总需早早计议才好。”

谢大娘听了,垂头不语;云三娘却是苦笑的摇摇头,过得一会,方说道:“今儿是三郎的好日子,且休我等姐妹操心,还是收拾完,早早出去,与众人言笑才是。”

穿在脚上的,居然是皮靴,只是样子很怪,不过做工很是精致,李清问三娘,这衣服都哪来的?云三娘告诉他都是张先带过来的,说是丁相使人准备妥当的,大娘也笑道,这来的众人原是都备好礼物的,想起之前要瞒住楼中人,都不做声,这会子外面送礼的下人都挑着东西来了,执事们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谢大娘嗔道:“想是三郎谋划已久了罢,否则此事如何安排得这般齐整,枉得楼中前向忙乱的为你准备,虽是怨你不早些将实情相告,不过今日之事,倒让人心里暖暖的,也狠心责怪不来了。”说完,近前将李清额前的乱发理顺,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清,一拍手叫道,好了,出去罢。

虽然都是常入风月场所之人,可没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过的,又同为官宦富贵之家子弟,要交流的东西很多了,哪个馆子新进了说是秦淮过来的妹妹,谁家又多了几个新罗的姐姐;丰乐楼新来的厨子羊羹做得好,潘家的小三才弄的鹰看起来很是不错……都是好话题,李清喜欢,张先喜欢,王少将军更是喜欢!虽说宴席还没开,酒已经喝了不少。

柳七好像不太喜欢,只是微笑着在边上看,大家估计也不怎么喜欢柳七的笑,和李清很有些同感的,所以柳七只好和安小哥在一起,谢大娘、云三娘即便有心过去和柳七说说话也不行,这么多的青年才俊能放她们和柳七说话?瞧他笑得那个样,不爽!

柳七也不在乎,他今天可是傧相啊,他有点心急,这好多仪式还没举行呢,怎么都凑一块喝开了?这算哪一出啊,只是每次他想出声催促下,安小哥瞧瞧王六公子的手势,便劝他再等等,柳七想,莫非是有重要人物要出场证婚不曾?

过得一会,有个小厮摸样的急匆匆跑来,和王六公子说了些什么,王六公子点点头,然后示意安小哥,可以开始了。

张先过来与柳七低声商议一番,然后两人同声高喊:“新人高坐。”

李清端着杯酒,正和翰林公子探讨秦淮姑娘与汴京女子孰高孰下呢,说的很投契,李清把红楼梦里的形容词搬出来不少,弄得翰林公子很有明天一大早就坐船上江宁的冲动;突然听得一声喊,李清手一抖,半杯酒便洒在翰林公子的新袍子上。

众人闪开两旁,李清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厅中已放着一个木榻,木榻上摆着把椅子,安小哥示意李清坐上去,恩,不错,高高在上的,这风俗怎么没传下来到后世的?这感觉好,很有成就感。先是和柳七对饮一杯,谢媒酒,柳七代寇准喝了;然后是谢大娘、月娘过来各敬一杯,这叫什么?小姨酒?要喝,还要喝得暧昧的;因为若英高堂不在的,云三娘年纪大些,所以便代丈母与李清喝,开心啊,这样的丈母哪找去?

喝完了,安小哥过来在李清的额头上挂一圈丝布条,还是剪成一条条的,李清虽然不明白,还是很顺从的听人摆布,然后手上给塞了块红绸,张先、柳七等几个人簇拥着他往楼下走去,从楼前到后面李清常住的小楼那一路上都铺着草席,灯笼火把照得通亮,楼上栏杆上依满了人,都在笑着对他们指指点点。

才一进小楼,里面好多姑娘,一见李清便扑了上来,个个用手去扯李清额头上的布条,抢到了的,便嬉笑着跑开了,虽然布条不少了,可架不住人多,而且还有的贪心一气扯了几根跑,那抢不着的,就狠狠的在李清身上掐一把,李清心里记得明白明白的,掐哪的都有,并且那个死丫头,明明手上有两根布条了,居然还在李清脸上捏了一把,不行,下次一定要捏回来的,只是居然还有人趁乱掐了柳七几把,李清很有些忿忿不平,觉得柳七占了他的便宜,感觉自己被柳七吃了豆腐去了。

上得来楼上,李清见若英一身红装坐在床头,头上戴着凤冠,只是一块红纱遮住了脸,看不见如何个表情,手上也握有一块红绸,李清走到跟前,张先在他手上塞了根长条的玉板,李清心道,这么说就是传说中的挑盖头了?举手便要挑落若英头上的红盖头。

第七十五章 何以为非常之人

琳琅满目,已不是形容词可以说得出来,再说李清也不敢细看的,只注意到厅中摆放着两个大大的屏风,屏风上写着两行字,一时间如何分辨的出来,再说那草书他也不大认得,正中主位摆着一张大大的椅子,王六公子静静的侍立在椅后,椅子躺着一人,年纪约莫个五十来岁,只是头上已花白,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只是李清进来时,打量李清的时候,眼里精光一闪,立刻又隐去。

李清走到厅中,恭腰俯身下去,朗声唱名道:“江宁草民李清见过王相公。”礼未施完,便听那坐着的王相说道:“免了,今日亦是内堂相见,老夫也未着官服,何须大礼!”话说的虽然也甚是温和,声调却短促有力。

“李三郎不妨近前,叫老夫看看。”听的王钦若说道。

真是居移气,养移体,人家可真是大官,无形中便有一种威势,李清乖乖的走上前去,也不敢和人家对视,老老实实的看着下方地面;以为人家是奸臣,你便可以正气凛然了?还慷慨激昂?人家奸字刻在脸上了么,大凡奸的可一般表现的正人君子的很!拿本历史书便可以上知五千年?知道那史书多少是假话不?还分辨忠奸呢,别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本色了。

过了片刻,才听见王钦若说道:“看座,奉茶!今日老夫且要好好与名沸京师的李三郎谈论谈论。”

李清忙低头道:“草民不敢。”

“三郎既与小儿相交,今日可无官职之分,只论长幼之序,李三郎也别太拘束了些;不论其他,一句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自称个才子也无妨的,何需说草民,坐。”王钦若说道。

李清赶紧在边上给他摆的椅子上沾了边坐上,又听王钦若道:“李三郎可知在我这正厅之上,能安坐者都何许人乎。”

这句话吓得李清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不过王钦若倒是很快以手虚按,示意李清坐好。

“李三郎亦有才名,可知晓‘魏武三诏令’?”王钦若问道。

李清忙点点头,这魏武三诏令可没什么好说的,说白了就是邓爷爷的那句‘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这是曹操在一千多年前就提出的,并且三次下诏,不拘一格求人才,只要有能力,这如何会让那些读了圣人文章,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大夫能接受的?所以曹操就是奸臣,文人不就靠笔么?写你坏你就坏,不坏也坏!反正后人只看到字。

“今之学子,孔孟之言倒是纯熟,难得李三郎倒知晓‘魏武三诏令’,我这正厅之上,你便坐得。”王钦若说道,“老夫只看重能为实事之人。”

这话听得李清有些汗,被人看重的,不过两句剽窃来的句子,如何当得上能做实事?

“三郎去瞧那屏风上两句诗,看看可能入得眼否?”王钦若又说道。

李清这才起身,走到屏风前,歪着头左看右看的,好像是都认得,又有很多字不能肯定,这是谁娘的写这草书的!繁体字正楷我都认不全呢,这才子真得不好冒充,待有心猜一猜呢,偏这两句诗还从没读过的,这时王六公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李清身边,用细若蚊纳的声音说道:“龙带晚烟离洞府,雁拖秋色入衡阳。”并用手暗指了一下他父亲;李清又在屏风前挨个字对了一下,验证听到的没有错,方才重新归座。

见王钦若问道:“如何?”

李清在座上一拱手:“晚辈不敢评论。”

“但说无妨。”

“气势宏大,意境高远,非志向小者所能作。”李清答道。

王钦若脸上泛起一阵笑容,悠然道:“这屏上一联,乃是当今圣上所题,已是二十余年前的往事了。”

这话碴李清可不敢接,人家什么人啊,和皇上的往事,哪敢乱说的。

王钦若好好的缅怀了一阵子,又问李清:“听闻三郎今日去那相国寺,所为何来?”

李清回答道:“并未有意而去,只是随兴所致,亦想看看汴梁风情。”

“这相国寺中,所易者乃些粗鄙之物,如何可见得汴梁风情?”王钦若问道。

李清想了想说道:“虽是粗鄙之物,亦可从中知晓百姓生计之态,这一饮一琢,岂非正是我大宋之写照。”

王钦若来了兴趣,紧盯着李清问道:“何以三郎以为这富贵仕绅之家不能作我大宋之写照,而独取百姓。”

李清笑道:“此原因,王相早知耳,奈何为难晚辈。”

王钦若亦笑问:“此话怎讲?”

李清说道:“这五代以来,拖欠之岁赋,关得富贵仕绅之家甚事?为何王相却留心呢?”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都是哈哈大笑。这李清心里很是得意了,这绝妙的马屁,可不愁你不乖乖的享受上。

王钦若哈哈笑完,却接下来一声长叹:“世人皆怨我忘议天书,以致耗费无数,唯三郎犹记我亦曾免百姓之赋,甚慰平生。”

“这世上事本就做的越多,谤亦越多,王相何需挂心,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独王相,何忧吾道孤矣。”李清接着继续拍。

王钦若微笑着说道:“据小儿说道,三郎欲取一青楼女子为妻,果然?”

李清赶紧站起来回答:“确实。”

“奈何不娶之为妾?三郎可知若娶贱籍者为妻,终身则不可入仕,三代亦得操贱业,未知三郎之意尚可回转?”王钦若盯住李清的眼睛问道。

盯着我干毛?早想过了,贱不贱谁说了算?李清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人就是得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才好,在这世上摸爬滚打的都难,能把一件事情做好就已经不容易了,可总有那么些自命不凡的人,觉得自己够聪明,能够两全齐美的,所以成功永远都是少数人,因为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够聪明的,通常驴粪蛋才是两面光的!

要自己感觉着好还是要让人家觉着你好,李清早想好了,从容说道:“民告官者,当杖四十,流三千里,晚辈唯知其人当时并无回转之意。”

好,不为非常之事,难成非常之人,三郎今日权且暂去,待老夫谋划便是!

第七十九章 新郎官儿(下)

还是张先手快,一把便抓住了李清的手,房中众人皆是大笑,个个取笑这新郎官儿也太是猴急了些,李清也是很尴尬,敢情不是掀盖头呢,张先笑道,想看新娘子不妨没人的时候再好好看如何?现在可不到时候儿。

柳七忍住笑,把李清手上的红绸接过,一端系在玉板上,另一端和月娘一起,与若英手上的红绸,结了一个同心,然后叫李清拿着玉板牵着若英下了小楼,往前行去。

别扭啊,居然李清得要倒着走,虽然一路都铺了草席的,可李清还是趔趄了几下,仗着反应快些,才没有摔到;园子里现在可是摆满了酒席的,坐满了人,加上灯火通明,楼上的人看着也是很清楚的,李清每趔趄一下,楼上楼下皆是一片哄笑声,等他勉强站稳了,一遍的遗憾叹息声;想是大家都想看他的笑话啊,一路走来,都没一个人扶他一下,连安小哥都是坏笑着,很不地道的样子。

好不容易上得楼来,厅中早已虚设了主位,李清引着若英到了正中,柳七高声唱到:“新人祭拜天地。”李清与若英并排正待拜下去,听得一声怪腔叫道:“且慢!”

居然有人这时候打横炮,李清心里一惊,若英更是吓了一跳,虽然红绸遮住看不见脸上的惊慌,可李清感到边上人身子一震,腿一软象是要倒下,帮伸手扶住,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呢。”闪目瞧下刚才出声的人。

来的是两个人,想是已经到了一会了,从偏房出来的,一脸的严肃,穿着打扮李清分不出品级,但肯定是官服;今天到场的人不少,可没一个是穿官服的,正经有差遣的官可是不敢来的,其他公子哥挂得是虚衔,也没人穿官服,所以这两人在人群中甚是碍眼。

只见来人中年长的一个大声说道:“奉命前来问话,李清可要据实回答。”

娘的,我要结婚你来捣蛋,你算哪根葱啊,老子结婚犯哪家的王法了,李清正想发飙呢,张先在边上轻轻扯了他的袖子,人群里王六公子对他做个手势,用眼神示意他恭敬点,李清一下冷静下来,在怪腔怪调的声音莫不是太监的口气?

“问那李清,素闻尔心思敏捷,薄有才名,岂不欲为国尽力,为君分忧,今娶一贱籍女子为妻,自坏前尘,莫非不知大宋律法么?特命尔再慎思熟虑,悬崖勒马未为晚矣。”那人又说道。

既然王六公子示意了,李清也不是个鲁莽人,虽然来人的话刺耳,李清还是想了想,方慎重的回答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民曾闻位卑未敢忘忧国,岂分贱与不贱,况且今上天恩仁厚,泽及万民,我等夫妇岂独外乎?小民无需再虑。”

那两人中年轻娟秀点的问道:“问那李清,怜尔才学一身,想必亦曾寒窗苦读,今娶贱籍为妻,当终身不复入仕途,之前数载寒暑俱付东流,尔仍可愿意?”

李清大声答道:“我愿意!”

听得李清这话,那两人一下收起了之前的严肃摸样,相视一笑,只听那年长者高声说道:“奉开封府牧谕:兹有柳氏若英,本官宦之女,因父罪入籍,然品貌端方,行止合度,兼有义举,向善之心,循我朝仁心宅厚之例,奖掖贤良,着柳氏即刻脱籍从良。”

李清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整个厅里都炸了,个个都说今上仁慈,太子贤良,那若英已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低声的哭了起来,李清也不知道先去安慰若英呢,还是先谢恩好,再说,行什么礼他也不知道啊。

王六公子对张先一使眼色,张先也甚是机敏,上前对那两位说道:“两位公公今日特来颁下恩谕,玉成此佳话,在下等不甚感激,莫如便请两位公公做那主婚之人,也显今上皇恩浩荡,全太子贤良之名。”

想是这两太监也是早就打点好了的,也没怎么推辞便应承了下来,接过若英的脱籍文书后,李清不管拜天地也好,谢君恩也好,头也磕得甚是痛快,当然,心里就更痛快了。

礼成便就开宴了,谢大娘一说开宴,安小哥走到栏杆边,也不知道如何个传讯法,便见两、三千盏天灯断了束缚,直飞上天,一时五颜六色、晶莹透亮的天灯随风满布天空,把个群星都映得黯淡无光了。楼下的众人一见天灯飞起,也是知道上面礼成了,数千人在下面齐声喝彩叫好。

李清还待向两个公公卖卖好呢,这年长的姓高,呵呵笑道:“新郎官尚有新人未曾送入房中,何须在此跟我等罗唣。”

年轻的周公公也打趣道:“春宵一刻千金,新郎官儿自去快活便好,咱家且饮酒听歌,不与你新妇添怨的。”

风俗儿怪的,这次送若英回房,却是若英在前面倒行,李清被扯在后面了,不过有谢大娘和云三娘在一旁扶着,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行得慢了许多,楼下也是摆满了酒席,人头攘攘,想是安小哥叫来的帮闲和王少将军带的禁卫,不过人虽多,却都安排的井然有序,新人经过时,不免一阵喧哗,李清也是笑着点头示意。

上得来小楼,众人笑闹着看李清和若英喝交杯酒,这两只酒杯还是用红绸连在一起的,喝完酒又叫李清和若英把杯子扔到床下去,李清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叫扔就扔吧,一会人家闹洞房了可怎么个应付呢?

杯子往床下一扔,李清也不知道怎么个规矩法,反正扔到床底下就成,安小哥掘着屁股趴下去看的,还没爬出来呢,叫在床底下叫着“大吉、大吉,好合、好合。”听得这话,谢大娘和云三娘脸上都有些红红的,让李清见了很是奇怪,莫非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还好,这风俗原来还不兴闹洞房的,喝完了酒,谢大娘和云三娘便往外轰人了,张先去陪那帮公子哥儿,柳七去陪其他楼馆来的风流姐儿,小哥叫上王少将军,安抚下那些帮闲和兵丁去!不错,李清觉得安排的很合理,这风俗好,后世里都是拼命折腾个新郎官,晚上怎么办正经事呢?

若英一直都静静的坐在床边,众人都已经离去,听见云三娘和谢大娘也要走,才出声叫道:“大娘、三娘,且等上一等。”

云三娘笑道:“有何话说,待明日也不迟的,此刻可不是我与小妹好多勾留的,没得让三郎心里怨恨。”

只见若英自己一掀盖头,走上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李清边上一见,若英的小脸早被泪水冲成个花脸猫了,眼睛都有些肿了,只听若英说道:“若英自打父亲获罪下狱,又判充军边塞,念及绝无幸理,也曾想一死了之;却蒙得大娘出钱将我买了来,一直视若姐妹,教我琴棋书画,若英一直勤恳努力,唯愿有朝一日能出钱将幼弟赎了回来,与老父见上一面,即便身入风尘,若英也是甘心情愿的,本是以为要强颜欢笑苦熬余生了,天可见怜的来了三郎,若英觉得这花也香了,柳也绿了,连下雨都不觉得哀伤了,整日价觉得想把快乐象唱歌一般的唱出来;三郎下狱,若英自是心内煎熬,两位姐姐何曾不是食不甘味,夜不成眠的,亦是日日奔走,忧心重重,却因若英莽撞一鼓博得三郎垂青,今日又得脱苦海,若英实是负两位姐姐恩情太重,无以为报。”说到这,若英哽咽的语不成声。

云三娘上前扶起若英,轻声安慰道:“各人自有因缘福报的,岂能强求?今日妹妹能有此佳运,正该高兴些才是,且三郎应是姐妹夙愿的良人,奈何哭得如此伤心。”

谢大娘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松脂果然耐久,那数千盏天灯依旧在夜风中摇曳,红红绿绿的丝绸灯体,在夜空晶莹透亮的,散发出梦幻般的光彩,谢大娘看着,轻声呓语道:“我等姐妹,亦与这天灯一般,看则如梦似幻,实则命系一线,线一断,随风而去,不知飘到何处才是安身立命之地,油尽灯灭,即便再明亮过,也要委身尘土了。”

女孩子终究是女孩子,连紫霞仙子都要幻想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接她,她都忘了自己是神仙了,难怪周星星会说她做神仙都做得不专业的;

谢大娘与云三娘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若是随便从个良嫁了去,想来也是不太难的,只是又有几个能入她们眼呢?她们的盖世英雄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将她们救出苦海呢?

若英和云三娘也走到窗边痴痴的望着,过的一会,若英说道:“这每盏灯都代表着我等姐妹的心愿,不管飘向何方,总之能离了这苦海便好,姐姐一会把这些灯全给放了去,让上天也知道我等的心愿,成全我等姐妹吧。”

云三娘轻笑的在若英脸上捏了一下,你这妮子,自己得了金龟婿,便替人家操起心来,不知道前儿三郎未到时,是谁在那坐立不安来着?

若英也羞笑道,姐姐若是觉得三郎是佳婿,莫若也嫁与三郎可好?也无须为自身际遇在那长吁短叹了。

云三娘羞得满脸通红,连上骂着要拧若英的嘴,才得了佳婿这嘴变刁了,谢大娘也在边上打趣云三娘,一起嫁了三郎就是,姐姐妹妹叫得这么亲热,那就娥皇女英再续传说便好了。

李清听得她们打闹调笑的,也在静静的望着夜空里的天灯,确实很美,不过眼前的几个佳人身影更美,放个灯就有如此视觉享受,以后真的应该常放,多放,天天放,下雨都放!

毕竟是扯到女孩子私密问题了,云三娘一会就羞得待不下去,扯着谢大娘要走,临关门前,谢大娘回身暧昧一笑:“三郎可要怜惜些啊,娇花嫩蕊的,可不堪风雨着呢。”

关了门,再闭上窗,也就把外面的所有喧嚣都关在二人世界之外了,李清将柔若无骨的若英抱在烛光下细细看着,若英害羞的闭上了眼,烛光映照下,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越发显得妩媚动人,加上怀中的女儿体香涌来,李清如何不心动的,抱起若英便向床榻走去。

这年头的妹妹就是教育的好,即便再是娇羞,若英还是坚持要服侍李清宽衣,只是时不时触到些敏感部位,羞得又住了手,李清干脆就自己来好了,若英想闭眼李清都不准。

夫君为娘子宽衣如何?不要那是不行滴,就要!吹熄烛光,就不,偏不!你家三郎还就要好好看看的!

干吗不敢摸啊,不摸你怎么知道你家夫君英明神武呢,圣人说过要十八摸的,你家夫君还记得词呢,日后自会教了给你,你也让夫君好好摸摸。

怜香惜玉李清可一直都会的,何况身下的小佳人柔情似水的,李清只把个小人儿弄的眼波里是水,心里是水,全身上下都是了,一声喉咙里叹出长长的、勾人心魂的呻吟响起,房中大红烛的光也摇了起来,李清的心更是飘摇不定,不知身在何方了。

第八十章 成家立业(一)

西方传说上说,这世界刚刚有人的时候,人并不象现在这样分成男女性别的,他们既有男人勇敢也有女人的细致,既然是没啥缺点当然能力就强,能力强就很嚣张了,人一嚣张那神可就不干了,心说你们都那么厉害以后谁还肯崇拜我啊?于是神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头发,把人象切熟鸡蛋一样一分为二,于是这世上便有了男人和女人,既然各有各的缺点了,总之要收敛的,神就安心享受起景仰了;不过这分开的二半儿,出于一种本能,想寻找自己的另外一半,他们喜欢纠结在一起,缠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于是,便产生了一个古老名词,叫做爱情。

不过神切的时候并没有标上记号的,这世上人熙熙攘攘、生生死死的,哪找另一半去啊?没准给你扔在乌干达的原始森林里,正呲着牙等你呢。

李清这几日过得是非常的满足且舒服的,他也没去想自己的另一半怎么跑到千把年前来了,用脚指头凑一块来数数,来这大宋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不仅算是混得个有吃有住了,而且连老婆都有了,管着是不是那另一半呢,反正抱着老婆睡觉的感觉就是比一个人睡觉要好一些。

而且这老婆不仅漂亮,并且确实贤惠的,人这大宋的教育就是好,睡觉前一定要伏侍你脱衣服,起床还要伏侍你穿,这么好的传统怎么无缘无故到二十世纪就会不见了呢?几千年的文明啊!

后世人说男人一半时间用在等女人穿衣服上面,这话有些不对的,虽然恋爱中的男人以及结婚了的男人,都对女人花在穿衣服的时间长有些抱怨,可也夸张了些,再除掉吃饭睡觉时间的,岂不是男人们等女人脱衣服要快得多?这是对女人们的侮辱!姑娘家都矜持的,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一天就那么十二个时辰,还是让男人等着你脱衣服比等着你穿衣服时间长那么一点才好。

李清这段时间不怎么考究这方面的事情,因为他也分不清是穿衣服时间长还是脱衣服时间长,反正都要折腾很久,早晨若英穿戴梳洗完了,才来叫醒她这个爱赖床的相公,不过往往连若英都需要再穿一次衣服的,男人么,香香的睡了一觉,总是龙精虎猛些的,再说起来了,也没什么事情做,若英又爱脸红,偏生李清又爱看,小两口总要闹到吃完中饭才出得了房门的。

若英有个最好的优点,李清特别喜欢,就是不怎么问问题,哪怕她的夫君意乱神迷的时候叫哦耶也好,兴致勃勃的讨论三围也罢,都是很顺从的任李清摆布,听李清说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接受,把个李清乐得,自然拿若英当个宝了。

这几天偶尔李清发发呆走走神,或者一时心血来潮拿起本诗集认字呢,若英就在一边陪着,边做李清的衣服,偶尔抬起头,看看李清,四目相对了,羞涩一笑,又去缝自己的了。

最开心的就是傍晚时分,李清带着若英到园子里去走走,只是若英这相公喜欢牵着人家的小手,官宦之家出来的,这成和体统的?只是最后也拗他不过,牵着牵着也就习惯了;整个水云庄都知道,庄主和新夫人喜欢牵着手走路,每到这时候,庄里的小姑娘总喜欢凑一堆远远的看着这两人,心里想些什么又说些什么,李清就不知道了;反正离八卦远不了多少的;其他人躲得远远的,不过安小哥的两小孩现在也混熟了,姐弟俩经常也是手拉手象摸象样的在后面跟着。

这天小两口正在房里调笑呢,安小哥轻轻叩了房门禀道谢大娘和云三娘来了,李清和若英赶紧收拾自己的衣装了,等到李清赶到正厅的时候,人家早坐那喝了半天茶了;同来的还有柳七,反正三个人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俩的。

这有啥,两口子亲热要分时辰么?李清觉得很无所谓的,别说蜜月了,这蜜周不过分吧;若英脸都羞得抬不起来,涨红着脸见礼倒茶。

“今日前来,并无他事,一是贺三郎新婚之喜,二来也是想问问三郎,今后如何打算法。”谢大娘望着李清说道:“若英已然脱籍,三郎若是想靠科举求取功名的话,待得教完鸣玉琴的技法后,我自寻下处安置这些女子,也好为三郎图个清静,以便温书。”

云三娘前面与若英一边悄悄私房话呢,见得大娘问起,也是静下来听李清回答,边上坐着的柳七亦是笑着看着他们。

象李清这样的平民,在大宋要想正常的做官,也只有科举这一条路了;能大小是个官,那当然好,只是要去读书,还得写字,李清想想都有些发怵,繁体字认来也许不难,不过现在这把年纪的,要去扛着支毛笔从头来过,李清对自己不太有信心,不是说狠下苦心练不出来,不过那可不是三年五载就一定能成的;瞧瞧边上的柳七,人家是谁?满腹锦绣一肚子才学,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十岁出头就被当地人称为柳门神童了,我李清能比他行?诗词那可是小道,圣人书没读过几本的,如何做得好文章出来?

不过真正让李清不愿意去做官的,是王钦若的眼睛;是丁谓的笑容;是文大人的一脸正气,还加上曲大人的无赖模样。李清后世里和官员接触不多,不过李宗吾的《厚黑学》多少也看过的,别说历史的奸臣没好结果,忠臣又如何?寇大人一把年纪了,不也违心的护送什么‘天书’进京?好官坏官那可都不好做,一入了仕途,又岂能再容自己随意?

徐九经升官记里不是唱过做官难的?‘原以为这番做了管官的官,谁知道我这大官头上还压着官。’升官能有个头的?那只能去做皇帝了!只怕也未必比这悠闲过日子要来得舒坦,李清心里正想着呢,一走神,还把朱世慧的那段知名唱白小声给哼了出来,“我这被管的官儿,怎能管那管官的官,官管官、官被管、管官、官管,官官管管,管管官官!叫我怎做官?”——

一会就发,此章结束后,本书进入第二卷犬马,主角终究是要做些事情了,如何能玩的开心,又可以赚钱,还能够为国为民做点事情呢?

想写得好些,大家看得开心些,耽误了更新,见谅。

第八十章 成家立业(二)

柳七他们正边上等着李清说话表态呢,谁知道也不说要不要去取功名,倒是念道出这么一大串官官官管的,众人一听皆是笑得前俯后仰的,云三娘最先忍住了笑,说道:“我等姐妹只是相讯三郎心意,又无人逼迫于你,奈何说得如何惶惑?”

“多少人苦求一官多年而不可得,三郎却是视若畏途,这读圣人书,不就是为了治国平天下么?”谢大娘问道。

怎么讲清楚呢?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科技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虽然面对着的是帅哥美女的,要是和他们说这些,不比面对一群牛来的容易,那只笑得异类的公牛还问呢:“三郎若是不想科举为官,日后意欲何为?”

云三娘接口道:“三郎现下已成婚,立业一事也该用心思量才是,说将出来,众人也好为你筹划。”

李清笑笑的问若英“可愿你叫相公去做官的?”

若英听得这调笑之语,低头半日方道:“夫君所欲,若英无有不从,既不愿行仕途之道,求田问舍,亦无不可的。”

听听啊,这老婆多好,一天到晚总想着自己的老公怎么出人头第,总拿人家老公来和自己老公比来比去的,这人和人能比么?要觉得自己老公比不上别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婚了去嫁别人好了,做人的老婆对这点绝对不可不知!

谢大娘听了,也是一笑,说道:“来前我与云姊也曾猜度三郎无有入仕途之心的,求田问舍不去说它,如此逍遥林泉亦合三郎性情,特特将卖鸣玉琴的收益与婚宴上收的贺礼带来,便交与三郎,买多几亩良田也罢,做日后用度也好的。”

李清随口问问有多少呢,谢大娘说出的数字却吓了他一跳,光琴就卖了七百余把,只是工匠制作不及,还没有都交上货,不过钱却已经收了的,这利润足足有十万贯;另外上次的婚礼在这京城这几天是最热门话题了,几乎是人人都在说,本有不开眼的御史,为这个事情还上了份折子,说李清胡闹,扰乱京畿治安的,后知道是当今皇太子做的主婚,才悻悻的收回去了。不过却有个好处,如今这高门大户里,私养歌妓的不在少数,也是递话过来要买琴,还问哪里可以请到教琴的先生呢。

李清想了想,问谢大娘道:“这水云庄院子虽大,而良田甚少,却是何故?”

谢大娘说道:“此处本是一京官买的别院,因告老还了乡,又无子侄在京做官的,因此便要卖了去,妾身也是想买个庄子做日后容身之所,而周围的良田买来亦无大用,因此只买了庄子,并未多买田地。”

原来是这样啊,李清对谢大娘、云三娘说道:“既如此,这些进项不妨都拿去买田地好了,此庄以后便是二位的家,这学琴之人尽可安置于此,另外,但凡楼中姐妹日后无有去处的,谢大娘都可安置在此,李清决不会怠慢了的。”

这话一说,云三娘和谢大娘并不觉得有什么惊异的,只有柳七在那边点头称道,还问那些贺礼如何处置,李清笑道,这些我可不管了,喜欢便拿去,其他的赏人也好,变卖也好,都由你们拿主意好了。

到底是女人家,钱不钱的不怎么在意,对贺礼中的绸缎却感兴趣的很,再说还有那么些首饰小玩意的,都嚷着去看看,若英便与谢大娘、云三娘都去拆贺礼去了。

李清其实并不很想与柳七单独相处的,总觉得心理压力太大,这可是李清的偶像啊,不过心里当偶像是一回事,经常要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人家比你有才学的多,并且笑起来又比你好看的多;后世里李清也是个厚颜无赖的,却常常在柳七面前不自觉的感到些自惭形秽的,面对丁谓、寇准都没这个感觉呢。

“三郎年纪既轻,无何却对仕途不感兴趣,岂不知男儿在世,必有一番作为放不负平生所学,柳某为三郎惋惜。”柳七笑道。

笑!你就知道笑,知道你笑起来好看,我要告诉你,你得再考个二十年,而且还必须改了名才能考得上,你还笑得出么?李清心道,作为?你柳七当官怕是别想有作为,可你认为没作为的事情却能流芳千古,千年后大家都记得‘妨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你怎么一门心思就想去做官呢?

说实在话,李清确确实实喜欢上面对着的人,有心想告诉柳七一些实情,不过又从哪里说起呢?要他现在改名?要他别再去秦楼楚馆混了?那后世历史上也许多了个不足称道的小官,却会少了才学横溢的大词人,李清觉得这可是做坏事,官算什么?没有柳七对唐五代以来的曲子词做大的改动推进,怕是连与唐诗齐名的宋词都发展不到那个高度了。

只是任由柳七这样混迹下去,似乎又很不地道的。

李清试探的问道:“柳兄是否一定要走这仕途呢?”

柳七苦笑道:“三朗有所不知,家门世代为官不假,然家父最初却并不是大宋的官儿,随旧主违命侯李煜降的宋,一直谨小慎微,自然希望柳某能于仕途上有所进益,一则光耀门楣,二则以慰籍老父之心。”

没法了,李清也不知道从哪里劝起,只是对柳七说道:“无论何时,水云庄随时欢迎柳兄前来做客,暂留也好,长住也罢,系听君便。”柳七拱手相谢。

这柳七后来是当了个小官,可宋朝闲官多了去了,历史上柳七死的时候不名一文,葬资竞无所出,还是歌妓们集资安葬了他,每逢清明,都有歌妓舞妓载酒爻饮于柳永墓前,祭奠这位词人,时人谓之“吊柳会”,也叫“上风流冢”。不是参加“吊柳会”、“上风流冢”者,不敢到乐游原上踏青,并约定成俗。直到宋高宗南渡之后,这种风俗才中断。后人有诗题柳永墓云: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可笑纷纷缙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

本来李清也不想过多的去干涉柳七的生活,可现在却事关谢大娘及云三娘的感情了,却是不得不去问柳七的。

“柳兄可知谢大娘及云三娘对君早情根深种,却不知柳兄有何考虑的?若是柳兄也是喜欢她们,这烟花场所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不知道如何打算的。”李清问道:“若是柳兄因家门有所不便,李清愿代为筹划。”

柳七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谢娘舞技超群,为人爽直;云娘琴技入神,人也温娴,此二人,柳七皆打心底里爱慕喜欢的。”

李清连忙说道:“既然是这样,不如想法儿娶了来,若是柳兄令尊不应,便先安置到水云庄来,再从长计议不迟的。”

柳七走到窗前,沉吟了半晌,突然问李清:“三郎喜欢梅花多些,还是喜欢兰花多些?”

李清不耐烦的说道:“这梅兰各有风致,李某都喜欢。”

“除去梅兰之外,亦更有菊花、牡丹、芍药;俱有妙态,这世上女子亦是如此,柳七都是喜欢的。”见李清紧着想说话,柳七抬手示意,一笑又说:“三郎今日已成婚,不过还请三郎实情相告,云三娘闲雅灵秀,谢大娘敏慧解语,你喜不喜欢的?想不想与之亲近。”

汗!汗完了李清还是老实回答道:“喜欢……想。”

柳七一笑,“施二娘歌喉曼妙且神态娇媚,虫娘亦是善解风情,即便弄玉也是娇俏怡人,三郎若是喜欢可是要都娶了来?喜欢就一定要占有么?”

能得话当然好了,这年代好啊,娶他十几个又如何?皇帝有三千个呢!

“漫说这世上好女子赏之不尽,即便都娶了来,又如何与之俱欢呢?倘若让她们闷闷不乐反而不美,三郎亦是解风情之人,想必能知我意。”柳七说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不就你是个万人迷么?别的男人想得到一个女子的欢心都难,你倒好,无数个女子都为你顷倒,所以你不愿意为一个女人受牵拌;如何会不明白的?后世歌里都唱过的,怎么能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呢?

看来说服不了,谁叫咱不是万人迷呢?难怪云三娘提起柳七会摇头不语的了,要是真娶了谢大娘,柳七再天天赏完这个亲那个的,摔得就不仅仅是一个茶杯了,李清心里想着,怕是谁要是真嫁了柳七,未必就快乐的;合着人家魅力无限大,对女人的杀伤力指数也无限大的;合着人家就该天天一夜情,没法,谁叫咱笑得没他好看!说实话,非常嫉妒。

不知道他勾不勾引良家呢?历史记载上可没说的,以后要注意,咱可是结了婚的人!

第三十八章 ~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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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什么叫有钱人

饱暖会思淫欲,这个李清知道的,饱暖是人生存的基本条件,可要是淫欲也得到满足了呢?那么人的思想意识就会脱离开这些个基本本能,得到一个升华,特别是男人,吃饱喝足了,该放纵的也放纵了,他就会升华得想和狐朋狗友喝个小酒啊,打个小牌赌点小钱什么的,当然,有些男人升华到去打群架是比较特殊一点。

严格的说今天并不是李清的思想得到了升华,虽然他一大早就毅然的从若英香扑扑的胸口前爬了出来,思想升华的却是王少将军王乾元,自从参加了那晚李清的婚礼,回来之后王小将军便变得有些深沉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婚礼上他记住了什么,又懂得了什么,只是眼前老是亮起那一片片的天灯,梦幻般的场景在睡梦中经常浮现。

王少将军破天荒的五、六天没去宏毅寺展现身姿了,要是没事做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楞,见到这情景,王老将军很是欣慰的,毕竟老是把人家打得皮青脸肿也是一件需要操心的事情,所以王少将军思想一升华,提出要去打猎而不是打群架,老将军自然没有意见,还帮着出了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其中最有价值的,便是拿到了上都林苑打猎的许可证。

都林苑可是皇家的地盘,是皇帝带着王亲贵族们狩猎的地方,当年太宗皇帝还没登基,以赵王身份做开封牧,便圈了这么块地方闲暇时松松筋骨,后来做了皇帝,就干脆弄成了皇家林苑,四处弄些珍禽猛兽的养着,没事过来发泄下,也彰显帝王的武功。当年这块林苑和现在不同,禁军们看得也紧;只是现在天子和太宗不同的,特别是被寇准怂恿着御驾亲征了一次,签回一个不尴不尬的‘檀渊之盟‘后,便再也没来过都林苑了,他现在只喜欢些天书啊、祥瑞的,和神仙交流的比较多一点,皇太子还不满十岁,自然更难得去打猎,所以啊这皇家林苑管得就没那么紧了,经常也会准许京里的大臣们偶尔去过过瘾。

李清前一天便接到了邀请,很是兴奋了一下的,去打猎啊,后世动物已经不多了,李清小时候也只是拿着弹弓追追山鸡野兔什么的,一见有人拿着把汽枪打鸟儿,小屁孩便粘在人家身后能跟上一天的,安小哥告诉他都林苑里老虎狗熊都不少,能不兴奋?

只是若英和张管家为他们准备行头的时候,李清哑然失笑了,又不是去野餐,带那么些日用品做什么?打猎啊,张管家居然给他拿把小刀来,我要弓箭,要宝刀,不见说那里面有老虎狗熊么?

没有也没关系,让安小哥多带上点钱,一会咱买去,记得相国寺里都有卖的!李清兴冲冲的骑着王少将军送的白马,带着安小哥便跑了。

一瞧见王少将军的打猎阵容,李清吓了一跳,仅仅王乾元一个人,便带了四、五十号人,要不是说好一起去都林苑的,路上李清撞上这么一群人,肯定以为王少将军要上宏毅寺的;十几匹马,六只猎犬,五挂大车,连丫鬟都五、六个了。

瞧瞧人家什么打扮啊?王少将军虽然没穿甲胄,只是一身胡服劲装,就马上挂了把剑,可随行的家将们个个身后背着弓,有的马鞍上还挂着钢叉,还有两个带着长枪,其中有几个是当日宏毅寺一起打过群架的,见了李清点头笑着示意;和人家一比,李清哪算是打猎的?虽然若英给他准备的衣服也是紧身的胡服了,可手头上连个铁玩意都没有,安小哥更是丢人了,骑得是骡子,屁股后面只有一个褡裢,里面装了好些铜钱,这二人哪象去打猎啊,就是去相国寺买东西的。

王少将军告诉李清,还约了好几家呢,不过别人都等在北门那边,不如骑马的先过去,让大车在后面慢慢跟着好了,只是有些担心问李清,这马骑得还惯吧?李清自得了这马,可当成宝贝了,张管家年事已高,自然见多识广的,一见了这马,没口子的称赞,说是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几匹这么好的神骏,亲自安排二个人好生侍侯着;李清还以为王少将军反悔了想收回去呢,一个劲的说好,等大家催马跑起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人家是担心他一会又挂到马脖子上,心里腻歪的,不能忘了那回事么?

李清初次见张先的时候,用了个形容词“鲜衣怒马”,今儿才知道什么叫着没见识,要论李清现在的穿着,也比张先要体面多了,特别是王少将军送的马,比张先的马至少高上一头,都不说还要强壮的多了;可李清和安小哥与京城纨绔们真正汇集在一起,那叫一寒碜;虽然大多数人对李清都很客气,礼数也周全,李清总觉得不自在。

其实是他自己多心了,几天前的婚礼在京城传得是沸沸扬扬,目前总得来说,他李清现在是汴京头条八卦新闻当仁不让的男主角,为了抢妹妹拳打太学士,已经被京城纨绔视为同路人了,又坚持娶了身在贱籍的状元红,这可是豪门子弟的梦想啊,家里老爷子也能准自己这样不?所以人家看他的眼光,只是对于好奇新鲜而已,绝没有嫌他寒酸的意思。

不就打个猎么?十几个人玩儿一次,至于弄得和打仗样不?李清原以为王少将军是打猎的发起人,自然要准备周全些,人带多点也正常,谁知道个个人都是这架势,李清偷偷一算计,怕不有五,六百号人?骑马的就有二百多个,几十俩大车后面跟着,烟尘滚滚的就杀到了都林苑。

记得有那么句话的,“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李清如今也有十万贯了,那可是好多钱啊,一贯可买五十斤猪肉,你算算五百万斤猪肉得多少只猪了,要是都买了活的一起赶着跑,不就是一个浩浩荡荡么!李清偶尔也觉得自己是有钱人了,不过在庄里没敢太表露出来的,娶的老婆当年可是官宦出身,别叫人小看了去,不过李清梦里,的的确确是梦到过他赶着一大群猪,雄赳赳,气昂昂的驰骋在汴京的街头上。

诗人一般都是穷鬼居多的,所以认为十万贯是个大得不得了的数字了,以为也可以象有钱人一样,到扬州去潇洒一把,人家扬州公子泡个妹妹就可以花几百万钱,十万贯能干吗?买两根油条吃一根扔一根,那都是绝对不行的!

李清的穿着真得不算差的,若英可是个好媳妇,浑身上下收拾的没什么可挑剔的,帽子上都镶了块玉了,但包子有肉可不在褶上,就象后世里许多人有钱了,赶紧着浑身上下都整成世界名牌,恨不得把卡文克兰的短裤头都露出来显摆下,可要碰上真有钱的了,才知道人家的短裤头都是家里养的裁缝定做的。

打猎就打猎吧,李清想着无非就是大家伙分头往林子一钻啊,赶出个大家伙再吆喝着一起上;可人家不这样啊,到了地头,先是立营;李清可真开眼界了,上好的锦缎往地上这么一铺,胡凳桌子都摆上,一会就摆满了果品菜蔬,公子往凳上一坐,遮阳伞就立了起来,丫鬟赶紧递上茶,赶蚊虫的赶蚊虫,揉腿的揉腿;想洗洗刚才赶路脸上的灰尘呢,边上早有人递上面巾,连盆里的水还是温的。

瞧见人家都这样,李清倒没多大的尴尬,新鲜啊,长见识了,安小哥一边可难受了,总不能把放钱的褡裢铺在地上叫李清坐吧?早知道把庄里的小丫头叫上几个来啊,咱别的没有,妹妹可是不少的。

第八十五章 找个事做做

别人都说女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既然说到奇怪了,那肯定就是很难总结个共性出来,所以女人嫁人的目的也各不相同,有的女人是想找个人来疼自己,有的女人是想找人来依靠,更多的女人只想直接找个优秀的,甭管哪方面,目的就不去说了;某些聪明的女人却是会激励老公成长得优秀的,这种女人一般在书里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流传千年而成楷模,历史记载里非常的多;还有一种女人一般不见经传,因为不太聪明,所以很难有机会说出‘悔教夫婿觅封侯’这样有哲理的话,她只是知道这个男人是她自己的,是需要她来疼的,至于是不是很杰出没有太大关系,这种女人,对于男人而言,就叫做老婆。

若英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根本不管李清眉飞色舞的说着怎么射中了羚羊的屁股,还是如何巧妙机智的钉住了狼的血盆大口,对于王少将军派车送过来的狼和羚羊也根本不感兴趣,即便张管家一直在夸着李庄主怎么个神武,安小哥的两个小屁孩看神仙一样的崇拜眼神也视若不见,一点也不给李清再抒发成就感的机会,把李清扯回到卧室里来了。

虽然回了卧室,后面的情节确实有几分香艳,不过肯定不是若英最初要想这样的,夫君,这额头的伤是如何来的?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说与王少将军去打猎么?莫非夫君为争抢猎物被王少将军打破了头?既如此也罢了,想来夫君嫌弃若英女红不好,这衣裳都尽皆换了的,莫若脱下来让若英也好好看看,以后照此样式做可好的?

既然连内衣都换了,自然内衣也得要脱的,李清极力分辨都没有用,脱了就脱了吧,若英还要仔细看看,并且用手摸摸,确定没少了什么才罢休;她罢休李清可不干,怎么着?脱了又看了,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明打明的吃我豆腐!不行,我要看回来也摸回来!

难怪人说小别胜新婚呢,这好几个时辰不见的,娘子居然妖娆了几分……

迷信就是迷信,李清后世好歹也是个学理科出身的,自然是不信的,这不需要孔二楞子来要求他‘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他也对着铜镜发呆着,你说挺帅的一小伙子,他怎么就不宜出行呢?

去桑家瓦子逛逛,弄个不尴不尬的见义勇为,最后还得打个群架收场;晚上看看夜市,吃点小吃结果吃进大牢;看风景淋场雨就算了,还在弄玉台当着柳七填词,脸丢到姥姥家没带回来,现在见着柳七还不自在;几百号人打猎的,偏那狼就还喜欢上了我!好像每次安小哥倒霉的事情也都碰上了,不知道他跟了我李清这样的主子,也算不算叫做‘遇人不淑’呢?有机会得问问他。

李清也没沉思太久的,他现在有事情要做啊,王少将军将那把弩送了给他,张管家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一见了那把弩,便说是京中万全司所制,万全司是干嘛的?张管家告诉李清这万全司就是专门制作兵器的,这京中十万禁军所有兵器皆是万全司所制,公子不见这弩把上刻有的万全字样么?

瞧着张管家的得意劲的,就这么个破玩意,才二十米远那么大个羚羊我还只能射中个屁股,何况我还根本就不是瞄得那一头!李清才瞧不上这么个破弩的,居然弩臂还是用青铜做的,以后把它埋在墓里倒能成个文物的,这玩意过千年也不会烂掉。

李清问张管家,附近可有手巧的木匠?张管家陪笑问道公子可是要打造家具,离这不员的张家庄上便有好木匠,公子吩咐一声,小的马上叫人定做。

李清笑道:“张管家可是误会了,若是有巧手木匠,便去请了来,非是要打造家具,而是与王少将军行猎,却无称手家什,我又开不弓,因此想做把好弩,日后也好派上用场。”

张管家笑道:“小老儿便是那张家庄人,庄里平素便出巧手匠,在京城万全司便有族人在的,若是公子嫌这把不好,但凡有王少将军的脸面在,去那万全讨把好的便是,如何需要自行打造的。”

李清听了,只是笑笑挥挥手,王少将军能给我差的?分分钟这便是万全司能做出的最好的弩了,弦要费这么大劲才能拉上,情急的时候能管什么用?况且还射不准,李清想为自己做个好的。

男孩子么,有几个不对刀枪棍棒感兴趣的?这弓箭李清小时候可没少做,简单啊,弄个竹片用火烤烤弯,系上皮筋,到医务室偷几个针头,箭尾上绑上根鸡毛就成,这针头真是个好东西,扎人脑门上,拔下来血都不出,还好李清和一班小孩子打闹的时候,没射中过人的眼睛,脑门子中过两次。长大了对电影里的特种兵使用的弩也是很感兴趣的,没事也经常上军事网站看看,弩弓的摸样大致还有点数。

既然张管家有族人是做这个的,那就好办了,看看做把弩需要些什么材料的,带上点钱,都给买了来。张管家问道:“不知公子想做得多少把弩,小老儿也好有个算计的,倘若要的多,这弓弩也是朝廷限定之物,还需公子找人疏通一下才好。”

多少把?做那么多干吗?李清想了想,做两把吧,张管家即刻便去,只是这材料都需上好的,使多些钱也无妨的。

张管家听了笑道:“原不知公子想要的数目,若是只要两把,何须费上银钱,小老儿这便进城,为公子讨了来,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不要钱当然好了,只是人家未必给好货,管家还是带上钱去,需得问清楚了,一定要上好材料才行。

这边张管家答应着还没动身呢,李清听见后面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李庄主可是又要做天灯了,这次做好了,送我一个成不?”李清回头一看,乐了,是安小哥的小丫头牵着弟弟站在后面呢,那天也确实考虑不周的,都没想着把花花绿绿的天灯给他们留一个的,李清一俯身抱起那小男孩,笑道:“那天灯有何出奇,我下次做一个大的,把你都带上天可好?只是不准吓得哭鼻子!”

第八十二章 射屁股功劳大些

很好的风景,汴京可是地处在中原,周围都大平原的,就这城北几十里有这么两座小山的,皇家林苑啊,没人敢动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几十年下来,树木葱郁,连草都长得老高,数不清的花开得满山遍野,让人心旷神怡。

居然还有人带了歌妓来,这感觉真的好,小酒喝着,小曲听着,让人想做诗了;谁叫同来都是些军中勋贵子弟啊,李清不太怕的,要是张先、柳七他们在,李清就不会想做诗了;人么,要懂得藏拙啊。

排场最大的,也是一群人中身份最高的,王少将军告诉李清了,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本朝开国勋臣石守信的重孙,石守信当年和太祖爷当年同为后周的部将,情同手足,一起攻后汉,灭南唐,抗击契丹,凭军功从一个小小士卒升为一方之镇,最关键的是,太祖陈桥兵变的时候,石守信正是后周的殿前都指挥使,就是他控制京畿,开门迎接的赵匡胤,论功可是翊戴功臣的第一人;太祖杯酒释兵权,石守信也是爽快的交出权的,一做洛阳留守就是十七年;王少将军告诉李清,太祖当年要他的这群老哥们‘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久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所以石守信不管在哪做官,都是可了劲的捞钱,即便民怨沸腾,太祖仍旧不闻不问的,死的时候还追封威武郡王,谥武烈。现在的这位石公子,便是石守信二儿子石保吉的长孙、世袭卫国公石尚节;年轻的国公爷很是俊雅,早没了祖辈们厮杀疆场的鲁莽气,一举一动皆是温文尔雅,丝毫不带骄纵之气,年纪还不到二十,面目甚是清秀,见到李清还很客气说久仰,对李清坚持娶贱籍女子的行为还非常的赞同,一直责怪王少将军居然那天都不通知他,错过了一场好戏的。

什么叫千年的见识?千年的穷棒子见识有用么?你见过上好的丝绸巾子只擦擦嘴就甩一边再不用了?你见过吐痰都不满地乱吐而是吐在锦帕上?李清表面上很是平静,不过心里着实震撼。

前面刚立好营,大家带来的家丁亲卫的,骑上马分成十几队都跑开了,李清还纳闷人家干什么去了,这会正闲话聊天寒暄呢,听得前面林子里一阵喧嚣,一大群羚羊、梅花鹿跑了出来;后面远远的,见着几十个骑马的家将呐喊驱赶着,原来是这么个打猎啊,赶到面前来杀?

也不用多说话,大家都是把酒杯一扔,从家人手中接过弓便射开了,王少将军甩给李清一把弩,便自顾自的开弓引箭;那群羚羊、梅花鹿一见前面也有人拦着,一转方向,向斜侧方逃窜,这等于把个最容易中箭的侧面暴露了出来,一时间箭如雨发,不时有鹿扑到在地哀鸣,血流如注。

上百只羚羊、梅花鹿呼啸而过,怕不有一半倒在箭下了,其余的远远跑来,李清手中的弩也放了一箭,不过他自己瞧着呢,这弩箭都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这可都是善跑的动物,速度极快的,哪有时间再上弦,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上弦,试过了,扯不动。

李清在边上可留心看了的,大多数人在这一瞬间只射出来一箭,王少将军却射了三箭,而更令人吃惊的是,看起来象个文弱书生的石公子也射出了三箭,倒是出乎李清预料;毕竟是将门出来的,隔了三代,这好武门风依旧尚存。羚羊、梅花鹿都是大型的食草动物,即便中了箭也不是马上毙命的,有的跑出去上百米才委顿于地,有的还在垂死挣扎,这边早有家人上前去补上一刀,另外些骑马的家将去追那些中箭的动物去了。

王德显一回头见李清还在和弩弦斗气呢,也是一笑,接过李清手上的弩,略一做势,便把弦上了,说道:“三郎,上这弓弦,不可使尽蛮力,还需要巧劲。”李清听了,也是讪讪的,不会拉弦倒没什么,可人家王少将军手上戴着三个玉扳指呢,谁叫他一听说打猎,兴冲冲的便空手跑了来,连把小刀都没有,象个打猎的样子么?

没多会另外一批家将又赶着一群羚羊过来了,这次李清可留意了,左手稳稳的端住弩,右手扣住扳机,通过望山瞄得准准的,一箭放了出去,可惜提前量没太把握好,射在一只强壮公羚羊的屁股上,那羚羊一痛之下,跑得更加快了;一大群羚羊象个肉屏风一样横在面前,居然只射了个屁股,李清觉得脸上甚是没光彩。

这次倒下的羚羊比上一回要多了许多,家人都是欢呼着上前抬战利品,整个场面很是热闹的,安小哥在边上看了许久,满脸热切的神情,很有些跃跃欲试想上前帮忙的样子,只是自己的主子想来毛都没射中一根,又如何好意思上的前去?

各府的家人都上前去分战利品,却是很有秩序而且多寡不一,李清觉得有些好奇,人家是怎么个分法呢?等把死羊抬了过来,李清上前细看才知道,原来每家的箭上都刻有标记,王少将军府上用的箭上刻着一个‘定’字,见李清拿着只箭在那端详,王少将军问得原因,才告诉李清,大宋朝是不许平民拥有兵器的,其中弓弩更是严禁制作买卖的,这各人使用的箭都是到将作监定做的,王家因为老爷子封得是‘定边侯’,所以铭上一个‘定’字,而石公子是卫国公,他的用箭上面刻的是一个‘卫’字了。

正说着呢,卫国公的家人送过来一只大羚羊,说是应该算王府的战利品了,王乾元上前一看,却是哈哈大笑,转身招手李清近前,指着那只死羊说道:“三郎初次行猎,出手亦是不凡,此弩箭唯你使用,此羊应当归你了。”

李清凑过去一瞧,可不是么?不就是我钉在羊屁股上的那只么?只是的确有些受之有愧啊,这羊的脖颈处分明有个致命的伤口,只是箭已被拔了去,如何敢当其功呢?李清扭捏的推托着,王少将军只是边上看着李清和石府家人推让,也不搭言;见得这边有些分争的,石公子想是洗了手,用一块丝巾边拭手边走过来,问得清缘由,也是哈哈大笑:“三郎休要推托了,若非你先中其股,我这一箭怕是未必能射得中,这功劳还是三郎居多的。”

第八十六章 专业人士

最近李清已经养成闩门的好习惯了,没办法,新婚啊,难免有些大白天也不检点的,可安小哥这两小孩若英和李清都很喜欢,特别是李清和若英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两姐弟手牵着手跟在后面,已经是水云庄的一道风景了;既然庄主和夫人都这么和气,这两小孩现在是庄子里面子最大的人了,垂花门以内连安小哥都只能进正厅呢,他两小孩倒是经常不敲门就可以拜访李清的卧室了。

小男孩才两岁,没学名,小名叫着狗儿,不过李清喜欢叫他狗狗,姐姐叫晴儿,摸样也甚是清秀,反正比他老爹强,天天带着弟弟瞎转悠,也没办法,这庄子里可没有同年人,不过小丫头特别喜欢去琴房,一去到那就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听,和平时判若两人。

见李清抱着弟弟了,小晴儿拽着李清的衣角,细声说道:“把狗儿带上天,那狗儿不就成了神仙了,我不要狗儿成神仙,晴儿只要一个小的。”

左右也是无事,再说上次做天灯的时候,李清自己就没搭上手,都忘了个两个小孩留那么一个了,李清也觉着过意不去的,那就做一个吧。若英见李清要做天灯,也很是欣喜,也过来帮手,一个做灯架,一个缝灯体,这万盏天灯同时辉映夜空,可是若英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情形,此时做来,心里甜滋滋,待得情意绵绵的看一眼夫君呢,这夫君却是又割破了手了。

这天灯堪堪快做好的时候,张管家已经在房门前禀告了,李清觉得很奇怪了,即便骑上他的坐骑,快马赶去京城,这会怕也是刚进城呢,如何回来的这般快的?张管家说道他可没进城,他先去张家庄找那族人的老爹去了,想着和人老爹一块进城去,公子不是吩咐要最好的材料么,张管家可不是为省两钱,想着搬动了老爹,那儿子自然不好敷衍他,省得给他些不算好的,在公子面前失了体面;不过正巧,近来活不多,那族人今天就回了庄子探望他爹呢,这不,一块叫了来了。

说话间介绍边上这个人,也姓张,家里老二,庄户人没那么多讲究的,所以学名就叫张小二,不过在万全司已经做了快二十年,手艺也是算得上一号的。

李清赶紧说道:“张管家快请去正厅奉茶,我去拿了那弩即刻便来。”

等李清拿了那弩走回正厅呢,张管家正神气活现的吹嘘他家公子如何如何呢,连相府的家人对他这管家都得客客气气的,一见李清进来,那张小二赶紧起来恭身施礼,李清笑道:“小二哥快快请坐,李清正有事烦请小二哥帮忙的,还请小二哥多多指教才好。”

他这句小二哥叫得人家一个劲摆手,又连给他鞠了几个躬,张管家一边陪笑道:“公子称呼他小二就好,他是小老儿的侄辈,一个匠户,公子如此抬举,没得折了他的草料。”

怎么说话的这是,李清瞪了一眼张管家,人家可是人才懂不,专业人士,客气下有什么的?再说人家怎么瞧着也四十岁上下了,叫声哥也无妨的;请了张小二坐好,递上手中的弩,口中说道:“还请小二哥看看这把弩,可是万全司所做?”

张小二拘谨的接过弩,瞧了瞧,说道:“这正是万全司所做,听闻族叔说及公子对这弩颇有不满,然此弩已是司内上上之选,不知公子为何不喜?”

鬼的上上之选,做古董倒是上上之选,后世特种兵使用的弩号称100米内无声狙杀,精确度极高,射击速度也不慢,这把算什么,百来只羚羊象座肉山似得跑过,还只能射中个屁股的,况且拉个弦都费力啊。

李清说道:“无他,这两天亦空闲,清想做两把称手的弩,射得准且远些,而且上弦也易,亦不用铜铁,只需木料,只是对用料多有不明,还请小二哥多多指教。”

两天做2把弩?还要射得远射得准,张小二可是行内二十年的专业人士,一听就知道李清是外行了,不过也并没嗤笑,只是沉声说道:“想是公子之前并未做过弓弩,这弓弩制作不易,仅材料准备,便需耗时一年,如何两日内完成?”

材料准备就要一年?不会吧,那倒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一说到专业问题了,张小二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向李清介绍道,这制弓需六材,即干、角、筋、胶、丝、漆,而这每一项材料都讲究不说,比如这角,上好的牛角长一尺有五寸,三色不失理,谓之‘牛戴牛’,这是最佳的角材,一只角的价格就相当于一头牛,故称‘牛戴牛’的;而且每个材料的制作季节都有规定,冬天剖析弓干,木理自然平滑细密;春天治角,自然润泽和柔;夏天治筋,自然不会纠结;秋天合拢诸材,自然紧密;寒冬定弓体,张弓就不会变形;严冬极寒时胶、漆完全干固,故可修治外表,春天装上弓弦,再藏置一年,方可使用。

所谓的称手,还需要看个人臂力身高而言,上制弓为四尺八寸,非有千钧之力不能开弓的,而这弩制作更繁于弓了,要想制作一把好的,两日如何能够?

不过也没让李清太绝望的,张小二笑道这些材料万全司里都有存货,公子想做弩无需等上一年了,只是问李清究竟想要什么样子的,可有图纸?

有这么专业的人士在边上,李清岂能放过?赶紧叫张管家去拿纸,别弄宣纸来,去找些印书用的纸张来,另外弄些小木棍,底端用火烧烧,我可要划图纸了。

幸好来的不是个什么巧手木匠,否则看了图纸,问也得把李清问烦了,张小二可是行家,若说之前看着不过觉得新鲜好奇外,待到看到后面,一脸的肃穆。李清先画了整体图,然后又画分解图,张小二只是问问后面加的木轮是做何用途,李清解释到是为方便上弦而用的,张小二对李清画的图纸上为什么有两根弦问都没问,李清有心想卖弄下都没机会的。

图纸还没画完呢,张小二便起身问张管家,庄内可有马相借否?李清愕然的问道要来何用,张小二急急的说道:“小人即刻回万全司,将公子所需之物带来庄上,公子放心,小的必不将此图说与他人知道的。”——

网上很多军事论坛里,起点的某些作品里也好,都喜欢吹嘘英格兰长弓,可知道中国的制弓技术在春秋时已经很先进了,上制弓长度超过1米5,不是简陋的英格兰长弓可以比的,无论射程还是精确度上面。

当然优点也是缺点,中国古代太讲究制弓了,因此,对弓箭手的要求也强了很多。有兴趣的朋友看去看史记里记载的,汉李陵5000步兵如何抗击8万匈奴骑兵的,并且杀了多少人,是为什么败了。另外本书里王少将军父亲王超历史上率5万步兵加一万骑兵,对阵辽国8万骑兵,因是救援途中被围,杀1万5,自损2万,后为粮草被焚而全军退,不落下风。

第八十三章 狼来了

西方有句谚语,‘一个流放的国王,仍然是一个国王。’这句话也没什么高深的意思,只不过说的是一个人的内涵气质,不仅仅是靠钱和地位能够体现的;他的言谈举止,体现了他的受教育程度和胸襟气度,有钱而不张扬,有才而不狂放,有地位而不倨傲。

家富三代懂吃穿,一代人努力一生也许可以积累出令人羡慕的财富,却绝对积累不出深厚的文化积淀,更养成不了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心态,所以往往同人去争强斗胜夸豪奢的,无他,骨子里的自卑和穷酸劲作怪耳。

什么叫人人平等?那只是一种精神程度的理想口号而已,只能说大家在某种最基本的权利上所处的地位,如生存权;一个人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取得了不凡的地位和权势,他在哪方面会和路边乞丐平等呢?如果强求平等,那才是一种不公平,而且会抹杀掉世人努力向上的积极性,所以中国人才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可一生下来就是人上人呢?

不是什么都可以拿阶级斗争去衡量的,若是你的父祖辈也是一刀一枪沙场上混出来的富贵,你自然可以象石公爷这样叫李清为三郎,并不需要因为你年纪轻而称呼什么李兄的。

所以李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还觉得这个小公爷很有教养,并且很平和,这就是人上人的优越性。

王少将军不太在意这些的,他想叫李清为李兄的时候就叫李兄,想叫李清为三郎的时候就叫三郎,人和人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对眼就知道对方能不能交朋友,要那么多心计干吗?王少将军根本就没把一头羚羊放在眼里,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平,因为石小公爷的收获比他多很多。

石小公爷却是淡淡的说道:“我今儿带得人多,要真论亲手所获,怕是不能与德显兄比的。”

王德显想是清楚石小公爷的手底本事未必就比自己差了,只是转头对李清说道:“石公爷弓马娴熟,一手马上连珠箭很是了得,可惜今儿打猎不能尽显本事了,来年金明池琼林宴上,宝津楼前三郎有暇再去见识小公爷的手段,今年可是小公爷拔了头筹。”

石小公爷见王德显说起自己的风光,只是一笑,亦说道:“莫非德显兄连挑金枪班五人仍不畅意,你得的彩头也不少啊,不过既如此说起,待我归家后将大家赐的宝云弓送你如何?”

王少将军听了,摇摇头笑着一拱手,说道:“多谢公爷好意了,君子岂敢夺人之美,即便送了来,家父知道,要放不过我去。”

石小公爷放声笑道:“德显兄好个君子,既如此莫若把前些时候赢我的羽翎剑也还了我如何?我送你两匹好马。”

王德显哈哈大笑,却不接言。

李清在边上可急了,心说你们话题怎么换得那么快呢?才说起金明池琼林宴呢,接着说啊,我何止是有暇,我简直太有暇了,那可是大宋朝最热闹的、最繁花胜锦的场合啊,不亲眼见见我不白来这大宋了?运河里泡那么久我容易吗我!

正说话呢,听得前面林子里一阵喧闹,后面隐约传来焦急的呼喊声,想是又有一大群猎物被赶了过来,三人相视一笑,个个自去引弓搭箭准备。

见前面一阵腥风过来,草丛往两边一分,李清一看,吓得差点把弩扔了,难怪后面赶的人叫得那么着急,这赶过来的哪是鹿群、羊群啊,是狼群!

这群狼数量不下五十只,并没有象之前的鹿群、羊群一样,见前面有人拦住立即改变方向,可能是后面赶得太急了,这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的明显不同的立刻表现了出来,狼群对李清他们就直扑了过来。

众人离得草丛末处并不太远,最多就个五十米,虽然分去了二百来人去驱赶猎物,剩下的人也不少,拿着弓的不下百余人,只是大家都等着射羊啊、鹿的,仓促之下,都没有心理准备,毕竟面对的是狼群,一头狼都是够吓人的,何况是一群?

箭还是都射出去了,只是这次大家的准头非常的差,上百只箭,居然只有十来只狼被射倒,石小公爷只射了一箭还是放空,王少将军好点,第一箭放空,第二箭在距离三十米左右钉在一头体格雄壮的狼的脑门上,箭插得很深,那头狼连哀嚎声都没有,一头栽到地上;家将们虽然射的不怎么准,反应倒也不慢,一扔了弓箭赶紧围在自己家主身旁,石小公爷本还想搭弓再射的,奈何边上的家将一拥而上,把他围在当中,各持刀枪守卫着。原本一字排开的阵势变成一个个小圈子。

狼群可不是专门来攻击他们的,是被后面的人驱赶过来的,夺路而逃而已,既然人家把路都让开了,那就跑吧,啥动物会比人还凶猛吓人的?没见着人家都操着家伙,咱狼只有一口牙啊。

本来应该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狼和人比起来,毕竟也是弱势群体,能跑掉就不错了,不过却出了一点问题,虽然带着丫鬟过来的人不少,可是一见机不对,丫鬟们不是躲上大车就是被自己的人给护住了,咱石小公爷可是国公,就比封王差那么一点,所以排场自然比别人大一点,他不仅带了四个丫鬟,还带来了两个自己平时比较喜欢的歌妓,这两个歌妓又各自带了自己的一个丫鬟;本来歌妓也都在立的营附近的,可偏生有那么一个知道了和小公爷正说话的人就是李三郎,于是便带着丫鬟往他们跟前凑了凑;要说这歌妓是爱慕李清那可真是瞎扯蛋了,闲谈的八卦人物而已,娶了贱籍女子又如何?居然好运的脱了户籍?那是走狗屎运!不就那么个样子么?身上连个象样的配件都没有,哪有咱小公爷那么玉树临风的?

凑过来的原因很简单,据可靠消息,目前最走俏的时尚玩意‘鸣玉琴’,听说就是这个李三郎给鼓捣出来的,咱过来搭搭话头,往鸣玉琴上面扯扯,要是小公爷一开心给奴家买一把的,在家里姐妹中也是倍有面子的事情啊,再说了,咱要这鸣玉琴不就是能给小公爷唱个曲子,图个新鲜不是?

第八十七章 内当家

虽然张小二不懂什么叫力矩,但不妨碍他理解搭上牵引钩后可以很轻易的上弦,除了后面的望山,李清还在前面要求加了个准星,一来可以提高精确度,二来可以压箭,克服弩不适合从上往下俯射,三来……没得他说完呢,张小二点完头已经照做了。

李清很是不满,我又不会缠丝,又不会上胶,做枪托都交给木匠了,你连说都不让我说,我还能做什么?早知道不画图纸给你看,我一个劲说!

当然张小二还是很谦虚的,也要问问李清,不过他问的问题已经让李清觉得,这做弩似乎不是他李清想要做,而是人家小二哥想要做把好弩,他只不过边上一看热闹的。用紫杉木可好?虽然材料难得,但紫衫是最好的做弓干材料了;李公子,小二想将弦加粗一倍,既有牵引上弦,想必不成问题的;李公子,这枪托小二觉得用桃木较好,一来轻些,且握手处前后力量均衡,手持久些亦不甚累;李公子……

很不快乐,感觉又被人家抢了自己的玩具了,远远没有为狗狗做天灯的时候爽!人家边上看着,还不时请教我呢,你问这些干什么?可惜,专业人士小二远比李清要专注,丝毫没看到他这庄主脸色。

吃完了晚饭,张小二还要挑灯继续缠丝上胶,基本上忙得不和李清说一句话了,李清站在边上都觉得自己碍手碍脚了,只好与若英领着狗狗晴儿去放灯了,当红色的天灯在夜空中摇曳的时候,若英一直痴痴得抬头看着,丝毫没在意两个小孩在边上跳着脚叫唤,李清也是轻轻握着她的手不说话,今晚的月色很好,洒在若英脸上,泛起玉一般的光华,难怪人家张潮说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景致的,只是这美人似乎眼睛里有些了雾气,赶紧伸手搂在怀里,哭鼻子给小孩子看见了可不好,暧昧点没啥的,小孩子不懂!

张小二房里的灯亮到很晚。

第二天李清本来是很有些负气的,想赖个床啥的,可若英说请了人家来,就是客人了,怎好主人家不在的?李清自己其实也很想去看看,兵器啊,成年人的玩具。

那个木匠的确是巧手的很,枪托已经做好了,还没刷油,拿在手上很有质感,张小二已经把弩弓主体做好了,缠了丝上了胶,只是不让李清碰,说是胶还没干呢;李清有些扫兴的,人家两个已经按李清要求去做那把小弩了,李清又没事可干了。

没事就去瞎转悠吧,教琴的事基本上已经是若英包全了,李清只是偶尔去看一下,想想没事还是回去和若英磨牙的好,刚走到正厅门前呢,听得里面有人说话,探头看看,居然安小哥也在的,和张管家一道与若英说事情呢,反正没事做,李清便也走进去听听说些什么。

见得李清进来,若英赶紧起来招呼,李清摆摆手,继续好了,等坐下来,才知道张管家和若英正商量买田的事情呢,这个李清没什么很大兴趣的,既然和谢大娘、云三娘商量好了的事,交给管家去操办就是了;说完了田,又说起需填多少牲口,另外庄上人手也有些不够了,昨儿又来了些学琴的,也是谢大娘安排过来的,现下人多了,这住的地方都有些不够宽敞,听信说现下京城里买琴的可多,往后来学琴的怕是会更多了,还是要先做好准备才好,园子中也有些空地的,要是加盖些楼房也蛮够的,只是如何个起法,还需若英拿个主意;安小哥也在边上补充道,新买的田有些离水源较远,是多雇人手挑水呢,还是干脆请人挖条渠引水,另外园子西侧有些无主的荒地,虽然不能做良田,要是都弄了过来,这园子又可大上不少,不如向官府交上些银钱,补了地契全围起来才好。

李清听得发晕,这么多事情,怎么没人和我说起过的?都是若英这个小姑娘在筹划定夺?边上人多也不好问,等得张管家把一日该进的菜蔬肉食都一一说完了,才和安小哥告辞出去。

李清扯过若英到身前,好奇的看着这小姑娘,看不出啊,蛮能干的嘛,以为天天就是和李清调调情,最多不过是为李清做点衣服啥的,李清这甩手掌柜当得,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早就是内当家好多天了,不错,很有点样子的。

若英被李清看得羞红了脸,虽然夫君很有些没正形的,大白天如何如何也见惯了,可这不是卧房是正厅啊,唯恐这夫君又来些新花样了。

这可是有点冤枉李清了,天地良心,李清可没想到什么暧昧的,只是没料到原来若英早就开始当家了。也不是李清完全不上心,这庄子可是谢大娘送的,自己指手划脚的确觉得不好,所以一直都是交与管家,对日常琐事并不用心,再说,他本性也不喜欢管这些的,有吃有穿,还有得玩,操那么些心干吗?

万万没想到老婆居然还能干的,李清觉得又占了些便宜了,若英还想和他说说这些事呢,让他这个庄主拿拿主意,李清连连摇手,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若英也笑道:亦知夫君是个懒散人,平时并不拿这些事来罗唣的,今儿既然听到了,也帮妾身拿个主意如何?

李清一笑,得,我还是去教琴吧,要不,我回房整理琴谱,实在不行,我去做弩去,这些事可别来找我,娘子办事,夫君放心,就不要我拿主意如何?

两人正闹着呢,安小哥又进来报,说是张先打发个人来送信,说是明儿城里不少文人学子,聚于丰乐楼会文,特来请公子一起去的。

李清问道,这丰乐楼是干什么的?酒楼?不去,小哥就回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出行好了。一旁的若英笑道:“如何三郎会猎一次,却不好诗文,好起武事来了?连会文都不去,三郎可知汴京会文亦是一大盛事,与会者多是英才,若是绽露头角,一时便名噪京城呢。”

切,我还需要名噪么?李清想,老婆可不知道,人家去会文那是肚子里有货啊,你家夫君肚子里就没有,如何敢去?

第八十四章 有惊无险

也不能怪这歌妓带着小丫鬟楞在当地,毕竟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不过她们两个楞在那里,情况就不太妙了,王少将军和石小公爷两拨人各分站一边的,刚好中间就是狼群的去路,她们两个正站在这去路上。

各位家丁亲卫们护主心切啊,要是这些小公子出那么丁点意外,他们可就全完了,身家性命前途全在小主子身上啊,所以奋不顾身的当起了肉屏障,所以就把这两个女的给拉下了,场面确实也是混乱。

反倒是李清和安小哥没象别人那么混乱的,安小哥凑近李清身边,想把李清拉扯到一边去呢;李清手托着弩正在考虑要不要射出去,射哪头狼比较好一点,所以他倒是发现了那两个女的陷入了危险之中,见安小哥过来,手指着那两女子匆忙对安小哥说道:“去扯开那两个。”

安小哥一听这话,丝毫都没犹豫,转身就冲中间跑去,李清也跟着跑过去,安小哥一把扯住那歌妓往旁边扯,李清也是拖着小丫头的手想把她拽到一边去;这两个女孩子原本好好的看热闹呢,突然之间发现一群狼正冲着她们两个冲过来,一时间吓的全身都是僵硬的,李清和安小哥拽着这么僵硬的两个人又怎么跑的快呢?

狼群呼啸而来。

仓促间李清先是看到安小哥把那歌妓奋力一推,随后便被一只狼扑到在地,见那狼张开利齿就是一口咬下去,李清心一痛,正想出声呼喊,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李清心道不好,刚刚半侧过身,一只壮狼扑了上来,两只前爪按在李清的胸口上,夺路而逃的狼冲劲不小,一扑之下,把李清连那小丫鬟尽皆扑倒在地。

李清左手拖着小丫鬟的手腕,右手还抓着那张弩,见狼扑了上来,本能的便用右手去挡,说巧不巧,那张弩正好顶在狼的下颌上,见狼张口便要咬下来,手一震,弓弦响处,弩箭射出,狼可是铜头、铁尾、豆腐腰,这头盖骨甚是坚硬,弩箭从下颌射入,这么近的距离,居然都没射穿狼的头盖骨,却恰好把狼嘴给钉在一起了,这头狼被射得头一仰,随即喉咙里呜咽两声,爪子在李清的胸口扒拉几下,往李清身上一趴,死了。

边上众人皆是看到这一幕,见李清与安小哥被狼扑到,俱是齐声惊叫,以为必定这几个人是凶多吉少了。

李清被这狼尸压在下面,就那么几秒钟,也不知道耳边呼啸过了多少次狼腿,身上也被踩了好几下,这狼尸现在反成了他的屏障了,仅仅只是左额头处被狼爪划破了皮。

就那么几秒钟,剩下来的三十来只狼都从空道上冲了过去,众人赶紧过来看视李清的情况呢,这时在狼群后面驱赶的几十骑家将也赶到了,李清耳边只听得石小公爷厉声喝道:“与我追上去,尽皆诛杀,倘若走漏一只,休要回来见我。”

听得马蹄声响起,能上马的携弓全追了上去,怕不有二百来骑。

王少将军将那狼尸扯了开去,李清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好重的狼啊,可能有七八十斤重,压在李清胸口,弄得他喘不过气来。

王少将军还焦急的查视李清身上有无需马上救治的创伤呢,李清挤出一个笑容勉强说道:“我没事,无需惊慌的。”

一见李清居然还活着,旁边围着焦急看着的众人都是欢呼起来,李清撑起身子,转头去看安小哥,这一看却是惊喜不已,安小哥居然也没事,半坐在地上,只是后腰处有少许血迹,脸上的表情却是怪怪的,身后散落不少铜钱。

一见安小哥也没事,李清才缓过神来,这时才醒悟到自己还压在那小丫鬟身上呢,赶忙爬起来,还好,小姑娘也安然无恙,只是早吓得面无人色,涕泪横流。

安小哥这时候也站起来,这一站起,身后叮当做响,一大串铜钱落地,李清这才明白道,原来扑倒安小哥那狼一口却是咬在安小哥身后背得褡裢上了,那里面可足足有几十贯铜钱呢,狼牙虽然的确很厉害,只是一口咬在这么多铜钱上,不用说,滋味肯定是不怎么样的,还是有钱好啊,鬼都能为你推磨了,何况一头狼?又如何奈何得过钱的?想到这,李清不由得哈哈大笑。

见他放声笑了出来,边上其他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因为李清的样子实在不象是没事,胸口的衣服早被狼爪抓破,只是那狼也是临死前的挣扎了,却是连皮都没划破,不过狼血把他的胸前湮红一片,额头上的破损处还有血流下来,旁人看来应是狼狈不堪的,李清此时的畅怀大笑,倒是为他增添了不少豪气。

居然是都没事,刚才还以为安小哥要完蛋了呢,叫他过来瞧瞧,后腰上虽有些血迹,安小哥却毫发无损,李清还想了想才明白,可怜的狼,想是用劲太大,嘴给咬破了。

早有别的丫鬟过来,扶着哭哭啼啼的两个惊魂未定的女子过去,自是安慰不提。李清这才擦拭自己额头的血迹,王少将军一旁很是紧张,李清还要一个劲的安慰他,真的没事,你瞧瞧,不就破了点皮么。

石小公爷很是沉得住气,一直在边上笑着看李清的诸般举动,若有所思,直到李清擦完血迹,却叫着要酒,忙吩咐人倒酒过来,原以为李清是要喝喝酒定定神呢,没想到李清是倒在锦帕上擦洗起创口来,略有些好奇,但是也没出声询问。

李清的衣服可是又脏又破了,偏生王少将军也是个爽快人,来打猎啊,他何曾会想到要带什么衣服的?更何况他的身形可比李清要魁梧不少,于是他两只眼睛打量起自己带的家人亲卫,准备找个和李清身形差不多的,立马扒了给李清换上呢。

石小公爷带着两个丫鬟走近前,丫鬟们手上提着个包袱,听见石小公爷微笑说道:“三郎身型却与我相若,如不嫌弃,倒带有一身衣物,三郎权且换上如何?”

第八十八章 贵客临门

既然是老婆在做管家了,于是一大早,李清便赖在床上和老婆申请要吃早饭的问题了,你看啊,晚上娱乐活动也不多的,早早便上床睡了觉,第二日也是早早起床,这到巳时才吃第一顿是不是有些不大好?况且夫君经常晚上还要加加班,做些运动啥的,不如以后一起床便吃上一顿?

若英起初并没放在心上的,以为这个泼赖相公只是饿了,这好办,以后叫管家吩咐人给夫君早上弄点吃的便好;不过李清接着说道,庄子里现下也不太缺银钱使用,不如以后都定个规矩,叫管家安排厨房,每日给所有人都吃上早饭?

把张管家叫了来,起初老头儿也没放在心上的,庄主早上起来饿,弄点吃是小事,后面听见李清说要让庄上的人个个都吃上早饭,只是深深的施了一礼,眼角里有些潮湿,不过他坚决反对给租田的庄户提供饭食的,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只是租咱们的田,到时候交上租子,算不得咱庄上的人,李清和他争了几句,可老头儿就是不松口。

没多久早饭便送了来,李清一见就笑了,吃个早饭而已,怎么弄得这么排场的,少不得叫上张管家来,这早饭啊,别弄那么多肉食的,清淡些好,面食啊蔬菜就好,能弄些粥喝喝那就更好了,这点张管家很是赞同的,我说呢,这一大家子都吃早饭的,就是王侯府上也没这么奢侈的,有的吃就是庄主的恩典了,毕竟勤俭才是兴旺之礼啊。

这个好,饿了二个月了,总算有早饭吃了,若英觉得很是新鲜,吃了早饭觉得有些无措的,也没马上去忙着做女红,在厅上和李清谈笑呢,张管家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瞧着老人家跑的飞快,脸上还有些惊恐的,李清扶住忙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气都没喘过来啊,张管家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句整话来,憋了半天,才想起把手上的几张名刺往李清手上一递,若英也凑过来一看,原来是卫国公石尚节来了,还有王乾元的,这个王少啊,居然弄起这虚礼来了,还这么正经的弄个名刺,哪次你见我不是先给一拳的,李清忙说道,快去请进来了啊。

若英一旁赶紧制止了,和张管家说道:“这门上可有人支应着的?既是安小哥在,张管家先去琴房调几个手脚伶俐的姑娘们到厨房安排奉茶烧水的,安排完了,张管家也去门前,大开中门,三郎随后便来的。”大开中门?这中门还没见开过呢?就是若英新媳妇进门时,也走的偏门啊?

张管家答应一声赶紧跑开了,若英把李清扯回房内,要换衣服?这又不是没见过,换啥衣服呢?李清有些抵触了,若英也不与他争拗的,扒了相公的衣服便给穿上一身新的,还给李清腰上七七八八的挂了不少饰件,李清待要反对呢,若英凑上前在李清脸上亲了一口,李清才发现若英脸上乍惊乍喜的表情,得,就这么地吧。

还没走到门前,李清透过大开的中门就瞧着外面人不少,骑马坐轿的都有,连大车都好几挂,敢情是上咱家打猎来了?走近一瞧才知道不是,个个都是宽袍大袖的,身上也没背着弓,更不见有猎犬。

安小哥和张管家一直躬着身站在边上陪话呢,见李清过来,赶紧过来见礼,平时和李清在一起可没这么多虚套路的,石小公爷原是一直端坐马上,见得李清走近,方翻身下马,一拱手笑道:“未曾派人来知会一声,冒昧前来叨扰,还请李兄勿怪才好。”

今日石小公爷打扮的甚是齐整,头顶束发金冠,身穿一身大红箭袖,更显得是面如冠玉,丰神俊郎的,李清也不知道迎贵宾如何个礼节,只是上前抱拳笑道:“石公爷大驾光临,以使蓬荜生辉,李清未曾远迎,倒还要石公爷恕罪才是。”

王少将军照例过来一拳的,也不管李清穿的是新衣服,大大咧咧的说:“远迎?得了吧,我等出门之时,三郎怕是仍抱新妇高卧未起呢,也别在门口虚耗了,快快都请进去是正经。”

抱老婆有乍了?又不是抱你老婆。不过尽管李清腹诽呢,还是脸上堆笑一个劲的说请,同来的几个都是一起打过猎的,一块请去正厅奉茶。

若英也是盛装打扮在正厅门前候着呢,见诸人过来,盈盈一拜,说道:“妾身柳氏见过石公爷;见过诸位公子,请入内奉茶。”说完,又是一礼,便自退入偏房内,诸人入得正厅安座,安小哥指挥着几个小姑娘端上茶来。

石小公爷在主位上四下一打量,笑道:“闻到三郎乃京城楼馆中常客,以为必是大富之家,今日一见,却甚是清贫,连使唤人手却都不足,想必李兄高才,不似我等定需阿堵之物方得姑娘们青睐了。”

众人也是一阵哄笑,王少将军大声说道:“三郎去那楼馆何须带钱的!闻说三郎去那楚云馆,分文未带,却指名要见最顶尖的姑娘,结果楚云馆闻得三郎之名,尽出馆中美人与三郎共欢,京城言道如今三郎的名头已盖过那柳七三分了。”

李清听了脸上也是一红,吃霸王餐的名头果真是不太好的,只是李清也是进过相府,知道和这些大富之家不能比,人家可都是高官啊,不过石小公爷居然说清贫二字,也确实说得过分了些,俺过的比一般地主都好上许多,只不过那几个小丫头没做惯端茶送水的差事罢了,这也没什么啊,人家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

石公子正言说道:“李兄前日大婚,可恨王世兄嫌弃我石府简陋,竟不曾知会一声,以至未能到场为三郎贺喜,今我等特备薄礼,以备你家娘子妆梳之用,还请李兄笑纳。”

这可如何使得?人家是国公爷啊,素未谋面的,王少将军当然不好去请。待正推辞呢,石公子面色一肃说道:“你家娘子虽曾入贱籍,亦是官宦之家出身,今从良与你成婚,奈何跟前一个使唤之人都没有,三郎莫非不似传言所道重情重意么?我等乃是送与你家娘子做妆梳之资,再推辞莫非是嫌弃礼物简陋不成?若果然,我等回府中筹备再来不迟。”

第八十九章 弩成

王少将军对李清挥挥手,说道:“石公爷拿出手的东西,几曾收回过的,三郎也无需罗唣了,要真嫌少,下次再娶个青楼女子如何?快快吩咐人去整理酒食,清茶奉客岂是待客之礼。”

好么,从正厅到大门口,全站了人家带来的从人,都分不清哪是主哪是客了,李清望着园子里一大班人发怵,不知道厨房的碗碟够不够,安小哥和张管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李清正想跑到门口去找找呢,迎面安小哥急匆匆过来,对李清说道:“启禀公子,门口数挂车上,据言都是送与公子的贺礼,收是不收,张管家正在为难,请公子给句话的。”

收,怎么不收,带这么多人来吃饭,不收可真亏了,只是要传酒席,倒是李清多虑了的,张管家早已经安排下去了,至于人家带来的从人怎么安排,安小哥都说无须庄主操心了,夫人早已经安排好了的,公子还是去正厅陪客才是。

等李清回到正厅,厅中已经来了好几个庄子里学琴有些时日的丫头,正在那为客人唱曲呢,别人都好好的听着,唯独王少将军在那嚷道:“不成的,火候未到,石公爷待会需叫三郎弹唱一首,那才叫炉火纯青。”

这个王少,你几时好好听过曲子的?

李清进厅正与各人招呼寒暄呢,见石公子轻轻拍拍手,他带的从人转身便领了八个小丫鬟进来,李清有些尴尬了,瞧人家把侍侯的人都带着,莫非早知道我这里人手不足么?石公子对李清笑道:“也无甚物事好送与三郎,这八个丫鬟,也是府中手脚伶俐的,今送与三郎以备帚炊,一来侍侯你家娘子,二来日后有客人也好有个照应的。”

家中是没有什么侍侯的人,园子的小姑娘可是秦时楼放这学技艺的,平时李清和若英绝不会叫她们干杂活的,李清当她们是小孩,若英可是当她们做姐妹;张管家也和李清说过要买些粗使丫头的,不过他不建议去城里找人牙子手上买,说是人杂不放心,不如就在边上几个庄子,寻些知根知底的,买了来也稳妥;这个李清就不赞成了,人牙子手上的咱买了来,至少在庄里不亏待她,也算落个好人家,这人家一家子好好的在一起,你出钱诱使人家父母卖女儿,总不是个事,还好平时也没多大的事情需要使唤人的,所以这事就这么撩开手了。看看也没法推托了,行,就收下吧。

不多会酒宴摆上了,没什么需要李清操心的,都是一起打过猎的,几乎全是武将子弟,豪放的很,比起和一班文人官员在一起,要无拘束多了,几杯酒下肚,就开始互相斗起酒来了,今天李清做主人啊,自然不例外,还好这酒味淡,喝多几杯也没什么。

正喝着呢,安小哥进得厅来,俯在李清耳边说道:“这万全司的张师傅说是有事要禀告公子,公子看让他先等着呢,还是现下进来。”

呵呵,差点忘了这碴了,想是做好了,干嘛要等,都是一班好武的,正好拿来露露脸,快请。

有些失望啊,张小二是空着手进来的,不过李清看见他脸上狂喜的表情,知道这事也差不离了,站去身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张小二先是对着厅中众人行了个罗圈揖,方与李清说道:“公子吩咐的事小的已经做好了,小的先前试了一次,百步开外亦深入院墙,现在园子里立好箭靶,请公子试箭。”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呢,李清有些得意,向众人解释道上次打猎,觉得这弩不太好用的,所以特意请了万全司的张师傅来,做了2把弩,今日方成,不知好与不好,恰好各位方家都在,不如一块去指导指导如何?

一听得说有好兵器看,这班人如何不感兴趣的?放下酒杯就要走,倒是安小哥细心点,与李清说不如就把酒宴搬到园子里去,一边喝酒一边试箭岂不更好?

搬,反正也不用我动手,没见现在人多么。

园子靠墙处已经立好了箭靶,不过是一块门板而已,只是上面用白纸糊了个圆环,正中用红纸再贴了小圆圈,此时桌子还未摆好,众人便一起去看那只说是射在院墙上的箭。走近前一看,果然,这院墙虽然不是用石头砌成的,却也是粘土垒的,至少有二十公分厚,一支桦木箭深深的镶在墙上,王少将军走上前想拔下来,居然未能拔动,他倒赌起气来,深吸一口气,腿蹬在墙上,吐气开声,箭才应手而起,怕不陷进去有十来公分的;石公子笑道:“三郎做此强弩,想必下次想去猎虎的,只是此物携带不便,怕是派不上用场。”

怎么会携带不便?李清得意的要张小二把弩拿来,这才发现这张师傅走路有些异样,也没多问,因为弩一拿来,众人便围上前七嘴八舌问开了,王少将军早把弩抢在手上,左右摆弄,很是新奇。

石公子只是边上看了看这张弩,便问张小二:“适才你说此箭于何处所射,可有虚言?”

张小二躬身回道:“却在百步以外,绝无虚言的。”

石公子也是注意到张小二的动作有些不对,出言问及,张小二有些忸怩的说道:“适才试箭,未料及回撞之力刚猛,不慎伤到胸腹,些许小伤不碍事。”

李清边上问道:“如何会伤及胸腹?请问张师傅将那木托置于何处?”

张小二答道:“因牛筋加粗一倍,小的也料及回复之力必大,因此用胸口顶住,却不料仍为所伤。”

胸口!哈哈,李清哈哈大笑,难怪啊,李清忙要安小哥带张师傅去上药,就是上次王少将军送来的,在夫人那收着。

此时桌椅都已放置好了,李清招呼众人都去坐了,别急,一会大伙儿都可试试的,不如现下都去饮酒,让李清为大伙儿试射,以助酒兴如何?“

第九十三章 与小范老子斗口

夫子有云:食、色,性也。诗经的开篇便是关鸠,这男女相悦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后世里解释诗经里的“风”、“雅”、“颂”,就说“风”指得是各地民间的曲调,扯淡,风者,雌雄相诱耳,因此国风多是描写男女情怀的内容,那‘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说的无非是公马对母牛没兴趣而已。

若是换个说法,来些大丈夫应该立雄心,树壮志,男儿当有所作为之类的套话,李清怎么个不耐烦也得听着,多少道理都是三岁小孩说得,八十岁老汉行不得,人家说出来也没办法反驳的,可拿这些男女事来说,这做人的确就太不厚道了。

这沉溺女色,确实不算好,可这是大宋啊,你们官儿几个不是三妻四妾?你们家里不都养着那么多家妓?你们词里写闺怨就是高雅,柳七词写风月情怀就是低俗?一样的做,说出来就不行?何况柳七千年后的名头可比你们响亮的多!

确实李清自从到了大宋后,甚是平和,人都有惰性,有吃有住有老婆,这早上起床都赖床呢,可也不是全无脾气,人都得有自知之明,李清小时候读古文就被教了一句话:未曾读得古人书,不可轻议古人;即便读尽古人书,亦知古人不可轻议。李清可没觉得自己有了什么千年的见识就可以怎么着的,笑话,真有千年的见识么?连牛顿都说自己有点成绩,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己可是全无踏脚之处!

中国为什么被称为四大古国的?可不是因为唐诗宋词,而是因为有四大发明,这四大发明,极大的推动了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而四大发明中间有其三,便正是这个北宋期间出来的,你叫李清如何敢有脾气?

不过今天李清的的确确是有了脾气,所以张先很是担心,已经对李清使了很多次眼色了,那柳三变情绪有些低,只是闷声喝酒,连边上的陪酒姑娘也不大理睬了。

今天的场面比较大,丰乐楼可没那么多出色的姑娘,况且来得都是官儿,所以丰乐楼到其他秦楼楚馆请了些姑娘出局子,楚云馆来的是时住住,而秦时楼来的是随烟,自然的随烟便陪侍在李清边上。

李清面色沉静,只是和随烟稍微招呼下,便自顾自的喝酒了。

可不是他就因为晏殊的一句话便气成这个样子的,虽然李清认为这贱与不贱,是看行为而不是论身份,可古人在这方面成见深的,分辨起来没得伤了和气,可今天来得人却未必会对他李清和气!

来的人中大多是和晏殊相近的官儿,亦是所谓的清流,也有不少太学里的学子,想是认了晏殊做座师的,其实有不少官儿就是把李清弄在牢里去的同谋、推波助澜者,太学里的学子自不必说,早就同仇敌忾视李清为寇仇。

开始大家还是对晏殊歌功颂德的,既然要吹捧,那当然便要树立反面形象,有何许人为官不廉了,何许人荒淫无度了,何许人与权贵勾结,不守名节了,说着说着,这矛头隐约便制向了李清、柳七两人,晏殊想是也觉得有些不对了,数次将眼神望向李清,李清亦是一笑应之。

只听座中一人沉声说道:“今我大宋文恬武戏,荒淫之风日盛,其时四境不宁,犹未是欢歌饮宴之时,现京城中男女俱是追欢逐乐,非我大宋之福!”说的铿锵有力。

另一人应道:“范大人说的极是,我朝中少耿直之官,民间多浮荡之徒,诚为社稷之不幸耳。”

范大人?李清仔细瞧去,一个年轻官儿,四方脸,双目有神,说话间凛然一股正气,莫非这就是那小范老子?

听得另一人问道:“范兄以为何以挽颓废之风?”

那范大人说道:“当循以教化,遍及万民,男子当为国尽忠而死,女子当自律守节而亡,人人皆知廉耻,则天下大治。”

实在忍不住了,你就是小范老子我也要发飙了,李清一声长笑,拱手说道:“好个尽忠而死,守节而亡,在下李清,敢问这位范大人如何称呼?”

那位范大人回礼说道:“吴县范仲淹。”

果然是千古名臣范仲淹,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就是包青天我也顾不上了,李清朗声说道:“清曾听闻一诗:君在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此正乃本朝旧事,这如何尽忠,如何守节,何人该尽忠,何人该守节,还请范大人教我?”

这诗正是宋太宗灭了后蜀,国破之后,花蕊夫人写的,自然,花蕊夫人么,一听这名字都可想到自然是被收入了宫内,只是这诗,却千百年来敲打着男人的脊梁。

范仲淹一时沉吟未答,涉及到本朝先帝的事情,那是不可不慎重的。

李清又笑道:“今汴京城里,秦楼楚馆,勾栏瓦肆,姑娘不下万余,京中各位大人府中亦是歌妓无数,莫若皆令其殉节而死如何?则教化大盛,我天朝国运必隆,范大人亦因此而名传千古,流芳百世,岂不是好?”

听得李清与范仲淹斗口,众人本就认真倾听的,此话一出,厅中一片沉寂。

李清一笑,低声问了随烟几句,然后细细的吩咐几句,又让随烟重复了二遍,方笑道:“在下闻得一首曲子,莫若请随烟姑娘唱来,以博诸公一笑如何。”

随烟随即起身,拿着琵琶在厅中坐好,丝弦响起,原是一首“卜算子”,听得随烟唱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博一笑?如何有人会笑的?随烟前面听李清教她这词,还是无甚感觉,如今唱来,自伤身世,却不能自已,未及终句,已是泣不成声。

厅中姑娘甚多,几人又是自甘坠入风尘的?一听此曲,触及情怀,莫不黯然泪下。

第九十章 试弩

弩并不太重,充其量也就是个十斤上下,箭靶安置在离酒桌五十来步的地方,不过就三十来米远,一群人都在看着他呢,李清将牵引钩搭在弦上,转动后面轮上把手,牵引绳缠在轮上,扯动牵引钩把弦扯到牙上固定住,然后李清将牵引钩搭到第二条短弦上,也将弦挂到钩上,先将短箭安到小弦上,然后将一只近五十公分的桦木箭安上主弦。

这箭可是张小二专门打做的,四棱发着寒光的箭头,配着桦木箭杆,后面的羽毛可是正宗的鹰羽;李清吸了口气,将枪托顶在肩窝,左手托着弩身,望山与前面的准星两点一线,瞄准了前面靶上的红圈,右手搭在扳机上,无意识发射,只听弦嘣的一声响,箭嗖得一声直奔箭靶而去。

标准的立姿射击动作,后世里李清军训的时候可是常得教官表扬的,卧姿一百米五发子弹四十五环,拿得可是第二名;只是这弩的后座力也不小,绝对比半自动步枪要大,好在前面张小二的痛苦状已经给李清提了个醒,所以刚才肩窝把枪把顶得紧紧的,

只是射完了,李清都有些不敢看靶了,三十米那么大个红心中不了,确实有些丢人,再说,他也看不见究竟有没有中红心的,因为靶已经被射倒了,不仅倒了,而且还倒飞出去1米多,那门板少说也得十来斤吧,李清回头对众人只好无奈的笑笑,早有从人上前将那箭扶起,确实没中红心,不过也差不太远了,众人可没取笑他,刚才箭靶飞起那一幕还在他们脑袋里翻腾呢。酒席上坐的几个可都是将门出来的,除了石公子要追逆到爷爷辈,其他可都和王小将军一样,父辈在疆场厮杀过来,从小耳濡目染的,如何不明白这弩的威力。

这大宋弩机不少,床子弩威力远比这个大,不过那个太笨重了,李清手上的这把弩看起来和大合蝉弩差不多,可大合蝉弩那有这个威力?大黄弩威力大些,可比不上它轻便,再说大黄弩可是十石弩,哪有那么容易能拉上弦的;而三弓弩,手射弩就不必提了。

靶子又立了起来,早有人将上面的箭拔去,拔箭倒是容易的,因为前面这一箭已将门板射穿,李清定了定心,重新瞄准击发,这次短箭稳稳的钉在红心上,

一群人哄得站起来,便要过来抢看李清手上的弩呢,李清笑笑,将长弩交到王少将军手上,一翻手,从袖底又拿出一把小弩来,这把弩小的就不止一号了,而且只有单弦,李清将枪把装上,因为弩体轻,所以这枪把也轻,而且中间还是空的,照旧顶在肩窝对着靶心瞄准,一扣扳机,亦中红心。

这个才是李清想要的,轻便,趁手,虽说不象后世那样可以折叠,却可以很容易的拆为弓体和弩身,上次打猎的经历李清可不想再来一次了,虽然在人前李清表现的是毫无所谓,那只是装样子的,不和若英说也是为了不让若英担心,其实他自己对那天的遭遇事后想想还是心悸的,那头狼的利齿时不时还在眼前晃动,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热心急着要来做弩了。

叫好声一停,李清手上的短弩便被人夺了去,李清呵呵笑着自去席上饮酒,座中只有石小公爷安坐着,端起杯酒,对李清笑道:“都言那鸣玉琴乃三郎所制,今日见此情景,果然传言不虚,三郎心思灵动,石某自愧不如,且敬三郎一杯。”

那箭靶早有人搬到更远处了,只是园子还是不够大了,依着墙放也不过百来步,王少将军射了两轮直叫着不过瘾,骂骂咧咧过来,很有些想把那墙给拆了的架势。石公子见王少将军过来,笑道:“王世兄,适才射弩,有何感受?”

“不过瘾,要是靶子能在放远些,方见此弩威力。”王乾元说道。

“然世兄觉得此弩有何独特否?”石公子又问道。

王少将军想了想说道:“轻巧,力大,使用便捷,然最为让人心动的,乃是个准字。”

说对了,李清当时参考的,便是后世军用狙击弩,毕竟后世可不是冷兵器时代,不需要做什么覆盖性射击,所以军用弩弓一般就是利用无声的特点,完成一些特定的狙击任务,李清做弩可是为了防身用的,有这两把弩在手,一头狼可别想近身。

王少将军也不客气,对李清说道:“三郎,且休推辞,那把大弩须得为我做上两把,所需之物尽管说来,撕破脸皮我也会讨了来的。”

那边射弩的几个听见这话,也齐嚷着个个都要,李清连忙行礼道:“此弩我也是稍加改动,清并无此好手艺,俱是万全司中张师傅所制,且图纸已交与张师傅,各位若想要,何不吩咐万全司做去?”

一听得李清已将图纸交给了万全司中人,个个都是面面相觑,心道,这个李三郎着实有些儿怪,非娶一个青楼女子已经是出人意料了,上次打猎居然奋身救个小丫头,若说是看国公爷的面子却也罢了;做出此等利器,但凡往官府上一送,朝中再有人美言几句,便是件大功劳,却又居然将图纸送与人,真真用心叫人琢磨不透。

安小哥领着张小二也过来了,想是上了药缓过来一点,行路已不见明显异常,石小公爷将张小二唤到身前,问道:“据闻此弩乃是经你手制,且李公子已将弩机图交了给你,你可知回司后如何禀报?”

张小二忙道:“小的定会守口如瓶,决不泻露丝毫。”

石小公爷笑道:“不妨的,适才李公子明言可将弩机图纸交与万全司,你尽可报上去,只是你可知如何回话的?”

张小二躬身说道:“此图乃李公子所绘,小的只是添为下手,回司后定当如实禀报,绝不敢贪功的。”

石公子一笑,说道:“甚好,此弩也可见你技艺不凡,来人,取十贯钱赏与张师傅,你回司后也不必自掩其功,我自会叫人去司内为你说话,少不得也是一件功劳的。”

张小二连忙上前叩谢。

第九十四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理解需要智慧,而欣赏,只需要一颗爱心。

这世上很多事情,你不身入其中,亲身体会,是很难真正弄明白个中意味的。

比如这首曲子。

这曲子乃是后世一叫严蕊的妓女所作,严妹妹么,自不消说的,当然是善琴奕歌舞,丝竹书画,色冠南宋一时的,间作诗词,有新语,颇痛古今。善逢迎。四方闻其名,有不远千里而登门者;可见严妹妹的素质了,这样的妹妹可是摇钱树,官府如何会舍得让她脱籍?可别去骂老鸨!

〕野震动,可宋孝宗只是笑笑,说道:书生意气耳。

于是唐才子继续做他的风流官儿,朱熹可是所谓的圣人啊,如何个维护纲常自是有决心的,不知道怎么个收拾严妹妹法,此情无法考究,只是严妹妹委顿几死而已,人家狱卒都看不下去,说是严妹妹你就认了吧,认了人家最多只是丢官,不认你可要丢命的,严蕊却道:“身为贱妓,纵是与太守有滥,科亦不至死罪。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

没多久,朱熹给调了官,可见老天爷也有长眼的时候,接任的官叫岳霖,大名鼎鼎岳飞的孙子,他命严蕊自诉其冤,严妹妹便写了这首卜算子,岳霖一见,随即判严蕊脱籍从良,好个岳霖,好个岳飞后代,好个岳家门风!

好个严蕊!

也好个圣人朱熹!

厅中都没人言语,只闻些许抽泣之声。

李清盯着范仲淹说道:“这烟花女子或为贫家卖女,或为获罪入籍;这幼女何辜,父母何忍!官员获罪,妻女何干!这节当谁为守之?清愚钝,请范大人教我!”

指责别人的行为,总是很容易的,即便你真的在理,可你能消除行为的根源么?做永远比说要难,何况是难很多?范仲淹果然是范仲淹,所以他沉默,他的沉默也让李清对他肃然起敬。

李清微笑道:“范大人学究天人,应知绿珠、红拂,应知扬雄、王莽,这贱与不贱在行不在言,何论户籍乎?”

范仲淹只在座中拱手一礼,并不言语。

“圣人有云,‘君子之道,忠恕而已’,在座诸君学问都比李清高深,领悟必也强过李清的,还望莫与李清这等浮滑子弟一般见识。”说完李清端起杯酒,遥对晏殊敬道:“今日晏公高升之日,然清孟浪,多多得罪,还请晏公勿怪。”

说完,扬头一饮而尽,起身抱拳笑道:“扰了晏公兴致,异日必登门谢罪,李清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把人家的局都给搅了,不走而何?柳七也是立刻跟着走了出来,张先犹豫了一下,抱拳对晏殊一礼,也是跟了出来,跟出来,还有随烟。

李清看着张先,柳七,心里有些愧疚,人家还想在仕途上发展,今天他这么一横炮,肯定对人家两个有影响的,不过一时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三人站在街心,互相对望着。

张先已然下得楼来,反是他放下包袱的最快,对望一会,眼睛里已满是笑意,柳七抬头看看天,突得一声长啸,荡气回肠,啸声一落,三人再对望几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张先与柳七在笑声里举起右掌,李清也有样学样的举起自己右掌,三击掌罢,三人俱抱拳一礼,各自东西。

好久不曾见谢大娘、云三娘了,随烟既然跟出来,不如就顺路送了回去,安小哥就在一楼与那些从人们一起吃菜喝酒呢,一见李清下楼,立刻起身为李清牵了马来,看见三人在街心的这一幕,虽不知根由,心底也是一股子豪气涌上心头,也很想象柳七那么叫上一嗓子。

随烟自是坐大车回去的,李清骑马护卫在边上,忽得随烟掀开旁边的轿帘,仰着头,望着马上的李清,轻声问道:“公子,你说随烟亦会如若英姐姐一般好命不?”

李清望着那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出了会神,方笑道:“这世上必有那么一人,为你所生,于某处等你,只是看你能否遇着,此世人所谓之缘分了,若果能如愿遇着那人,不妨对那人说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本书一直象主角性格一般,没有红火过的,昨天的点击率和收藏数,让我受宠若惊,也让我汗颜,因为,我写的不太好。

以前收藏不怎么多的时候,每次看见有人下架,总是很心疼,这么好的一个宋,这么多的风流人物,在我笔下,居然暗淡无光,留人不住;那时候好想喊住下架的人,告诉他再看看,后面我会好好的写,一定用心写好。

男儿么,有泪尚且不轻弹,豪言壮语岂可轻言的?并不是有意要让主角有着暧昧的性格,总觉得人应该复杂些,记得尼采说的好:有一天要点亮闪电火花的人,他必须长时间的,先做天上的云。至于主角的为人处事么,则是中国有句老话说的好,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无法让主角很牛x,用愚蠢的思维,少家教的行为加上白痴般的语言,或凭心计、或靠剽窃在古人面前显摆,我认为是一种冒犯,因为那是从小在诗词歌赋里无数次咏读过的唐宋,那是历史长河中灿若星辰的人物,我不能,主角他也不配。

生于斯,长于斯,能不辱没斯,已不负平生。既然主角已穿越到宋朝,便让他融入宋朝,用他小小的蝴蝶翅膀,留下应有的痕迹,人生不过百年,谁能建万世基业?秦始皇够胸才伟略了,他亦不能。

读历史类小说的,不会一点不懂权谋,但这本书,只会隐晦的提到,因为那东西脏,总觉得唐宋是一件极精细的瓷器,不愿意磕碰它;另外,很多人物会让人羡慕,向往,崇拜,佩服;但能让人从心底里尊敬的,其言行往往与权谋无缘,如包拯,如海瑞。

是写个迎合市场的,还是写自己所爱的,也曾有过动摇的,就如中间的某些章节让你看了不愉快,对不起!

第九十一章 幸福感

做人其实还实在点好,没几个笨人的,大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其实到最后都是取了自己应得的那份,这个算计的过程显得很是愚蠢,老天爷对人是公平的,它给了你这方面一分,就会在另一方面索取你一分,比如爱算计的人极少是快乐的;只有人对人才是不公平的,可往往人总觉得这世界对他不公平的多,象李清这样倒过来想的并不多。

石小公爷及王少将军觉得李清就这么把弩的制作方法交了出去,对李清很是不公平,因为如果换个形式的话,也许李清因此就能当上个官,至不济也能有赏赐或者博个名声;不过既然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可李清觉得老天爷对他非常慷慨了,因为他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快乐,若英快乐的是,石小公爷他们几个这次送的贺礼很合心意,里面有不少的头面首饰,绸缎布匹更是不少,银钱那种阿堵物如何能送的出手的?大家子出手自是不同凡响的,比如那两顶绫绡帐、翡翠玉珠帘,若英喜欢的紧了。

张管家的开心那更是上升到有境界的地步了,虽然客人刚刚走,他就急不可耐的递上礼单交给庄主夫人过目,东西又多又贵重,这个方面他还没有反应的过来;虽然在水云庄上之前的谢大娘对他不错,新庄主就更是客气,大小事几乎全交他处置了;不过哪有今天这般有面子的?国公爷都对我笑了,特别是王小侯爷还亲切的关心了我的身体,张管家觉得自己骨头都轻了几分,有些怀疑自己哪有五十岁的,这一身的精神抖擞也不比当年二十岁上娶媳妇差得了多少,只是过两天一定要告上假回张家庄去转转的,咱可不会象半大小子那样满世界瞎吹,咱可稳重。

安小哥也开心的,尽管跟着李清受了几次惊吓,可安小哥觉得天经地义,公子不是和我一起受罪么?人家什么人啊,羊肉都不爱吃!咱就是一帮闲啊,之前谁用正眼看过的,每日家陪着小心混点赏钱,那点子惊吓算什么,没见咱家小子居然爬到石公子的怀里了?国公爷啊,以前只能远远的看那么一眼,看多几眼还有人骂!

居然商量着要起库房了,上次李清与若英结婚的时候,收到的绸缎不少,可因为秦时楼姑娘们多,本身就是绸缎店的大主顾,所以李清让谢大娘几乎都拿走了,可这次收到绸缎就有五百多匹,光石公爷一个人就送了三百匹,庄上库房可放不下了;李清说这好办啊,把绸缎给秦时楼送些去,再说多的直接卖了不好么?绸缎放在库房里,容易霉烂不说,又没有急用,换成钱不好么?需要的时候再买就是了。

他的话换取了房间里另三个人的一致鄙视,连若英都如此,不象之前李清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女人就这样,钱也许不在意,花衣服那就是命根子;再说小公爷送的东西能拿出去卖了?

石小国爷在回家的路上还思忖着李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词曲比人家好些小公爷可没放在眼里,打了太学学子陈启先也只作笑谈,大张旗鼓的娶一青楼女子当做风流也罢,可舍身救一小丫头呢?当时自己可在场,瞧得真真的,做不得假,那真是命悬一刻了;能做出如此精良的弩弓,不过是手巧,可能将弓弩图如此毫不在意的交出去,这份胸襟气概倒是不能小瞧了,石小公爷都想不明白这李清究竟算是怎么样一个人,有心想问问王少将军呢,可这位世兄骑在马上还在玩找李清生讨过来的长弩,也只好把疑问放在心里了。

李清可不知道石小公爷正在关心他呢,因为张管家的话题已经转到园子里该加些房子了,这不小公爷送了八个丫鬟呢,虽然是丫鬟,那也是大家子里出来的人,咱可不能亏待了,这可是小公爷的心意,总得安排好了不是;李清在边上看明白了,安小哥、若英和张管家一样呢,这强烈的幸福感也是要宣泄的,虽然李清并不觉得很幸福,可这喜悦气氛很是能感染人,唯一不好的就是李清的几次很有建设性的提议,几乎都被否定了,就连若英都没支持他一次,有些不爽。

进卧室李清给吓了一跳,从门口到里面都是人,小公爷送来的丫鬟,怎么可以派去服侍别人的?谁能有这个身价?尽管李清让张管家也挑上两个去,年纪大了,传个话还老胳膊老腿的跑来跑去,累着了可不是玩的,张管家不仅断然拒绝,还很生李清的气,觉得李清不太尊重国公爷,知道不?他祖上可是和咱大宋太祖皇帝拜过把子的!

李清一直把卧室当做二人世界的,最多也就安小哥的两小孩可以偶尔入侵下的,平时都是若英为他宽衣解带的,如今换了别人可有些不习惯,何况还是几个人一起的。晚上还要两个丫头睡在外间?李清断然否定了,叫若英好好安置了她们,半夜倒个水咱自己也会的,夜壶更不能叫别人拿了,再说了,外间睡两丫头,咱还怎么折腾?若英情浓时还喜欢叫唤的,李清还就爱听!

看来还是要适应的,有身份就得有个身份的样子,比如在庄里不管李清走到哪,后面都跟着两丫鬟了,熟人啊,其中一个就是李清那天救的,只是那歌妓也是安小哥救的,不知道小公爷怎么不一道送来的;和若英一道逛园子就更不方便了,若英后面也跟着俩呢,你说后面四个大灯泡照着,牵个小手都不自在的,偶尔想和若英拉拉扯扯一下也不方便啊。

不过有时候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现在站在张先面前,拒绝他邀请李清去参加宴会,张子野就有些无奈了,边上站着两丫头的,他就不好耍赖撒野的,口气很委婉。

李清笑道:“子野兄,这官场应酬小弟真无甚兴趣,若要尽兴,小弟陪你上秦时楼如何?即便楚云馆也使得,你我兄弟放怀寻乐岂不更有意趣?”

第九十五章 素心一点

李清有些想磕瓜子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和云三娘这么面对面坐着,说些家长里短,问些鸡毛蒜皮,而云三娘在做针线,嘴里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清闲扯,偶尔抬起头和李清对望笑笑,头一俯一仰的,头发便有些散乱,云三娘用绣花针轻抿头发的动作很好看,因为很好看,所以李清趁她一低头的时候便问上一句,于是云三娘不时的抬头,也不时的需要抿头发,李清很是开心。

后面还是让云三娘察觉到了,嗔怪的瞪他一眼,干脆放下手中的针线,两只手细细的扎起头发来,姿势很是优美,云三娘并不在意李清一直瞪着看,扎好头发,云三娘再和李清说话的时候,还就个不抬头了。

舒服,要坐的不是圆凳而是靠椅就好了,有个搭脚的就更好,对了,还要一边磕瓜子,壳吐的满地都是,掉衣服上也不管,那才叫爽。

谢大娘总算是忙完了,一进屋就喝茶,然后坐在李清边上就拿新郎官打起趣来,把个娇滴滴的若英抛一边,怎地有空出来闲逛了?如今还能记起我等姐妹,三郎倒还真是有心人了。

许是天气有些热了,谢大娘小巧精致的鼻尖上有些微汗,李清只是笑着任她打趣,用手指指谢大娘的鼻子,谢大娘瞪大眼睛没明白意思的,李清干脆抬手用衣袖帮谢大娘擦擦了汗。谢大娘并未躲闪,仰着脸任李清擦了,只是擦完后安静了许多,和李清一起看云三娘做针线,云三娘似乎对刚才这一幕视若不见,反歪着头自己欣赏起绣的这朵牡丹了。

李清没说刚才是和柳七在一块,因为刚才的事情说出来,谢大娘、云三娘要为自己担心不说,且柳七被郁闷了,这两个人听了心里也不大好受的,于是便说前几日庄上得了好些丝绸呢,库房都放不下了,莫若改日叫人送到楼里来,谢大娘随口应到任三郎处置呢,过一会又说是过几日她和云姐姐自己去挑,顺便也去看看小丫头进益如何了。

时辰也尚早,天气也不热,似乎都很享受这个气氛的,三人就这么悠悠的坐着直到太阳偏西。

李清再怎么不通实务也知道这京城晚上是要关城门的,恋恋不舍的告辞了,谢大娘和云三娘送他到楼前,忽得谢大娘说道:“三郎可记得那王六公子王乾元?”

当然记得啊,怎么,他找我有事么?

“王六公子的令尊,今儿罢相了。”谢大娘懒懒的说道。

李清听到大吃一惊,虽然对于王钦若的生平他不是太了解,可历史上的确是标着‘奸臣’的名号,没有个好结果也正常,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这历史上的一代奸相离他很遥远,可王乾元的父亲他却不觉得陌生。

“因何故罢相,怎得张先未曾说与我知道?”李清问道。

谢大娘笑道:“那张先如何知得这许多事?何故却是不知,妾身也是才得听闻,据称出判杭州。”

李清想了想,难怪今天晏殊的升官宴弄得如此排场,原来是为这个事呢,“那现今为相者何人?”李清问道。

“如今却是寇老大人为相,三郎,你成婚时便是老大人代为聘书,今日老大人复相,何不去府中一贺呢?”谢大娘说道。

李清笑笑,今天上寇准家去的人怕是会挤破了头的,我算什么?何必凑这个热闹?便请大娘派人去庄上送个信,告知我今日不回去了,另外今晚我还回这秦时楼来的,另外取把鸣玉琴让安小哥带上。

吩咐安小哥去牵马来,安小哥问道去哪?李清笑道:“多日不见那王六公子,今日得闲,莫如访他一访。”

王府依旧气派森严的,只是门口家丁接了李清的名贴有些犹豫,上次小公子兴师动众的找李清可是合府都知晓了的,于是小心着陪笑问道:“李公子是要见我家小公子,还是要见我家老爷。”

李清拱手说道:“麻烦禀告一声,就说李清求见老爷。”

只等了那么一小会,那家丁飞跑出来说道:“老爷有请。”

王钦若还和上次一样安坐在胡凳上,还未掌灯,也看不清这才罢的相爷是什么表情的,不过李清依旧规规矩矩拱身行礼,听见王钦若问道:“李三郎今日为何事而来?”

李清笑道:“昔闻王相吩咐过,言及小子无事便可来府上坐坐的,今日便无事,且腹中有些饥饿,特来府上讨杯酒喝,不知可否。”

王钦若听了哈哈大笑,吩咐人掌灯,布置酒宴;笑道:“原来李三郎也是不得闲?奈何平素不来?”

李清说道:“平日若来,见得是相爷,今日来,见得是乾元公子令尊,其差别不可以道里论之。”

酒食上得很快,也因为确实简单,一壶酒两个杯,几碟肉食菜蔬,与传说中的奢华毫不沾边,王钦若的脸色烛光下看起来也不是很沮丧的,这小男人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颐指气使弄权惯了的人,丢了权柄,往往如丧家之犬,这王钦若还算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也没让人在边上侍侯,王钦若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也不管李清的,就自顾自喝了起来,喝完了才说:“亦知李三郎此来并非存取笑之心,然这仕途艰辛,官场险恶,王某早已深知,些许沉浮,司空见惯,不劳李三郎上心的。”

李清哈哈笑道:“在下何许人也,几多见识,如何敢说口为王相爷上心?只是上次来府上,未曾叨饶得一杯酒去,心实不甘,且腹中委实饥饿,特来还个心愿。”

王钦若也笑道:“旁人特地请你酒宴,你却口出不逊,煞人风景,似你这般泼赖行事,日后恐真有无立锥之地,无饱腹之食。”

还真是个权臣啊,才刚罢的相,居然对外界消息依旧这么灵通的,看来,有权的人,操心的事也多啊,操来操去的,权还是丢了。

李清洒然一笑,说道:“人生一世,但凡求得心安就好,行事带三分侠气,做人凭一点素心,这圣人道德之论,在下听来,心中就是不爽!”

王钦若抚掌笑道:“好个做人凭一点素心,但有此句,当痛饮三杯。”

李清也笑道:“稍待清为王相弹琴助兴,怕是喝个三百杯也是要的。

第九十二章 山雨欲来

张先其实也是没办法,虽说历史上的张先,官当得并不是很出色,可才学的的确确是没得说,读书人都这样,学得文武艺,售于帝王家;大宋虽然基本上靠科举取士了,也不太需要考前去行卷,可混个人头熟还是很有必要的,再说即便是中了,官儿做得好不好,那可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了。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你不想去求人什么,自然就不需要在人家面前卑躬曲节、奴颜媚色,可后世人都聪明啊,想得长远,这山不转水转的,谁知道哪天会求上人的?所以对有钱、有权的人都抱着某种期待的心情,这心理上腰肌劳损好像更难治一些,本来洋洋自得了几千年,十九世纪被人揍了几次,却忽然忘了所有辉煌了,一下子觉得人家什么都好,落后了有自知之明是不错的,不过少了根脊梁骨还是不成的,哈这个哈那个的,人毕竟是人,不是哈巴狗,这话可不是独对男人说的,人家好是人家祖宗弄的,咱也好好努力下,让自己子孙后代扬眉吐气行不?

张先要当官,自然需要和官场人多沟通沟通,况且这次是晏殊晏元献又高升了的,所以有人叫他找李清同去捧捧场子,张先可记得初次见李清时,那晏殊也是在场的,记得对李清的词曲还是多有褒奖的,关键是这晏元献可是当过一届主考的,谁知道他张先入考场那时,会不会就是晏舒做主考呢?无奈人家李清无意仕途,说这一节出来也没什么大用的。

不过他可知道李清对有才学的人很是恭敬的,那晏元献可是有才之人啊,三郎想必知道,最近又得了新句子‘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三郎以为如何?且那晏公最是欣赏有才学之人,爱为奖掖后进的,今日高升,门生故吏皆为相贺,中间有个范仲淹就不错,据说也是人品端方,才学……

你说谁?范仲淹?小范老子!

其实李清不是不明白张先的心思,大家一起混了这么久,你张先要是和人打群架了,我李清二话不说,肯定上去助拳,不去的就是王八;可你老是叫我去文人聚会啊,官员酒宴的,没事就要吟诗做对,唱词应和,还动不动就是有才之人,子野兄啊,你不知道我李清其实是无才之人啊,越有才我还越不敢去了。

不过今天令人心动啊,不是因为这范仲淹以后会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是这范仲淹以一文人身份,守在边关十几年,并且还被西夏人尊称为小范老子,这才让人敬佩,何况手下从行伍中栽培出了个狄青。

有才气能让人佩服,有血性才叫人尊敬。

去,没才又怎么了?咱使了劲的谦虚总行不?大宋可都是厚道人,不会怎么鄙视我的。

只是李清和这张先先讨了下价钱的,能不能邀那柳七一块过去啊?第一人家也是待考的官迷,对你张先有好处,那自然对柳七也好的,当然这理由会埋在李清肚子里烂了都不说出来的;第二么,有了张先、柳七两大才子陪着,我李清怕得谁来!

张先在这方面可的确是厚道人,虽然心里确实对柳七青楼名盛有些不爽的,不过也是欣然同意,李清也安慰的拍拍张先,没办法,这柳七的名头,是男人都不爽的,于我心有戚戚焉,我李清也是很看不惯的!

丰乐楼可在个好位置的,座落在东西两巷、大小货行边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楼分五座,各高三层,俱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因为离禁宫不远了,内西楼第三层已经是禁止人上去了,据说在上面可以看到皇宫宫墙里面的情景,这为晏殊贺升迁的宴席开在内中楼的三楼上,安小哥先就骑骡子走先一步,通知了柳七的,此时已在楼前相候有时了的。

楼下便有迎客之人,安小哥上前将礼单递上去,李清现在可是有家有业的了,虽然他依旧象以前那样不太懂规矩,可有人懂啊,庄子没小气人,张管家自从石小公爷送来几个丫鬟后,格外的注意起礼节来了,迎来送往的时刻在意着别丢了水云庄的份,听说李清的名帖上还挂了柳七的名字,强烈建议夫人在礼单上再加上了两卷蜀锦。

礼物可不是在丰乐楼上给的,在这里只交上礼单就好,而实物呢则是派大车直接拉去人家府上,自有管事的人按着礼单查收的,想打白条那可不成。

一上得楼来,晏殊一身大红常服,依旧丰神如玉,笑着迎上来,拱手做礼,李清三人忙还礼,还好有张先在啊,恭贺晏公升迁啊,他日势必出阁入相啊,这些没营养的话他一个人包全了,李清和柳七只在边上笑笑就好。

李清和晏殊算是认识得了,一个说别来三郎风采不减,一个说今日晏公俊雅非常,自然的言笑欢然,只是介绍到柳七的时候,晏殊神色有些淡淡的,尽管柳七很是恭敬,只换了一句久仰而已。

这明显的冷遇连李清都感觉出来了,心里很有些不舒服,柳七虽然过后只是一笑,李清心里可结了个疙瘩,这第一柳七可是他邀来同行的,二么今日可是给你贺喜来了,怎地如此不给人面子?这可不是不给柳七面子,这是不给我李清面子,老子有点不爽。

将李清三人往里面让的时候,听得晏殊随口问柳七道:“贤俊作曲子么?“

柳七躬身答道:“只如晏公亦作曲子的。”

晏殊嘴角一启,轻笑道:“殊虽作曲子,不曾道‘彩线慵拈伴伊坐’。”说完,自行去迎别的宾客了。

柳七听得这话,身躯微微一震,抬眼望望李清,脸上已无笑容,只是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只是那个眼神,那有平日的风流洒脱,分明就是无助,隐约滴着血,看得李清心里一痛,妈妈的,你就是什么正人君子么?你家里养的歌妓还少么?脱了裤子你他妈不一个鸟样,装什么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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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香口脱险

亏得有些大,一肚子黄汤灌下来,李清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的要命,酒虽然是低度,可也架不住多喝,并且那把吉他还给留在王府里了,王钦若说了,那是给他的罢相之礼,罢个相还要收礼,那把琴可卖几百贯呢,真是奸臣啊!

而且还是被人叫醒的,这叫李清更加不高兴了,不知道在后世能睡到自然醒,是一种幸福么?不过不能发脾气,因为云三娘和谢大娘以前从没早上侍侯他穿衣服过,两个美女侍侯他穿衣服,按说应该很香艳才是,李清却没感觉到,动作是很温柔,但速度也太快了些不?咱来不及干什么啊,并且两人配合的并不熟练,把李清拉扯得象个提线木偶。

才收拾完两人拽着李清就走,居然还是出的偏门,门口早停着挂大车了,上了大车李清才问,咱这是去哪?出什么事了么?

上的车,放下帘,云三娘和谢大娘才放松了点,云三娘只是看着李清笑笑不说话,谢大娘倒是说得气人,三郎不是说庄上有丝绸么?这便与我等姐妹一起去挑挑吧。

得,你这是要是挑丝绸?你这分明是要去抢丝绸的架势啊,晚点就不行么?没见我头还晕着呢,乍就不知道心疼人呢?李清没什么好气的。

“三郎昨日夜晚可是去那王钦若府上?”谢大娘问道。

是啊,还被他讹了把琴走呢。

莫非是王钦若被抓了?我也被牵连?不对啊,这也不是跑路的架势啊。

“这王钦若官声不佳,学子们对他都多有垢论,三郎为何与他相近的?”云三娘问道。

原来是为这事么?唉,咱中国人真好糊弄的。

领导想做坏事了,都让秘书出面去办,难道这罪责就是秘书的了?中国人在历史上就喜欢论些忠臣奸臣的,王钦若建议皇帝取消自五代一来的欠税是沽名钓誉,你那些忠臣们怎么不去钓一钓呢?莫非你眼里看不见老百姓疾苦?秦侩要杀岳飞?秦侩可是状元出身,人家问他岳飞有什么罪,他回答莫须有,他脑子短路了?他不知道这天下有悠悠之口么?随便编个罪名行不!一句莫须有得臭几千年啊。

君父君父,董仲舒弄得这‘受命于天,君权神授’还真有市场。不都是争权么!拿什么大帽子扣人,好官坏官儿看他为百姓、为国家做了什么,反正李清就不觉得王钦若有多坏,弄一班没能力只会说些空话的道德先生在朝堂上,对这个国家只会有更大坏处!

李清没好气的反问一句:“莫非都去与寇相亲近么?这寇相亲近之人,现下还少么?”

谢大娘笑道:“三郎莫要多心,其实我等姐妹对三郎做法并无异意,只是三郎言行也需收敛些,怕恐不容于世的。”

这说的怕不是去王钦若家了,莫非她们都知道昨儿在晏殊酒宴上的事情了?难怪她们都为我担心啊,昨天的言辞也是过分了些,得罪一班官儿,特别是喜欢讲仁义道德的官,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的,说不定还会连累秦时楼,人家这些姑娘们才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啊,李清想到这,脸上有些讪讪的。

云三娘轻笑道:“今儿一大早,楼中收得花帖无数,更有十数家楼馆,派得车马守于门前,俱是要与三郎一会,我与谢小妹原是以为三郎昨晚烂醉如泥,不知上哪欠得这许多风流债,后觉情形异常,方叫来随烟细问,方知昨日一事,三郎日后进这汴京,倒要仔细些了,没得叫那家楼馆抢去,无法脱身呢。”

谢大娘轻叹一声说道:“自打入这倡门,已没把自身在做常人看待,三郎何苦为我等命贱之人强出头呢?得罪这些人等,只怕这日后,要吃许多挂碍。”

吃就吃吧,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再说,本就不想和官场人有多少牵连的,闹心,这种地方你方唱我登场,李清也不是对历史全无了解,依稀记得寇准也不是有什么好结果的,名臣忠臣又如何?王钦若这奸臣又如何?名利场中一个游戏罢了。

反正也是有吃有住的,想那么多干吗?

云三娘一边幽幽的说道:“三郎昨日对随烟说的话,已传遍全楼,这话也新奇有趣,初听着平淡,细想来余味无穷的,叫人心醉。”

可是那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其实何独说话如此?做人不也如是?

进得庄来,谢大娘和云三娘都被厅里的几个丫鬟吓了一跳,连忙细问究竟的,李清只是稍微提了下是石小公爷送的,不过张管家可就是尽情的发挥演绎能力了,小公爷出场如何个排场,人品如何个贵重,当然,很是强调了对他又是如何个客气了;顺带还表示了他对庄主的景仰之情,有早饭吃被他说得居然扯上仁义了,李清实在是听不下去,张管家,好象你该去安排些吃的,我们可都没吃早饭呢。

妹妹就是妹妹,若英几句话就证明了花衣服对女人的吸引力是无限的大,更何况还有国公爷府上送的首饰呢,那简直就是催命了,于是三个女人都挤到库房里去了,李清一个人吃完了早饭都没见出来,可不是没去请的,请了好几次呢,反正人家正忙着,回答都是没空。

安小哥是隔了好久才回来的,一早就告诉他李公子已经先行回庄了,让他牵着马自行回去呢,他哪知道怎么回事情啊,牵着马才出秦时楼就被围住了,不知道哪个消息灵通的,居然知道他是李清的亲随,如何会轻易放得过他,缠得他无法脱身,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居然后面还有人跟着,还好他也是汴京城里打小混大的,左转右转让他都给甩掉了,出了城门,安小哥还留了心眼,远远的兜了个大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了,才回到庄来。

李清瞧瞧安小哥,辛苦啊,衣衫被扯得比上次打群架还要不堪,脸上没有伤痕,只是隐约倒有个口红印在那里,李清笑着要安小哥赶紧洗了去,一会回房要是河东狮吼起来,他李清可是完完全全不会负责任滴!

第九十七章 责备中的善意

张先居然一大早来了,李清比较郁闷,昨晚睡得实在太晚了,三个女人自己一台戏就罢了,还非要把李清也扯来说话,先是听了一大堆的关于衣服首饰的专业知识,然后还要详细汇报与石小公爷交往的历史经过,至于那只扑在李清身上的狼,形容了很多遍,连李清最后自己都不太说得清那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反正说的体重早过一百斤了,牙都五寸长!

至于晏殊升官宴的情形,讲故事的已经不是李清了,由谢大娘主播,云三娘加旁白,听众不只若英一个,李清算是门口卖票的,因为几个丫鬟也听得入神,要她去倒茶都不是很乐意,反正李清觉得她们说的三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咱形象啥时候那么光辉过?身高八尺?特别是据说帅得不象话。

直到睡觉的时候,若英才反应过来那说的三郎似乎和自己夫君有那么点扯不清的关系,很有些柔情似水的,当然,李清还能怎么做呢?总不能对不起八尺的身高吧?

一个眉飞色舞,一个没精打彩,李清偶尔很鄙视的看看张先,都有早饭吃了,怎么还堵不住你的嘴!

其实这哪能怪张先的,人家兴奋也是有原因的啊,这京城烟花界点击榜,近日已经另有新格局了,李清超越老牌魁首柳七,俨然已登榜首,只是因为他过于钟情秦时楼一家,所以vip年度榜上表现得还不太好,不过这要李清以后多转转场子,到处都露露头,问题应该也不大的;更可喜的是他张先,因为有两位牛人大大推荐提携,点击榜上狂飙猛进杀入了三甲,并且因为他勤劳的四周混场子,这脸早熟了,所以vip榜上也是名列前矛的。

以后他张先也是个牛人了啊,几个大场子他不敢踩,可那些小场子,哼,看还敢收我张先的钱!刘胖才子肯定是很嫉妒张先的,心里极为不平衡,以至于昨天晚饭都不叫张先一块去了,不过张先没在意,他昨天高兴得就没吃!

好不容易等张先心情平静了一点,才向李清通报起别的情况了,京城内自寇准献天书后,官场格局又是一变,王钦若除太子太保衔出判杭州,现在是寇准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了,不过王钦若圣眷也未衰的,听闻圣上还为他出判杭州亲笔题诗一首,诗曰:早自外朝登近侍,克符昌运振嘉名。一参黄阁推良画,再陟鸿枢显至荣。该博古今堂献纳,勤劳夙夜每专精……

得,你打住,李清赶紧制止了摇头晃脑的张先,你要拍皇帝马屁,到我这是没用的,子野兄,一大早跑来,肯定是有事找我,说吧,要干嘛?琴不是已经给你一把了么?

张先被抑制住了激情,很是不高兴,心说这李三郎以前挺识趣的一人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庸俗呢,就不能让人把感情抒发完么?圣人都说要同乐乐的。

又是丁谓找我?怎么老是张先来报信呢?莫非张先专盯着丁谓拍马?好奇的问问张先原因,早知道真冤枉了张先。

丁老大人可是风流人啊,精通音律,诗词也好,棋画也在行,所以喜欢没事就找一般才子们唱合,张先怎么都有些才名的,所以常被找了去,因此和丁相关系熟点,再说丁相为人甚是平和,不太摆架子,哪象寇准,昨儿上门相贺,连门都没让张先进。

其实李清对丁谓也是很有好感的,挺慈祥一老头,从不上升到道德高度训斥人的,很是让人亲近,既然是丁相找我,那就去吧。

路上李清憋不住问张先,这柳七才名也高的,怎么丁相不邀柳七去诗词相合呢?张先只是叹叹气,告诉李清这缘由可是一言难尽,以后找时间再说吧。

丁相这次很是严厉,不过严厉中透着亲近,让李清听了一点都不反感,还有些感动,咱在大宋可没几个亲人的,一个老人家,斥责人做事不妥当,那可是关心你,特别是丁谓手上抓着一把长弩这样说。

“三郎心思敏捷,才华出众,奈何太不通时务!子野,这既为三郎之友,如何不时常提点下?为友之道,当心诚相待!”丁谓喝道。

张先边上唯唯喏喏,心里委屈的不行,这三郎都没告诉过我啊,我只知道他喜欢秦楼楚馆的勾当,谁想到他吃饱没事做什么弩啊?才子不做去做工匠?下次一定要好好批评,虽然上次做的天灯蛮好看的。

李清很诚心的说道:“此等微末之技,如何累及丁相动怒的,实为在下与王德显公子行猎,遇得险情方有此一想,莫非大人恼怒在下习这奇淫技巧么?”

这个李清可是有想法的,这丁谓好歹也是个副宰相的,要是能把他的观念改变一点,让这大宋稍微重视一些工匠啊技术的,这对后世可是受用无穷了,李清正想着怎么遣词造句,整出一个好道理来说服说服这老头呢。

丁谓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老夫岂是那等腐儒!清谈高论,不及实务,老夫看重的,正是三郎这种灵巧之人,然三郎也该花些心思在人情世故上了,你可知这京城习俗的?这六月二十四乃西灌口二郎生日,这二十三日照例需向御前献送球杖、弹弓、弋射之具,有新奇出彩者,自可获封赏无数;若非万全司献的这长弩为老夫所见,心下暗喜方问清缘由,岂不埋没了三郎。”

见李清还想分辨呢,丁谓一摆手,又说道:“老夫亦知三郎无心仕途,然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丈夫立世,岂可默默无闻,虚度此生的!此事老夫亦有安排,三郎不必多言。今日叫三郎过来,亦是为这西灌口二郎生日一事,三郎可知玉清昭应宫否?”

玉清昭应宫,这是什么东东?有个宫名想是和皇帝老子扯上关系的,我一个小百姓如何会知道呢?

第一百章 大场面(二)

习俗各地不同,这汴京的二郎庙因是香火特别旺,这大宋也是推崇以孝治天下,所以便有了这么风俗儿,这几年海晏河清的,越办越是红火热闹了,若英娓娓道来。

李清本就是要岔开话题呢,免得若英伤感,所以又问起在大宋究竟有多少个节日啊,若英掰着手指这么一数,李清听得也是惊叹不已,大宋的官儿,原来做得也甚是舒坦。

基本上二十四节气都要放假的,正月初一放三天,立春十五也要一天,清明节还是放七天假,连着端午、中秋、重阳的,加上些什么佛诞日、中元节、天宁节,比如下月的二郎生日,李清听若英一边数一边计数,这一年的节庆放假都有一百三、四十天了,敢情都追上后世的双休日了。

节日多好,这个李清比较赞同的,后世不也整出两个黄金周么,拉动消费,再说,秦楼楚馆的生意也好啊,大宋官儿收入可不怎么低,俸禄虽然只有几十贯,可米,面、酒、肉、柴薪、布、丝绸都是另发,连按级别有多少随身差役家人,都另外发钱,特别是还有公用费,象丁谓这个级别的就有几万贯一年,上不封顶;要是做外任官了,家眷还另有费用,而且按官儿大小另有职田,这收入连税都不交的。

连喂马的草料都是发的,难怪个个想当官。

听张先闲聊说起过的,檀渊之盟的时候,大宋这边原打算一年给个三、五百万的,谁知道一谈判,人家才要三十万,三十万贯!只是大宋几十名官儿的一年费用,买了个平安,倒也确实不是亏本买卖,这一打起仗来,得花多少钱?

据说,因为张先也不大清楚,毕竟还不是官儿,咱大宋一年的收入在六千万贯到八千万贯之间的,富确实是够富的了,难怪历史上的宋朝老拿钱去买平安的。

拿钱买平安,只是个暂时,绝对的不可行,所以后来亡了国,不过历史书说岁币三十万贯便是人民沉重的负担了,还是多少带了些阶级感情色彩了。

李清可没觉得自己能够操上这个心,他现在只想若英不提伤心事就好,又问起这西灌口二郎生日那天,究竟怎么个热闹法呢?

若英说她也只是去年和云三娘去了次,反正人山人海,听说很多人都是头天夜里便守在庙前了,争着烧头炉香呢;至于社火和露台上进献之物,人多,她可没挤进去看过,想想若英简短的告诉李清,就象把桑家瓦子搬了过去一样!

那玉清宫前有什么好玩的?李清接着问道。

若英告诉他,玉清宫只是前两年才修好,只是因为官家驻跸,所以现在比二郎庙前还红火些,自然也是一应俱全,而且还在宫前立了两个幡杆,高数十丈,一个是京城所立的,一个是修内司立的,请了表演的人爬到幡杆上斗艺,装鬼神吐烟火的,各种惊险动作,很是吓人,说是要弄上一整天的。

好玩,听若英这么一说,李清很是向往,笑问若英,那天咱们是去二郎庙呢还是去玉清宫的?若英这时候才展颜一笑,自然是随夫君意愿了。

下次可不随便和若英聊家人的了,好不容易才给逗笑了。

不过李清觉得有些不对了,这几天怎么一听到‘火’字心里就是怪怪的呢?

社火,烟火,对了!李清突的一喜,我找到事情做了,我要做焰火!

说干就干!

与若英成亲那天,李清就见着烟花了,当时四朵烟花升起,引万盏天灯飞起,不过李清当时心不在这上面,现在想起来,那烟花可不怎么地,第一是用弓箭射上天的,高度不怎么样;第二颜色也不漂亮,就是些黄黄的光,第三炸开的范围也很小;李清后世小时候只能在电视里看看国庆节北京的焰火,后来读书的那个城市有一年举办烟花节,李清与同学爬到山上,距离远,听不见声音,当那烟花炸开在夜空中的灿烂景象,却一直留在心中了。

把管家和安小哥找来,李清便问京城里哪里能买到硝石和硫磺的,安小哥对京城可熟悉,便问道公子想要什么硝,这生硝、芒硝、扑硝药理可不尽相同,公子还是说清楚的好,没得吃了坏事的。

吃?做火药的东西能拿来吃么?李清可不懂什么药理的,不就是硝石么?怎么还分那么多种,李清只好解释说是烧了能起火的,安小哥才一笑,原来公子要的是火硝,药房里也有卖的,不知道公子要来何用?

居然是想做烟花,张管家和安小哥都有些吃惊,想要烟花,买不就是了?如何需要做的,和李清这么一解释,李清才有些明白,那日放的烟花可是军用品,一般用来报信传递消息的,火箭就控制的很严,那不是用来玩的;民间用的烟花可不能飞上天,分两种,一种叫盒子花,一种架子花;盒子花大多是泥胎,里面填了引火之物,放在地上点燃之后往外喷火星,最高能喷一丈,架子花就不一样了,将药剂涂在棉线上,用竹条扎成各种形状,如人物花鸟什么的,点燃之后非常好看;不过架子花不是说放就放的,有专门的人来搭,而且这玩意也比较贵,非大富之家不能放的。

莫非公子想在庄子里扎个来玩?张管家很有些不以为然的。

李清笑笑也不解释,只是吩咐张管家和安小哥多带上点钱,马上进城,安小哥去药房买二十斤火硝和四斤硫磺来,还有看看药房里有没有明纨卖的,也买些来,对了,什么丹丸一样买几个,还有说的那个什么盒子烟花也买两个来;张管家去万全司,告诉张小二,尽心做把长弩来,上好材料只管用,最好上面镶些金啊玉的;见张管家似乎有话要说,李清故作神秘的用手朝天上一指,管家休要多问了,这可是要献给上面的。

还是这句话管用,张管家是实诚人,立马变得恭恭敬敬,这会子李清就说把房子全给扒了,老头儿怕也是二话不说的照做了,走前还特地跑来问,带个一千贯可够使得?

李清可不想在这个上面赚钱,丁谓不说给五千贯么,有钱人,咱不给他省,李清笑道,只要做的好,二千贯也使得。

安小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李清等得有些心急,这也没办法,这硫磺、火硝的,一般做药用的时候,一次用个一,二两就足够了,哪有谁一次买二十斤的?除了李清吩咐要买的东西外,安小哥还多了个心眼,买了一大束引火线回来,不说是要做烟花么?

李清可没管安小哥在边上奇怪的,三下二下就给拆了,不说是黑火药么?怎么不黑的?莫非里面没有木炭么?

先点一个看看。

说是要放烟火,若英都跑过来看,安小哥的两小孩更是兴奋的很了,找块空地点着了,不错,火焰倒是喷的很高,一来是白天,效果不行,二来确实颜色太单调了,瞧着两小孩兴奋的样子,李清笑着说,等着吧,我可要做个比这强十分的。

这可是危险操作,李清叫安小哥把两小孩带的远远的,拿过安小哥买的材料看看,丹丸就有几十个了,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成分,不知道无机盐多不多的,反正一律捣碎了再说,一大块明纨也敲成粉末。

自从穿越到了宋朝,虽然正值繁花胜景的年代,李清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能做什么的,宋朝都已经有烟花了,军队里也有很多种类不同的火器,李清可不认为这没弄出最佳的黑火药仅仅是因为什么配方,把古人当傻瓜?肯定有别的原因,只是李清现在哪有机会接触到军队里的东西?

安小哥安顿完小孩,也过来给李清搭帮手呢,李清支使他去弄些上好的木炭来,细细的研碎了,毕竟是药用的上等材料,用戥秤将火硝和硫磺的分量配好,等安小哥将木炭粉拿来,先用水调了块拳头大小的黑火药来。

再把丹丸、明纨碎末都给混在一起,把火硝和硫磺、木炭加水调在一起的,这可不是做火药了,木炭自然加得多些,也没贪多,先是做了拳头大那么二块,叫安小哥都拿到安全的地方晾干了。

等完全干透了已经是下午了,李清小心的把那块火药捻碎,找个竹笔筒塞进去,插上印火线,然后和安小哥两人找了个僻静地方,这火石李清可不会用,只好叫安小哥去点了,只是吩咐安小哥点着了就快跑,自己离个20米站着远远的看。

一声爆响,竹笔筒四分五裂了,一阵硝烟冒起,安小哥惊得跌坐在地上,可李清却是站在那里摇了摇头,不对头,拳头大一块啊,别看这竹笔筒炸飞了,咱小时候玩得轰天雷都比这个威力大,李清很有些失望。

可这声音在李清耳朵里不算什么,在庄子的人听来可就了不得,纷纷跑出来观看,不过她们出来只看到失魂落魄的安小哥,跟在有几分垂头丧气的李清后面而已。

李清有些沮丧的,配比绝对没错的,怎么会威力这么小?弄得李清吃饭都没精打彩的,若英也不明白缘故,也不知从那里劝起才好。

看来还是读得书少啊,怎么这黑火药我弄就不行呢?

安小哥可不这么想,在他眼里,李公子可是神人了,这不是晴天霹雳么?所以他吃完饭,兴致勃勃的来找李清,这不还有两块么?庄子里的人现下都传开了,都说着要见识见识呢,不如公子再去试试?李清本来是灰心的没有兴致去看了,若英边上劝着,妾身也想开开眼界呢。

这烟花可不能弄个笔筒装了,研碎那块混合物后,李清干脆拿些纸来一层层裹了,把引火线插了进去,想想再弄个绳子绑上,便和若英跟安小哥来到园子里。

估计安小哥本就是受众人所托来找李清的,园子里早聚满了人,小丫头们下午只是听了那声巨响,什么也没见着,可安小哥的描叙很快便传开了的,一起磨着安小哥来求李清呢,这时见得李清他们过来都是欢呼起来,蹦得最高的,可就是狗儿了。

见得大家都高兴,李清兴致也高了点,和众人点头招呼完,抱起狗儿,想起自己夸口说过要做个强十分的,有些不好意,。

叫安小哥将这烟花吊在树上,有了下午的经验,怕不用在吩咐安小哥跑远点了,其他人更是离的远远的看着。

火光亮起,接着就是安小哥飞也似得跑来了,然后一声炸响,声音不大,一团五颜六色的烟花绽开。

别说园子的众人都看得呆了,李清自己也呆了,这才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呢,下午的黑火药让李清失望了,可这烟花,效果却远远好过李清的预计!

狗儿在李清怀里,扯着喉咙直喊,晴儿手指头含在嘴里,呆得说不出话,若英也是情不自禁的挽住李清的手臂,美,真美,就象梦境一样!

众人里只有安小哥很是不爽,下午给那一声吓的,刚才他只顾着一个劲往后跑了,什么也没看见啊,只知道火光一闪,谁知道这个和下午的不一样啊。

公子,这不还一个么?也去做了行不?安小哥哭丧着脸说,刚才小的啥都没看见啊。

第九十八章 掷地有声

自打进了这玉清宫,李清基本上就很少说话了,有时丁谓问他话,他都随口恩啊两句,不象张先,一直在妙语叠出,什么琼楼玉宇啊,什么气象万千啊,李清没认为张先是在拍马屁,张先是有才,不过现在,李清觉得他张先没什么才,因为,他远远没有说出李清现在的心里感受。

这不可能,李清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时候听说宋朝有这样的建筑了?诗歌散文里有提到过?李清想不起来,欧阳修还是苏大胡子,他们没眼珠子么?这样的宫殿、这样的景致如何不写到文章里去?就连《清明上河图》里,张择端也只是把皇宫画得美仑美奂,图中何曾有画上这样的建筑群?

绝对不可能!李清脑子里一直没想着什么诗情画意,他只是翻来覆去的竭力想着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书上曾经见过有描写这个玉清宫的,看来还是读的书少啊,眼前就立着这样一大片楼宇,这是什么样的宫殿啊,站在紫微殿前,李清看着一根立柱就发了呆,三人合抱粗,高约十来米,这个殿得多少根立柱的,李清走过去摸摸,木头的,怕不要千年才能长出个这样的树来。

李清已经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他跌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发起呆来。

这玉清宫可是皇家禁地,带来的禁卫把守在四周路口,偌大的宫殿里,只是他们三人在闲庭信步,丁谓的介绍宛如后世电影里的画外音娓娓道来:“此宫分二千六百一十区,楼宇三千六百一十座,分紫微殿、天书阁、宝符阁、先猷殿、长生崇寿殿、太初殿、明庆殿、二圣殿、集禧殿、安圣殿等,诸天殿外,二十八宿各一殿,有议者以谓玉清之盛,开辟以来未有也,虽阿房、建章不如也,三郎以为如何?”

等到丁谓又问了一遍,李清才反应过来,连起身行礼的给忘了,李清还坐在台阶上说:“宏大瑰丽,不可名状,李清才浅,说不出来。”

丁谓其实一进殿就在注意李清的反应,张先那是看花了眼,头一昏就开始满嘴胡吣,形容词一大堆,丁谓一点都没听进去,而这李三郎时而拍拍白玉栏杆,时而摸摸墙上的壁画,看个楼宇李清还要分几个角度去看,有几个殿没用立柱支撑,李清便歪着头去研究那斗拱,这才叫会欣赏的,如何不叫丁谓这个玉清昭应宫使大慰于心的。

现在李清连个礼节都顾不上,坐在地上和相爷说话,丁谓一点都没在意,要得就是这效果,七年心血没白费啊。

丁谓眯缝着眼,看看李清,笑问道:“三郎可知道为何老夫被派为这修玉清昭应宫使的?”

李清摇摇头。

丁谓得意的捋捋胡须,说道:“祥符四年,禁宫失火,该当重修宫殿,老夫承担此差使,因患取土远,老夫即命当街取土,不几日,便成深沟,三郎可知老夫有何深意?”

把街道挖成沟?这有什么得意的?只因为用土不方便?不方便就叫人运啊!李清摇摇头。

丁谓大笑一声,说得兴起,一撩袍角,居然和李清一起坐在台阶上,转头道:“街道为深沟,老夫命人引入这汴河之水,这舟撸直通宫禁,则砖瓦巨木随之而入,待得修复事成,复以砖瓦杂物及毁坏器材填入深沟,又成街道,时人谓之一举而三役济矣,省钱亿万。”

丁谓在放声长笑,李清却吃惊的嘴都合不上了,一举三得,原来说得就是你老人家!什么东西能体现文明程度?什么东西能体现人的智慧?是创造,是发明,不是杀戮,不是毁坏!元朝的骑兵是强大,但它给人类文明带来过什么?

李清曾经在看美国电视剧《csi》的时候,听到台词里说过,现代法医鉴证学,就是以中国宋朝的宋慈为鼻祖的,而丁谓这个一举三得,不正是后世里的统筹学么?唐宋立于世界时代的巅峰,靠的就是丝绸,瓷器以及这些能体会人类文明高度的东西。

丁谓可还没说过瘾,又道:“此宫图纸即成,时人计之需耗时一十五年,老夫建来,只用七年,皆取一举而三役济之法耳。”

丁谓得意的笑声里,李清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袍,对着丁谓深深的鞠了一恭,这是李清自打来了这大宋,最诚心诚意的一次行礼,丁谓是‘五鬼’也好,是奸臣也罢,李清敬得是他的智慧,唐宋能傲立于时代文明的顶峰,靠得就是这种智慧,他们这种人,就是中国古代文明的脊梁!

丁谓坦然的受了李清一礼,又开声问道:“三郎不觉得此举为劳民伤财之举么?”

这个,李清倒没想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拿眼睛看看张先,这个平时乖巧的人,也是噎住在那里,出不了声。

丁谓施施然站起,笑道:“这钱财放于府库中,便于国于民有益么?老夫就是要建这玉清宫,说什么阿房,建章,老夫就要明示天下,大宋之盛,不独汉唐,我丁谓亦不仅是那寻章问句之人。“

的确不是。

丁谓想来说得有些豪气了,拍拍李清的肩膀,“听闻三郎前日与一干清流有些冲突,虽是略嫌鲁莽,但大丈夫直抒胸意,亦是人生一大快事,且那等腐儒,整日介道德文章,做得何事!昔年太宗皇帝已取定难五州,将那李继先赶至不毛之地,虽取之有垢,然太祖皇帝亦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偏那等酸腐无用之人,自命清高,说什么取之不义,以德服人,竟将定难五州还与李氏,莫非还了定难五州,他便不反了么?如今连灵州都已陷贼,我天朝西顾无路了!”

天哪,七十岁老头啊,原来你还是一愤青,这倒没看出来。

谁说大宋一直就是懦弱的?这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难道不也是掷地有声么?

第一百章 大场面(三)

李清这段日子过得很是充实,看来人还是得有些事情做的,光吃了睡,睡了吃不行,这证明人比猪还是要有追求一点点的。

目前做烟花这个娱乐活动没人敢和他争,能爆炸的东西总是让人敬畏的,安小哥也很满足于研磨木炭、丹丸,而且是越磨越细发了,在这么伟大的事业里能尽一份力他已经很高兴了,志在参与,不是么?

目前工作进展很是顺利,制作过程中他已经得出很多体会了,比如混合物晾干后不要研磨的太细,这样闪光的时间会久一点;加入粗一点的木炭不但燃烧时间久,而且炸开后,光点还会随风飘浮,材料里面已经增加了岩盐,这样颜色会更多点,铁粉没法弄,铁锈倒收集了不少;另外包装材料不仅仅是纸张了,李清还研究出了棉布及丝绸包装的,只不过丝绸棉布都用硝石水泡过的,总得来说,棉布包装的点燃后效果比较好,因为经烧一点,而丝绸包装的,就看起来比较上档次了。

安小哥在多次担任点火工作后,对引火线长度对应的时间控制,已经有了很深刻的认识,虽然不能整理成理论,不过点燃后跑多远才会炸开,他已经基本胸有成竹了。

这期间张先来过一次,送回腰牌顺便代丁相爷把五千贯带了过来,不过李清没和他说烟花的事情,只让他去看看柳七和云三娘排的曲子,也好和丁相爷回禀一声,从张先听完曲子的激动摸样,李清就知道他回去和丁相绝对会说得天花乱坠,这个不用担心的,人家可是有才的。

张小二做的弩可是过了二十天才给送来,好看,果然是贴金镶玉的,不过李清对这样的弩可没什么感觉,花里狐哨的,一点子杀气都没有,这还能叫兵器么?

只是李清还叫张小二再做几把弩的时候,人家面有难色了,李清奇怪的问怎么就不行了?张小二告诉他,虽然石小公爷和王少将军他们都订了不少,可丁相爷吩咐过,除了李清要的这把弩,万全司要等六月二十四之后才能正式制作这种弩,而在这之前呢,对外一把都不能流出去,司官现在可看得紧,如果公子还要,要么和丁相爷招呼声,要么等二十四日后如何?

还要等?岂不坏我的事么?

李清为难的指指桌上的那把华丽家伙,说道这把能射么?

张小二可激动了,李公子,此弩如何便不能射得?莫看外表华丽,绝不差与先前的那把。

李清做烟花,与这弩可是有很大关系的,不去试试如何能放心得下?一试了才知道,这弩确实不是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来什么东西都不能想当然啊,包括老祖宗说过的话。

等李清试验完了,张小二送过来的三十支桦木箭只剩下了十只,这十只可是宝贝了,专门请了王少将军过来,也只给他射了一只,他还想再射第二支,李清无论如何都没答应。只是让王少将军带着一只箭去丁相府上,悄悄的试给丁相看看。

瞧瞧日子也接近二十四日了,李清叫来柳七和云三娘,要他们带上那十一个女孩子,套上车,咱们去逛逛玉清宫去,找找感觉,可别一瞧着那场面,慌了神演砸了锅可不是玩的。

现场彩排,也就是所谓的走台了,自然是要请丁老相爷去看看的,不过李清只是和丁相爷应酬下,便带着若英在玉清宫里四处逛去了,留下柳七陪着丁谓,他心里也很是矛盾,虽然话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始工,这柳七要是仕途顺了,也许那些流传千古的词也许会少了许多;不过既然当朋友看了,特别是经过上次晏殊宴客事后,李清可不愿意柳七再被人鄙薄的,所以还是特意让柳七和这丁相爷多接近接近,没准不要再等快二十年才能做个小官,也算是咱朋友一场啊。

不知道算不算失礼,等李清回过头来,丁相爷已经走了。毕竟玉清宫大了点,而且也确实漂亮了些,何况这是皇家重地,收藏那所谓天书的地方,平素象李清这样的平头百姓,只有远远看上几眼的份,象现在这样带着若英手牵着手逛,如同走在自己的后园子里,这机会可是难得一遇的,若英又比他懂得多,比如那画上的字就比他认识的多,这宫殿楼宇橱龛里,悬挂的居然是唐、五代的名人真迹,张旭怀素的字,王维的山水画,还有几幅说是颜真卿的帖子,李清很有些迈不开步子了,他可知道这些东西,是绝对流传不到后世的,早在历史风烟里化为尘埃,面对这些都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文化瑰宝,李清很有些想哭一场的冲动。

恋恋不舍下,所以李清转回来时候的晚了,不过柳七告诉他,丁相爷很是满意,还赏了他一块玉佩,言谈中柳七露出了几分兴奋的神情。

这人就是这样,往往身在局中就会看不开放不下,柳七可知道他会被后世传咏么?他可知道会是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么?他可知道金国皇帝读了他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后,便誓言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么?

居然他会为丁谓的一块玉佩兴奋一下的,何况还是个“赏“字?看来所谓的‘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毕竟敌不过绯衣卿相!

云三娘带着小丫头们,二十二日便离开水云庄,去了秦时楼了,李清可不是小气人,一色的新衣服,反正蜀锦都有好多匹;头上也个个插满珠翠,这可是在皇家面前露脸,别掉了咱秦时楼的身价,水云庄的面子。

柳七和李清却是没有去玉清宫的资格,在京也得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随王傍驾,他们可不行,不过李清倒不是很在乎,不是说外面也热闹么?带着若英一块去看看,这可是女子们不多的抛头露脸日子,怎能不让若英出去高兴高兴的?

第九十九章 又要做曲了

以德服人,这句话颇有些意思的,说这句话的人一般精神面貌不会比雷老虎高得了多少,好人一般自然都好德,而绝不会说自己好色,就象清流们一般骂人家奸臣一样,还喜欢在男女问题上升华成道德问题的,弄得几乎好色就是无品德的代名词了。

只是他们似乎忘了,他们的圣人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也就是孔老二都说他从没见过真有好德而不好色的人,可偏偏到了后世里,还有那么些男人喜欢自我标榜下品德,绝对不好色的,还偏偏有那么些蠢女人相信,估计那只是因为孔老二连个手机都没见过,自然就更不曾见过新新人类了。

所以李清在这个问题上,与孔圣人很有些知音感觉的,凡是让女人觉得自己品德好的,无他,以此获青睐耳。这样的鸟人李清见过不少,因为同是男人的缘故,通常不怎么当面揭穿的。不过李清心里很是鄙薄这种人的,因为这种人无耻!当然,如果真有觉得自己不好色而品德高尚的人,不如去和孔圣人讨论下,让孔二楞子向你道歉如何?

当然,曹孟德也是这么看的,所以他下诏令的时候就说了,要想当官,一切看能力,甭跟我讲道德,讲道德的死远!还一连下了三次诏令,当然他肯定就成了奸臣,戏曲里给他一律抹上大白脸,这也是讲道德同志的高明狠毒之处了。

李清可是后世来的人,总记得邓伯伯的话,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虽然抓老鼠的猫有可能不太检点,偷吃了冰箱里的鱼啊,打烂个花瓶什么的,可它尽了抓老鼠的本分;可往往总是那些不能抓老鼠的猫,要指责批评下打烂花瓶的问题,还把偷鱼吃要上升到猫的本质问题上来,滑稽!这也就是李清为什么尊重象丁谓、王钦若这样的奸臣,而对那些所谓清流不屑一顾的原因。

无能的人,才会很在意道德,才会把道德往自己脸上抹,可自己给自己贴金,那可是大便的颜色,也是大便的味道!

这些感触可不能给丁谓讲,人家才说他有些鲁莽的,李清很想和丁谓讨论下为什么几乎不见后世有论及这个玉清宫的,除了气势不够宏大之外,其他地方都比后世的北京故宫强远了,为什么诗词都不歌颂下?没长眼睛么?

丁谓不怎么想讨论这个问题的,因为他没去过后世的,要是李清告诉他,冲进运河没准就能回到后世,丁谓一定认为李清是鬼迷心窍了的,再说李清对这个方法也没把握,万一穿越到原始社会乍办呢?毛茸茸的猿人怕是不大好看罢。

丁老大人总算告诉李清为什么带他到这来了,按惯例,西灌口二郎生日,官家,也就是圣上,要来玉清宫主持一系列活动的,然后再去神保观接受百姓奉献,这玉清宫修好后老是被那些清流们抵触,也没好好庆祝下,所以,他想今年好好的乐和一下的。

叫李清过来无它,到时候可是要搭乐棚,内外教坊都要在这演奏乐曲的,当然还有些杂剧舞旋,不过丁相很不满意,这么好的地方哪能就是些唱小曲的?所以他想李清好好的弄个大曲子出来,让人家一听到曲子,就想起玉清宫,一见着玉清宫就想起那支曲。

好好宣传一番,这个李清很是赞同的,这么好的宫殿,居然不清史留名,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只是要他弄曲子,似乎不大妥当吧,可丁谓根本就不容他推托,

张先也不帮着说句话的,李清很是郁闷,这可是个要命的差使啊,丁相爷是摆明了要李清给他长脸,作曲的费用都给拨下来了,居然是五千贯,还说要是圣上见了心喜的话,那赏赐可就多了,一高兴,封个官儿也不定的。

钱和官李清倒不是很在乎,这大宋的官儿分很多种,没有差遣只有个虚名的官多了去了,再说,入了官场想出来可就难了。不过李清倒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玉清宫,真他妈漂亮!

离六月二十四日还有月余,且前日未曾慎言,得罪不少人,三郎此段时间正好静心度曲,也不用在京城乱逛了。

只不过丁谓最后给的东西,李清很开心,那是一块腰牌,刻着玉清昭应宫使的字样,丁谓说了,六月二十四之前,你李清可以经常进这玉清宫来,体验体验感觉,也可以带些有关的人来,不过别多了,太招摇让某些官儿心里不爽的奏上几本也麻烦,另外,这弩赶紧去打造一个好的来,别心疼钱,金啊玉啊宝石的,只管往上加,要是有什么缺的,尽管派人往我府上要去!

这个问题倒不大,献给皇上也就意思罢了,也花不了许多钱,只是这腰牌可是个好东西,可以带若英来开开眼界了,这时代娱乐可不多,若英也是天天闷在家里,带出庄都不行,这宋朝有点子身份的女眷,可只是能某些特定节日可以抛头露面的,出去转转也是经常窝在马车里,很不过瘾。

不过,既然要做曲子,李清就得问问丁相了,究竟这仪式怎么安排法,要演奏曲子,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不问清楚,哪知道什么合适呢?

丁相告诉他,六月二十三日,书艺局便向御前敬献些球杖、弹弓、弋射之具,另有些鞍具、衔勒、樊笼之类的精巧玩意,然后便上这玉清宫来,祭祀天书,然后与群臣共宴,观看歌舞,是夜,官家就宿于宫内,设露台于宫外,诸司及百姓敬献之物都放在上面,另外设百戏社火,要闹腾上一天的。

这个社火一说出来,李清觉得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但是又不是想得很明白的,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依依不舍的出了玉清宫,与丁相做别,丁相又嘱咐他很久,就一个中心意思,弄好曲子,否则就对不起他的另眼相看了,他丁相可是一直欣赏李清的。

回去的路上李清还在想为什么社火他会觉得怪怪的呢?还没想明白呢,张先却把这腰牌讨了过去,说是要先用两日,用完即送到庄里来,说完飞也似得跑了,这张先肯定是要拿去找妹妹献殷勤的,李清有些不爽,居然抢在我前头!

第一百章 大场面(四)

李清没骑马,因为人太多了,还有就是若英不会骑马,还有呢,就是只有一匹马。

不过张管家现在做事情越来越显得大气了,咱庄主现在都是通天的人物了,咱好歹也是管家啊,国公爷都对咱笑过,哪能计较小丫头的饭碗里多几片羊肉的?况且还是庄主吃腻的东西。

所以张管家雇的大车全是青一色的骡子,小毛驴拉的现在他可是看不上眼,跟了个仁义主子啊,十里八村打听去,谁家一天吃三顿?要不是老汉拦着,也租田的庄户都差点吃上了,这不,逛个二郎庙也把所有人都带上,连厨房打下手烧火的也不漏。

这车比庄里的那挂好,李清坐在车里想着,得叫管家也整一个来,拉车的大骡子比当初我骑的都彪悍,不过这车虽然大,现在也显得很挤了,因为车里坐着五个大人外加两小孩。

安小哥媳妇很有些抹不开面子的,蜷缩着坐在一边,努力让自己只占很小的空间,原本没想和庄主坐一块的,可这死鬼安小哥居然欣然接受了庄主的邀请,大大咧咧的上了马车,安小哥媳妇想,这晚上还是要给死鬼提个醒了,老没大没小不分尊卑还是不好的。

也许她的死鬼男人会听话,不过她的两小孩就未必听了,异性相吸这个真理果然是车怎么颠都不破的,放在小孩身上也适用,晴儿喜欢扯着李清衣裳问这问那,狗儿虽然才二岁多,雄性激素却充盈得很,比如他就喜欢钻若英的怀里,安小哥呵斥几次都不下来,结果还是安小哥遭到了李清的白眼,狗儿便没心没肺的笑起他爹来。

李清很喜欢这种气氛,后世里资讯发达了,交通也便捷,连地球都说成一个村了,人和人联系的方式也越来越多,但心和心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了;年少无知的时候,总想去远方,把流浪当成一种浪漫,流浪过了才知道,那远方,很少有关切的目光。

哪比得上现在大家全无心机的在一起谈笑温馨?

柳七笑着和安小哥坐在一起,他初初和李清相处的时候,对李清这种不太在意尊卑高下的举动还有些不习惯的,不过他的确是个洒脱人,近来便常和管家一块喝酒,李清都觉得奇怪呢,柳七却说张管家说的那些俚语很有些意思,细细想来不比诗文里差。

张先和几大才子们都在二郎庙前等着了,都是言笑盈盈,一点都看不出有刘胖才子不叫张先一块吃晚饭那么大的矛盾,张先有才不假,可人家刘胖有财,不吃刘胖的饭那简直就是宣布要绝交了的;不过张先是个活泛人,自从拿了李清腰牌把刘胖及其相好都带进了玉清宫后,两人俨然又是共一条裤裆了,于是张先照旧天天可以吃刘胖的晚饭。

到了地界下了车,李清叫安小哥通知众人,各人玩各人罢,别跟在一块受约束了,出来前不是给小丫头都发了五百钱么,想买个针啊粉的,尽管自己去,李清他们自己一行人便和张先他们会合了。

这世上学问多,很多事情都不能想当然的,比如眼前的二郎庙,一听这名字,李清就觉得是神话里的二郎神杨戬了,若英和他说什么孝啊孝的没往心里去,到了庙里一看神像才知道不是,眉间可没有第三只眼的,手上捧着玉笏,找不到方天画戟,分明就是一个文官摸样,问这个可不丢人,李清到处拽着人问,问了才知道这二郎神原来是李冰的次子,李家父子为蜀人修都江堰造福一方,还整出个几千年的天府之国,川人为他们修了二王庙,其中李冰的次子被称为护国灵应王,他可是帮父亲一起治水的,反正和孝扯得上关系,又灵应的,咱大宋百姓实诚,喜欢这样的人,香火就特别的旺。

就没人知道杨戬么?拿着方天画戟的,七十二般变化,对了,还养了一条狗,咬人可疼,当年就是咬了孙猴子……很没面子,除了晴儿的眼光依旧那么崇拜,其他人看李清的眼神都透着暧昧,这种暧昧跟情色没什么关系,不过和智商是亲戚罢了。

切,晴儿,咱们走一边去,我可知道几百年以后的故事,咱不说给他们听,连狗儿不给听,居然一起赖着脸皮笑我!

天色已晚,可庙里庙外依旧人头涌涌,中国人以前还是知道感恩,但凡做了些好事,总还是有人记得,甚至会把你说成神,李清觉得这个二郎神比起后世传说里演化的那个什么玉帝亲戚,可要亲切的多了。

庙前还有很多人准备野营了,说是抢着烧明天早上的头炉香,不过张先说如今玉清宫前比这里可要热闹多了,离得也不远,二里来地,不如就这么走过去?

张先一边走还一边介绍起玉清宫前的热闹来,跳索、相扑、杂剧、小唱,那是不必说了,倬刀、牌棒、装鬼、道术自是新奇好看的,最是两个幡竿上的艺解可是要看的,现下时辰已晚,上面弄起装鬼倒罢了,吐烟火可是京城一绝,三郎可不能错过了。

一听到烟火,李清和柳七、安小哥相视一笑,这些时日,烟火三人看得已是多了,更让李清觉得开心的是,柳七看了烟花之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的,云三娘告诉过李清,想是柳七很想填个词来赞美赞美这烟花的,却不知为何涂改多次后,没了下文的;这个李清能理解,烟花美则美矣,却是一闪即没的东西,灿烂只是一刹那,的确不好联系上感情的,诗词皆得有感而发,柳七是什么人?自然不会象那些庸才们,没事堆砌辞藻乱做诗;不过李清倒记得有那么一首词,说得很是贴切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啸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对了,这可是辛弃疾的词,不知道他老爸现在生下来没,为后人计,还是不告诉柳七的好,让他头疼去,谁叫他有才呢?

第一百章 大场面(一)

回到水云庄,居然谢大娘和云三娘还没走,而且她们早知道这个消息了,这可正好,李清路上想着正需要和她们商量呢。

中国流传下来的古曲,一般都是独奏比较多的,能适合这种大场面的,李清只记得一个《春江花月夜》了,这首曲子原是从古曲《夕阳箫鼓》改编而来,在明清就有记载,本是一首琵琶曲,又叫《浔阳夜月》,后人把这个曲子根据唐朝张若虚写的《春江花月夜》诗中的意境,把它改编成了一个丝竹合奏的民乐合奏曲,这基本上算是中国民乐中的明珠,有拿它改编成钢琴曲的,也有拿它改编成古典吉他曲,更有人把它改编成交响曲。

李清只记得些吉他谱了,不过他可没想在玉清宫里去演奏什么吉他独奏曲,那哪配得上宫里的宏大场面,李清还想把它复原成民乐合奏,这琴啊琵琶的,他可不懂,正要找云三娘这样的行家请教呢。

秦时楼可是顶着外教坊司的名头,自然到时候也得登台献艺的,这下好了,两家凑一块得了,虽然李清还没把这谱子想得完全,可就这不完整的曲子,李清用吉他演奏一遍,云三娘已是听呆了,半晌都不吭声,这倒不出李清所料的,这行家才能这样,要云三娘都感触不深,李清也不够胆拿去玉清宫里献丑了。

谢大娘问李清怎么个打算法呢,李清告诉她,这曲子呢就这样了,不过既然想出个彩呢,这可与夺状元红的场面不同了,那基本靠个人,这个最好能弄个大气势出来。

李清说咱们一起商量下,看我这法儿好不,咱们弄十来个女孩子,这乐器么,最好琴、筝、箫、琵琶、鸣玉什么都用上,还最好个个都不同,这曲子也咱也编一下,根据意境韵味不同,有的地方用不同的乐器独奏,该分的分,该合的合,你们看如何?

云三娘捂嘴笑道:“偏是三郎新鲜法儿多。”

这还叫新鲜?要真新鲜了咱就把爵士鼓都给弄上!

众人都各有事干,谢大娘这些日子是水云庄、秦时楼两头跑,云三娘则负责挑选人手排练曲子,柳七也给李清请了来,不是精通音律么,他李清在柳七面前可不敢夸口的,再说这古琴啊琵琶的,还真不大懂,哪段曲子该用何种乐器,哪段曲子该激昂还是舒缓,这配器的任务自然就交给这行家了。

张管家忙着买田,扩园子,这大宋的环境确实很宽松,买良田是件麻烦的事情,不仅仅是你两厢情愿就行了的,官府上还要派人来复查的,铺保、地契、赋税什么的一堆事儿,李清可不愿意在这上面操心,干脆都交给张管家了,老爷子回了躺张家庄,想是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了的,干劲比较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园子扩大了一倍,圈进来不少山地的,李清看了,好说也几十亩,居然才花五十贯钱,要奖励下老爷子,人家还不要,行事是越来越有大家风范了。

安小哥忙着起房子呢,这个李清就是绝对外行了,玉清宫起的好看他会说漂亮的,至于怎么起的好看他就两眼一抹黑了,后世里他可是一穷人,再说大家都住在火柴盒里,就是楼高些,别的地方和大宋比,那就差得太远了;唯一李清比较高兴的是,他现在有躺椅了,而且还带搁腿的踏脚。

好像无论干什么事情,最后他李清都是一边凉快了,这事情一分工完,李清发现又没他什么事了,云三娘和柳七可是真正喜欢音乐的,李清把曲子教给云三娘后,这两人一直就积极投入到排练事业当中,只是偶尔过来问问李清,这曲子改动这么一点点行不行,行!当然行,你们说了算。

现下李清就坐在躺椅上,很没形象的歪着,天气有些热了,动一动还出汗的,李清和若英两人一块的时候,还是喜欢把丫鬟都打发的远远的,这个李清没法做到视若无睹,大小也是姑娘家啊,当着人家面轻薄自己老婆,李清还是做不到的。

看得出来,若英很有些失落,如今丫鬟多了,安排事情只是吩咐一声便好,连厨房里的杂事都交与安小哥娘子打理了,这所谓的状元红已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嫁了人,自是不能抛头露面去弹琴的,园子里又是扩院墙又是修房子的,来往人也杂了,连李清和若英傍晚手拉手散步的风景都给取消了。

若英之前也常常去看云三娘他们的排练,都是过去的姐妹啊,谢大娘比李清还重视这事的,楼中精英几乎全派了来,纷繁复杂的乐器不下几十种,让云三娘和柳七一一挑选过了,最后确定十二人,当然这也在李清的强烈建议下的,不过李清没要求一边弹琵琶,最好还一边扭扭腰肢,一来人家不会同意,二来扭腰那可得穿旗袍,这大宋的长裙可不兴整出女人的s型身材的。

若英看了几次也不去了,人都有个参与感,一旦介身事外的,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李清也是一样,天天看人家都忙得热火朝天,就没自己什么事,很有些不平,下次一定得找个事情完完全全自己做才行。

这样的事情其实还是有的,比如和若英聊天。

只有这样的时候,若英才会显示自己忧郁的一面来,家信早要人捎到西边去了,也不知道老父亲现在怎么了,幼弟才十三岁,这边关的风霜可是能煎熬的下;李清这会子也只能虚虚的安慰,这做官还是有些风险的,若英父亲是太宗年间的进士,官不大,一个小地方的知府,大宋的俸禄也还过得去,她父亲虽说不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也不太贪,一家子本来过得和和美美的,谁知道黄河发大水,好说不说偏偏在她父亲的地界上破了口子,流离失所十几万人。

这一犯了事,自然是为官不力了,全家锁拿进京,还好大宋有着不杀文人的优良传统,男丁被判个充军发配,女眷没入贱籍,若英母亲也是个士绅家的小姐出身,哪见过这个,又惊又吓的,押送回京的路上就一病不起,进了大牢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没入贱籍还是发到军营里去,这日子如何会好过的?李清作为一个男人,可是想都不愿意想的,谢大娘会买下若英,却是不大可能把她母亲也一并买下吧,所以李清觉得这也是件好事,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和若英可不能这么说的,瞧着小媳妇说得泪水涟涟,李清也心疼啊,想家人这可是没法安慰的了的,只能说些宽慰的话,然后赶紧把话头引开。

这西灌口二郎生日却是怎么回事情的?

居然说的是二郎神!这大宋也邪门了,二郎神生日怎么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居然这神话传说宋朝就有了?

第一百章 大场面 (五)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形了,往玉清宫去的路上,行人里女眷们明显比平日里多了不少,更有成群结伴的女孩儿追打嬉笑,尽显天真意趣,俨然一道风景,李清突想起自己庄里的那群女孩们,今夜也是人家眼里的风景了,怕是要入不少慕春少艾的梦里去的。

玉清宫前的热闹果然要胜过二郎庙,加上宫内楼阁上灯火通明,景致更是不同,人就更是多了,虽然张先他们都是围在若英的边上,可在人群里还是挤挤攘攘,若英也顾不上许多,紧紧抓着李清的手,生怕被挤散了去。

宫前搭着个高高的戏台,上面呓呓呀呀的不知道唱些什么戏曲,只是裙钗闪烁,装扮艳丽,灯火照耀下,望之状然若神仙,宫内也是隐约飘来些乐曲,与宫外交相辉映,女孩子的笑声,孩童们的追打,白发翁媪的拌嘴,更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好一个太平盛景,李清看得是如痴如醉。

后世也很有些场合比眼前这景致热闹的,好玩的物事更加多了去了,可后世人追求多啊,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追求的越多,快乐反到更少些了;幸福和快乐,其实是最简单的东西,吃得下睡得香,笑得起来,就是金不换的人生。

若英的小脸儿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两只眼睛珠子都是晶亮,可惜人多了,难免也顾忌一下形象,小女儿态不能尽显,倒是让李清略感不足了,你瞧人家刘胖,尽往女孩堆里挤,居然还偶尔引起些尖叫,怕最快乐的非他莫属了。

人群中叫买小食的也多,李清牵着若英的手,问她想吃些什么不?若英一个劲的摇头,正说着呢,突然天空中一个偌大的烟花绽开,五颜六色,光彩夺目,更有些火星明灭相间,随风飘摇,一时间群星都黯然失色。

宫外众人先是目瞪口呆,随即便齐声欢呼起来,几万的叫喊果然是够宏大的,人群中的若英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夫君,眼里满是情意;张先刘胖等人也是惊奇不已,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是李清和柳七、安小哥三人在击掌相贺,有些不明白啊,这宫里放烟花,他们这般举动为何?倒是张先心思灵动些,心想莫不是又与这李三郎有关。

只过得一会,天空中又是一颗更大的烟花炸开,众人都是跟着尖叫,随即便换成了呼喊‘万岁’;先还是此起彼伏的叫,不多会便汇成一个整齐的声音,连李清都情不自禁的一起叫了,万岁的不是宫里的皇上,万岁的是这盛世的大宋,是这繁华的汴梁。

震耳的万岁声中,又是一个更大的烟花炸开,如梦如幻,就象中国这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中,这北宋的一百来年辉煌,就如同这烟花一样,最是耀眼夺目,突然李清心里一动,要是能让这盛世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即便兴衰变迁,朝代更替无法避免,可哪怕延长那么一点时间也是好的啊,哪怕只能多上五年、十年!

李清神情一下便与边上人不同,陷入沉思里去了。

把李清从沉思中唤醒的,是张先探究的目光,李清清醒过来,现在也不用再隐瞒了,子野兄不必质疑,这宫内大显身手的,正是王少将军王德显,可别怪我李清有意相瞒,子野兄休怪,若没看过瘾,一会小弟再为子野兄放几个如何?

只是这子野兄好没涵养的,这么多优点不学,居然如王少将军一般动起拳脚来,粗鄙无文,有辱斯文,你停手,再打我李清可还手了啊,一会不给你烟花玩。

云三娘带给王少将军的,只有三个,本就是准备在献弩时造造声势的,看来效果不错,刚才烟花炸开的高度怕有六、七十米,李清在马车里还藏着五个,这可是最后的种子了,三十支弩箭有二十支做试验用掉了,王少将军试了一次,又给丁谓看了一次,所以送进宫的,李清只给了三个。

现在缠着李清也没用啊,现下哪有弩弓的,要不子野兄手里拿着放可好?不过等我们跑远些才点火。

弩已经献给皇上了,李清和王少将军也约好了,一会宫里戏散了之后,王少将军把家里的那把长弩也带着呢,到时候约齐了石小公爷,都到秦时楼去,一边喝酒快活,一边在楼上看烟花如何?

且不说李清和张先、柳七他们闲话逗嘴快活呢,玉清宫此时边门开启,一队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有着禁军服色的,还有穿太监衣服的,不下五、六十人,神色焦急,领头的豁然就是王少将军,边上一太监摸样的,依稀就是代太子为李清主婚的那位周公公。

他们可是奉命出来找人的,王少将军也心急了,别看一大队五、六十人的,可现下宫墙外有多少人?杂耍卖东西的,加上看热闹的怕不有几万人!刚才又放了烟花,场面更是混乱些,不见人群里到处都有人呼娘唤儿,招朋叫友么?敢情都是刚才挤散了的,这几十人想在几万人中间找一个人,那可就难了。

再说王少将军也担心,这头牌当红炸子鸡要跑回秦时楼倒好办,已经派人过去召了,可要是那人心血来潮随便钻个小柳巷,又上哪找去?这可不是小事,当今皇太子要找李清!

带出来的人都在人群中大叫李清的名字,可这声音淹在人潮中,犹如泥牛入海,一点波浪都不兴,王德显急得满头是汗了;还是人家周公公有些见识的,站那左右望望,不多时便有了主意,招手把边上几个太监都叫了过来。

“去,都去,不论戏台社火的,杂耍、唱歌的,都与咱家停下来,一起叫呼李清李三郎。”周公公吩咐道。

这会子人群都是各自看戏文杂耍呢,一时间发觉这些角儿怎么都不继续表演了,搞啥飞机呢,那戏台上的小娘子刚才还唱着天宝韵事呢,乍地跑到台边叫啥李三郎?这戏文上也没有啊?莫非小娘子要找你家相公?

大家可都是出来寻开心的,眼见着幡杆装鬼的都扯着嗓子叫李三郎,岂能不随个兴凑个热闹的?敢情是今年的新规矩、新风俗?

人群里还有人叫呢:“李老汉,这莫不是叫你家三郎,想是昨儿偷摘街坊家枣儿的事犯了,快家叫去出来认个错罢!”

第一百章 大场面 (六)

李清现在很快活,原本不大饿的,只是心情好了,胃口也好,陪小娘子出来看热闹么,总要献献殷勤的,脂啊粉啊,这里的货色不大好,有了石公爷送的首饰,若英看得上的也不多;于是便吃上了,这里小吃可多,可若英拿捏着形象不愿意当着众人啃东西的,李清便扯了若英,闪开柳七等人坐到个小摊子上。

油炸夹儿,不就是煎饺么,这玩意见过好几次了,李清对面食不大感冒,一直没吃过,今儿兴致来了,就吃它几个,谁知道一下口他就呆了,好吃!可不是后世里的面皮包的饺子,鲜,香而不腻,外脆里酥,比面粉包的饺子强哪去了!李清一气吃了三、四个,若英秀秀气气的一个还没吃完呢,吃就吃吧,李清还多事,非要人家卖夹儿的告诉他做法。

咱京城就是大气,丝毫没有看不起外乡人的意思,再说这东西到处有得卖,眼见着这客官如此捧场,自然有兴趣解释一下了。

客官刚才吃的,是荤夹儿,外面是笋做皮儿,里面是羊肉,这边还有藕皮儿的,今儿茄皮、菌皮的已经卖完了,客官要是吃得开心,小的还可为客官做几个素夹儿可好?

好!当然好,难怪味道这么鲜,原来是笋做的皮,藕皮的也拿几个来尝尝,怪了,这笋如何可做皮来包馅的?连刀片?连刀片是什么,弄来我看看?

李清扯着卖油炸夹儿的,正要人家展示如何把藕切成连刀片呢,忽听后面有人大喊:李清李三郎,李清回头一看,一个钻在人群里捧着个篮子卖干果的在叫,李清也没多想,冲那人挥手,不要!

居然还叫!李清气愤的转过身去,瞪着那人,可人家叫的开心,眼睛根本没朝他瞟过一眼,李清正纳闷呢,却听见如潮的声浪朝这边涌了过来,不一会,连边上吃夹儿的客人也叫起李清李三郎来了。

若英惊得站了起来,李清握着若英的手,安慰道:“想是同名同姓罢了,应该不是叫我。没事,别担心。”

恰这边上的客人最是多事的,本就凑热闹来逛逛,偏巧见了这两人,连夹子都没见过,待要不屑呢,只是这小娘子长的很是招人喜欢,因此到注意了几分,一见两人这般神情,心里警觉起来,开口问道:“你可叫着李清李三郎的?”

李清自己正坠云雾里的,乍回事啊这,茫然的点了点头,那客人一冲而起,抓着李清的手腕就叫道:“李清李三郎在此。”还不依不饶的连叫好多声。

前面大伙儿跟着叫李清李三郎也都奇怪呢,今儿不喊万岁也不叫二郎神应的,叫这个算怎么回事呢,这会居然有个李清李三郎了,希罕事物怎么不看看的,于是都围了过来;听的叫声古怪,张先、柳七他们也过了来,瞧着李清被人围上了,忙挤过来护卫着,咱刘胖才子很够义气的,一瞧这阵势就明白,敢情又是要打群架抢妹妹了!上,一撸袖子冲过来,就要和抓李清那人放对。

柳七边上忙拦住刘胖的,然后对抓李清手腕那人一礼,问道:“这位兄台,你抓住李兄所为何来,可有缘故的?还望见告。”

你说那人能说出什么?他自己还想找人问呢,不过他倒是一根弦,也不理睬柳七,也不放手,直扯着嗓子大叫:“李清李三郎在此!”

既然大家刚才喊过了‘李清李三郎’的,此时再喊次‘李清李三郎’在此又何妨呢?无非不过多叫两个字罢了,于是大家便一起喊,这一喊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就是越多人喊,然后再围上些人,这圈子可就大了。

别看不过才一人抓着李清的手腕,即便甩开他的手,李清等人想要走脱,那可是休想了,被围得水泄不通,大伙儿真瞧新鲜呢,多事的还议论道:“肯定是拐了人家小娘子跑的,这会事发了。”

边上一有见识些的反驳道:“莫非尊驾不曾听过桑家瓦子的评书么?这状元红义救李三郎我可是听过三回,我看啊,八成是别的楼馆的姑娘打了门来了,不见刚才戏台上的小娘子都大叫李三郎么?看那神情,分明就是个被始乱终弃的主!”

不说李清等人被围在人群中茫无头绪,面面相觑呢,王少将军等人可是已经找得够苦,依稀听见人叫着‘李清李三郎在此’,如何便不赶紧跑过来,走近一看好么,几千人围得紧紧的,哪能挤得进去?

周公公叫来些太监一起喊道:“奉太子命,召李清进见!”

还是皇家身份有威势啊,刚才王少将军拳打脚踢都没赶开人,大伙听着来人口称太子命,瞧见又是宫里打扮,赶紧闪开两旁,王少将军走进人群,来到李清身边,瞧着周围这阵势,很有些想笑,拼命忍住,先是喝到抓李清手腕那人放手,然后肃容道:“奉太子喻,着李清带夜合欢进见。”

原来是王德显要找我,可你这弄得也太过分了吧!李清如何看不出王少将军眼里的笑意,好么,拿我当猢狲耍,不就要几个烟花,上次不给你放第二个,确实是存货不多了,值得这么报复?再说刚才你不是在宫里露了脸么?何苦将所剩不多的几个也拿去太子面前献殷勤?

这夜合欢是上次叫王德显展示给丁相爷看的时候,王德显非要问个名字来,李清随口就取了个夜合欢,烟花不就晚上放么,大家一起看一起高兴,就这么个意思;王德显还直夸这名字好来着,不过李清现在心下可是有气的,谁被当猴子看了半天会很开心?怕只有后世里的那个芙蓉姐姐了。

周公公很是会做人的,瞧着李清有些不爽,笑道:“适才太子见了这夜合欢很是喜欢,无奈数目儿少了些,特命咱家过来问问李三郎,这夜合欢可还有的?想来三郎念及咱家代太子为你证婚一事,必不会叫咱家为难的。”——

12点后,还有大场面之七。

强推结束了,起点编辑要我上架,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暂不上架的好,虽然他们对于运作操作肯定是很有心得,也是为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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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溜须

真理就是真理,看来古人的智慧确实是老高,留下了很多名言都是千百年的阅历总结出来的,比如这句:福祸两依。

把《春江花月夜》拿出来,到玉清宫去炫上一把,虽然是丁谓的意思,也有李清的确是喜欢玉清宫的因素;而弄烟花,天地良心,李清是有讨好一下皇室的想法,不过更多,却是卖弄,就如同一个小孩得了个好玩具,怎能不去同伴面前炫耀一下?还可以很神气的说句:不给你玩。

李清觉得这句话是打击人最多的话,特别都是些很幼小的心灵,李清当年就被摧残过好多次,睡梦中都带过泪。

只是这一次,炫耀的目的很没达到,到目前为止,就只个小太子对这烟花表现了极强的兴趣,其他的人都没有说什么,连狗儿都催他做新品种,因为之前试验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好多次了;而讨好的目的,却做得有些过了。

《春江花月夜》没得说,朝庭里很有些人是精通音律的,他们再怎么不喜欢李清的为人,对这首曲子却是大加赞赏,曲谱内教坊司已经派人到秦时楼索取了,谢大娘知道李清对这些东西的态度,丝毫没犹豫的交了出去,只是派人来知会一声,李清也不在乎的,反正这年头也没人和他抢版权;献一张弩,本是很小的事情,反正年年都有人这么干,朝廷大员们对这些奇淫机巧是不在意的,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只要按圣人的话,好好做,自然会万国来朝的,何须动刀兵?

只是这个夜合欢,不太妥当,先是有人赋诗说这代表了我大宋的宏大气象,然后宫墙外的万岁声似乎又是民心,而且小太子还亲射夜合欢来为圣上祈福,这个玩具样的东西似乎被赋予了特殊意义,圣人曾道:祭祀,国之大事也。这夜合欢以后要是正式进入了祭祀程序,那可不行!

讨好人就得背地里进行,你这样公开讨好,算什么意思?何况皇上、太子、皇后那可是大家都想讨好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讨好,也不例外。

什么赏赐都没有,这倒罢了,李清还给变相的禁了足,灌江二郎生日的第二天,王少将军就急匆匆的赶了来,还一脸的歉疚,老王将军吩咐了,既然德显与三郎交好,且这弩做得的确不错的,想是费了一番心力,既然是朋友,就得尽朋友的道义,你去通知这李三郎一声,最后别再出什么风头,让人家最好把你给忘了。

若是王老将军的话只是给李清提个醒,那石小公爷捎来的信就不能不让李清重视了,信上没别的话,只叫李清:无事莫入京。

李清使劲想也没想起这段时间会出什么事情,狸猫换太子那可是戏曲,宋仁宗可是当朝做天子几十年的,北宋内部斗争最大的就是‘元佑党人’案了,可苏大胡子这时候还没生呢,司马光也不知道才几岁,无非不过几个权臣争权罢了,扯不上我李清。

过得两日,谢大娘的到来,让李清可吃了一惊,这才两日不见呢,居然谢大娘过来也是一个意思,李清最近最好不要再进京城了,李清忙问道:“到底发生何事?如何便会牵扯到我?为何人人都如此嘱咐我的?”

谢大娘苦笑的摇摇头,说道:“今有一事,说与三郎知道,三郎便明如今这京城里,如何个剑拔弩张了。”

这个事儿一说,李清听了却是啼笑皆非。

现在朝里可是寇准为相,丁谓是参知政事,也就是副相,两老头虽然年纪差不多,只是寇准略大些,可寇准是十九岁中的进士,丁谓是二十六岁才中;算起来,寇准是丁谓的座师,连丁谓平日都说自己出自寇准门下,虽然两个人性情不一,但丁谓在寇准面前,那一直是毕恭毕敬的。

这恭敬也许过了头,就在前日,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一帮官儿喝酒吃饭呢,许是寇老大人在陕州受了些苦头,吃得未免差了些,寇大人虽然为人清正,那也是讲究吃喝玩乐的主,府中歌妓不比别家少些;好久没吃着好东西了,可能吃得急了,那胡子上不小心沾上菜羹,这两个可都是坐首席的,丁谓也忒殷勤了些,赶紧站起来给寇准擦胡子。

也是,大庭广众之下,一老头给另一个老头擦胡子,场面的确是有些肉麻!寇老相爷不高兴了,当场说道:“参政,国之大臣,乃为长官拂须耶?”这话说得有些重,顿时哄堂大笑,这叫丁谓如何放得下脸来。

更让人恼怒的是,座中官员已经是不少了,又还有那许多陪酒的姑娘,这跟着一起笑更让人尴尬,何况这如何禁得住消息的?一日之间丁谓为寇准擦胡须之事便传遍京城,更有好事者已经称丁谓为“溜须相公”了。

让李清觉得好笑的是,后世常说人溜须拍马,自己也说过不少次,却原来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丁谓情急下却也太莽撞了些,你装没看见不就完了?这样为寇准擦须,岂不把寇准也弄得下不了台?按说丁谓也是老狐狸了,如何会这般举动?

中国话很高深的,多一字少一字,甚至某个字音腔调一升一降,这句话的意思可就得反过来理解了,寇准的话尖刻就尖刻在‘长官‘二字,假如丁谓是给街边一喝凉茶的平民老头擦胡须,这就不是笑谈而会是千古美谈了。中国的文人可是历来尖酸刻薄的,你丁谓既然留了这么笑柄,不把你大而化之,岂可了得,这不,都已经是成语了。

只是李清有些不明白,这事也扯不到我身上啊?咱算老几?

谢大娘正色说道:“三郎且莫轻心,丁相相厚亦相厚于你,而寇相又曾帮你下聘,这二人皆与你有旧,况三郎人微言轻,须防有人拿你做筏儿挑事寻衅的,倘若三郎真算个角儿倒好,现下三郎一无官身、二无门户,相争之下,恐难免池鱼之秧。”

说的对啊,咱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不小心便会给人拱过河,要真惹起纷争了,又是无足轻重,随意可放弃的;李清觉得现在自己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可不想给人做棋子。

行!不进京就不进京,咱自己天天喝酒快活,管他什么你方唱罢我登场的!

第一百章 大场面 (七)

确实,即便人家是太监,即便李清对太监怎么都有个成见,这承了人家的情,就得心里存个感激,李清拱手说道:“既是太子喜欢,李清敢不从命的,实不瞒公公,这夜合欢确还有五个,只是太子要的匆忙,在下又先允了别人,莫若公公先拿三个去可好?”

周公公满脸堆笑道:“无妨的,足够了,又不是专为放这烟火玩儿,只是太子孝心诚悌,见官家方才甚是喜欢,故此想亲射合欢,为官家祈福,倒用不上许多。”

说着李清瞪了王少将军一眼,叫他赶紧叫人随安小哥到大车停放处取那烟花,王少将军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有此机会,还不赶快开溜,忙说要亲自去取,让人牵得马来,带着安小哥就跑掉了。

边上围观的人可没散,还在看热闹呢,李清可不喜欢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和周公公告个罪便想离开,周公公一把拽住他,说道:“想是三郎方才没听真切的,咱家可是奉太子喻,召三郎带夜合欢进见。”

夜合欢不是叫人取去了么?如何要我进去?可周公公的神情似乎不容李清推托的,李清求援的看着张先、柳七众人,没用,这边上个个人脸上都放着光呢,被太子召见,那是多大的面子,如何会推托?现在的太子就是以后的皇上,那就是君,是天子!

李清可不是想推托,很难说清楚他现在的想法,又想去见识见识真正的皇家气派,又很有些怕,究竟怕什么也说不出,后世他可是一普通人,现在被几千双眼睛盯得都心里发虚呢,哪象人家周公公,人群当中坦然自若的,这才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李清腿肚子发软的跟着周公公进了宫门,倒没担心若英,知道张先、柳七他们肯定会陪着她的,而她,又是肯定会在外面等他的。

玉清宫还是玉清宫,李清带着若英前几日象走在自己后园子一样的随意逛过,可现在走进来,却陌生得很,不过多了很多人,而真正变的,是无形中的皇家气势。

周公公把李清带到一个偏殿里,空无一人却是灯火通明,周公公要李清在这等着,便自行去了,李清站那有些手足无措,动也不敢动弹了,凳子到处都是,他可不敢去坐。

不多会,一个清瘦官儿进来,年纪有些大,须发皆白,进来后便打量他,李清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来找他,如何称呼也不知道,只好对人家微微一拱手,进来的这个官儿一笑道:“昔日见三郎,以为是个风流才子罢了,不曾想手倒巧,做得好烟火,好弩!”

怎么认识我,李清奇怪了,咱们没见过啊?使劲想也想不出什么时候与眼前这人一会过,此人的气度风范不输与寇准,就是放在人堆里一眼也能认出,李清确定自己没见过的。

那人见李清一脸的疑惑,笑道:“老夫姓范名纯,现为太子太傅,李三郎不必惊异,还记得开封府中一屏风否?”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李清那时候还以为屏风后面是女眷呢,原来是这老头,既然太子太傅在了,那么太子肯定也在的,难怪结婚那天会派太监问我话,并且给若英脱了籍,李清一直只以为是丁谓、王钦若在帮忙呢。

想到这李清拱手深深一礼,说道:“多谢老大人主持公道,明辨秋毫,为我洗清冤屈。”

那范纯捋须笑道:“要洗清冤屈,何用明辨秋毫,李三郎既名为清者,当知这清与不清,唯在人心耳,三郎切无须羁留于怀。”

这个李清当然知道,摆明就是一冤案,只是借他这个事两派人互相攻击罢了,李清忙点头称是,他倒是想介意呢,只是不知道找谁去介意。

范纯似乎是有心无意的问李清,据闻三郎与丁相私交不错,还与王钦若关系也好,不知是与不是?

这太子太傅一直也是和颜悦色,说话也是声正腔圆,虽然怎么看都是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李清总觉得心口象压了一块石头,无形中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而且这话也很难回答,李清好不容易才逐句答到,与丁相数次见面皆是因为曲子的事情,至于王相么,李清只是与他家小公子投契,况且李清算什么人,如何会入王相的眼。

就这么答上几句呢,李清背上的汗都下来了,心里正合计要是这范太傅不信他说的,那又该如何解释呢,谁知道范相口风一转,问起这长弩让太子使用可安全的?这夜合欢会不会出意外?千金之子,尚坐不垂堂,何况是太子,要是出丁点差错,这责任李清可背不起。

李清赶紧说道,莫如让王德显小将军来操作好了,虽然夜合欢合理使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太傅你这么一说,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出意外也是保不定的。

这范太傅想想,也不正面说行还是不行,又问李清,今儿的曲子可是你编的,的确不错的,皇后很是喜欢,数次问及李三郎何许人也,官家也很是赞赏,三郎可想让我引见引见的?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李清这时候可绝对不想去开什么眼界了,只想快点从这太傅身边走开,越远越好,还越快越好,赶紧推托道:“清乃一介草民,不懂礼节,恐君前失仪,谢过太傅好意了。”

范太傅一笑,说道:“既如此,稍待李三郎便陪太子于长生殿射这夜合欢罢了,只是这弩既为你所制,当知其中诀窍,可要小心才是。”

说完,这范太傅竟自去了。

人才出门,李清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太傅还算是把他从牢里救了出来,可他的的确确不想和他多打交道的,太难受了。

总算,这王少将军把夜合欢给带来了,李清这时候可恨不得扑上去卡住他脖子,原是想让王德显出出风头呢,却引得他来遭这罪的,这问话也太难受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

其实人家王德显确实是一番好意,虽然老爷子和丁谓不大对付,可丁谓刚才在皇上面前夸李清,王德显觉得很是高兴的,毕竟和李清也算是交了朋友的;演奏的那曲子已经让皇上高兴了,又特别的拿出这把弩献给皇上,让他射了三支夜合欢,果不出意料,让大家都开了眼,特别是宫墙外传来的万民齐呼万岁,皇上听到后显得精神都好了许多,不象之前那么病怏怏的,再说太子也嚷着要亲射夜合欢,叫王少将军怎么不‘出卖’李清去呢?

不想入仕途也没啥,家里老爷子也不情愿他坐什么官,王德显可没想那么复杂,在皇上、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总不会是坏事情吧。

第一百零二章 月亮之上

张先这几天不过来,李清很是能理解的,朋友么,就得相互提携,互相拽着一块下井那算什么事呢,再说人家现在也就是个学子,连个小官儿都不是,真要人家找碴收拾李清,张先也帮不上忙,别连累人家。

柳七这一向已经住在庄上了,李清委婉的向他表露了一下自己的毒药身份,可柳七只是一笑,他暧昧的不表态,李清还能怎么着?总不能赶他走吧,再说自己记下了五十来首曲子,柳七正想着一一填上词呢,这可是好事情,柳七原本在历史上就是把宋词从小令拓宽到长调的,这五十几个曲子不怕累死他,最好他能把《春江花月夜》也给谱上词,等他谱好了后,李清再告诉他这曲子是按张若虚的诗意来作曲的,人家张若虚可是孤篇压全唐,纵你柳七再有才,在这点上怕也胜不过张若虚,先累他个半死,等他费力填了词后,便告诉他实情,再气他个半死!

最让李清心痒痒的是柳七居然还没写出那首千古绝唱《雨霖铃》,李清合计着哪天他得先来个‘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岂不全宋词里他李清也有一席之地了?怕有一大席!这个欲望一直折磨着他,难受啊,特别还经常看见柳七在笑。

反正柳七的仕途不去说也罢,没准一直当不上官,这好词还能多几首呢,由他!

日子过的确实很逍遥,学吉他那边他基本上不用去操心了,这玩意说难不难的,对完全不识音律的,恐怕也多费些时间,可要对那些个有琵琶弹奏基础的,这可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柳七已经基本掌握了吉他演奏,正翻来覆去的弹那几十首曲子想词呢,闽南琵琶横抱技艺那可是一绝,柳七当年靠这一手横抱琵琶可是获得不少妹妹青睐的,如今水云庄上免费多了个教授,而且吃得也不多。

李清这段时间生活很有规律的,早上赖完床吃早饭,接着再和小娘子若英胡搅蛮缠一通;这张小二把万全司新做的第一把长弩就给李清送来了,李清上午便去练习射弩,水平可是大见长进,望山上本来有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三个瞄准刻度,他自己给加到五个了;一百米上下,采用卧姿的话,李清现在十箭有九箭能射中靶心,当然,这靶心也有点大。

酸腐人就是酸腐人,柳七对射弩就基本上没什么兴趣,一次没办法硬被李清扯过来射弩,结果他老先生箭一射完,别说李清了,连安小哥都对柳七翻白眼,射出去的箭还得拣回来知道不?你射不中靶子也没关系,被强拖来有意见也可以理解,可往天上射就是你不对了,要知道,拣箭的活通常都是安小哥包了的。

还是安小哥好,积极参与全民健身号召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不怎么愿意趴下卧姿射击,而且他还很看不惯李清老喜欢趴地上,认为这样子很给水云庄丢面子,还好没外人看见,否则庄主叉开腿趴地上给人看见了,准是个大笑话,咱大宋有趴地上射箭的?

下午李清就是骑马了,十来天下来,李清从马屁股上掉下来的几率已经大为减少,让马疾驰李清已经能坐的稳了,特别是李清觉得自己前偏腿从马上跳下来的样子很酷,不过安小哥老提醒他这样容易挂镫的,被马拖着跑可不是玩的;不过若英很喜欢看李清从马上这样直接跳下来,每次看见了,总是眼睛笑得弯弯的,里面可全是柔情!

夕阳西下的时候,李清纵马跑在山野,总觉得很恍惚,这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心里有些怪怪的,总怕这是梦而已,唯恐一觉醒来,自己还在那该死的二十一世纪!还得去催客户半年前答应给的货款!

偶尔李清会硬扯着若英也一块出来,若英坐马上,李清前面拽着缰绳,间或说说情话,很有些罗曼蒂克的,这可是高级货,真正的宝马,而且没有废气,不会塞车,根本不用考虑停车问题,让后世汽油费涨的更猛烈些吧!

只有和若英单独在一起,李清才会变得无所顾忌,李清回告诉他,很多很多年以后,人可以在天上飞,在家里弄根铁线就可以知道外面的事情,对了,女孩子的裙子短得连屁股都遮不住,不骗你,那时候很多女孩子啊,还就不怎么爱穿衣服!

若英听李清满嘴胡沁,只是笑着听,反正自己夫君就没个正形的,连狗儿都不随便趴地上,这五尺高的汉子都喜欢在地上赖死狗;骑在马上,每看到周围没人的时候,若英常常叫李清唱那首《月亮之上》,唱得多了,李清都腻啊,想换个歌若英都不让,若英没告诉李清的,就是那次听李清唱这个歌,望着这个张开双臂,一脸孩子气的男子高唱着“我在遥望,月亮之上……”若英当晚倚着窗对月亮默默的祈祷,祈祷有一日,能嫁给这个男人。

唱就唱!“谁在呼唤,情深意长,让我的渴望,像白云在飘荡;东边牧马,西边放羊,一摞摞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

一般晚饭后,张管家总要来汇报一下财务情况的,虽然李清根本就不干涉他的事务,虽然李清老给他白眼,可老头儿总是乐此不疲,上次做把弩加弄些烟花,花了二千贯啊,本来孝敬皇上也是应当的,可居然收了五千贯!眼见着良田越买越多,可钱还不断从秦时楼送过来,老管家把说这个事儿当成享受呢,挨了白眼,还说得更带劲!

还是咱大宋好啊,鸣玉琴又卖出不少,一曲《春江花月夜》下来,宫里一次就订购了一百把,还点名要最好的,钱都是一次性先付清,那有担心什么卷款逃跑的,王公大臣们家订得也不少,据说鬼手张和他的作坊现在已经不做琵琶了,整日的忙活也是交不完的货。

通常听完管家的汇报,李清和柳七便随便聊聊,偶尔还一人拿把吉他弹曲儿,柳七还真是能人啊,一曲《水边的阿蒂妮娜》弹得李清有时候真忘了身处何年何月了!宛如回到了大学时光,当然,有两副扑克打拖拉机,那就是一模一样了,只是绝不能和柳七做对家,一般会弹曲子的,打牌可都死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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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大场面 (八)

听王少将军拽文是件有趣的事情,虽然他描叙的情形其实不那么令人愉快。

李清对自己的水平不怎么有底气,但是对《春江花月夜》却是极有信心的,这首曲子不敢说是极品,但的确是中国古典音乐的集大成者了,不说曲调古朴、典雅,用平缓舒展的节奏含蓄的展现了深远的意境,特别是全曲分为十小段,每段都各有特色,然最后收尾处又都是同一乐句,这‘换头合尾’的乐曲结构,不仅旋律多变,而且和谐统一;且与今晚的气氛很是对路,这可是大宋啊,从皇室到臣工,精通音律者极多,李清之前一点没担心这个曲子会不讨好。

王少将军一路的学舌,李清才知道内情,原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曲子一奏完,官家称妙,群臣喝彩,本是很圆满的,云三娘也被赏了彩缎百匹;偏偏皇后也称道不绝,她又问及度曲者何人,丁相爷当然赶紧说上李清的大名,一说是李清,这可坏了菜了,群臣基本上分成了两拨,好话坏话一半,这坏话可不是冲着曲子去的,谁叫李清人品不乍地呢,劣迹斑斑,整日价混迹于秦楼楚馆不说,先与太学学子斗殴争妓于宏毅寺,又不顾清议娶了个青楼女子,还大肆铺张,闹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居然在宴席之上公然为娼妓鸣不平,实乃不堪教化,有辱斯文,更有人趁机奏道那李清据说曾坐盗下狱的,应该重新开审此案。

好好的听一个曲子,居然能扯出这样的事情来,李清听了苦笑不语,不过王少将军现在有闲心和他拽文,想来不是又会抓他下狱的。

不说这拨人还争论不休呢,王德显按照事先的安排,射出了三支烟花,烟花一炸开,引得墙外万民齐呼万岁,龙颜大喜,群臣也是媚词如潮,更有几个当场便赋了诗;丁谓又将那宝弩献上,太子在一旁见了,爱不释手,皇上一高兴,便立马把这弩赏给了太子,一问起何人所献待要赏赐呢,居然又是这李清,连那烟花‘夜合欢’也是李清所制,这下好多人都是啼笑皆非了,刚才有几个赋诗的官儿,正是前面意端辞正斥责李清形迹有亏的,一时场面有些冷,还好寇大人出来说这李清虽形迹放浪,然德行并不大亏,虽流连于秦楼楚馆,亦是少年行径,此子心思灵巧,度的曲子平和中正,以此观人,断不是奸邪狎戾之流。

有寇老相爷出面说话,总算是平息了争论,不过赏赐也没人提起了,倒是王少将军这射夜合欢的得了彩头,赏了金花十朵,御酒三瓶。

王德显可不会这点赏赐便得意的,他心里很是不平,无奈人言微轻,只不过一个当值的禁卫指挥使,凑不到皇上跟前说话,咱说老爷子也在呢,这要出去出风头,回家肯定被打死,而且要死好几次。

所以太子得了弩高兴,一说要亲射夜合欢为皇上祈福,他立马便把李清给‘出卖’了,这夜合欢还有,就在李清那,那李清此时就在玉清宫外呢。不过他可不会说其实是等着一块去秦时楼喝酒的。

果然,太子宣李清携夜合欢晋见了。

若说刚才李清对王少将军还有些意见的,一走出偏殿,李清已经顾不上了,周公公在前面引路,不知道按规矩李清是不是应该低眉顺目的跟在后面,以显示温良谦恭让的,可李清哪舍得啊,这玉清宫与前几日相比简直就换了一个样。

好几个殿前,用彩帏围起了一个个彩棚,几条甬道也是用彩帏封住,周公公一边走,一边为李清指点,这边是给命妇们搭的戏台,而那边,就是给皇宫嫔妃出入的;各有分例,官家在最大的集禧殿前,可不是所有官员都能往天子跟前凑的;李三郎随我到长生崇寿殿去,一会太子先为官家祈福,然后再射这夜合欢。

基本上所有的宫殿就挂起宫灯,映得亮如白昼,李清暗暗数了数,搭起的戏台就不下十余个,远远望去,那集禧殿更是被灯火照得金碧辉煌,想是这大宋的天子便在那与群臣饮酒作乐了;整个玉清宫里到处可见宫女、太监们来往穿梭。

李清低声的问周公公,现下这玉清宫如何有这许多人,不是说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才可随侍么?

周公公笑着告诉李清,如今天子仁厚的,这三品官儿都可携家眷进来,后宫里有名分的嫔妃也有二十多人,可不都来了?现下的玉清宫里,宫女太监来了五千多、三品以上的官员不下千人,加上命妇,应也有二千余人,加上左右班内殿直、殿侍东西五班、御龙左右直系卫护等当值禁卫也有四千余人,这内外教坊司以及各类戏班,应也有三、五千人罢。

这么一数,李清惊得口都合不拢,这加上不有一万六、七千人?这个什么二郎生日还不算是个大节日的,居然铺张到这个地步!见李清吃惊呢,周公公轻描淡写的告诉李清,这可是玉清宫,可不能沾屠宰血腥和烹调烟火的,所以这膳厨是在宫墙外另搭棚子的,连同驻跸的禁卫加上开封府的巡城,怕亦有万余人。

这简直是太奢侈了,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做皇帝!做个皇帝又如何只是能弄多点女人的?一举一动都是排场,抖一抖地动山摇,李清心里想想倒笑了,排场大是排场大,只是自己想偷偷干点什么岂不很麻烦?难怪过些年的宋徽宗偷会李师师,得要挖条地道才行。

在长生殿前等着,李清一点都不觉得闷,别看是夜晚,随便往哪看,哪里都是风景,形容词肚子里存货可是不多了,没啥好说的,反正到处都是琼楼玉宇,满眼皆为富丽堂皇,连宫女们的着装,据说都是专为节庆预着的,姹紫嫣红。

过得一会,先是跑来几十个禁卫,净道完后往两厢一站,李清知道这是那太子要来了,赶紧肃立站好,跟着过来几十个太监,有些也是两厢站在禁卫的前边,有的进入殿内拂拭打扫,忙了一通;然后又走了三、五十个宫娥彩女,李清偷偷的闪眼看去,灯光映照下,想是都化了状的,显得都是姿容秀丽,手上各持物事,有捧着金盆的、有拿着水壶的,托盘上放着茶壶、还有一个李清认了半天,才不确定的猜到,那个应该是痰盂;掌扇看见了,抬凳子的也有,李清找了半天可没看见马桶,莫非宋朝不用马桶的?只是这凳子为什么抬二个呢?而且第二张明显形状不对,莫非这就是马桶了?

又等了一会,二十个宫女提着红纱帖金灯笼前面引道,后面跟着五对琉璃玉柱掌扇灯,持这些灯笼的是太监,再后面,一群宫女也是提着灯笼簇拥一顶小轿过来,李清心道,这来得肯定便是大宋的皇太子,后世戏剧里狸猫换太子的主角、未来的宋仁宗了。

周公公倒是先前和李清交代过,官家的吩咐,皇太子年纪尚幼,非特例不受跪拜礼,恐折了福寿,李清便乖乖的站在周公公身后,等着那轿子过来——

起来之后,感觉很不舒服……身体……

另外分辨2句,我写这个东西,是借李清的眼光,把我喜欢的宋朝风情表现出来,而不是让李清在宋朝表现现代风情或者他自己,主次不一样,见谅。

英国工业革命在17世纪,全国钢铁年产量七万五千吨,而北宋仅河北的钢铁产量就是一百五十万吨,北宋的经济占世界经济的75%,11世纪,伦敦、巴黎、以及最繁华的威尼斯、佛罗伦萨只有万余人口,11世纪意大利人在泉州认为这光明之城,11世纪西方人认为宋朝人即便是上帝也要赞美。

宋朝人在当时代,无论各个方面都是最优秀的。

千年以后,亦会有历史书评论21世纪的……我们,似乎没那么出色吧。当然,年代不一样,现代人怎么都有现代人优越的地方,特别是回到千年之前,这也是穿越小说最让人心动的地方,但,请别把古人都当傻瓜看好么?至少,我是觉觉得很多人和事是该值得尊重的。

第一百零三章 隐情

有的人喜欢把情感宣泄出来,比如有了一点快乐和哀伤,都让边上的人能感觉得到;可有些人会把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到了极限才会爆发,而平时,边上人感觉不到什么;就象尼采说的:有一天要点燃闪电火花的人,他必须长时间的,做天上的云。

快乐比老天爷大!李清一直这么认为的,再说来到这大宋,确实过的很顺心,即便是偶尔有些麻烦事,也实在不值得大动肝火,所以他对安小哥一直都和颜悦色的,对张管家也是,虽然偶尔会翻翻卫生眼球,不过,人家可是老人家,李清觉得自己可以在张管家面前耍耍脾气的,可不是发脾气。

对若英就更加的温和了,这样的老婆在后世里基本上绝种了的,要是有,肯定不会比大熊猫数量多,兰心慧质,而且还很漂亮;而且不会认为自己的眼光可以评判整个世界,而且不会拿浅薄当个性的肆意张扬。

女人么,但凡有那么爱你的一人,把你当他的公主对待就已经很好,你大可以感谢上苍的眷顾,可千万别以为其他人也会当你是公主,在别人眼里,你也许什么都不是;当然,如果你真的具有着公主的高贵气质、公主的教养和典雅行为,那就另当别论了;咱大宋也就是那么几位公主,比大熊猫数量少哪去了。

若英就是李清的公主了,况且这个公主可无一丝刁蛮气,即便若英本就不太愿意骑马的,可只要李清高兴,若英也就去骑马,连弩都射过好些回了,只是她用的是那把小弩而已,李清自己玩儿的时候,若英就带着几个丫鬟静心静气的做女红。

快乐往往是单纯的,而单纯就会让你忽略掉很多事情,可人生,如何能单纯到底的?

这一日李清本和安小哥在那射弩呢,的确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比如这射弩,立式射安小哥已经比李清要强上许多了,李清一定得趴在地上射才赢得过他,只是这天气实在热了些,七月流火,况且今天的日头特别大,李清在地上趴一会就受不了了,便叫安小哥把家什都收好,自己转身回去了。

一进了正厅,只有几个丫鬟在低头绣花呢,若英没象往常那样和她们一起,忙问若英哪去了?丫鬟回说夫人有些身体不适,回房歇息去了。

身体不适?李清可有些担心,赶紧跑进卧室里,想是若英未曾想到李清这时候会回来,正趴在床上,听得脚步声响起,忙抬起身,李清一看,很有些吃惊,居然若英脸上带着泪呢,李清忙上去一把抱在怀里,轻身问道:“发生何事?如何一人哭泣的?”

若英也不答言,只是将头埋在李清怀里,李清又问道:“有人让你怄气了?还是你觉得这段日子过得闷了,若如此,我明日便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听说鸿福寺香火挺旺,也极是热闹,我们去那瞧瞧可好?”

若英只在李清怀里摇摇头,李清一下想不起原因了,按说这庄里可没人能给若英气受的,若英平日里也温和,小丫头们很多俱是相聚有年,现在若英亦是半师身份,敢顶嘴的都没有,至于石小公爷送来的几个丫鬟就更不可能了,那国公府上想是规矩极严,这几个丫鬟算是庄里最讲礼仪规范的,经常让李清都过意不去,更不可能给若英气受。

那又是为何呢?李清一个劲乱猜,昨儿的冰莲子没吃够?张管家不给你买花戴?是不是狗儿,晴儿不听你话?哦,我知道了,肯定你是急着想给夫君生个大胖小子了!别着急,慢慢来,咱们多努力几次,儿子会有滴。

这几句插科打诨总算有效果了,听得若英在怀里扑哧一笑,笑了就好,看来事情不算大,李清又道:“可是身子不舒服了?”见若英还是摇头,李清顺口又说:“那就是和我在一起不开心,有些后悔,想着找另一个俊俏小后生去?”

一听这话,若英猛得抬起身子,杏目圆睁,一抬手捂住了李清的嘴:“三郎如何说出这般话来,若有此心,若英立刻便死在你面前。”

瞧见若英真急了,李清也就是满嘴跑舌头呢,忙把若英又抱得紧了些,笑着说道:“本就是胡诌呢,再说我如何能舍得放了你去,莫若告诉夫君,究竟为何事不开心可好?”

若英偎在李清胸前,微抬头看着李清,用手轻轻摸着李清的脸,细声说道:“自嫁与三郎,若英无一刻不开心的,且三郎对若英也是极尽温存,如何会起贰心,能与三郎为妻,即便现下就是死了,也是心甘。”

看来是一对傻鸟了,两个人都开始胡说了,李清爱怜的拍拍若英的小脸:“休要胡言,什么死啊死,你还没给夫君生儿子呢?这少说也得生个七、八个的,快快告诉夫君,这究竟为何事伤心呢。”

若英听见李清要他生七、八个小孩,脸一红,垂下头说道:“能为夫君延续嗣裔,若英自是愿意……今日伤心,却不为三郎,亦为三郎。”

哦,此话怎讲?

若英幽幽的说道:“有三郎这样的夫君,若英已无他求,唯是太过开心了些,今日忽念及老父幼弟,犹在边塞苦寒之地,,家父年事已高,幼弟自小身子嬴弱,这戴罪之人,日用定是简陋,夏日炎炎,不知二人可曾煎熬的过,若英自在汴京享福,不能顾及亲人,心内不安,因此啼哭,可不是有人给气了我受。”

原来是想亲人了,这可不是李清能安慰得了的。

李清问道:“可有书信往来的?”

若英摇头说道:“当日在狱中被大娘买来,年纪也尚幼,后托大娘打听,也只知家父发送在延州一带,军前一罪囚,自是随人发落,如何打听得到音信。”

行了,既然做了你家女婿,你亲人也就是我亲人了。

李清笑着对若英说道:“你将父亲名帖事由写了给我,明儿我便请石小公爷代为询问详情,若仍无音讯,我便去那延州寻访如何?只要尚存人世,定为你将亲人找到,且休要啼哭了,这哭可当得甚事?”

第一百章 大场面 (九)

长生殿前,早铺就红毡,那轿子被簇拥到红毡前,轿杆一压,里面下来个粉雕玉琢的少年,头戴一顶缠丝八宝金冠,身着明黄锦缎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金钱蟒,脚蹬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眉如墨画,目似点漆,在众人的护卫下,进了长生殿里。

周公公在太子面前想是很得宠的,太子一下轿便迎了上去,李清算什么人啊,早给众人挤到了一边,忽喇喇一群人又进去,剩下李清站在原地,周围全是些宫女在,按说李清也是个泼赖货的,看美女可是拿手的,可无奈人家人多,再说李清也不敢放肆的瞧,他不敢看人家,人家可敢看他,于是李清被人看得低下头去,可怜的盯着自己脚尖,如何今天会穿鞋呢?数脚指头都不能。

在这雕梁画栋长生殿前,一干明妆艳裹的宫女环视下,李清突然有了在大牢里的感觉,这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的,度日如年啊。

许是太子在里面搞祭祀、祷告上天这些迷信活动呢,好半天才有人出来,这次是范太傅把李清扯到一边,又再次将小心谨慎的话密密的嘱咐了一次,太子才出来,眼波一转,小人儿矜持的对李清一笑,李清可不敢笑回去,只得低头行了一礼。

周公公手一召,便有个宦官捧着那把弩过来,周公公接过然后递给李清,李清低着头,用滑轮将弓弦绞上,王少将军凑上前,将手里的箭递过来,李清倒没急着上箭,先仔细的检查了固定在箭杆上的烟花球,又查查引信长短,可别松动或者提前引爆,那可是大祸事了,检查完了,一抬头,这太子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摆弄这弩呢。

十岁左右摸样,雪白的小脸,两只眼睛很有灵气,嘴角似笑非笑,虽然还摆着一幅小大人的正经摸样,但小孩子的好玩天性从眼神里表露无疑,让人一见就喜欢,这要不是太子,李清肯定会抱过来逗逗的。

既然太子要亲射,总不能让小孩子顶在肩膀上射吧,这后座力可大的,李清想了想低声请周公公拿过一个绣墩来铺在地上,李清将弩托顶在绣墩上,然后在将这箭上到弦上,示意太子可以过来射了。

谁知道小人儿还不乐意,想是在宫里也玩过弓弩,嗔道:“这弩如何是这般射法,莫非李三郎平时也如此么?”

被个小孩这样直呼名字的,李清还真不大习惯,也没法,不过这弩后座力可不是一般的大,李清如何敢让太子顶在小肩膀上射的?弄伤太子不好,太子要是顶不出,一箭射到集僖殿上,炸开来这乐子可就大了,李清为难了,求援的看向王德显。

到底还是周公公心思巧,过来叫李清蹲下,李清用肩膀顶住了弩托,手扶着弩,太子站在李清身后扣扳机就成,还是这样好,万一点火后太子有个犹豫的,李清便可帮上一把,至少不出意外了。

准备差不多了,只听周公公叫到:“太子赵桢为圣上祈福。”一声过后,远处也有人应声大喊:“太子为圣上祈福。”次第传下,想是一路要传到集僖殿去。

太子站在李清身后,还是个子小了点,手要够着扳机,几乎要半趴在李清背上,李清小声说道:“太子,一等王将军点火,太子便扣动这扳机,无须担惊的,小的自会在旁照应。”

话一说完,李清感觉着这小太子在后面微微应来一声。

李清眼睛看向王德显,轻轻一颌首,王少将军过来,打着火石,点燃引线,虽然太子的手扣在扳机上,李清可有些担心,自己把手指也扣在上面,这一箭也不知道是太子先扣还是李清自己扣扳机的,反正弓弦一响,一溜火星直飞上天。

在远处看烟花和近处看可是两码事情,何况李清是垂直对天射的,太子就站在烟花下面,这几个可是李清特制的大号货色,一炸开来,五彩缤纷,足足方圆一个三、四十米的光团;这太子感觉自己就被这绚丽的光芒包围着,这比之前远处看的,可要震撼的多了,倒底是小孩儿,惊喜的叫出声来。

前面王德显射烟花的时候,宫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听见万民齐呼万岁,龙颜大悦了好一会,此时如何不乖巧,烟花开后,宫里众人也是齐呼万岁,与宫墙外的欢呼遥为呼应,小太子兴奋的脸涨的通红,催着李清“快,快!”

李清也是微笑着赶紧上弦,王少将军递过根箭来,低声和李清说道:“我已查验过,三郎放心。”

这次李清留了个心,没有抢先扣扳机,而是等太子先用上力气,在帮着把箭射出去,烟花炸开后,李清转过头轻声说道:“太子还需用力些,这第三箭,完全由太子来射如何?”

太子赵桢兴奋得连连点头,李清绞上弦,和太子相视一笑,太子紧紧的趴在李清背上,小脸贴在李清脸上了,手紧紧的拽着扳机,王少将军点着了引线,太子使劲一扣扳机,这箭嗖的一声便飞了出去,太子在身后笑得咯咯连声。

烟花虽然灿烂,却的确是一瞬间的辉煌,如同大宋这一百来年的极尽风流,在历史长河中也是昙花一现,只是这一现,却是无比炫耀夺目。

箭射完了,万岁声也喊差不多了,可太子兴犹未尽,李清也未站起,依旧蹲在那对着太子说话,许是这快乐也渲染到李清,李清也浑然忘了面对的是大宋的太子,而是邻家可爱孩童,笑道:“喜欢不?下次我再给你做些来玩如何?这弩大了些,不如我给你做一个小的弩来,你自己放好不?”

小太子高兴得一个劲点头说好,两只眼睛兴奋的睁得老大,亮晶晶煞是好看,李清忍不住了,轻轻用手在太子的脸上轻拍两下,才站起身来。

居然用手拍太子的脸,可算是大胆了,可李清真是情不自禁,这么可爱的小孩,如何不叫人喜欢;这一幕边上人可全看在眼里,王少将军虽然咧着嘴在笑,还是有些担心看着李清,也不好说什么;太傅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清,倒也不算是恼怒;而唯周公公,象李清一样,慈祥欣慰的看着雀跃着的小太子。

快乐是件好事情,若能带给别人快乐,就更是好事情了,这样的事儿,李清不介意多做些的,因为真象书上说的,快乐别人,自己更快乐——

写前面几章的对话,我也不愿意的,也想一个劲的风花雪月就好,可要这样,未免会透着假,这些铺垫在后面都会起作用,虽然主角不会深陷进去,但也无法不提起,因为,要发生的,的确是大事情。

好多朋友看书太细心了,看来我更是要谨慎了,“的”字我会注意不出现在错误地方,太监两个字也再不出现了,上一章的后语,我查了下,是华北地区的钢铁产量,记错了,看来以后每写一个字,要先百度下,呵呵。

和领导干部在夜总会同欢与进他的办公室谈话,截然是两种气氛的,倒不是李清猥琐,就如同都是相爷,在王府正厅和丁相的后花园,李清表现不同一样。我花笔墨描写了很多排场,以至拖慢了情节,是因为很多东西确实不能省,三品以上,其实是省一级干部,而公、侯就是超品,可不能象寻常百姓一样到处乱跑,毫无区别的,写风情,不象别的书写王霸,公也好,侯也好,皇帝都乱跑。我这书情节已弱,这点上就不能不注意,否则就不是大宋风情了。

多嘴句,即便现代,知道省级干部正式出来什么排场不?不多说,想去,我可不想被和谐。

第一百零四章 少将军送人来了

看来真是毒药了!

李清后世就是喜欢看古人的书,也大多集中在些诗酒风流上,对这些官场权谋之类的,一般敬而远之;所以他实在想不出历史上这几年又会发生什么大事情?北宋除了个败家的宋徽宗,其他皇帝,可是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什么太昏庸的。

并且宋朝的皇位交替一直都很温和,即便宋太宗继位有‘烛光斧影’的嫌疑,可到底也没杀人,如今怎么个情形法?难道有人要杀我李清?

石小公爷的回复很快,吏部刑部都没有什么记载,若英的父亲、弟弟只说是发配到延州,至于是延州什么地方,那可要看地方官的安排了。

不过石小公爷很赞成李清出个远门的,信上说让李清一路去到西京,也就是长安,然后派人送消息到延州,石小公爷的叔父石元孙现在就任延州副都统制,让他帮着找人,李清在西京等着就是。

能出门,特别是可以看看这宋朝的长安是个什么光景,李清心里本也乐意的,可……李清的原意不过是想石小公爷帮帮忙而已,可还没想到自己去,这既没有身份,路也不熟,人就更不认识几个了,实话说,心里还有担心的。

这个感觉可不好,有点让人扫地出门的味道,不过天天在家哄媳妇也不是个事啊,李清把安小哥、管家、柳七全请了来,和他们商量下要去西京这个事情呢。

安小哥自是要跟着去,这个李清不是很意外的,只是若英前晚已经说好了,是一定要跟着去的,李清想想也好,毕竟这次出门,玩的成分还要大些,这宋时的女子,出远门的机会就没有,带着出去走走,总比憋在家里想要好,再说,宋时的交通可不大方便,据说延州离汴梁也有千把里地,这一走就是半年的,也确实怪舍不得小娘子。

柳七没要求一起去,虽然李清其实挺想与他同行,至少这一路谈谈笑笑,要风花雪月许多,倒是张管家强烈要求也去,让李清有些啼笑皆非了。

老人家,知道你走南闯北过,身子骨也结实,不过庄子少了我李清可以,却是万万少不了张管家的。

没有老人家在一边提点,李清还真不知道宋朝出门原来这么麻烦,这一去三千里的,别看现在天气热的邪乎,这秋冬季的衣服是要备好的,既然夫人也去,少不得要带上一个服侍的人,石小国爷送的丫鬟里,那个小兰是公子救过的,自然是带她了;穷家富路,盘缠可要带足……

不说一家子正忙活呢,丫鬟老报:王少将军来了。

自从上次烟花出了个风头后,庄里已经许久没有客人来了,李清还正想问问这京城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居然要他李清禁足。

王德显也没解释的太多,只告诉李清,官家近来身子不太好,这朝廷上有些紧张,王钦若这么一罢相,新上任的寇准和丁谓又不咬弦,这迟早会有麻烦,只是李清与两人都有牵扯,又风头足了点,别给人从他身上找碴了。

神色匆匆,看来王小将军也不想多留,没几句,王德显拍拍手,喝道:“人来。”

有四个人走了进来,打头的两个,锦衣革履,都是剑眉入鬓,显得英气勃勃,年纪也就二十七、八岁,后面一个三十左右,神色也恭敬,举动中透着憨厚;最后一个怕是近五十了,穿着也甚是普通,看不出有何出奇之处。

王德显笑道:“三郎既是要出远门,这边塞亦是苦寒,一路想必也不甚安停,知道三郎府中也无甚得用之人,特送几个人来,为三郎助行。”

送人,这怎么行,李清待要推辞呢,王少将军一摆手,说道:“这杨家兄弟乃是石公爷府上门客,一手的好剑法,等闲三、五条汉子近不了身;这刘叔跟我父亲多年,西边的路径、情况可是很熟的。”

王德显指着那个三十左右的憨厚汉子说道:“孙五是个爽直人,平时也不大言语,只是射得一手好穿云箭;三郎休要谢我,这可是家父打发的人来,待三郎回京,自是还要回那边去的。”

这可如何敢当,王德显父亲那可是军中宿将,对李清这么客气,就有些不明了,李清待要问呢,王小将军笑道:“如何缘由,我也不知,莫若三郎回京之后,自去问家父可好。”

李清忙道:“那自然是要登门拜谢的。”

书信两封,一封是石小公爷写给他叔叔石元孙的,另一封却是王德显父亲王超写给延州知府范雍的,上面想来具是要求照顾李清的意思了。

王德显也不多待的,吩咐这四人听从李清调遣,务必平安的将李清送回来,随后便说这未时还需当差,别匆匆告辞走了。

李清忙请这四人上座奉茶,心里可满是惊喜,这刘叔看着也不出奇,想必是个精通时务的,也好,他李清可是对外面的事情不大了解,有个老人家,可是要稳妥许多。

杨家兄弟石小公爷门下?精通剑法,这么说就是武林中人了,这让李清是非常仰慕的,李白的《侠客行》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李清可是读过多次的,每次读了,都是心潮起伏,向往不已,多多少少也是一腔豪气。

这武林高手能近距离接触,李清当然不会错过,恭恭敬敬的请教人家姓名呢,杨家兄弟中年纪大的拱手道:“在下兄弟二人既是国公爷门客,如何敢自称姓名,只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李公子只唤我等兄弟杨大、杨二便好。”神色间,自有一番孤傲。那年轻的杨二也是对李清一拱手为礼,并不言语。

孙五果然是个憨厚人,李清眼光才看到他,便站起身恭身说道:“公子休要折杀小的,如何当得上尊姓的,小的贱名就是孙五,人愚钝些,还请公子休怪。”

这是从哪说起的,你们可都是高手啊,李清待还要客气几句呢,边上刘叔笑咪咪的说道:“这既准备去延州,想来也有许多杂物需收拾的,李公子请自去忙,无须和我等罗唣。”

也是,既然要同行,来日方长呢,李清忙叫张管家安排酒食请这四人先喝着,自己兴冲冲往卧房跑去,一下子来几大高手啊,老婆,快出来看大侠!

第一百零五章 行路难

有柳七在庄子里,李清还是放心的,一来学吉他的照样有老师,二来,毕竟内院里有个男人还是好一点;李清可不担心柳七会对那些小丫头们有什么不轨行为,再说,有大事张管家自然会去找谢大娘的。

安小哥现在是车把式了,吆喝着两匹健骡,虽然明显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法,谁叫庄里人手不足的,张管家新买的大车让若英和小兰坐着,带女人出行,麻烦事情还是多些,带的杂物也不甚多,只是把原来庄里的旧车装满而已;老车把式原是张管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赶着车跟在安小哥后面。

人都是这样,安小哥羡慕李清他们骑的是清一色高头大马,他可不知道后面的车把式也在羡慕他,多好的大车,跑起来又轻便又快捷,不象这挂老车,轮轴一直在叫唤。

李清不知道安小哥在羡慕他,他不觉得安小哥应该羡慕他,因为他李清正在羡慕别人呢,虽然骑的也是一匹好马,全身雪白,只有四个蹄子是黑的,跃马扬鞭,本应该是很意气风发的事情,可边上这几人的打扮就比他要江湖味道的多。

特别是杨家兄弟,人长得本来就英气,紧身的长褂再配上雪白的箭袖,马鞍上斜插着剑,人家这打扮才象江湖中人,一看就知道是高手中的高手;那象李清,虽然贴身穿的也是若英为他特制的紧身衣靠,可外面不伦不类的罩着件文士杉。

这哪象刀头舔血的武林中人啊。

刘叔的得胜钩上挂着厚背扑刀,装备最拉风的反是孙五,不仅马上挂有刀,右腰上还吊着弓囊,那长弓怕不有一米半长,背上挎着一壶雕瓴箭,要是再有一头金色长发就更妙了,活脱脱一个《指环王》中的精灵弓箭手,当然,有黄头发还不行,长相还要帅很多很多倍。

孙五见李清在注意他,冲着李清憨厚一笑,把李清的幻想打碎的掉了一地,唉,有这么拉风的装备,居然都不会扮酷!

其实李清也有装备的,长弩都有两把,王少将军并不知道张小二又为李清赶制了一把,所以把之前拿走的,又让刘叔给带了过来,只是这弩可不好背在身上,只能放在大车里,与武林高手同行,居然都不能扮酷,让李清很是不爽。

更加不爽的是,柳七和张管家只是送到庄口,并没有传说中的长亭更短亭的依依不舍,柳七只是笑着嘱咐李清在异地可不能逞强出头,末了还加了一句,那外乡的秦搂楚馆还是不要去的好,这句话没把李清的鼻子气歪。

至于张管家的唠叨就全无诗情画意可言了,只是老人家眼角都有些湿润,让李清还是觉得心里很是温暖,有人牵挂,总是件好事情。

想来柳七必是送妹妹的时候,才会‘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的,便纵有千种风情,也不是和我李清说,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柳七!

绕着城墙过了西门,一行人俱向西去,这官道亦是沿着运河的,刘叔说了,可惜运河过了京城后的河段年久失修,现在已经不能通航,否则一船放到洛阳,那才叫轻松惬意呢。

行得不远,前面一片树林,树林边上一个小亭,亭边停着挂大车,亭里坐着两人,正是盛夏,亭中两人虽然穿的都是宽袖长裙,可纱罗里隐约的曼妙身姿却是遮掩不住,李清一看,不正是谢大娘和云三娘么!

李清忙下马,招呼若英下车与谢大娘和云三娘厮见,亭中的石桌上除一壶酒几个杯外,别无长物。

谢大娘见李清进来,也不多话,倒了一杯酒递给李清,李清接过酒一饮而尽,谢大娘说道:“一路风尘,三郎需要小心,但凡记得早去,早归,他乡虽好,不是故园。”

李清也为谢大娘斟上酒,轻声说道:“一待事了,即刻便归,只是大娘多些上水云庄住住,也需为身后事好好谋划了,柳七现下便在庄里,这何去何从还是早些决断,秦时楼又如何是久居之地。”

谢大娘瞪了李清一眼,嗔道:“三郎既是这般上心,莫如便等三郎回来为我决断如何?”

云三娘一直在嘱咐若英,两个都是说的眼圈红了,李清笑道:“不过是去那西京走一遭罢了,又不是走了不回,如何便伤感起来。”

云三娘幽怨说道:“也是一千多里地,一来一回怕是要半年光景了,三郎在外可需小心才是,外府不比京城,休要再去与官府中人强项,凡事能忍则忍,不可斗气使性子,记得京中有人牵挂你才好。”

李清也是放低声说:“知道了,一定紧记得的,这段时日,你二人也要保重,楼中杂事还是尽量交与人去办,能偷些闲便偷闲些。”

四个人在亭中叙话,互相叮嘱,小兰侍立在亭外未进来;杨家兄弟却是一前一后,各自牵马在亭子两边,刘叔和孙五本是漫不经心的在说话,见亭里四人说个没完了,方过来唱个诺,瓮声道:“李公子,这一路怕是要到西辅才有宿头,莫若赶紧上路的好,事情办妥,自是能早些回来的。”

李清笑道:“送君千里,也是终须一别的,大娘三娘,再过些时辰这日头怕是要大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无须为我等担心,定会好好的回来。”

若英与大娘、三娘对拜作别,谢大娘却是一定要李清他们先走,走得远了,李清回过头来,那亭子里依稀还有两人在对他们张望。

赶到西辅,天已经黑透了,一百里左右,居然走了近六个时辰,李清自己估摸了下,他们嘴里的西辅,应该就是后世郑州的地界了,这西辅可没京城里那么繁华,夜晚的烛火也不甚多,不过李清可没精神去注意这些了,他太累了。

偶尔骑骑马是个好玩的事情,即便飙马也是高兴的,可真要是长距离骑马赶路,那可叫受罪!还幸好前一向李清没事就骑骑马的,还算适应了下,若英又特意在鞍上厚厚的铺了锦缎,不过李清下马之后,已经觉得自己不太会走路,腿叉得老开。

找地方休息那可不用李清操心了,刘叔他们四人对这一带都很熟,不一会便安排妥当,李清赶紧跑房里去躺下,连饭都不想吃了,若英赶紧给为夫揉揉腿,疼得厉害,对了,屁股也得揉揉,好像也肿了!——

接连下雨,气温降了,一时不小心,还睡的竹席,有些感冒,先发一章,等吊水回来继续,会补上昨天,今天还有二章。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零八章 铜驼暮雨 (二)

其实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纪念碑。

人总有那么些不能忘却的记忆,也许场面并不浩大,情景也不壮观,却经常在你自己都以为不再想去起的时候,悄然浮现;如母亲记得小孩第一次会叫妈妈;男人记得初恋情人的眼泪;即便是白发婆婆,也记得自己做少女时的那一抹羞红。

李清知道若英想起什么,否则怎会在人群里,悄然拉住了自己的手。

不就是第一次随李清去桑家瓦子,自己才第一次和男人牵手的?虽然是因为人多,怕被人群挤散,只是这男人牵起自己的手,是那么随意,那么理所当然;还好当时天黑,没让他看见自己羞红的脸,若英不会告诉李清,那一刻她眼里什么热闹都看不见了,那一刻她愿意让这男人牵她去任何地方。

用团扇遮住了脸,若英亮晶晶的眼睛在人群中与李清相视而笑。

游玩的人多,此时众人并不象当时安小哥那样远远的吊在后面,杨家兄弟照样是一前一后的护卫,刘叔在边上和孙五指点着边上的景色,安小哥在后面照顾着小兰,也许是大家都没看见李清和若英手牵着手,依旧是神色自若;也许是大家都看见了,不然嘴角怎么都带着笑。

李清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要看些什么,就这么随便走走,杂耍、幻术不少,引得若英阵阵惊呼,无非不过是些魔术罢了,真让李清据足不去的,是个弄蛇舞的。

听得边上围观都叫这舞蛇的年轻人为戴生,只不过一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形容也甚是落泊,不过他脚边的蛇让李清见了也咋舌,不下几十条,戴生自顾自的端坐在地上,蛇就在他身边游动,看客们自发的围了大圈子。

这可没几个人敢凑到跟前的,只见那蛇群的颜色都是五彩斑斓,品种各异,看来毒蛇不少,其中最大的一条长近两米,盘旋在地,霍然一条大眼睛蛇,戴生口中吹着一个芦管,这眼睛蛇也随曲子摇晃着身体。

居然宋朝也有这样的玩意,只是肯定没有传下来,李清印象中后世似乎是印度或者阿拉伯才有这样的节目,原来咱中国人也会啊,不过他倒是想细看,若英可不愿意,她在边上看得手指甲都掐到李清肉里了,李清也只好走开。

洛水边上,杨柳成行,一群女子围在一起,不时还听到喝彩声,若英自然要感兴趣些,扯着李清走了过去。

原以为是卖些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呢,走近一看,被围在当中的是一个青年文士,面前摆一小案,案上铺着纸,这文士正低头挥毫疾书,刘叔凑上李清边上笑道:“此乃卖酸文者,想必不足公子一笑了。”

卖酸文,如何个酸法?李清倒感兴趣了。

“无他,卖些诗文罢了,但凡客人命题,顷刻之时,捏合而成,以博一笑。”刘叔说道。

这李清可有些兴趣,拉着若英挤了进去,这文士不过二十来岁,相貌甚是清俊,眉宇间也是神采飞扬,正写完一首诗,高声吟道:“六七叶芦春水里,两三个雁夕阳边。青天万里浑无碍,冲破寒塘一抹烟。”

边上人齐声叫好,李清觉得这诗虽不甚好,若是顷刻而成,也是很有几分才气了,正待要问问,这酸文如何个卖法呢,边上一个红装女子笑道:“且与我写一首,便以这洛水为题,只是这韵么,我今日着红装,便以这红字为韵罢。”

哦,原来是命题诗,还要限韵的,这红装女子想来与这卖酸文的熟悉,口气也甚是亲近,那文士只略一思索,即刻挥笔而就,那女子接在手中念道:“一江春水浸寒空,渔笛无端弄晚风。万里波心誰折得?夕阳影里碎残紅。”

一念完,别说众人称妙,连若英也叫了声好,李清心里却有些不信了,这二人似乎是相熟的,才思这么敏捷,如何还在这卖酸文,不信,别是个托儿罢,李清在后世可见得多了,别说卖衣服的有托,连医院外都尽是托。

李清可要试上一试,他自小也是喜欢诗词,常为古人的妙句击节而叹,可随便一个卖文的文士便能有这水平,他可不服气。

李清一拱手笑道:“敢问这诗文如何个卖法?”

那文士听了一楞,想是日日都在这卖文,没想过还有人不知道行情,也是一笑说道:“似这般诗,便需五十文一首,若是公子另需妙文,则另价而议了。”

李清问道:“这好与不好,都是五十文么?是否亦是如刚才般顷刻而就的?”

这话一出,那文士脸上也是一肃,神情有些暗淡,自嘲道:“好与不好,还待公子评价,若觉得不好,便分文不付也罢,至于所需时辰么,在下日日于此谋生,众人皆知道的,若停笔磨墨,便罚钱十五。”

口气可是不小,随我出题,即刻下笔,要是停下来,还罚钱十五文,李清可是更加要试试了。

那文士将笔润好了墨,提腕就纸,对李清说道:“还请公子出题。”

李清左右看看,瞧着若英手上拿着的白色团扇了,手对团扇一指,笑道:“便以这白扇为题罢,只是这韵么,却还以红字为韵。”

那文士只是向若英这边扫了一眼,竟不思索,挥笔疾书,想来听李清方才质疑的话,心中有些郁闷,这笔下的,反而更快了些,不一时,诗已写完。

李清接在手中一看,晕死,居然是草书,这繁体字还用草书写,李清好多字都不认得,还好若英在边上,如何不知道他的底细,这在庄里时,许多时候还是若英教他认字呢。

若英从李清手上接过来,轻声念道:“常在佳人掌握中,静待明月动时风。有时半掩佯羞面,微露胭脂一点红。

看来不服不行,这诗不但点明了团扇,方才若英就是以团扇来遮面,寥寥数句,还把若英的神态亦表露无遗。

这可不是有才,是非常有才了!连个卖酸文的都这般厉害,李清心里着实有些惭愧,自己刚才还以为别人用托儿呢,看来,后世里可真是人心不古,以至世风日下了。

第一百零六章 永恒的卢舍那

这一路行来,李清大有收获!因为他学会了赶车!又多了项技能啊。

原来宋朝骡子也听得懂马的话,毕竟它们就是亲戚,要它走就叫“驾”,要它停就喊“吁”,李清觉得自己很聪明,一学就会;当然,更主要的是骡子们也很聪明,通常它们自己知道该怎么走,压根就不怎么要李清招呼。

三伏天骑马,想想都受罪呢,后世里有汽车代步,还非空调不行的,李清骑了两天马,便不顾脸面的跑上了马车,初初是将马栓在车后面,可长时间呆在里面也闷,而且还热,再说,有小兰在车里,李清也没法与若英香艳起来。

聊天也聊得没话了,于是他干脆和安小哥换了位置,当然,安小哥是不好坐到车里面去的,他便骑上李清的马,神情也很是愉悦。

杨大一直在一行人的前面几十米,而杨二则吊在最后,刘叔一般都是在李清的大车前后,孙五就属于隐形人了,其实他一直都在边上,可是说话太少,形象又没有杨家兄弟那么惹眼,你就盯着问,他多半也嘿嘿笑几声了。

杨家兄弟还是酷的,尽显高手风范,这高手么,哪有随便乱跟人聊天的。

刘叔护卫在李清边上,其实是担心李清赶车别出什么意外的,毕竟车上坐着女眷呢;不过他发现李清学得确实快,着实的表扬了李清几句,李清对刘叔很有知己的感觉。

而且刘叔很会凑趣儿,先是问李清怎么想到改造那个弩的,刘叔可试用过,确实很不错,连王老将军也赞不绝口,说是军中要是早都用上这种弩,肯定要少死不少人,少吃不少亏;李清趁机便问道:“刘叔,如何王老将军会将你二人派来助我?想我李清何德何能?王老将军便肯垂青?”

刘叔笑了一下,然后正色问道:“小老儿倒有一事要请教公子的,大凡人要有了些技能,一般的都不愿轻易示人,至不济也求个财讨个赏的,公子在这弩上想必也花了不少心计,怎得轻易便教与了万全司?”

李清也笑了,说道:“这弩乃兵器,既然刘叔都觉得好,当然便是要用于军中了,我留着又有何用的,万全司制器具为将士所用,自是能多杀敌,少伤亡,何乐不为?”

刘叔问道:“这边军杀敌伤亡的,与公子何干。”

这话就问得弱智了,李清后世虽然没参过军,这道理怎么会不明白,歌里都唱呢,“我不杠枪你不扛枪,谁来保卫祖国谁来保卫家。”这也要问?

李清奇怪的反问道:“如何没有干系的?若无军卒将士守在边塞,浴血杀敌,我等又如何逍遥自在的过太平日子呢?怕是连安稳饭也吃不上一口。”

刘叔听了这话,脸色一黯,半晌没说话。

李清一下不明所以了,自己想想这话怎么会说错呢?咱不是打小就这么被教育的吗?不过他不明白也没办法了,因为刘叔已经不探讨这个问题了,又问起那夜合欢来。

赶路到底不是游上玩水,这大车再好,可还是木头轮子,官道修的不错,也是颠簸,一路上若英已显得憔悴不少。李清可不知道怎么弄橡胶,心疼也没法,再说这橡胶树现在怕还在南亚的丛林里,就是现在有一棵放在李清眼前,李清也是认不出来。

过了白马镇,因是已近洛阳,人烟开始稠密,杨家兄弟也不象之前那么催李清赶路了,宿头到处都有,之前过偃师镇的时候,李清不过是在杜甫墓前多停留了会,杨二便有些不耐烦,其实李清可不是想冒酸气。

自知之明,一定要有,这来来往往一首诗的,可是鲁班门前耍大斧;李清一来只是想让若英松乏下,二来么,他不过想在墓前那么静静的坐一下,什么感慨也不用,随手扯扯墓上的杂草而已。

名垂千古也好,遗臭万年也罢,终不过一个土馒头。

离洛阳不过大半日行程了,刘叔和杨家兄弟商量要不要急赶那么会子路程,又怕赶到城下洛阳又关了城门,正说着呢,李清提议,既然已经快到洛阳,这数日赶路也是辛苦,莫如咱们也散散心,拐道去龙门镇如何?

龙门镇位于洛阳南边三十来里地,龙门山与香山东西对峙,伊水于山间北流,远望犹如一天然门阙,所以这地方以前叫着“伊阙”,据说隋炀帝想把都城从长安迁到洛阳的时候,登邙山以察地形。当南望伊阙,见这边地势雄伟,便叹道:“岂非龙门乎?”皇帝老儿亲口一开,于是便正式改名叫龙门了。

不过李清还知道民间传说的“鲤鱼跳龙门”,就是来源于这里了,相传那时候龙门山与香山浑然一体,并未给凿开,伊水给挡住了,鲤鱼游不过去,于是有的便跳,这一跳过去,云雨随风,居然化身为龙;当然绝大多数还是跳不过去的,所以黄河鲤鱼头上都有个黑斑,据说就是当年跳龙门给摔的。

这故事早已经流传,连李白都专门为这件事写了一道诗:“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不过李清来龙门可不是为了吃这没变成龙的鲤鱼。

李清对宗教没什么兴趣,他认为宗教无论怎么说,本质都是愚昧的,不过,宗教里确实还是有很多好东西,比如,他想看的这个龙门石窟。

许是本朝重道而不重佛,龙门这已见不到唐朝盛极时的僧侣万数,摩肩接踵。伊水两岸蜿蜒二里多地的大小石窟,气势非凡,连本对上这来有些不大乐意的杨家兄弟也是肃然,李清也没和他们解释为什么要上这来。

何用说?这世界真正的好东西,无须多费口舌去渲染的,你只要看见,必定会被吸引,被震撼,就如同杨家兄弟的脚步,都是变的小心翼翼,没有平时那种昂首阔步的气势了。

李清带着若英直接去了奉先寺,他没象若英那样一到便虔诚的拜下去,不过也没阻止若英,其实李清心里这腿早就弯了下去,他要拜的不是佛,而是奉先寺的这尊卢舍那雕像。

或许一个民族,真到了俾睨天下的,才会显得这般从容恬淡,自信而又随和,惟我独尊的气势用笑容来展现;唐朝远没有宋朝这么富有,文化这么璀璨,但一个王朝,即便文治到了顶端,也需要有武功,这样它的臣民才会有那么一种自发的豪迈感,这样,中国人才永远的记住了汉唐,似乎宋朝总缺了那么点东西,让人遗憾。

这卢舍那似乎就代表了盛极的唐朝,空前绝后,舍我其谁。

李清静静的坐在台阶上,并没有向若英多说什么,他没告诉若英这是他最喜爱的雕像,没告诉她当年李清第一次看见这尊佛像的时候,居然心里是想哭;有很多东西都需要自己去感觉的,多说无益。

夕阳下的卢舍那比李清后世里看到的,更具神采,一是并没象后世里那么残缺,二来雕像身上的金身还大致完好,余晖下更是金碧辉煌,光彩照人。

卢舍那两旁,是弟子迦叶,年迈而严谨持重,阿难年幼而睿敏虔诚;菩萨文殊、普贤都是头戴宝冠,身佩璎珞的,特别是薄衣贴体,衣裙飘举,大有唐代画家吴道子“吴带当风”的架势。

两边的护法天王身著甲胄,手托宝塔,与其他佛像一起,象拱卫帝王一样的侍立在卢舍那两旁,李清觉得这哪是佛寺,分明就是唐朝的庙堂,卢舍那据说就是按武则天的摸样雕刻的,如果真是这样,也不负唐高宗为她神魂颠倒了。

刘叔想是来过这里的,见李清并不不拜佛,笑嘻嘻的指着护法天王道:“公子既不礼佛,然到得此处,亦需尽些礼数的,莫若去抱抱那佛脚,也不虚此行。”

果然,李清近前一看,这天王脚脖处,乌黑油亮,想是人摸得多了,李清摇头笑笑,佛都云求人不如求己,抱人家大腿,又顶得甚事?

第一百零九章 党项人来了

李清一路走来,感慨良多,他没按原计划去京兆,而是出了洛阳不远,便雇了船,沿黄河北上,直奔延州。

首先,黄河水很清,这个李清并不太奇怪,‘黄河百害,独利一套。’黄河水刚从河套地区流来,泥沙不多,也是正常;其次,这陕西的地貌植被与后世大不相同,延州就是以后的延安地区了,革命电影可看得不少,记得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加上那么个宝塔山,哪象现在这么树林茂密,郁郁葱葱。

在船上一路和刘叔聊天,李清知道很多东西,才明白后世里的懦弱宋朝现在并不差;檀渊之盟也不象后世里说的那么耻辱,双方只是僵持不下,就是石小公爷的爷爷石保吉率部下用床子弩射死辽军统帅萧挞凛,双方议和,虽然是宋朝每年给辽国每年三十万贯的岁币,但是宋朝却收回了自中唐以后,一直在游牧民族控制下的熙河兰煌地区,土地达二千多里。

而这个所谓的党项族,在刘叔嘴里,很是不堪,宋兵多次都是以少胜多,打得李继迁满地找牙,连老婆母亲都为宋兵所获;本来已经把党项族赶入了大漠,偏偏在现今圣上登基的时候,有那么个腐儒王禹偁,却说定难五州,向为李氏左右,昔者太宗威逼以取其地,是为不义,当以德感化之,而圣上初登基,正要来些与众不同,于是便听取了他的意见,将定难五州又还给了李氏。

“岂不闻太祖有云‘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么?岂不知为这定难五州,边军死伤数万么?一介腐儒,信口雌黄,将千里之地,拱手让与他人,这党项人有了五州,修养生息,将为我大宋是患!”刘叔愤慨道。

李清听了,却是默不作声,这王禹偁他可知道,宋朝早期词人,据说是为官清廉,关心民间疾苦;秉性刚直,不畏权势。他还提出了重农耕、节财用、任贤能、抑豪强、谨边防、减冗兵冗吏、淘汰僧尼等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主张,虽大多数未被太宗、真宗采纳,却为宋仁宗时范仲淹等人的‘庆历变法‘开了先声。

就这么个清名扬于史册的人,却这么迂腐!

他不知道这定难五州一直为患不止,最终将拖垮北宋王朝么?

弃舟登岸的时候,已离延州只百余里。

这已经是过第三个隘口了,毕竟还不是前线,检查的也很松,守卫的兵丁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看路引,便放李清他们过去了。

这隘口都是木头修筑,有的连绵几十里,都是碗口粗细的树木筑成,李清看了苦笑不已,莫非用这木头修一座长城?一把火便烧了去,顶得甚事!只是可惜了这些树木,一路看来已不复之前的林涛起伏,连山都显得稀落。

虽然离延州不远,一路上行人很少,而且衣衫褴褛为多,偶尔见到客商赶着大群牛羊往李清他们的来路而去,刘叔告诉李清,这都是些大宋客商用丝绸及生活用具,在宋与定难的边境上互市而来的。

这边境常有党项人越境劫掠,怎么这些商人就怕么?李清有些奇怪的问刘叔。

刘叔有些自豪的告诉李清,党项人什么都抢,唯独不敢抢客商,这边境互市对他们可太重要了,农具铁器、丝绸、茶叶等生活用品,得要靠这互市场以牛羊换来,一有争端,咱大宋经常就以关闭互市来要挟。

“公子可知,这一匹丝绸,可换十余头羊,即便是普通针头线脑,在互市上也可值一头羊。”刘叔笑道。

李清听了只得苦笑,又是不公平贸易,记得几百年后,大英帝国好不容易用大炮轰开满清的锁国政策,强逼开设了通商口岸,谁知道却是白银花花的流向中国,大英帝国几乎没什么商品可以卖给中国,巨大的贸易逆差让他们财政艰难,于是才弄起了鸦片。

难怪汴京的猪肉价格会如此的便宜,原来是有这么多便宜的羊啊。

也是到了边境,杨大已经前行探路去了一里来地,杨二也不再是远远的后面吊着,而是紧紧的跟在大车后面,孙五想是也感觉到这紧张气氛,已将弓囊解开,将弓取出来,斜挎在身后,唯有刘叔,仍不紧不慢的和李清说些路上见的风土人情。

拐过一个山坳,前面忽然出现一大群人,赶着几十俩大车,怎地也不见杨大回转头来报信的?刘叔只是随意看了眼,转头对孙五笑道:“不碍事的,是运粮的大宋官兵。”

这粮车行的甚是缓慢,不一会,李清他们便赶了上去,也许是赶路辛苦了,这队官兵看起来都是没精打彩的。看见李清他们经过,也没人过来询问。

李清问刘叔:“这便是边兵,如此不堪何以守边界?”

刘叔叹了口气说道:“此乃厢兵,平时并不用上战场,多为运粮筑城之用,这延州所需粮秣,皆由后方转送,故而公子瞧来甚是不堪,只是这边军,亦强不甚多,唯士卒体健些而已。”

看来宋朝的兵事真的荒废了,虽然党项现在并没立国,可一但立国,边境就不得安宁,靠这些兵士如何能打胜仗?

没多久,李清他们已经把运粮队伍远远的抛在身后了。

又行了二十余里,突然见到北面山后浓浓的腾起烟柱,刘叔赶紧叫停大车,只见杨大骑着马从前面飞奔过来。

行到跟前,杨大一勒马,急急说道:“公子,前面有党项人!”

这还没到延州呢?怎么党项人会出现在这里?

杨大禀报说,方才他在前面探路,一见到烟,便打马过去看个究竟,被烧的是一个寨子,大约几十个党项骑兵驱赶着五、六百大宋百姓往北而去,想是刚刚攻破了的,将劫掠百姓渡河进入银州境内。

李清一听赶紧说道:“那快些通知后面的官兵,让他们赶上前去解救,适才见那队官兵怕不有五百人,对付几十骑党项人,当无大碍的。”

谁知道刘叔苦笑道:“公子休要多事了,此等厢兵专为运粮,只要党项人不来劫掠粮车,断不会援手的。”

怎么会这样?不是宋朝的兵么?看见党项人来打劫,居然不理?这还叫兵?

刘叔也是无奈,告诉李清,在这边境此乃常事,况且这些边民或为带罪之身流徙了来,或为内地无地之民,流落此处,因边境不宁,无需交赋税而已,想着也无处可去,便留在此地。

李清问刘叔,那延州的边军就任由党项人随意进来劫掠?那可都是大宋的百姓啊!

第一百零七章 洛阳水席

洛阳在中国历史上,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城市,现在即便不是做为都城,也是繁华依旧,大街上人头涌涌,依稀又是一个汴梁。

不过李清想先找个地方歇脚,他决定至少在洛阳休整个两天,自家媳妇自己要疼,若英的小脸都给一路颠簸瘦了。

可居然无需去找客栈,杨家兄弟直接便把李清带到一个宅院里,宅院甚大,家仆丫鬟也一应俱全,只是却无主人,只有一个管家出来迎接,杨大只是简短告诉李清这宅子本就是石府产业,当年威武郡王可是西京的留守。

威武郡王?那便石守信了,李清好奇的问道,这石府在洛阳这样的产业还有多少?杨大轻描淡写的说道:“宅院有十几处,另外挂名下的酒楼田庄亦有不少,莫非公子对此处不甚满意?可是想要换个居处?”

这句话倒说得李清讪讪的,哪有不满意?出门在外的,突然有个地方不仅让你好吃好住,还俨然让你有做主人的感觉,怎么会不满意?再说那管家比水云庄的张头儿还要殷勤上许多,李清不过就问问罢了,倒显出小家子气来。

那杨二不知为何对李清有些看不惯,虽然礼节上依旧很恭谨,不过通常不太答理他;李清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咱对高手一直都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一气先休息了两个时辰,管家在门外谦恭的问李清,这晚饭是在家吃还是出去吃,若是想出去吃,他也好先去订个地儿,李清自己倒不太累,很想出去尝尝洛阳当地的风味,可若英似乎还没缓过劲来,李清正犹豫呢。

这管家的确是个机灵人,象是看出了李清的意思,笑道:“李公子想是一路疲乏,这也不妨事的,小的即刻便去请厨娘来,必要公子吃得舒心。”

厨娘来干吗?就是要吃她的手艺,请来见李清要做什么?

规矩排场有时候只是体现身份用的,可时刻都有人在边上体现,就有些不舒服了。住在府里,刘叔他们四人还象路上投客栈一样,李清住中间,杨家兄弟和孙五他们分住两厢,这杨家兄弟着实可恶,只要李清一出房门,这边门才吱溜一响,他两兄弟必定窜出门来,一左一右在后边跟着,最离谱的是杨二,府里散散步,居然还把剑拎在手上,若说是荒山野岭的,这么担心也还有道理,在府中你这样干吗?我不过随便转转,累是累,可不是脚累!

就不能象刘叔那般有眼色么?人家只探头出来瞅瞅,就李清不过是想数墙上的蚂蚁,没有出门的意思,笑一下又缩回房里,这两兄弟的架势弄得安小哥都不好意思凑过来,更别说象以前那样随便和李清聊天了。

李清其实在路上就说过了,无须对他这么小心看顾的,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大男人啊,还怕毛毛虫欺负我?杨大只是笑笑,说公子别介意,实乃石公爷吩咐过的,寸步不离,小的们可不敢偷懒。

本想借个机会和这两兄弟交流交流敢情呢,可杨二的脸色有些生人勿近,扮酷可是好事,可我李清又不是妹妹,再说挺帅的一大侠偶尔也该笑笑的,李清正想着怎么找个话碴和哥俩聊聊呢,管家匆匆过来禀道:“那厨娘已到府前,还请公子到前厅当面吩咐才是。”

李清这才明白,原来这厨娘还是到外面请来的,既然是专门请的,肯定门道手艺就高,而且是女的,李清可不能不见见。

方到正厅坐下,这厨娘便叫管家给迎了进来,李清一瞧,好个标致厨娘,红裙绿裳,梳着高高的髻,头上插满珠花,年纪估摸二十五、六岁,容貌也甚是清丽,特别是那双手,葱笋一般,若不是事先说了是厨娘,李清怎么都不会猜到她的身份。

见那厨娘上得厅,对李清施了一礼,开口说道:“未知公子今日想吃何等口味,还请示下,这忌讳也需先道明,以免公子不快。”

想吃什么?这可是难题,总不能信口乱说吧,李清顿了下说道:“我从京城,今日也是刚到洛阳,倒不挑剔,只将些洛阳风味菜肴上来就好。”

那厨娘一笑,说道:“既是从京城而来,想是别样菜蔬未必看得上眼,公子可曾吃过洛阳‘水席’?”

水席?没有!就吃这个了,名字听了都新鲜。

见李清点头称是,厨娘又问道:“公子可是想是要正席?”

李清可不明白正席是什么意思,还没回答呢,边上管家笑道:“若不吃正席,如何巴巴把你孟娘请来,自是要的。”

李清可来了兴致,不由得问道:“这正席为何意?这‘水席’又有何不同呢?”

那厨娘笑道:“‘水席’有何不同,公子试过便知,这正席乃是八凉菜,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

居然还这么多讲究,那更要说说了。

厨娘也是一路说来,看来手艺是不错,连嘴皮子都这么利索。

八个凉菜是以服、礼、韬、欲、艺、文、禅、政为名;这‘艺’乃用脆莲雀舌,喻如画江山,歌舞升平;而‘文’则用青笋调鲤须成菜,笋为竹魂,竹为文友,文成天下之理;四镇桌分别是燕菜、葱扒虎头鲤、云罩腐乳肉、海米升百彩;那八大件是……

不用说了,就吃这个,快去,敢情马上就饿了。

那厨娘听了嫣然一笑,将衣袖挽起些,从怀里拿出银索一扎,脆声道:“且请公子稍待,孟娘可是要献丑了的。”

原来是这么个‘水席’,菜是一道道流水的上不错,并且每道菜都是汤汤水水的,李清脑子突然闪了一下,似乎回了这宋朝,的确没怎么吃过炒菜的,不过这念头也就那么闪了下,因为下道菜又来了。

男人么,最快捷的交流方式无非就是喝酒,李清可是强拉着杨家兄弟坐下的,这么多菜一个人怎么吃?莫非我吃饭你们也站后面看着?这一喝开就不同了,再说这菜做得实在不错,杨二前面一直推诿的,现在吃起菜来,也不见得比人慢多少!

第一百一十章 一箭功成

这若英的家人不就是戴罪之身么?

李清听了觉得心里一紧。

刘叔毕竟是跟王老将军在这边境上待了多年,他不象杨大、杨二那么紧张,问明了党项人的去向,不甚为意的说道:“倒是无妨,我等西去,他们北行,无需如此紧张,莫若放慢行程,等他们去远了,我等再前行就是。”

可李清很想去看看怎么回事,他才一说出口。杨大却比刘叔还先出声,一声断喝不可,把李清还吓了一跳,刘叔却温声的劝李清:“公子既来这边塞,有些事便得看开些,此等事时常有之,公子日后看多了便知。”

看多?不还没看么?从这一次开始如何?

杨二过来冷冷得看一眼李清,沉声说道:“石公爷有命,令我兄弟前后护卫,若公子有任何差池,便需提头去见石公爷。”

李清解释道,我只是远远看看,再说不是有你们这样的高手在边上么?几十个人而已,你们还不是小菜?书上说的,那猛将可是在千军万马中都杀个七进七出的。

可这杨二更是不买帐,“若是要看个究竟,我等兄弟前去便可,公子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前去看看,又顶得何事?”

靠,骂人别揭短,打人别打脸,说老子没用!

李清也不答话,走到后面的大车上取了长弩和一壶箭,对着安小哥喝道:“下马。”

许是一路来李清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摆过什么公子架势,此时脸色一沉,连刘叔都没敢出声,安小哥赶紧从马上出溜下来,李清冷着脸对安小哥说道:“你与孙五守在此处,不可前行,我与刘叔前去看看。”

说完扳鞍上马,冲刘叔一点头,勒过马来了,朗声说道:“此行若有不测,小哥可回禀石公爷,乃是李清一意孤行,与旁人无干的。”

说完,打马便向前面杨大来方向奔去,刘叔也不迟疑,催马跟在身后,杨大狠狠瞪了兄弟一眼,一拨马也跟了上去,杨二脸色铁青,紧紧跟在哥哥身后。

不多时,哥俩便追上了李清,也没言语,杨大打马便在前面带路,杨二落在后面,刘叔紧贴着李清;杨大这次跑的方向和前面有些偏差,李清也来不及问,只是跟在后面。

大约跑了五、六里地,前面一个小山包,杨大勒停了马,做了手势,跳下来牵马往山上走,李清等人也赶紧跳下马,跟在后面,堪堪快到山顶,杨大侧身探出树林看了一眼,然后对李清做了个手势,李清连忙走上前,将头伸出去。

就这么一看,吓得李清赶紧缩回头,那队人只在前面百米处,隐约还听到叱骂声。

李清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出去,刘叔等人也是小心的在树林缝隙中往前看,果然是被劫掠的大宋百姓,虽然衣服破烂,仍可看出是宋朝衣冠,而那党项人就更好认了,秃头扎小辫儿,百米外也是分的清楚。

那党项人确实只有五、六十人,有的挥舞着马鞭,有的晃着腰刀,在人群四周驱赶,看起来甚是彪悍,而那群大宋百姓却是老弱妇女居多,被威逼下哭声一片。

很多百姓还赶着羊,背负着包裹,不用想,便是那些党项人劫掠来的,还要百姓们背,这倒罢了;呵斥声来自队伍末尾,一个十一、二岁少年许是身体太嬴弱,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一个党项骑兵在后面一鞭鞭的抽打,不停的驱赶。

脚下一绊,那少年跌倒在地,后面的党项兵骂骂咧咧,伸手拔出了腰刀,催马对那少年走去,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妇人,哭叫着跑出来,想扶起那少年,还没走得几步,边上另外一个党项骑兵,二话不说,挥起腰刀将那妇人砍翻在地,血光绽现。

看着党项人还要继续去砍那少年,李清忍不住了。

即便在后世也一样,这世上几乎天天都有不平事,大可以轻描淡写的议论,老于世故的感慨,可有不平事在你身边,你可曾伸出手过?

李清也没想着要救这五百人,也没想过要杀光这几十名党项骑兵,可他就是恨这个要砍人的,就要杀了他!

在刘叔和杨家兄弟的惊异目光里,李清冲出树林,边上这三个待要出声呼唤时,却见李清马上趴在地上了,又赶紧掩住了嘴。

李清托起弩,飞快的转动滑轮,只将长弦拉上,然后从箭壶里抽出一只箭,搭在弦上,屏住呼吸,将枪托牢牢的顶在肩上,准星瞄着那名党项人。

那少年一直趴在地上,党项骑兵在马上可砍不着,只见他骂骂咧咧的跨下马,拿着刀向少年走去。

李清在准星里似乎看见了这党项人狰狞的神色,见那党项人一抬手,李清一扣弦,这箭嗖的一声便飞了出去,那党项人腰刀还没落,这箭从他肋下直扎了进去,余劲未消,带得这党项人向旁边跌去。

这箭来得甚是突然,边上几个党项骑兵只是发出惊呼,还没回过神来,正四处张望呢。

李清射完这箭,也不耽搁,站起身来对刘叔、杨家兄弟一招手,对朝自己的马跑去,这一起身,后面的党项骑兵发现了他,高声喝骂。

李清连头也不回,上了马打马便跑,人家可有几十人呢,不跑还怎么着?追上来了,也许杨家兄弟功夫高的,可未必顾得过来,再说还有刘叔呢,五十岁的人了,要是能英雄怕也是要二十年前。

这次跑可和刚才来不动,李清闷着头,腿紧夹马腹,一个劲的挥鞭,连刘叔在后面招呼他都没听见。一直跑出去三、四里,听得后面似乎马蹄声并不密集,方回头望去,真的,那党项人根本没追来。

英雄逞完了,李清才想起刚才的落荒而走似乎很有些不大体面,不过还行,刘叔看着他是满脸带笑,居然对他伸出大拇指,这个李清还是明白的,夸我呢;杨家兄弟也是面带微笑,怎么看都不象有取笑的意思。

李清很有些兴奋,是,我杀人了,不过,却是杀了一个敌人了!

第一百零八章 铜驼暮雨 (一)

李清记得后世里见过一篇文章,说的是如何看清楚一点你心仪的女人,带她去一个真正高级的餐厅,别心疼钱,越高级越好,得她没去过或者是消费不起的;那妹妹点了一大堆菜,根本吃不完,菜还没上齐她已经吃撑了,别在意,她也许真是没见过这场面而已,要是因为点多菜而有些脸红,可别错过她;要是挑挑拣拣还嫌弃菜的味道不好、价格不公道,那么你就要想想自己的神经承受度了;要是那妹妹不抱怨也不挑剔,甚至控制着食量等到上最后一道菜,小心了,这可是极有心计的主,要拿下可不那么简单。

今儿李清都有些干瞪眼了,菜是一道道流水似的端上来,若英和小兰两个自在房内分装了小碟另吃,并未同六个男人一桌,酒一喝开,自然拘束就少了,菜也吃得爽快,味道的确不错。

可八大件还没上一半呢,李清已经撑得实在吃不下了,这才叫难受,他可不是妹妹,不在意谁谁评价他的,可肚子饱了嘴还谗,那真是活受罪,想吃又吃不下。

难受可不都他一人,席上那五人都这样呢,也难怪,虽然一路的行程都安排的挺好,风餐露宿的事情一样没碰上,可出门在外,又要赶路,自是吃得不怎么样,这一下子碰到美食了,如何忍得住,况且味道还很鲜美。

于是六个人都是你瞪我我瞪你,看着菜一道道端上来,几乎没人再动筷子了。若英也打发小兰出来说道无需再送菜了,里面就两人,怎么都吃不下了。

丢人就丢人吧,也不能这样糟践东西,这年头哪找冰箱去,李清叫来管家,吩咐通知厨娘别再上菜了,另外好些菜没动过箸,不如端去给下人们吃吧。

那厨娘上得厅来,施了一礼,口中问道:“想是孟娘手艺不精,尚有几道菜未上呢,各位吃得不爽快,还请恕罪才是。”不过言语虽然是谦虚的,神色可不象,怎么看怎么象洋洋得意了。

按说厨下烟火气重的,这孟娘上得大厅却不见身上有半点油腥,依旧是葱笋似的一双玉手,李清心里暗叹,果真是高手啊!口中笑道:“孟娘说得哪里话,你不见我六人俱已腰肥肚圆,如何还能吃得下,没得糟践孟娘手艺了。”

李清说着,便让安小二打赏。

谁知道孟娘笑道:“行内自有分例,拿出手艺也是本分,如何敢受公子的赏,只是公子亦是远游之人,但凡有机缘处,提我洛阳孟娘手艺一个好字,便心满意足,何需多用银钱。”

难怪手艺好,这做饭都做出境界来了。

还是刘叔比较通情理的,天色还刚黑么,莫非一群人都这么挺着肚皮歪着?

“公子不如也携夫人外出走走,一来消消食,二者夫人久困大车之中,也是烦闷,这洛阳公子也是初来,何不趁机见识一番?”刘叔道。

李清便向管家问起这洛阳有何好去处的,管家笑道:“若是白日,洛浦秋风,氓山远眺最是怡情,如今这辰光,唯独天津晓月、铜驼暮雨也还看得,只是这两处皆为市井凡夫、平头百姓聚集之处,怕是公子不喜了。”

边上安小哥接言说道:“我家公子却是最喜平头百姓聚集之处了,就爱图个热闹。”

李清也笑道:“只是何处近些,现下怕是都骑不得马了。”

杨大边上说道:“铜驼陌离府上只一箭之地,无需骑马,公子想去,我兄弟二人却是极熟的,此处热闹自是不消说了。”

哦,只是为什么叫铜驼暮雨?莫非这地方傍晚下雨景致特别好么?

想是喝了酒,连一向少出声的杨二难得的笑道:“非也,盖因此地近丰都市,又西傍洛河,人烟稠密,每当暮色茫茫,家家炊烟袅袅上升,犹如蒙蒙烟雨,纷纷扬扬,便有好事之人,取了个名叫铜驼暮雨,实则与雨露无半点干系。

热闹,可就是要人多,没人,哪来的热闹?

若英自是兴致高扬,赶紧收拾完了带了小兰出来,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走去铜驼陌。

初听名字,还以为是条巷子,到了地方,才知道几乎就是大街,也是人头簇簇,丝毫不逊色于汴京,更有盛过的是,汴京夜晚平民的游乐活动都集中在几个勾栏瓦肆里,而洛阳却是混杂在大街上了,与夜市融为一体,满街都是杂耍嘌唱,这热闹实与汴梁更具特色。

李清注意到偏还这条街上,似乎算卦的道士特别多,许是竞争激烈了,许多道士手上都拿着灯笼,并且形态各异:有的是屏风灯,有的是画灯,有的是故事人物灯,有的是傀儡神鬼灯……这莫不就是后世里的灯箱广告了?李清看见了,笑得不行,还是咱中国人有才啊,居然千年前就有活体灯箱广告了,并且宣传的口号都备齐了,这个说精通《周易》,那个道善辨六壬,还有爽快老道,直接叫着“时运來时,买庄田,娶老婆!”

最让李清一行感兴趣的是路边摆个小摊的老婆婆,卖的无非是些香茶烛火,人年纪可上岁数了,面容老相还偏要扮個俏容,头上戴了三朵大花,可是她高声大嗓叫卖,可腔调则是有板有眼,错落有致,这哪是卖东西!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表演了。

唱得什么,李清不大听得明白,只是看边上的若英都是满脸笑容,想是应该不错,更加上边上不少行人还捧场的叫个好,叫卖声合乎音律节拍也不出奇,更绝的是老人家一边唱,还左手敲碟,右手击板,李清再边上看了会便大摇其头。

这已经强悍的近乎彪悍了,李清后世里爵士鼓可是拿过乙级演出证的,见了人家这手法轻重缓急,手腕勾转提拿,分明就是行家,你拿套爵士鼓给这老人家试试?别说甲级了,就是摇滚乐盛行于这千年前的大宋,也是毫不出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麻雀战

原来那些党项人只是追到山顶,见他们几个打马跑了,却是没有追来的意思,不过被杀了一人,可他们还要押送这些掳掠来的宋人呢。

既然你不追,李清现在却没有罢手的意思了,继续跑上一段,远远看见了自己的马车,不仅孙五、安小哥在向他们张望,连若英也钻出大车,站在车梁上,看见他们过来,使劲的招手。

李清跑到近前,见若英已是急得脸通红,李清对她笑笑,示意她回到车里,李清跳下马,劈头便问孙五:“百步之外,你可否一箭取人性命?”

孙五有些惊的合不上嘴,迟疑一下回答道:“百步之外,十箭能有二、三箭中的,已是不易;若是三、五十步内,小的有七成把握。”

杨家兄弟和刘叔听了都是微笑,他们以为李清便待要夸口一番,谁知道李清接着便道:“既如此,你便让马来,小哥,去后面车上取了弩,随我前去杀敌。”

这话一出,其余的人都是大惊,刘叔问道:“公子,这情形已然见着,党项人亦有五十余人,我等数人,恐难对敌。”

谁说要对敌了,刚才路上李清已经从慌张中清醒了过来,那些党项人着急把抢来的东西和人送回去呢,当然不可能都死追他们,莫非抢的东西不要了?要追来的也不多,杨家兄弟可是高手,尽可拿得下的,再说,我们还会跑啊!

你追我就跑,你不追我逮着空便射死一、二个,这可是毛老人家的战术,好像叫什么麻雀战来着,李清吩咐道:“我与安小哥远用弩射,这党项人追来的人数必不多,若贼追来,我等便回跑,烦杨家兄弟为我等断后,孙五及刘叔便在此等候,若贼一直追来,人数多,便赶了大车往后跑,想来官兵亦在后不远,若人数不多,便与我等打个接应。”

安小哥听得要上战场,却是跃跃欲试的神色,杨家兄弟只是对望一眼,也不出声,刘叔哈哈笑道:“既然公子都有此豪兴,我又何须怜惜这把老骨头,便舍命陪公子如何?”

见孙五也是要去,李清却是一指若英,拱手一礼,说道:“孙五兄,我家娘子安危,便托付于你了。”

说完,只是对若英挥挥手,示意她放心,跨上马便走。

他不能回头,若英能不担心么?两只眼睛已经是水汪汪的了,李清知道,只要他再多看一眼,若英肯定要哭出来,也许会劝他不要去,可那少年若真是若英弟弟呢?

这一次李清他们又向前跑了里许,找个小山头一望,却是跑得有些过头,那些百姓可都是步行,而且老弱不少,又都背着东西,行走缓慢,即便党项人一边催赶,速度也是慢。

不过却正好,大约三十来骑都聚集在后面,还不时的向后张望,却不知道李清他们是在侧面呢。

李清朝安小哥施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将弩弦拉上,这次李清却是将两根弦都上好,李清也没再趴着,而是找个树杈做托手,示意安小哥也藏在树后,瞄准了,一扣弦,安小哥听见李清这边弦响,也是扣动了扳机。

李清接着又瞄准一个党项骑兵,将短箭也射了出去,后面的箭有没有射中没顾上看了,反正是有两名党项骑兵从马上栽了下去,这次李清也不象上次那么惊慌,和安小哥悄悄的从树后撤离,翻身上马,一挥手,带着其他三人疾奔而去。

党项骑兵还真没确定究竟是哪里射出来的箭,听见马蹄声响起,才辨明了方向,一起追了上来,只是李清他们是打马下山,而党项骑兵们是上山,这一上一下的,差别就大了,等党项骑兵赶上山头,李清他们已经跑到五百米开外了。

果然,那些骑兵只是在山头指点,并没有追上来,李清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又干掉两个,咱爷们就和你耗上了,你不追,待会我还来!

再次悄悄隐到党项人身侧的时候,李清发现那些党项人已经把圈子收得很拢,个个腰刀在手,不停的四下张望,如临大敌,这李清他们却是找了个背着阳光的方向,即便你提防了,有阳光晃眼总没那么看得清吧?

百来米距离,弩箭两秒不到的时间便迎面射来,不信你躲得过。

又是两个骑兵被弩箭穿胸而过,有三、四个追兵一直在后面追来,连李清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情,都已经倒在杨家兄弟剑下,果然是高手,只是李清都没见着,谁叫自己一个劲跑呢,总不能要求人家出手慢一点,好让自己看清楚吧。

再一次接近的时候,李清是带着他们兜向了另一侧,党项骑兵基本都集中在另外那边,又是两名落单的骑兵落马,等其他党项人发现,李清他们已是跑的远了。

来来回回跑了几圈,不过李清丝毫没觉着累,正兴奋呢,不就是五十来人么,我再射个十几回,我看你还有人!

这一次的接近很是顺利,李清又在树后找了个好位置,瞄定了一个正在马上东张西望的,趁他目光移离自己这边时,一扣弦;刚好扣弦,听见刘叔在身边说:“不对,是陷阱!”

安小哥也是刚射出箭,刘叔话刚落音,旁边五十来米处,一小树林里冲出三十来骑党项兵,个个口中呼啸着,挥舞着腰刀直朝他们冲过来。

李清和安小哥赶紧冲马跑去,这要等他们上马,怕是党项骑兵也冲到他们面前了。

只听刘叔叫声:“公子快跑!”拔出厚背朴刀,手中一立,大喝一声:“杀!”便催马对着三十来骑党项骑兵冲了过去!

杨家兄弟见情形危急,也是仗剑迎了上去,要给李清争取一点时间跑开,李清上得马来,对着对面冲来的马群,将手中的短箭也射了出去,虽然是短弩,可现在距离这么近,而党项骑兵又是迎面而来,这杀伤力也是不小。

短弩射中当前的一匹马的胸口,这匹马前蹄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把马背上的骑手甩出去老远,摔得七昏八素,后面的骑兵也收不住马蹄,接连摔下了三、四个。

李清射完后拨转马头,对安小哥叫道:“小哥,快跑。”说完,在马屁股上狠狠的一挥鞭,十几骑党项兵将刘叔和杨家兄弟围在当中,另外七八骑对着安小哥和李清便冲了过来。

这时候李清心里那个悔啊,射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呢?那只有寥寥几个骑兵在人群中啊?再说,一路行来,怎么就没想过给自己买把刀啊剑的,这会子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

初秋的正午,太阳温和的照在大地上,几乎没有风,远山和近树都被这温和的阳光照得懒洋洋的,一只小松鼠跳在地面草丛里,正寻觅跌落的松果,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宁静,把小松鼠吓得抛下嘴里的松果,飞快的爬到树上,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看看这世界如何便喧嚣起来。

官道上飞驰而过两匹马,后面二十米处紧紧的跟着七八个手舞腰刀,杀气腾腾的党项人。

跑在稍前的正是李清,后面跟着安小哥,李清心里此时已经是叫苦不已,这些党项人想是恨他们入骨了,已经追了五,六里地,还是在后面死死的咬住;幸好安小哥骑的那匹马也是王少将军府上选出的神骏,而李清的坐骑更加出色,才没给人后面的党项人追上。

可是李清他们的坐骑今天已经来来回回奔驰了好几次,此时也有些后继无力,虽然品质比后面追兵的坐骑要上许多,也无法将追兵拉开距离了。

李清现在甚是狼狈,发髻也散了,帽子早歪到一边,马和人都是一身的汗,李清不停的打马奔驰,突然想到前面不远就该是若英他们的大车,车上两个女子,再加上个车夫,凭孙五一人又如何能抵挡的住?

不能把在几个穷凶极恶的党项人引过去,李清匆忙间对安小哥挥挥手,也顾不上安小哥明不明白,一拨马斜刺里冲出官道,跑入草丛中去。

后面的追兵见状也是分成两拨,四个人一拨马追向李清,还有三个追安小哥去了,匆忙间李清也顾不上安小哥跑去哪里了,将身子趴低,紧紧伏在马背,不停的催马。

李清的双腿有些夹不紧马腹了,觉得全身都发虚,思维也有些恍惚,又有了些以前泡在运河里的感觉,连耳边的风声都没有前面那么大了,李清心道,莫不成我李清今日要死在党项人的刀下么?

正迷糊间,这马冲上一个小坡,李清望见前面里许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开了过来,不正是前面超过的大宋运粮队么?这可是绝处逢生,李清身上似乎又有了力气,紧紧夹住马腹,冲粮队直冲了过去。

后面的四个党项兵,有一个稍微放慢了速度,而另外三个,似乎把远处的粮队视若无物,嘴里高声吆喝着,舞着腰刀,毫不减速的紧缀李清身后。

那粮队也是远远的望见了正追逐中的几人,一声吆喝,队伍停了下来,却是将粮车三三聚拢,而士兵各持长枪、弓弩,守在粮车,一点没有过来援手的意思。

靠,后面才几个追兵啊,莫非你们认不出他们的秃头小辫么?一点同仇敌忾的意思都没有啊!李清心里暗骂着。

官道都给粮车占据了,李清总不能直撞到粮车上吧,只好带带马头从道旁擦过,从第一部粮车起一直跑过近三十部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援手一下,甚至所有人都一声不作,眼睁睁的看着这几人追逐李清。

自己以为的救星居然袖手旁观,这让李清很是绝望。

眼看便要跑到队伍末尾了,李清在马上都有些摇摇晃晃了,突然一部粮车在李清经过后,猛得插到路旁,那追得最近的党项骑兵勒马不及,这马一头就撞在粮车上,马上的士兵如同流矢一般,一头扎在草丛里不动弹了。

只听到一人喝道:“拿命来。”随即响起兵刃的撞击声,跟着一声长长的惨叫。

听见后面的急促马蹄声已经消失,李清心里一松,知道总算有人相救了,急忙勒马,此时早已经是疲惫不堪,这马一减速,匆忙间李清如何还能在马背上坐得稳,抱马脖子都没来的及,扑通一声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可是七荤八素了,半天没清醒过来,有几个人过来将他伏起,他连谢谢都不会说了,好不容易恢复些神志,才注意那四个人追兵,一个早早勒马回转跑远了,另外一个伏倒几十米开外的在路旁,连马带人被射成个稻草人。

还有一个估计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直接便了了帐,剩下一个,被刚才推粮车出来救李清的人,一枪扎死在路边。

想来远处的那一个见势头不好,拨马想跑,却被反应过来的宋兵们乱箭射死,这可真有是再世为人,李清定了定心,待要作揖向人致谢呢。

那兵士将枪头在党项骑兵尸首擦拭几下,歪着头对李清一笑,李清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他可认识!

年纪不大,摸样也甚是清俊,只是额头上刻着墨字,不过在他脸上显来,却别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这不就是汴京大牢里那个江洋大盗,李清的大玩具么!

那大玩具嬉笑的走过来,歪着头看着李清,然后几乎两人同声说道:“原来你没死。”然后大玩具是朗声大笑,而李清是嗓子眼里挤出些苦笑。

只听那大玩具说道:“真乃人生何处不相逢,头先恩公经过时,鲜衣怒马,小的可不敢上前相认,方才见得落魄摸样,才敢确认便是恩公,却不知恩公有何机遇,又是如何来得此地,为甚被这些党项人追杀至此?”

这些问题到要回答的话,那就真的比裹脚布还长了。

李清苦笑道:“休要称我恩公,适才正是你救我一命,还该当我称你恩公才是。”

那大玩具笑道:“当初若无恩公在大牢里为我治伤,有如何今日能援手的,自还是我慕容的恩公。”

突然李清想起来,还有几个在追安小哥呢,谁又帮他解困,连忙说道:“前面还有党项人,快去救人,骑我的马去!快!”

那大玩具神色一楞,正待询问呢,这时候远处又是一骑飞奔而来,李清也仔细看去,跑得近了点,李清心里一松,来人手挽长弓,背后斜挎一壶雕翎箭,不正是孙五!

这弓一在手,孙五再无平时的木衲摸样,两目炯炯有神,远远的便瞧见了李清,高声叫道:“公子休要担心!孙五来也。”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论阵

这种危险关头,居然还把老婆带在身边,首先就说明,这个人肯定不怎么爱他老婆,哪有带着爱人赴死地的?其二,这个人不太有责任感,不知道男人有义务保护女人的么?给女人一个安全温暖的港湾是一个好男人该做的?其三,这个人是傻子,兵慌马乱的,一会要是逃起命来,你还有个累赘,不是自己找死么?

只是真的便如此么?

还好,陈指挥使没到过二十一世纪,他没这么认为,虽然他本来只是想找李清借一匹马,好派个人快点到延州去报信。

李清可没想那么多,当然,他不够聪明;这世上的事情,往往思来想后,便就是不做了,做事情都有风险的,更何况是危险的事?所以,聪明人一般在边上评头论足,或者在后世里指点江山去了。

既然事情是李清惹起来的,就得自己收这个场子,没有说救人救了一半,自己还先跑掉的道理,这人家女人、孩子才有了生的希望,你又给断送掉?嫌吓人吓得不够,还来两次?更何况还多搭进个粮队。

做人做事情都一样,得有个交代说法,太监总是不好的!至于若英一定要留在身边,既然劝不走,留就留吧,做事情求心安,尽人事随天命,管那么多结果干吗?再说李清也喜欢若英在边上,这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不是一句戏言,能做到也是一种浪漫,烟花也许确实是短暂,可它闪亮的时候,却比群星更灿烂!

好死真的不如赖活?李清不够聪明,想不明白的。

陈指挥使倒没想着什么浪漫,刀头舔血的人一般都很实际,所以他没同意李清说是把所有的马,都拿去驮送百姓;都是老弱妇女,有了马也不能奔驰,快也快不了多少,不如把马留下来,公子的伴当也是武艺出众,不如再在厢军中挑些骁勇的,到时候组成一只小队伍冲冲阵什么的,也许作用更大些。

虽然李清被几个党项兵追得狼狈不堪,陈指挥使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说的对的意见,人家还是听得进去,比如把粮队交给百姓驱赶着去延州,其一这厢兵人数并不多,再一分兵就更够呛了,断后的要是挡不住,前面的粮车也要完蛋。

再说,赶大车么,老弱也可以坐在车上,这样行走起来,还会快上不少;陈指挥使本在犹豫的,毕竟护送粮车可是他的本职差使,不过他看见李清叫着自己的车把势,把大车里的东西,统统搬下来,谁喜欢谁拿去,空出车来好装人!便也不再犹豫,吩咐手下的虞候、都头,把粮车都交与百姓,顺官道往延州快走。

打发了人骑马往延州报信,又安排几个人在后面哨探,陈指挥使对李清态度就要缓和许多,虽然之前瞧着李清一付公子哥的面孔,心里也是不爽,可即便有公子哥为出风头,敢去杀敌的,又哪有公子哥这么顾及小民性命的?

其时整个队伍已经缓慢的向延州进发了,离百姓们驱赶的粮车现在只有一箭距离,陈指挥使与李清并马在队伍后缓缓而行,这可不是陈指挥使有多么喜欢李清,至于文韬武略的就更是笑话了,眼见着李清从马上摔下来的,而且摔的极不专业!

另外,陈指挥使也不完全就是为了要多看看若英,凭心而论,说两三句话才看那么一眼,绝对不算多;厢兵里挑些弓马娴熟的人物,还真是难事,所以,李清这伙人的马还都是自己骑着,唯一就是李清将自己的白马让给了若英,自己骑着一匹缴获过来的党项马。

陈指挥使不算很怕死的人,所以他才在边塞之地混了个指挥使,但他肯定也不想死,心里一直盼望那些党项人最好不要追上来;于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清闲扯,附带的,也看看若英;这李公子打京城而来,可是有何贵干?一在外乡么,京城的人总是显得要高贵些,万一人家的老子是谁谁谁呢?就是认识谁谁谁,那也是要景仰的。

一攀谈下来,陈指挥使才知道,京城来的人就是要牛一些,这李公子身上还带有写给鄜延副都部署石元孙的信,不但如此,还有给知府范大人的信,居然是军中宿将王超亲笔写的,陈指挥使很有跳下马对李清行礼的冲动了,不过毕竟人家是行伍出身的,生生得强忍住了,不过心里一阵后悔自己前面不该向李清撒气。

李清一边随口敷衍陈指挥使向他询问弩弓的事情,一边在东张西望,五百懦弱厢兵对阵一千骑兵,还是野战,这结果可想而知,李清再傻也算得清楚,况且还不能逃,要把追兵挡住了,就是王老将军亲自领军,怕也不敢言必胜的。

要挡追兵,也就是说毛老人家的那一套是用不上了,可李清才想着踏踏实实的做一个宋朝人,不做过客,那就得为宋朝踏踏实实的做上一点事情,绝不能骑了马一走了之。

李清脑袋一直在飞快的转着,这后世混了这么久的人,怎么着也得想个好招数来,可这一时间又哪里想得起来。

说话间官道蜿蜒伸入两山之间,陈指挥使介绍道,过了这天宇山,便是一马平川直到延州了,这天宇山倒不低,山上树林茂盛,山间的这条峡谷也长,只是却很宽敞,李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怎么老天爷不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境呢?

眼看着快走到峡谷口了,李清问道:“陈将军,若是不走这官道,绕道而行,到延州却是要远上多少路程?”

陈指挥使答道:“这天宇山虽不高险,却是范围极大,若是绕道而行,怕是要远一、二个时辰。”

看来要是党项追兵要来,这里是必经过之路了,可这里却不是好打埋伏的地方,李清微微摇头说道:“陈将军,队伍怕是不能再前进了,若是出了谷口,即便是想拦追兵,也是无从下手了。”

陈指挥使左右打量了下,也是叹声道:“正为天宇山虽幅员广大,却是地势平缓,无险可恃,因此州府并未在此下寨,二则此地与银州北据黄河,党项人舟揖不盛,也最多便是来些人劫掠一番,若是作战,一遇我重兵围困,再则封锁河面,便是死地,因此,州府并不重视此地,为今之计,也是只好在此布阵,但愿那党项人不来便好。”

行兵布阵,李清可不太懂,只是这么宽的谷道,要是全部封锁,就这么五百兵,根本排不了几行人,别说对方人数有上千之众,即便只有一两百骑兵,对准中间来冲,这人墙也是一撞即破,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要是都围在路中间,形成个方阵,对方要是不和你打,只是在两侧呼啸而过,直扑粮队,那可都是些老百姓在护送的,哪来的抵抗力?就是一把火烧了你的,这后果也是严重的很,而且这些厢兵别说战斗力弱,便是强悍又如何?你还能追得上马?

李清和陈指挥使都在唉声叹气,没办法,人少而且没有马,怎么安排都是捉襟见肘。

那慕容一祯因是京中大牢里发来的配军,体格和厢军比起来,还算健壮的多,又自言通马术,因此也分了匹马,适才一直在后面与安小哥互叙旧情,这时见到李清和陈指挥使为布阵发愁,凑边上听了一会,笑声说道:“此有何难?我料党项人必不敢去追粮车。”

陈指挥使听声音一看,说话的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小押官,而且身份还是个配军,便沉声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是你一贼配军可妄言的!”

慕容一祯听到这句呵斥,脸上闪过一丝激奋,随即又神色如常,嘴角还浮起一抹微笑,并不出言反驳。

可李清不这么想,在他心里,江洋大盗可是都有两下子的,没准人家真有办法呢?笑着对陈指挥使说道:“陈将军,且让他说来如何?便是不中用也是无妨的,再者我等兵力确实是少,或许他言中一二便可用得上呢?”

李清见陈指挥使也不作声了,对这慕容一祯抱拳说道:“慕容兄,今日李清鲁莽行事,惹下这番祸事,如今无计可施,还请慕容兄教我。”

那慕容虽然恼恨陈指挥使羞辱于他,可李清对他行礼,他还是不敢当的,慌忙回礼道:“恩公此话从何而起,无有恩公,慕容早死在汴京大牢里了,恩公当有吩咐,慕容不敢不从。”

那便说来听听。

慕容从容说道:“这天宇山虽不险恶,但党项贼人皆是马军,如是登山强攻,则马军优势皆无,况此地乃延州后方,彼军归路唯有水路一途,若是寻常贼众,自需担心其先攻粮队,然如今来的是常备军,带队者亦有智谋,放得我军在其身后,必忧我军断其归路,故慕容以为,莫若将兵卒具立山坡之上,待其来攻,我军据高临下,必能撑到援军赶来,而援军一到,贼众自去了。”

不错,的确分析的有道理,陈指挥使顿时对慕容有些刮目相看,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贼配军还有些将才呢,说得确实不错,这样可不用担心兵力不够了,撑到援兵到来的机会大增,正要马上按慕容说的安排呢。

谁知道李清在边上说道:“且慢,慕容兄说的的确有道理,然此时此刻,定不能这样做!”——

过了半个月,终于还是要上架了,知道很多朋友一路看来,这段时间却是看得郁闷了,声色没有,犬马也无,不好意思了。

就象书评里说的,主角就这么一直玩乐下去?当然不会,所以,才有主角到了边塞,不经过些事情,泡在温柔乡里,能静下心做点事情才不自然,你们说呢?

边塞硝烟亦是大宋风情,何况,还很关这本书的事情,看了大宋的繁花似火的热闹,自然会想起历史,想它的衰亡,如此好的风情怎能让它消亡呢?所以,我没有让主角一进入穿越年代,便开始立雄心壮志,而是用些事情来推动他。前面写了那么些,当然有很多写得不好地方,很多朋友指了出来,我会在后面慢慢补救,主角会做些事情,但肯定不王霸,宦途商途亦不入,窃以为这两路都不是能发挥主角能力的办法,除非靠穿越当局照顾了。

看书的朋友估计也给各种各样的求票弄烦了,其实我以前也是,可人家既然划了这么个规矩来品评高下,咱也得遵守不是么?当然,我不会说我家没有钱,不会说我吃不上饭了,亦不想跪求,若是不喜欢,跪也无用,现代人,心肠可都不软的。

只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看到这里,认为本书还有值得鼓励的一些方面,便请将月票投我,通知说是十月一日到七日,月票是双计的,谢谢了。

另外,新章节不会马上收费,多少要明天和编辑大人商量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到底谁杀谁

这还是之前不爱说话,有时候露几分腼腆的孙五?

虽然看见李清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可李清却觉得他眸子里,分明有着很深的、挥之不去的杀气。

孙五的扮相确实很酷,在加上现在又显露出一股子英气,按说吸引一些眼球很正常,人难得有那么些露脸的机会;只是孙五再酷,看他的人还是很少。

老天爷总是不喜欢眷顾腼腆的男人,难怪后来男人变得越来越皮厚。

因为远处又有一骑过来了。

如今这年代近视眼可不太多,没几个躲被子里看小说熬夜的,视力好当然能看出过来的这匹马上,骑的可是个女人,远远的便象片彩云样的飘过来。

人群一阵躁动,厢兵们纷纷从粮车后面挤出来,“看,来的是个娘们!”

倒是把李清遮个严实了。

李清也不待孙五下马,高声问道:“刘叔他们如何?怎得你不上前打个接应?”李清可记得差不多有快二十个党项骑兵围着他们呢。

孙五笑道:“公子无需担心,现下刘叔已带着杨家兄弟杀上前去,说是要将那些百姓都救下来。”

救人去了?加上前面没追的,党项兵怕不还有三十多人,刘叔凭大年纪,做事情也太莽撞了些,杨家兄弟是高手不说,刘叔你也年纪大了,若有个闪失怎么办?这孙五还在笑!

几百号人的喧哗,李清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再说孙五过来,他急着要问清刘叔他们的情况呢,可喧哗声一瞬间便停了,场面一阵死寂,只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李清收住了嘴,把要问孙五的话也咽了下去,忙也朝前看去。

马蹄声近,那些厢兵自觉的闪开一条道,只是眼睛一只盯着马上的人,想是跑的急了些,发鬓有些散乱,迎风飞扬的秀发倒把白玉似的一张脸衬得更加艳丽,再加上裙裾飘摇,衣带随风招招,在那些厢兵眼里,来的莫不是神仙?

而且这神仙居然手里还拿着一把精致的弩弓。

李清一看,马上骑得霍然便是若英,一路奔驰,小脸有些潮红,李清一瞧这架势,连忙大声喝道:“慢些,带住了马!”若英不过在庄里跟着李清才骑了几天马,居然现在打马飞奔,李清很是担心。

那马跑到近前都还没收住脚步,李清迎上去,不过还是孙五手快,再加上他还骑在马上呢,一把便扣住若英座骑的缰绳,可若英从马上直接便朝李清扑了下来。

李清可没准备,见若英扑下来,仓促中张开双臂抱住,可不能摔着媳妇了,只这马的余势未消呢,加上若英这么一扑,众目睽睽之下,当场便把李清扑倒在地。

刚才都是经历了一场惊吓,二人神魂未定的,都忘了赶紧起身,更没在意边上这么多人看着呢,李清把若英抱在怀里,若英探手便摸李清的脸,两人同声问道:“你没事么?”

“怎地骑得这么快,跌下马可不是玩的!下次可不敢了。”李清轻声道。

“妾身如何催马,却怎么都追不上孙五哥,还是若英没用。”若英将脸埋在李清怀里,带着哭声说道,“眼见三郎被那蛮胡追杀,如何不心急。”

李清正待出声安慰下若英呢,听得边上一声咳嗽,方如梦方醒的看看四周,这情形是暧昧了些,神仙似的妹妹大日头下面,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是很香艳,不过你们也不用围得这么近吧,歪着脑袋的这位,我看你蹲下来看好些,那样看得可更清楚!

咳嗽的是那位大玩具慕容兄,似笑非笑的,边上围观的厢兵大多都没合上嘴,都是纯洁人啊,看来得弄些倭国的av给他们开开眼,西洋大马的算了,学东西也得循序渐进不是!

若英羞得藏在孙五马后,怎么不都肯露脸出来了,不过李清可不能害羞了,抱自己老婆,需要怕丑?李清冲那位大玩具一抱拳,“还未请教这位兄弟尊姓大名,在下李清。”

那大玩具也是拱手施礼道:“小弟慕容,贱名唤着一祯,恩公可休要折杀在下了。”

慕容一祯?听起来可不象寻常姓名的,看来是大有来历,一个小兵自称小弟、在下,果然是江洋大盗的出身,不是一般人物。

李清忙对孙五介绍道:“这位慕容兄适才便是救了我,慕容兄,这位是小可弟兄,名唤孙五。”

听得说是救了李清,孙五赶紧下马致谢,那慕容也没客气太多,而是盯着孙五手上的弓道:“孙兄的这张弓非凡品,寻常人拉不开它,想必孙兄定是箭法如神,一祯何幸,今日结识英雄人物。”

“慕容兄客气了,孙五这点微末技艺,如何敢当得英雄人物,连公子都不太瞧得上眼呢。”孙五说道。

话说的确实谦虚,不过李清听了很是不满,合着我就是个有眼无珠的货?这做人可要自己会推销知道不?抓紧机会逮着就该骚一把,人家后世里有事没事都会炒作一下,你倒好!腼腆,大男人家的,怎么让人瞧上眼,谁叫你现在才酷给我看!

现在李清可没心情计较这个,若英没事,心放下一大半了,可孙五你说刘叔、杨家兄弟又杀回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人家可有三、四十号人。

孙五笑道:“刘叔等见公子突围而出,并未恋战,亦随后而来,只是那干党项人却是死追不放,一直可追到了大车处……”

原来刘叔与杨家兄弟迎头杀上,只是想给他李清争取一些逃跑时间,见李清跑的远了,便也随后拨马跟了上来,只是三人一个照面,便撂倒了四个党项兵;剩下的党项人也是死脑子,一见同伴纷纷落马,更是红了眼,居然一路紧追不放。

等跑到若英待的马车处,安小哥在给长弩上弦,而孙五却在追那些无主的马,原来追安小哥的几个党项人,全死在孙五的箭下。

居然没看见李清,刘叔等可有些急了,可后面还有追兵,又不好细问安小哥的,只好先杀散党项人再说了。

怎么说这些党项人死脑子呢,前面十几个围上去,没沾上便宜,还可说是因为骑马交锋,呼啸而过,并不能形成以多打少的,可一个照面自己这边损掉四人,人家毫发未伤,也该掂量下了。

这会子追得近了,对手反而多了两人,并且不逃了,而是迎上前来,自然就是没把他们放眼里了,就算是性格骁勇,也要想想之前的四人怎么死的吧。

别看十几个党项兵,怎么着也是二、三个打一个的局面,实际上却是一边倒,双方还未近身,便给孙五射倒两人,双方马一错蹬,又少了三个,一个党项兵这马头还没圈回来,安小哥的弩箭就从后面透胸而过。

要是迎头杀向刘叔和杨家兄弟呢,安小哥的弩和孙五的箭又在侧面威胁着,这时两个党项兵大喝一声,拨马直冲大车杀来。

说巧不巧,正这时大车的窗帘这么一掀,若英那张俏脸从车窗上露了出来,这可不知道两党项兵有啥感叹了,反正他们就只愣了这么一下,就那么一会功夫,安小哥的短弩和孙五的长箭先后就到了。

只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厮杀场上,居然还要发那么一会愣,不死还能怎么着?不知道从有历史起,就说红颜是祸水么?明知道是祸水还要看,这不读书还真就是不行啊。

孙五的描绘可不怎么样,李清听来很不过瘾,只是孙五却明明白白的说了,若英也射倒了一个党项兵!

这可了不得了,李清转头去问若英,若英紧低下头,红着脸就摇头也不说话的。

得,这个还是稍候再问吧。

刘叔呢?

想是孙五见李清平安的,心情轻松了,本就不善表达,一直就说不清楚;其实这也怪李清心急了,问问题都是一次两三个,怎么回事?那些追兵呢?刘叔去哪了,俺们人可有伤着?这可叫人如何答的。

孙五笑道:“杀完追兵,因不见公子去向,刘叔与杨家兄弟原路寻了回去,亦说要杀尽那些党项人,叫小的过来这边寻找公子,安小哥便守在大车处,公子还请宽心,都无损伤的,亦无需为刘叔担心。”

说的轻巧,既然跟过王老将军,自然是杀得两下子,这个李清倒是知道,可人家毕竟五十来岁的人了,有个意外的,可真没法回去和王德显交代啊。

他们这边说话呢,这运粮队的官兵却是在官长的吆喝下,整队继续出发了,这领队的官儿刚才见着了,也是黑瘦的一个汉子,阴沉着脸,对李清他们只是扫了一眼,便催促厢兵们都去赶车,“快些去赶车,有何可看的!离延州还有大半日路程呢!要是天黑下来赶不到延州,可是要你们好看!”

李清将若英扶上了马,自己和孙五牵马跟着,还是和大队人马在一起安全些,怎么都是咱自己人啊。

“慕容兄,你却是如何出了这汴京大牢的?又怎地到这延州?”李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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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厢兵

坐过大牢能很无愧色的说出来,是胸襟;谈笑风生的当成闲话说起,是气度;可配军的青印刻在额头,反增自身几分风采,那就是真英雄了。

还好,他姓慕容而不是姓狄,连范仲淹都还是毛头小伙,那狄青现在也不过最多是个娃娃,只是这慕容一祯说话间流露出来的那份自信,让李清觉得他不会是狄青那样的草莽英雄,一身厢兵的破号褂子穿着,依稀还带点魏晋风流。

别的不说,就大玩具这号口气李清喜欢,“说是待秋后问斩,可要等到秋后自是徒耗府衙不少粮米,如今这官家圣明,亦惜民力,将我等这般罪囚,发军前效力,即便死于这党项之手,也不损天朝宽厚仁慈之名。”

有怨言是正常的,这个不奇怪,要在李清头上来这么纹身,虽然绝对的后现代,李清也会怨言的,当然,如是刻屁股上那又两说。

江洋大盗死不悔改的,一般是给送到孤岛上去,只是这定难李氏一直没消停;官家说是身子不太好了,据说经常发善心对身体有好处,于是便大赦天下,偷鸡摸狗的小人物直接放回家继续偷去,江洋大盗么,就送到边塞,也是好生之德。

所以,李清出来没几天,这位慕容一祯便被发配到延州,可惜不好问问的,有没有杀威棒这回事情。

人生一大乐事,就是他乡遇故知,何况这还是一同蹲过大狱的,这种交情,直接就可以上升到哥们一级,更何况人家的身份可是江洋大盗,这就是说正宗黑社会人士,一般出门后面要跟几十个戴黑墨镜的小弟。

只是现在慕容老大这些小弟不争气的很,好多人贼眉鼠眼的偷看若英,这让李清很不爽,看来这大玩具的老大没怎么当好,小弟很不懂规矩滴说!一问才知道原来慕容现在不是老大,原来也只是小弟,一下子周润发的光辉形象瞬间就破灭了。

这伙厢兵就是隶属延州府的,刚好五百人一指挥,说起来这厢兵也是咱大宋的正规军了,只是俸禄比禁军要少一半,五百人一指挥,指挥下面有分都,每一都有一百人,都下又分四团,每团二十五人,而这慕容老大,现在就是一个团的头儿,名唤着押官。

虽然这正规军在李清看来实在不成样子的,一眼瞧去,李清自己算是个文弱书生的话,这五百人里面有一半以上就比李清还要文弱些,十来岁的孩子和四、五十岁的大爷就有七、八十个,特别是衣衫褴褛,个个人也都是没精打彩的,实在不象是军人。

只有一半人穿的是号衣,大多污秽不堪,别说盔甲了,连宽边的帽子也只有几十个人有,其他的衣服更是五花八门,不过倒是些老百姓打扮的,肩上挎着弓,显得英气勃勃外,其他的人,就和拉车的骡子、毛驴一样,垂头丧气的。

李清之所以改道直上延州,一来是考虑自己人言微轻的,即便加上王老将军的书信,怕人家也不会尽力帮他找人,若英的家人是罪囚发配的,谁会在乎?再说你自己躲在京兆府都不愿意上前,又叫人家怎么会尽心?

二来么,李清自己脑子也有些不着实际的浪漫,后世的男孩子有几个不想成为一名军人的?李清自己也想去看看什么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什么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起‘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偶尔心里也还翻起些豪气。

虽说李清刚才也用弩杀了几个党项骑兵,很是豪放了一把,可紧接着被人追个屁滚尿流的,这豪气就消了许多,如今就是这厢兵在他眼里再不济事的,他也想伙着一块走了。

当然,他这点心思别人可不知道,那慕容一祯也是因为遇见了旧识开心,再加上他心里也当了李清救过他一命,因此言语上也很是客气,而孙五可不知道李清现在心里可没有之前那么豪气,只以为李清是想和故人多聊聊。

至于若英么,她几乎就没想法了,也是没法有想法!

夫君没事已经谢天谢地了,心已经放下了,只是这会骑在马上,前后左右上百双如狼似虎的眼睛都盯着她看,美女么,被人多看看已经是习惯了,若英在京城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只是现在却是浑身不自在,若英觉得就是披上两条大棉被,也挡不住这么些锐利的目光。

幸好,没多久就走到李清他们的大车处了,若英赶紧逃也似得钻进了马车,这让大队的厢兵们心里很是郁闷的。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近二十具党项人的尸体,厢兵们经过,也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开了,安小哥高坐在大车上,很是得意洋洋,好像那些贼兵全是他一个人杀的一样;让那些厢兵更是羡慕的,是两个大车后面,拴了十几匹马。

李清可没心情为缴获那些战马开心,把安小哥叫来,劈头便问刘叔他们的情况如何?怎么还没有转回头;一提到刘叔,安小哥的神色可变了,狂热的就象后世里的追星族,说起话来手舞足蹈。

“怪道公子对刘叔客气些,还是小的没眼色,竟没看出刘叔原是一条好汉,这些除了孙五哥射杀的外,刘叔斩下的,比杨家兄弟俩加起的还多;那刘叔一口刀挥起,万夫不挡之勇,这党项兵没几个能走过一合的。”

刘叔这么厉害?李清心里暗暗吃惊,自己也原以为刘叔不过是王老将军的亲随罢了,几曾想到还是一个杀星的,李清掉过头去看看孙五,孙五却是不经意的笑笑,这弓一挎回到弓囊,孙五这人也象是收回到套子里一样,回复到平时那个略有些腼腆的汉子了。

“对了,公子,那几个追兵都给你收拾掉了?”安小哥问道。

我收拾掉?我拿什么收拾!我连把刀都没有,李清瞪了安小哥一眼,对了,安小哥和那大玩具也是旧相识啊,叫来一起叙叙。

李清的两挂车早就停在官道边上,粮队经过可没停留,继续往前走呢,李清瞧见自己的车,自然是迎了过去,若英也是坐在马车里的好,自己老婆给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看,再怎么大方,心里总有些不乐意。

没注意慕容一祯早不在身边了,李清四下张望。

大队的厢兵是赶着大车继续前进,可那指挥带着几个人却是在细看党项人的尸体,那慕容一祯也是跟在边上,几个人说话还不时对李清这边指指点点,象是在打听李清他们的情况。

过得一会,那指挥带着人直冲李清他们走来,神色有些惊异,虽然脸色不象之前那么阴沉,也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近前,那官儿一抱拳,说道:“延州范知府辖下第三指挥使陈权,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第一百一十七章 等

如果一件事情,你预感会向不好的方向发展,那么不用担心,它肯定就会变的不好,甚至会比你想的,更加不好。

探马已径来报,十几里外,发现敌踪,正在集结,数目不下一千之众。

慕容一祯牵着马,立在刘叔后面,手上使劲握住长枪,心里很是平静,不知道当年曾租父初上战场,是否也是象他这样惴惴不安过?不过曾祖父英雄了得,杀了个封妻荫子回来,今日自己也有机会跃马疆场了,可一定不能丢祖先的脸!

至于祖先,慕容一祯在人前,几乎是从不提起的,即便在开封府的大牢里,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慕容的名宇是说了,可绝不会提起先人是谁,家道中落,人情冷暖自小已轻看得多了。

谁又知道这个在大牢里被打了个半死的江洋大盗,他曾租父就是宋太租的把兄弟,官居太尉,死了追赠河南郡王的某容延钊!慕容延钊划为这大宋立国可是功勋卓著,本与太租同在柴世宗手下为将,与石守信等一起拥太租登基,随后又东征西讨,平荆湘,灭南唐,北柜契丹.死的时候还风光无限;谁知道死了不到六十年,昔日荣华便烟消云散,谁记得那个以干练勇敢闻声的将门少年。

六十年的时间放在历史里,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人的一生,已够他去品味了;虽然慕容一祯小的时候巳是家道破败,更兼族人互相轧,寡母不得已带着消一祯蜗居在沛京的贫民区里,靠缝缝补补度日。可从小便教一祯读书习宇,告诉他租上的荣光;小一祯自小敏慧,幼便爱舞枪弄棒,虽说穷文富武。没没有名师指点。稍一成人,便遍坊名师,许是心诚,果然认识了个高人。

这高人以前也是一个军中骁将,也是机缘时运不到,官做得不怎么顺,眼瞅着什么都不如他的人平步青云,一气之下解甲归田,心中有怨气。手上有功夫,这汗京也是日见富饶,这高人便真做起高来高去的勾当。

慕容拜在门下,又因为天资高,很快便青出于蓝了,师傅老了,于是慕容一祯便带着小兄弟继承了师傅的衣钵。不过慕容做事也是极有分寸,虽谈不上劫富济贫,也是专拣那些为富不仁,官声不修地人下手,不曾想那一日一个兄弟失手,慕容一祯为救同伴脱困被官府给拿了;开封府又极重缉盗的,也亏他骨头硬嘴紧。死都不招,所以原是要发配海岛,正好遇上大赦,便被充军延州了。

如今真的要上战场了,有机会堂堂正正杀敌。谁说他慕容一祯就能和祖上一样功成名就,扬威沙场呢?想到这他心里一阵激动,不过看着前面的刘叔平静似水又有些惭傀,人家这才是见过世面的。现在居然还有兴趣听鸟鸣?

陈指挥使手心里全是汗,大仗在即。按说他也是个见惯了阵势的,绝不会因为要厮杀了就害怕,只是他现在心里很没底,今天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就听从了这个京城来的李公子的建议,只是人家说地,也很在理,不过这些安排可千万要奏效才好,若是没有用处。别说撑到延州的救兵赶到,只要党项人一个冲锋,这几百人就全完了,剩下侥幸不死的.也逃不过追杀。

可是好来也不能计较这个李公子的,他带来的几个人,都是妥排在冲锋陷阵的位置上,还特意吩咐两个剑客,好像是姓杨的兄弟俩,别忘了保护他这个指挥使地失全,笑话!我姓陈的虽然也吃吃空饷,压榨配军,可好歹也是嫖过延州小菊花的汉子!当年战阵上也杀过契丹人!

李公子既然能把自己娇滴滴的小娘子安排在阵中,杨家兄弟还是要多留神点你家公子的小娇娘把!

刘三根在队前站着,手中拽着长枪也是一个劲犯晕,太好看了,刘三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那穿的衣服也是象画上仙女穿地一样;而且这美女现在就站在自己身后,刚才刘三根乍着胆子回头看了眼,那美女还对自己笑了一下,这一笑刘三根腿一软,差点没趴下,因为长得结实些,他才从乡兵里抬募上来,咱乡里方圆三十里的地方,哪家姑娘有这么白净的脸.身上有这么香?

李清可不是特意要让若英来施展什么美人计鼓舞军心的,没办法,兵少,除了十几人的马队,其他全集中在中间了,若英不待在队伍中间能去哪呢?而那马队可是用来冲锋陷阵地,得第一个冲上去,没准第一个就桂了。

不过若英也站在队伍中,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队厢兵虽然也是老弱不齐,但是有近百个配军,虽然很多作奸犯科的,耍勇斗狠,却是强过平常人很多;因为延州是边塞,党项人时常过来劫掠,而粮草又是军中之重,所以,还招募了很多乡兵.而陕西熙河兰湟路招募的乡兵.却有一个特色:善射。这在历史上都有记载,说是‘守边捍御,藉为军锋,素号骁勇’

只是这些乡兵,算得上是技术兵种了,身体并不是太魁梧,加之平时也是自由散漫,队阵训练不多,所以在李清请来,是很没有战斗力地,一群散兵游勇;他可没想到,把若英失排在阵中,却激发起这些大宋男儿的锐气了,不是说要在美女面前多表现,而是他们想着,这么美丽得象神仙一样地大宋女子,怎么能让肮脏的党项狗杀了,更不能叫们抢了去!

军中的虞候还在来回告诫队前的长枪依令而行,绝对不准擅自退后,她可不知道这些长枪手心里想着,妈的,后面就是神仙妹妹了,打死老子也不退一步,党项狗你们就来吧,想过就从我的尸首上跨过去!

李清没跟若英在一起,虽然他很愿意和若英同生共死,可如果有可能,毕竟还是两个人相爱的活着好,李请当然不会躲到后面去,相反,他的位置很靠前。

李清带着安小哥,还有两个据说是这队人马中号称神射手的厢兵,另外还有身体强壮些的朴刀手,一行六人,早就悄悄潜伏到前面的山上去了,时间不多,挖个标淮的单兵坑是不行,可弄个趴下的小掩体是没问题的,再说了,这天宇山植被茂盛,身上再盖满些树枝树叶,走近根本发现不了。

带上几个人,那是陈指挥使担心万一李清和安小哥被党项人发现了,掩护李清撤退的,李清也吩咐了,除非被人发现,趴着绝对不许动,即便是弓箭手,没哨他命今,也不许射箭,只让李请和共小哥出手。

完了李清还不放心,又去检查了几次,效果不错,别说百米之外法看清,就是走到近前了,不留意也是发现不了。

李请自己趴好没多久,先是感觉地面有些振动,稍候一阵闷雷似马蹄声响起,郝面山脚处露出一大群人头,阳光下这秃头还真是抢眼啊。

党项骑兵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做过客

这世界就是因为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才变得美妙,比如李清其实开始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真能救下几百个大宋百姓。

可救了人的后果,却不是那么受欢迎,也是意想不到的。

刚才刘叔和杨家兄弟真的打跑了党项人,把几百宋人救了回来,那几百个自忖必无好结果的百姓,最初被救了还有些茫然的话,这一见了宋朝的兵丁,真如同见了亲人,感情一下子就爆发出来,顿时整个场面哭声一片。

望着抱着厢兵痛哭的妇孺,那时候李清觉得自己都有几分崇高。

可面对陈指挥使恼怒的神色,李清才知道,原来宋朝也有潜规则!

陈指挥前面检查那些党项人尸体的时候没说错,这些骑兵绝对不是散兵游勇,党项人缺铁,寻常三、五成群的过来劫掠的,一般只是拿着些弓箭,而这些骑兵都清一色配着腰刀,肯定是银州过来的正规骑兵。

边境劫掠,绝对是家常便饭,党项人什么都要,这几年一直打来打去,党项人除了放牧,别的也不怎么会,搞得什么都缺,而与大宋的边贸又是如此不平等,放了一年的羊还换不回几匹丝绸。

可现在大宋与定难目前却是在和平时期,所以党项人的正规军队不会主动攻击延州府立的寨子,这运粮队就更不会去抢了;似乎双方就形成了这么一个默契,只要党项人不过分,宋兵也就当什么没看见了。

反正官儿也不会上报,遭殃的便是寻常百姓了。

这算是什么逻辑?李清听了很是气愤。莫非这些百姓不是大宋子民?你这延州府就看着不管?你们这算什么军队!

气愤?陈指挥使才更气愤!

逞英雄?这些厢军除了发配过来的罪囚外,大多都是本地生根的,看着乡亲遭难以为他们没感觉?他们的心不是肉长的!他们也想帮的,可拿什么帮!

延州府与定难的银州对恃,却只有边军三千人,厢兵不过五千,可却要守延州和金明三十六寨!况且身强力壮的早被选入禁军,李公子打京城来,便请告诉我,那些养尊处优的禁军们在汴京里,平时都干些什么?

这不能说的,李清没那么傻,难道说也没闲着,被王少将军之流的,带着天天在宏毅寺前pk操练武艺?说出来不更自讨没趣么!再说,陈指挥使的气愤还没发完呢。

知道厢军平时要干多少事情么?修筑城池、制造武器、修路筑桥、造船运输,连河道修浚也是用的厢军,更有官员们的侍卫和送往迎来,占用厢兵,动皆数百人。

而那党项人,自小长与马背,虽朝廷官员斥之为蛮胡,而这些蛮胡却是个个上得马来,便可开弓放箭,李公子认为这些厢兵能顶得住一千党项骑兵么?

不错,敌人确实有一千多骑兵。

刘叔带着杨家兄弟,杀散其余的党项人,救回五、六百大宋百姓,也得知了这次过来劫掠的,居然有一千之众,他们杀完寨子里的青壮,只留下几十人押解老弱和搬运财物,其余人等却是杀奔另一处寨子而去。

延州金明三十六寨,皆是据地势险要处而建,作为延州的屏障,乃是军事目的,而民间的寨子,则是择土地肥沃、水源便利之处,因此,抵抗能力都不强,最多只能自发组织个一、二百青壮防护,这一千多人,所到之处皆无可挡,过后一片狼籍,就是带不走的,党项人也是一把火烧了。

适才刘叔他们只是杀散党项人,好些个党项骑兵都是见机跑了的,所以刘叔救了众人之后,一问情况,才知道原来党项人这次是大队过来劫掠的,因此刘叔不象杨家兄弟一样义气风发,一见了李清,便实情相告,刘叔在这边土地上也是厮杀了十余年,如何不清楚党项人的脾性,别说还杀了他们几十个人,到手的财物奴隶也没有了,那些党项人肯定会杀回来的。

此去延州,尚有五、六十里路,老弱妇孺百姓以及粮车都是行走不便,未到延州,肯定会被那些党项骑兵追上,到时候,别说没救着人,连粮车也会被劫了去,丢失粮车,可不是小事情,这一干厢兵就是侥幸逃得命来,也是要按军律处置的。

陈指挥使一边冷笑道:“李公子仗义出手,陈某非是对此不敬,然党项人呼啸便来,公子自有好马,伴当手脚出色,大可远扬而去,我等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说完,转身便走。

行得几步,却有回过头来,说道:“公子并非此间人,乃一过客耳,事后公子大可离去便是,然此地父老兄弟,却能往何处去?还望李公子日后行事谨慎些,莫要遗祸他人。”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陈指挥使轻描淡写的一句“乃一过客耳。”却象重锤一般敲在李清心里,说得好,过客,自己来到这大宋后,为人行径,不就是当一个过客么?几时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宋人了?

大娘、三娘也好,即便若英也好,自己何曾想过要为她们做些什么?张先、柳七,与自己也算相交一场,李清可是老把自己当成一个看风景的,几曾对他们有过真正的关心?安小哥呢?一个平凡的小人物,陪自己坐牢,陪自己杀人,可曾有过怨言?

如果之前李清觉得这都是场梦,那么这梦,也该到醒的时候了!

刚才陈指挥使和李清说话的时候,是在李清的大车边上,杨家兄弟、孙五、安小哥等人都是在一旁听着,连若英,都是掀开车帘一角,听个一字不漏。

李清对刘叔恭谨一礼,说道:“刘叔今日大展神威,令李清心折,还望刘叔莫怪李清前些时日多有怠慢。”

杨大也在边上说道:“小子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日前狂妄之处,也请刘叔海涵。”

刘叔回礼呵呵笑道:“一老军汉耳,何足公子如此多礼,且公子行事,当出手便出手,亦遂老汉心意;昔日随王老将军回归京城,以为便做一闲汉终了此生,今日得已重上疆场,还是公子成全。”

李清肃容问道:“然此间事,如何了局。”

刘叔眼睛盯着李清,口中却平淡的说道:“离延州不过半日行程,且收得些马,若公子有心,便将多余的马带些百姓,这大车上,也可再容下些,催促前行,应可在党项追兵到前,赶到延州城下,禀明州府,再求取救兵转来,如何?”

李清苦笑道:“这些须马匹大车,能带得几人?且我看这厢兵俱是无马,粮车行动缓慢,党项骑兵一到,怕是难有善局。”

刘叔轻笑道:“公子待要如何?便请吩咐,老汉一把朽骨,抛在此处,亦是得偿所愿,公子不必在意。”

李清眼睛扫了其余的人,说道:“既然事因我而起,李清愿留下以御追兵,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但有不愿意留下的,绝无怪罪之理。”

没人用言语回答他,不过李清却看见众人眼里都是坚毅。

“那好。”李清说道:“安小哥护送我娘子随百姓先行撤离,其余人等,随我向陈指挥言明心意,这大车马匹,皆用来驮负百姓,安小哥待得一到城下,便……”

这话还没完,若英在车上一掀帘跳了下来,“不,若英不走,三郎留下,妾身亦留下。”

李清一听就急了,若英你留下干吗?贼兵可有一千多人呢,我们留下不过是抵挡一阵,为百姓撤离争取点时间罢了,希望能撑到援兵到来,你一个女的,刀枪无眼的,打起来怎么照顾得到?

可不管怎么,若英一反平时的温顺,手里紧紧抓着那把短弩,一言不发,随李清怎么说,就是跟在身边不肯上大车。

逼得急了,若英也顾不得边上有人,说道:“若英得托三郎,夙愿已了,既不能长相厮守,便当生死同担,三郎若有闪失,妾身绝不独活于世,莫非三郎现下要若英以死明志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战(一)

要说李清费尽心力的,只是为了要杀敌,那就错了。

李清一点都不恨党项人,虽然他记不清这党项人是起源于鲜卑也好,还是起源于羌族也好,反正,千来年后,都是归于一家,特别说这党项人,被成吉思汗灭国之后,后面是完全的融入到中华的各个民族里面去了。

相反,李清对这党项人还很有些好奇的,如果不是双方打仗的话,李清还很想去人家那里看看,中国历史上的很多民族都建立了自己独特的文化,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性,李清的好奇很正常,记得后世兴起旅游时,这少数民族的风情都是一大卖点。

人类的文明来自建设和创造,虽然战争也会在中间起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它的主题毕竟还是杀戮和毁灭,民族之间的矛盾形成,不是简单的由谁对谁错来决定,历史上在不断的爆发民族之间的战争,也在进行民族之间的融合;虽然李清在后世里是汉族,只是他能确定,他的祖上千年之前就一定是汉人?再往前推一千年呢?

只是,他不喜欢杀戮。

如今的大宋,即便在历史上武功不够卓绝,但文治却几乎到达顶峰,后世喜欢讲汉唐,不错,汉唐的武功的确能让人自豪,可这汉唐的人过得就好么?自豪可以当饭吃?毕竟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英雄,永远只是少数人。

因为英雄是一山不能藏二虎的,所以宋太祖说了,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所以汉朝陈汤喊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没有什么对错,只是强不强的分别;强不强,可不是二个人当街打一架就能决定的,于是便各呈计谋,驱使一大群人来证明这个问题。

胜者为王败者寇。尘埃落定,分出谁才是真英雄了;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多死了的人呢?他们该死?他们不想活?他们也有自己的梦,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那句诗说得好:可怜无定河边骨,俱是春闺梦里人。

都是雄才伟略,都是王霸天下,无他。只不过你总想着,死的不是你而已。

李清也不想死,即便他认为这李元昊的确是个英雄。

这延州的秋天与江南的秋天截然不同,虽然一样的秋高气爽,一样的晴空万里,只是江南的秋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丰收的喜悦,一股温情;而延州的秋天,就像百姓身上的衣裳,透过褴褛的味道。

低沉的马蹄声。更让这分褴褛增添了肃杀的气氛。

这队党项人的首领。叫着野利都赤,正是银州的守将,本来党项人趁着宋人收获的季节过来劫掠也是常事。多少年都是如此,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只是现在不同,西平王李德明,也就是宋朝封的定难军留后,拿下了灵州之后,改名叫西平府,并且想把西平府作为党项人的都城,毕竟银州离这宋朝边境太近了。

这要改建都城,需要的东西就太多了。西平那边经常来人催要,靠小打小闹根本满足不了,在这些党项人眼里,即便是宋人以为的边塞苦寒之地都是富得很!虽然靠两国贸易也能换来不少东西,可党项人养的羊也太不值钱了,况且,年年与吐蕃交战,这羊,其实也不太多了。

野利都赤的手头并没有多少兵马。守城的正式士卒不过千来号人,将士都调到西边与吐蕃人开战呢,只是所幸的是党项人从小便彪悍,个个上马便是战士,野利都赤留下五百正规军守城,然后从部落里凑些青壮来,组成了这队劫掠部队。

光抢东西还不够,西平府那边说了,还要人,修一个新都城那需要多少东西啊,没法,宋人别看打仗不行,可随便一个宋人,在修房子啊做什具上,都比党项人有见识,女的也要,如今丝绸布匹可缺,特别缺的,还是会织丝绸的人。

如今党项人与大宋边境已经很久不曾大战了,野利都赤对与宋朝的感觉很复杂,他可不是没见识的人,野利家在党项里可是大族,与拓拔家也是世代通婚,互为照应的。他知道这个宋朝不仅是一应生活用具好,就是这弓弩,也比党项人要强上不少。

武将出身,自然知道当年夏国王李继迁和大宋的官兵很是打过几仗,不过基本没占过便宜,靠假投降诱杀了宋将曹光实,攻占了银州,可大宋兵马一来,就把夏国王赶进地斤泽去了,不得已,李继迁做了契丹人的驸马,才勉强容身。

在契丹人支持下,李继迁继续找大宋的麻烦,根本没占过便宜,不过奇怪的是,被大宋打的找不到北时,居然这宋朝还主动议和,并且把夺走的定难五州一次性还了回来,这可是党项人修养生息几百年的故土啊,那时候野利都赤还小,不过他也记得,那一天是党项人的节日,那一天党项人都在哭。

宋朝人做生意是很厉害的,不过血气似乎不足,咱换不到的东西就抢,先是小打小闹,似乎这大宋的边将也不是太在乎,于是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不过野利都赤守银州这么久,他还是很保持劫掠的程度的,他知道宋朝远在京城里,还有很多军队,党项人与宋朝开战,一般都是要用倾国之兵,而宋朝只是动用些边军,京城的禁军可没来过。

这次他可算是大手笔了,一来西平府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二来银州这边的用度也是日见窘迫,所以,趁着秋收之季,他带着千来人,偷偷的就杀过来了,收获真的不小,并且占着马利,第一个寨子几乎没怎么抵抗就被拿下来了,杀了二、三百的青壮,东西抢了不少,而且妇孺也俘获五、六百人。

大凡来得太容易了,一般人的贪心欲就会来得更大些,野利都赤也是这样,收获已经超出了预想,他还是决定再去攻一个寨子,哪有放着便宜不占的道理;只是有一件事做错了,其实也不算错。因为党项人这么多年,一直就这么干着的。

轻易攻下前个寨子,主要因为是人家根本就没防备,几乎是一边倒的被屠杀,党项人经常劫掠,所以宋人的民寨,一般也自发组成乡兵,用于抵御小规模的强盗;只是没想到这次党项人来的这么多。话说抢了就抢了吧,党项人除了抢劫奸淫外,还喜欢干一件事情,就是把带不走的,都给烧了。

我没有也让你没有,我拿不到你也别想拿,这党项人的性子倒与后世人很接近的。

这一把火烧得是痛快了,但也给其他的民寨报了警,等野利都赤带着千来号人赶到又一个民寨时,人家早有准备了。寨门紧闭。乡兵守在寨墙上严阵以待;党项人对自己的骑战可是很有几分自信的,别说是大宋的官兵,就是与契丹骑兵交手。党项人也不落下风。

可攻城就差的太远了,虽然这民寨的防卫和延州城相差很远,可野利都赤手上什么设备都没有,就不过两米来宽的壕沟,他也没想出什么办法越过去,况且那些乡兵都在寨墙上等着呢,人家的弓箭可比自己射得远。

攻还是不攻,又怎么个攻法,还是也别死伤太多,党项兵围着寨子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下口的地方,正犹豫呢,前面留着押送俘虏的人跑了回来,说是人都被抢跑了!怎么可能?留下五十来人,被人杀得只剩你们几个?就是宋朝派大部队来,你们打不过不会逃?宋人马可不多!

那逃回来的党项兵又怎么敢禀报自己这队人其实被几个宋人给杀光了的,怕是一说,这野利将军立马便要了自己脑袋,于是便说是碰到了宋朝的运粮队。

党项人这么些年。还没敢去劫宋兵的粮队,因为一劫粮队,事情就闹大发了,也正常,你把人家口里的食都抢了,人家能不跟你急!只是这一次,野利很有些犹豫,到手的东西被人抢跑了,眼前的寨子也是难攻下,岂不要白跑一次!那可不行。

野利都赤不是个莽撞人,兵事上还是有些门道的,否则西平王也不会把银州的守备交拾他,他算计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抢粮队,闹大就闹大吧,毕竟运粮队没有墙可以恃仗,别看这寨墙里不过二,三百乡兵,可都是弓箭手多,打起来未必讨得好去,而野战,那就不同,要不是处于政治高度考虑,野利才没把几百个厢兵放在眼里。

一说是到手的东西被人抢跑了,那些党项人也很是气愤,感觉自己吃多大亏一样,本来个个都指望着分些东西拿回家呢,纷纷嚷着要夺回来,浑然忘了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是他们杀了人家几百号人抢来的,算是人的通病吧。

追上去夺回来,顺便把粮车也端了,带不走就烧掉,谁让他们杀了我们几十人呢!这个仇一定要报,咱们党项人就这脾气,野利做出了决定。

整队一追进天宇山的谷地,都是打老了仗的人,自是要小心翼翼些,特别是都面还看见了宋兵的探马,谁说党项人都是有勇无谋的,野利都赤也带队放慢了速度,派人四周查探,幸好,党项人前进的速度也不太快,才给李清他们从容布置的时间。

两队人马对恃了。

宋兵的队阵里,气氛有些压抑,别看对面的党项人只有千来号,可人家有马,这人马加一块,感觉就不是比自己这边只多一倍了,气势上足足感觉有二、三千号人,一比之下,自己这边的队伍,显得很单薄。

党项人也在奇怪,在他们印象里,宋人一见了他们就是跑,没跑到城墙后面可不敢停下来,党项人与宋兵也是十来年没怎么开打过,要是翻翻以前的交手历史,怕还是心虚一点的多。

野利都赤也在犹豫,对面就这么五百来号人,居然在路中设阵,还都是步军,这马军步军野战,若是几万人厮杀,步军人数少点也没什么大碍,因为步军肯定是结阵守,这防守可以把圈子缩得小些,反正人多也用不上,可要是小队厮杀,那就不一样了。

一千的骑兵,至少需要二千以上的步军结阵才能防住,而且步军基本处于挨打的地位;野利四下看看,虽然在周围地势是谷地。可这谷也太大些,丝毫不阻碍骑兵回旋机动,可对面这五百厢兵还敢当路结阵,让他觉得很奇怪。

对面带队的脑子有毛病?

路上挖了陷阱?诱我们冲过去?才一想,野利都赤自己也觉得不可能,这么宽的谷地,这么短的时间,挖陷阶几乎不可能。再说也掩饰不了那么好,刚才自己也留意观察过,地面上的落叶很多,不像是有陷阱的样子。

若是两边山上有伏兵,可地势平缓,树木也远离道路,若是把伏兵放在树林里,两军现在相隔就那么点距离,一打起来,没等伏兵跑到。这仗可能就结束了。

不过他野利都赤可不是没脑子的人。他还要多看看。

他还在想呢,对面阵中缓缓跑出一骑来。

莫非是讨敌叫阵?单挑?以为这还是在三国呢!求和谈条件?

你杀了我的人现在想谈条件,门都没有。

野利都赤还在这想好事呢。对面的人可没这么傻。

打马只能缓缓而行,这个是没办法的事,可有些人,就适合缓缓而行,反而更能显出威势来。

别看孙五平时闷声不响的,这时候的沉默就不一样,反是显出一股杀气。

虽然宋兵这边,心里是又盼着党项人一窝蜂的冲过来,又盼着党项人最好马上转头离开,老这么面对面的看着。心里可不舒服。

孙五按照李清之前和他说的,如果党项人不马上进攻,就得激怒他们,可不能让他们多想,要是党项人分兵从山坡上兜过来,那这五百人就全玩完了。所以,孙五出阵了。

打马出来时,孙五的弓还是背在肩上,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传话的。野利都赤和宋朝官员也打过几次交道的,他猜想,对方肯定是要来斥责他为什么侵入宋境,为什么杀人劫掠!没办法,大宋的官儿都这样,杀都杀了,还讨论为什么干吗!

所以野利都赤也在等孙五打马走近,心里盘算着一会对方问起来怎么回答,是显得傲气些呢,还是显得无赖些。

只是孙五的动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离党项人还是一箭之地时,只见孙五一侧身,长弓便持在手王,右手一张,一箭便射了过来,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这要是在演武场上,只怕所有的党项人也要叫上一声‘好’字,野利都赤也正欣赏着呢,这箭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个党项骑兵射下马来,对面的宋兵大声叫好,就在这叫好声里,孙五后面的连珠两箭,那骑马的党项兵是又少了两名。

孙五射完三箭,拨马便走,这边党项兵可有些忍不住了,也没等上官下令,便有几骑越众而出,去追孙五,孙五马跑的并不快,等得追兵接近,马上一个翻身,一个犀牛望月式,反身又是一箭,那后面的党项骑兵正气鼓鼓的往前催马呢,就这么一秒多钟的时间,哪里反映的过来,连头都来不及一侧,正中面门,顿时栽到马下。

看着还有人也蠢蠢欲动的想追上去呢,野利都赤大声呵斥住,打仗要有规矩,都这么乱冲能行!他可看出来了,对方出来的这个人是个神射手,自己这边追赶的,也有人弯弓搭箭,可射出去的箭离人家还有段距离便掉在地上了。

神射手又如何,两军交战可不是靠你一人本事的,待会便听你好看!

这时孙五已经接近厢兵的阵前,反而不打马跑了,刚才反身射了三箭,又射死两名党项追兵,第三箭射空,那只是因为人家拨马回头不追了。

宋兵这边眼看着孙五一时间便射杀五名党项兵,群情激涌,喝彩声不断。

宋兵的喝彩声,野利也听见了,他沉着脸叫来自己的副将,“你带上三百城守,再加上两百部族,记住避开路两旁的草堆,怕是里面有古怪的,从路中直杀对方阵列,给我打垮他们。”

他这副将也是不怕死的主,大大咧咧说道:“野利将军休要担心,这等厢兵不足惧,漫说用五百人,就是三百党项骑兵,足以取全功了。”

野利都赤喝道:“记住要快,这百步距离,宋人的弓弩也只能射一轮,只要冲起阵内,杀散弩兵,我自带人随后杀上。”

这副将心道,今天野利将军也太小心了些,对方才五百兵呢,比契丹铁骑又如何?别说咱们人还比他们多一倍呢。

其实也野利都赤也是用兵谨慎的,五百步军敢和一千骑兵结阵野战,换成是他自己也绝不会这么做的,至少要撤到山上,据高临下才是正理,一则马军不能冲刺,二则马军也不便合围;既然对方不按常理,还是小心些好,所以野利留了一半人马,一会要是副将带人冲破了对方的阵式,自己随后掩杀,要是有伏兵,也正好打个接应。

不说这边党项人人马调动,陈指挥使也是看出对方要进攻了,大声喊道:“大战在即,有敌无我,众儿郎奋力杀敌,妄退一步者,斩!”

另有虞候、都头各自约束自己的手下,屏息静气、也是憋足了劲等待党项人进攻。

没多久,只见对面的骑兵慢慢分兵成两路,前面的五百人骑着马慢慢集结到一块,三箭之地以外便开始催马加速,直冲这边扑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战(二)

战争也是人类表现自己文明的一种方式,假如不考虑背后的死亡后果,以某种角度看,也是一种美丽。

呼啸而过的骑兵,即便是党项人怪异的发型,迎风飘舞的时候也很好看,挥动的腰刀,高亢的呼喊,不正体现人类勇猛顽强的精神么?而对面不动如山的步兵,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态,平端着的长枪,枪尖上挑着坚毅!

只能说是对面,因为李清现在的位置要靠近党项人的多,按照事先的预算,他埋伏的地方就在党项人的侧前方一百米多米处,只是没想到党项人比他推算的更加骁勇,队列压得很靠前,所以,他现在更靠近党项人。

不知道万马奔腾是个什么胜景,仅这二千只马蹄有节奏的敲打地面已经让他有些震撼了,他还没有正对骑兵的冲击,已经觉得很有压力。

骑兵与步兵的力量对比,李清也不是没算计过,不过打仗靠的是人,而不是武器本身,李清也读过司马迁写的《李将军传》,汉李陵率五千步卒,被八万匈奴骑兵包围,且战且走,连斗八日,转战八百余里,杀死万余匈奴人,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汉朝那种舍我其谁的泱泱气度。

哪一段潢潢功绩不是靠鲜血浇出来的?难道都流别人的血?都做聪明人?

党项骑兵突进的非常快,这时候的马速已经提到极致,骑兵对步兵方阵的突击,靠的就是速度,一但撕开步兵的方阵,骑兵就可以利用马的速度,在方阵里来回冲杀,这时候就会变成一边倒的屠杀局面,当年李世民每与敌人交战,就是常用这一招,等到双方打成胶合状态的时候。李世民通常亲率他的玄甲骑兵,戳穿对方的阵形,从队前杀到队尾,然后又从后面杀回来,这样几个回合,对方就完全溃败了。

而现在党项面对的步兵,基本上都形成不了方阵,而是个半月牙的阵形。并且只有五百人,他们能挡住同样数目的骑兵冲击?别说野利都赤不信,就连陈指挥使也不信,不过信是不信,打还是要打的。

一见对方骑兵快进入弩弓射程,陈指挥使手一挥,队中数支火箭射出,不过这箭并没有射向正面冲击的党项人,而是射向路两侧的大草堆那,草堆里早混了些引火之物。不过也没有燃起大火。而是飘起了浓烟;今天的风并不大,只是宋兵占了上风口而已,李清在做安排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陈指挥听了李清的主意后,自行安排的,因为他也很想李清的主意能够奏效。

即便是火海,冲刺的骑兵也不会放慢步伐,何况只是一些烟。

厢兵的几个都头、虞候不停的高声叫着“稳住”,提醒手下的弩兵不要过早的射箭,只见党项骑兵旋风一般的冲过烟雾,马上骑手狰狞嘶叫的表情,宋兵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长官还没下令放箭,敌人都已经在射程里了啊。

后面的野利都赤虽然在后面看不得太请楚,不过见自己的骑兵前队已经冲到宋兵队前,心却放下了一半,他觉得这样的距离,宋兵除了放箭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冲上去,当然要死人。可即便损耗一半的士兵,冲入敌阵,那也值得了,那些弓弩手如何能挡住骑兵的劈杀,按照以外的战例,冲入阵中,三百骑兵对五百弓弩手,也是一边倒的场面,弩确实是威力大,可没上弦的弩,比根木棍都不如。

眼见着自己的骑兵离宋兵不过五、六十米了,宋兵居然还没有射箭,这不是自己找死么?野利都赤咧了嘴正要笑,这时候阵前的变化让他的嘴就没合上来。

一进入最后的冲刺距离,谁愿意冒着被弓箭射的危险,所以冲上前的党项人个个都是扬鞭催马,只是一进入这段距离,都感到有些不对头了。

在野利的眼里,那就是那些马突然一下子全都喝醉了酒,踉踉跄跄的,几乎冲在最前面的,全都摔到在地,远在后面的他可不清楚,那些马很多都是折了腿的。

就是绊马索也起不了这么大的作用,再说,哪来的绊马索!

野利都赤心里一紧,莫非那烟是毒烟?

全力冲刺的马突然摔倒,那马上的骑兵也是纷纷摔下马来,大多跌得七荤八素了,有那么几个手脚灵便没怎么受伤的党项人,还提了腰刀呼喊着往上冲,这时候,宋兵手里的弩箭发动了。

难怪宋兵前面一直不射,原来就是要等他们跌下马。

前面的骑兵一倒,那马横卧在地上,后面的同伴一是猝不及防,二也是避无可避,也是前赴后继的摔倒在地。

四、五十米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只是几秒钟便可呼啸而过,即便是冒着箭雨。

而对这些才摔下马来的党项骑兵来说,这便是一段噩梦般的旅程,一跌下马,他们就明白死亡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了,从小马上长大的,怎么会不明白冲锋的路上摔下马的后果,幸好后面自己的同伴也摔下来,没有将他们马踏如泥,这一瞬间,草原民族的彪悍,在这些人身上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不要说没有受什么伤的,连那些摔断腿,跌破头的党项兵们,也是狂吼的挥舞腰刀,奋力向前,不曾有一个退缩。

向前,只有向前,才可能杀出个活路,杀散那些挡路的宋兵,杀光那些可恨的弓弩手,家中虽不大漂亮,但是很壮硕的女人还在等我为她抢来绚丽的丝绸做衣服,好多年她都没穿过新衣了;儿子还小,还等我回去教他骑马射箭,做一个党项的好男儿;养的那些羊已经很肥硕了,应该可以在边市上换些新用具吧,割草的铁镰这么些年也该换把新的了。

妈妈啊,我想活啊!

想活那只有向前,而前面迎接他们的,却是宋兵射出来的冰冷的弩箭,锋利的箭镞仿佛一下子吸光了全身的精力,带着强劲的冲力让党项兵向后倒去,连抛出去的腰刀,居然只扔出十来步的距离。

这是那个能肩负两头羊的党项汉子扔出的刀么?这是那个能和坐骑赛脚程、全身精力仿佛用不完的党项男人扔的刀?

只是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已经让他们想不明白了,长生天啊,救救你庇护的党项人吧,妈妈,我回家了。

但并不是所有的党项兵都摔下了马,后面的一些党项骑兵及时收住了马,倒在地上拥挤的马和人阻碍了他们奔驰,却让他们侥幸的通过这段奇怪的路程而没有摔下来。尽管前面箭如雨下,还是没有一个党项兵退缩,依旧在向前冲。

终于,有几十个党项兵冲入了宋兵的阵里,即便马已经跑不起来,党项人还是居举高临下,先劈断刺过来的长矛,然后再狠狠的把刀砍进对方的身体,刀拔不出来就算了,合身从马上扑下,用手掐,用脚踢,还有牙齿,咬,我也要咬死你。

最大的战斗力产生于亲人阵亡之后。别看冲进来就这么几十人,可他们的杀伤力却是惊人的,在宋兵的围攻下,还是杀死了四、五十个宋兵,毕竟没有经过血与火的考验的,不算个真正的战士。

只是,宋兵的箭太多了,还有那个老头,他的厚背朴刀太沉了,还有那个使枪的,居然三个党项兵没有收拾下他一个人,还有……

前面厮杀正酣,野利都赤尽管还没有想明白这烟是不是有毒,却是看见自己的一些士兵好像冲进敌阵了,正准备带领其他的兵杀上去接应,后面匆忙跑过来一名士兵,焦急的对他说道:“将军,后面也起烟了,怕是有伏兵。”

野利都赤扭头往队后看去。果然,来路处浓烟滚滚,这烟可比前面的大多了。

两军阵前,为将者就得当机立断,即便后面真有伏兵,一时半会也赶不上来,再说,要有伏兵怎么前面只有这么少的宋兵,难得真以为能挡得住我们?回去的路又不止一条,从前面杀出去,也是突围!这样,后面的伏兵就是多余的了;还有,眼见着手下的兄弟在前面冲杀,陷入苦战,当然要上去帮一把。

野利都赤集结好自己的部队,手一挥,整个队伍开始小跑向前,离宋兵还有段距离呢,骑兵要慢慢的提速,到最后冲刺阶段才能尽全力,这样才能有最好的效果,纵马跑了几十米,那飘来的烟也闻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啊,怎么我们的马都摔到了!一下子他好像觉得那些马的摔到,似乎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的。

整个队伍正在逐渐加速,野利都赤正想约束手下,别跑那么快的时候,突然肋下一阵剧痛,直透心肺,正想出声呼喊,喉头突然一凉,一根长箭贯入咽喉,当时便栽倒马下,被后面的众马蹄践踏得不成样子。

党项的骑兵也是训练有素的,一般的人要是栽倒马下,后面的人根本不会躲闪,骑兵冲锋,要的就是个速度,怎么会为一人而减缓呢?主将的位置也在中间,所以很多人都没注意到自己的主将已经当场毙命了,依旧催马前行。

这两箭来的太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况且四周前面就瞧过的,宋兵都是集中在方阵,附近根本就没人,有些人察觉到了这箭射来的大致方向,一来正在准备冲刺,二来放眼望去,哪有宋兵?山坡上也只是些低矮的灌木,根本就藏不住人。

不过主将毕竟是主将,亲兵还是有些的,周围护卫的亲兵,见主将跌落马下,便使劲的拉住马,并阻挡住后面的骑兵,只是等他们看见地上的野利都赤,哪用得着再用马踏,一箭贯入喉头,任谁一看,都知道绝对回天无术了。

党项的骑兵队仍然在提速,现在与宋兵相隔还有二百来米,照惯常的例子,后面的这一百米,就要把马的速度跑起来,好进行最后一百米的冲刺,震耳的马蹄声又逐渐的高扬了起来。

眼见着前方就是横七竖八的躺着自己兄弟的尸体了,还有很多伤马,这时候闻到烟味,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其中一个城守兵的队将跑在队伍前面,也觉得不应该再正面冲击了,骑兵强的就是机动。一般大战,重兵都在中军,骑兵也是多从两翼杀出,先击溃两翼,再直撼中军,虽然对方人数少,也没分左右翼,不过瞧着前面自己人的尸体。这么直冲,肯定讨不了好。

他正想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转向呢,准备绕过冒烟的草堆,从侧面杀进宋兵的队伍,两侧那么单薄,根本不堪一击,正在这时,他只觉得耳边“嗖”的风声一响,暗叫不好,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呢。一箭贯脑而入,立刻栽倒马下,和他的上司做伴去了。

肯定有党项人看见了箭射来的方向,不过这时的骑兵队离宋兵不到百米。马速也提到最高,仓促间谁会理睬这射来的一箭,整个队伍齐声呐喊,冲向前去。

被自己同伴和战马的尸体绊倒,不管,后面的继续冲,越过去,党项人的骑术的确是不错,高速下还能控马躲开地上的尸体,如今尸横遍野的。他们还能纵马在中间奔驰,并且速度都没慢多少,的确不愧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

只是越往前冲,离宋兵越近后,马蹄踏在空地上的结果却是非常的不妙,与其说是这些马都喝醉了酒,倒不如说是马在跳摇摆舞,自己也冲了上来,才发现之前的兄弟们的马。根本不是被什么毒烟熏了,而是马都崴了脚,断了腿似的。

到了近前才知道,宋兵前面的这段路上,的确没有陷阱,也不存在什么绊马索,而是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小坑,这小坑也不大,坑口比茶盏大不了多少,也不深,也就个三寸左右,大小深度,就是放下一只马蹄还多那么点。

这些坑还被宋兵特意地用落叶掩饰过,远看是一马平川,近看原来是坑坑洼洼,这党项兵可是全力催马在冲锋啊,寻常奔跑的时候,马失前蹄都可能丧命,现在面前散布着近万个坑,想不失蹄,太难了。

摔在马下,即便侥幸不被后面的同伴踏到,前面迎接自己的,可不是幸运,而是弩箭。

太阳也有些偏西了,似乎也不愿意再看下去,一片叶子遮住了太阳,叶片忽然半透明了,阳光透露出那叶片的丝丝脉络,跟人的血管一样美妙和脆弱,有体温、有律动。

一颗血珠正顺着弯曲的叶茎滑行,到中央,它停顿住了,然后与另一滴汇集,变大,阳光下显得亮晶晶的,比那残阳更加艳丽,闪着邪恶的光彩;叶茎也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了,接着,它由圆变为椭圆,下半部越来越大,上半部赶来赶细,终于,它停留不住了,滑落跌在地上。

生命,有时候显得异常地坚韧、顽强;有时候,却又如此的脆弱。

弥留之际,你会想到王霸么?会想到丰功伟绩么?是否也会后悔一下?南宋的诗人陆游曾写过一首《诉衷情》,词里道:“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貉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可惜,死了的人没法告诉陆游,还是别觅封侯罢,回家没事晒晒太阳,看看蚂蚁儿打架,闲暇时自己端壶老酒喝喝,也是人生乐趣。

只是却没办法,你不杀人,人要杀你!从人类诞生以来,人和人之间的厮杀就没停止过,战争底蕴流淌在一切男人的血脉里,它不仅表现为杀戮,还表现为强悍,绝境,拼搏,冒险,征服,创新,反常规,逆天而动,宁死不屈,伟大的恨等等阳刚品格。杀戮只是阳刚品格所拥有的上千属性中之一种。

既然不是铸剑为犁的时候,那便杀吧,纵然血流成河。

后面这队党项人的伤亡没有前面的惨重,因为太多自己人和马的尸体让他们奔驰的不太快了,尽管被弩箭射死的几率大了很多,这在平时的马军与步军的交手中是大忌讳,而眼下,却让很多党项人活了下来。

既然活了下来,当然便要往前冲,即便前面竖着长抢,即便前面飞着羽箭。

这次大约有一百余名党项兵杀进了宋兵阵形,鲜血会让怯懦者变得勇敢,而让勇敢者变得疯狂;身陷死地,将逼迫人爆发出动物性本能。

人的潜在力量原本就是无穷无尽的,只是没得到证实罢了。所以,你认为你能干多少,你就能干多少。你完全不知道你能干多少时,你往往能干得最多。

这一百来党项人就是疯狂者了,一千多弟兄只剩下自己这么一百人了,其余的就是没死也是躺在地上呼号,深陷绝境,便很容易让人将生死拒之度外,到处是刺过来的长枪,到处是飞过来的长箭,这些党项人已经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一个生命体,自己也会死,他们只知道自己要挥舞着腰刀,把对面那个人砍死。

狭路相逢,往往是勇者胜!别看之前近千人都这么死掉了,可剩余的百来人,却把宋兵的阵形,搅个稀烂,反而,到处都看到提着腰刀的党项人在追砍拿着弩弓奔逃的宋兵。

第一百二十章 如此石将军

人有雄心是好事情,尽管雄心换句话来说,就是野心,这不管用词地褒贬,怎么都算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不过野心就一定要和本人地能力相配合,当一个人的野心大于能力的时候,就是一种悲剧了。

而往往根据环境及时机的不同,这悲剧也不仅仅只限于一个人身上了。

比如李清不太熟悉的那个李元昊。

尽管不熟悉,李清还是知道再过些年,这个李元昊便要建立西夏国了,然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和周边国家进行战争,最后,被成吉思汗给灭了,整个党项族也逐渐的融入了别的民族里去。

李元昊绝对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他地野心更大一点,因为他有那么一点本事,所以关于他的悲剧便不仅仅只限于他一个人身上了,于是整个民族都在为他的梦想,他的追求而拼杀了几百年。

真正扬眉吐气的是整个党项族么?怕不见得。

李清虽然从后世而来,他可没有什么千年的见识,他只知道,就那么与党项人一战,便可以了解党项人现在的生活,过得的确不怎么好;因为其一,即便党项人的正规骑兵,装备很是简陋,基本没有铁制盔甲,弓箭也很差;并且由于缺铁。连腰刀都是打制的又窄又薄,因此刘叔的厚背朴刀翻飞的时候,党项人奋力招架都挡不住一劈。

其二,自过了洛阳后。在李清眼里,这边境上的大宋百姓已经很是贫穷了,可在党项人眼里,这些大宋百姓日子过的还甚是富庶,从他们抢劫地东西来看,就知道他们平时的生活用具很是贫乏。

一个民族是否有凝聚力和生命力,要看它为世界创造了什么。为后人留下什么,如果只有杀戮,即便战斗力再强悍,李清也不喜欢;如果定难五州当时归于宋朝之后,党项族里没有李继迁这样的民族主义战士呢?至少普通的党项人过得不会比现在差!毕竟部落制度实际上还是处于奴隶社会时期。

伤也没好,李清也没奈何,只能天天躺在床上,腿上挨的一刀不算太重,幸好天气转凉了。倒也不愁伤口发炎的问题,之所以前面会昏迷几天,一是失血过多,二也是伤口感染。幸好李清的身子骨虽算不上壮实,倒也健康,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也一天比一天精神了些。

刘叔是日日陪着来说话的,果然经常练武地人,身体就是好些,那日见杨二走路还需要人扶的,没几天,居然和他哥哥一起守在李清的房门口,你说这延州都统制的府上,闲杂人有几个敢上门来罗唣地,至于要两大侠客守在卧室门口么?

李清精气神也足了,战场的血腥也淡漠了些.若英见李清受了伤,越发加倍儿小意起来。弄得李清有时候虚火上来。想和若英亲热下也不方便,门口立俩大侠地,李清看武侠书上说了,练武之人一般耳聪目明,弄得李清大白天和若英亲亲嘴,都是做贼似得偷偷摸摸。

不过也好,这样亲起来,分外香甜些。

偶尔李清也会叫若英请杨家哥俩一块进来聊聊,那日他可是潜伏在前面,这正面战场上如何个拼杀法,李清的确不清楚,这个情况问若英可不成,小妮子说了,她光顾着想老公呢,没怎么太在意,反正一会党项人就杀进来了,再一会刘叔就过来救她,说得比这本书写得还无趣,李清有时候郁闷地想,若英以前怎么没学过说书呢?

刘叔对那日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提,李清问的紧了,刘叔反是笑笑,这战场上地事情有何可说?反正就是拿着刀子砍呗。他喜欢说他家里的那些事情。儿子大了,也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的。怕是李清没注意,上次和石公子,王小将军一块去打猎遇见狼那会,他小子就在地,只是那会顾着护卫王德显了。

刘叔跟着王超老将军有年头了,对这刀头舔血的日子虽说自己习惯,可毕竟也不想自己儿孙还得上沙场,而王少将军一心只想着建功立业,不是老将军压着。怕是早上边疆来了,现下在京城里没事就找人pk的,刘叔可不想儿子也在宏毅寺扬名立万。

听得刘叔言下之意,倒有让他儿子跟着李清学诗文地意思,李清明白过来,自己都是觉得好笑,他自己字还认不全呢,只是凑了个巧混了些名头,这还是剽窃人家作品的功劳,如何敢去教人?当然,这话可不能和刘叔说,说出来人家也觉得他是在找借口推脱了。

孙五就更不用提了,一没了弓在手,孙五又成了闷嘴的葫芦,只是他日日都去城外打猎,这几日李清野味可没少吃,有一日孙五还打回来一头梅花鹿,拖回来时居然还没完全咽气,孙五巴巴的弄了一碗鹿血,说这玩意可是大补,李公子不是失血过多么?

李清可不喝这玩意。这鹿血的确是补,可现在不能补这方面,一会喝了火气上来,伤口又还没完全好,想和若英行些人事也是不行,这纯粹就是自己拿斤毫郁闷了。

不过真正让李清郁闷地,可不是这方面,毕竟监视过什么是血肉横飞了,算是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既然来了这大宋不想做个过客。也不想做个看客,打定主意也要为大宋做点什么事情地,可脑子却整不出个完整地思绪来,而边上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交流。

这寂寞啊,可不是把你一人扔在荒郊野岭山窝窝中,你找不到人可以说话。而是喧嚣的闹市里,你看不到一双理解的眼睛。

不知不觉的,便是半个月过去了,李清伤势好多了,便让若英搀扶着去看看依旧起不了身的安小哥。还行,虽然李清对医术不是怎么明白,不过他也放心了很多,安小哥身上的伤是比他重些,可也不至于会留下残疾,这安小哥对于李清来说,比别人又更亲近几分的,一起蹲过仓,一起扛过枪;那日李清就是见安小哥为救他被党项人劈倒,心中发狠了,才一口咬断了那党项人的咽喉,要没这个原因,李清怕是下不了这个口。

安慰完安小哥正准备回房呢。杨二匆匆过来禀报,本府的主人,都统制石元孙石将军来了。

据说,当年石守信老爷子和太祖赵匡胤本是拜把的兄弟,陈桥兵变老赵黄袍加身做了皇帝,石守信喝了杯酒便没了兵权,皇帝说了,要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尽天年,所以石守信后面当西京留守便使劲的捞钱,他越捞的过分,皇帝还越放心了些。

石元孙可是他亲孙子,所以这都统制府便是延州城里最阔气的一家。李清住地这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只是府上的一个别院而已。

什么事情都不能想当然的,李清见过石小公爷,那可是翩翩浊世一佳公子,若是拿这个模式老套他叔叔,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清住在人家家里,可是客,而且李清与石小公爷也是平辈论交,因此,与石元孙见面,他可是晚辈,既然是晚辈,当然就是李清过去拜见了,即便不论什么辈分,毕竟吃住用度都是人家的,总得讲个礼节不是。

正厅甚是豪华阔绰,可礼节就不怎么讲究了。

李清一见到身材魁梧地石将军,就觉得和自己想的对不上号,这遗传基因变得也太大了些,按说石小公爷那般风流俊雅,他的叔叔至少也该带点文气,可抬头这么一看,其实不然。

这石将军年纪也不大,三十来岁,虽然穿的也是一身文士常服,可一对浓眉,四方脸;鼻直口方,身材也甚是魁梧,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将军模样。

李清他可不知道,石元孙的父亲乃是石守信的大儿子石保兴,而石小公爷的爷爷是石守信的二儿子石保吉,而石小公爷的奶奶,却是太祖的长女鲁国公主。

这将军地作风就是不同,李清恭敬的朝他施礼,他别说回礼,客气话也没一句,绕着李清就转了三圈,看看李清那张秀气的脸,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李清站在那可有点拘束,虽说来了这大宋,他对礼节还是不甚摸得清门道,可正式场合好歹也经过了几次,就是见宰相王钦若时,人家眼睛里是精光暗闪,可也没这么大量人的,莫非我李清地背影也象赌神那么有传奇特色?

李清见人家自顾自地笑呢,忙恭敬地说道:“晚辈李清,拜见石将军,连日在府上打搅,多蒙将军看顾,李清这里谢过石将军……

话还没说完呢,这石将军将手一挥,喝道:“且住,想是后面还需加上来日如何不曾?“说完,一转身,自己先坐下了,一瞧李清还站在那,石元孙手一指凳,笑道:“坐。”

爽。李清喜欢。

李清本来还要加上“来日必当厚报”这么个套话的,想想自己觉得也好笑,石小公爷随便这么一出手送礼,无非不过谢李清救了他家一个歌伎而已,水云庄就得加起库房了,他李清能拿什么去厚报人家叔叔呢?

钱人家富可敌国,论权人家是节度使,手握兵权的镇边大将,他李清这二两骨头,怕是只能效个犬马之劳了。

只听石元孙笑道:“那陈全小儿居然以五百厢兵全歼一千党项骑兵,虽言有人相帮,我以为必为一骁勇俊杰,怎料乃一书生耳,今日方知人不可貌相矣。”

李清见人家夸自己呢,赶紧站起来想要谦虚两句,岂料这石将军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坐下,坐下,此地不是京城,何用凭多的繁文礼节,李三郎好歹也是沙场厮杀过的汉子,这酸腐气在我的府上,还是收收罢。”

见李清噎得说不出话,这石元孙郎声笑道:“我就是不喜那些礼节,方不愿留下京城,男儿本就应爽快些,莫非三郎上阵之时,还需向党项人先弄番礼节不成!”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战(三)

刘三根死了,尽管死的时候一点都不像英雄。

不过他没退过一步。

因为长的比人家壮实一点点,所以他成了长枪兵,所以他排在队伍最前面。

那些党项人摔到的时候,他欢呼过,眼见着一排排的弩箭把那些面容狰狞的党项人射到,他那时候也是热血上涌,恨不得自己亲手上去,在那些坏人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他可是延州这地方土生土长的,打心底里恨死这些经常来抢劫的强盗。

挖个小坑原来有这么大的用,三根愿意做这活,他有的是力气,那个李公子说了,坑不要挖太大的,他拿着枪头一戳,然后双手把着枪杆,再这么一转,那些泥土带着草就被挑出来了,陈指挥都说了,这样的刚刚好,还夸三根机灵。

原来我们厢兵不比那些党项人差的,以前远远的看见几十个党项兵来,一个村子的人都跑到山上躲起来,任这些强盗把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园毁掉,这些强盗什么都抢,连还没下过蛋的小鸡都不放过,而且,他们还喜欢放火。

可现在,一群群的党项兵就在眼前嚎叫着死去,三根一点都不可怜他们,看见那么多血,尽管心里有些反胃,但他们该死!

相反,三根很是同情那么些马,多好的马,就是断了腿一样可以耕地,三根已经在想着,等打完仗了,可不可以向都头讨要一匹,做战马已经不可能了,应该会同意给我一匹的,我挖了那么多坑!要是捎回家,弟弟耕田就可以用马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的箭居然都没杀光党项人,这些人可真不怕死,眼睛珠子都是血红的,不过骑马冲过来的速度并不快;不用都头叫喊,三根也不会退后。他知道后面有个仙女一样的姑娘,尽管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仙女是那个京城来的公子的老婆,三根一点都不嫉妒,他觉得很应该,仙女就应该嫁李公子这样的人,你看人家的衣服穿得多好,而且和三根说话的时候一点架子都没有。

三根很佩服这样的人,和别的弟兄一样,看着李清带着几个人远远的趴到前面去了,那可是党项人待的地方,这李公子居然一点都不怕,而且,李公子走之前,把他的仙女娘子安排和他们在一起,拱手对他们说:兄弟,拜托了。

其实他不说,三根也不会退的。三根真的不在意仙女已经是别人的娘子了。能这么近的看一看,三根已经很满足了。何况,那仙女还对他笑了,仙女笑的时候就更好看了,三根想,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党项骑兵过来的时候,三根迎了上去,都头说了,对付骑兵,首先要弄倒他的马,三根拿着长枪对着马刺过去的时候,心里确实有些不忍心了。多好的马。

马倒了,因为速度不快,所以马背上的党项人并没有被抛出去,而是很快的跳下马背,看着党项人举着刀冲过来,三根想用枪去挡一下,只是前面用枪扎马的时候用了点力,这时候使足了劲都没把枪头拔出来,三根只看见刀光一闪。

刘三根就这么死了。

陈指挥使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平时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手下的都头来做的,只是三个都头,刚才已经眼睁睁的看着被党项人杀了两个,这两个都头确实是好样的,虽然在一个照面里就被人杀了,虽然平时都有那么点好色,但是没有逃,而是举着刀冲上去死的;现在手下兵已经乱了套了。

这个指挥的兵只有一百个长枪兵,其实陈指挥使知道,这一百个长枪兵不济事的,只是身材比较壮实一点,平时他们都是运运粮,根本就没怎么操练过,而三百的弩手这时候已经炸了锅,根本就来不及上弦了,眼下都被这些党项人赶得乱跑。

陈指挥使大声呵斥着,他想把士兵们都汇集起来,组成一个方阵,让长枪手在前面抵挡一下,好给点时间让弩手上弦;现在党项人都混杂在宋兵里面,好些长枪兵被人群挡着过不来,连弓箭手都不敢放箭了,怕射着自己人。

差别还是太大了,连自己手下的都头也是一个照面便被党项兵杀了,陈指挥使自己暗暗对自己说,要是这一战能活着回去,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带着他们操练武艺,以后要少跑点眠花楼,他要花多点时间和他这些兄弟们在一起,教教他们怎么用枪,怎么杀人;陈指挥使的心里,第一次觉得手下的这些兵是兄弟,他之前很看不起他们,特别是那些贼配军!

现在反而是那些贼配军在奋勇杀敌了,长枪被党项人的刀劈断了,那个贼配军把手上的木杆对着马上的敌兵扔去,然后一把抱住了一只马腿,陈指挥使眼见着那个党项兵一刀劈在贼配军的头上,血光四溅。

另外一个贼配军趁机从后面扑上去,扯着党项骑兵的衣服,把他扯到马下,党项兵回手就是一刀劈在肩头,不过贼配军死不放手,这时候,另外一个弩兵过来,用手上的弩弓狠狠地砸在党项人的头上。

陈指挥使这时候觉得,他以前一直咒骂的贼配军数量太少了,要是多几个,这些党项人不至于这么嚣张,不至于把他的队伍搅成一锅粥;对了,以后不应该再叫贼配军,这也是大宋的好男儿,应该叫兄弟。

即便身边有两个亲兵和他一起呼喊也是无济于事,都是没上过战场的运粮兵,这时候抓着比根木棍都不如的弩,哭叫着四处奔逃,而党项人这时候却集成了一个三角阵,前面几个骑兵开道,后面跟着几十个党项兵呼叫着挥刀跟进,所到之处,宋兵一触即溃。

必须自己这边要形成一个阵形的,但更重要的,是先要挡住党项人的势头,否则由着他们冲杀,自己这边就全完了,陈指挥使刚才还为杀了七、八百党项人沾沾自喜呢,觉得胜券在握了。这时候才发现,还没到高兴的时候呢。

眼见着党项人对着自己这边杀了过来,陈指挥使几乎也没时间想什么,拔出腰刀带着两名亲兵便迎上去了。

的确是才拔出的刀,领导么,自然是居中调度的多,所以尽管前面也有党项人突入阵来,陈指挥使却没出手。一来,需要他指挥,二来,只有五十来个党项兵,而宋兵初胜,士气正高,早就围了上去。

只是那五十来个党项兵,在被围攻之下,还换来一比一的战果,不是一般的强悍。最要命的是。宋军这边,死的多半是长枪兵;本来整个指挥就只有百余名长枪兵,前面就折损一半。刚才抵挡骑兵冲击又死了不少,如今靠什么来挡住党项兵的势头?拿弩弓去砸么?

既然党项人冲着陈全杀了过来,这指挥使也是他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他陈全也是条汉子,再说,即便居中指挥再重要,可要是领军的主将被人家杀着跑,那士气就更没办法聚拢了,这一仗必败无疑。

两名亲兵和陈全一样,高喊着“杀啊”,举着朴刀冲着前面的党项骑兵就劈了过去。其中一名亲兵根本不管党项人砍向他的腰刀,迎着马头就劈了下去,那马也甚有灵性,将头一侧,只是毕竟没有奔跑起来,躲闪不及,头躲过去了,马身子却躲不过,这一刀重重地砍在马的左胸。而几乎同时,那党项人的腰刀落下,几乎将那名亲兵劈成两截。

这另一名亲兵则是举刀架住了另一名党项骑兵砍向陈指挥使的刀,而陈全顺势一刀,齐腰把那个党项兵砍成两截。

一见自己的主将冲了上来,很多宋兵也跟着冲上来,有的挥舞长枪,有的是拣起了阵亡党项人的腰刀,更多的,是拿着弩弓当棍子似的砸下去。党项兵见前进受阻,也是一窝蜂的围上前,与宋兵战在一起。

如果没有速度的优势,混战中骑兵虽然占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但是躲闪却是很不方便,特别是也照拂不到身下的战马,所以冲进阵的党项人,倒基本是被砍倒了骑马的或者是之前跌下马来的,同样是步兵,可这素质就大不一样了。

别看宋兵人数还多些,一是平时疏于战阵,二来厢兵本身身材就比较瘦弱些,尽管挡住了党项人的冲击,却是节节后退,陈指挥使已经杀得一身的血污,左肩上也被党项兵的腰刀扫了一下,血流不止,而身边的宋兵还在一个个的倒下。

好不容易挡住了敌人的冲击,要是再被击溃,这局面就没办法收拾了,即便陈全觉得身子有些发虚,咬着牙还是死战不退,混乱中一个党项兵高高跃起,手中的刀照着陈全面门劈下,陈全勉力将刀一架,当啷一声,陈全觉得虎口一热,刀都几乎拿不稳,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才磕开一把刀,另一个党项人却是早在边上窥视以久,瞧陈全的模样就是个大官,不见边上的宋兵都死命回护他么,并且这个官儿已经杀了自己三名兄弟,这时见有机可趁,当头便是一刀向陈全头上砍来。

陈全现在已经是全身脱力了,眼见刀来,躲闪已经是不及了,这刀速度也快,‘呜’的一声直奔面门,就是架不住也要架,陈全勉力提刀横在身前。

一个贯力而发,一个却是勉力招架,眼见着陈全便要被劈死在刀下,说时迟那时快,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一杆长枪伸过来,帮陈指挥使架住了这一刀,紧接着一抹刀光一过,那党项骑兵被劈成两截。

跟随刀光亮起的,还有两条剑影,一左一右,闪电般的刺向党项人,而刚才的长枪,更如游龙般的在党项人群中舞动,一个党项兵正要挥刀架住长枪,一支长箭霍然出现在他的咽喉之上。

陈全心里一松,自己这边的那小队骑兵,总算赶过来了。

他算是刚从鬼门关上转一圈回来了,却不知道若英和他一样,也是刚走了一遭。

若英之前是在厢兵队列之后的,即便是女流之辈,她也知道战场乃生死之地,可不是讲儿女情长的时候,所以李清自己要跑到最前面去,若英并未出声阻拦,这有些事当做便需做的。她知道她的夫君不是个退缩之人。

无非一死罢了,大不了黄泉路上再做夫妻,老天爷也奈何不了有情人。

所以她安安心心的在队尾等着,她的三郎既然能为众姐妹出头论公道,那今日愿意身先士卒也不奇怪,她相信她的三郎肯定能平安的回来。

若说不担心不挂念那就是假话了,适才那三郎要离去的时候,若英可是乖巧的按照夫君的安排。站在宋兵的队列之后,只是对李清招招手,脸上展现一个灿烂的笑容,生生的把眼泪咽回到心里,三郎要去杀敌,她不能让三郎有牵挂,不能让三郎忧心,不能……

三郎,你可千万要回来。

党项骑兵呼啸而来,若英没有怎么看见;宋兵的欢呼,若英没有怎么听见。她心里只想着她的三郎,沙场上有硝烟,有血腥。还有濒死的哀号,她都不在乎,只因为她的三郎在这里,她也要陪着他。

这战场上真的是风云莫测,瞬息万变的,刚才宋兵还在欢呼,形势转眼间便倒转了过来,若英眼前清晰的看到飞溅的鲜血,一只不知道属于谁的断手掉在若英的腿边,那手指还在动。若英此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脸色煞白。

她看见哭喊奔逃的宋兵了,一个小弓弩手,年纪怕也不比弟弟大上多少,被党项人追上了,她清楚听见了那个小弓弩手绝望的呼号,看见腰刀从他的胸口前露了出来,看见他生命从他眼里瞬间的失去。

她是女流,她没有上前。她只是恨恨盯着她从没见过的,发型怪异的党项人,就是这些人,他们要杀我的老父,要杀我的弟弟!

即便党项兵快冲到她面前了,若英尽管全身已经发软,仍然还是咬着牙站在那里,期间有宋兵过来拉扯她退后,她摆脱开了,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不退。”

之前慕容一祯建议把士卒安排在山上,李清便不同意,若英一直在边上听着,三郎说过,退守山上,便是示弱,对方如果不是乌合之众,肯定能看出虚实来,即便不攻上山,也只要留些人和他们对恃,那么那些百姓就遭殃了,粮车也保不住,宋兵没有坐骑,追也追不上,打又不能打,那就全完了。

所以只能卡在路中,和党项人决一死战,若英不懂得打仗这些事情,不过三郎说了,决不能退的,要是一退,不仅这些厢兵全军尽墨,那些百姓也要遭殃,既然三郎没说要退,说了要死战到底,那么若英便不会退。

三郎也在前面么?他一定也在奋勇杀敌吧,如果三郎若是先遭了不测,奈何桥上,千万等我一等,妾身是个傻丫头,妾身听你的话,你说了死也不退,妾身便死也不退,只是三郎,我们都不喝那孟婆汤好么?若英不想忘了你,也想你记住若英,记住那一夜的天灯。

眼见着党项人离她越来越近,连脸上的胡须都清晰可见,若英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可她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过,手上仍然紧紧握着那支手弩,那可是三郎亲手给她的。

党项人杀红了眼,自然不会注意到宋兵的队伍里,居然有这么个美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他们的眼力现在只有仇惧了;可是宋兵们却知道若英在这里,一个接一个的宋兵挡在党项人面前,没有刀枪,便用弩弓挥击敌人。

一个党项兵挥刀将前面的宋兵的弩弓砍断,那宋兵将断弩一抛,合身便扑上,那党项兵横刀一挡,宋兵用左手硬生生的握住刀锋,右拳便向党项人砸去;右拳被党项人格开,这宋兵张口便咬住了党项人的下颌,疼得那党项人高声惨叫,奋力把刀一抽,宋兵的五指俱断,然后党项人拿刀在宋兵身上猛戳,只是那宋兵的口就没松开过。

另一个党项兵挥刀直奔若英而来,可那刀锋砍在另一个舍命扑上来的宋兵身上,那宋兵一声未出便死去了,这刀砍的极深,想是入骨几分了,那党项兵急切之中拔了一下,却没拔出来,等他想用力再拔时,突然感觉胸口一凉,他惊惧的抬起眼,这时候他才发现眼前居然是个这么美丽的女子,有着他想都想不到的风姿,只是这美女手上却拿着一支弩,原来是她射了我,这样的美女居然也能射箭,难道我刚才砍得是她么?

毕竟人肉是挡不住钢铁制成的武器的,两个宋兵眨眼间便被党项人砍翻,若英看着几个党项人直奔她而来,若英嘴角泛起一阵笑容,三郎,咱们奈何桥上见了。

一支长箭带着风声几乎是擦着若英的发鬓而过,射入跑在最前面的党项兵脸上,紧接着刘叔骑着马挡在了若英前面,那马头将一个党项兵撞得飞了出,厚背朴刀挥洒着一溜血光,狠狠的劈了下去。

一见了刘叔的身影,若英心头一暖,刘叔他们来了,我得救了。

只是三郎你在哪!你还好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雨楼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石元孙的老妈可是大将高怀德的女儿,而高怀德娶的是宋太祖的妹妹燕国长公主,因此他们都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所以,石将军要不讲礼节,便不讲礼节。

没等李清和他客套上呢,石将军对李清说道:“跟我来。”说完举步便起,李清也不方便出声询问的,只好在后面跟着。

出得府门,李清才注意到将军府的门前,的确是不一般的威风,两队亲兵雁翅排开,人并不多,衣裳也有些破旧,论形象比石小公爷带去打猎的卫队要差上许多,可气势沉稳,眼神凌厉,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一来到门口,便有人牵来两匹马,李清一见了马心里可就叫苦了,这才勉强可以行走,腿上的伤也是才愈,如何上得马去?石元孙早就扳鞍上了马,一见李清站在马前的神色,哈哈一笑,嘴一努,边上一个亲兵过来,一手托住李清的腋下,一手扶住腰,也不见他如何使劲,便把李清扔到马上。

李清屁股刚一坐上马鞍,心里暗叫一声苦,这腿可就是伤在内侧,在马腹上一擦,火辣辣的疼,差点叫出来,石元孙对那个亲兵说道:“去将李公子带来的人全部请来,我等先行一步了。”一拨马头,拍马而行。

李清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咬牙忍住了疼,在后面紧紧跟着,幸好这毕竟是在延州城里,一行人马速也不能太快,没一会儿便到了一个酒楼前,石远孙勒住了马,转身看看李清,李清也是勉力一笑,其实身上早疼出一身冷汗了。

石将军点点头,笑容里倒带了些赞许的味道,自己甩镫离鞍下了马,早有亲兵过来扶着李清下来,李清这时候才轻舒一口气,方定定心神打量起眼前这座酒楼来,延州因是边塞,一路看来,与汴京比,建筑都低矮破旧许多,只唯独这酒楼,檐角飞扬,风旗招展,规模气势,并不输于京城。

石元孙过来,将李清的手腕一握,扯着便向里面走去,才行几步。迎面过来一个三十来岁,风彩照人的女子,见到石元孙李清两人过来,闪过一旁,低身施礼下去,口中说道:“石将军能亲临风雨楼,倩娘迎接来迟,还望将军莫怪。”

口中如此说,神色却是不卑不亢,李清知道这必是楼中的老鸨了,只是边塞之地居然也有如此出众人物?打扮得也甚是清雅,脸上也没有涂姿抹粉,李清还待细瞧呢,石元孙却是随意一挥手,也不答话,将李清引向二楼。

见石元孙丝毫没理睬她,那倩娘也不甚为意,脸上也不见有什么表情,只是在后面不出声的陪着,送到楼梯口,方退下来。

等到了二楼之上,要不是知道这是酒楼,李清还以为进了兵营。

这二楼之上,现在全是些军官在,并且是装扮整齐,甲胄鲜明;到酒楼不是来饮酒的么?怎么这般打扮。

只有石元孙与李清是着文士服,在一群武将显得很是格格不入,本来那些人有的站,有的坐,三三两两聚在一堆闲话,一见石元孙上来,仿佛无声的号令一般,刷的一声,个个站得笔直。

石元孙也许是习惯这个仪式了,李清可有些不自然,这注目礼可是领导才能享用的,无奈手被石将军握得紧紧的,又不好掐脱开,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石元孙扯到了主位之上。

虽然李清并不太通晓军中的规矩,可看看周围人的穿着,他也知道能陪石元孙喝酒的,肯定不是大头兵了,他如何敢坐在主位?

口中才说出“这如何”肩膀上重重的挨了一掌,疼得他一咧嘴,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坐下去,军中果然是规矩森严的,个个将领眼睛里全是笑意,可人家就是憋着不出声,把李清闹了大红脸。

石元孙自己也在主位上坐好,一抬手示意别人都坐下,环视一圈,笑吟吟的说道:“诸位可知今日我为何请大家喝酒?”

最靠近的主位的一个满脸胡须的将领一抱拳,媚笑着说道:“都统制指挥厢兵,于天宇山大破党项骑兵,斩首千余,救黎民于倒悬,大振我朝声威,是以庆贺。”

石元孙微微一笑,说道:“自定难军衅边以来,此贼伏着马快,多次劫掠边民,我军出战,贼众随即远扬,劳师而无功,是以我朝修金明寨以扼敌势;然此次贼众渡河而来,攻我不备,破清平寨,杀三百余人,掳六百余众,所幸厢兵运粮而至,以五百之众,破敌千余,阵斩敌首野利都赤,诸位,此功该不该贺上一贺?”

众人齐声应道:“该!”

石元孙沉声道:“陈全何在!”

只见陈全刷的一声站起,抱拳应道:“末将在!”

“你部奋力死战,斩贼首级千余,因你已是指挥使,这功我已报上朝廷,朝廷必有赏赐于你,自今日起,你辖下的厢兵转为边军,一应军饷粮草供给,皆按边军配给,所却编人员,你可在厢兵中优先选拔。”

“多谢大人,陈全往后必谒诚以报。”陈全郎声说道。

石元孙嘴角一咧,笑道:“此功乃你等奋力杀敌而来,所谢何来?”

陈全迟疑一下,回道:“此乃大人素日领兵有方,部下誓死效命,方有此胜,另则还要多谢这位李公子。”

石元孙用手轻轻搔搔额头,微笑着打断道:“此等全家话何用你说,我何须与你来争功,至于李公子之功,自也不必你来评说,能死战不退,阵破后奋力接敌,你陈全也是好汉,这功当之无愧。”

陈全也不再言语,冲着李清抱拳一礼。规规矩矩的坐下了。

想来前几日一战已是传开了地,坐中的众人都是上下打量起李清来,有惊讶、有猜疑、有赞叹,只把个李清看得非常不好意思。

只见石元孙低着头,右手轻轻叩着案几,过了一会儿。好象心不在焉的说道:“厢兵苦战天宇山,快马至延州求援,却有人见死不救,按兵不发,我倒问问诸位,此该如何个议法?”

突然话风一转,大胜之余都统制该追责任了,众人都是心里一紧,齐齐把眼睛盯着之前满脸胡须、微笑着接话的将领。

那人如何还坐得住,忙起身抱拳道:“统制大人。末将何曾见死不救,只是范大人托我以守城之责,末将担心援兵尽出,贼人趁虚而取延州,请大人明察。”

石元孙仰天打个哈哈,“好个守城之责,银州党项兵不过千余,你有城守兵一千,厢兵近二千。另则边军骑军二个指挥八百余众,却是一兵一卒不发,坐看运粮兵苦战,骑军指挥王育求战,你不仅不允,还将他关入大牢,却是为何?”

那人强辩道:“王育犯上不逊,口出狂言。违抗军令,是以下官将他关入牢中,此亦是军中律令,下官不知道错在哪条。”

“错在哪条?这谁曾规定见死不救的军令?这粮车上有我军旬日所需给养。若有所失,这罪责你担当得起?犯上不逊?无非说你贪生怕死。临阵畏敌,莫非你攀上京中权贵,这闻风都监的名头就能换了不曾?”

那都监被这话说的,脸上也挂不住了,双手一抱拳,“此事曲直,自有朝廷公断,统制若要怪罪,下官也是不服,告辞了。”

石元孙牙齿间挤出一声冷笑:“今日便给你个公断,来人,与我拿下。”

话音一落,楼梯口上来几个亲兵将那正准备离开的都监掀翻在地,那人还要高声叫喊,只见一个亲兵抬手便是一拳,这叫声也是嘎然而止,随即绳索绑上,几个人利索的便把他提溜下去。

一下子风云突起,把李清在边上看得心都提得老高。

只听石元孙大声说道:“诸君,再有因私泻愤而误公事者,这便是前车之鉴,边军杀敌,自该携手同进,战阵之上,再有见死不救的,定斩不饶。”

众人皆起群起齐声道:“末将遵令。”

大家都站了起来,李清也不好坐着,只是他站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石元孙对他哈哈一笑,说道:“莫非李三郎也想至我麾下效命疆场吗?石某倒是愿意,只怕京城中有人不依啊。”

李清只好笑笑,依旧坐下去。

石元孙对众人笑道:“此人便是李清,诸位稍候可要好好与他亲近亲近,今日不醉无归,卸甲!”

一声卸甲,众人都中欢呼起来,倒让李清长了见识,原本个个都是老老实实,这下象炸了窝有麻雀,原来这卸甲与后世里的解散是一个道理,那边甲还没卸完呢,倒有两个先斗嘴了起来。

一个骂道:“徐老三,此次乃是统制大人请喝酒,这个小桃红今番一定需让与我。”

另一个讥笑道:“钱麻子,这叫姑娘们喝花酒,也得分个你情我愿不是,莫若叫小桃红在你我之间任选一个可好?”

边上一个一边除胸甲一边笑道:“钱麻子,小桃红还就爱徐老三这假斯文劲,你若想抱小桃红,还是先端盘水洗掉那些麻子才好。”

那钱麻子叫骂道:“徐老三斯文?哪次有姑娘他不是第一个冲上去的,麻子又怎么了,一样老娘给的干净面皮。”

一时间喧闹非常。

石元孙转过身对李清笑笑,“三郎休要介意,这群粗鲁军汉便是如此,平日介军务繁忙,家眷都多不在身边,今日借此机会,也让他们松松筋骨。”

说话间一些兵卒已在安排酒食,菜肴倒也罢了,酒就擒了十几坛,而且李清面前放的可是大碗,在汴京喝酒多是用杯,的确有几分军旅之风。

倩娘早已侯在楼梯口那,见众人皆已安坐,便向楼下一招手,不一会儿,莺莺燕燕上来一大群姑娘,石元孙对李清笑道:“久闻李三郎也是风月中人,这边塞可比不得京城,此须俗脂庸粉,想必不入三郎的眼了,三郎且看上一看,可有中意的?”

李清忙欠身陪笑道:“惭愧,李清年少无行,放浪开骸,倒让石将军见笑了,只是众位将军辛苦,还是请姑娘们陪他们吧。”

石元孙眯缝着眼看着李清,微微一笑道,“年少无行?若三郎也是无行,这边关则应满是风月了。”随即对倩娘挥挥手,倩娘便将那些姑娘一个个安排到众人身边,这些个将领之前叫骂争吵,此时倒也不挑肥拣瘦,任由倩娘安排。

倩娘安排完了,便静静的立在石元孙身后;虽然这石元孙几乎没和傅娘交流过什么,不过李清倒在中间看出些蹊跷来,两人间似乎很有一种默契,不是不交流,而是不需要交流,不对,这两人肯定有路。

比如倩娘压根就没准备给李清也安排个姑娘,整座楼中,就主位上的两人边上没有姑娘陪着;还有,虽是酒楼,实际可是风月场所,军中这些将领,必有常来常往的,这做老鸨既不赔笑,也不搭言,可不是做生意的道理,况且,李清要明感觉到,那些人对倩娘的态度,很有几分恭敬的。

有丫头上前倒了酒,石元孙端起碗起身道:“诸位,这第一碗酒,当敬与李公子。”说完转过身双后举碗对着李清,正言说道:“沙场厮杀,我辈份内事耳,胜负亦是常情,这碗酒敬的,不是李公子助厢兵大胜党项人,也不是李公子千骑中取野利都赤首级,而是代清平寨逃得性命的六百大宋百姓,谢过李公子了!”

众人起身应道:“正是,李公子当满饮此酒。”

李清心里就比较虚了,当时只是一时冲动而已,而且他被党项人追得实在狼狈,还是慕容一祯救了他;再说他也没想到刘叔他们居然这么勇猛,救面姓的功劳实在不能算在自己头上,况且,要不是正好碰到运粮的厢兵,凭他们几个人,怎么能挡住一千的党项骑兵?

李清也端起酒碗,左右一顾,才大声说道:“要将此功归与李清身上,李清断断不能喝,救百姓之功,当归于那日死难的将士,没有他们奋勇杀敌,莫说那数百大宋百姓,即便我李清,今日也无福与诸位在此饮酒了。”

这话一出,座中众人都是沉默不语,气氛很有些压抑,一时倒冷了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战(四)

慕容一祯和刘叔他们,之都也是陷入苦战,宋兵列的是半月形的阵式,这样的阵可以极大的发挥弓箭手的威力,但是这样的阵式一旦被突破两翼的任何一点,其他的地方的士兵都很难过来支援。

前面一队的党项人就有五十几个杀了进来,眼见着阵式要破,刘叔不愧是跟着王老将军多年的亲卫,知道这时候一定要尽快把冲入阵内的党项人解决掉,别看之前几百党项人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消灭了,那只是仗着有陷马坑,杀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不仅没发挥骑兵的冲击作用,而且还因为骑在马上躲闪不易,才轻易被这些宋兵射杀。

可冲进阵来的这些党项兵,情况就不一样了,端着长枪的厢兵根本就不是对手,如果前面党项人不是被陷马坑害得摔落马下,鼓舞了他们的士气,只怕这些没怎么训练过的厢兵,看见党项人穷凶极恶的模样,便会一哄而散了。

对面正冲来另一队党项人呢,人数比宋兵总数还多,要是弩兵不能及时上弦放箭,靠摔可摔不死党项人,刘叔更不迟疑,将刀一举,喝叫道:“杀,弟兄们,杀掉这些强盗!”说完便第一个冲了上去。

厚背朴刀迎着一个党项人便剁了下去,那个党项人见这刀来势凶猛,仓皇间举起腰刀一架,可那架得住刘叔势大力沉的奋力一击,刀折,人死;刘叔更不停步,朴刀顺势舞一个刀花,将另一把劈来的腰刀磕飞出去,一个垫步将刀往前一带,锋利的刀尖把那个党项人的咽喉拉了一个大口子,那党项人下意识的用自己双手去捂,血流如注,又哪能止得出血,只听得一声残叫,喷出一团血雾。

慕容一祯紧跟在刘叔身后,腊杆的枪身在他手里仿如游龙一般,刺挑砸打,党项人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前,所向披靡,战之酣处,高声长啸,宋兵们听到他的啸声,也是个个奋勇而上。

要论冲击突阵,杨家兄弟的剑可不成,他们俩自从见识过刘叔一刀在手的凛然杀气后,也早收了之前的倨傲之心,紧跟在刘叔和慕容一祯的身后,只要党项人被刘叔的刀震乱步伐,或者被慕容一祯的枪荡开刀锋,这两兄弟的剑便如毒蛇吐蕊一般,如影随行的便叮在党项人的咽喉之上。

此时孙五的刀却是斜背在肩上,左手持定了弓。右手指缝里夹了三支箭。食指和拇指扣定了箭尾,只要前面闪开一个空档,便是一箭射过。随即又搭上一根箭,瞄准了前面嘶喊拼杀的党项人。

有他们在前面死顶住党项人的冲杀,其他的弓弩兵赶紧上弦搭箭,一时箭如雨下,可怜这五十几个党项人,对着厢兵的长枪手时,显得勇不可挡,这些长枪兵基本上就从没上过战阵,几乎挡不了一招,可四面弩箭射来。这些党项人纷纷被射倒于地。

厢兵的战力还是太弱了些,刘叔一抹脸上溅上的鲜血,上百个长枪手,能与党项人一对一较量一下的,不到十人,只是这慕容一祯的确算得上个猛将了,刘叔将刀交左手,右手一拍慕容一祯的肩膀,笑道:“果是英雄出少年。若是王老将军还在西疆,我定要向将军举荐你的。”

说话间另一队党项人已经杀了上来,整个半月形阵式,到处都有党项人杀了进来,零星冲进来的党项人与宋兵纠缠在一起,让刘叔他们还不方便尽力施展,刘叔挥刀砍倒冲到他面前的一个党项兵,回头对慕容他们一挥手:“上马,咱们也上马突击。”

等他们十来个人上了马,宋兵这边的阵势已经乱了,之前党项人在陷坑前纷纷摔下,宋兵还能很有节奏上弩射箭,此时党项人挥舞腰刀砍来,这些厢兵,都是些从没上过战场的农夫,如何不乱。

党项人突破的主力可不在他们这边,到处都是乱跑着的宋兵,反让刘叔、慕容他们骑在马上,根本跑不起来,眼见着党项兵集结在一起,在宋兵阵里肆意砍杀,刘叔只好带着慕容他们从阵后绕了过去。

幸好,赶到之时,正是若英遇险,刚把若英解救出来,又看见陈指挥使挥刀在与党项人苦战,一行人提马便冲了过去,迎头杀上。

刘叔厚背砍刀在党项兵的队伍里,如同绞肉机一样翻动,这刀借了马势,更是威不可挡;慕容一祯让马跑了起来,更是甩枪当棍,迎着他枪锋的党项人,不是被挑得飞起,就是被枪杆砸得变成滚地葫芦。

陈全毕竟是厢兵的指挥使,有刘叔他们暂时挡住了党项人的兵锋,他赶紧招手收拢四散的宋兵,高声叫道:“上弦!搭箭!”

带兵的都头被杀,几个虞候在人群哪里还找得着,那些乱串的宋兵之前也是六神无主,此时听到自己的指挥使高声喝叫,心里便定了很多,很多宋兵这时候也不再乱跑,按着指挥使的口令给弩弓上弦。

党项人本来在宋兵阵里组成了一个三角队形,肆意突击,却被这旋风般冲进来的骑队打乱了阵脚,有几个悍勇些的党项兵,还想上前挡住这个使刀的老军汉和那个耍枪的宋兵,经常在招架之间,一支长箭便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党项人也明白,不杀掉挡路这几个人,今日绝对是求生无望了,于是便奋勇上前,各举腰刀,向刘叔、慕容一祯他们砍去。

猛听得一声高喊:“射”,那些党项人听声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左右全是端着弩的宋兵,听得一阵弓弦响,这十几步的距离,又叫党项兵们如何躲闪招架。

一排箭过,党项人便倒了一大遍。

此消彼涨,刘叔和慕容一祯他们,顿时感到正面的压力一轻,这刀枪更是运转如意起来,随着陈指挥使的口令,第二排箭过,党项兵还能呼叫酣战的,不过只有二十来人。

强不可久,这疯狂也一样。当这些党项兵清醒认识到已经是求胜无望时,心里满是绝望,他们的力量已经不再可能在宋兵阵里突击了,许多宋兵拣起了阵忘兄弟的长枪,或者拿着党项人的腰刀,一起围攻上来,这二十多个党项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奋力抵挡着。

人还在叫、刀还在舞,忽然党项人发现自己面前已经没了对手,那些宋兵都退了下去,党项人手中的刀也慢慢停止了舞动,口里也不在呼喊了。

围着他们的,是二百多个平端着弩的宋兵,正面,就是那个老杀星和使枪的魔王,很多党项人这时候才发现,这宋兵身后,几时立着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子。那身红裙,在晚风中轻轻拂动。

活着原来是这样的好,这草、这树,还有如血般的夕阳,如同眼前这美丽的女子一样,都那么的叫人眷念。

只是边上宋兵的眼神是那么的冷。

适才杀声震天的战场,此时沉静了下来。

陈全上前半步,指着党项人说道:“弃刀,如若不然,杀无赦。”

党项人没有人做声,可也没有人弃刀。正在这时,地面隐约开始有些振动,随即便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听这架势,又是不下五、六百骑。

陈全更不迟疑,手向下一挥,喝道:“射。”

党项人没有冲上来,更没有大声呼喊,绝大多数人连提刀招架都没做。几百支箭,抵挡是没有意义的;也没有人求饶,这两个民族之间已经互相杀戮了太久,血流得太多了,这仇恨已经埋在骨子里去了。

只有几声惨叫声响起,在山谷里回荡。

那二十几个党项人全倒下去了,很多人身上,都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就这么些人,哪里需要近三百支箭来招呼,可宋兵还是把箭都射了出去。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响,陈全扫了一眼自己的士卒,都是疲惫不堪,血污满身,很多宋兵都挂了彩。这些杀不完的党项强盗,莫非今天一定要我等命丧于此么?

坐以待毙,那可不行,刚才党项人的下场就是前例,既然还有敌人,那便就还要战斗,别指望敌人能对你发慈悲。

陈全深吸了口气,强打精神,抹了把额头上的鲜血,将手中的刀一举,列阵。

队伍中仅存的都头瘸着腿,手上拄着枪,只是那枪头早被削掉了,他一拐一拐的走出队列,一到队伍前,却是站得笔直,只听他嘶哑着喉咙高声喊道:“列队……上弦……”

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叫苦。

宋兵默默的又列成半月阵型,尽管手都在发抖。

杀光了党项人,宋兵没有欢呼,不仅仅因为马蹄声又在响起,敌人又来了;还因为若英在哭。

自从刘叔救了她之后,若英便在人群里四处寻找,都没有看见她那三郎的身影,她的三郎怎会弃她于不顾呢?远处的硝烟散尽,并没有她期望中的三郎跑向她,若英的眼睛从一个个宋兵脸上划过,没有三郎,也没有安小哥。

若英恨不得马上跑到山坡上,把每一个草丛,每一遍泥土都翻开来看看,希望看见她的三郎好好的躺在那里,可刘叔阻止了她,是的,敌人又来了,三郎说过,要死战不退的。

若英反而平静下来,任脸上的泪珠划落,低头把手弩的弦也拉上,然后默默的站进宋兵的队列里。

马蹄声在山谷内回响,越来越近。

只是山谷里的所有人的表情,由视死如归变得惊异,由惊异,又变得狂喜,终于,一个宋兵大声叫道:“陈大人,马蹄声是从延州方向传过来的,是我们的人,是援兵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事古难全

不是李清有意要提这些扫兴的话。

只是有些事情可能忘掉,而有些事情,永远不应该忘却!

一说功劳,李清首先想的便是血腥气!

李清不算是个鲁莽的人,将自己和安小哥安排在战场的前方,那只是要发挥长弩精确狙杀的长处;要想尽量发挥陷马坑的作用,那就需要敌军越乱越好,所以,李清便想起了后世炒得沸沸扬扬的“斩首战”。

古人也说过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敌军没有了统一的指挥,自然便发挥不了最大的杀伤力,这样,李清他们才有了逃生的可能,那时候,只想支撑到援兵来就好,哪想过最后全歼人家一千人的。

所以李清带着安小哥潜伏在山坡那,就是想找机会射杀敌军的指挥官,许是穿越后的人运气都特别好些的缘故,他和安小哥的两只箭,真的将野利都赤射杀于马下,谁让党项人穷呢?就那么一个人是全盔全甲,太招眼了。

不过李清是想射死对方的头儿,同时还想保住自己的人头,所以他与安小哥也交代了,就是要等到混乱的时候才下的手,果然,冲锋的骑兵根本顾不上他们,后来,李清又射死了带队的另外一队将。

反正就是射了两箭后,大队党项兵都冲了上去,也没人顾得上他们,可偏偏之前射死的是野利都有赤,他的几个亲兵在后面正照料尸体呢,李清这边又射箭,可叫人家发现了,于是打马便过来追杀。

李清他们从坑里跳起来就跑,前方杀得正激烈,哪有人注意到战场后这几个人的情况?

人家骑马的。李清他们可不敢沿着官道跑,于是几个人拼命往山上跑,那几个党项亲兵也是紧追不舍,还好那亲兵只有四个人,追的过程中还被安小哥的弩干掉一个,还有一个被厢兵的弓箭射死,可就剩下的两个党项亲兵,几乎把他们六个人全部干掉,那四个厢兵原就是来护卫他的,见后面的党项人紧追不舍,便一起身那两个追兵扑去,可两个算是厢兵的强壮朴刀后,一个照面便身首异处,幸好这招募来的弓箭手,的确是有些真实本领的,危急之时,还射死了一个党项亲兵,随后也是被腰刀砍死。

剩下的一个党项人拿着刀来追李清,李清手上漫说只提了长弩,即便给他大刀在手,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被追得象兔子一样地的树丛里乱钻,身上被刀尖划了好几个口子;安小哥见李清危急,便上前阻拦,没几下也浑身冒血,幸好党项人的奋力一劈,正砍在安小哥的长弩上。这紫衫木做的弩身的确是结实,不仅没给砍断,还把腰刀牢牢的卡在弩上。

安小哥一身的伤,还死死抱着那党项人的腿,不过李清可不算没义气地人,一个人趁机跑掉,那可要窝心一辈子的;于他甩掉弩。也扑了上去,三个人在地上翻滚厮打,不知怎么着,李清就一口咬在那党项人的咽喉上了。

这是李清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血,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面对生死,若说李清后世里也是经历不少事情的,可这一次震撼可是太大了。

终是石元孙开口说道:“李公子此言甚是,诸位与我一起。将这酒敬与死难的将士吧。”

毕竟这是在酒楼上,李清见众人端碗都是一饮而尽,自己要是将酒洒在地上,那也显得太做作了,于是端起碗也喝,只是喝的时候,的确有些心酸,因为他发觉这么多人里,只有陈全略有些伤感外,别地的纯粹就是敷衍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何况这都是些杀人如草不闻声的军汉。

酒虽然不冽,一大碗喝下去还是有些困难的,李清放下碗的时候发现就他一个人喝得最慢了,想是他之前的话让气氛有些凝重了,倩娘拍拍手,上来一队歌女轻歌漫舞起来。

可怜无定河边骨,俱是春闺梦里人啊。李清没有太多的心思听歌舞。

石元孙又端起碗酒,轻声对李清说道:“三郎也是性情中人,然从军边关,生死便是常事,疆场之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见的血多,心肠才会硬,才能活下来,三郎也要看开些,人生有酒须当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咱们喝!”

也是,在战争就是伴随着人类社会而来的,几曾有过和平?就是李清后世生活过那个年代,和平也不过是建立在互相毁灭的基础上。

想李清受了伤,失血过多,加上心情也不大好,这两碗酒下肚,人都有些恍惚起来,座中立起一个壮年军官,身材并不高大,但是显得很壮实,他端着酒行到李清座前,闷声道:“骑军指挥王育,敬李公子酒。”

李清一听,现下他可是一个人在这,要是座上的军官一个个都这样来敬酒怎么办?这可都是论碗喝的,连忙推挺道:“在下委实不能喝酒,还请将军见谅了。”

石元孙在边上笑道:“三郎也休要担心,若是这些军汉们都来灌你酒,我来帮你如何?只是王指挥敬的酒,却不能不喝。”

哦?为什么?李清一脸疑问的看过去。

那王育也不吭声,只是双手端着酒碗仍站在那,石元孙又道:“这王指挥的家眷以前俱在银州,党项人攻破银州,家人俱没了,因他随军在外,才幸免于难,我这军中,与党项人有血海深仇者比比皆是,三郎还是饮了这碗酒,不要冷大家的心意。”

也是,这些年你杀我,我杀你,死了那么多人,有仇也是正常的,李清见无法推托,也是端起酒碗站起来,正在喝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三郎且慢。”

李清转头一看,原是杨家兄弟陪着若英来了,刘叔在后面搀扶着安小哥正上楼梯呢。

一阵香风拂来,若英走到李清身前,一把便抢过了酒碗,嗔道:“大夫千万叮嘱,三郎创伤未愈。断断不能喝酒,如何还用这般大碗来/”

若英其实也只是平常打扮,只是的确容颜出众了些,这一上的楼来,风雨楼的莺莺燕燕们一下便被比了下去,那帮军爷们都看呆了。

王育可不高兴了,自从家人死于党项人之手后,他一直心冽冽的想找机会报仇,恨透党项人,哪怕是带着骑军巡逻,在野外只要看见党项人,他必冲上去大开杀手,只是这些年与定难五州也是无甚大战事,总觉得不过瘾,那日送信地来求援兵,他第一个便要出战,都监居然死活不允,气得他破口大骂,完了还想自带军出城呢,结果被都监关入大牢,还好石元孙恰好回城,不过等他们浩浩荡荡的赶去天宇山,这战事居然结束了。

而且过程还是一边倒,这运粮的厢兵居然干掉了一千的党项骑兵。厢兵是什么素质,王育心里可清楚,那五百运粮兵要是和他的骑军对伏,他有信心一顿饭的功夫便全收拾了,清理战场的时候,发现人家党项人还真不是乌合之众,那野利都赤的尸体就摆在那,他自己的四百多骑军,要是碰上这么一千党项人,别说都收拾掉,就是能全身而退已是幸事了。

问明白了交战经过,他王育是又心折又是懊恼,心折的是这安排的确是不错,难怪党项人吃了亏,懊恼的是居然没留下一个给他来杀,所以,他也早就想见识见识这李清乃何许人物。

老实说,印象并不大好,磨磨叽叽酸溜溜的,敬他个酒还说什么先敬死难将士,这边关几时少死过人!这厮不是个爽快人。

可人家毕竟是射杀了野得都赤,能将自身隐藏到敌军前沿,这份胆识王育还是佩服的,听说人家还咬死了一个党项人,这酒王育要敬。

所以李清之前推托的时候,尽管心里不爽,王育也不答话,等到都统制开口了,正要喝时,杀出这么个女的来,这酒还喝不成了,王育可不干了。

只听他冷冷问道:“我自敬李公子酒,你是何人,要上前阻拦?”

若英也是心疼李清,一时并未注意到王育,这时听王育话中不快,忙欠声道:“非是驳将军面子,只是三郎身上伤势未消,大夫说过不能喝酒,还请将军见谅才是。”

并非王育没长眼睛,看不见眼前这美女,只是他家人遭党项人毒手后,对这风月之事也早就看淡了,仍然没好气的说道:“战场上厮杀岂有不带伤的,与饮酒何干,饮完了酒,李公子自去养伤便是,莫非连这一日都熬不得?”

石元孙也在边上圆场道:“今日乃众将为李三郎庆功,小娘子便容你家相公放纵一日,必不再强他喝酒,若再推托岂不是拂了众人的面子。”

若英见石元孙发了话,也不好再说不喝,只是心里实心疼李清,便端起酒碗,浅笑着对王育说:“多承将军美意,今日妾身便带我家相公与你喝了这碗酒如何?”

众人都是轰然叫好,这王育也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犟种,你说就驴下个坡不就完了,可他偏不买帐,冷着冷说道:“我这碗酒,敬的是杀党项人救百姓的好汉,你个娘们参合进来做什么!”

这句话说的,连若英都止住了笑,李清虽然听了心里也很是不痛快,可人家却是来敬他酒的,也不好怪罪,不就是再喝碗酒么,李清便从若英手上接过酒碗。

正要喝时,猛听一声“公子且住。”李清一楞,刘叔上前将酒碗拿了过去,依旧递到若英手中,斜着眼看着王育,冷笑道:“女子又如何?便喝不得你这碗敬酒?倒没请教这位大人经过哪次战阵?杀得几个党项铁骑?”

殊不知王育最郁闷的就是这个,党项人破银州时,他才刚入了边军,却是守在静州,两军正要交战之时,朝廷却与党项人议和了,不仅银州不去夺回来。连静州也是白白的还给了人家,这些年来,虽然小磨擦不断,宋朝与这难之间的确没打什么大战。王育巡逻杀的几个党项人,却的确不是什么正规士卒。

可刘叔继续说道:“你可知这若英娘子杀过几个党项骑兵?大人可去寻访寻访,陈大人今日也可做个见证,那日党项人攻入我等阵式,士卒大乱,若英娘子却半步不曾退过,若非将士死命抵挡,几丧敌手,这酒可喝的?”

之前发生争执的时候,一楼的人早就停止了喧哗,都静静的在一旁听着呢,刘叔心中带气,这声调也格外高些,所说的话众人也是听了明明白白的。

就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仿佛一阵风便给吹跑了的,居然能与党项人死战不退,好些之前也是窥视若英美貌的,也都收了轻薄之心,随着刘叔的叙说,由惊讶而变得钦佩起来。

若说不论厢兵边军,既然是朝廷花钱养的兵,上得战阵杀得几个敌人,也是份内之事,无非是论功行赏罢了,而这么个弱女子居然也上场杀敌,连几个老资格的军官司也觉得自惭形秽了,之前瞧着人家美貌,坏念头一时间都不知道想了几个。

陈全也是出声说道:“的确如此,那日党项人杀将进来,凶悍异常,厢兵不谙战阵,一时慌乱无度,眼瞧杀到跟前了,若英娘子却岿然不动,激励众将士拼力死战,这几位壮士更是身手不凡,亏得他们,才有大胜,连下官的命也是他们救的。

这话一出,楼里的众人听了都纷纷议论起来。

那王育虽然犟了点儿,可也是个爽快人,他走到若英身前,端着酒却是弓身一礼,说道:“还请若英娘子莫怪下官之前言语粗鄙,实不知若英娘子乃巾帼不让须眉,心中着实惭愧,能容王育敬酒,乃王育的荣幸。”

若英之前见众人都夸起她来,早臊得满脸通红,一个劲的往李清身后躲,之前她抢着要替李清代酒,这会子王育可是特地来敬她的,可实在没法推托得过去。

若英本就是出身官宦人家,前几年又专门学的曲艺歌舞,可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知道无法推托的,反而落落大方的端起酒碗说道:“妾身谢过王将军盛情,愧不敢当。”说完,扬头便喝起酒来。

不多时,那碗酒便喝完了,众人齐齐的叫了声“好”。

石元孙也哈哈笑道:“那日初见三郎娘子,我也是惊为天人,颇有几番羡慕三郎有此艳福,却不知是一红粉中的奇女子,看走眼了的,真是有眼不识巾帼了。”

这碗酒便更不好推辞了,若英只得又喝了,这会子该是李清心疼若英了。

早有人将刘叔、杨家兄弟安排就坐,还特地给安小哥弄了绣墩垫着,这会的气氛就与刚才不同了,酒一喝开了,都是些军旅汉子,能不闹么。

陈全也将刘叔等人当日的英勇果敢添油加醋的描叙了一番,众将官也是感叹不已,这不已当然就是敬酒了,那些陪酒的姑娘们此时倒是清闲了,除了在一旁不停的倒酒,平日里纠缠不休的军汉们倒没几个罗唣她们。

这军人敬酒不象文人那样巧言辞令,却是更难以对付,整个就一个赖字,端着酒站你面前就不走,凭什么不喝我敬的酒?反正你们夫妻俩谁喝都行,徐老三那假斯文敬酒你们都喝,怎么不喝我的?莫非嫌我脸上麻子多?

石元孙之前还说嘴要帮帮李清喝酒呢,这时候显得就焉坏了,不仅不帮,而且李清帮若英推托的时候,他还帮着眼地敬酒的说话,偏他职位高,辞令又多,什么步军骑军该一视同仁了,什么厢军边军同是效命疆场,就当不分彼此了,明明那徐老三已经敬过一次酒,他还红口白牙的帮着作证说没敬过!果然是官越大越坏!

不过他清今日才见识到若英的酒量了,居然比他大很多很多,看来还是平时了解工作没做到,好后也要深入细致一点儿了,可酒量大很多又如何?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啊,况且若英是美人不是好吧。

李清也想代若英喝些酒的,只是若英喝了酒变得蛮横了些,还就是不让李清喝,而且后面来敬酒的,本就是冲着若英来的,几唏话一说,李清还真帮不上手,人家产了,你娘子说过你身子未好,不能饮酒的,来日嫂夫人怪罪下来。下官司可担当不起。

嫂夫人!省省吧,瞧你胡子拉碴的,我李清有你那么老么!

幸好刘叔带着孙五过来解困,也别怪之前李清很少注意到孙五,这人弓不在手,整个人都象换了一样,完全没有了那投子夺人心魄的精气神了,的确很容易被人忽视掉的,不过不能忽视是他的酒量。

刘叔见李清这两口子实在是招架不来,便倚老卖老的过来搭帮手,话是刘叔说的多,酒是孙五喝的多,谁要不服气,许是喝了酒,刘叔瞪着眼说:“如何便喝不得你的敬酒,休在我面前说军汉,檀渊之战我杀过契丹人,亦随王超将军将党项人赶入地斤泽,你且说我喝得喝不得!”

别说是那些军官惊讶了,连李清也是听得象东方夜谭,不显山不显水的老头,原来还有这么多光辉历史,还是人家低调啊,平时怎么瞧怎么是个随和的老人家,李清也只认为刘叔不过是王老将军的一个亲兵,这时候才知道人家是王老将军麾下的一员猛将。

自己居然把人家当随从,惭愧啊。

看样子过了千年也是一样,李清后世里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俗话说半瓶子乱晃悠,往往是越有水平的人还越平和,而那些自命不凡、跋扈嚣张的,的确没几个有真本事,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懂!

看来李清还是阅历不够,否则怎么把杨家兄弟当成高手,而忽略刘叔孙五呢?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也别说杨家兄弟了,那两高手已经喝趴下了。

酒喝得多人就兴奋,兴奋就容易忘形,一忘形就会不小心露点马脚来;石元孙没有喝多,也没忘形,不过他也许以为李清喝多了,所以他也忘形了,李清分明注意到他与倩娘便看言语不多,可眼神交流的时候,火花可是哧啦哧啦的。

石远孙没注意到李清还清醒着呢,他之所以认为李清忘形,是因为若英这时候已经半偎在李清怀里,口中喃喃自语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李清忽而想起自己带着若英不远千里,可是要寻找若英的家人的,这稀里糊涂的打一伏,倒把正事给忘了,忙向石元孙问及。

石元孙手一指楼中的众人笑道:“此事我已知,已将事由吩咐下去,因是犯官发配边关,州府并未留心安置,因此我命诸将于各寨查访,今日叫三郎与他们一会,一则为贺天宇山大捷,二则也想三郎与他们亲近些,如此他们为你寻访也可尽心些,三郎放心,只要令亲未死,必能为你寻访到。

这石都统制可真是个有心人,李清可不敢再拿人家当什么武夫看待了,今日干净利落收拾人的手段,李清可见识过了,连为李清寻个亲人,居然考虑的都这般周到,绝不是靠着官大就乱吆喝的主。

石小公爷毕竟还是经历的少了点,与他叔叔比起来,可是差得太多,李清正感叹呢,突然心里一个激灵,怎么自己还犯先入为主的毛病,把别人看简单了,这可不是好事,若石小爷爷真是个寻常纨绔子弟,又如何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呢。

这酒宴总算是散了,其实也是不能不散了,因为已经没几个还能喝酒了,不过李清就有些头大了,往常都是他李清喝趴了往那一躺,爱谁谁了,反正有人会把他送到床上去,今日却只有他还清醒着,其他的全趴了。

倩娘在一旁浅笑道:“公子无须担心,妾身自会安排人将公子同伴送入石府,只是妾身倒有个不情之请。“

李清也是笑道:“倩娘但说无妨。”

“倩娘想请公子异日有暇,携你家娘子来风雨楼一会,不知公子愿意善面否?”

行,当然行,就冲你和石元孙那暧昧的眼神交流,就是不行也行的!

有时候喝了酒也不一定都是坏事儿,比如若英现在这样,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喜意,睡在床上还不老实,眼睛闭着却在李清身上摸来摸去的,嘴里轻声呢喃着:“三郎,抱我,我要你抱着我。”

若英平日里可不大这样的,尽管李清喜欢挑逗得若英害羞,此时若英浓情似火,叫李清如何不心猿意马的?只是这一身的酸痛又实在不能尽人事,老天无眼啊!

唉,别看穿越到了宋朝,原来此事也是古难全!

第一百一十九章 恶梦醒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到了汴京的,眼前分明便是秦时楼了,桃红柳绿中,那青碧的琉璃瓦像水洗过了一般,春天的阳光下发着幽幽的暗光,像情人神情的眼眸,记得秦时楼白日里可没这么多的客人,如今满园子人头涌涌,李清没想到自己去了西边一趟,秦时楼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

还是春天好,李清也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一阵清爽,便信步在园子里乱逛,一阵风过,桃花花瓣次第飘落,随风而来的,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欢歌笑语。

就在这落英缤纷里,远远的那颗桃树下,俏然抱琵琶而立的,不正是云三娘么?半年多没见,云三娘依旧是风姿卓越,顾盼生情。

还是谢大娘正在桃树下起舞的,这宋朝就是好啊,别看女子穿的服装式样有些守旧,不像唐朝那么袒胸露乳的,实则不然,比如这轻衣,其实更能体实女人的魅力,薄纱轻轻笼在身上,举手投足间,那曼妙身姿隐约忽现,更加诱人。

悠扬的琵琶声里,谢大娘在轻声吟唱,只是这曲子怎么这么熟悉?唱的词儿随风飘来,“那是谁家姑娘,在凝眸将我望,为何我的影子是那么陌生,无论怎么装扮,无法将真心藏,何时才能见到我,用真心歌唱。”

这词很是熟悉,只是李清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如梦如幻的桃林,连飘落的花瓣都是轻盈袅娜,这个曲子配眼前的景色简直是太美了,词也确实是好,可在宋朝这么唱大白话行么?

只是眼前的景色是那么实在,偏李清又觉得很是虚幻,仿佛一层雾气弥漫在他和众人之间,想走过去和三娘、大娘们叙叙旧情的,却又怎么都靠近不了。

云烟缭绕处,谢大娘正轩腰轻摆,嫣然一笑,灿若夏花。

只是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阵鼓声,先是低沉,然后变得激昂,隐然间带着几分杀气,这可与眼前的景致不和,为什么要加入鼓声呢?而且也不对啊,这分明是电子鼓的味道,宋朝哪来的电子鼓,李清连忙四下张望。

他这么一张望,就是一转眼的功夫,谢大娘和云三娘却已不知去向了,桃花居然也落尽,光秃秃的树枝,文心阁丫头手打,透着些肃穆的气氛,只有若英站在那里,一袭的白衫青裙,还是与李清初相识的装扮,就那么站在那里瞧着李清笑呢,一阵风过,却没吹掉若英眼里的那丝忧郁。

李清迎上前高声笑道:“若英,近日如何这般装扮起来了,你已经嫁与我了,这发髻似乎有些不妥罢?莫非还想相公为你再点一次满天的灯?”

若英也不答语,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李清温声说道:“若英怎么了?和相公在一起不开心么?相公再为你做几个烟花好么?比上次的更大些。”李清伸出手,想将若英揽在怀里,却揽了个空。

忽然背面一阵寒气袭来,李清慌忙转身一看,身后居然跑来一个秃头扎辫的胡人,手上拿着腰刀,正做式要砍李清,小眼睛里满是杀气,面目狰狞,咧着嘴,白森森的牙齿上赫然满是鲜血。

是党项人!他怎么闯到秦时楼来了?得快通知谢大娘、云三娘她们离开才是,这般粗鲁好杀的野蛮人,如何知道怜香惜玉?

李清急忙往若英那边跑,党项人随后追来,眼见着党项人的刀就要砍来,急得李清大叫:“若英快跑,党项人来了!”李清转身准备迎着刀扑上去。

却听见“啪”的一声响,随后李清觉得自己额头上抚上一只手来,不应该是党项人的刀么?怎么这小手还这么温暖?胡子拉碴、五大三粗的党项人,居然手生的这般小巧,倒是奇事了。

耳边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叫道:“三郎,三郎,你可是醒过来了。”

李清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口中犹自叫道:“党项人来了。”可眼前哪有党项人?是若英那双红肿的眼睛正看着他,里面满是喜悦,自己是躺在床上呢,原来刚才是在做梦,还好那只是一场梦。

李清长长的嘘了口气,觉得身上的冷汗已经把衣服都湿透了,若英赶紧拿过一条温润的丝巾过来,为他轻轻的拭着汗,一边轻声说道:“三郎休要担扰,若英陪着夫君呢。”

李清痴痴的看着若英的脸,半晌方问道:“这是哪?如何我在这里的?”方才是做了梦,可是与党项人的那场拼杀却是历历在目,记得自己是紧紧的压住党项人握刀的手,可是却力不从心,于是便一口咬了过去的,怎么一转眼便睡到这里来了。

“三郎莫急,这是石将军的府上,党项人杀不到这来的。”若英安慰道。

李清突然想起,在自己失去意识前,就是和安小哥一起,和一个党项人纠缠在一起厮打呢,自己没事了,那安小哥呢?开口便要问。

若英轻轻用手掩住李清的嘴,温声说道:“三郎已昏迷三日了,此时莫若静心养养神可好?休要思虑太多,安小哥刘叔他们都好着呢,反是三郎一直人事不省,叫人担忧。”

原来都没事,这就好,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未解,可只要人没事就放下心来,若英将手伸入被里,见李清刚才一梦后,才擦过的身子如今又是汗津津,忙叫小兰去准备热水,她要给李清擦擦身子。

李清还挣扎的想要起来,这一动,才发觉全身酸痛,身上更有几处伤口火辣辣的疼,若英赶紧上前按着他,“三郎可休要动弹,大夫说过,三郎怕是要在床上将养一段时日的,待三郎精神好些,若英叫刘叔等人过来与你闲话可好?只是三郎现下怕下不得床。”

一边给李清擦身,若英一边告诉李清,那日石将军带得援兵来后,大家都是赶着来寻他,一直寻到山上,文心阁丫头手打,才发现他和安小哥与一个党项人死死的拉扯在一起,并且李清一口就咬在那党项人的咽喉上,虽然李清人已经昏迷过去,可那牙还紧紧的咬着,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来。

若英的一席话又让李清想起几日前那惨烈的一幕,想起那几个厢兵为了掩护他逃跑,一个接一个的冲向党项骑兵,被砍中时迸飞出的血舞又浮现在眼前,李清沉默了。

胜利者都应该欢呼么?

李清欢呼不起来,不仅仅因为他现在体力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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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还是太残酷了,即便后世里再写实的电影,也不能真实的反应血腥的场面,也许以死亡人数的多少比较,可以分出谁是胜利者,可要是你亲眼见着你的同伴一个个嘶喊着倒在血泊中,血肉肢体飞在空中,即便是胜了,你心情能轻松么?

李清不能,他忘不了最后挡在他身前的那些厢兵,被刀劈中时的那声惨叫。

听说李清醒了过来,刘叔和杨家兄弟都跑了进来,当然,这个跑字只是个形容词了,刘叔和杨大是勉强自己走进来的,身上的衣服遮着,虽然看不着伤口,可一身的血腥味道是掩饰不住的,更何况走路都是吃力。

杨二却是叫人搀扶着进来的,这个平日里倨傲的少年侠客便是推开搀扶他的丫鬟,在李清的榻前恭敬的施了一礼,他身上的伤就不轻了,重重的纱布裹着,血还是透了出来。

看见刘叔他们,李清心里也有好多话想问,一时又哪里问得出口。

倒是刘叔爽朗的笑道:“公子不必担心,小老儿身上的伤不碍事的,只是安小哥腿上及腰上都挨了刀,可是动弹不得,不过大夫已经说过,不妨事的,公子连日昏迷不醒,身上又烧得厉害,倒把我等吓得不轻。”

李清只是勉力小小,轻声说道:“那日战后,厢兵还剩几成?”

听得他问起,刘叔也是敛这了笑容,闷声说道:“活着的倒是还有四成,只是其中的一半,怕是俱成废人了,余者也是个个带伤。”

杨大边上接口道:“公子也无须伤感了,此一战以五百弱兵,灭党项人一千之众,这延州城内,已是交口传诵了,此战能胜,应全赖公子之策,不仅粮车无损,连所救百姓亦是无恙,此战公子应居头功。”

的确是一场大胜,运粮队的厢兵应该是战斗不怎么强的,虽说党项人也有些是乌合之众,可毕竟人数比宋兵多了一倍,以不到三百人的代价,换来的是全歼一千骑兵,这在宋兵和党项人的交战史上,可是破天荒第一遭了。

功?李清听了,与刘叔相视苦笑,死了的人才有功,没有那些人拼死搏杀,这胜利能属于宋方?怕是活着的都不会有几个了,再说如果没有那几个厢兵舍身相救,李清也早死在党项人骑兵的腰刀之下,那时候,再去论功不迟。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胜利之花不是用太多的鲜血浇灌出来,哪个丰功伟绩不是用累累白骨筑成的!如果必须用你的血和你的白骨呢?

李清并不是怕死,可他也不想要这个功,大家无非都是争夺生存空间罢了,圣人们喜欢说些华夷之防,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说几千年来,许多民族都与汉族融入了一个整体,追溯个上年年,李清都不敢说自己肯定就是汉族,况且,春秋时期,楚人不也是被中原贬为蛮夷的?

可惜,李清没法告诉圣人,大家的祖先不过都是猴子罢了,尾巴长点的猴子和尾巴短点的猴子有多大的区别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榷场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无论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当年这大风可是刮遍了全国,于是全国人民都知道陕西那块是黄土高坡,可在李清眼里,哪来的黄土高坡!即便是深秋,一路上草已枯黄,可依旧是树木繁盛,刘叔说了,定难五州那块唐朝以前叫做榆林。

为什么叫榆林,就是因为那块森林茂密,水草鲜美,而且那夏州,在历史上也是大大有名的,南北朝时匈奴铁弗部赫连勃勃驱使十万人,蒸土筑城,名号“统万”,再往前追逆,便是汉朝著名的朔方郡,那可是和卫青、李广、霍去病等人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那原来就是汉人的地方,如今却是党项人的家园,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这中间又有多少心酸的故事,李清倒不是很感慨这地方如今为什么归了党项人,因为他知道后世里都是我中华的领土,即便那些党项人,也要汇入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

他心疼的是这块土地,他知道那块地方以后不会是森林茂盛了,那块倒是有毛乌素沙漠,可即便是取名叫毛乌素了,在蒙语里也是“不好的水”的意思,水是不好,可毕竟还是有,怎么都不应该是沙漠的。

天灾怎么比得上人祸。

今天李清出行的队伍可是浩浩荡荡的,不仅是人多,而且更是全副武装,杨大照旧远远打马走在前面探路,刘叔和孙五守在李清和若英身边,陈全这个新任厢禁军指挥倒是一身常服陪着李清说话,显得有些随意。

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李公子不过是想看看边境的“榷场”而已。这“榷场”又叫“和市”,也就是集贸市场了,党项人经常入宋境劫掠,可从来不敢到“榷场”来捣乱,他们敢明刀明枪的攻寨子,可几个商人赶着牛羊也好,运着丝绸茶叶也罢,那可是安全的很,因为他们缺的东西太多了。都得靠边境贸易来以货易货。

再说,那慕容一祯还带着二十几个兵士呢,陈全现在可不会再因为慕容一祯是配军而有什么别的想法了,他的这一指挥人目前人数还缺得很,七选八选才找出二十几个不怎么带伤的,至于慕容一祯,那现在可是个都头了。

慕容一祯是新任的官儿,虽然不大,可要是整编的话,手下也有百来号兄弟了。所以很尽责,一脸的严肃,始终在注意周边的情况,谨慎得让李清忍不住想笑。

李清其实只是闷的慌了,如今延州正在修金明寨,所以石元孙忙得很。一般都不府内,反正也要等若英家人的消息,可天天憋在院子里也是够闷的,难得来到边关,怎么能不见识一下,可惜延州城里与洛阳、汴京的繁华相去甚远,李清只出去逛了这么一会,便了无兴致了。

所以,今天一时兴起,才想起来要看看这“榷场”的,至于安全问题,他不算是很担心,如今王育兼着延州的城防,适才送李清他们出城的时候说了,但凡有事发生。他立马带骑军杀到,这榷场离延州不过七、八里的。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只是这七、八里地,李清他们走了不少时间,一来是那引起兵士没有马,二来本就是出来玩的,赶那么急干什么。

到了榷场,眼前的景象很是出乎李清的预料,没想到能见到这么多的党项人,整个市场里,党项人占了九成,大多衣裳褴褛,而不多的几个宋人显得就是阔气的多了。

李清他们一行人进来,在市场上还引起不少的骚动,很多党项人对他们围了过来,却不上前搭话,只是这么看着李清他们,这眼神李清太熟悉了,后世界他也是个管销售的,这种求恳讨好的眼神他见得已经是太多。

都不用谈条件,只一看眼神就知道谁是占优势的一方,只是李清有些不解,这边境贸易可都是以货易货,咱们这群人可什么都没带啊。

陈全却不在意的解释道:“李公子有所不知,宋人与党项人大宗交易,尽可“和买”的。”

什么是和买?

陈全一说明,李清就明白为什么党项人都是这般眼神了。

“和买”就是哪怕你手上没货,或者是没钱也行,先把人家的货拿走,预定下次什么时候再带自己的货来,或者付钱也行;至于党项人向宋人“和买”,那就是门都没有的事情。

就不怕宋人拿了货不付钱跑了?李清肚子嘀咕着,却没好意思问出来,怕这一问自己是以小人之心猜度了,既然有这个规矩,自然就是赖帐的宋人少,否则党项人怎么乐意地。

别看党项骑兵一出现,哪怕是宋兵都得避让三分,可在这市场里,就是倒过来了,李清不过是随便走走,根本不用那些士兵开道,党项人都是乖乖的把路让出来,看着李清他们这一行的架势,都没一个敢向李清兜售些什么。

若英跟在李清的身边,只是在脸前遮了一声面纱,刘叔他们都已经习惯李清带若英出行,知道这个李公子可不象别的大户人家,自己娘子都在车子里,不叫外人见的,他倒干什么都喜欢把若英带在身边。

随行的那些兵士也都有是和若英一起在天宇山并肩作战过的,更加不会在意若英同行,可若英的秀色又哪是一块面纱遮得住的?那些党项人还好,大多一个照面赶紧把头低下,不敢盯着若英看,反是几个宋朝商人,看得眼都发了直,可那些兵士哪容得有人这么冒犯自己心中的仙子,谁多看两眼,都是恶狠狠的回瞪过去,吓得人家赶紧把头转开。

当然有看得忘形的,只是挨了一个兵士两嘴巴之后,也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那些宋朝商人在党项人面前很神气,可在自己人眼里。却一点脾气没有;士农工商,这可是中国正统文化对商人的定位,即便宋朝对商人已经是很宽容了,但是地位在国内却只比下九流的贱籍高那么一点点,虽然管得不是甚严,可正式场合,商人还是不准穿绸缎的。

若英长的好看,李清心里正得意着呢,人家多看几眼。也不至于要扇人家,不过见陈全根本就不在意,也就算了,再说,这么直勾勾的看自己老婆,哪个男人都不是很乐意。

其实党项人他们带来的货物品种很多,驼马、牛羊、毛玉、毡毯;药材更是不少,密蜡、麝香、毛褐、羚角、硇砂、柴胡、苁蓉、红花,还有很多都是李清根本不认识的;相反宋人的货物就比较单调了些,无非是些缯帛、罗绮、香药、瓷漆器、姜桂等物。党项人围得最多的地方,李清也过去看了看,一看却是哑然失笑,原来那宋人摆的是个杂货摊,针头线脑的不少。

李清正四处乱看,反正就是来散心的,又不是想买东西,正拿着块玉石胚乱问呢,和田的?别蒙我,这玩意里面究竟是不是玉?

那党项人也是懂宋话的,正指天划地的赌咒绝对是和田出的。李清却见若英正蹲下来和一个党项小孩子说话,李清本就不懂玉石,只是觉得这玩意值钱,于是放下玉向若英走过去。

那小孩也就个三、四岁,身上虽然穿着兽皮做的衣服,可天气早就凉了,那兽皮连小腿都没遮住,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只是两只眼睛很是灵动,招人喜爱。

若英也是才与党项人面对面厮杀过去的,如今对个小孩子倒这般和蔼,李清也有些兴趣了,凑过去看看。

那小孩现在躲在一个党项女人的身后,象是这小孩的妈妈,跟着一块上榷场,若英正问这小孩“这如何卖法?亦或想换何物?”声音也甚是和气。

许是小孩听不明白她问什么,身子藏在妈妈后面,只是偶尔探个脑袋看看若英,李清往若英手上一瞧,原来是一大把五彩斑谰的羽毛。

原本就有七、八个兵士陪着若英,这会儿李清也走过去,一行人便都围了上来,那个党项女人一看二、三十个人围住自己,她哪见过这阵式,以为这些宋人要找她麻烦的,见若英问她这些羽毛要多少钱,更是拼命摇头。

“这个,不要钱,送给你。”那女人结巴的对若英说道。

不要钱哪行,若英只是见了这羽毛漂亮,女孩子么,哪有不喜欢漂亮鲜艳羽毛的,可也是一时兴起罢了,倒不是非要这玩意,见人家说不要钱,便把手中的羽毛递还给小孩,眼见着边上这么多宋兵跟着若英,那党项女人哪里敢收,使劲的往若英手上塞,“不要钱,送,是送。”

陈全刘叔等人围上来,以为若英和这党项女人有什么争执呢,过来一看原来是这般情况,都是笑嘻嘻的在边上瞧热闹了。

李清瞧瞧那党项女人,黝黑的脸庞,想也是日日在外操劳的,来这榷场,身边只牵了两只羊,羊倒是养得膘肥体壮,可这羊在边关上,本就不值钱,两只羊又能换得何物?

这些羽毛也是,虽然色彩斑斓,却是长短不一,品种各异,要拿来做什么都不行,只是这么多品种,这小孩年纪也这么小,也得要四处收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大一把,李清可不想念这小孩收集羽毛,却只想给自己换什么零食的,况这市场之上,根本就没有卖什么吃的地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想是小小年纪,也想为母亲分分忧,希望这些羽毛,也能为家里换些什么东西了。

只是这个榷场上,谁会要这些杂乱羽毛呢?既然若英瞧着喜欢,那就买了去,如何能白要个小孩的东西,只是人家不肯收钱,李清想了会,便叫若英带着这小孩去那杂货摊上吧,随便选些什么,这两只羊也一块收了,若是拿的东西多了,咱再补点钱。

若英左手拿着羽毛,走过去牵了那小孩的手,向杂货摊上走去,既然李清连羊都要了,那党项女人也怯生生的跟在后面,若英一边走还一边低着头对那小孩说话,小孩也听不大懂,只是害羞的笑着。

瞧着若英的背影,李清深深的叹了口气,没准这小孩子的父亲,就是那日来劫掠的党项骑兵中的一个,为什么要杀来杀去呢,都是这样相处多好。

刘叔与陈全对望一眼,也是默默无语跟了上去,那小孩走到摊前,若英松开他的手,然后示意他拿东西,他先是看看了自己的母亲,又见若英对他很温和的笑着。便鼓起胆子,在摊上抓起一把割草的镰刀在手上,然后发现边上的人都是笑笑的看着他,飞快的抓起一把剪刀寒在母亲手里,这动作引得边上的宋兵都笑出声来,小小年纪,居然能这么麻利。

这笑声让小孩胆子大了点儿,见没人阻拦他,他又去摊上拎起一盏油灯塞在母亲手上,这党项女人可慌了,赶紧把油灯又放回摊上,她才把油灯放回去,那小孩又拿起一吵彩线递过来,她忙又把彩线放回去,小孩子手上早抓起一只银簪。

这下周围的人全都笑出声了,连边上看热闹的党项人都在笑,那女子这时候羞愧难当,把银簪放回去,然后抓住小孩的两只手,不冷他再拿东西了。

那卖杂货的宋人也是笑咪咪的,在货堆里翻出几尺下等丝绸的布头,塞在那女人手里,那女人也是千恩万谢的牵着小孩走了,走了好远,那小孩还不时的回头张望。

李清问那卖杂货的宋人,这两只羊可抵得那女人拿走的东西,那商人也不甚为意,将两只羊随便往树上一栓,对李清笑道:“大人亦知此许杂物,值不得甚钱,如何还敢收大人的钱。”

看来两只羊还换不了一把剪刀和一把镰刀,这买卖可甚是不公平了。

有了刚才的这段插曲,似乎气氛变得温和了许多,这不之前那个玩玉石的党项老头,乍着胆子凑到李清跟前,一个劲的拍胸口保证这玉绝对是和田的。

李清被缠得没法,转过头去看看陈全,那陈全却是笑道:“李公子尽可放心买了去,这党项人虽是蛮夷,在榷场之上,倒是信用颇佳。”

那老头也是热切的想脱手,对李清一个劲的摇手说道:“我不要钱,我要茶,两担茶,行不?至少要一担茶!”

晕很,这也叫做买卖?我还没讲价呢,李清也苦笑不得,可哪来的茶叶啊?

这个倒不是问题,“和买”!看来这年头宋人的品性信誉确实是高,刘叔自去与那老头商谈细节,李清与若英对望了一眼,笑笑继续往前一路逛去。

只见一个健壮的党项人赶着辆大车,车上装着许多雪白的大石头,这李清可来了兴趣,抓一块看看,绝不是石头,闻闻也没味道,便问那党项人这是什么?

那党项人想来对宋人不太有好感,低声的说了句党项话,李清也听不明白,转头去问陈全,刘叔在一边哈哈笑道:“公子,此乃硝石,如何公子不识?”

硝石!怎么党项人那边专门产这玩意!还是陈全上来解释:“硝石各地都有,唯西北药性最佳,是以宋境内的上好硝石大多俱是与党项人交易而来。”

这可是要命的问题了,李清把陈全扯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西北亦产硫磺否?”陈全有些奇怪的回答道:“西北有硝而无硫磺,是以这榷场之上,硫磺乃是禁卖之物。”

那就好,李清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白担心了,原来人家宋朝早有规矩的,这可是好东西,那次李清试制火药不成功,心里也隐隐约约觉得与材料的纯度有关,否则烟花里怎么有那么多的颜色,只能说明,那硝石里有太多别的无机盐。

几乎也没怎么去想,李清便决定要买下整车的硝石,而且,既然是西北的硝石最佳,也就是说纯度最高,这可是做火药的必备之物,多试验几次,李清就做不出能爆炸的火药来?还不服气了!

可人家听不懂宋朝话啊,李清便和刘叔、陈全一块商量,陈全一听李清是想买硝石,而且是有多少要多少,心里奇怪了,莫非这李公子是开药铺的?这也要不得这许多啊。

刘叔没觉得多奇怪,却是想左了的,以为李清是想拿去做烟花呢,敢情这李公子玩性还真不小;见这两人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李清也懒得解释,这可是重要的战备物资啊,要是以后两边开战了,谁还卖硝石给你!

既然来了大宋,别的事情做不了太多,而这硝石,李清却准备有多少就储备多少!

见李清决心这么大,刘叔自去找通宋话的党项人做翻译,一听李清准备有多少硝石就要多少,那个卖硝石的党项人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不过这一车硝石,非两卷上好丝绸不可。

没问题,李清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只是日后如何继续这个交易呢,自己在延州毕竟也待不了太长时间啊,刘叔在一旁提醒道:“公子若想要硝石,何不与石统制商议?石大人久居延州,必能办好此事,且此去京城也是路途遥远,亦需人打点,常人恐难顾及。”

对,去找石元孙去,另外也得问问,军中的火器现在都是什么模样,威力如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能饮一杯无

现在欧洲人这时候不知道火药的成分,这个李清相信,如今欧洲还没开始文艺复兴运动,那个破烂欧洲这时候还是极其愚昧落后的;若是说契丹人或者党项人不知道火药,这个李清就不信了。

焰火在汴京都是普通百姓的寻常玩物,如何人家会不知道?

没有被大量使用在战争里面,原因很简单,这时候的火药威力根本不够大,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若是李清能将威力强大的黑火药弄出来,就能将党项人、契丹人轻易的来了?李清可没这么想。

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时,严谨的科学家竟用诗般的语言报告:比一千个太阳还要亮!那颗优美的火球将科学家的数据逼成了诗,多么幸福的不幸,因为从此世界便生活在依靠互相毁灭为基础的和平状态中。

诺贝尔发明了安全炸药,也许人类修改地球容貌容易了些,可更多的表演机会,还是互相杀戮的战场上,李清觉得要是把黑火药提前应用在战场上,保密工作绝对不能维持多久的,无疑就是他将亲手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这李清可是不能不慎重的。

打仗靠的就完全是装备么?如果是这样,根本无需什么火药,即便现在大宋兵丁的武器也远胜游牧民族,李清以前读《史记。李将军列传》的时候,怎么都不明白,汉李陵怎么可能率五千步兵对抗八万匈奴骑兵,而且能转战千里,杀匈奴人二万余人。

可经过天宇山一战,李清有些明白了,如果步兵的弓弩射程超过骑兵,面对有组织的步兵阵式,骑兵的冲锋,其实与送死无异,就象滑铁卢战役里,二万五千法国骑兵数番冲锋,其实与送死无异,就象滑铁卢战役里,二万五千法国骑兵数番冲锋,也攻不破二万英军地方阵,那竖起的枪刺就是逾越不过的壕沟。

宋朝的弓弩与汉朝一样。也是远胜洲牧民族,李清自己也看到,党项人既无盔甲,弓箭更是简陋,若是比装备,党项人不如直接投降了事,为何后面两军交战,却是宋朝屡战屡败。

若是比人多。曹操能赢官渡之战?谢玄能将号称天王的前秦符坚打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更何况,宋朝的士兵人数远远多过党项人;至于粮草辎重,器具钱财,党项人更加差得远了。

如果士兵边一点斗志都没有。那你给他再好的武器都没有用,这才是打不赢的原因;至少李清认为,宋朝最缺的,是自上而下的尚武精神!而要改变这一点,李清觉得是很难很难做到的事情。

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激励宋朝作战的目的是什么?开疆阔土?宋朝用比唐朝小很多的疆域,创造了比唐朝多很多倍的财富,无非是做到了很好的开发,不象唐朝,名头上的万邦来朝,实际控制的地方其实并大。

让宋朝耗费无数财力。去争夺西北这些在他们眼里的贫瘠之地,打下来如何治理,如何开发,如何解决民族矛盾?李清可不敢想。没有谁能建立万世基业,秦始皇不行,有火药也不行。

也是太闲的慌,李清才有空考虑这些问题,因为这延州城实在没什么开头,还因为石元孙也是久久没有回府。

西北的天气就是要冷些,没几日突然降温,一下子便是滴水成冰的程度,这把李清这个南方人可冻得整天不出门了。

房里放着三个木炭火盆,暗红的火焰映得一室皆春,李清懒洋洋的斜靠在床上,若英坐在一旁为李清做皮裘,上好的狐狸皮,要是在汴应变这么一条要卖好几贯呢,这延州别的不好,倒是动物皮毛特别便宜些。

李清对狐狸皮大衣不大感兴趣,他在怀念后世的浴室,这么冷的天,就应该在热水里泡着,再来罐冰冻可乐,有没有电视就算了,鸳鸯浴也不错,想着想着便有些不规矩起来了。

若英可不知道她相公现在正处在意淫状态里,她在算计着该用那块皮子做衣领,选了半天还是挑了块白色的,她这三郎可是白面书生;要是个将军呢,若英肯定会选那块火红的,那才显得出跃马疆场的英雄气。

相公才还在问安小哥的伤势呢,这手就到了若英的头发上,若英也没太在意,反正她这三郎就是个疲赖人,一点都没有读圣人书的正经相,若英想到这不由得暗笑一下,他这相公可还字都没认全呢,居然在京城还混出个才子名头,还好没几个人知道,不然要气坏天下多少读书人。

想到这若英不由得瞟了自己那懒洋洋的相公一眼,她瞟这么一恨,李清仿佛是得了鼓励一般,摸在若英头发上的手顺势就拈住了若英的垂,这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就是外人无由得知了;反正若英的耳垂就是不能碰,可不,若英手上的针线已经掉地上了。

两口子正在床上闹呢,门帘一响,小兰跨了进来,“公了,”话还刚开口,却没提防眼前看到这样一莫,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一时间都忘了跑出去;若英赶紧挣扎着起来,将李清拉扯松的衣襟整好,也是窘的抬不起头。

李清没好气的问道:“何事?下次进来要先敲门!”李清说完才想起,小兰就候在外间,和内间只隔一道门帘,上哪敲门去。

小兰也是胀红着脸,低头轻声道:“适才刘叔来报,石府家人领来个风雨楼的倩娘,说是要见公子,问公子见是不见,要是乏了,奴婢这便去回了她。”

李清这才想起,好象答应过倩娘要去人家风雨楼的,可天气这么一冷,李清懒得出门,把这碴也给忘了。虽然此时来访,坏了自己好事,可人家既然登了门,却是不好回绝的,况且人家倩娘明摆着和石元孙正暧昧着。

李清无奈的从床上下来,向小兰说道:“那就请倩娘进来吧。”

小兰答应一声正要出去,若英一旁忙叫道:“且稍侯会,小兰过来帮我缗上后面的头发,这般衣冠不整。如何好见客人。”说完瞪了李清一眼。

李清对小兰挥挥手示意她出去请人家进来,自己凑到若英身后帮若英把头发缗上,和自己老婆在房里亲热,又管人家什么事情。

小兰将门帘一挑,倩娘一袭白裘,怀中抱一小壶,头一侧翩翩进了房来,李清迎上前抱拳笑道:“这几日身体不适。未曾践得前约,还请倩娘勿怪才行。”

那倩娘先是与若英一礼,方对李清笑道:“妾身亦知李公子身体不适,才调得这绿蚁酒。最是滋补身子的,送来与李公子。且公子去风雨楼与倩娘来见公子,亦无甚区别,有何可怪。”

原来抱着是酒,李清还以为是暖手壶呢,李清一边请倩娘坐,一边说道:“可是外面要下雪了吗?”

这话问得太突兀,若英与倩娘听了都是一怔,李清指着那酒壶笑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向晚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倩娘送这绿蚁酒而来,故而李清猜到亦要下雪了。”

倩娘一边将皮裘解下,一边笑道:“倩娘虽送绿蚁酒而来,却不知道李公子正论及画眉深浅入时无,想是能饮一杯无这话问得唐突些,莫若倩娘等下雪才来可好。”

这倩娘不仅好厉害的一张嘴,还有好厉害的一双眼睛,李清觉得自己和若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啊,怎么倩娘还是一眼便看出他们之前在干什么?

“既然李公子邀我于卧室相见,倩娘也不客套,这绿蚁酒乃我亲手调制的药酒,权且占个名儿,却最是滋补身体,怯寒活血的,公子早晚饮些,若是觉得好,倩娘再打发人送来。”

哦,倩娘还会调药酒,李清转头吩咐小兰去备些酒菜来,然后对倩娘说道:“既不客套,倩娘也无需叫什么公子公子的,只呼李清便是,亦或叫我李三郎好,这公子未免有些却人千里,不免坏了饮绿蚁酒的兴致。”

“久闻李三郎行事不同凡响,飞扬跳脱,不入俗套,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既如此,倩娘便托一句大,三郎,若英妹子,请了。”说完,倩娘起身重对李清和若英施了一礼。

李清与若英也是起身见礼,完了坐下后李清笑道:“李清初来延州,虽误打误撞,得了些虚名,却也当不起倩娘如此夸奖。”

倩娘看看李清,头一歪,依稀带些小女孩的俏皮出来,笑问:“亲临队培,身先士卒是误打误撞,这于满堂朱紫面前,问幼女何辜,父母保忍!官员犯罪,妻子何干!这话莫不是三郎深思熟虑后说的?”

这话都能传到延州来,这可是边关,想来其他地方知道的也不少,这件事情可把这些清流官儿可得罪狠了,这不,避祸到了延州,居然人家也知道,李清没奈何的搔搔后脑,苦笑道:“李清行事素来孟浪,言语唐突,常不顾忌旁人感受,然性情已成,悔改却是不及,只是一些事情,如梗在喉,不言不快,倒叫倩娘笑李清不知进退了。”

傅娘忽得站起身来,肃容道:“好个孟浪唐突,好个如梗在喉,不言不快,李公子虽得罪那些清流官儿,但身入烟花的众姐妹却是感激李公子能做仗马之言,诉出我等苦处,妾身等虽入贱籍,行事也不入流,然身贱心不贱,公子若有用得着之处,便请吩咐,妾身等女流,亦虽死不辞!”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孩子

看着狼吃羊,李清也许会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看着狼吃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即便是党项人。

之前那些党项人还是拼命护羊,现在,却是要为自己拼命了。围的那个圈子早不复存在,很多人在狼的追逐下四散逃命,可人怎么跑得过狼;有些三,五个人背靠背的被狼围住,还能和狼僵持下,那些落了单的,基本上没几个照面便被狼扑倒。

有些拼命的朝附近的树林跑去,有地人被狼追得急了,直朝李清他们所在的山冈跑来。

一时间哭喊声一片。

李清觉得不能再这么看下去了,总得做点什么,他转头用探询的目光看看刘叔,刘叔迎着他的目光,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微微点点头,李清便对慕容一祯说道:“且带弟兄们先去杀狼,如何?”

慕容尚未答话,李清身边的一个宋兵怯怯的说道:“李公子,他们可是党项人。”

这些宋兵原本就是本地的厢兵,他们中的很多人家里都被党项人劫掠过,还有许多的亲眷被杀害,可即便对党项人再是仇恨,如今看着狼吃人,总还是有恻隐之心的,此时的山冈上早停止了嬉笑,都是默默地看着。

潜台词不说李清也明白,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李清大声说道:“先去杀狼,此等党项人容后再处置。”说完,李清打马冲下山冈,刘叔与孙五及杨家兄弟也在后紧紧跟随。

慕容一祯高声叫道:“先去杀狼,将那些党项人抓起来,弟兄们,冲!”

对啊。把这些党项人抓起来也好啊,他们不是抢走我们好些百姓去做奴仆么?现在我们也去抓他们的人,这些宋兵一下也想开了,抓回些党项俘虏没准也是一件功劳,这回我们厢禁军又要露一回脸了。

一群宋兵也是高声喝道:“杀啊,杀狼抓党项人啊!”跟在慕容一祯的后面也是冲下山冈。

虽然李清手上并没有兵刃,因为是出来打猎,只在马鞍上挂了把弩,但现在也不是要杀狼,还是救人要紧,李清带着刘叔他们,只是打马对着狼群冲,先将围在党项人身边地狼冲开,让他们慢慢地聚成团,这样狼便奈他们不何了。

本就是跟出来打猎的,那些宋兵中弓弩手本就多,加上马速也快,都是追着狼在射杀,刚才的狼群还是还是兽性大发地围着人厮咬,如今宋兵这么一冲,又是狼在四处奔逃了。

既然是救人为先,李清倒没对那些狼狠追,只是哪里有人被狼围住,李清便催马过去驱赶,有几只凶悍的狼还想将李清也扑倒,不过不是被孙五的箭远远射倒,就是能近前的,刘叔刀光一挥,也是断成两截。

那些狼又怎么敌得过这群人的,毕竟人才是万物之灵,几声狼嚎过后,大部分的狼都是落荒而逃。

虽然有些宋兵还在对狼群穷追猛打,大部分宋兵还是对抓党项人积极性更高一些,有些跑的远的党项人都被宋兵押回,更有些宋兵也不待吩咐,就催马过去树林,搜索之前逃入树林中地党项人。

不一会,地上倒着二,三十具狼尸,而其他的狼早已远遁了。

见狼的威胁已经解除了,李清也放慢了马,先看看自己带来的这些人,还好,几乎是全无损伤。除了有两个宋兵刚才冲得过快,而因为马术不精而跌下马,也就是个鼻青脸肿而已。

而党项人却是狼狈不堪,死在狼口下的就有十多个人,多数人身上都带伤,四处躺着些被狼咬伤的人,在地上哭喊呼叫,为党项人裹伤。宋兵可没这个兴趣,不过慕容听了半天也是不忍,倒同意那些党项人将伤者抬了过来。

宋兵已经四下把党项人围住,不时还骂骂咧咧的从树林里揪出个党项人,党项人稍微行动慢点,宋兵就在后面一脚踹过去。

李清带着若英他们站得稍微一点,不愿意靠的过前,是因为李清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处置那些党项人,最好这个问题不要他来考虑。

之前站在山冈上看得也不是太清楚,现下来到近前,才知道为什么这群党项人在狼群面前为什么这么不堪一击,都是些老弱妇孺而已。

青壮就那么几个,还因为和狼搏斗死伤殆尽,其他女的占了一半,还有些男的都是胡须花白,身形佝偻,另外还有十几个半大的孩子,大多七,八岁的样子,有个党项女人背在身后的,分明就是个婴儿。

离李清站地地方不远,一具党项人的尸首躺在那,李清只看了一眼,忙过去遮住若英的视线,告诉若英不要看,可就那一眼,李清也看清楚了,那是一具党项小孩的尸体,不过五,六岁光景,被狼咬断了咽喉,手上还紧紧抓着根木棒。

可有些问题你不考虑也不行,因为慕容一祯过来问李清,“这些党项人如何个发落,还请李公子示下。”

李清苦笑一声,说道:“莫非随我发落,慕容兄弟也是无有异议么?”

慕容一祯听到李清说话,只是展齿一笑,并不说话。看来似乎明白李清心里所想了;不错,李清就想放了他们。在天宇山,李清可以象野兽一样,用牙齿咬断党项人的咽喉,而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他不觉得面对是仇敌。

把这些党项人押回去,即便就是做苦工也不是好劳力啊,何况还是女人居多,回到延州之后,这些女人如何个下场,李清不用想也知道的,而那些小孩,估计就更加麻烦了;在一群仇视地眼光里,多半都活不长。

也不能算李清就很迂腐,打击敌人就该不择手段,任何一种削弱敌人力量的方法都是可以接受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酷,道理李清有懂,那些党项小孩长大之后,谁说他们就不会磨刀霍霍地残杀大宋百姓?

李清很是犹豫,拿不定主意怎么办才好,所以这脚步也格外迟缓。

不知道刘叔他们怎么想,李清回头卡看,孙五和刘叔都把头转开,回避了李清的目光,倒是若英迎着李清的目光轻轻一笑,她可是相信她的三郎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可李清自己还不清楚究竟该怎么做,才算是合情合理。

走得近了些,忽听党项人群里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人堆里挤出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冲着李清他们挥手,然后竟张开双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李清他们见了,脸上不禁显出了笑容,这不就是那日在椎场之上见到地那个党项小孩么?

若英也是紧走几步,笑着伸出手迎向那小孩,宋兵中也有很多人是那日跟李清同去椎场了的,也都认识这小孩,一时间倒是很多人都露出了笑容。

眼瞅着这小孩越出人群,经过宋兵边上,向李清他们跑去,忽然党项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来,满身地血污,年纪也就三十来岁,身上地衣服也都在跟狼搏斗的时候扯得破烂不堪,他一边呼叫,一边追向那小孩。

只是宋兵都拦在前面,如何会让他过去,一个宋兵抓住他地手臂,使劲一扭。另外一个宋兵照着他腿弯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可这党项人也是甚是强悍,在地上一滚又是爬起。嘴里还大声咒骂着,李清虽说没听地还清楚,但依稀有“宋狗”的字眼。

这时候还敢出声骂人,宋兵可不干了,一个宋兵跑过去,左手揪住那党项人的衣领,右手拿刀逼住那党项人地颈项,正要喝骂,谁知那党项人即便一身是伤,动作也甚是敏捷,抬手就是一拳,正中宋兵面门。

那宋兵可是气急,想也不想,右手一挥,刀光闪过,一声惨叫,鲜血四溅。

这一幕来得太快了,谁也来不及出声说什么,等到反应过来,那党项人早就死在当场了,李清看得是目瞪口呆,若英也是怔得停下了脚步。

听到自己族人叫他,那小孩之前就收住了脚步,等他回头看时,正看到宋兵挥刀砍死了那个党项人,想来那个人也不是他的什么亲眷,他并没有号哭的扑过去,他只是有些呆了。

他看看地上的那具尸体,又转头看李清若英他们,然后又看地上的尸体,又转过来看看李清若英他们,李清和若英他们,也是站在那看着这小孩,党项人群也被这一刀吓得噤若寒蝉,一时间,连哭叫声都停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北风,轻轻的弄出些呼啸声。

好长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不过也许时间并不长,只是李清觉得好长好长而已。

那党项小孩轻轻的移动了一下脚步,他依旧是面向着李清他们,不过这脚步却是向后迈的,走了一步,停下来,然后慢慢地,一步一步的退了回去。尽管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很茫然,步子也不大,但是很坚决。

所有人都看着这小孩一步一步的退回去,脚上踩了块小石子,他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站稳了,依旧慢慢的退到党项人群中,然后,人群淹没了他。

若英本就迎着那小孩过去,一直都怔怔的站在那里,手一直向前伸着,直到那小孩隐没在人群里,在把手放下来,转过头无助地看着李清,之前这小孩一出现,整个场面变得都有些温情,而好些宋兵都是露出了笑容地,并不象他们平时一提到党项人就咬牙切齿的模样,若英不明白怎么事情一下就变成这样了,只是她看着李清,李清又去看谁呢?

李清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若英的肩膀,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走到党项人群面前,这些人的确不能说是强盗,因为不可能是一群这么老弱不堪地人来劫掠,如果一定要说他们是强盗的话,那他们想抢地,不过是地是的那些枯草。

虽然是在宋境,因为是边境不宁,靠近党项人这边,宋人本就是很少来,再说宋人养羊地也很少,何况延州百姓,随便拿点什么东西就可以到椎场上换了羊,又何必自己去养?即便是养,咱大宋哪里没有草?

而党项人那边就不一样了。游牧民族本就追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几乎是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所以需要地草料数目也大,本来气候就比宋境这边要寒冷的多,这大冬天地,上哪去弄草?

所以才结伴一起过宋境这边,反正大宋人也不需要这些草,人家可富得多,那些羊可不是一家人所有的,而是他们每家几头才凑出这么一群,想着羊吃饱后,再弄上那么几车,也够支撑几天的了。

所以,当狼群来的时候,和李清想得不一样,他们宁愿很狼群对峙,也不愿意放弃羊,所以,他们才会为每一头羊而去和饿狼撕打,因为他们也饿。

李清眼光扫过,满目褴褛。即便汴京城讨钱要饭的叫化儿,穿的都比他们好,李清知道党项人生活艰难,穷!而他看到的,有是党项人中间的穷人了。

李清并不觉得那个大宋兵有什么错,人在屋檐下,本就该低头地,如何还能这般嚣张,只是他没想到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竟是这么深,宁愿死也要发泄出来。

他们不知道以后终会融合成一个民族的。

李清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要是那小孩跑出来的时候,不发生后来的一幕,李清觉得即便是宋兵,也不想太为难这些党项人,如今却是难做决定了。

放,李清自己,还是想放,即便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些党项小孩,长大之后必定会双手染上大宋人的鲜血,可也总不能因为他们将来会是强盗,现在便杀了他们吧,至于奴役,李清就更加不想了,因为他觉得谁都不应该奴役水。哪怕是杀,都比奴役好!

怕什么,就等这些党项小孩长大,哪怕将来他们象强盗一样,到时候再杀回去!反正不能现在杀,孩子总是孩子,哪怕这些孩子中间有一个不会成为强盗,李清也愿意把他们都放了,因为至少那些孩子现在手上没有血,可是干净的。

李清想到这里,转身对后面的宋兵说道:“弟兄们,把这些党项人放了吧。”

声音虽然不大,但这话在宋兵里还是引起一阵骚动,一个宋兵高声喊道:“李公子,你从京城来,不是延州人,你不知这党项人对我宋人如何残暴,老人小孩从不放过,更不要提妇人,如今怎可放他们回去!”

又一个宋兵也说道:“要是公子觉得押送麻烦,杀了便是。这党项人对咱宋人也是如此!”

血债血还,不错。也的确是有道理。

李清双手举起,示意宋兵们安静,有个宋兵还在高声叫骂,边上一个人劈头给他脑门一下,“叫什么叫,听李公子咋说。”

等到大家都静了下了,李清微笑着对刚才那个骂得最凶地宋兵说道:“你好象是随我一起在天宇山杀过党项人地吧。”

那个兵自豪的一挺胸说道:“正是,那一战我杀了三个党项人!”

李清高声喝道:“好汉子,一人便杀了三个!我来问你,你怕那党项人么?”

那个兵脸红了一下,还是答道:“以前怕,现在不怕,来多少也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来得多我还正好可以多杀几个!”

李清也郎声接口道:“正是,只要党项强盗敢来,有多少我们杀多少,我们是谁?我们是天宇山五百破一千的宋兵!我们不怕党项人。”

说完稍微停顿了一下,李清笑道:“那我们是杀老弱妇孺,少手无寸铁之人的宋兵么?

这话一问,宋兵们都是沉默不语了。

见没人接话,李清趁热打铁道:“我们杀党项人,是因为他们做强盗抢我们的东西,但我们不是党项人,我们不杀老弱妇孺,我们是杀强盗地宋兵!”

见没人再出声反对,李清眼睛看了看慕容一祯,毕竟人家是正牌带队的官儿,慕容一祯走上前来,先是深深的看了李清一眼,然后对宋兵们一挥手,“收队!咱们陪李公子继续打猎去。”

其中一个宋兵大声叫道:“这些羊怎么办啊,打猎也打不到这么多羊吧,莫如叫人赶回去?”

李清哈哈笑道:“这位兄弟有所不知,李清不爱吃羊肉,不如弟兄们今天帮我猎只熊来,我李清倒是喜欢吃熊掌的,打完猎后,我请兄弟们去风雨楼喝酒快活,如何要希罕党项人地这几头羊?”

一些宋兵也是哈哈大笑,“是及是及,快让这些党项狗们滚蛋了罢,别扰了李公子的兴致,一会不请咱们上风雨楼,这可就不划算了。”

李清说话的时候一直就没再转头去看那些党项人,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自己怎么老干这种两头不讨好地事情呢?他可不期望党项人会有人感激他,只要宋兵们不恨他放走党项人就烧高香了。

他也想党项人快点走了就是,他不愿意回头,他实在不敢再面对那个党项小孩的眼睛,因为他分明记得那个党项小孩挤出人群地时候,看着李清的目光是兴奋,是欣喜,是……

而现在呢?

一整队要出发了,才有宋兵叫道:“咱们还有兄弟在树林里追党项人呢,怕是还有等等。”

正说着呢,远远从树林那边跑过来两个宋兵,其中一个人的马鞍上还搭着一个人,头朝下耷拉着,只是看身形应该是个小孩。

那个宋兵一边打马一边骂道:“老实点别动,要不是看你一口宋话,早一刀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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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争一烛香

府内亦有正厅,而李清请倩娘到卧室相见,原因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无它,怕冷而已;所谓正厅,便是起的方方正正,窗敞门阔,这样的时节四处灌风,李清可不愿意到那去吹风。

可倩娘就不这么想了,虽然她在延州混得也是风风光光,但毕竟身份在那摆着,又有几个人不介意的?请来卧室相见本就是亲近之意了,且一入门李清的那句‘向晚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乃是白居易与友人的戏言,怎不叫她心里一暖。

人和人交往有时候交往就是这么微妙的,有时候你死皮白赖、上劲着巴结,人家也未必把你看在眼里;有时候却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便可托孤以授。

好酒,入口便是一道火线而下,这可不是酒辣,李清小时身子不太好,这补药他可没少吃过,李清笑吟吟的问道:“原来三郎亦通医道否?”

李清摇摇头苦笑道:“非也,只是幼时赢弱,也曾吃过些鹿茸,因此得知,只是酒中虽加上些珍奇药材,却非就是良药。“

倩娘笑道:“三郎尽可放心,歧黄之道,倩娘稍通几分,此酒所选药材,亦是君臣相辅,主佐有序。”

一听得此话,李清也是笑了,原来倩娘通医术啊,只是这么一问缘由,却三人皆是伤情;原来倩娘的父亲以前可是京城里的太医,在给一个太妃治头痛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药不对症还是老太妃年事已高,反正怎么治也不好,就这么挂掉了。自然太医就要承担责任了,于是也弄个整家发配边关。

太医院的同僚嘲笑,自己也是羞愤难当,加上见了妻女也受自己牵连,要到边关过那种非人生活,这太医一时想不过去,找根绳子把自己也挂起来了,那时候倩娘还是个小姑娘,发到军营为奴哪还有个好的,可怜十几年怎么熬过来的。

倩娘淡淡的说道:“亦不瞒三郎。风雨楼原就石家产业,权做倩娘栖身之所。”

倩娘与石元孙之间肯定有故事,这个李清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风雨楼也是石家的,不过想想也正常,既然关系暧昧,断不会没个照应的。

只是倩娘又道:“听闻三郎与石家亦是亲近,来这边关除寻亲之外,尚有别事要办吗?”

本就是来找若英的家人,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事情啊,李清有些奇怪的看着倩娘。

倩娘问道:“妾身闻三郎前几日去那榷场之上,要大量收购硝石,不知有否此事。”

呵呵,看来这倩娘消息很是灵通啊,连这些小事都知道,倩娘也是笑道:“这勾栏酒楼原本就是消息流通之地,且三郎行事又无可瞒人之处,如何会不知晓。”

这倩娘说的甚是平常,李清听了心里可是一紧。还是人家官场中人心思细密,温柔乡畔什么话套不出来,自从那日石元孙干净利落的收拾了城守都监,李清就没把他看成是一个寻常武夫,如今知道风雨楼也是石家开的,怕是城中有人背后说石家几句坏话,没多久就会传到石元不耳朵里了。

李清唯有心折,却不是太在意,自己算什么人呢,要说与石家亲近,那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人家财大气粗、官高权重,只不过信手一个人情给他罢了,他可不敢认为人家多看得起他。

至于李清要收购硝石,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承认了又何妨。

可倩娘还是奇怪的问他:“这硝石虽说北地的品质佳些,三郎也不至远在延州购买,且用量如许之多,闻得三郎心思灵巧,手制烟花可称京城一绝,三郎想是要开烟花铺吗?”

这倒是个好借口,李清干脆就默认下来,至于为什么来延州买,李清就说只是因为延州买的质地好而已。

谁知道倩娘笑道:“别处硝石虽不甚好,然却有法精炼而得,莫非三郎不知?”

李清听了这话自然是大喜,忙问如何个精炼法,倩娘笑道:“想必三郎不通医道,对那画符炼丹之事也无兴趣,这硝石精炼法,自唐时便有,其法也甚是简单易行。”

李清也是连忙请教。

其实东西方的思想差异,从古便就有了,西方没有发明火药,倒不能说是西方人以前就如何个愚昧,只是西方那时候研究的是炼金术,一天到晚想的是如何点石成金,而咱中国人呢,讲究的是炼丹,要的是长生不老做神仙。

比较起来,还是咱老祖宗有追求啊,虽然吃死了不少帝王,可毕竟这是精神层次上的事情,炼金图发财,这目的整个儿就透着俗气。

至于硝石的提纯辨别,这方法从唐朝就有了,首先是辨别,把硝石拿一点儿在火上烧烧,火焰呈青紫色的,那就是硝石,要是还带别的颜色,就说明成分不纯,至于提纯,更是简单了,硝石极易溶于热水,所以只要把硝石先拿水泡泡,去掉易溶于水的杂质,然后去掉杂质,放进沸水中煮,最后将饱和溶液晾干,结晶出的白色粉末就是硝石,要是还嫌不够纯,再将结晶出来的粉末如是再三,便能得到纯净的硝石了。

结晶法,初中化学课本的内容,李清一听倩娘介绍,当年学的内容便想了起来,不过心里还是惭愧的很,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倩娘也说了,还是西北产的硝石好,要是李清要的量多,倩娘倒可代为筹办的。

听倩娘这么一说,李清也是心动了,原本此事就想找石元孙帮忙的,可又有些犹豫,毕竟要的量太多,人家要是追问原因呢。总不能告诉他是做战略储备吧,如果说是为了做烟花,这行径又近首商贾,没准人家又打心底里鄙视他。况且人家是镇边的将军,为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求他帮忙,总觉得不好张口。

若是倩娘来收购,那是再好不过,一来人家地头人头熟,又仗着与石元孙的关系,购买运输都是没问题,二者身份也是个歌伎,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打眼,反正李清就是和姑娘们扯不清,在京城的名声在外。不怕人家说。

只是这样可要麻烦人家了,倩娘也甚是痛快,“此等小事耳,即便为三郎救边寨百姓亦是应当;若是三郎有意,不妨将鸣玉琴叫人捎来一把,便人情两清如何?”

说得投机,自然也就聊得高兴了,李清也就随口问倩娘。既然知道硝石如何精炼,那硫磺又该如何提纯呢?

谁知道倩娘更是乐了,傲然笑道:“三郎备下纸笔,妾身写与三郎。”看来还真知道。李清忙叫小兰去拿来文房四宝,若英也笑吟吟在一旁帮着磨墨。倩娘一边挥毫疾写,一边与李清说道:“硫磺之萃取,自《神龙本草经》便有记载,只是叙之不详,我父治病喜用硫磺,亦苦药性不纯,因此曾下得功夫,得出这套制硫方略,若是能为三郎所大用,我父在天有灵,亦觉欣慰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清之前还为自己的一点儿小想法而沾沾自喜呢,殊不知好多想法前人早就有纪录了,可惜中国一直废黜百家,独尊儒术,那么多好的发明创造都归于奇淫机巧一类,得不到继承和发扬。

明明领先了西文几百年,却是一直抱残守缺,不思进取,最后被子人家打得一塌糊涂,结果一群不孝子孙整天哈这个、哈那个,削尖脑袋往外钻,更有那么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沾了几年洋屁回来,就指责国内这里不好,那里落后;知道不,国外好也是人家自己建设的,没你什么事情!你可为中国做过些什么?

若英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因见李清看重,也是喜滋滋的收好了,与倩娘谈笑起来,这两个人怕是共同语言还多些,一会儿说到歌舞琴艺笑成一团,一会儿说两人身世又相对垂泪,李清自在一边喝自己酒,其实心里可是乐坏了,这还做不出威力强大的火药出来,咱也别叫李清,干脆叫李笨蛋好了。

一个不注意,李清突然发现房里就他一个人了,若英和倩娘都不知去向了,有心到外面去找找,才伸出个脑袋,寒风就把吹得缩了回去,房间里可是三盆炭火,内外温差也大了些,管他,反正倩娘也是个女的,不至于拐了我老婆跑掉的。

过了良久两人才回来,想是走的匆忙,出门也忘了加件衣服,两个女人都冻得鼻尖红红的,不过两人兴致倒还很高,若英更是一回房便把手伸到李清怀里,全不顾忌倩娘在场了,李清一问才知道,原来二人竟是跑出去撮土为香,结拜成异姓姐妹去了。

居然还这么穷讲究的,外面可冷着呢,这屋里就不能结拜吗?瞧着两人兴致勃勃的,李清扫了眼若英,也不好说什么,刚才与倩娘还是平辈论交,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成人家便宜妹夫了!

似乎很有些不妥,咱跟石元孙可是差一辈的,倩娘和老石的关系可暧昧不清,如此一来,石小公爷岂不是要叫咱叔叔?这个生意倒象蛮划算的。

只是这个便宜姐姐也是一下子端起架子来,笑问李清道:“适才若英妹子说,三郎无意仕途,只欲来一温饱,这有翅不飞,三郎莫非想学小鸡只图几粒米?”

这仕途说自己有意就行的吗?没见那么多人可都是些尖子,况且咱得罪那么多人,浮浪名声连延州都知道,如何取功名,再说,李清也不觉得当官有什么好,当然这话也不好和便宜姐姐去辩白的。

李清自顾自的倒上杯酒,摇着脑袋不经意的说道:“无缘莫求,大士不争一炷香。”

此语一出,倩娘也是半晌无语,良久,方笑着说道:“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李清哈哈笑道:“哪能呢,倩娘姐姐也是太抬举我李清了,为人且求心安便好混世有得果腹就行,这功名一事,便无须再说了。”

天色已晚,也是酒足饭饱,倩娘笑着辞行,李清亲自送到大门之外,还叫上杨家兄弟送上一程,倩娘也不推辞。

回到房里,若英笑问李清:“适才倩娘姐姐与三郎打机锋,想是夫君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了吗?”

谁说的!陈大才子要和我争妹妹,我不是胖揍他了吗?至于欲,要是都没有,那人活着还有个鸟意思,你家夫君现下欲可就大得很!这鹿茸可不是盖的,果然烧心啊!李清抱起若英就往床上跑,有欲就得求啊,夫君现在就要求那个欢了。

一夜无话,有话也不说!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李清便把刘叔请了过来,央他过去风雨楼与倩娘商定购买硝石一事,因为倩娘也不是自己去弄,谁叫自己没得力人手呢,安小哥旧伤未愈,也不好叫他去,反正一路上与刘叔言谈也甚是投契,还是他老成些,要是杨家兄弟去,没准那杨二又是要鄙视他了。

谁知道刘叔也是有些抵触的,问李清道:“莫非公子想去行了商贾之道?小老儿劝公子一句,此事还要慎行,传了开去,颜面上不好看。”

没奈何,李清只好对刘叔解释道:“刘叔看我李清似那般言利之人吗?且这硝石不远千里运了回去,又能获利几何?此物日后有大用场的,因是关系要害,还请刘叔帮我一帮。”

刘叔听得李清如此说,想想李清平日的为人处事,似乎也不象个逐利的商人,方期期艾艾的去了,李清还在房内等消息呢,杨大进来禀报,说是石都统有请。

莫非是若英家人有消息了?若英听见也是一脸的期盼,李清赶紧换好了衣服跟着杨大前去,找到了最好,一来是成全若英的一片孝心,二来李清也可以早些回汴京了,一晃也是几个月了,还怪想大娘、三娘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苍天有眼

宋兵高声笑骂,“土根啊,怎么抓个小崽子这么费劲啊?我们都要走了。

那个叫土根的也大笑道:“谁承想这小崽子这么滑溜,要不是自己跑出来,还真抓他不着的,怎么?不把这些党项人抓回去么?”

之前说话的那个宋兵又道:“抓个球,快把那小崽子扔下马,陪李公子打熊去。

敢情这土根是个实心人,也不多想,将马上那党项小孩往马下一推,急急问道:“哪里有熊?咱这延州这么些年,有闹野猪的,还没听说过闹熊的,还等什么啊,咱们快去啊!”

其他的宋兵都是哈哈大笑。

那小孩跌到地上,还摔了一个跟斗,李清扫了一眼,好么,说党项人穷,这个就算最穷的了,其他的党项人虽然衣服破,好歹也能遮个身,现在可是冬天啊,这小孩的衣服还是一身短打扮,裤子只到小腿那,衣服单薄不说,还被树枝扯成一条条的了。

也是没法,党项人都穷,李清就是想做好事,也管不了那么多,放他们一条活路已经是能做的最大限度了,还得饶上风雨楼一顿饭钱呢。

既然人齐了,那就走吧,李清也不想在这里多耽搁了,省得一会又发生什么事情,宋兵就是拿刀再砍几个党项人,李清也觉得不好出声阻止的。

一群宋兵都是说说笑笑地。李清转身准备上马,安小哥腿上有伤,李清他们几个人的马都他牵着呢,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撕打声。李清回头一看,正是那才从马上摔下来的党项小孩,不知道什么缘故和一个党项人在扭打。

这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李清也懒得去管,那党项人估计是气着了。下手下得也狠,打在小孩身上砰砰做响,只是那小孩却倔强地很,论身形差得远了,不过还是拼命的反抗,被人打得这样子,却是一声没出。

宋兵见党项人自己人打起来了,都是露出会心的笑容,那土根还笑道:“这党项崽子说的一口好宋话呢。皮实的很,在树林里东躲西藏地,都抓他不着,早知道不如让狼叼了的好。”边上宋兵听了,也是一阵哄笑。

会说宋话。这可没什么好奇怪的,边境之上的党项人都会说几句,咱这大宋话也就跟后世的英语一样,这汉字就在契丹也是当成官方文字使用,小孩子学东西快,能说标准的宋话也不出奇。

李清只想快点离开,看了两眼便转过身了。而若英想是女孩家,心软,见那小孩被打得可怜。不由得多看几眼;李清笑笑说道:“还是走罢,这家事我们可管不着的。”若英恩了一声,还是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

走到安小哥身边,李清从他手上接过缰绳,正准备扶若英上马呢,只听后面若英“嗷”的一声大叫,李清猛的回过头来,却见若英发疯一般拼命向那小孩跑去,李清将马地缰绳朝安小哥一扔,也是连忙追了过去。

那两个党项人还在扭打,不知道什么缘故,那小孩想是不肯跟着走还是怎地,那个党项大人扯了半天不行,干脆将那小孩在地上拖着走,那小孩也使劲在地上扭着身子,可是人小力弱,还是被在地上拖着。

李清从来没见若英跑得这么快过,这若英平素表现的很是淑女,行走坐卧的姿态都很是典雅,有时候李清还在暗暗得意的,不小心跑到宋朝来,还娶了大家闺秀了。

只见若英扑到那两人跟前,双手将那党项人使劲一推,然后扑到地上的小孩身上,一把将那小孩抱住,那个党项人被推得一个趔趄,可能之前被这小孩就给弄烦了,这时候又被人推开,心中气极,也没看是谁推开地他,还举手要打呢。

如何能让他打若英,李清这时也正赶到跟前,见这党项人居然还敢动拳头,本身就对他下狠手打一个小孩不满,就算是自己的孩子,可也不能这么打啊!现在居然还想打若英,李清想也不想,抬脚“铛”得一声,就把这党项人踹飞出去了。

李清转头来看若英,若英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这爱心也太泛滥了些,不过好象又有些不对,李清问道:“若英,这是谁,难不成你认识这党项小孩?”连问了几声,若英却已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哪里还能说成话。

刘叔他么早跟了过来,那些宋兵见这边势头不对,也是呼啦一声全上来了,早有人将那个党项人按倒在地,李清也是摸不着头脑,问若英,若英也不回答,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眼见自己媳妇哭得哀哀的,连气都要喘不上来,李清当然着急了。

倒是刘叔心思快,看了若英几眼,突然对李清说道:“公子,这小孩莫不就是若英的娘子的弟弟?”

这句话一说,李清惊得嘴都合不拢了,那日就是刘叔在军营打听的消息,说是若英的弟弟有可能被党项人抓走了地,因为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又不确定,所以李清嘱咐刘叔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件事,如今看若英的神态,十有八九就是的了。

难怪就是因为不是自己地孩子,所以这党项人才打得这么凶狠,李清想起自己刚才还漠然的看着人打若英的弟弟,心中又愧又恨,若真是若英的弟弟,他娘的党项人,你他妈也狠心了点吧。

李清气得大骂一句:“操他妈,问问那狗日的,这小孩究竟是什么来历。”

有宋兵拿刀压在那党项人的脖子上,边上会说党项话地大声喝问那党项人。李清在边上恨恨握紧拳头,其实那党项人年纪也不小了,被宋兵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还大声的叫骂着。

一个宋兵对李清说道:“这党项人说那孩子是他的奴仆。想来必是我大宋人。”

李清才听完,对地上的党项人又是一脚踢过去,什么东西,自己穷得裤子都没得穿,居然还抓宋人做奴仆。你也有资格有奴仆?

刘叔在那问若英:“这孩子可是娘子地弟弟?”若英哭得说不出话,但是一个劲点头,刘叔转过身,对李清叫道:“公子,这真是若英娘子的弟弟,小公子找到了。”

宋兵们虽然并不知道若英娘子的弟弟被党项人抓走,可李公子来这边关就是找自己的亲人,那可是谁都知道的了,今天居然歪打正着找到了。好些宋兵都是欢呼起来。

李清心里也是高兴,担了这么久地心,总算是能放下了,不过心里还是很恼恨那个党项人,正想再过去踢上几脚。可哪轮到他去踢啊,宋兵见这党项人打的正是若英娘子的弟弟,本身对若英就是尊敬的很,此时更不待说,手起刀落,那个党项人连叫都没来得及,便身首两端了。

李清是很气。不过他还没想到就这么一刀杀了他,毕竟后世可不能随便杀人,打了你的人。即便再怎么狠,也不是个死罪啊,李清望着地上的一大滩血,楞在那里了。

李清心里对党项人没有多大的恨,并不代表别人没有。

那群宋兵可就不干了,大声说道:“公子仁慈,还从狼口中救了这些党项人,可公子看这党项人如何对待我们宋人的?这些党项人一个也别放走,全部杀了他们。”

很多宋兵也是大叫道:“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党项狗。”

一时间宋兵都是张弓搭箭,瞄向了那群党项人。

那群党项人原本被狼围着,心里就是紧张了一阵,接着又被宋兵抓了,以为是求生无望了,谁知道这些宋兵不仅不杀他们,连羊也不抢了,居然放他们走。

当然,他们心里最多也只是觉得侥幸,要想他们对宋兵有什么感激那就是笑谈了,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已经太深,可不是这点小恩情就可以解开地。

那些党项人有的在赶羊,有的在收拾自己人的尸首,反正他们应该觉得这次过宋境来,已经是亏透了的,幸好还捡了条性命回去,谁知道事情突变,之前说放了他们地宋兵,又是要杀他们了,如何不心惊。

党项小孩惊叫的扑进妈妈怀里,抬尸首的吓得手一软,那尸首又掉在地上,面对着闪闪发两的箭镞,那些党项人想是今天已经被惊吓过度了,一点反应都没有,都是木然的站在那里。

慕容一祯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李清,但等李清一句话了,接着便一声令下,管叫这些党项人顷刻间尸横当场。

李清这时候心里很乱,见着若英的弟弟被党项人这般对待,不消说,那些被掳掠走的宋人,在党项人那边肯定也是受尽了折磨,不见大冬天地,若英弟弟身上穿的是什么?这口气窝在心里面也实在是难受。

明知道人家在欺负你的同胞,要真要讲什么仁义么?为什么就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越是懦弱,人家就会越欺负你,特别这些游牧民族,自己愚昧落后,还特喜欢推崇强者,喜欢杀戮。

杀得人越多就越强?

李清现在心里有气,也有恨,可真要杀光对面地那些党项人?李清还是很犹豫,沉吟了半天,那个党项小孩最初见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在他眼前闪过,还有那双对若英伸出来的小手……

过了半晌,李清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慕容一祯摇摇手说道:“算了,今日能寻到亲人,已是苍天有眼,无谓多造杀孽,若无今日救党项人一事,断也不能有如此结果,还是放他们去吧。”

说完,李清转头向若英走去了。

若英一直抱着那小孩,就是不肯放手,李清将自己身上的狐狸皮大衣解下,轻声对若英说道:“还是先放手披上这件衣服,现在可冷的紧。”

若英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放开了手,只是他弟弟却很是冷漠,没有哭过一声,也没有叫过若英,甚至连眼睛都没怎么去看若英,更没有被获救的欣喜,象个木头人一般,任由李清将皮裘裹在身上。

见了这少年这般模样,那群宋兵很是不解,安小哥也凑上前一口一个小公子的叫着,那少年一直都没做声,唯有刘叔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慕容一祯说道:“今日能救小公子脱险,已是万幸,这猎不打也罢,我们还是回城吧。”

不过大家的兴致并未因为李清弟弟的冷漠而减弱多少,那些宋兵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李清这几个人,不单单是同场杀过敌,人家可是都统制石侯爷的座上客,和咱们这些小兵在一起,一口一个兄弟叫着,能帮上他们的忙,可是这些宋兵心底里高兴的事情了。

若英还想抱着弟弟同骑一匹马,李清笑道:“还是让他与我同骑罢,你可小心摔坏了他,莫非交与相公还不放心么?”

过了这么久,若英脸上才浮出一些笑容,只是这笑容一闪,几颗泪珠又是滑落,李清轻轻对若英说道:“今日能救得弟弟脱险,也是件高兴的事情,你也莫过于伤心,我等且先回城去,好好让他将养几天身体,余话慢慢再谈如何?”

一旁安小哥偷偷不解的问刘叔:“刘叔,为何这小公子如此冷漠,且对若英娘子也是不理不睬的,莫不成若英娘子思亲心切,认错了人?”

刘叔只是叹口气,摇摇头却不说话。

慕容一祯在一边接口道:“安小哥想是在京城过的顺心了些,这人逢大变,性情自有些不同,且小公子这遭际也委实蹉跎了些,况且年纪亦小,不足为奇;你不见适才反抗党项人时如何激烈,而若英娘子抱他时,虽不亲切,但也未曾抗拒,因此一祯认定此必是小公子无疑,若英娘子不曾认错。”

李清将若英的弟弟抱在怀里,感觉这少年竟然是如此的平静,连心跳都是那么平缓,似乎没什么事情再能让他心情激动的;李清在后世也是经历了不少变故,约莫能体谅下这少年的心情,人不到绝望一定程度,心不会这么灰的。

不过再怎么说,总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李清相信,只要用心一直去温暖,即便是一块冰也能化得开的,李清爱怜的搂紧了他,冲身旁的若英一笑,打马奔延州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京城事变

不是好消息,尽管李清一见石元孙的时候,见人家脸上的表情已经猜出几分。

可心里还是很失望。

当你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你吃惯的食物,过惯的生活,那么多年积累的人际关系一下子不复存在,你也没有了朋友,同学,甚至连一句真话都找不到人说,这时候你会不会希望多几双关切的眼睛?

更何况是多上几个亲人。

因为这个世界上,若英的亲人就是李清的亲人了。

所以便千里迢迢的来找,石元孙却告诉李清,若英的父亲,早就去世了。

二年前的冬天,比现在还要冷,突如而来的一场疾病,很快便夺取了这个还算是在壮年的人的生命,因为他是一个犯官,因为他并没有多少钱,还因为能照顾他的,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葬在乱坟岗上,因为也是潦草行事,又没有立什么碑,因此坟茔已经找不到,而若英的弟弟,当时还不满十岁,跟着一个据说的乡亲走了,只是肯定是在延州附近的边寨之中,如今石元孙的手下都在加紧寻找,石元孙对李清说了,只要人还活着,便一定会帮他找到。

李清听了这消息,虽然也是神情黯然,还是强笑着谢过石元孙,而那石元孙也像是有话想对李清说,却半晌没开口。

李清微一拱手,说道:“将军有话,不妨明言,清承蒙将军多方照应,若有用得着之处,定当效命。”

石元孙听到李清这么说,笑笑随意一摆手,却问李清道:“听倩娘告知,三郎也购不少硝石,不知要来何用。”

这个问题李清倒要好好想想了,人家石元孙可是勋贵子弟,大富之家,拿做烟花搪塞别人可以,要想敷衍他,那可是不行,再说,李清原就不是想做烟花来赚什么钱,何必让人家看不起呢。

李清沉吟一下方答道:“这硝石别处稀少,且以西北为佳,是以李清想多买些,以为后日所需,至于如何使用,现下李清并未曾想好,只是此事亦要劳烦将军了。”

石元孙看着李清笑笑:“石某原以为三郎是为烟花备料,不想三郎要做他用,只是现下,却是要请三郎做些烟花了。”

这个要求倒是很出乎李清的意料,莫非这个石将军看到火药在军事上的前景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情,石小公爷递信过来,急要烟花!

李清笑了起来,有些轻松,毕竟心底,他还不愿意这杀伤力惊人的武器是从他手里推广开的,不过也有些失望,看来还是没有人意识到火药的威力。

至于石小公爷要烟花,何必麻烦李清去做呢?李清笑道:“此事容易,不若我将烟花的制法写了出来,将军派人将书信捎去,石公子在汴京叫人照做便可,何须从延州送去,一则路途遥远,携带不易,二则石公子亦可叫人改进,数量亦可随心所愿。”

听李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那石元孙却是盯了李清看一会,似乎下了决心的说道:“三郎随我来。”说完,转头向内室走去。

李清跟过去一看,原来是个书房,要以书房来看主人,必定一位是个学富五车的文人,哪想到这是一个边关大将的书房,两个大书架几乎与屋顶齐,而且很多书都是不规则的放着,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方便看书人随手可得。

这个李清可有些心得,书,是用来看的,可有很多人,却是把书当成一种装饰品来对待的,特别是那些书房纤尘不染,大部头的书码的整整齐齐,而且书都新崭崭的地方,主人必不是看书人。

除了照壁上悬挂着一把宝剑,其余别无装饰,案几上还铺着宣纸,余墨未干,李清也不敢凑过去看,随口瞎说些奉承话没问题,可就怕上面的字都认不全,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就糗大了。

虽然没有沙发,可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兽皮,石元孙叫李清随意安坐,李清将兽皮提起来一看,居然是块熊皮,文心阁丫头手打,石元孙见李清又在注意这边凳子,便笑道:“此块虎皮乃是前些年部属猎得送我,而那张熊皮,却是我亲手所射,唯此时天气寒冷,非是打猎季节,否则倒要让三郎见见边关行猎的景色,可是与汴京不同。”

一说起打猎,李清也笑了,与石公子攀上关系,可不就因为打猎么,这还要多谢谢那群狼,否则他也没有表现机会,那石小公子肯定对他没什么印象,此时,也不能与石元孙对坐谈话了,毕竟自己可没什么身份。

有家人进来为两人斟上了茶,出门还小心的把门带上,想来这书房就是石元孙真正的见客说话之地了,不就是要烟花么,就是叫李清现做也不用这么慎重啊,李清有些不解。

石元孙端起茶杯,轻泯一口,眼睛也不望李清,轻声说道:“实不相瞒,非是舍侄索要烟花,而是太子要。”

太子,李清眼前浮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来,这也不奇怪,别看身份高不可攀,毕竟也是个孩子,好玩事物当然感兴趣。

可石元孙接着却说:“然石某要与三郎说的,却无关烟花,而是事关太子,事关我大宋江山社稷,三郎听了后,也需慎言的。”

这话一听,李清也感觉要说的肯定是事态严重,面色也是一肃,听石元孙把事情缘由一说,大吃一惊,这何止是严重,简直太严重了,别看最后的结果也似乎是波澜不兴,可暗地里,却是惊心动魄,浊浪滔天!

天僖三年,王钦若罢相,除太子太师权知杭州,寇准因献祥瑞天书为上所喜,入京复相位,同为参知政事的,还有丁谓、钱惟演、王曾等人。

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地位的确是值得抛头颅、洒热血好好的去争一争,那么皇权呢?当然咱古人一般没现代人有追求的,争争宰相的位置已经是崇高理想了,不像随便哪个现代人都是要大杀四方的。

可还是有人有资格要争争这皇权的。

死后庙号为宋真宗的赵恒,这些年身体一直很不好,而唯一的儿子,现在年纪也太小,宋朝吸取了唐朝宦官乱政的教训,对宦官控制得很是严格,因此,到了赵恒的统治后期,朝廷的实权实际是掌握在皇后刘氏的手中。

要说这个刘皇后,可绝对是个极品妹妹,长的风流俊俏不说,而且心灵手巧,绝对有那么一点音乐天赋,为什么说有一点音乐天赋呢,因为她很会玩拨浪鼓,没法啊,谁叫早早嫁个老公是个小银匠呢。

原本小两口都是在益州混饭吃,可混得不太好,于是小银匠便带着媳妇到京城来碰碰运气,许是小银匠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在京城也是混得不太好,眼瞧着就要吃上顿没下顿了,却是否极泰来,刘妹妹不仅貌美绝丽,还有一手好听的拨浪鼓在京城声名却传开了。

那会子赵恒也不是太子,慕名一见这个天仙一般的四川美女,魂都飘飘荡荡了,就把她带回了王府,做了自己的贴身使女,昼夜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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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就像赵恒不是太子而登基为帝一样,按说刘妹妹这样一个出身贫寒,并且严格说来还是有夫之妇如何能统率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呢?这放哪个朝代也是有伤风化的事情。

说来难也不难,关键还是看自己的心胸够不够!

那赵恒身子不大好,虽然三宫六院无数妹妹陪着,禁城里随便哪个宫女妹妹想上就上,这福气可是叫天下男人想得眼睛珠子都要发绿,可偏偏有这福气的人却没这个能为,老天爷还就喜欢捉弄人。

上没上过很多妹妹无据可靠,可长期以来无有子嗣却是不争的事实,尽管刘妹妹已经是够受宠的了,使劲缠着赵恒耕耘布雨下来还就是不开花,刘妹妹不信这个邪也是没法,她倒没怀疑皇帝,扯着赵恒上医院去检查什么精子成活率的,再说那会也没这个,她就觉得自己肚子不给她争气。

可刘妹妹毕竟是心思灵动,这灵动可不仅仅体现在玩拨浪鼓上,既然自己肚子不争气那就找个争气的肚子去,文心阁丫头手打,正好她有个侍女李氏,生的也是花容月貌,而且性格温顺委婉,很是讨人喜欢,赵恒其实之前偷看好多回了,估计以前也是被看得严,吃不到口。

现在刘妹妹暗中还给那么点机会,事情就简单了,于是在一个月色朦胧、灯火昏暗的夜晚成就好事,并且一炮而响,李妹妹她有了!

还不单单是有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居然是个男孩,可把中年得子的赵恒乐坏了,刘妹妹便趁着天子高兴,提出这个男孩由她来抚养,赵恒和李氏其实也就是个一夜情而已,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于是便答应了,刘妹妹便对外宣称这个男孩是她生的。

听到这里,李清也明白了,敢情这就是后世“狸猫换太子”那出戏,连远在边关的石元孙都知道内情,又何必像戏里所说的需要个什么包青天来断案呢?只是石元孙居然告诉他这些,缘由是什么?

但石元孙还是往下说,李清也没问。

男孩顺利的长大,也就是李清见过那个太子赵祯,恰好皇上的第二任皇后也死了,于是刘妹妹母凭子贵的当上了皇后,虽然中间也有不少波折,很多大臣因为她的出身问题进行过反对,可谁叫皇上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当然,其实这太子也不是她生的,可一来赵恒就是喜欢她,二来名义上这太子也是早归她收养,其实人家也不容易了,能将男人让出来和别的女子一夕欢好,三宫六院里,又有几个做得到?要大家真做得到,也不会就那么一个儿子了。

赵恒身体本就不怎么好,加上又深信神佛,估计精神上也是出了问题,宗教虽说也有些精华在里面,可怎么说本质上还是一种迷信,神仙也好,佛也好,劳什子上帝也罢,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宋朝的制度虽然很制约了皇权,可毕竟有很多东西还是要等皇帝来拍板的,而这刘皇后虽然出身社会的底层,文心阁丫头手打,但对权力却有着强烈的渴望,她入宫以后留心政务,加上聪明过人,记忆力超强,读书过目不忘,朝廷的事听过也都记在心里,很快就明白了处理朝政的路数。

她当上皇后之后,经常陪着赵恒批阅奏章到深夜,还时常引经据典的提出一些建议,赵恒在惊奇之余对她更是信任,有时便偷懒让她去处理一些政务,刘皇后在赵恒不知不觉中开始干预政事了。

而最近这两年,那赵恒更是犯糊涂,很多事情说过便忘,所以如今这大宋朝,实际上就是由皇后在主政,咱中国虽然曾出现过那么个女皇武则天,可毕竟也就那么一个,当皇后就算了,还要发号施令,很多人就不干了。

有些内情还不是很清楚,不过王钦若先是罢了相,寇准当相爷没多久也给罢了,只是虚封了莱国公、太子太傅这样的孔职,谁叫他以前就反对刘妹妹做皇后呢?丁谓也是使劲的踩,毕竟一个“溜须”的丑名的确可以让人恨之入骨。

连番的弄权却是惹恼了一个人,这个人和他李清还挺扯得上关系,便是代太子为他证婚的那个周公公周怀政,这周怀政可是东宫的宦官,也就是太子的亲随,李清依稀记得这个周公公在玉清宫时,便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小太子的。

这周怀政于是便联系了一帮人,准备搞宫廷政变,据说也是计划周详的,准备让赵恒去做太上皇,推太子即皇帝位,并且废皇后,诛杀丁谓等人,让寇准来主政,可惜,做事不秘、选人不准,偏偏有人跑去向丁谓告了密。

这可关系到自己的顶上人头,丁谓赶紧禀报了皇后,于是调集禁军,将那些准备谋反的一网打尽,周怀政等人收监处死,连那只挂了虚名的寇准,虽然实际上没参与此事,也是把寇准贬为太常卿,出任相州刺史去了,谁叫你是实际受利者呢。

虽然李清对那个周公公,虽然相处不多,还是很有些好感的,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那个小太子,忍不住插嘴问道:“石将军可知太子是否被牵连?现下可好?”

石元孙看着李清轻笑道:“三郎放心,如今太子现下都好,皇上惟此一子,且今年亦不到十岁,此等谋逆之事如何会牵连到他,休要担心。”

既然太子没事,李清也就没什么担心了。

不过自己想想,也是有些心惊,丁谓和他交往也有那么几次,言谈下来也甚是投机,而寇准更是为他娶若英写过聘书的,周公公虽然那次是代太子行事,毕竟也做了他的主婚人,就连贬去杭州的王钦若,都与他扯得上关系的。

更加离谱的是,他李清还把一干清流官儿给得罪了,那晏殊还罢了,范仲淹怕也是要看李清不顺眼了。

幸好这次远离了京城,否则像他这么个小人物,随便往上面扯扯关系,人家寇准才是贬官外放,他李清怕就是要陪周公公人头落地了。

看来把大量的禁军放在京城里,还是有那么点好处的只有皇权才能调动军队,谁想造反只能远远躲到山沟里去起事,要是唐朝也像宋朝一样,长安城里也有那么十万、八万的军队,只要有那么几个带兵将领不同意武则天做皇帝,怕是这女皇也做不成罢。

见李清在那出神,石元孙问道:“这京城之事,三郎如何看?”

这能怎么看?要说这刘皇后不是有什麽篡位之心,总比那个颠颠道道信神佛的当今天子强吧,至于让太子登基,在李清看来就更是笑话了,不到十岁的小孩能懂多少国政?还不是给别人当傀儡来利用?

权利和美色一样,也是一剂毒药,拿在手上有几个能放的开?自古少帝必出权臣,那才是国之不幸呢,再说,李清怎么都沾了后世的光,他知道终宋一朝,有农民造反的,可没有朝臣谋反的,而宋朝的皇位交替一直也很平和。

李清还是慎重的想了想,方回答道:“清以为此次政变,能如此平静收场,乃是好事。”

“哦,那三郎不担心这皇后专权,日后必生大乱么?”石元孙问道。

这个李清就不担心了,他怎么都知道这太子以后即位就是宋仁宗,这大宋就是在他手里繁花似锦如烈火烹油的。

李清笑着摇摇头。

石元孙来了兴趣了,更是追问道:“三郎何以如此确信,不妨说了听听。”

李清总不能说我就是知道,因为我可是后世来的吧,想了想方说道:“皇后出身卑微,人心未必在她,今日得势亦是借圣上之名,且其家人中亦无可仗势之处,若要不轨,定难成事的。”

石元孙笑道:“莫非三郎不知唐朝武氏亦是出身卑微,声名狼藉,然终是代唐自立,此亦前车之鉴矣。”

李清也是笑道:“若刘氏不轨,将军答应否?”

石元孙冷笑一声说道:“三寸气在,定不叫她得逞。”

李清一拍手说道:“既如此,汴京十万禁军所在,若不能得人心,谁人敢反?如今太子尚且年幼,亦不能处置国事,待得稍过些时日,自然众望所归得登大宝,将军多虑了。”

其实李清好些话没讲出来,女的就女的,既然大家习惯了皇权,这女的总比个稀里糊涂的皇帝好吧,至少刘皇后不信神仙!

文心阁丫头手打

第一百三十章 杀人的想法

若风是个好听的名字,特别还是姓柳,让人一听的最初感觉就很好,不是个英俊潇洒,身怀绝技的江湖游侠,也应该是倜傥弄情,年少而多金的欢场浪子,就是个文士,肯定也得挥笔成章,诗酒风流的骚人。

至少李清是这么想的,何况小若风洗白白了,也是形神俊逸,才买的狐皮裘这么一裹,雪白的毛领托着修长的脖颈,再配上与年纪不相称的冷峻目光,整个就一个小酷哥,李清在若风身边转了几圈,心里不免有些嫉妒,怎么看怎么觉得比自己要帅那么一点点。

若英这两天有些神神道道的,找到自己的亲弟弟自然是高兴的,可听到老父已然去世又是伤心,哭哭都算了,只是这几天爱抱人,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若英基本上都是抱着李清,这李清有些不大习惯,因为平时都是他抱若英的。

不过李清忍了。

因为若英抱他弟弟的遭遇很不好,小若风对姐姐的抱抱从来没抗拒过,不过身子僵硬得象一块石头,比石头更寒冷的,是他看若英的眼光,象根钉子一样扎在若英的心里,最后总是若英讪讪的松开手,然后转头找李清补补温馨的感觉。

要说不理若英是因为这个姐姐不够尽心照顾他,那可就冤枉死若英了,若英在弟弟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小丫鬟,低声下气,俯首贴耳,连每说一句话,都是带着笑讨好着说的,李清看了心里有些不平衡,这绝对是媚笑,若英很少对他媚笑!

只是小若风从没有对他姐姐说过一个字,李清和他说话他还恩啊几声的。弄的若英背着弟弟就是泪水涟涟,晚上睡觉也是偷偷的哭泣,李清扳着若英肩膀宽慰几句,若风小小年纪。吃了那么多苦头,这下子环境变得太快了,总得有个适应过程。别着急,慢慢来,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话都没怎么说完,若英一翻身把李清抱在怀里,虽然李清平时也喜欢往若英胸口钻啊钻的,可别抱这么紧行不?波涛汹涌地透不过气啊。

李清并不怀疑若英是思亲心切认错了人。因为小若风的容貌很有些象若英。一个这么倔强的少年能让她抱。说明至少在心里还是认同的,至于为什么对若英那个态度,李清就只能猜测了,不过并不打紧,有地是时间。

按说若英的老父已经去世。而弟弟也找到了,李清他们来延州的目地已经达到。应该是可以返回汴京了,这地方李清觉得又冷,而且也没什么好玩的,可石元孙却告诉李清还是不忙着回去,一则黄河封冻了,船行不了,不如等开春黄河开了再走,二来这京城里的局势还是变幻莫测,尘嚣未定的,李清还是再在延州住一段时间再说。

告诉李清这些话的时候,石元孙依旧坐在那张老虎皮上,李清在对面的熊皮上坐得有些卷缩,没办法,怕冷,他房里可是弄了三个火盆,而石元孙地书房里只摆了这么一个。

石元孙有些奇怪,更准确地说,是有些愧疚,可他说地话几乎在李清那里等到什么反应,忍不住问道:“朝廷对李三郎天宇山助战一事不置评判,莫非三郎真不放在心里?”

怎么评判?赏我个官做?咱算个什么身份?没卷进官场是非里,已经是万幸了,最好是提都不要提我李清在延州干了什么,否则总会有那么些能人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这一换角度看,没准就有麻烦。

果然,见李清只是笑笑摇摇头,石元孙叹息一声道:“可惜,白日不照三郎之精诚,那些饱食终日,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如何明白战功乃是需亲历刀矢而来,居然有人妄议三郎寻衅闹事,有意挑起兵祸,不但无功,反欲降罪于你,所幸天子仁厚,并未准奏。”

天子仁厚?那天子怕是连清醒都做不到吧,李清和石元孙相视而笑,虽然书房也是极隐秘的地方,不愁有人听了去,可石元孙官场套话说的溜了,习惯可不是一下子能改掉的。

有人诋毁自己,这个是很正常地事情,要是给他封个官儿或者大加赏赐,那才是有问题,想他这么名声,要混进宋朝官儿行列,怕是得再跳次运河从头来过了。

李清想问石元孙的,是关于党项人地问题,党项人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朝廷怎么看待党项人,怎么个应对法,要问清楚,不仅仅是李清想用他记得的那些历史片段,为大宋尽点力,同时他也想解开自己的心结。

他是个汉族人,至少追那么个前三代他可以肯定自己是,如今也能说自己是个宋人了,可麻烦的是,他心底里认为自己还是个中国人,更加麻烦的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认为党项人也是中国人!

从他懂事起,就知道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高考的时候少数民族还可以因为民族问题而凭空加二十分,出去旅游到了有少数民族的地方他心里只有好奇,绝对没有仇恨过,他可不是宋人,他是中国人!虽然不记得党项族后面究竟是变成哪一个民族,可毕竟以后也是中国人。

要是民族矛盾都要你死我活的拔刀相向,以后中国能有五十六个民族?以后中国能有那么大的疆域?

所以李清的心态很是矛盾,就好比跑到了一个人的家里,娶了人家的女儿,可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这两兄弟性格不合,追求各异,为家产也好,为争家里的地位也好,闹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他怎么办?

因为其中一个哥哥和他关系好便帮着揍另外一个?

当然,他也不是想滥充好人,游牧民族嗜杀他不喜欢,游牧民族只掠夺不建设他不喜欢,游牧民族用刀和弓箭摧毁文明他不喜欢,比如虽然蒙古骑兵最后不仅灭了宋。还将铁骑一直践踏到了欧洲,他并不崇拜,这样的算是强者?它为后人留下了什么?

是整个中国文化,科技,商业等各个方面的大倒退。

李清很想为这个做点什么,哪怕是有一点点作用。

蒙古人的灾难现在是太遥远了。即便后面灭了北宋的大金国,现在女真人还在白山黑水间放牧,也不是要考虑的问题。北方的契丹记得是“檀渊之盟”后,与宋朝再无大地战事,只要李清不去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按照历史发展,北方似乎暂时不用太担心,唯有这党项人。算是大宋的牛皮藓了。

李清对党项人的认识。基本都来自于后世看地电视剧《西夏王朝》。而后世的电视剧可不是历史书,它老是要将历史搀杂在男人和几个女人之间扯个没完,李清只记得李元昊费了半天的功夫,总算是称了帝,然后便与宋人,契丹人打个没完没了。

而石元孙地回答。让李清更是郁闷得很。

首先石元孙很看不起党项人,因为到现在为止。虽然十几年没打过什么大仗了,可正规宋兵和党项兵对仗,还没输过一次,在石元孙的语气里,似乎党项人要不是有契丹人撑腰,宋兵随时就可以把党项人给灭。

李清心里不以为然,他记得的却是宋兵对党项兵可是屡战屡败的,可具体什么时候却是不记得,他便问石元孙,可知道有个李元昊?不知道?就是现在定难军留后李德明的而已。

石元孙不愧是边将,这个情况他倒是清楚,笑对李清说道:“这李德明有一子,小字崽理,现今才十五岁,听闻颇具文才,亦好冰书,然此子甚是张扬,每出行,从者百余骑,旗手开道,伞盖随行,少年气盛,行事颇不知收敛。”

看来这个肯定就是以后的李元昊了,至于评语则要分两方面来看了,少年气盛不如说是少有大志,行事不知道收敛不如说是桀骜不逊,所以才能城帝,既然是颇具文才,又喜欢看兵书,李清假装随意地对石元孙说道:“不知将军可认为此子日后必成我大宋隐患否?”

石元孙哈哈大笑:“此等蛮夷之人,稍许能通些文理,便可称为颇具文才,怕是还远不如三郎,只论兵书战策,顶得何用,三郎莫非不知纸上谈兵之赵括否?谅此黄口小儿,何能成我大宋只患。”

错了错了太错了,黄口小儿?人家可是胸才大略,即便是以后与契丹翻脸,契丹地铁骑也没能讨个好去!没办法,李清也不知道怎么向石元孙去说明,总不好说他料定李元昊以后必然让大宋头疼?要石将军问他为什么呢?神仙找他托梦?还是向他解释爱因斯坦地“相对论”去?

李清只好反问石元孙,“然将军亦以为这党项人于宋无碍么?”

这个石元孙倒不笑了,而是叹了口气才说道:“要论战,非是石某夸口,党项现今绝非大宋之敌,然李德明事宋甚是恭谨,朝中不欲战,怎奈此何?党项人常过边境劫掠,边军又少,防不胜防,定难一日不宁,大宋五路不安,常此以往,徒耗钱粮,亦是心头之患。”

李清又问道:“然将军可知党项人目前可控之地几何?士卒若干?”

石元孙笑道:“这党项人乃是游牧出身,男子皆有一战之力,控弦之士怕不有二十万之众,只装备简陋,与契丹铁骑相去甚远。”

打仗仅仅是靠武器么?

石元孙又道:“自大中祥符年间,党项人取了灵州,定难早非五州之地,如今又袭杀朔方节度使潘罗支而取凉州,扩地千里,然疆域虽大,地产贫瘠,不足为忧。”

李清听了心里却是一惊,他没去想石元孙的评论,更不会认同什么不足为忧,若是党项人现在就有那么大的地盘了,那么李元昊干了什么?

本来李清一直认为这党项人是李天耗的手里才发展壮大的,谁知道党项人现在就那么强大了?李清可记得这李远昊虽然与宋兵作战屡屡得胜,却是没攻占过宋朝地思念们领土,况且立了西夏国之后,那个辽国和它关系也是不好。并不会再为他撑腰。

莫非他干的事情就是称了帝?

人都有志气,宁为鸡头,不做牛尾,这也许是好事;不过这做了鸡头地。不过惟独他一人而已,莫非他称了帝,党项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生活幸福美满了?他要有本事。那就灭了辽,平了宋,这个结果李清倒也没话说,可就为了称帝这个虚名,弄得契丹人和宋人,都与党项人打个不亦乐乎。李清不觉得他就是个英雄。

真有胸才大略。至少得审时度势。党项人没有这个实力吞辽灭宋,实际上一直还占着劣势,称帝为了什么?说穿了,不过是个人野心罢了,说穿了。不过是一些虚荣心罢了,李清倒觉得这李德明才是个人物。不声不响地弄了那么大的地盘。

李清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虽然李清不敢肯定这方法就一定管用,但李清想试试。

他想杀了李元昊。

这世界有野心的人多,即便平凡人也做白日梦,可是有能力的人就少了去了,就是要做坏事,没能力地人想为害一方都难,而这李元昊是个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人,只是他的野心比能力大了那么一点点。

满足一个人地野心,便驱使成千上万的人为之付出生命,这个代价也确实太大了;毕竟李清知道,即便西夏国成立,李元昊称了帝又如何?除了党项人当他是皇帝,宋人契丹人会当他是皇帝?只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而正是这称呼才把宋,辽这脆弱的平衡给打破了,弄得彼此之间杀伐不断。

象李元昊这样的人肯定不多,杀了他!

杀了李元耗,那么党项人和契丹人之间也不会开打,那么契丹人不会因为与党项人的战争而损耗国力,那么,至少那个金想要崛起就没那么容易,那么,似乎北宋也就不会亡在金人的手里,就是苍茫之中皆有定数,李清相信,至少,一切都得推后那么几年!

至少不会死那么多人!

不管了,即便以后会有什么变数那是以后地事情,能为宋朝做得到这一点,李清已经觉得很可以安慰自己了,这想法在李清地脑子里还越来越强烈,烧得他在石元孙地书房里都坐不下去,他向石元孙告了退,匆匆走出书房。

出了书房,李清没回自己住的别院,他想自己静一静,若英现在一心想讨好她弟弟,总是没话找话讲,碰了钉子就要找他抱抱,他可不是嫌若英烦,而是现在确实要好好想想了。

想要一个人待待,也不是很容易,因为杨大自打他出了书房,就一直跟在他后面,只是杨大的确是个好跟班,根本不去问李清要去哪,只是尽责的跟着他。

尽管延州城与汴京相比,繁华程度都不知道差到哪去了,一出了府门,李清还是觉得街上人多了点,平时好热闹的他现在觉得任何一点噪音都讨厌。

石府后面有一个小山,并不高,因为山上也没什么景致好看,平时人就少,这时节寒风凛冽地,谁会跑山上去吹风,李清在府门前四出张望了下,转头就往山上走去,杨大本以为李清是出门办什么事情呢,不过心里就是奇怪,不过也没问。

山上确实没风景可看,整个延州城都是昏昏暗暗的,今天天气不怎么好,云压得很低,而风却是刮得很猛,尽管李清把狐狸皮在身上裹紧了,寒风还是想方设法地钻了进去,冷得李清直跺脚。

老这么吹风也不是办法,也根本没法去想什么事情,李清在山上转了转去,总算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那几棵树长得很是粗壮,至少李清蹲在那里没觉得有风。

虽然只是蹲在那里拿个小树枝乱画,李清脑子可是转悠开了。

想杀李元昊,即便算个好主意,但是只能才能杀得到?当然,李元昊现在年纪不大,那么个人本领就是再高,十几岁的孩子也是有限,可麻烦的是他随身都跟着百余个党项骑兵,这就很麻烦,不过老虎也都有打盹的时候,总会有机会下手的。

还要做的事情就是收集情报,得知道李元昊现在在哪?平时都常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才是防范最疏忽的时辰。

要想要情报,谁会告诉我这些呢?如今党项那边什么情况李清可是一抹黑,再有,即便找到了机会,谁去杀?

总不是我李清吧?我怎么才能混过去呢?

正想着呢,许是太入神了点,杨大走近身后都没察觉到,还让杨大招呼了几声,李清也没起身,回头看看。

杨大双手抱着块大石头站在后面,干吗?杨大要收拾我李清还需要搬石头?杨大却是笑着说道:“公子,但凡有事,也无需心急,不如坐下慢慢筹划可好?蹲久了,双腿血行不开,且天又寒冷,即便是坐,公子也不要在风里坐久了。

说的对,瞧人家这跟班做的多专业,坐在石头上的感觉就是比蹲着好,连思路就开阔些,杨大想是知道李清要考虑事情,把石头给李清放好后,依旧远远的站在一旁去了。

李清赞赏的看看杨大,这石头可不是一般人能搬得动的,他李清怕是抱都抱不动,毕竟是练武的人啊。

突然,李清猛然醒悟到,想什么想啊,这么多事情莫非都是他一个人去干?他得找帮手啊,黎叔不说了么?不管到什么时候,缺得可都是人才!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又见狼群

今天最高兴的无疑是安小哥,因为他在床上躺了太长的时间,着实闷坏了。

当然李清不是陪他出来的解闷的,若只是安小哥一个人闷了,李清会把他打发到风雨楼去,今天出来打猎,主要是想让若英分分心的。

关于若英父亲已经去世地消息,李清没有告诉若英,他不忍心。

当然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找到若英的弟弟,要不,若英知道自己地父亲已经去世,而幼弟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又下落不明,那肯定是要急坏了的。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有时候,隐瞒也是一种美德。

自己找可是漫无头绪,如今厢军,边军都在帮着打听,要是他们都找不到,李清更不知道该去哪里问了。

只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若英虽然没对李清表示什么,李清也看出若英的焦虑在一天天的加重。

刘叔与杨家兄弟也经常去军中打听,回来说是如今别说延州城里人人皆知救了清平寨百姓地李三郎,在找一个柳姓少年,就是周边三十六寨里,那些边军厢军们,也是逢人便打听,并没有不尽心。

只是有一个不确定的消息,说是好象一些发边的罪囚们,因与边民处得不怎么好,所以自己一群人单独立了一个寨子,只是那寨子前两年就被党项人攻破过,有些人被党项人掠走,还有一些人据说混过关口,逃到内地去了。

不是好消息,而且又不确定,李清当然不会去告诉若英,他想着要是实在找不着,便告诉若英她弟弟可能已经逃入内地了。

人总是需要给点希望的。

虽然天气很冷,李清心里十二万个不乐意出门的,不过总不能老把若英也闷在房里,即便这风月也有云消雾散地时候,停下来呢?李清和若英谈话也是尽量避开亲人这个话题,只是这个话题有如何是能避开的?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也就是希望一天天的渺茫,总不能眼瞅着小媳妇神情一点点的黯淡下去,所以,趁着难得的好天气,李清便提议出来打猎了,再说安小哥地伤也是好得快差不多了。

刘叔孙五这拨人也是闷的慌了,这四人可都是派来护卫李清地,李清自己猫在都统府里,人家也就守在边上。李清哄他们去风雨楼鬼混都不去,刘叔还哈哈笑着说:“莫非三郎是嫌我等碍眼么?我等自饮酒快活,可是一点动静不曾听闻。”

这话说得李清也有些脸红,伤好了么,自然精神头足一点,再说倩娘送地绿蚁酒确实是好东西。喝了龙精虎猛的甚是快意,若英有几次意乱神迷之时,想是声音大了些。

这有什么,大冷天儿又不能出门,小两口不多风月些,莫非坐一块互相数手指头?

这次出来打猎,排场比上次去场还要大,因为慕容一祯的手下又多了很多,上次天宇山一战,缴获的马匹不少,因为整个指挥都由厢兵升为了厢禁军。因此给他们留了一百匹马,这在厢军里可是不曾有过的,陈全也是见慕容一祯功夫了得,干脆就让他做马军都头了。

既然是厢禁军了,自然运粮的差使就不再干了,又不是边军,所以也不用去守延州周边的寨子,加上人员也没配足,所以整个指挥在这延州城里,反而是最闲的一群人。

这厢禁军的待遇可是厢兵的一倍多,又没差使,更兼与党项人想安无事多年,延州城里见识过大战地人并不多,所以这群厢禁军在延州百姓眼里,还是非常受尊重的,据说有那么些人在小酒馆与人争斗,吼一声:“爷爷在天宇山杀过党项人!”立时人家就罢手道歉。

李清听慕容说去,也是哈哈大笑,还就得这样!得到人家尊重也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没有荣誉感那还叫军人?至少李清相信,如果有下次上战场的机会,这群兵们是绝不会退缩半步了的。

好多熟悉的面孔,虽然与李清不大熟,可没几个不认识若英的。听说李清要初期打猎,整个指挥的人都嚷嚷着要跟去,无奈马就那么点,更有几个经过天宇山大战的老兵,本不是慕容这个都的,把补进来的新兵直接扯下马,抢了马便跟着跑。

只是虽说是马军,可实际的训练根本就没开始,好多兵骑在马上歪歪扭扭的样子连李清看了都笑,特别是出城门洞地时候,争先恐后的。掉下马来都有十几个人,只是守城的兵丁也是认识这班人。个个嬉笑着在边上看热闹。

带着这样一班人出去打猎,李清很有一股子黑道老大的感觉。那些兵们也很放松,一路上高声笑骂,你取笑我骑术差劲,我讥讽你动作难看,虽然杂乱不堪。可精神头都是很高,特别是那股自信,哪还是之前那群萎靡不振的厢兵模样。

不管以前怎么样,经受过血与火的考验,就是男子汉,就是军人!

若说这边关之上,一听起党项人,多半还有些害怕的,可这群人例外,上哟仪李清一出城便提议向北,没有一个有异议地,党项人是个鸟?

因为是出去打猎,即便骑马,速度也不是很快,不过这队伍要在别人眼看来,实在是不成样子,几个弓箭手簇拥着孙五,想是讨教些技艺;还有两个兵拿着杨家兄弟的宝剑在追打,安小哥腿上有伤坠在后面,居然还有七,八个兵在陪着他。

刘叔跟在李清身边,马鞍上插着他那把厚背朴刀,越往北就越接近党项人的地盘,可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如今这群人可全骑着马,就是开两句玩笑也不打紧,何况人家还是憋着斯文上前问话。

李清一直在和慕容说话,他对慕容一祯很有些好奇,江洋大盗?江洋大盗能受过这么好的教育?李清还有心的掉些书袋子,说话间偶尔扯出些圣人语录什么的,这慕容一祯也是对答如流,功夫好不奇怪,可刘叔告诉李清了,那慕容的枪法可是战阵上的招数,和寻常武人根本不是一路。

只是毕竟在马上,说话也得高声,很多话不方面问,李清想着有机会得找慕容单独聊聊。

初冬的陕北,即便依旧是寒风料峭。可明媚的阳光一照,还显出几分妩媚,不少的常青树木,虽然叶片没有那么葱绿了,还是让人觉出勃勃生机来,还是要有树木的好,李清在马上感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这绿化工作上做做文章的,虽然怎么着手现在还是却无头绪,不过要是能做出点成绩,这才是造福后世地大事情。

不说他正在那乱想呢,杨大原先带着几个兵丁远远地跑在前面了,这时候见一个宋兵打马从前面跑来,神色很是匆忙,赶到李清跟前一勒马,并没有对自己的顶头上司禀报,而是冲着李清一抱拳说道:“公子,前面发现党项人!”

说的声音不是很大,可在这群人总一下便传开了,四散的宋兵都围拢过来,李清往大家脸上一瞧,好家伙,全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看样子就等一声令下便要冲杀过去了。

虽然宋兵的气势很壮,不过李清可不想无缘无故的去打那么一战,打了就得死人,虽说怕死不当兵,可总得有个目的吧,上次要不上见着党项人劫掠了那么多宋朝百姓,李清见着党项人第一个念头也许是好奇,这第二个反映肯定就是远远的跑开。

李清举手虚按一下,示意大家安静,便问那报信的宋兵:“党项人有多少人数?可全是骑兵?你可看清他们的装束如何?”

那宋兵的表情有些古怪,吭哧半天才说:“人数也有百十来个,不过没有几匹马,看装束不象是士卒。”

李清还没反应呢,边上一个矮壮的宋兵恶狠狠地喊道:“管他是不是党项兵,他们平日过来劫掠,杀了我多少大宋百姓,只要是党项人,杀了再说!”

李清转头与刘叔交换了下目光,既然不是党项兵丁,应该危险性就几乎没有了,何况还没有什么马,虽说党项人个个拿起武器就是战士,可没有马他们就算少了一半的本领了,自己这边人数也少不了多少,应该没问题的。

再说,这个季节,一群没有马的党项人,他们跑过来做什么?终是想看个究竟的,李清问慕容一祯:“不若前去看个究竟可好?”

那慕容一祯听说前面都是些没有马的党项人,何况都不象是士兵,怎么会有不同意见,在马上对李清一抱拳,笑道:“慕容但听公子吩咐。”

此时安小哥也赶了上来,李清想让若英与安小哥一起留在后面呢,若英也不做声,看样子是不愿意,安小哥可不干了,高声说道:“公子,小地不愿意留在后面,这腿上的伤还疼。正想杀几个党项人,出出胸中这口闷气。”

随着杨大跑在前面可有好几个人呢,此时只有一个返回,李清有些担心他们人少,别寡不敌众出什么意外的,也懒得和若英,安小哥再去计较,一拨马对刘叔,孙五说道:“我们前去看个究竟,杨二哥在后多多照应。”

心急催马就快些,不多时便看见前面一个山冈上,杨大带着几个宋兵正立在山冈上指点谈笑呢,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李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是不明白杨大为什么见了党项人,居然还这么轻松,一催马也是来到山冈上。

一来山冈上,李清一看,才明白杨大他们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了,看热闹怎么会不开心?

不远的山坡下,果然是一群党项人,只有寥寥数人骑着马,还有几挂大车,车上堆着些枯草,还赶着一群羊,人数最多也就百来个;那些党项人围成一个并不太规则的圈子,把羊护在当中。

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这群党项人遇到危险了。

人群之外,东一群,西一堆的,或立或坐,数目也怕有百十头上下,这动物李清可熟悉,老朋友了,是狼!

只听边上一个宋兵手指前方,高声叫道:“你看,你看,那几头狼攻进去了,这下可防不住了。”

李清也跟着手指地方向一看,果然几头狼趁党项人围得不密实,窥个空子便串入羊群里,羊群里有了狼,自然是炸开了窝,四散逃开,几个党项人匆忙赶过来,用木棍驱赶狼,只见一个党项人一棍砸在狼地头上,那狼在地上,那狼在地上一滚,顺势又爬起来跑开了,想是这党项人没什么力气。

只是之前羊群炸了窝,党项人照应不及,有几只羊跑出了这个圈子,其他十余只狼一拥而上,转眼便咬死拖跑了;就那么几只羊,狼群当然不会退,还是四散围着这个圈子,一瞧着有机会便向圈子里从。

李清也看出来了,这些党项人虽然发式古怪,让李清从远处分不出男女,可从他们的行动中就可以感觉出,就算不是女地,也肯定不是精壮的汉子,何况还有很多都是身量瘦小的孩童。

要这么耗下去,党项人的这群羊肯定是保不住多少的,怎么能和狼比耐心。

冬天可是动物都不好过的季节,羊不吃草得饿死,狼不出羊也活不了,这时节能捕捉的食物也不多,狼群上哪才能找到这么一大群地羊,看来它们怎么都不会放过。

若说本来这群党项人虽然不是很健壮,可一百多人围成个圈子,按说也能支持一段时间地,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

之前叫喊着要杀党项人的宋兵现在都骑马立在山冈上谈笑了,看来有狼群代劳他们也不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戏。

只是党项人也发现了这群宋兵,本就没隐藏行踪,这会一大溜宋兵骑着马立在山上,连他们的笑声都隐约能听见,本来和狼群党项人还想斗都耐心的,如今宋兵一来,党项人心里应该是有些发虚了。

远远看去,几个象是领头之人的,高声叫喊着,那群党项人护着羊群,急急向北退去,而狼群也是亦步亦驱紧紧的跟上。

本来要是围个圈子,这群党项人还能勉强护卫住地,一移动就不行了,那羊毕竟不象人那么听得懂话,何况还是急行,这个圈子慢慢变得有些散乱,有些地方照应不及,漏出了些无人照应的地方,而边上的狼则三,五成群往空子里钻.

如果要是李清在那边,他肯定会选择放弃羊,先保人要紧,可那些党项人不这么想,死命的护着羊,有羊被狼叼着.便马上扑过去与狼厮杀;就是要护羊也不能这样啊,应该尽量护住大多数的羊群,而少数几只羊就别管才行.

看来这党项领头之人不太懂兵法,这边看的宋兵也是大摇其头,李清看着有些担心了.狼可是很有组织性的一种动物,现在还只是出动一小群四处骚扰,狼群的主体还没动呢.

这些党项人也是太不行了,就那么二,三十只狼便把党项人调动的左支右拙,眼看队伍越来越散乱,这时候响起一声凄厉的狼嚎,那些本来懒洋洋跟着,没参与进攻地狼象是听到冲锋号角,从四面八方向人群扑去.

很快,党项人原本围地散乱的圈子已经不复存在了,近百只狼把羊赶得四处奔逃,可党项人依旧没有放弃努力,拼死和狼在搏斗,有些羊已经给狼咬得奄奄一息了,还是不肯放弃.狼叼着样地脖子,而人就扯住羊腿,象是在拔河,更有人拿着棍子追打那些狼.

自然界最凶恶的动物,其实应该是人,大部分的动物,甚至包括狮子,老虎这样的猛禽,一般情况下还是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你侵害了它的领地,威胁了它地生命。

狼本身就是要吃羊的,否则它们怎么活,既然人要追打狼,野兽就是野兽,即便家羊的狗进食的时候,你要靠近它还会凶两声,何况是野外生存的狼,自然便会反击.

随着几声狼嚎,正在追逐羊群地狼此时一反常态,与那些党项人搏斗起来.而刚才那些为了护羊而追逐狼的党项人忽然发现,现在自己反成了猎物了,可仅凭手上的木棍又怎么顶得住狼的进攻,何况,与狼一比,这些人显得相当没有纪律性了,越没有狼那么协作.

五,六只狼围住了一个健壮些的党项人,这人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高大些,而且他手上拿的不是木棍,而是为数不多地几把刀,这个人李清他们也注意到了,之前已经用刀砍翻好几头狼.

只见一头狼纵身跃起,面对他只扑过去,刀光一闪,这狼被劈翻在地,而后面扑上的狼前爪搭住他的肩膀,他左手抓住狼爪,扭身一甩,将后面的狼远远地从身前甩出去,而此时早有一只狼一口便咬在他的腿上,他挥刀正要劈下,另一只狼飞身跃起,一口叼住他的手腕,连人带刀扑倒在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找帮手

有人在歌里唱到,孤独的人可耻的。

李清便是可耻的。

自来到这大宋他一直都是可耻的,虽然他很不想这样,可他能找谁去说真心话?

有人说,当一个男人心里有了真正的秘密,才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那么李清可算是熟透了的,因为他的秘密太大了些,甚至睡觉的时候的,还要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说梦话。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李清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来了大宋这么时日,要说朋友也是交的不少,而真正能推心置腹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即便他对柳七可以说是倾慕已久了的,可交往的时候,还是很小心的保持着距离。

因为他怕自己不小心露出些马脚来,毕竟在后世里生活了那么些年,总有些小习惯是很难改掉的,比如,坐的时候老爱翘二郎腿。

等到他自己想做点事情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孤家寡人,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豁然才发现,他现在手头上能用的人,居然只有安小哥。

而安小哥又如何能帮他行那些所谓的大事?想杀李元昊,那得做多少水磨功夫,动用多少人员才行,而自己上哪去找人?

好不容易想做一件大事,顷刻间自己浇自己一盆冷水,李清很有些灰心,灰心了就心情不好,而心情不好居然破天荒的想要喝酒,这在李清可是第一遭。

要喝酒当然要找对人,不是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么?

于是李清便坐在刘叔的对面了。

打下首相陪的。是慕容一祯,因为这酒馆就在他地兵营边上,而刘叔之前就在他的兵营里。

李清老闷在家里不出门,都统制府里似乎也不需要四个人守着趴窝的李清,所以刘叔便出逛逛,而每次都逛到陈金的兵营里来,刘叔就是喜欢和这些兵卒们在一起混,言谈笑骂间,仿佛又回到当年跟着王大将军拼杀沙场的时候了。

杨大现在对刘叔很是恭敬。在刘叔面前丝毫找不到当日那个居傲剑客的影子,把李清带来找刘属之后,杨大便告退去找杨儿。李清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几个在这里已经是常客了。

就那么短短几天功夫,看得出刘属和这慕容一祯的关系已经很熟络了,否则李清说想喝酒,刘属也不至于把慕容一祯也叫上的。

看着李清连喝了两碗。刘属只是轻轻一笑,也不去询问李清为何事烦恼,自顾自的和慕容一祯聊些军旅趣事来,倒是慕容一祯很有些担心李清,一边和刘叔说话一边注意李清,见李清喝到第五碗了,忙摁住李清地手,说道:“李兄,这酒入愁肠愁更愁,有甚烦心之事,何不一吐为快?”

李清苦笑道:“万事哪堪忧,知己问何求,我则异其趣。一醉解千愁。

慕容一祯对李清一拱手说道:“一祯乃一罪囚耳,不敢当知己二字,向日蒙李兄不见弃,于开封大牢内,救小弟于濒死之际;本以为相报无门,天幸李兄亦来到延州,若李兄有事,一祯绝不敢辞。”

李清也斜着眼看看慕容一祯说:“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么?杂们两清了的。”

慕容一祯郑重的说道:“这救命之恩,如何可说清便清,莫非李兄嫌弃一祯?不愿与我相交么?”

李清扬头一笑道:“好,好,不清便不清,一祯老弟,为我救了你,你又救了我,咱们先喝上一碗如何?”

居然李清还是拐到了喝酒上面,慕容一祯早看出李清不算是有酒量地,这不,眼圈都红了,还端着碗要喝,不由得眼望着刘叔,盼他劝上一劝。

刘叔也是慢条斯理的说道:“公子,老汉倒要多上几句嘴,还望公子见谅。”

李清将手一挥,“什么鸟公子,刘叔直呼李清便好,若不成唤做三郎也行,刘叔有话旦说便是,杀党项人时如此痛快,如今怎么婆妈起来。”

听了这话,刘叔也不介意,只是一笑说道:“老汉倒要来猜猜公子烦心之事,若是猜不对时,公子再喝如何?”

“你猜,你猜!”李清听了这话倒笑了,你要能猜出来,才是见了鬼了。

“素问李三朗专喜吟风弄月,不爱与官场中人应酬,这烦心之事,断不是为了朝廷没有封赏而来。”刘叔道。

当然不是,就是为避祸才来的延州。

刘叔自己倒抿了口酒,方说道:“若英娘子近喜逢幼弟,虽此子性子略有些乖张,然毕竟年纪弱小,假已时日,必能彼此亲近,李公子也是经历颇多,亦不会为此事烦心。”

这个李清就没怎么太担心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真诚相待,李清倒不怕小若风以后就与他们这么生疏下去。

“李公子行事率性而为,虽嫌略不通时务,但些须小事,亦不能令公子如此烦心,此事必是公子难以解决的。”

这句简直是疯话了,好解决还用烦心干吗?李清对刘叔一点头说:“刘叔接着说,否则我可要饮酒了。”

“万事不堪忧,只恐关心耳,今日那石将军亦在府中,想必此事与石将军有些干系地。”刘叔接着说道。

李清点点头,确实是有点关联,刘叔一笑,接着说道:“石将军乃边关大将,这延州要紧之事无他,虽则老汉不明公子为何烦心,然此事必与党项人有关。”

吆,这老头还成精了,虽然说的不对,但确实是党项人引起的。刘叔不去给人算命还真是可惜了,李清正待摇头否认,刘叔却端起酒碗对李清说道:“若此事真与党项人有关,能令公子烦心如此,老汉倒要敬公子一碗酒。”

可以喝酒了,李清也不想去否认了,再说本来也就是和党项人有关,喝!

刘叔喝完笑道:“公子何须烦心的,这党项人之事。虽在边关,实在朝廷,公子要思虑解决之法。还是回汴京之后再从长计议,不在此一时。”

说得对,人家党项人也是经营了好几百年地,一代一代人的努力,如何是他李清就妄想就这么轻易解决的了?不知道得动用多少人立物力。他干吗去发愁!他能有几两骨头?再说,李远昊就是那么好杀的?

想到这不由得心里一轻,也是,何苦将一个那么大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这心里轻松了,连酒都醒了不少,李清笑对慕容一祯说道:“那日放走那些党项人,想必兵卒中有人心中不满,未知有何说道。”

慕容一祯一笑。还未答话呢,刘叔在一旁哈哈笑道:“公子也是太过婆妈,公子既非军中之人,那些军士为何遵你号令?既遵你号令。又管他服是不服,边关之上,人命如草芥耳,今日放得,明日便杀得,有何可说道。”

慕容一祯也笑道:“那日李兄行事,与平素大相径庭,一祯也是有些奇怪,为何公子瞻前顾后,毫无杀伐果断之风,天宇山遇党项骑兵之时,李兄说战就战,莫非是那党项小儿令李兄失措否?既如此,放便放了,又管旁人说话做甚!”

刘叔拿眼睛盯着李清看了一会,对慕容一祯笑道:“天宇山一战,乃是公子初次杀人,因此心内有些纠结,亦是平常,公子亦非军旅中人,这延州不是公子久居之地。”

李清听了这话,也是有些黯然,刘叔这话只说对了一半,真正让他触动地,不是他初次杀人,而是他第一次看着人被杀,而且距离是这么的近,那刀光挥过之后,鲜血四溅,还有临死前的惨叫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刘叔说的对,李清是不太适合军旅生活,还是尽早离开延州地好。

李清转头对慕容一祯说道:“这边关之上,也了无意趣,且李清以为,与这党项人近年亦是无甚大仗可打,一祯想要谋个进身亦难,莫如待李清与石将军讨个人情,放你脱离军伍,随我回汴京可好?”

那慕容一祯听了这话笑道:“李兄就不顾忌一祯乃江洋大盗出身?与李兄相伴,没得坏了李兄的名声。”

李清哈哈大笑,我还有个什么好名声?充其量不过是爱寻花问柳的风流浪子罢了,这慕容一祯看来还不知道我李清啊,要是知道了,怕是还要嫌弃我了。

李清笑道:“交友乃是论心,何重名声,况且你这大盗怕是亦有内情地,成与不成,请群一言,李清好歹要找石将军讨了这个人情过来。

刘叔也在边上帮腔道:“公子或许非是成大事之人,然心地却颇为坦荡,却是个可相托之人,一祯不妨思量下,且这军中进身,亦是不易。”

可这慕容一祯还是摇摇头,李清心里很是失望,用心是要为自己找几个帮手之人不错,可再怎么说也比在延州做一个都头强吧,一个都头算得个什么官。

还是自己没吸引力啊,也是,没准人家就想着加官进爵的,自己都还是个白身,人家不愿意也是正常的,那慕容一祯微笑着慢慢说道:“李兄有事,只需吩咐一声,一祯断无退缩之理,然脱离军伍之事,却是无需再提。”

李清心里可有些生气了,推托便推托好了,他李清也不会太见怪,什么叫我吩咐一声,你在延州,我在汴京,你就是不退缩,我有什么事情要找你?莫非叫你买硝石么!

谁知道慕容接着说了句,“陈指挥使因功调入禁军,随行入京人等,便有我一祯在内,李兄若有事相召,怕是顶着个禁军名头行事,或许方便的多罢!”

文心帅猪手打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走马卖解(一)

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可李清还就是不想起来,只是今天在被窝里睡着有些无聊,人就是这样子,若英这几天老抱抱,他觉得有些不习惯,可若英不在被窝里了,还怪想的,自入冬以来,李清早上赖床已经是习惯了,当然,若英的抱抱是要重新习惯的。

起来干吗?又没有早饭吃。

这可不是在自己水云庄,李清没好意思要求提供早饭,毕竟是来这做客人,人家一天都是吃两顿,就他要求吃三顿,提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况且他又没事可做,纯粹就是个闲人,吃那么多人家背后要嚼舌头的。

若英倒不是不愿意陪李清在被窝里腻着,况且她这夫君还就爱在早上找她腻歪,三郎说了。早上有早上的好处。睡了一觉龙精虎猛的。那啥质量要高一些,大白日的要做那羞人的事情,若英本是不愿意地,可好女也怕缠男,腻啊腻啊也就习惯了。

不过今天可不行,昨儿晚上倩娘过来了,盛情邀请若英带着小若风上风雨楼玩玩,不知道怎么着那个平时对她冷若冰霜的弟弟,竟然答应了倩娘,这让若英很是开心,能带着弟弟一块出去玩,亲近一下,这可是做梦都想着的事情。

只是这三郎怎么劝都不肯起来,还说要让若英和她弟弟单独多亲近亲近,他毕竟隔了那么一层,还是不掺和的好,若英知道那不过是找赖床的借口,不过担心若风在外面等得焦急,也是赶紧梳洗打扮完带着若风去了。

若风同意上风雨楼,很出李清的意料之外,这小酷哥虽然对他还保持着那么基本地礼貌,问五,六句会勉强的应上一声,对若英可是一直冷眼相对的,就没理睬过一次,想起来李清还有些得意;这个尊神肯定不是若英能请得动的,莫非是倩娘的魅力大?

这倩娘要是年轻个十来岁,应该也不错。不见如今都是风姿卓然的,能请得动若风,莫非这小酷哥小小年纪便知道好色了?只是要论容貌好看,怕是还比不上若英,当然,若英是他姐姐,这个可不能扯到一块去,是原则问题。

倘若不是好色,那又是为什么?倩娘比若英不过是多了几分成熟韵味罢了;成熟韵味?对了,怎么到了宋朝智力都有些退化了,一天到晚想着如何与宋人一致,怎么连弗洛伊德都给忘了,绝对是“恋母情节”。

不知道倩娘会不会也给小若风来个抱抱,若英虽然也算是身材不错了,毕竟还是年纪小。怕比不上倩娘地抱抱有味道,不过虽说倩娘有成熟韵味,云三娘可就一点不比她差,虽说年纪小些,女人味那可是十足的,况且还年轻貌美那么多。

不知道谢大娘现在好不好,这寒冷的天里,秦时楼还是那般好生意么?李清忽然想到了月娘,怎么说都是与自己春风一度过的,只可惜那日喝多了酒,月娘怎么个风情法却记不得太真切了,可惜,美好经历可是人生的一大财富啊!

弄掉了财富当然李清要心疼一下,况且早上腻歪的习惯已经养成了,睡的龙精虎猛的居然无处施展,而且怎么想都想不起月娘的风情,这赖床都赖得有些懊恼了。

忽得听到外面有人轻轻叩门,李清正不高兴呢,一把抓过被子蒙在脑袋上,过了一回门帘一响,小兰怯生生的叫道:“公子,公子你醒醒,安小哥在外说有事相请呢。”

安小哥找我能有什么事?李清探个脑袋看看,屋里火盆许是烧得旺了些,小兰的脸蛋闷得红红的,未施粉黛的样子今天看起来就有些特别了,依稀有些妖娆,李清说道:“去,告诉安小哥,若无紧要之事我一会便起来,到时候再说罢。”李清心道,小兰你可别再来了,再来我可是要犯错误的了。

可不一会小兰还偏一掀帘就又回来了,李清有些火起,可小兰说道:“刘叔也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有位慕容一祯的人,在府外求见公子。”没法,有火李清也没处发,只是对小兰挥挥手说道:“你且出去告知,我少待便出来。”

虽然小兰是贴身侍侯的丫鬟,就是睡觉也是在李清他们的外间,中间只一门帘,不过帮李清穿衣服可是若英地专利,不能若英不在了,让别人侵犯专利权了去。

刚刚起身穿衣完毕,小兰端来盆热水侍侯李清净面,别的倒还算了,有人侍侯着,李清过得也算是养尊处优。不过现在条件再好,也没处找塑料牙刷去,这猪鬃刷牙地感觉总是怪怪的,况且这净牙水一股子药味,比牙膏味道差远了。

出了房门一看,何止是刘叔也在外面,杨家兄弟和孙五也都人齐着呢。李清见状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那慕容一祯现在何处?”

刘叔一边笑道:“公子莫急,并未出得甚事,只是城外来了些走马卖解的乞颜人,此次规模极大,一祯怕公子闷得慌,特请公子出城一观。”

走马卖解?这卖解李清还大致能猜出个意思来。加个走马是什么意思?刘叔边将李清的马牵过来,一边解释道:“这走马卖解乃是一种马技。因北人善骑,于马上表演技艺,煞是好看,因此请公子过去看看的。”

李清哦了一声,又问道:“可是汴京瓦肆之中的杂耍相类么?”

刘叔笑道:“这走马卖解不凭技艺收钱,原本只是要卖马的,为吸引人众观看,以示马好,故为之戏耳。”

这个李清可明白了,不就是和卖大力丸一样么?不同的人家是表演马术而已,只是李清还是有些疑虑,党项人也好,契丹人也好,不是一般都控制卖马给大宋么?怎么还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卖?

刘叔只是淡淡的答道:“今岁天寒,想是契丹人那边遭了灾而已。”

做了官儿,气度果然就有些不一样,虽然是都土这么不入流地小官儿,连石府的家丁根本就不让他进去,可是身后也是跟了几个人,这感觉就是不一样,连慕容一祯都显得气宇轩昂起来,一见李清出了门,慕容一祯抱拳笑道:“一祯扰了李兄清梦,还请勿怪才好,只是听闻乞颜人的马技与别不同,恐李兄错过了,故此过来叨扰。”

慕容一祯身后跟着的几个宋兵也是熟人了,李清微笑着一一点头示意,有着玩能想到我李清,也是一份心意了,李清怎么会怪罪的,只是这慕容一祯的言行,让李清有几分好奇,叫李清一声李兄纯属平常,他也不到叫李清三郎的年纪,只是自称一祯却是非同寻常了。看来这个大玩具肯定是别有来头的,可惜没个机会好好问问。

要探听人家隐私,那可不是张嘴就能问的,得有合适地机会,还需要合适的气氛。否则,就要算是少教养的了,李清就一直没找着这么机会,上次喝酒本来算得上是一个,只是李清又是第一个趴下,问周公怕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的。

没说错,规模果然是很大。难怪要到城外来进行,怕不用一千多马;李清在汴京城里也看过马市,虽说中国自古就有相马一说,可人家游牧民族的做事就是爽快些。把千多匹马分成七八堆儿,都有人带领,在旷野上来回奔跑,这马好不好一看便知。

站在高处观望的延州百姓怕不有万人之多,忽地喝彩声四起,李清也连忙打马跑上个土堆,向马群中看去。

很多乞颜人在马上做着各种动作,而其中最显眼的,却是一个红裳的骑士,马蹄翻飞,边上是奔腾的马群。忽然这红裳骑士在马上来了个倒立,裙裾翻飞,露出了葱绿的那么一双秀鞋,原来还是个女的。

只见这女子身形一晃,整个身子倒立着直直的从马上摔了下去,围观的人都是惊呼起来,这时候只看见奔腾的马蹄,哪里还有那红裳女子的身影,正在大家东张西望的时候,那红裳却在马的另一侧飞扬起来。

李清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只那么一匹马。这个动作也不算是太凶险,可前后左右都是奔跑的马,稍有不慎,这一群马奔驰中如何能收得住脚步,那可要丧命在马蹄下的,果真是艺高人胆大。

可这还不算完,跟在红裳女子身后地马不下百余匹,那女子放慢了速度,将自己坐骑没入马群之中,右手扯住另外一匹马的鬃毛,然后轻轻一跃,已经是骑在另外一匹马上,这般出神入化,身形轻巧,李清看得是嘴都合不上来。

练了那么久地马术,李清现在能够纵马急行,还自以为算得上不错了地,与人家一比,那可是天上地下了。要知道人家骑的马是既没有缰绳,也没有鞍的,要换李清上去,保准哧溜一下就得到马屁股后头了。

而那红裳女子的身形也是越来越快,在马群中不停的纵跃,身上的衣服象一团红云一样在马背是翻滚,直是把这奔驰的马群当做平地了,想跳便跳,随着她的身影晃动,那喝彩声也是震天价响了起来。

这群马远远的兜了个圈,然后直朝人群这边跑来,此时红裳女子却是立在马上,身子随着马的脚步微微起伏,却是稳如泰山一般,行到近前,那女子有手抚胸,头一低,对着人群鞠了一躬。

这群马正从李清立的土堆边擦身而过,就那么匆匆一觑,更是惊讶了,适才明明看见这女子钻入马腹之下,这马蹄翻飞的,溅起尘土无数,而这女子身上,似乎纤尘不染,连那双秀鞋,也是绿得晃眼。

只是这么看了这女子一眼,李清心里却是一惊,正想转头去问问刘叔呢,另一群马跑了过来,李清被马上的骑士吸引住,也顾不得去问刘叔了。

其实这马上根本就不是一个骑士,一个人在马上倒立着。两脚叉开,两脚之上横着块木棍,木棍上却是还倒立着一人,身形看上去象是一个小孩,倒不是他们的倒立能吸引李清,而是这马奔跑地速度和李清平时催马急奔并无二致,而且边上也还是一群马。

这把李清看得直摇头,按说后世里杂技李清看得也不少,马术也很多,可李清记的在舞台上表演的马跑的并不快,要和眼前的速度比,那简直算是在走路,这年头身上可没栓保险绳啊,何况要是摔下来,并不是鼻青脸肿就算了的,要是真摔下来,后果肯定是被马踏如泥。

后面接踵而来地,是几个年轻地小伙,开始却并没上马,而是在马蹄之间疾行,忽而一矮身,竟是从奔跑中的马腹中穿过,围观的人是一阵尖叫,李清早看的眼直直的,连喝彩都给忘了。

只见一个小伙跃上马背,左手一拍马臀,右手一把抓住奔跑中的另一人,人借马势,竟是把那人扯得飞了起来,而马上之人腰一拧,手一扬,将那人抛飞出去,却是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匹马地背上。

旁观的人已经扯着喉咙叫好,李清却在一直不停的摇头,娘个乖乖,这也水平太高了点,难怪说是马背上地民族,这在马背上如此得心应手,真让人叹为观止了。

而随后看到的表演,就不仅仅是马术那么简单了。前面骑马地人将一个彩球高高抛起。后面二,三十步外是另一个骑士张弓搭箭,弓弦响处,正中彩球;而前面的人还在不断的抛彩球,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到了后面,更是四面八方的扔,后随后地骑士这箭也是连珠而发,把那些彩球一一射下。

这个李清看得就有些心惊了,若是前面的表演只是做玩耍的小技巧的话,而这个,就是战场人用得着的真功夫,李清转头去看看孙五,而孙五眼睛已经是眯成一条线了,眼里精光绽现。

唯有刘叔,依旧是笑嘻嘻的看着,好象并没放在心上。

千多匹马,在个方圆十里的大舞台上纵横驰骋,而那些卖解的乞颜人也是各显神通,在马上做出不同地惊险动作,李清从没见过这么惊险地马术,也从没看过这么大的舞台。

喝彩是不会了,李清现在只会摇头,和吃摇头丸一般。

转眼间几群马汇成一股,速度也慢了些,那些乞颜人都是立在马上,更有两个吹起了笛子,曲调悠扬婉转,吹笛者也是姿势飘逸,而红裳女子这时却在马背上翩翩起舞,形态卓越,望之状若神仙。

李清摇摇头,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服不行,要是服了,只是心里又怪不舒服的。

这时候李清才想起之前有事要问刘叔的,“敢问刘叔,这乞颜人乃何许人也,现居何处?从属何方?”

刘叔答道:“这乞颜现居漠南,从属契丹,这何许人老汉却答不上来。”

李清沉思了一下,换了个方式问道:“这乞颜可有别名?他们打哪来?”

刘叔见李清问得郑重,也是思索了一番才答道:“这乞颜人据说从极东处而来,详情老汉也不知,别名有否亦不清楚,唯知晓乞颜与那泰赤乌有一共名,唤着鞑靼,又唤着蒙古。”

果然是蒙古人,之前看那女子行礼,李清就有些怀疑。而那种服装更是加深了这个怀疑,可因为李清也不知道契丹人现在穿成什么样子,所以也不敢确定。

看人家的马术,看人家的箭术,李清也知道,现在除了他,没人会把这些蒙古人放在眼里,连女真人现在还没造反呢,如何轮得到蒙古?李清想到这忽然一笑,不知道那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生了没有,现在跑去杀他怕是比杀李元昊要容易的多了。

看来还是鲜血能改变人,不论前世今生的,他李清什么时候动辄就想杀人了?这样可不好,没准心理会变扭曲的。

刘叔见李清听了他的回答,却是自言自语笑开了,心里也很是纳闷,正想问个究竟呢,却没注意那群乞颜人正朝他们驻马的土堆过来了。

远远的便听那位红裳女子笑道:“这几位官人请了,既蒙诸位前来捧场,我等族人愿意送马一匹于诸位,不知道哪位好汉愿意下场套杆?”

这话一出,看得出慕容一祯及刘叔都有些吃惊,李清虽然在别的时务上不行,可这种商业伎俩却是见得多了,虽然延州也是上万人出来观看,也有不少人衣装服饰华丽的,可一群人个个都是骑马,就唯独他们这群人了。

李清不敢说自己在人群中有什么出众之处,可他边上都是什么人?杨家兄弟是剑客,孙五是神射手,刘叔更是个杀星,至于慕容一祯么。不论他是何出身,江洋大盗可不是白说的,能没有一些出众之处么?就往马上这么一坐,那股英气李清觉得自己就远远赶不上。

奇怪了,这个江洋大盗身上怎么会有一股英气呢?应该是匪气才对啊!

要是那些乞颜人连这些都看不出来,如何跑出来混饭吃?

既然是送马,不要白不要,李清也是笑嘻嘻的对众人说道:“不知哪位好汉,愿意下场套杆?不过话说在前头,谁套地这马都得归我!?

小若风还没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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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也露一手

王有所好,下必效焉。

所以楚王好细腰时,宫中多饿死,如今国朝崇道,自然道士们巡游四方,倍收尊敬;李清对道士的印象要比和尚们好的,不仅仅因为是喜欢老子的《道德经》,他觉得至少道士们象个出世的样子,不会满街端着个钵盂找人化缘。

中国神话小说里的人物通常都带着几分尘烟气,不说猪八戒这号神仙看了妹妹便挪不动腿,就是见了嫦娥仙子也是要上前调戏一二,实乃是我辈之楷模,吕洞宾,张果老爱喝酒,就象和文人一样,喜欢卖骚,没事就来个“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眼前的这个妙玄也是比较可爱,一副邋遢打扮姑且认为是眼球效应也好,可实际作用的确不小,因为边上是个美貌的小道姑,若只是美貌还且罢了,偏偏宝象森严中还带着几分烟视媚行,一眸一笑都牵人肠;与那邋遢妙玄站在一起,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坐在妙真的对面,总是有意无意的,李清的眼光要和人家对上几次,那妙真也只是低眉敛目,嘴角微微带着笑;要不是一开场这两道人便故弄玄虚了一番,说不准李清还真着了道了。

端庄贤淑中又透着些萎靡的意味,而且又是出家人的身份;男人吗,其实都有小孩子心态,总有个好奇心,没见说偷得着不如偷不着么。这小道姑地这种身份可的地确确是异类,何况人家眼睛是垂了下去。忽得眼角往上这么一挑。杀伤指数至少是百万当量。

只可惜李清目前不大解风情地,他目前的心思都放在很严肃的学术问题上面了;刚才那蜡烛是明明白白灭了的,怎么会在指甲一弹之下又复燃的?莫非是他手上藏了打火石?要是这样,人家的手脚可真是麻利了。

而用雪温酒,这可不是什么练得出来的,肯定有什么原理在里面,可李清把头都想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当然,这可不能怪李清脑子笨。主要是这酒不错,酸酸甜甜的,一口气喝了不少,连若风都是喝得小脸红红的。

酒葫芦是很大。不过喝酒地人也多的,没多会葫芦就空了,各人都还没喝尽兴呢,那妙玄见大家都是兴致颇高。微微一笑道:“若还要酒,这也不难,只是贫道师兄妹也是初到京城,所为之事也不欲人知晓。却想向各位行个方便,给我二人寻一个宿处可好?”

这话说得有些奇了,既然是道士,自然便该去道观中寻住处,如今天子崇道,要说别的没有,京城里道观可是不下几十处的,只是人家已经说了,要干点不为人知地事情,自然是不愿意住在道观里了。

这个有些麻烦了,李清在京城里可没有房产,而其余各人都还算是寄居人家门下,可不敢随便为主人揽客,刘叔和杨大对望一眼,都没出声,李清想着自己的水云庄离京城还有二十里地呢,这可算是乡下了,估计人家不乐意住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冷,那妙玄显是有些失望;可李清这一行人脸上更是觉得无甚光彩。

一边若英轻轻扯扯李清的衣袖,悄悄对李清说道:“大娘在秦时楼边儿亦买得些店铺,平日发给人家,收些租儿,帮助楼中用度,想是安置这两个仙长应是无妨地。”

说话的声音并不高,李清也是侧耳细听,眼睛却是望着前方,见到这妙玄神色一动,看来是听到了若英和李清说的话,又要求麻烦谢大娘,李清原本有些不愿意的,可若英已经说出来,看样子人家也听到,要是还推脱,似乎就显得小气点了。

李清笑道:“鄙人有个庄子,离汴京约莫二十余里,二位道长既然也是去汴京,莫如先到敝庄安歇,待我在城里寻好地方,二位再入京如何?只是敝庄狭小了些,还请二位道长莫要嫌弃才是。”

一听说是在城外,那妙玄还有些失望地,妙真在一旁赶紧说道:“如此便多谢公子了,方外之人,与物欲无求,如何有嫌弃一说,公子客气了。”说完,对李清一笑。

这一笑的确厉害,如同轻风拂面,熏人欲醉,连李清也觉得自己被电了一下,边上的杨二看得都有些痴了;电是被电了一下,不过李清神志倒还清爽。

色迷人不假,可要是见惯了美色,抵抗力自然比人家要强些;这妙真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尤物,可要真论起容貌,与谢大娘,若英,云三娘比起来,似乎还有些不如;若论媚,施二娘也丝毫不差于妙真;况且李清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主,不说后世里看了那么多的a片,就是当年玩乐队的时候,后台那些模特儿赶场,随便找东西一遮就在那换衣服,李清也是看多了的。

既然是解决了住的问题,那么酒呢?莫非这妙真的袍下,也藏着大葫芦?

那妙真也是一笑,拎起前面的那个葫芦,巧笑着走到李清身边,将葫芦口对着杯子一倾,竟是又倒了一杯酒来。

这一倒,杨大不竟啊的出了一声巡才最后就是他在倒酒,明明是把葫芦倒了底朝天的,确实刚才没有酒了,怎么到了这妙真手上,居然还有酒?

那妙真也是轻笑着挨个为大家斟上了酒,连小若风也没拉下,这下众人更是惊讶了,莫非这二个道士真有仙法么?这酒也是酸甜可口,莫不是仙酒。

唯独李清不动声色,仙法?扯淡,否则怎么不让别人碰这酒壶了?李清敢打赌现在让杨大来倒酒,怕是一滴也倒不出来的,既然有酒了,那就喝,我倒耍看看你这葫芦究竟能倒多少酒来。

李清是没想明白雪怎么能温酒,可这空壶出酒,李请可不甚在意,这玩意说倒底也就是个障眼法而已,后世的魔术师将再厉害,要是能从衣服底下掏出一火丰头来。李清这才会服气算是神通了。

酒是在喝着,可看到自己这边的这几人,都是一付痴迷地样子,看星星一样的看着这两斤道士。李清心里有些不爽,却也没表示出来,一面大声地称赞这酒不错,一面频频向两个道士敬酒。

很快,三,五巡之后,妙真果然不起身倒酒了,李清笑着还要索要,妙真只是一笑,不出声儿,一旁的妙玄大笑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才道者。如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万物有尽时,而人欲无穷,公子何必强求?”

你就吹吧,明明是葫芦里没酒了的,还扯出这般大道理。你也是还能倒酒出来,我李清就把这葫芦吃下去,不过李清也不去和他理论。反正至少弄明白了的,这酒原本就在葫芦里,最多是有个夹层罢了。

水满则溢这句话说地很有道理,李清刚喝了不少鱼汤,又灌了一肚子的酒。分明有些满了,李清也要去溢他一溢。

在席土告了退。李清信步往船尾走去,经过前面温酒的木盆,李清看了看,那木盆里雪早化了,依稀飘着水汽,分明是一盆热水了。

出门在外的,可没那么多讲究,又是晚上,再说李清也不在乎让月亮瞧见他一星半点地隐私,所以跑到船尾,冲着黄河就是一泡尿下去,水花溅得老高。

听着这水声,河风再怎么迎面一吹,李清心里有些明白了;刚才自己老在琢磨雪能把酒温热的缘故,什么是雪?雪不就是水么?与水化合产生高温的东西就多了,一些活泼金属溶于水就能产生高温,比如钠啊钙的,就是浓硫酸稀释的时候也能散发热量。

至于道士用的东西,李清可以肯定,就是生石灰而已,生石灰也是白色的,所以和雪混在一块基本看不出来,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就那么几支蜡烛,光线根本就不够,加上道士在那神五神六的鬼划一番,十有八九就是乘机将生石灰混到了雪里面。

既然想明白了道理,李清心里就开心,一开心就有了些童趣,一有童趣自然就想干点小孩子的悲作剧来;所以李清溢完一肚子的满后,并没有马上回到船头,而是钻入了船船。

等李清回到船头,迎面却是看见安小哥来寻他,毕竟去地时间久了,安小哥也怕李清喝多了,别不小心掉水里了,李清心里也好笑,到水里去干嘛?捉月亮那可是李白干的,而捞月亮是猴子干的。

酒都喝完了,可一桌人还围着在那里,无他,听这妙玄扯故事罢了,现在这邋遢道人却是在怀古了,正说着汉唐风貌,情到酣处,高声吟峨道:“概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7唯有杜康。”

回到座前坐着,李清等这道士抒发完感情了,冷不防对这妙玄说道:“仙长形容飘逸,雅望非常,背上所负之剑必不是凡品,可否借我一观?”

这话一说出口,那妙玄也是没想到李清要借他的剑看看,迟疑了一下,看着李清笑笑的也不象是有歹意,便把剑解下来,递到李清手中。

别看妙玄把自己打扮的这么邋遢,一双手修长白暂,衣裳破烂头发散乱的,身上也一点异味没有,看来是有意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的;那么这把剑就是不拔出鞘,李清也肯定这剑肯定不会象剑鞘这么不堪入眼。

果然,剑一出鞘,如一泓秋水,烛光下隐隐透着寒光,李清还没出声,一边的杨二脱叫道:“好剑,崖崖如琐石,焕焕如冰释,浑浑如水之溢于溏。”

对了,这杨家兄弟号称是剑客,自然对剑熟悉的,刚才二句形容这把剑地话,李清都没怎么听懂,不过没听懂不要紧,李清本就是有心来找碴的,歪着头将剑打量了一番,故意的摇了摇头,还叹了口气。

这妙玄对自己地剑很是珍爱的,想来也没人说过这把剑不好,刚才这位公子的从人脱口对这把剑的称道,已经让他心惊,怎么这几个人还懂剑?现在见这公子把剑拿在手上。神态似乎有不满之意。

本来一直表现的超然物外,活脱脱一个世外高人模样,如今见李清地这般举措不由得开声问道:“莫非公子对此剑有何非议么?”

果然是关心则乱!

李清等得就是妙玄来问。强压住暗笑,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剑乃是好剑,可惜淬火之时,刚性过硬,剑华外露,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可尽宣泄于外,恐不得持久,故而叹之。”

其实李清根本不懂什么铸造之术。刚才地话尽是胡扯,本意不过是要提醒一下这个妙玄道人,有些招摇过头罢了。

妙玄听了这话有此不解,正垂头在那想呢,那个小逍姑妙真似乎听懂了李清话里的含意。看了看自己的师兄,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清。

李清这几句说剑地话本就是生搬硬套的,自然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一旁的杨二说道:“精华内敛,公子此言甚是。然此剑已铸成,公子言及淬火之时,刚性过硬。如今可有法子挽回么?”

看来爱剑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把剑明明是别人的,可杨二觉得这把剑真得不错,心里也是关心起来,既然听见李清说有缺点。自然希望能有办法弥补上。

李清笑道:“剑乃因火锻造而成,欲藏火之精华于内。故而需淬火,然此剑淬火之后,火性犹重,故而神光外泻,这剑之上神光泻尽,便如凡品一般,不足称道了。”

那妙玄忍不住插口问道:“公子何以言之不能持久?剑有神光如人之有精魄,人处于世,怎可少了神魂?剑也亦然……”

李清哈哈一笑,歪着头看着妙玄,“想来道长未曾细读经卷,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这几句话乃是老子《道德经》中所述,说的就是人要谦冲自守,这道士怎么不会不知道,一听之下,也是沉思起来。

只是扬二还是舍不得这把剑,听得李清说这把剑以后要便成凡品,忍不住对李清说道:“公子既言淬火之时,火性过重,如今却可奈何?”

李清笑道:“当日淬火之时,应取雪水而为之,今日之计,莫如用雪淬之,自可光华内敛,抱神守一了。”

这妙玄听了两人对答,不解的问道:“锻造之时,因有火于其上,则取水淬之,公子言及当用雪水,为今只有雪无有火如何可淬?”

总算是等到这句话了,李清朗声叫道:“取雪来。”

这回去岸边弄雪的可是杨二了,不多时便取来一大盆,李清提剑走到木盆边,雪取得多了些,想是杨二也匆忙,有些雪也带了些污泥来,李清小心的挑选些干净的白雪,然后细心地将雪裹在剑上。

众人都是围在边上看着,想弄明白李清怎么个用雪淬火的。

李清的脸上还是保持着莫测高深的微笑,其实心里坎坷不安,第一次玩这戏法,之前也没练习下,一会可千万别塌了场子。

不多时,雪薄薄的在剑上裹了一层,李清小心地提到桌旁,可惜,李清不知逍什么咒语啊祷词,要是这会来上这么一段可就拉风的很了。

不过李清心里却在祈祷,叫的可不是老子佛祖,他心里暗念到:大卫科伯菲尔,你可千万保佑老子这次别丢人现眼啊,否则老子就把你以后怎么变走金字塔的秘密写出来,让你没得混去!

李清将剑往烛火一挥,这剑一近烛火,整个剑身上腾起一道紫色的光焰,耀眼夺目,一时间整个船都照得通亮。

火光闪过之后,迎向李清地,是一道道惊异的目光,李请心中暗暗得意,得,大卫,咱就饶了你!

然后笑着把剑递回妙玄,妙玄接过来一看,此时的剑上,又哪有雪地影子?

李清也笑道:“时辰已是不早,既然酒酣饭饱,二位一路劳顿,自是应该早些休息的好,安小哥,且带二位仙长入舱,明日一早,便舟发洛阳。”

等到安小哥将两个道人一带入舱,也不管边上人诧异的看着自己,李清跑到木盆,把自己的右手一把就插进了雪里。

娘希匹的,因为担心有雪混在里面燃烧不起来,所以这硝石粉加得多了点,这下好了,烧是烧起来了,不过还烧了李清自己地手!

说来也简单,那妙玄不是把生石灰加到雪里么?这障眼法李清也会!那硝石不也是白色的?李清刚才回到舱里,就是刮了好些硝石粉末下来,然后装着挑拣浩净地雪,其实是借机把硝石粉末混在里头,那硝石遇火,剧烈燃烧,就那么一点的雪,自然是瞬间蒸发得个干净,果然烧了一把好火!

切,牛鼻子,看你还在我面前卖弄!

只是整个手都火辣辣的疼,若英也别这么看着你夫君了,一会好好安慰下便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走马卖解(二)

咱们慕容一祯毕竟是有些本事的,算得上是英雄年少了,当然不能归于无知者无畏的行列,只是现在也傻眼了。

这套杆倒是规规矩矩的,杆前的绳套也不是特别小,只是按人家的规矩必须要骑那些无鞍的马,慕容一祯就是自诩骑术了得,这时候也犯难,早知道就不挺身而出充好汉了,这无鞍的马还真没骑过……

他回头看看李清,李清却是毫不在意,这世上哪有白捡的便宜?人家既然叫板是要好汉下场套杆,那就多少得露两手才行,否则人家怎么办干脆把马牵过来;李清可没管慕容一祯在那为难呢,嬉笑的说:“瞧见没,那边那匹枣红色,模样甚是神骏,就要它好了。”

李清一点也没担心,就当是游戏吧,套不着也没关系。

一个年轻的乞颜人骑着一匹无鞍的马过来,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那马跑到慕容一祯面前就停住了,马上之人轻巧的从马背上跃下,对慕容一祯一拱手说道:“请。”

瞧着人家骑在马上轻描淡写的样子,慕容一祯心里也起来好胜之心,反正现在也推脱不得,既然人家能骑,自己怎么就不行,慕容一祯转头对李清一笑:“既如此,一祯便勉力施为了,若是不得,还请李兄莫怪。”

又没什么危险,李清本就想看热闹呢,笑着说道:“一祯出马,自身肯定马到功成的。”

慕容一祯也不多话,左手拿定了套杆。走到那匹无鞍的马前,略一停顿,右手在马臀上一拍,整个人轻轻跃起,飞身坐在马背上了,那马突得一惊,一声嘶叫。双蹄腾空,高高地人立了起来,慕容一祯双腿紧紧夹着马腹,身体前倾,右手轻轻扯出的马脖子上的鬃毛。居然是稳稳的坐住了。没给马甩了下来。

连那些乞颜人也是大声的叫好。李清更是羡慕的两眼放光,这一手太漂亮了。以前看电影的时候就经常见到这情景,李清平时在练骑马的时候就没敢试这个动作,想当初他骑地马在汴京城门口这么一人立,记得他就是双手抱着马脖子被王少将军给提溜下来的。

乞颜人的叫好声没想到这宋人居然没从马上摔下来,这个李清倒是心里有数。慕容一祯这大玩具当年可是江洋大盗,即便不象武侠小说里那么平地掠起三丈。身轻手疾那是肯定的,不掉下马算不得什么。

慕容一祯套杆一交右手,换左手轻轻拽住马鬃,脚后跟一磕马腹,纵马对着马群就过去了,想必那些马也是能认人的,一见慕容一祯骑着马过来,这人不认识啊,穿地衣服也是怪怪地,于是那些马撒腿就跑。

慕容一祯手轻轻一扯马鬃,腿不停地轻踢马腹,催马追了下去;那群马也并不跑远,慕容一祯靠近了,那马便撒腿跑开了,兜个圈子把慕容甩远了,又悠悠闲闲的停在那里,等慕容靠近,又是转几个圈子跑开,如此三四次了。

慕容一祯骑在马上那个憋气啊,这马无鞍倒还算了,他还有信心不从马上摔下来,可缰绳也没有,要控制马转向那就太难了,这马鬃还只能轻轻地拽住,要扯重了,这马一叫疼,没准立马撒起欢来,那时候别说还得顾着套马了,要坐稳都难。

兜了几个来回,慕容一祯心里也是有利些谱,既然这马群也不跑远,他也不早早催马直冲,而是驱马慢慢的接近李清看中的那匹枣红马,等靠近了些,再催马疾行,可那匹枣红马果然是神俊,四蹄一撒,便把慕容一祯甩得老远。

慕容一祯也不气馁,还是一次次的靠上前去,其他的马好像也慢慢习惯了慕容一祯地一次次接近,要么是觉得没危险,要么就是看不起慕容一祯,反正是越来越放松,等慕容一祯靠得很近了才撒腿跑。

李清一直在土堆上观看呢,好些乞颜人却是跑入延州观看百姓的人堆里做起买卖来了。那个红裳女子和一个乞颜地老者跑过来与刘叔攀谈,李清没想凑过去说话,这姑娘要放在蒙古人里面,倒还算漂亮的,不过李清不大看得上。

■来卖解的,可毕竟是草原上的女子,瞧这模样就是身强体壮的,没准一甩李清就是一跟斗,没瞧见人身手么?到时候谁骑谁还是两说呢,咱不惹这个碴。

可你不惹她,人家倒还要来惹你,这就是没办法了。

也不奇怪,一千多匹马,要是那么一匹匹的卖,那要卖到啥年头去了,自然要找打买家的,可瞧来瞧去,这么多人里,还就李清象是个大卖家的主,不找他找谁去!

许是刘叔也说了,这李清才是当家的,那乞颜老者与红裳女子便冲李清过来了,远远的那女子便笑成了一朵花,李清想有心不搭理吧,可人家是笑着过来的,而且说了送你一匹马,虽然瞧这阵势慕容一祯要够呛,可弄不到只能说你本事不济。

你还摆脸色就不大好了,再说,李清还真是没摆谱的习惯。

走到李清马前,两个人都是抚胸鞠躬下去,李清在马上再也坐不下去,连忙跳下马的拱手坐礼,那女子陪笑道:“尊贵的李公子,我们是大草原上的乞颜人,大雪冻死了我们的牛羊,我们的孩子在毡包嗷嗷待哺,打草原上的汉子没有食物,就象折断了翅膀的雄鹰一样,再也不能骑马奔驰,李公子象肯特山一样宽厚,象额尔古纳河水一样仁慈,请收下我们的马匹,给我们粮食以度难关。

李清听了一笑,莫非这蒙古人都是现代派诗人不成?这可是一千多匹马啊。不说一匹好马在汴京可卖得上千贯么?不过他李清要那么多马干什么?再说了,他上哪找那么多钱去?

李清随口问道:“不知这马如何个卖法?与粮食又是怎么算?”

那女子听了脸上一喜,赶紧说道:“要按大宋的算法,应该是五十贯一匹,如果李公子给我们粮食地话,还可以少算些的。”

哦,一说起生意来。不是出口成诗了,李清倒想看看这乞颜人讨价还价起来,是否还是用诗一般的语言呢,失望啊!

李清摇摇头,“这马卖掉太贵了。即便在榷场上也没有这个价钱的。”其实李清并不知道这马究竟该怎么卖。不过原本就不想要。自然要找个借口来推脱的。

那女子一听可急了,急忙争辩道:“我们的马怎么会象榷场上地?契丹人从不愿把好马卖给大宋。尊贵的李公子,请您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大草原上奔驰的骏马,和榷场上的劣马比就象月亮和星星比光芒。”

都是好马么?李清转头拿眼睛看看刘叔,刘叔微微的点了点头。李清合计开了,要都是好马。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京城一匹要卖上千贯,人家叫价五十,虽然一路运过去要损耗不少地,可总不算是赔本地买卖。

见李清还在犹豫,那女子又说道:“尊贵地李公子,请您仔细看看,我们乞颜人的这些好马中,有好些是儿马,党项人和契丹人是不会卖这样地马给你们宋人的。”见李清没什么反应,那女子补充一句道:“就是可以生小马的。”说完,脸也微微有些羞红。

女孩子的害羞总是能赢得李清的好感地,即便这女子的肤色有些儿偏黑,身材对于李清也显得结实了点,这一害羞之下,照样透出了小女孩地妩媚,草原儿女么,风吹日晒的,要是脸蛋还是吹弹得破那才是妖精了。

当然最打动李清的,还是她说的这些马儿都是些儿马,李清固然对马懂得不多,可也是知道公马不太适合做战马使用,主要原因就是这公马也象男人一样,经常不合时宜的荡漾春情,这战场之上,生死之地。如何能纵容胯下坐骑用下半身来考虑问题么?

所以好的公马要拿来做战马,就得先阉了才行,要让这马无欲无求的一门心思作战;李清依稀记得后世曾经看过篇文章,说是就是因为好的公马都给阉割了,所以马种一代代的退化,那蒙古人就是骑在一群母马上去征服天下的。

刘叔也说这都是些好马,能留下这些好的马种,的确让李清心动。

只是李清拿不出这么多钱,否则不妨干上一票,不过不是为了要赚钱,李清来了这大宋之后,一直也没少吃喝,自从弄出个鸣玉琴后也得了不少利润,一来他也不知道要钱去做什么,二来他也知道,在这大宋朝,虽说对商人已经很少宽厚了,可毕竟还是瞧不上眼的,士农工商,四民中排在最后的,地位其实比身子贱籍到烟花女子高不了多少,所以李清也是注意平日行事不往利益上去扯,就是鸣玉琴赚钱的事情,也是泰时楼在出面,一般人只知道是他弄出来的,还真不知道其实卖琴也有他的份。

李清想了一会,对那女子笑道:“请你在此稍等片刻,我要问清再回复你。”

说完,转身把刘叔扯到一边,低声问道:“刘叔可是确认这些马都是好马么?这好的儿马平时可能买到?”

刘叔有些奇怪,这李公子怎么一下对马感兴趣起来了,这乞颜女子要放在大草原上,的确是一朵花儿,可要是和若英娘子去比,相差的就不是一点点了,莫非李清想尝尝鲜?不过即便心里有些疑问,还是认真的告诉李清,这些的确是好马,并且党项人和契丹人是绝不会把好的儿马卖给宋人的,往往好的公马,都是阉割之后才卖的。

既然刘叔都说是好马,李清便下令决心买下来,只是这上哪去弄这么多钱?何况人家要的是粮食,李清知道延州城的粮食并不能自给,还需要从后方运来,这运送费用加上损耗,价钱可不能按汴京城里来计算了。

不过生意么,总是谈成的,李清不信就找不到方法来解决。反正他觉得这不会是个赔本的买卖,便转身对那女子说道:“好,这些马我都要了,只是详情却需要再谈谈。莫若你们先讲这些马儿圈住,与我入延州城细谈可好?”

那红裳女子听得李清这样说。也是喜出望外,转头对边上的乞颜老人低声的用乞颜花商量几句。正要答复李清呢,却听得边上众人间的哄笑,瞧那些人看地方向,想来是在取笑慕容一祯的。

也不知道失败了多少回来,慕容一祯心下也有些心急,那李清点名要的枣红马本就是匹不常见的好马,就是慕容一祯也骑匹好马,也不能说就肯定能追得上,何况现在骑地还是匹没有鞍的马,根本就不能放开了跑。如何追得上。

所幸这马儿也并不跑远,只是当和他玩躲猫猫游戏呢,慕容一祯倒是下了狠心,今天一定要套出这匹马不可;那些乞颜人地马术表演早已经停了,现下围观的那些延州百姓都是看着慕容一祯出丑地多,每失败一次,都是引起阵阵的哄笑。

那么多人的哄笑慕容一祯能听不到么,他心一横。这次接近了那匹枣红马时。用力一夹马腹,催马急笨。那枣红马在马群中见慕容一祯直对它冲来,四蹄一扬,倒要跑开,这要是一放蹄,没准一下就能拉开和慕容一祯的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慕容一祯在马上腾空而起,整个人象一只老鹰一样,从空中直扑那枣红马,那马见慕容一祯飞来起来,也是微那么一愣神,套杆上的绳圈正好套上了它的脖子,见慕容一祯失败了那么多回,这次突然露了这一手,围观的人都是轰天的叫好。

只是套上是套上了,可那马如何肯罢休的,脖颈一扬,撒腿就跑,慕容一祯脚刚一点地,还来不及站稳,便给拖了出去,即便有一身力气,又如何使得出来?

这一下的变故来得太快,众人都是楞住了,眼前着慕容一祯被马拖得在地上翻滚,李清冲上土堆,扯着喉咙大叫道:“放手,放手!”

那马跑得飞快,拖着个人在后面似乎也没减慢多少速度,土堆上孙五早打马冲了出去,直奔慕容一祯而去,李清见慕容一祯还是死死地抓住套杆,任由这马拖着他跑,急得在土堆上直跳脚。

孙五抄近路拦在那枣红马的前面,探手想去抓马的鬃毛,这没有缰绳的马哪那么容易抓得出,那枣红马也是左右摆头,不然孙五扯住它的鬃毛,它这么一躲闪,奔跑的速度就慢了不少,何况孙五老拦在它的前面,它要转向避开。

孙五也有些急,出来看热闹的,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啊,这慕容又是死抓住套杆不放,要是弓箭在手,这么近地距离,孙五倒是有信心一箭射断那绳套,急得也是一边追赶阻截,一边叫道:“一祯,放手,听见没有,你放手!”

那慕容一祯似乎是充耳不闻,依旧抓紧了套杆,趁着马转向一停顿地机会,左手还是抓紧套杆,右手在地上一撑,整个身子迅急立起,双脚一站稳,右手往套杆上一搭,身子后倾,舌尖绽出一声:“停!”

那枣红马前冲之势立时便收住了,脖颈猛甩,又哪能甩掉绳套,往前冲又使不上劲,只好绕着慕容一祯转圈跑,这时慕容一祯只是紧握套杆,双腿微微调整方位,任由这马绕他转圈。

既然前冲都能让慕容一祯给扯住,转圈跑有如何能脱出控制?任谁这时候都能看出来,这马算是给套住了,转圈就转圈,能跑得多久?

不说延州围观的百姓是如何地叫好了,就是那些乞颜人也是眼露惊异,虽然慕容一祯的套马技术对他们来说是瞧不上眼,可最后的那几下,没点子真功夫可绝对不成的。

颜瞧着套住了马,李清在土堆上也是松了口气,这慕容一祯也太实心眼了吧,为一匹马值当这样么?我可是要把整群马都给买下来的。

那红裳女子也是凑到李清跟前说道:“李公子的手下身手不凡,的确是条好汉,没想到宋人中也有这般力扯奔马的英雄,我们大草原上的儿女,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了。”

李清那管得上和这女子搭腔,对杨家兄弟一挥手,“去,去,把那马给拦下来,别一会又出什么乱子了,转什么圈!”

有三个人骑马拦着,脖子上的绳套也甩不开,这枣红马没多久也只能乖乖的停下来,不一时,被慕容一祯牵着来到李清面前,那慕容一祯到了李清跟前,将套杆交与安小哥拿着,对李清笑道:“一祯幸不辱命。”

李清哪还管的上马,这慕容一祯身上的衣服早给扯破,手肘和膝盖处都已经见血,幸好虽是冬季,地上也有不少枯草,且也是在泥地上拖拽,否则慕容一祯怕还不见得能如此轻松的,李清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对着慕容一祯一抱拳,深深一礼道:“清孟浪,一时戏言,未曾深虑,以致一祯于险地,还请一祯勿怪才好。”

慕容一祯哈哈笑道:“李兄甚是见外,此点小伤又算得甚事,莫如李兄亦汴京大牢一般,再为小弟疗伤可好?这旧情重温,亦是一祯所愿耳。”

第一百三十七章 秋石

人总难免有出乖现丑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得意,或许是弄巧成拙,反正出现的几率不少,而这个时候,却是更要小心注意的时候,因为嘲笑通常比谩骂更伤人。

李清不算个乖孩子,可也记得老爸说过,做人要厚道些,当人家出丑的时候不要加以嘲笑,最好是当作没看见,就像浑然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清现在就像没事人一样,他起床的时候,日头早就老高了,而船也早就舟发洛阳,他伸了个懒腰,然后笑嘻嘻的和妙玄打招呼,就像全当没昨晚那回事情了,再说什么雪水淬火能让宝剑精华内敛本就是心口乱扯,还提它做什么?

妙玄想是也想明白了的,知道李清大约是知道他昨晚是在故弄玄虚,见到李清脸上还有些讪讪的,不过李清若无其事的抱拳一礼,笑言道:“仙长果真是出世之人,如今春寒料峭,河面上的风也急,仙长这般早便上得船头,莫非是吸取天地之精华么?”

也只有李清这样赖皮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醒来便就不早,加上在床上也非要纠缠若英一阵子,还睡了个回笼觉,这已是中午辰光,他还要和人讨论早不早的问题。

妙玄脸上一红,垂手道:“公子切莫以仙长称呼,贫道那点微末道行,在公子面前卖弄,已是献丑,公子便叫贫道妙玄就好。”

李清哪跟他计较这个,他披着个皮裘大衣站在船头,风一吹还觉得冷,人家妙玄衣裳单薄,丝毫没有寒意,就这点李清就很佩服,至于昨晚的那场经历,不过是占了他从后世而来,多少学了些基础知识罢了,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没见想了半天才猜出人家用的是生石灰么?

何况这道人也算是饱学满腹了,前朝典故诗词信手拈来,言谈间也顾盼自如,形容挥洒,李清很有些好感,他也没因为识破人家的戏法就新生轻贱,这火药不也是人家道士发明的么?何况自己很多基础科学知识也是不甚了了的。

炼丹求仙长生不老,李清是不信的可道家的养生之道还是很有些见地的,面前的妙玄就可做个例子了,瞧着人家就不怕冷,冷风一吹,依旧是面泛红光,这个李清很有些兴趣想学学。

见李清笑问起养生之道,这可太对妙玄的胃口了,中国自从道教兴起,就有了养生之法,先秦时比较讲究外丹,就是拿丹砂啊水银的,炼出个丸子让人吃,结果谁吃了也没能羽化成仙,最后还是一死了之,秦始皇、汉武帝等即便再伟大,终究还是埋了起来。

既然吃了就会死人,而且没准死得更快,渐渐的这用火炼出来的仙丹就没什么人信了,这时候道家里的内丹术便兴起了,所谓的内丹术,就是人自身体内的修炼,使精、气、神三宝结合,促使人体先天精气团聚,并且到最后能在腹中结成所谓的丹,就像神话里的有道之士,张口便能吐仙丹,然后人吃了一样能羽化成仙。

他们崇尚道法自然、虚静无为、寡欲守神的养生方法,一听还是这些没营养的,李清兴趣就不怎么大了,其实道家的这些理论还真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不过李清观念不一样罢了,寡欲寡欲,不好吃也不好色,什么也不想,活着干吗?这不纯粹浪费粮食么?而且这妙玄说出来的道理,李清心里更是不屑了,你个邋遢鬼要是真寡欲无求,你弄些生石灰变戏法来干什么?

看来还是找张先要养生法保险一点,毕竟人家八十岁了还能老风流!

昨天卖了半天的法术,被李清看破了现在说这些养生法人家又毫不在意,这妙玄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咱这道家和神仙可是亲戚,怎么能如此被人不屑,妙玄心一横,右手从道袍里拿出个锦盒来。

一脸郑重的对李清说道:“妙玄道术低微,不入公子法眼,自是妙玄意念不纯,精修未到,然此物乃我道家之秘宝,只怕公子不识真藏罢,若是公子识货,便送与公子如何?”

妙玄小心的把锦盒打开,李清探过脑袋一看,哑然失笑了,当是什么宝贝,又是一颗丹药罢了,摇摇头说道:“多谢道长好意,此物我不要,即便收了,亦不会服用。”

这妙玄显是有些气急了,收藏的这么紧密,自然是他心里比较看重的,拿来送人,人家居然还不要!妙玄冷笑道:“原以为公子是个识货的,怎知亦如凡夫俗子一般,以为这是寻常丹药,文心阁丫头手打,此乃汉淮南王刘安命名之‘秋石’,我师尊依据古方,累十年而得八颗,然此物虽珍贵,对我修行之人却是无用,却最适合十丈红尘众人,本欲沽之高价,今与公子有缘,欲结个善果,奈何公子无意。”

既然人家那么说,李清一味拒绝也不好,可收下就更不好了,一来自己根本就不信这玩意,二来人家也说,欲沽之高价,自己拿来当废品搁着,也是辜负人家一番好意不是?还不如人家拿去卖了。

李清沉吟一会,方开口说道:“若是道长欲送此物,奈何‘秋石’之名,清实不知,清对这丹鼎之事,略知一二,莫如道长将此物之功效及炼制原料告之,清方能决断。”李清心想,要是又是用什么丹砂啊,水精啥玩意弄的,打死也不要,那玩意简直就是毒药。

妙玄摇头笑道:“既知丹鼎,如何不识这‘秋石’,只怕妙玄将炼制法儿告之,怕是公子更加不敢要了。”

李清也笑道:“那道长不妨说说,要说清愚钝不识珠玉,则更无需赠与,还请沽之高价便是。”

听来听去,李清的意思无非就是不想要而已,这炼制原料本就是秘密,只是李清这态度实在激怒了妙玄,另外妙玄要想看看这李清究竟是不是懂些什么,要是说出来,李清不信,最多也是当成笑话,反正昨天就出了笑话,说就说吧。

妙玄压低声说道:“说来也不甚好开口,然此功效却是神奇,乃是取……”

瞧这妙玄邪乎的,不就是用尿炼制的么,这个李清可相信,这‘秋石’说白了就是性激素而已,可不是什么春药,这玩意有双重疗效,既可补充外源性的性激素,又可促使患者自身分泌更多的内源性的性激素,当人,它对性功能低下也是有作用的,李清知道这个,还是后世一个朋友结婚了,却老不能怀孕,结果女方上医院一检查,说是体内雄性激素过高,当然就是要补了,李清还笑问了这玩意怎么整的。

可妙玄这师尊就比较八卦了,他还费尽心思的去弄了老虎尿,狗熊尿……当然最多的,还是童子尿,再加上鹿茸人参的,所以花十年才弄了这么八颗,真是糟蹋东西了,那鹿茸人参就不能另外吃么?

李清虽然笑了,心里也在感叹,咱老祖宗也真是厉害,居然能弄出激素来,说是汉淮南王命名的,那便是公元前的事情了,这可是生物化学,后世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呢。

大概皇帝不能生儿子,怕是有可能就缺这玩意,要是早弄点‘秋石’,或许问题早解决了,不过有可能皇后妹妹也是雄性激素高了些,一起吃!

李清的笑让妙玄有些不高兴,以为李清是嘲笑用尿制药呢,见人家脸色不豫,李清忙道:“道长莫要误会,此物实乃不凡,只是清如今却用它不着,若是收下束之高阁,反失道长美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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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生龙活虎着呢,才和若英磨叽完,神清气爽的很!

妙玄有些怀疑的看着李清,他还真不信李清明白‘秋石’的妙用了。

李清想了想,问妙玄道:“此物有大用,奈何令师尊不多制些?”

妙玄叹了口气:“谈何容易,所需材料不易得,且敝观香火冷落,这人参鹿茸亦不是廉价之物,如何可制得许多。”

对了,那老牛鼻子还要去弄老虎尿、狗熊尿的!不知道是谁整地方子,这么缺德,干吗不写上还要天鹅尿!其实中医很多时候都是如此,药方是好的,偏要加些神厌鬼憎的药引,记得《红楼梦》里宝钗吃的那冷香丸就是如此,说什么要白露那日的露水、霜降那日的霜,故弄玄虚多了,反遭人诟病。

看来这两人因为道观香火冷落,原是想跑汴京去卖大力丸的,这性激素的作用可不小,雌性激素还能美容,还能让女的性情变得温柔些,自是应该大制而特制!至于雄性激素更是不消说了,中原经五代十国之乱,汉人户籍大减,人丁兴旺总是好事情!

李清问道:“令师尊可仍在观中制药?”

妙玄神色一黯:“师尊三年前已然羽化了。”

看来又是一个没能长生不老的,只是中国为什么要说羽化成仙呢?西方的天使也是有翅膀的,看来东西方在这一点很有共识,不过都是变成鸟罢了。

李清急忙问道:“那炼制之法你可曾学会?”

妙玄叹道:“会是会了,可观中日用不支,如何寻得诸般药材。”

李清暗笑了,找什么老虎尿、狗熊尿,要真说正经的,海狗尿估计不错的,不见后世大卖特卖海狗丸么?还你好我也好呢,只是没处找海狗去,不过方法没失传就好。

李清郑重的对妙玄说道:“清有一言,请道长细听,如按清所言,日后自不必忧观中费用……”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告诉妙玄,甭去逼老虎、狗熊撒尿了,人尿就好了,功效一样的,人参根本不必加,鹿茸贵了些,鹿血一样的用,弄点鹿尿也行,据说那畜生比人要生猛很多谢,另外这制作的‘秋石’最好分雌雄,也就是分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

那妙玄听李清这般细说,心里有些惊异,这位李公子莫非还真懂?只是他说的这些法子究竟行不行的?师尊传下来的,那可是祖传秘方啊!

妙玄也是个好学的,自然是想问明白李清这‘秋石’为何还要分雌雄的,莫非这药也论公母?只是这时辰安小哥带着小若风也跑了上来,若英与妙真结伴跟在后面,这时候,两人还讨论雌雄公母怕是不大合时宜的,况且两脑袋凑一块,研究如何收集女人的尿液,叫人听了去,李清可真真的要来上一句“叫奴家的脸往哪搁”了。

相由心生!昨日本就是要卖弄戏法的,所以妙真当时也是显得有些蛊惑人心,如今没了惑弄人的念头,日头下瞧上去,也就一个美貌的小道姑罢了,想是昨日卖弄戏法被李清识破,如今见了李清还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宝象森严啊媚态百生统统不见了,还是这样好,看起来清爽!

虽然和妙玄不能再单独的探讨关于雌雄公母以及女人撒尿的问题,不过李清没什么好心急的,反正这两道士要住在庄里头,这话题还是等夜黑风高了,躲在阴暗角落里详细讨论的好。

昨晚上星朗月白,今天白日里自然就风清日丽,与这好谈的妙玄一处并坐,说说潼关,望望秦岭,再与若英调笑二句,偶尔逗逗小道姑,看看二个女人没事羞红一下脸,李清觉得不亦乐乎,文心阁丫头手打,只是冷不防对上小若英亮晶晶的眼睛,无邪衬托自己的龌龊,弄的李清也红了脸,这可是不大见得着的,亦成一道风景,只是不知道被船上的谁看了去。

到了洛阳,却是清晨,即便铜驼暮雨再好,洛阳水席再香,也牵不住旅人思归的心,与船家做了别,将硝石装上大车,将马也都牵出来,如今马多,连若英和若风都有自己的坐骑,安小哥自不在话下,唯因几十匹马都没有鞍,所以妙真、若英与小兰坐在大车上,李清倒是开开心心的去做车夫,他很顾忌形象的,骑马有什么好,没见那些乞颜人走路都是叉着腿么?难看死了!

一路人欢马嘶,家园在望,杨大、杨二也不像来路那么谨慎了,再说几十匹马也够他们忙活的,在西铺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便奔汴梁而去。

渐渐的汴京那高高城门楼映入眼帘,李清看着,眼圈有些红,后世里李清也是漂泊无定,虽然来这大宋尚不足一年,可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了亲人,两厢比起来,李清还真对大宋有归属感多一些,总算回来了。

照旧的绕城而过,只是李清不自觉的把大车赶得快了许多,因为要帮着赶马,刘叔等人即便再想家也不好自行归去,也一同随着李清往水云庄去了。

还是汴京的春天要早些,路旁的杨柳已经吐了新芽,招招摇摇的像个小姑娘一般,在风里舞弄着腰肢,离庄口还有几箭之地,李清发觉都有些不认识了,庄门怎么修到这里来了?远望依稀庄里还有了几栋楼阁,李清心里暗暗叫了苦,想是管家在大买良田,痛起高楼了,他不知道李清这败家子儿把钱都买了马么?这买马的钱还没给呢!

见了管家了!

因为老张头一副哭相正在庄门口转圈呢,根本轮不到李清和他商讨经济大事,咋一见了李清,张管家欣喜之极,张口叫了两声,紧接着就嚎上了,“公子,公子,您可回来了,可了不得了,他们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他这一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小若风脸一下变得煞白,李清对若风笑笑,说道:“没事,若风别担心,待我问清楚便好。”

刘叔、孙五以及杨家兄弟也是围上来,只是管家一激动半天都没把事情说明白,李清赶紧扶他在门槛上坐好,还给他捶捶背,好不容易老张头才稳定了情绪。

原来是这样。

慕容一祯随陈全是转调禁军,军中的事情,可由不得拿天气做借口,所以年前便动身赶往京城了,随行十几人,还随带帮李清带了百来匹马,除了李清自己也带了些,其他的,就由倩娘安排人手,一批批捎回了。

既然把马安置到庄上,那十几个兵士也是随李清在天宇山开过战的,慕容一祯虽然是汴京人,可老母去世后,也是孑然一身,案子犯了的时候,一帮兄弟也是各自逃去,再说,慕容一祯现在是军伍中人,也没忙着去找自己的朋友。

那十几个兵士都是外乡人,在汴京也是无依无靠的,听说这是李公子的家,自然闲暇时便过来串串,一来二去的大家都混熟了。

这几日本是悠闲,所以慕容一祯带着二个兄弟正办张管家监督起房子呢,一个延州兵士跑来,告诉慕容一祯,咱们兄弟都被人打了,连指挥使陈全都受了伤,他们欺负咱们外乡人,不能就这么完了。

那慕容一祯也是汴京长大的,哪怯这个场,问明白开片场所就在宏毅寺,带着几个人急冲冲骑马跑了。

张管家带泪说道,那个报信的兵士已给打得鼻青脸肿,说是人家嚣张的,就在宏毅寺等着他搬救兵呢,公子你快赶过去瞧瞧,打坏人可不得了。

妈的,这还了得,咱们可是一个沙场混出来的生死兄弟,连刘叔、孙五及杨家兄弟也不提着要回家了,拨了马头便要赶去宏毅寺,妙玄也不说话,在马上对李清一拱手,意思是要打架出家人也不含糊。

走,李清吼一声,看看是谁他妈打我的兄弟,老子咬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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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商贾之道

行动是魔鬼。

李清要买一千多匹马,绝对就是冲动之下的行为,自从有了做一个大宋人的觉悟后,总想着要为这大宋做点什么,而这宋朝,以后将灭于游牧民族之手,又是萦绕在他心头,挥之而不去的一个噩梦,如何才能避免这一点他也未曾想得清楚,只是觉得能做一点便是一点罢了;所以之前刘叔问他为何要买如许多的马时,他只是笑笑不答。

不答并没有什么错,因为心底的原因的确是不能和人说,可把一件事情做好,仅凭借冲动那是绝对不行的,你花了很大的代价,最后只是做了些无用功,即便出发点再好,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要把事情做好,关键靠的是真本事。

本事有很多种!比如这养马。

当红裳的娜仁托娅姑娘在侃侃而谈马经典时候,李清肚子里其实就在后悔了,他把这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想要留下好的马种,这个出发点倒是不错的,可再好的马种,还是需要后天的调节,否则,也和一般的马没多大区别,就象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纨绔子弟一样,先天的条件再优秀,以后要是日日飞鹰走狗,寻花问柳的,自然也成不了材。

若说李清完全没有考虑到养马调教的问题,那也是冤枉他了,不过他想着大宋朝那么多人,还找不出几个养马的?可是即便马养得再好,人不会骑又有什么用?这个会骑,可不是象李清那样会骑着快跑就能算数的。

就象人家娜仁托娅姑娘说的,这马要一分养。九分骑,这样训练出来地,才叫好马。蒙古马是不错,阔壮而有力。柔顺而无性,能耐风寒,耐苦不叫;即便身材矮小了些,但是体质粗壮结实。身长,腿短,关节,肌腱发达,因此有着高速敏捷,耐力强大特点。

而这些特点,可不是马一生下来便与生具有的,就象大才子生个儿子就能是小才子。

初生马驹,便赶去登山,以选拔良驹;过得一年后,又要进行长达三年的调教后再骑;以膝撑柱,令其左右;以身俯仰。令其前后;耳目震骇,使之不惊;策之险阻,使之不惧;因此,马左旋右折,能与骑者意向一致。

这马上地骑士,还就得象这些乞颜人一样,有鞍没鞍,一样操控自如。照样弯弓射箭拼杀才行;可人家怎么训练出来的?生下来便绳束以板。绑之马上,随母出入;三岁便从众驰骋。四五岁便挟弓骑射;待长大些,已经能驰马疾如迅雷,挽缰控马,即蹶不坠;更能手不持鞭,跋立不坐,左旋右折,身手运转,轻灵若飞,长骑不疲;即使是一般妇女,训练得差不多也能和男子一样敏捷地乘马疾奔。

可骑在马上作战地士兵,要象他李清这样,时间一长就腰酸腿痛,那可就完蛋了,白白的糟践了好马,那慕容一祯在李清眼里,身手那也算是出类拔萃地,可骑术要和乞颜人比,还是相形见拙了许多,试想长期作战能天天马不解鞍么?要是仓促之下被人偷袭呢?莫非人家还会等你把鞍装上去再来和你拼杀?

李清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他以为只要这大宋也有很多好马,便可以和游牧民族一较高下了,蒙古族日后能征服天下又岂是靠侥幸的?这哪是单单的训练马?连人也一块训练出来了,要想大宋骑军也强悍,又哪是李清去弄些好马来就这么简单的。

李清已经不象初开始时那么有兴致听了,他心里很有些沮丧,可娜仁托娅还在说,可不是人家蒙古姑娘就爱饶舌的,其实人家之前心里比李清还要沮丧。

她的名字在蒙古语言里可是霞光的意思,娜仁托娅可没辜负了这个名字的,在大草原上也是远近百里闻名的美人儿,才稍微出落得年纪大些,那登门求亲地就络绎不绝,也是她眼光高些,才没早早的嫁了人。

打小性格也是好强,别说是骑马了,就是弯弓射猎,她也不比一般蒙古汉子差,更兼生得姿容秀丽,所以这次因为大雪冻死了太多的牛羊,瞅着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族里也是没法,才把这些训练好的良马拿出来卖,出发前族里的长老一再上门促请她出行帮忙,想着也是为的全族人生计,她才同意的。

契丹人一直欺负他们,就是好马也卖不出个好价钱,况且契丹人也受了大雪的影响,所以才绕道银州过宋境来卖马,党项人可穷地,付不出这么多地粮食,听说是这大宋可是富得很,那些好看的丝绸人人都能穿地起,娜仁托娅从没来过大宋,这次答应出来帮忙的原因,很有几分便是想过来看看这大宋究竟是如何个富饶法。

一路上别说族里的后生个个争着对她献殷勤,就是路上遇到的那些契丹和党项男人,又有几个看着她不是馋涎欲滴的,这种看她的目光她可见得多了,才不屑于理睬呢,就是对族里的后生也是一般不假辞色。

总算是来到了宋境,远远的看着,这延州的城墙就比之前经过的银州要高出不少,等到看见延州的百姓,她心里更是惊异,那些人的穿着可比族长家的儿女穿的还要好,可长老说那还是大宋的寻常百姓而已,看见没?那种土堆上骑马而立的才是有钱人!

娜仁托娅今天穿出了她最好的衣服,就是刚才在马上的舞蹈,也是使出了全身的本事,听得阵阵的叫好声,心里也是得意了一阵,咱是大草原上的霞光,这名字可不是随便叫的;可这得意劲见了李清之后就少了许多。

这个男的不怎么太注意她,这个倒还算了,一个大男人,生的比女孩家还秀气。娜仁托娅才看不上呢!瞧这男人一双手白白嫩嫩地,他也能骑马放牧么?瘦弱的身材怕是家里的大白羊一顶他就是一跟斗呢,不看我就不看我,我还不稀罕他呢。

可即便再不怎么稀罕他。这什么李公子居然说要把马全部买下,他家里能有多少钱啊?娜仁托娅觉得自己都想像不出来了。怕是比族长家里都富得多吧,真能给我们粮食么?这些粮食可是全族人的活命希望啊。

要真有那么多粮食。就是不看我,娜仁托娅也认了。

只是到风雨楼上,她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不看她,明白这一点地时候,娜仁托娅的心就象掉进冰窟一样地冷;那个叫若英的女子就是李公子地夫人么?老天爷居然能把女子雕琢的这样完美?娜仁托娅觉得这若英就象家里招待贵客才拿出来使用的瓷杯一样精致,对了,这瓷杯听说也是大宋出的。

这世界总拿女人和男人说事情,似乎什么矛盾纠纷都是在这两个性别之间产生的,其实女人的天敌从来就不是男人,女人的天敌是她们自己。娜仁托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腰太粗了一些,要是穿上若英那样的裙子怕是不大会好看罢。

倩娘问起的养马地事情,本也就是个礼貌,总要和人家小姑娘寒暄几句吧,娜仁托娅却是详详细细的说了起来,这可是自己拿手的,还是越说越起劲了,腰是没有你细。可你会养马么?

李清可没料到娜仁托娅的心思用在这个上面。带人来风雨楼谈到目的很简单,一来总不好叫到石都统制的府里去谈;二来因为风雨楼有倩娘在这里;人家可是地头熟悉。再说,倩娘要是搭得上手,石元孙能在边上闲着?

李清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去早石元孙,吃住,养伤都在人家里,现在想买马,莫非直接说我没有钱,也没有粮,石将军能不能先借点来?

总算娜仁托娅说个差不多了,倩娘才抓个空儿问李清:“三郎可是真想要这些马?这千数匹马会否太多些?莫不是还有别的缘由?”

本来听了娜仁托娅大段地养马经,李清都有些心灰意懒了,可当着人家姑娘地面,有怎么好意思出尔反尔?倩娘问他这话的时候,嘴角翘得弯弯地,两只眼睛也是笑笑的斜看着他,这个意思李清可看懂了,得,人家还想歪了。

李清可真没有打娜仁托娅主意的意思,他还在为自己的冲动懊悔不已呢,无精打采的对倩娘说道:“清非是有别的缘由,听刘叔言道这些都是好马,见猎心喜故想买下,只是身边未有足够银钱,二则人家也是要粮食,故而想请倩娘教我。”

倩娘嘴角轻轻一扯的笑了下。说道:“若是三郎真个想要,此事倒也不难,想来三郎也未经这商贾之道,奈何如此做难道?”

见倩娘说的如此清描淡写,浑然不当回事情,李清很少吃惊,这可是几万贯的大买卖啊,这倩娘也不说李清付不付得起钱就这么大包大揽?李清还张嘴想问问具体情况呢,人家可是要粮食,几万贯的粮食怕不得装个几十车的,倩娘莫非在哪有粮库么?

李清当然着急的想问清楚,他急可倩娘不急,倩娘倒还是先安排上酒席,让刘叔和若英陪着娜仁托娅及那个乞颜老人,至于其他的乞颜人,自有安小哥和慕容一祯他们另开一席也是喝开了酒。

倩娘将李清扯过一边道:“倩娘未知三郎要如此多的良马何用,然忧虑银钱不足实是多余,这延州城虽比不得京城豪奢,亦多有丝绸,茶及诸般杂色玩物,区区千数匹马,倒还是换得来的。”

李清脸露难色,这延州也是边境的一个大城,这个李清也知道,不过他不是现在没钱么?就是延州城里有再多的商品,没钱也是白搭啊。

见了李清为难的脸色,倩娘微微一笑,说道:“三郎空负盛名而不知,真真的一个酸腐人儿,现下这延州城里,三郎需要何物,人何须现钱交易的。即便无须石侯爷做保,怕是三郎道出所需,人家还要争着送来吧。”

这么说,他李清也是可以随便和买了?这倒是个解决办法;只是人家要的可是粮食。李清也知道延州城地粮都不能自给,还需要后方运送。这隆冬季节,上哪弄这么的粮食。

倩娘不屑的笑道:“丝绸,茶等物。于契丹之地何愁不能换了粮食,即便是牛羊,怕还是换得多些;且运送也易。这乞颜人何明商贾之道。巴巴的从延州运送粮食,倒是舍本逐末了地。”

李清奇怪的问道:“不是说契丹人也是遭了雪灾地,如何有这许多牛羊?”

倩娘叹了口气说道:“好个糊涂三郎,自来有穷人缺粮,何曾见富人少肉?这丝绸之物在契丹本就富人追逐之事,何愁换不来牛羊?”

这一句话说的李清也是茅舍顿开。就是,怎么连这个弯都转不过来,穷人能买得起这么好地丝绸?不过要向乞颜人说明白这些,就要费口舌多了,那乞颜老人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是娜仁托娅难以转过弯来,犹在高声嚷道:“要得丝绸何用,此物能饱腹么?

倩娘浅笑着对娜仁托娅说道:“姑娘适才说道。那契丹人对你族人也是刻薄。若是运送粮食,怕一路上也是索要不菲吧。”

娜仁托娅黯然说道:“正是。只是即便索要了些,总有些剩余可救得我族人之急,如今拿些丝绸,如何熬得过这个冬天。”

倩娘心道这姑娘可真是个实心人,谁叫你去啃丝绸了,你就不能拿丝绸去换粮食么?眼睛笑笑的望着娜仁托娅说道:“若你等是行走客商,那契丹人还会刁难你等么?这丝绸,茶等物又何愁换不来牛羊?怕只怕还会多些罢。”

娜仁托娅啊的叫了一声,脸微微有些发红,想说总算想明白了;倩娘对李清得意的一笑,不过李清倒是能体谅娜仁托娅的迟钝,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有怎么会明白这商业上的窍门,何况还是打草原上长大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李清继续陪着吃菜喝酒就好,通知延州那些大商户的事情,自然是倩娘去办了。

求名逐利,也是人地本性,自古皆然,不过咱古人还是比后世人要通达一些,把求名放在逐利的前面,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古人比后人要重视名声很多,为些许小钱财便干昧良心的事情,至少在这宋朝还是人人鄙视的,绝对没有后世那样可以大言不惭的公开宣扬“我就无耻我怕谁”。

人都是有私心的,可活着一辈子,总需要干点什么样的事情,让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自己也对的起来这世上一遭,并不是日日为自己算计,事事为自己谋划,也曾为别人做过些什么地。

李清现在就感觉到名声地可贵了,虽然他自己觉得这名声来得有些虚,初初想着杀党项人的时候,的确只是一时的激愤,要是当初是千骑在押送那些被劫掠的宋人,怕是她也要脚板抹油,一走了之。

可如今延州城里的百姓可不这么看,这些时日以来,李清在城里已被传说成了身高八尺,武艺高超的英雄了,更有人说他精通奇兵遁甲,撒豆成兵,否则那五百厢兵如何能杀尽一千多的党项人,人家党项人可都是骑马的!李公子手这么一招,口中泛起一道青光,那些党项人的马全部软倒在地,一步也动弹不得!我可没浑说,这可是那日经过天宇山一战的厢兵亲口告诉我的。

这样的说法估计还是有很多人不信的,否则那些商贾们送货来就算了,如何非要上得风雨楼来,一定要见见这李清呢?

有着刘叔和安小哥操办这些事情,李清总体还是很舒心的,更有些商户老板们,见他面也是说不完的好话,还好,总算有人和说三生有幸了,这话他在书里不知看了多少次,心里也很是羡慕人家那些混出名堂的,如今自己也算一个了?

买卖的过程非常简单,只是将货物做下登记就可以了,没有还款期,更不会有附加责任条款,怪不得谁穿越到古代都去行商贾之道,按后世的为人处事,到古代不发财那可就是没天理了;不过最让李清开心的,是没有一个人要他签字画押,否则,丢人就丢大了去。

只是娜仁托娅在一边已经看傻了眼,她不明白这李公子算是个怎么样的人,只说是要丝绸,便有这么多人赶着送来,这要放牧多少牛羊才可以换这么多的丝绸啊,何况还有瓷器,茶的,这些怕是能换好多牛羊,同来的族叔在一旁不作声,娜仁托娅心里可明白,这已经比预想中的要多得多了。

见那李公子还在登记货物,娜仁托娅忍不住出声说道:“尊贵的李公子,怕是不用再要了,这些已经管够了的,若是还加,我们也不敢收了,我们这些马儿不值这许多钱。”

李清随口笑道:“无妨的,只是再拿些头面首饰可好,一来在契丹人那也可多换牛羊,二来娜仁托娅姑娘要是再戴上些首饰,怕是更要漂亮的很了;你们不是缺粮么?多拿些总是好的,要真觉得货物有多,象这样的好马,下次不如再送些过来,可好?”

娜仁托娅想都没想,一口便答应了,下次我一定还过来,央求阿妈也给我用这丝绸做些衣裳,再戴上首饰,一定要这李公子多看我几眼,只是老天爷啊,腰要如何才能细得下去?这才是打难题啊。

娜仁托娅姑娘可不知道,这个大难题,到了后世据说是科技昌明了,想要腰细,还是女人们一直犯难的大问题。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监了的群殴

京城不能跑马,只能绕城而过。

李清一行人本就是从西门过来的,现在还要赶到西门去。

按说也不用如此着急的,在宏毅寺约斗的,一般是拳脚来往的多,持械的少,真弄出人命案来,还是比较罕见的,不过人都是关心则乱,连刘叔平时这般老陈持重的都扬鞭催马,也难怪这一行人行色匆匆了。

路上还是咬牙切齿着呢,可到了宏毅寺,这几个人都傻了眼;上过战场的,可不是被眼前的景致吓住了,出去了半年,没想到眼前是这般胜景。

其实打架的人也不多,就那么五、六十个,没法子,以前咱汴梁人约人开片讲狠,通常是两个人有了口角或是结了怨,约着上宏毅寺来用肢体语言再交流下,不过一般都是单挑的多,就是有同伴随行,多半也是帮个人场而已。

可自从有那么个骚人为争妹妹和人在宏毅寺群殴,本是个不体面的事情,可被人三传两传的,居然修成了正果,加上最后与妹妹花好月圆了,诸般事迹在瓦肆里宣扬,如今还变成让人津津乐道的风流章,所以,咱汴京城里,目前就流行群殴。

榜样的力量是伟大的,这骚人自从打了一架,说是此后便青云直上登上了汴京风流榜的首位,这没上榜的自然就要多多努力了;以前才子们博美人青睐通常是在丰乐楼会文,拽上几句诗词,没准就有妹妹芳心暗许;如今不行了,要想人家待见你,得,先为妹妹在宏毅寺跟人家打一架再说。好妹妹自然要有几个人争争才体现出好来啊。

自然界里。动物们争夺交配权,往往都是雄性们要撕打一番决个高下,这人类虽然会用衣服遮遮羞了,本质上也还是动物的一种,所以抢妹妹用武力解决,实际上算是一种回归自然,俨然颇有古风的。

而且是群殴,自然就人多,并且看客就更多了,这人一多要求也多。生意人的头脑总是敏感的,所以很多摊贩都过来凑热闹。附近几个村庄的人,干脆把集市也定在宏毅寺片场旁边了,三日一集、五日一会;有两个酒楼正在寺边地势高一点地地方施工,显示出咱大宋人对商机的前瞻力。

本来老有人在庙前开片,这和尚原有些不乐意的,菩萨面前你来我往、伸胳膊动腿的,显得也不尊重不是?可人一多起来。香火也旺啊,这香火旺了和尚们也不太介意了,咱佛教开明的,有容乃大。相反是心里暗暗喜欢,要是那天和尚们打开山门,而外面居然没有群殴,少不得要郁闷一天的,敲木鱼都有些乏力。

现在出现在李清他们面前的,是这样一副胜景。

站在四周围观叫好的,大约有四、五千之众,有较好的有喝倒彩的,右手边的高坡上,起房子地师傅旁若无人的骑在棚架上架木梁;左边不远处是一个集市,卖菜买布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即便里面打得再精彩,人家该做生意的照样做生意。

而被人群围在里面的,就是pk的双方阵容,人数很平均,慕容一祯带着延州过来的十几个兵丁,被人群围在当中,现在他们正围城一个小圈,互相背靠背的勉励支持,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边上趾高气扬又气急败坏指挥着四、五十个人上前围攻地,是让李清乍一见啼笑皆非的王显德王少将军,敢情和慕容一祯打架的原来是他!也难怪,按照小将军一天两架的频率,在汴京街头混地,要都没和王小将军练过,那简直就不该站在大街上。

刘叔也和李清一样先愣住了,他心里也一样把延州同场厮杀的那些个兵丁当兄弟看待,听说被人打了,也是憋一肚子气想来发发威地,可到这一看,原来对方是自己的家主,这可就犯难了,而且那在里面叫的最凶的,赫然还是自己的小儿子。

刘叔和孙五对望一眼,脸上有些发烧,然后都把眼睛看着李清,杨家兄弟本是跃跃欲试的想动手,一看圈子里面,差点没笑出声来,王小将军的威名那是极大的,怎么会不认识?只有玄妙有些纳闷,不是说自己的兄弟被人打么?怎么到了地儿,这些人都扭捏起来了?莫不是怕对方人多不成?

虽然是被人围攻,双方都是空手,而且慕容一祯带着人背靠背聚集在一起,场面不好看但是也没太大的危险,李清骑在马上也是苦笑不得,一行人挤进人群,李清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安小哥的时候,安小哥已经笑得要蹲到地上去了。

李清他们一靠近,慕容一祯带的延州兵士可看见李清他们,不用想,肯定是来帮自己的,一时间勇气倍增,发一声喊,也不再招架躲闪,个个都是对着围攻的人扑了上去,那些围攻的人可没料到这一出,冷不提防下,被打倒好几个。

那些边上看热闹的本来以为这场群架局势已明了,这边人少,也没什么还手之力,没多大看头了,可突然又来了那么几人,然后被围攻的人一下子吃了春药一般发起威来,看来是又有帮手到了,这场架还有的看,自然要给人家鼓鼓劲的。

“好!上啊,打!往死揍!”

上千人的喝彩还把李清给吓了一跳,咱这汴京什么时候开斗兽场了?

王德显现在可是气急败坏了,妈的,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不知道汴京城里谁是老大的,已经留了手,荷,你们倒来劲了啊,王德显大叫一声:“上,把这些兔崽子都给摁倒了,小爷今天要让他们啃啃汴京的泥,给他们长长见识。”

说完一撸袖子就要往上冲,突然袖子被人给扯住,群殴啊。拉扯自己的肯定就是对手了,王德显想也不想,拧腰侧身,右手一甩袖,将那人的手甩开,左手一拳跟着就过去了,这拳到一半才看清扯自己的是谁时,收手都已经来不及了,只是最后收住了点力,没把这一拳砸实。

可就这么不怎么结识的一拳,正中那人脸上。那人哎哟一声便给打飞出去了,王少将军紧跟上二步,一探身,把地上地那人扯起来。

边上看热闹地大叫道:“来的是帮手啊,打起来了,操,这人怎么这么没用,一拳就打趴下了,哎。边上那几个别看着啊,上啊,揍这球囊的。”

只听王德显扯着那人大叫道:“该死的,怎么是你啊。回来也不叫人送个信来!”

被打趴的那人当然就是李清了,刚才那拳来的太快。李清只来得及一侧头,那一拳便砸在他的右脸上了,他哪防备王德显会打他啊。其实李清边上也有两人的,刘叔跑人群中扯架加拽自己儿子去了,杨家兄弟也是在劝架,左边的孙五哪敢去招架自己的家主,而右边地玄妙还没整明白情况,心说就是要动手你拽人家袖子干吗?人家又没防备,还是背对着你,你要打照他后脑勺一拳不就完了,就是踹屁股也成啊。

反正这两人就眼看着李清被打趴在地。

得,今天这一拳算是白挨了,都没地方找场子去;李清起来活动活动腮帮子,还好,就是感觉牙有些松动,强忍住痛,挤出个笑脸对王德显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少将军还是快叫人收手吧。”

王德显回头一看,可不么,见来的几个人都在拉架呢,对方那边也有人在劝,听李清又说是自家兄弟,莫不是李三郎认识的?只是这架还没打完呢!

看来没打完也是不能再打了,不都把李三郎打翻了么?王德显悻悻的叫住自己带来的人;本来那些延州兵士见李清被打倒,还发了狠要冲过来救人呢,幸好杨家兄弟赶上前,告诉他们,“没事,闹着玩呢,他们是熟人了,那王公子打招呼从来都这个样子的。”

一会这打架的不打了,看热闹的可不干了,这算那一出!打了个半截就不打了?这人品也不太好了吧,这有人做文章写了半截就不干活了,打架也能这样?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

还好,大宋人还是很文明地,骂得声音很大,可没人扔西红柿和鸡蛋,对了,这年头好像还没有西红柿,只是有人把啃了一半的馍砸了过来,也没事,是砸在王德显屁股上。

这人不管干什么事情,可都不能犯众怒,被千夫所指能横眉冷对的,怕也只有后世鲁迅那样地牛人了,一干打架的别看刚才都是生龙活虎地,可只贡献了一场下面没有了的群殴,心里也都很惭愧,所以不管围观人群怎么谩骂,都是灰溜溜的撤出来了,没有人象后世地中国球员一样,踢球不行找观众打架倒在行得很!

据说久别重逢,很是应该亲热一番的,只是这个重逢场面很有些尴尬,虽然架是扯开了,两边里很多人还是冷样相对着的,也是,刚才还是你来我往的拳脚相加,此时要马上称兄道弟起来确实有些难。

李清浑没把刚才挨的一拳放在心上,笑着对王德显说:“清也是刚刚到家,因闻说慕容兄弟与人约斗,便匆忙赶来,没承想是与少将军起了误会,这不打不相识,莫若同去庄上喝杯水酒可好?”

也别怪李清在笑,王小将军现在的仪态确实不怎么样,发髻全乱了,披散在头上,眼睛也青了一块,衣裳也扯破了,估计这次以多欺少居然没占多大的便宜,王德显心里也很是羞愧,抱拳对李清说道:“三郎远行归来,本当为李兄接风,奈何尚有事在身,且今日之事,是兄弟鲁莽了,明日必登门谢罪,就此别过了。”

没办法,其实李清心里真是想邀王德显一块坐坐的,毕竟离开大半年了,好些事情要问问,只是人家这会子想必心里也不痛快,只好明天再说了。

与王德显作别,刘叔和孙五也过来向李清他们道别。说是明天随少公子一块过庄来叙话。杨家兄弟也过来道别,都是离家久了的,这又是到了家门了,李清也不好勉强他们一起家去喝杯酒,看着他们远去,李清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相处日久,从陌生到熟悉最后情趣相投,加上又同在天宇山与党项人一战,这感情早就深了。李清也是把他们当作自己朋友来看的,如今突然要分开,李清才醒悟到,他们本来就是人家的人。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头来看慕容一祯,奇怪了,居然头发也是乱得很,莫非李清一走大半年,汴京时兴起扯头发神功了?可惜,错过一个引导时尚潮流的机会了。

挨个看看伤势,还好,都皮肉伤,虽说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小问题,也甭废话了。回庄再说吧,有几个兵丁还畏缩的不敢来,李清笑道:“无需介意的,都是自家兄弟,今后云水庄就是你们的家。”

回到庄里,若英还守在门前等候着呢,看见李清的脸上也是青淤一块,想起当初李清与陈大才子在宏毅寺pk回来,也是这般模样,心里是又心疼又好笑,只是现在人多,心疼要只能藏在心里了。

这点伤李清没放在心上,况且本就是不怎么疼,他一进庄门就在东张西望了,园子比走的时候怕不大了一倍多?三层的小楼已经起好了一座,另外的一座工程也快接近尾声,内院的墙也早就扒倒重起了地,如今这垂花门可是气派的很了。

李清在这东张西望呢,边上的张管家可就得意的很了,也不管边上有外人在场的,掰着手指头又给李清做起工作汇报来了,新买良田多少,庄园又扩大多少,新起房屋多少,他每数一项李清心里就紧一下,弄了这么多,怕是没剩下多少钱了,我的管家大爷啊,你不知道那一千匹马钱我还没付么?

可老张头现在很神气,一付劳苦功高的样子,他不知道李清心里已经踢了他多少脚了。

不过房子多也有房子多的好处,这好处就是住的人也可以多。

安置十来个兵丁,就根本不在话下,如今李清是成了家地人,所以垂花门内,除了府里的杂役还有那个教习柳七外,别的男人可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所以慕容一祯他们都是安排在外面地厢房里梳洗装扮。

一提起柳七,李清才想起自己庄上还住了这么一个人呢,忙问柳七去哪了?一旁若英笑道:“柳公子去了集庆军,怕也要数月方回呢。”

集庆军?这是什么地方?柳七去那里做什么?

张管家忙告诉李清,这集庆军也是地名,可不在边境,大约就在安徽一带,柳七走的时候也交代了的,他是受范仲淹所邀,过去玩玩,过几个月就回来。

原来范仲淹在李清去了延州之后,居然登门拜访李清,无奈李清不在,便是柳七出来应酬,上次晏殊的酒宴上两人也是匆匆一会,并未有机会深谈,如今一见之下,竟是相得的很,很快便去经常来往了,许是柳七与范仲淹交往地感觉不错,所以将庄里的事情安排了下,便起程去人家那了。

这个好,李清心里也未柳七高兴,范仲淹不仅是一代名臣,名声既好,好像后来官做的也不小,有了范仲淹这样的人帮忙,这柳七的仕途怕是不会这么坎坷了罢。

这就是李清在一厢情愿了,范仲淹后面为高权重不假,可柳七能不能做官,他说了也不算,况且历史上范仲淹本来就与柳七交厚,李元昊建立西夏之后,范仲淹调去延州御边就曾邀柳七至军中,柳七还填了首词最后成了军歌,最后范仲淹回了京城为相,又亲自推行了庆历新政,可柳七始终还是没混到什么官。

进了垂花门,连李清与若英的居室,早就翻修一新,弄得李清连一点亲切感都找不到,匆匆沐浴梳洗完,李清便赶到正厅,虽然延州的那些兵卒们地位微贱,可总能算是他李清可以放心的人,刚才刘叔他们的辞去,给李清心里很大的震撼,此次去延州,幸好有刘叔他们随行,否则仅靠他和安小哥两人,又能做成什么事情?怕是小若风都还在党项人哪里为奴受苦的。

来了这大宋,李清第一次感到自己人单势孤了。

来到这正厅,让他眼前一亮的,却是玄妙这道人,原来那身邋遢打扮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此刻玄妙一身崭新的青色道袍,头顶朝天冠,手上也是持着一柄拂尘,显得丰神俊朗,乍一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仙资道骨。

那玄妙见李清入厅,起身一个稽首,微笑说道:“天尊无量,钟南山青牛观玄妙,见过李施主。”

李清那个围着玄妙转了圈,也是大笑道:“还是这样的好,道长气宇非凡,隐然神仙中人,这汴京之中,那身邋遢打扮,还是少用些的好。”

玄妙也笑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世人皆以衣冠取人,故反其道而行子,徒相戏耳,公子眼里,视衣冠如无物,奈何复衣冠为念?”

第一百三十五章 酒不醉人人自迷

没有做过游子的,很难明白有家的感觉是多么的好。

熬完了漫长的冬天,又在延州过了并不十分热闹的新年,总算等到黄河开了,石元孙为李清早早就准备了一艘大船,王育带着骑军亲自护送他们到黄河岸边上了船,只是这一路非常的平静,连党项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张帆举掉沿黄河顺流而下,每行的一里,便是离汴京近了一里,李清也和安小哥他们一样,一想到回家,也是心下欢喜,如今在这大宋,自己也算个有家的人了,一出来也是大半年了,李清心里已经把水云庄当成自己的家了。

虽然若英一直跟在身边,可要惦记的,不唯独是亲人,还有那些朋友,还有谢大娘,云三娘,在李清的心里,也是把她们当作亲人,不知道她们近来好么?

这一日傍晚,船泊在了风陵渡,这可是个鸡鸣一声听三省的地方,黄河水至此被秦岭所阻,画出一个大大的几字形后,自此向东流去;这风陵渡当山西陕西河南三省要冲,是万里黄河上最著名的渡口,历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只是如今也是太平时节,这风陵渡也只是比别的地方略热闹些罢了,因是黄河水面才开,泊在渡口的行船也就那么三,两只,也是李清他们归乡心急,如今的天气亦是乍暖乍寒,行得十来日,岸边的积雪也尚未消融,河面上经常有大片的冰块飘过。主要地水情,行夜船的风险极大,因此船家早早便把船泊进了渡口。

这可没有人太介意的。这里离洛阳也就几天地水路,更让人没意见的。是这风陵渡地黄河鲶鱼,这不。船家正在做呢,在延州憋了一个冬天,袅袅的炊烟带着阵阵鱼香袭来,直撩人地馋欲。

天气虽然依旧寒冷,可毕竟透着春意;黄河在此处的江面开阔,怕不用二,三里宽,一行人都在船舱里坐的闷了,此刻停舟,都到甲板上来散散心,刘叔与孙五指点着江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安小哥却是在帮厨,小若风缠着杨家兄弟,若英跟在李清的身后,不过眼睛一直跟着弟弟的身影。

那日不知道倩娘究竟和小若风说了些什么,小若风到风雨楼作了次客人后,很是大哭了一场,不过哭完后情绪就没以前那么冷。一天天的过去。兴致明显高了很多;李清也和若英两人讨论过,都猜不出倩娘到底怎么和若风说的。

不过若英不敢去问若风。虽然弟弟还没开口叫她,可神情并不象一开初那么冷淡,偶尔和若风说话,也能看到回音了,能这样若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如何还敢去问端由,只盼若风一天比一天和她亲近就好。

李清没太顾及那么多,他被眼前的景致给吸引住了;一轮初月浮在江面上,深蓝的天空隐约闪着几颗星,料峭的春风迎面而来,带着黄河水地味道,让他不经意的泛起些酸意来,这才叫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浑然忘了他与此景,有着千年的落差。

船家船头摆放上桌椅,点上了两支蜡烛,然后过来招呼众人开饭了;如今的杨家兄弟已经不再象以前那么计较礼仪,知道这李公子根本就不讲究这些,再说与若英同在沙场上并肩杀过敌,还计较些虚礼就是见外了。

杨二抱着若风嘻嘻的走了过来,若英连忙说道:“若风,还不赶紧下来,等杨小叔吃过饭后,再陪你玩可好?”

杨二抱着若风坐在桌旁,笑声道:“无妨的,小若风身手也甚是敏捷,不去习武却是可惜了。”

若英听了,拿眼睛瞟了李清一眼,只是招呼着若风赶紧坐好;其实习文习武的,李清根本就不介意,虽然也知道这大宋是个重文轻武的习俗,可他觉得文武都行,关键还是要若风自己喜欢,这可不应该勉强地。

众人皆围着在桌旁,安小哥正在给小若风勺鱼汤,忽听岸边清亮一声响起:“无量寿佛,既有如此美味鱼羹,若是无有好酒,岂不大刹风景。”

大家听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都是一惊,连忙向岸边看去,天已经黑了下来,因此没注意到船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立着两个人影,穿着长袍大褂,适才又是先报了号地,想来是2个道人,只是这烛光不及远,面目却是看不清楚。

天子崇道,自然这天下便也崇道,李清心里还是不置可否,刘叔和安小哥却是赶紧站了起来,只听刘叔抱拳问道:“不知岸边是那位仙长,仙居何处,对我等有何吩咐。”

只听了道人说道:“不敢,请为各位施主是往洛阳而去否?方外之人想于此搭个脚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原来是想搭顺风船的,刘叔回头看看李清,李清无所谓的点点头;坐的这船可是专门用来往延州送粮的,比一般的渡船大得许多,因为李清随行还带着几十匹马,又是石将军特意安排的客人,因此这三桅大船上并未再载其他人。

而那些马却是安排在底舱里,因此船上还有很多空闲的地方,既然是出家人,只是顺路求个方便,李清又怎么会不答应的。

刘叔也是呵呵笑道:“仙长欲同行,我等凡夫求之不得了,仙长请。”

船泊在渡口,只一个窄窄的跳板搭在岸边,若英之前就是一直盯着跳板的,生怕小若风调皮跑上去,要掉下水去可不是玩的。

刘叔回桌边拿了烛台,想为那两个登船的道士照个亮呢,谁承想这两个道士也是脚步迅捷。刘叔还未走到船边,前面说话的道士已经是上了船,而且那跳板都没怎么晃动过;刘叔依旧是笑咪咪地和道士寒暄。如同没看见一样,杨家兄弟在席上交换了一下眼色。暗自提防起来。

只有李清和若风一样,觉得好奇。当然,若风那是纯粹的好奇,没注意到这两道士上船有什么不同,李清注意到了,不过心里有些兴奋,道士会功夫,在李清心里,觉得可是天经地义的,毕竟后世里那么多武侠小说看过来了,要是不会武功那才是稀罕。

前面地一个道士走到桌旁。深深吸了口气,叫道:“好香,好香,此必是鲶鱼汤,今日不曾想倒有了口福了。”

之前在岸边,光线暗看不太清楚,如今给这烛光一照,众人看了。都死劲憋着笑。

好个邋遢道士。只见他头发虽然还扎着朝天结,开始发髻散乱。披在脑后乱成一团,一身的道袍根本就看不出本来颜色,上面也是补丁叠起,背上斜背着一口剑,只是剑鞘似乎都开裂了,这么大冷地天,一双鞋还是耷拉着,唯独面容清俊,颌下三缕长须无风而动,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等到刘叔陪同后面的那人过来,李清一眼看去,口都合不拢了,不是面前站着这两人,打死都想不到这两个人是一起地。

后面这个一直没出过声,来到近前才知道原来是个女道士,一身青色的道袍,纤尘不染,头上一顶道冠,隐隐的闪着金光,手上拿了个拂尘,蛾眉杏眼,粉面朱唇,来到眼前也是默不出声一个稽首。

这二人的确来的古怪,不说杨家兄弟在暗自提防,连孙五也是凛神静气,只有刘叔依旧殷勤的招呼道:“仙长,请坐,仙姑,请上坐。”

两个道人过来稽首时,若英和众人一样,也是起身还礼,唯有李清一直是端坐没动,给出家人行了方便那没问题,可要李清敬服,那就难了,李清可是个不敬神佛,不惧鬼怪的,这宗教么,充其量不过是门哲学,生活中的哲学家,却是往往是个笑话。

就因为是坐在那没动,李清注意到那女道士看见若英的时候,眼里是精光一现。

既然多了两人,自然是要重新安排座位的,道姑是方外之人,出得门来自然也不讲究这俗礼,不过揖让之间,那道姑地拂尘无意这么一甩,一支烛光却是随风而灭。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个邋遢道人隔座伸出手来,信手用指甲一弹,那蜡烛在这一弹之下,烛心儿火焰一闪,却是又燃起来。

这一手一露,好几个人都是惊讶的叫出声来,连刘叔之前一直都是镇定自若,见了人家这一手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惊惶,忙用眼睛望向李清,示意李清要小心一些才好。

要说之前李清对这两人还有几分顾忌的话,此时却是完全放下心来;之前这男女道士上跳板显得身轻体健,似乎有一身好功夫,李清也不是很在意,人家说了是想搭个船的,出门在外,谁也不是把房子带在身边走的,能行人一个方便也是好事。

杨家兄弟要提防,自是他们的责任,可不做亏心,哪怕鬼敲门,李清自忖自己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至于有人特地跑来对付他的,因此不是很在意;等到这道士露了这一手,虽然李清也没想明白究竟为什么这蜡烛会灭而复燃,但有一点他心里可以肯定,绝对与神怪无关。

而且什么时候有高手爱故弄玄虚地?

李清之前一直没怎么作声,此时也是赶紧招呼众人坐下,这时候除了刘叔是暗自警惕,而杨家兄弟,安小哥及若英姐弟,都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这两人道人。

李清笑吟吟的问道:“未请教两位仙长名讳,于何处修行地?”

那个邋遢道人现在心里也是有些惊疑不定的,按说刚才露了这么一手,一般人不说顶礼膜拜吧,怎么都得象其他人那样,两眼冒星星的看他,怎么对面这个公子一点不为所动呢?莫不是刚才没注意到?

他这一惊异还忘了回答李清了,边上那个道姑忙敛首答道:“贫道妙真。这是我师兄妙玄,我师兄妹皆在终南山修行,因与汴京有些尘缘未了。故而前往,叨扰施主。贫道在这里谢过了。”

李清一挥手不经意的说道:“仙姑哪里说话,为人方便为己方便。何足挂齿,我等也是要前往汴京,何来叨扰一说。”

见李清这么不在意,那道姑也是嫣然一笑,之前都是正襟危坐不拘言笑地,她这一笑如春风拂面,要说先头是宝象森严,现下这脸上可是媚态横生,李清瞧见了心里不知怎的突得一动,忙收敛心神。招呼二人抬箸。

那个邋遢的妙玄道人现在也定住了心神,看看李清似乎也不象个什么身怀绝技地,没准刚才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神通罢了,此时也是意气风发地说道:“于这风陵古渡之上,痛哙黄河鲶鱼,奈何无酒,美中不足矣。

李清接口笑道:“有风,有月,有水,有鱼,此情此景。正当细观慢品。何须有酒,当自醉耳。仙长何必拘泥?”

那道士也是一笑:“这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如今亦是暮天席地,纵意所知,正当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来的都是客,既然请得上船,总也要尽心才好,只是李清不爱喝酒,孙五有酒量也是少喝,因此这船上还真找不到酒。

妙玄见状,哈哈一笑,也不知怎么一摆弄,手上便多了一个大葫芦,一打开塞子,酒香四溢,这下边上地人更是惊奇了,之前也没见他身上有这葫芦的,行走更是如常,这么会随手就拿出个这么大的葫芦来。

不过李清心里就更是明白了,这是碰上两个会玩幻术的道士了,倒也未必就归到坑蒙拐骗里头,身上藏个这么大的葫芦,还要别人看不出来,更加上之前上跳板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显行藏,没点子真功夫还真做不好的。

既然酒有了,那就喝吧,反正闻着这酒也是香,船家赶紧拿上杯子,正要倒酒时,妙玄摆手止住,说道:“此酒乃是取终南山之雪水酿成,且今日亦是天寒地冻,这寒气入脏腑,最是伤身,亦品不出酒味。”

这个倒容易了,那去温热了就是。

可这妙玄又说道:“这酒乃是雪水酿成,不可用火,相生相克则酒味全无,要温此酒,最好用雪来温。”

这话一出,座中众人皆是讶然,用雪来温酒?不是说醉话吧,可分明就没开始喝啊?如何就说胡话?

李清笑问道:“用雪如何温酒,还请仙长明示。”

那道士拈须一笑,“只管用木盆将雪取来,贫道自有神通温酒。”

李清还真起了好奇心,他倒像看看这道士还能出什么古怪来,神通倒是不信,可戏法还是想瞧瞧的。

不多时,船家拿木盘走到岸边,取了大大的一盘积雪过来,雪里还混了不少冰块,那道士起身走到盆边,先是手臂乱舞,凭空画了几个圈儿,又盆里的雪搅拌了下,随后便把葫芦埋在了雪中。

回在座上,这道士依旧谈笑风生,还真能侃,从风陵渡地名称来历,说到黄帝的飞身,随后又扯到老子骑牛过潼关,说道都是身边的景儿,身边的典故,大家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只是若风终是小孩子心肠,好奇心重的,典故他可没兴趣听,一门心思的关心那酒会不会变热,一会就跑过去看看。

李清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这道士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能把酒变热的,正听这道士侃呢,如今已经说道秦始皇用鞭赶山了,忽听小若风在一边叫道:“热了,热了,这酒葫芦变热了!”

船家将这酒葫芦取来,为众人斟上,果不其然,这一出葫芦口,就泛着雾气,这酒果然变热了,一入口,还微微儿有些烫,不过这酒李清可喜欢,带着几分果香,味道也是酸甜。

一见雪果然把酒给温热了,这下众人地态度更加恭敬,连刘叔都忘了之前地那点提防心,这道士见众人奉承,也是不为所动,依旧说他的那些典故,不过李清还是看到妙玄地眼里多多少少闪过了一丝得意。

这时候谁会还在意这妙玄道长一身的邋遢模样?

不过李清没管得了这么多,他真歪着脑袋在想这雪怎么就能温酒呢?有什么东西和雪加在一起能发热呢?正想着呢,眼光不经意的和妙真的眼光对在一块,这女道士也是嘴角含笑的,不过见李清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也是奇怪。

莫非师兄的这一手神通出来,这个公子怎么还是这般不在意的模样?酒喝得上头来,估计,这妙玄道人摇头晃脑袋背起李白的《将进酒》来,声音高亢,“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恩,确实是不错,要来个配乐诗朗诵的,没准还能拿大奖。

只是雪怎么就把酒给弄热了呢?李清还是有些想不通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操演

拉拢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高官厚禄诱之,醇酒美人飨之,当年的孟尝君用的方法就是礼贤下士,一时间宾客三千,鸡鸣狗盗之徒都云集,莫说这门客良莠不齐,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法,要没这下三滥的伎俩,函谷关又怎么能提前打开呢?

可对延州来的这些兵士来说就根本用不着礼贤而下之了,不仅仅因为他们不是士;而是他们喜欢的,不是那一套。

都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那些兵丁都显得精神许多,只是站在李清这刚翻修一新的正厅里,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也难怪,虽说与李清算是混熟了,可毕竟都是贫家子弟为多,哪见过这场面?况且厅里还立着五、六个盛装的丫鬟呢。

李清冲那些丫鬟们一挥手,“都去内院里侍侯夫人去,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为迎接庄主回家,张管家也很是尽心了,不一会丰盛的酒菜便流水价的端了上来,张管家还要在一旁给李清倒酒献殷勤呢,李清毫不客气的把他也给赶跑了,弄得人家一肚子的功劳没地方表现去。

排场那是给外人看的,既然把这些延州兵士当做自己人了,总不能为点排场让人家吃的不自在。

一路上赶路确实有些乏了,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肚子才觉着很有些饿了,所以酒菜上来的时候,李清根本没顾得上什么客气,伸手抓了块羊腿就在那里啃,都忘记自己曾经挑食不喜欢羊肉了。

一边啃着羊骨头,一边歪着脑袋问妙玄“道长可有什么讲究,莫如吩咐厨房一声,给道长备些斋菜来?”

那妙玄也是微微一笑:“方外之人不贪口舌之欲,亦是凡夫俗子,有美食于前,自也是动心的。”

慕容一祯也笑了。端起杯酒,对李清说道:“公子一路鞍马劳顿,倒是一祯厚颜借贵府的水酒一杯,为公子洗尘。”

李清自顾自的将羊腿塞进嘴里,斜睨了慕容一祯一眼,笑道:“你们爱怎么喝你们就怎么喝,我可是真饿了,这酒不喝也罢;土根。你不是挺能吃么,那块骨头上的肉多。”

几块肉下了肚子,李清手上端了杯酒,方出声问慕容一祯道:“为何与王小将军起了冲突,说是陈指挥使为人所伤,那伤势可是要紧?”

慕容一祯一边喝酒一边摇头笑道:“钱六,你的嘴快,还是由你将事情缘故禀报公子。”

那钱六是个五短身材的粗壮汉子,原是延州的乡兵,因为射得一手好弓箭。所以被调入了运粮的厢兵。天宇山一战,因功升为押官,也被陈全带到京城来了。听地慕容一祯叫他,赶紧将手中食物放下,站起身来说道:“那王指挥使真是好生霸道,浑不讲理。”说到这,突然醒悟过来这李公子似乎与霸道的王指挥使交情不浅,一时噎住了。

慕容一祯笑骂道:“你个龟孙,让你说缘由,那些多余的话拿出来嚼舌头做什么?”

李清也笑了,没说错啊,这王德显不霸道谁霸道?快把经过说出来听听。人家怎么个不讲理法。

按说陈全混上指挥使,也是明白官场规则的,初调入京城,一直是很低调行事,谁也不敢得罪,和王德显起冲突那也是不得已。

要说起京城的禁军,还真得先叨叨以前的那段事情,自从太宗爷新即了位,也想干点什么来提高自身的威望。吴越归地和漳泉纳土,赵光义觉得不过瘾,虽然实惠是有了,不战而降人之国,可形式上一点都不壮观,赵光义也是跟了哥哥赵匡胤南征北战的,对打仗还是比较精通,和他的那些后代可不是一个档次上,所以也希望借武功来立威。

整个中原只剩下北汉尚未征服,于是便兵发北汉。

这北汉那么些年过的可够凄惨的,赵匡胤虽然没云集大军攻伐,可一直使用和游牧民族一样的打法对付它,零刀子割肉,“夏取其麦,秋取其禾”,把北汉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在成熟时搬回自己的家,有机会就连北汉的老百姓也都“迁移”到宋境;这样一来,北汉的国计民生可就难了,粮食不够吃,干活的人手也短缺,大量的土地竟然被迫荒废了。

所以赵光义的大军势如破竹,很快便兵围太原,这北汉一直是在契丹的庇护下生存的,自然契丹人便要来救援了,由宰相耶律沙带兵前去救援,可碰到了太原北石岭关都部署勇将郭进,半渡而击,将那契丹铁骑杀得丢盔卸甲,首尾不能相顾,耶律沙的几个儿子全死在战场上,大将阵亡无数,要不是契丹人后援开到,恐怕耶律沙就得全军覆没,连自己都逃不出去。

这时候的宋兵其实也是以步军为主,所不同的,这都是赵匡胤一手调教出来的百战精兵,打仗靠的是人,谁说骑兵就肯定能胜步兵?

赵光义也真不错,擐甲胃,犯矢石,指挥戎旅,血战之后而取太原,自然是踌躇满志,哥俩儿十几年的血战,总算结束了自唐朝中叶安史之乱以来的藩镇割据和五代十国的分裂局面,实现了南北方主要地区的统一,自然可以得意一下。

可人一得意了就容易犯错误,战前的安排准备就是为了灭北汉的,这北汉拿到手了,赵光义一想,郭进带一支偏师便把契丹人打得落花流水,干脆我带着大军把幽云十六州拿回来得了。

北方的游牧民族,千百年来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心腹之患,大凡中原王朝强盛的时候,便主动出击,把这些游牧民族赶得远远的;而王朝实力衰弱的时候,便退守幽云长城一线。

长城一线,不仅是中原农耕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地理上的分界线,也是中原王朝最后的军事防线。越过了这条防线,就是便于铁骑驰骋的大平原,在那里,以骑兵为主的游牧民族将把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因此,中原王朝历来重视这条最后的防线,但大宋立国时,这条防线已经没有了。拥有长城和军事要隘的幽云十六州,被后晋的石敬瑭当作礼物送给了契丹人,使得大宋王朝在军事防御上先天不足。

要是赵光义准备充分点,没准还真能拿下这幽云十六州,重建长城防线,那么中国后几百年的历史,就要重新书写了,可他太得意了。也不管手下的士兵久战疲惫,直接挥师杀奔幽云十六州。

毕竟是得胜之师,一开战便夺了易州、涿州,将契丹人打个望风而逃,兵围幽州,这幽州应该就是后世的北京了,那会的幽州,可是契丹人重要的粮食产地、税赋财库,更重要的是,幽州是整个幽云十六州的战略要地。幽州一下。不仅国力受损,而且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大门,便彻底被关上了。

幽州是契丹人的陪都。契丹人拿到手后,也是苦力经营,扩建加固,实在是坚城一座,这就是幽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了,易守难攻,宋兵拼命攻打,有几次差点得了手,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这时,契丹人也倾全国之兵来救。赵光义也不含糊,分兵抵抗,还把来援的救兵打退了,可援兵陆续前来,越来越多,要是赵光义这时候见好就收,徐徐后撤,应该也不至于吃多大的亏。

可人家现在正得意着呢,下狠心一定要拿下幽州,继续攻打城池,打了几天也没拿下。这时候契丹人有个智勇双全的将领耶律休哥到了,他趁机夜袭,并命令所有兵丁手持两把火把,一时间只见一片火焰的海洋席巷而来,宋兵本就苦战了一天,这时候也不知道契丹人究竟有多少,都是惶恐不安,斗志全无。

混战到天亮,宋军终于全面溃败,赵光义中了两箭,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只可惜那数十万身经百战而又疲惫不堪的宋兵,大多俱成白骨。

此后契丹便与宋一直征战不休,双方也是互相有胜负,二十年后赵光义为报一箭之仇,又是三路大军北伐,结果在初战告捷的情况下,将帅争功,轻敌冒进,被契丹人个个击破,名传千古的杨业杨无敌就死在那一战中。

至此,那些破荆湘、灭南唐、降北汉的久战精兵彻底玩了完,而大一统的天下格局,也成了宋朝永远的一个梦幻了。

而现在京城里的这些禁军,便是后来选拔上来的,虽然是按体健雄壮的标准,绝大多数都没上过战场,说白了就是些样子货。

既然是在军中,少不得就要操演操演,要说这禁军操演,实际上就是做个样子,平日里连人都凑不齐,很多指挥使自己都不见影子;可那一日的操演,不知道小太子哪根筋出了毛病,居然提出要去看看。

太子亲临,自然下面捧场的就多了,校场上也是军容整肃,喊杀声一片,场面甚是热闹。这世界从来不缺凑趣的,便有人向太子建议,不如每个人指挥使选十个自己的手下,马术、骑射、马战的,各呈本事出来看看。

小太子还是孩子心态,听见这般好玩的事务如何会不感兴趣的,自然是兴致勃勃。

原本操演只是走个过场,哄小太子开开心而已,这一下要比试了,各个指挥使都是很重视,能在太子面前露个脸,对以后的前程仕途关系可就大了,这一时间京城中的殿前司诸班直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这号称上四军的都指挥使就上了心了。

捧日、龙卫都是马军,神卫是步军,天武以前又叫控鹤,顾名思义就知道是弓箭兵了,上四军号称军中主力,从装备到俸禄都是京中禁军里最好的,要是一会被其他属于下军、中军的班直超过了,颜面可不大好看。

王小将军正是龙卫军中的,他在京中的名声可是在宏毅寺打出来的,自然都指挥使找了他来,细细叮嘱一番,反正意思就是怎么也得给龙卫军露露脸。

这要比试的东西就多了,金枪班、弩手班、龙旗直各显神通,就单说说陈全他们。

因为战功从厢兵转为厢禁军,然后从厢禁军转为禁军骑捷军指挥使,陈全已经是高兴坏了,别看还是指挥使,这骑捷军指挥使和延州的厢兵指挥使可是天壤之别了;骑捷军也是马军,这番号还是当年跟太祖爷打天下的时留下来地,不过在京中禁军里。只能算得个下军了。

这骑捷军都指挥使也没办法,平时就处处不如其余各军,要想在操演上露脸就是难上加难了,想来想去,还就把陈全给惦记上了。

军队么,当然就以能征善战为唯一考核标准,开国初年,因为与契丹人年年开战。咱这大宋以河北兵最强,檀渊之盟后,与契丹人和平了快二十年,如今国朝却是以陕西兵最好,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与定难党项人年年打出来的水平。

这骑捷军都指挥使也没多大的想法,陈全不是才和党项人打了一仗么?既然是大胜了,怎么都有些水平,那就陈全这个指挥使上场吧,要想露脸不可能了。怎么不济落在最后就行了。要求也不高。

陈全接令下来,怎么个挑人就没什么可选择的了,延州厢兵那五百人。天宇山一战活下来的就不到三百人,胳膊、腿都整齐的老兵,他差不多都带了过来,也就那么十几个,而且还都是弓箭手为多,因为那场战下来,长枪兵几乎死伤怠尽,弩兵完整的也不多,且身材都嬴弱,唯有陕西招募的这些弓手。本身素质就好,大战里损失的不是很多。

而他这个指挥的其他禁军士兵,就不怎么看得上眼了,多年的京城舒适日子过的,一身的赘肉,马匹本来就不足数,加上平时也不大好好训练,这马比人还要没精神。

陈全自然是带着一班老兄弟上场了,那些延州过来的兵士哪见过这么浩大的场面。几万人在校场上排着,刀明甲亮,一会自己也要在众人面前比试了,心里忐忑不安,可又有几分跃跃欲试。

他们跃跃欲试也有些原因的,来京城的路上,就顺路为李清赶来百来匹马,都是见识过蒙古人的骑术,怎能不乘机练练?慕容一祯也在风雨楼上听娜仁托娅姑娘说了些马经,一路上也教给众军士们了些,加上这可是李公子的马,照料得也周到。

骑捷军马匹本身数量就不足,他们又是新人,来了京城之后当然分不到马,即便陈全是个指挥使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把别人的马要过来分给自己带来的人吧,所以,这些延州来的兵士骑的还是李清买的蒙古马。

这些蒙古马调教得太好了,一路骑来怎么会感觉不到,所以他们有些信心,总不至于落在最后吧。

首先开始的骑术,其实就是赛马,小太子随口一说,城西延福寺初绽桃花几树,便一人摘一朵花儿回来交令,以早归为胜。

这令一下来,几百匹马哗喇喇的全跑了,各自争先;陈全、慕容一祯他们骑的蒙古马,形像并不出众,不像龙卫军那样的个个高头大马。这有些马适合短途冲锋,而蒙古马正适合长途奔袭,校场离延福寺来回也将近十里地,所以陈全他们跑的一直不急不缓。

到延福寺摘花的时候,他们还只是中游水平,显不大出来;不过延福寺的和尚们受惊吓不小,这早春的桃花一直也是寺庙一景,还靠它延揽不少香火,谁知道来这么一群军汉,不由分说,摘了花便扬长而去,丝毫没有惜香怜玉之心,弄得和尚们的心都不清静起来,有心想做我佛如来狮子吼,面对着这群粗鲁军汉又不大敢,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心里骂道我操你妈妈。

这一到了回程路上,很多马因为前面冲刺过度,这后劲乏力就显出来了,唯独陈全他们骑捷军,一直保持着速度,等到太子所在的观礼台前献花的时候,前十名被骑捷军包圆了,后面最接近的,都在二箭之地开外。

听着一迭声的报骑捷军的名号,骑捷军的都指挥使差点乐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即便边上同僚对他使劲翻白眼,他还是忍不住乐出声来了。

后面接着比骑射,是在校场一侧放上箭靶,然后众军打马从靶前驰过,同时弯弓搭箭,射那靶心,这马上射箭与步下射箭就不同了,马术比射术还要关键;陈全手下的这些人本来就是弓手出身的多,有了操纵如意的坐骑,这射术自然就发挥出来,最后成绩虽落在捧日军之后只拿个第二,可能力压上四军,已经是不得了的成绩了。

要不是太子在场,骑捷军的都指挥使绝对是跳起来大吹法螺了,妈的,总算咱骑捷军也露了一次脸,在太子面前争了气,今晚奉节军那小子在楚云馆摆酒,到时候老子可有得吹牛的本钱了!

第一百四十章 缘由

不是所有的快乐都能分亨的,有时候也得独乐乐才好。

见骑捷军的都指挥使笑得那么开心,其他的都指挥使也是拱手相贺,不过心里都是恨得牙痒痒,各自找人传话下去,要是一会骑战不能狠狠的收拾骑捷军,那么就等着穿小鞋吧。

其实哪用传话下去的,咱京城二十万禁军,大家都得混饭吃不是?你们骑捷军想出风头也就算了,可把上四军都压下去就不怎么好了,特别刚才比试骑术的时候,个个跑得那么快,这以后的马料钱,咱们到哪克扣去?

不消说,特别是上四军的那些个参加比试,都是心里发着狠要收拾陈全、慕容一祯他们,果然,在骑捷军骑战胜了万捷军之后,便碰上了王德显带领的龙卫军。

骑战的比试和真刀真枪的砍杀不一样,手上拿得都是木刀木枪,骑在马上捉对儿厮杀,将对方打下马就算赢了,那些个延州来的兵士虽然在天宇山正式和党项人开过一战,可毕竟都是弓箭手为多,这刀枪并不在行。

即便前面赢了两场,心气甚高,可对这假打还是有些含糊,又是初入京城的,就是手上拿着个木家伙也不敢对自己人砸下去,毕竟都是禁军里的兄弟;可人家对他们不客气啊,上来就是一顿猛砸,陈全在战阵上也不算差劲的,可在校场上,没两合就被龙卫军的一个都头给掀到马下了。

慕容一祯用枪杆把一个龙卫军的士兵扫到马下后,迎面便碰到了王德显王小将军,那王德显正憋了一肚子气呢,跨下的这匹契丹大马也算得上良驹了,可适才到延福寺摘花回程的时候,硬是跑不起来,看着一个个骑着矮马的骑捷军中人从身边掠过,心里那个不爽快啊,咱王德显什么时候服过软的。

这时候碰上慕容一祯。王德显也不客气,一枪便刺向慕容一祯的胸口,这一枪来的迅捷,势大力沉,慕容一祯见对方来势凶猛,双膀一叫劲,用手上的木枪将这一枪磕开,这时候两马一错蹬。王德显左手一探,扯住慕容一祯的腰带,借着马的冲劲,将慕容一祯拽下马来,慕容一祯心里那个郁闷,迎面只一合,就被人拽下马,而且还摔个嘴啃泥,按规矩下地就算输,只得牵了马退出战团。

不过郁闷的可不只他一个。

既然存心叫骑捷军难堪的。王德显便有意不用枪把对方挑下马。手上的枪一晃,趁对方一招架,王德显纵马过去。欺身入怀,拽住对方的衣襟腰带的,然后狠狠的摔到地上,这一手使得干净漂亮,列队观看的几万禁军士兵也是齐声叫好。

故技重施的连着摔倒三人,骑捷军还在马上的,只剩土根一个人了,其他龙卫军士兵还特意把土根留给自己的指挥使了,只是围追堵截,并不急着把土根打下马。土根在场上被人赶着到处跑,想和人交手吧,本来就技不如人,况且人家还不和他真打。

眼见着王德显纵马过来了,土根心里也知道这是龙卫军里最厉害的一人了,瞧对方的甲胃应该是个军官的,可躲都没地方躲,一发狠,手中木刀对王德显直劈了过去。那王德显也是有意要卖弄,根本不用手中的枪去招架,见木刀已近面门,在马上将身一扭,头一侧,这刀从鼻尖数寸前划过,然后右手向前一探,抓出了土根的腰带,一发力,想把土根摔到马下去。

谁知道土根根本就没指望那一刀能砍中王德显,见刀一劈空,右手一松,把刀给扔了,在马上一纵身,向王德显扑了过来,这时候王德显正抓住土根的腰带,见土根扑了过来,右手使劲往下一摔,只可惜慢了一点点,摔是摔下去了,可没摔到地上去,被土根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王德显的右腿,王小将军右脚连甩几下都没能甩掉,那木枪早交在左手,人家抱着自己的腿,右手想打都够不着,此时马仍然在奔跑呢,王德显只有左脚跨在蹬里,土根又是发了狠的猛拽,在马上摇晃几下,扑通一声,王德显和土根一齐摔到马下。

本来王德显躲土根那一刀的时候,姿势优美,动作潇洒,很有几分万军之中,视对方于无物的英雄气,那几万禁军还在喝彩呢,猛然间起了变故,那个在御前使枪胜了金枪班教头的王指挥使居然被个小兵扯到马下,这喝彩声没完呢,一时间又全哄了声。

赢自然是龙卫军赢了,骑捷军的人都被摔下了马,人家还有还有五个人在马上呢,不过他们的指挥使王德显心里那个气啊,在几万人面前被个小兵扯到马下,他恨不得猛踹那个死缠烂打的小兵几脚,可众目瞪瞪之下又不好发作,谁叫自己如此托大呢。

心里有气,这枪使的就更加伶俐了,王德显也再没客气,一路枪挑手摔的,最后龙卫军拿了个骑战第一,总算为上四军维持了体面。

比试结束后,且不说骑捷军的都指挥使如何趾高气扬的吹牛,倒是土根遇上麻烦了,几个王德显手下的龙卫军点着鼻子骂他,他根本就没还嘴,人家上来就打,等延州同来的兄弟赶到时,打人的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一脸血的土根在地上谩骂。

打得并不怎么重,出血多也是因为鼻子被打破而已,可陈全现在把这些手下都当兄弟看待的,要是打了一声不吱,以后在汴京城里还怎么混?不是谁都可以骑在他们脖子上了?再说也没法向兄弟交代啊。

也怪陈全不太懂宏毅寺的行情,不知道宏毅寺就是讲某些道理的地方,他带上两人找王德显去告状去了。

天地良心,王小将军即便心里再有气,可也不会真和一个小兵去计较的,自己过于托大才给人家可趁之机心里还是明白的,那打土根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陈全找上门来,他也不是很客气了。

兵丁打架就让他们打好了,有什么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咱好说还是军伍里同僚呢。王德显也知道陈全是在西边立了战功被调入京城的,他自己就心痒痒的想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本来还想和陈全近乎近乎,谁知道陈全竟然上门问责。

还居然是为那个把自己抱下马的小兵!

心里不痛快说的话也就不客气了,打了又怎么着?你打回来就是啊,据说也是杀党项人的好汉,怎么被人打了,上门要来告状?那些兵丁又不是吃奶的娃。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打了人居然还有理,即便陈全不敢得罪人也顾不上了,三说两说谈崩了,当场就和王德显动起手来,结果被王德显一个旋风侧踹踢断了根胸骨。

事情闹到上面去,那骑捷军的都指挥使可不愿意为这个得罪人,三言两语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陈指挥使就安心的将养几天吧,你才来汴京了。好多事情还不明白。咱这禁军在汴京城里受气的地方还多着呢,慢慢你就知道了。

见上司不给自己撑腰,陈全也是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可手下这些延州子弟兵不干了,总想讨个公道,不知道谁打听到咱这大宋京城里,现在流行到宏毅寺讲道理,于是也不管王小将军是什么出身了,贸贸然上门约斗。

有架打,王德显当然是却之不恭了,于是便有了李清在宏毅寺看见的一幕,只是李清来得晚了些。没看见王德显在慕容一祯手下吃瘪的镜头。

这土根别看人憨憨的,其实心思不慢,嘴皮子更溜,把个来龙去脉这么一说,还真像讲故事一般,说到他把王德显抱到马下的一幕,李清听了哈哈大笑,叫土根站起来给他看看,说道:“好。好,就得让王德显也吃吃亏,否则真以为自己是京城第一了。”

土根原以为这李公子与王德显交情不浅,总要嘴上向着王小将军一些,没想到说起王德显吃瘪,这李公子还怎么开心,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看来是把自己当作自己兄弟了,都不在乎人家的身家地位有多悬殊,心里也暖暖的。

土根笑道:“公子今日来的迟了些,未曾看到好戏。”

原来今天在宏毅寺,王德显带着人是早早的到了,等慕容一祯他们一来,也没什么客气话好说,要真讲理那不如进寺庙里请和尚给个公道了,来了这里就是打架的。

可一交上手,可怜的王德显又犯了轻敌的毛病,这也难怪他,那日校场之上,慕容一祯只一合便被他扯到马下,所以他没对慕容一祯太重视,要论马上功夫,还真是王德显要胜上一筹,毕竟他日夜想着要去沙场上建功。

慕容一祯的师傅虽说当年也是军中的骁将,可俗话说:曲不离口,技不离手,毕竟后面做没本钱的买卖多,这功夫就拉下来许多,传给慕容一祯的,也是侧重步下功夫多,所以,要论步下功夫,擒拿短打的,王小将军还不是慕容一祯的对手,何况他还轻敌!

交手没多长时间,王德显就被撂了两跟头加肚子上挨了一脚,还好现在咱汴京在某个龌龊人的影响下,目前流行群殴,小将军带的人多,还是占了上风,不过由于慕容一祯在人群中闪躲挪移的特别快,有他的照应,王德显这边也没占多大的便宜。

要是王小将军今天大获全胜就不一样了,毕竟和这李三郎交情也不浅,并且好久没见,冲着李三郎的面子没准王小将军还会高姿态的赔罪道歉:可不知道这些兄弟是三郎好友,一时鲁莽,下手重了些,还请勿怪云云。

所以,王德显今天不肯上门来喝酒了。

李清也没太在意,虽然和王德显打交道次数并不太多,他也认为这王少将军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不打不相识么,以后自己在中间调和下,不愁王德显记仇。

只是这慕容一祯居然能把王德显撂两跟斗,少将军的本事,李清可知道,三个他加上去都不是对手,看来这慕容一祯还是深藏不露的,说话也不像是草莽之人,李清有心想套套这慕容一祯的底细,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说起。

依旧在这喝酒谈天呢,那土根正于厅中手舞足蹈的演示慕容一祯怎么撂倒了王小将军。猛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云姐,我说吧,这天下男人就没个好的,人家可不知你日日挂念,夜夜揪心,这远行数月归来,就不知道捎个口信、报个平安,倒在这饮起酒来。丝毫未曾将我等姐妹放在心上。”

李清一听这声音喜得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身望门口看去,可不,正是谢大娘与云三娘亭亭玉立在门口。

谢大娘柳眉竖得老高,一双杏眼瞪着李清,不过嘴角隐着笑意。云三娘却是眼圈红红的看着李清,急步上前,捧着李清的脸就问道:“三郎,这脸上的伤可是与党项人厮杀留下来的,要不要紧?”

一旁的谢大娘讥笑道:“云姐。这伤显是新得的。怕是咱这风流三郎不知又为那家楼馆的俊俏姑娘与人争斗,姐姐还是少操心,免生烦恼。”

见谢、云两位前来。李清笑着迎上去,一时间只顾盯着看,哪里还顾得上说话的,还行,半年不见的,大娘身形愈见丰满了些,她怎么抢白李清,李清也不会介意的;而云三娘则有些些憔悴,不过这温馨入骨的女人味更加重了。

李清一手拉着谢大娘,一手握着云三娘的手。还乖乖的侧着头让云三娘看他脸上的伤,这情景把厅里的延州兄弟们看呆了;自打两位姑娘一进门,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一个是为了礼貌,二个原因,那就是情不自禁了。

土根原本就在手舞足蹈,演示慕容一祯怎么一脚踹中王小将军,谢、云二人一进门,他仿佛就像中了定身法一样。手也忘了放下,一只腿还伸在空中,就那么摆着造型,李清与云、谢二人手拉手站在一起,这土根就站在二人身后,近在咫尺,闻着二位姑娘身上的香气,看着如花娇面,土根觉得自己做了春梦还没醒呢。

以前见了若英娘子大家已经惊为天人了,如今一见这两位,延州的这些兵士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了,嗓子眼发干,除了傻笑之外,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那慕容一祯虽也是很惊艳了那么一会,不过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清,这个李公子的行径让他也觉着奇怪了,这两位姑娘容貌不去说他,只是与李公子是个什么关系?大庭广众之下便亲热如许,若英娘子可在家中的,就一点都不顾忌?

谢大娘嗔怪地看了李清一眼,然后抽出手来,冲着厅上众军士道了个万福,笑声说道:“诸位一来汴京,妾身便知乃是三郎的沙场袍泽,本欲与各位接风洗尘,无奈女流之辈,轻易不好抛头露面,万幸三郎今日归家,诸位可要不醉无归才好。”

云三娘也是蹲身一礼,轻声道:“三郎去延州,多得诸君照应,方得无恙归来,妾身在此多谢了,一会还请多喝几杯。”

这延州来的众军士除了抱拳回礼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慕容一祯还淡定些,低头叉手说道:“李公子本就在下救命恩人,延州一战,若无公子谋划并冒死前驱,我等也立不下功,怕是现下还在延州戌边,这照应一词万万不敢当的。”

话一说话,只听扑通一声,李清回头看时,原来是土根的造型摆得太久了,一条腿金鸡独立得实在辛苦,撑了这么久,总算是支持不住了,摔倒在地;见大家都是哄笑,土根急忙爬起,一张脸涨得通红,适才讲故事的伶牙俐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是一只手挽着后脑勺嘿嘿的傻笑。

李清一时间也不知道向众人怎么个介绍云三娘、谢大娘的,似乎怎么说都暖昧,说朋友觉得疏远,说亲戚觉得别扭,要说是他妹子,他心里还十二万分的不愿意!

干脆,他也傻笑,反正厅里傻笑的人多,不怕加多一个的。

谢大娘俏声笑道:“云姐,且让他们这些男子们饮酒做乐,多得我姐妹二人在此,怕是有几分不自在的,莫若随妹妹进去找若英妹子说话去罢。”

云三娘深深地看了李清一眼,也是施礼告罪道:“诸君且慢饮,我等姐妹告退了。”

说完,两人相携着向内走去,这厅中的人,包招李清在内,一直目送两人的裙角隐没在楼阁中方回过神来,然后厅里一片的叹息声。李清只是笑笑也没太介意,相反心里很是得意,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妹妹,那可真是没得说的。

其实心里也很想跟着进去的,又总不能把众人撂在厅上,这见色忘友的事情可只能悄悄儿做,被人知道就不怎么好了。

众人的艳慕眼光很是正常的,要是见了漂亮妹妹,男人还摆着副道学面孔才是虚伪,连那方外之人妙玄道人都是一声未能出,他总算彻底明白了,他师妹的摄心术为什么在李公子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多操了心

大家都需要认同感的,咱中国人吃苦耐劳,从来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大家都没有没关系,但你有我没有就不太好了。别看烟花中的人物不幸身堕贱籍,这好强的心也是一样的。

谢大娘既然应承了三十桌的客人,自然也是尽心,一回去就开始大撒花帖约人,而楚云馆的虫娘一拿就是十桌,本来一开始可都是抱着捧捧李清场的意思,可后来这事一宣扬开,能不能收到请帖的含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刚开始谢大娘发请帖的,就是各个楼馆中顶尖一点的红姑娘,然后请的就是去年李清落难的时候,瓦肆中四处为李清呜不平的那些说书艺人,咱京城烟花中都有上万的姑娘,这三百张请帖还真是不难送出去。

可过了二天谢大娘就觉得为难了,可不是请的人不愿意捧场,经过安小哥那些个帮闲兄弟一宣扬,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多了,有些个没收到请帖的姑娘就打发人来找谢大娘要。其实自己去都林苑看个热闹也方便的很,不过有没有人请,这中间的味道就大不一样了。

等到张先听了信儿,也打发人上秦时楼要请帖的时候,谢大娘手中的席位早就没了,自己还在犯愁呢,连秦时楼还有很多去不成的姐妹,整天对着谢大娘委屈的嘴一直撅着,所以张先尽管脸上还不大见得人,也只好跑到水云庄里找李清要了。

要说以张先和李清的关系,怎么都会提前为张先留好座的,可谁没个三、五相好呢,况且咱张先在京城里目前也是个风流人儿,只是偏偏他的相好还就是没收到谢大娘的请帖,你说这是多掉价的事情,到那天要是去不成算怎么回事?那就是说明咱在汴京城里算不上是当红的姑娘!

姑娘的心思可就是这样的,有那么几个人追的,都四处宣扬的唯恐人家不知道;记得后世里有那么段时间流行声讨性骚扰。于是便一哄而上大说自己被性骚扰的经过,恨不得告诉人家自己其实无时无刻不在被人骚扰,嘴上说的义愤填膺,没准心里甜着呢。

这要是没被人性骚扰过简直就活不成了。

真有那么多人被性骚扰过?敢情后世的中国就没有好男人?敢情马路上就没恐龙了。

当然,李清对着张先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男人还最怕枕头风,没准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日子就没法过了。所以李清一口便应承了张先,不就两桌么,等安小哥回来,要是真没有了,咱特地为你多加两桌行不?

这请客的主题本就是看赛马的,可惜这几大才子对马一点兴趣都没有,来一趟就是为了要请帖的,这请帖的事情落实了,还记着回去赶紧向相好的表功呢,所以看马的时候个个都是漫不经心。好马。果然是好马。

刘胖才子趁着大家在马圈里不注意,把李清扯到一边,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李清奇怪了,问道:“刘兄为何如此客气,想是另有相好要请帖?这三、五个人应该无甚大事的,刘兄旦说无妨。”

刘胖扭捏了半天,一点都没有号称打遍太学无敌手的英雄气,鼓了半天劲,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兄弟也不客套了,并无相好需求请帖的,只是赛马那日,李兄可否将兄弟安排在施二娘的座畔?”

李清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怪不得多日未见,刘兄清减不少,原来是为伊人饱受相思之苦啊。”

见李清如此大声的说笑,刘胖差点扑上来掩李清的嘴,口中不满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亦然,有何可笑的。”

李清忍住笑道:“施二娘裙下,颠倒众生者无数。刘兄何苦自找煎熬,且施二娘心气甚高,等闲人物不入其眼,这京城中好姑娘多有,还是另寻一个为好。”

李清被是好心,单相思这玩意说起来挺美,可深陷其中的就是苦不堪言了,与这刘胖也是朋友一场,提醒下是应尽之道。

谁知道刘胖叹息一声说道:“李兄好意,兄弟也明白,只是如今这眼中梦中,思量来去都是施二娘,整日茶饭无味,还请李兄成全。”

可这花帖是谢大娘发的,想必肯定有请施二娘,这又是自己家中请客,人家怎么坐哪轮到李清来发话的,不过李清还想劝劝的:“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刘兄如今还在太学中求学,这欢场之情还是看淡些好。”

这话一说,刘胖还有些生气了,“莫非李兄以为世上多情者唯你一人么?若是能搏佳人青睐,即便代价再大,兄弟也愿意付出。”

李清奇怪的看着刘胖,这哥们是怎么了?莫非真是给迷住了?施二娘可是风月老手,怕只这么一辈一笑便牵走了他的心,怕也是义气用事罢了,李清笑道:“若是刘兄想一近芳泽,清爱莫能助。”拉皮条的事情,李清可不想干。

刘胖才子上前扯住李清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郑重说道:“兄弟非是想与施二娘春风一度,小弟魂魄尽在伊人身上,实想结秦晋之好、白首之盟,若李兄玉成此事,一偿心愿,虽刀山火海,小弟不敢辞耳。”

居然是想娶施二娘,李清惊异的上下打量了刘胖才子一眼,忙说道:“施二娘可是在籍的,刘兄若是娶了她,这仕途前程便如何是好?”

刘胖仰头笑道:“如何李三郎竟成个俗人了?若是能与施二娘朝朝相对,这前程仕途不要也罢,三郎能为若英娘子如此,小弟亦然。”

好么,好心劝劝居然还被人说成个俗人了,只是你襄王有意,怕人家神女无情啊,你就是想娶还要人家肯嫁,李清心里担心施二娘根本就不会看得上他,只是这话又怎么说的出口?又不忍心看着哥们跳火坑,所以有意刁难道:“只是刘兄家中亦有正妻,这停妻再娶怕是不大好罢,且那施二娘又如何甘心做妾?”

这句话一说,刘胖刚才还笑李清是俗人,马上就像个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变得焉焉的,看得李清又有些不忍心了,忙又说道:“此事刘兄再好好斟酌罢,想明白了再议,至于赛马会上与施二娘同席之事,容李清细细想个法子可好?”

听了李清这话,刘胖又有了笑容,临走时悄悄对李清说道:“若是能得施二娘首肯。小弟一定明媒正娶,必不让二娘受委屈,还请李兄放心。”

在门口笑着把这几个才子送走,李清转头又觉得好笑了,我放心?我为什么不放心?施二娘又不是我家妹子。

掌灯时分,安小哥总算回来,之前李清还担心请不到人,这的确是多操了心。

估计在城里也是奔波辛苦,脸上有些疲惫的神色,不过兴致却很高。果然像张先说的那样。现在京城里这几天都在议论这个事情了,这风月场所永远是八卦流传的地方,得了请帖的姐儿就是接客的时候。也拿这件事情来扬耀一番,逢着姐妹便问:“你收到请帖没有?”那个得意劲就像脸上贴着“红姑娘”的招牌一样。

进烟花巷的恩客们又有几个是省事的?石公爷的帖子咱没资格接到,这李三郎的帖子怎么也得弄一张啊,出了风流地儿就满世界打听去了,正赶上安小哥领着帮闲们正四处宣扬呢,这最开初的几个人还真没花什么代价就拿到了请帖,只是随意打发几个赏钱了事,可问的人一多,帮闲们可都是精怪人,哪有不趁火打劫、坐地起价的。于是这些请帖从开始的五百文一张,卖到后来是没面子的人五贯钱都别想拿到了。

也好,让这些帮闲们收点钱,李清觉得也是还了个人情,只是安小哥特地赶回来,这请帖生意好的,问问李清是不是多摆些酒席,最多后面加的,收上些成本费。

李清也有些动心。反正就是图个热闹啊,安小哥还说可以收成本费,想想也不亏,要不,咱也摆上二百席,和石公爷别别苗头?

愿望是美好的,只是妙玄看了风水回来,一口便否决了这个建议,很郑重的对李清说道:“这物以稀为贵,一贴难求方是显得贵重,要是人人凭钱便可买到席位,一则鱼龙混杂,若到时喧哗无序,公子又怎生安抚?二则收钱之事不妥,传了出去公子岂不成了言利之人,如此石公爷会如何看待公子呢?”

说得也有道理,若是加摆酒席一点成本费都不收,这就是明显的赔本赚吆喝了,李清也不愿意了,这马的事情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成本呢,还是少冒风险的好。

智者忧而庸者劳,无为者无所求,这话说的对极了,整个庄里都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李清还就无所事事的这么混到了比赛日子,只是到了这一天,李清很自觉的没有再赖床了,老婆叫起床便起床,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也没有动手动脚,因为安小哥他们早在门外等着了。

放出去的席位是没有加,一百桌的请帖都发出去了,妙玄和张管家他们安排的很周到,桌子上按天干地支标有编号,请帖上也写明了席号,到时候对号入座就行;慕容一祯带着那帮延州兄弟,一早便赶着几十匹马走了,留下话说要先看察地形了;安小哥也说一干帮闲兄弟到时候都会帮着维持秩序的,李清就当喝别人的酒席一样,到主位上坐着就行。

于是李清带着安小哥、妙玄骑着马,两挂大车上坐着妙真与若英及张管家等一干人,也是浩浩荡荡直奔都林苑而去。

等到了都林苑那,李清在马上一看,果然气派!

向阳的山头之上,搭起了十几座彩棚,靠北面是石府的地界,中间五座彩棚,都用饰帐围着,最中间的彩棚里高高树着个旗杆,黄底的旗帜上用红线绣着斗大的一个“石”字,彩棚两边还摆着仪仗,上面那些字儿李清看不大清楚。

靠南面的就是李清自己的地界了,与石府比就显得寒酸多了,地势上也矮一些,一共才五座彩棚,不过倒有三座用饰帐围着,那么好的丝绸居然派这个用场,李清可有些心疼,但愿不要下雨才好,完了还能回收一些。

而两边的彩棚中间。垒了个土台,应该就是类似的司仪裁判位置了,到了这李清才觉得今天事情跟他是有很大关系了,忙问安小哥那慕容一祯他们可曾到了?都准备好了没有?

安小哥笑道:“不劳公子费心,他们早到了,慕容公子就在山上等着呢,公子先去拜见石公爷,然后便于棚内就坐。且放下心来,那干延州兄弟们说来,绝不会让公子失了面子的。”

还没上到山顶,杨大杨二便早早迎了上来,抱拳笑道:“李公子请了,石公爷正在帐内等候,且随小的前去。”

一进了中间的饰帐,已经来了不少人了,石小公爷也是满脸带笑的迎上来,老远便笑道:“如今日汴京良驹具会于此。要与三郎见个高下。一时莫要让众人失望才是。”

李清也抱拳笑道:“清一时孟浪,不知深浅便口出狂言,稍待还请石公爷及众位公子。手下留情些儿,休要叫李清些须颜面全无才好。”

一旁王德显照例一拳擂在肩膀上,哈哈笑道:“今日定要报校场一箭之仇,三郎且拭目以待,德显绝不甘居人后的。”

石小公爷笑道:“胜负如何,迟些便见分晓,来来来,三郎,且与京中侠少亲近亲近。”

有些人已经随石小公爷到过水云庄,笑着与李清点头示意。大多都是京中的公侯子弟,有些趾高气扬,见了李清也是微一寒暄,有的对李清甚是亲近,不过更多的人是觉得好奇,而中间让李清格外注意,便是高怀德高王爷的嫡孙了。

年纪与石小公爷相仿,也就是二十岁上下,举止端庄,气态闲静,面白而无须,眉目如画,众公子里就他和石小公爷地位最为尊崇,言谈反是很谦和,对李清抱拳笑道:“李三郎之名,闻之久矣,今日方得见,果然不凡。”

李清也欠身行礼道:“清孟浪浮华之人,怎堪公爷抬爱,倒是高公爷世家贵胃,气度大方,叫李清心折。”

那高公爷也随口笑道:“李三郎太过谦了,两军阵上兵戎相见,这孟浪浮华如何能杀出一场大功来。”

李清心里一动,看来这高小公爷也知道天宇山的事情,不是没几个人知道么?王德显在边上笑着对李清树起了大拇指,王德显知道不奇怪了,肯定刘叔要禀告他的。

果然有人听了高公爷的话有些不明白,一旁问道:“怎么李三郎还曾经上过沙场?这是几时的事情?”

石小公爷一旁笑道:“三郎果然是风流人物,这汴京城里的脂粉翘楚,居然都来为三郎捧场,确不负风月第一人之名矣,端的好心思。”

石小公爷明显是为自己打岔了,这天宇山的事情想来确实是没几个人知道的,李清也笑道:“今日论马,亦是盛事,又正当春日,名花良马竟妍于都林苑,李清可觉着相得亦彰,岂不闻孟郊有诗云‘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么?”

高小公爷拂掌笑道:“好个李三郎,今日我等艳福,无须颠簸,便可尽赏汴京花了。”

说到妹妹,果然引开了旁人的注意力,没人再追问高小公爷之前说的什么两军阵上的事情了,倒有人一旁凑趣道:“是极是极,今日可要赏花归去马蹄香了。”

不过今天可不是来喝酒赏花的,李清可是与众公子比试赛马的,寒暄嬉笑一通后,李清也回到自己的彩棚里,就这么一会功夫,这都林苑里来了不少人,众公子带的随从本来就不少,他们可没资格入席,就那么满山遍野的站着,听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也不少,李清探头往山上山下这么一打量,心里合计这估计都有二、三万人左右了,这还是因为都林苑离汴京城有那么段距离,否则只怕人还要多。

这会李清这边的客人也来了不少,秦楼楚馆的姑娘们,自是在饰帐围成的彩棚里就坐,张先和刘胖才子也过来叙话,刘胖见今日这阵式,想来要和施二娘坐一块根本就没希望了,所以也没再为这个事情找李清罗唣,倒是都关心起李清的马来了。

究竟怎么个比赛法,其实李清自己心里也没数,反正这事情都托给了慕容一祯,自己不熟悉的就别去瞎搀和的好,倒是妙玄在一旁耐心的向众人解释,他形容本就有几分仙风道骨,加上说话也极是得体,众人倒把李清给晾到一边了。

李清也没太在意,这座主棚里才摆了五桌酒席,所以若英带着几个丫鬟也坐在这里,只是若英头上蒙着面纱,倒也不太让人注意,反是妙真是个出家人,所以没带面纱,姿容秀丽的,很是惹人注意,只可惜人家神色端庄,眼观鼻口问心的坐在那里,倒也没人上去罗唣。

闲话了许久,整座山都是人声沸腾了,李清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了,不是说巳时开始赛马么?这时辰已经过了啊,怎么还不见动静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要比比才知道

本来是想和慕容一祯谈谈心的,能谈个推心置腹就更好,可惜,这又不是在大牢里,大玩具显然没有两个花容月貌的妹妹吸引力大。

看来三个女人刚才都哭过了,眼圈都是红的,不过现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开心事情,都是笑成一团。

见李清进了房,谢大娘一收刚才的笑容,爱理不理的说道:“想是杀敌的大英雄来了,这李公子如今在延州也是万人景仰的,怎舍得回汴京?”

看来还是余气未消,天地良心啊,在这汴京城里,最让李清惦记的就是这两姐妹花了,实在一回来就碰到打群架这档子事情,可不是有心的,不过就算李清在一旁赔笑告饶,谢大娘还是不依不饶。

“出京之时是如何叮嘱于你?你又是如何应承的?可转眼便弃之脑后,为逞一时之快,凭血气之勇,轻入生死之地,这朝廷自有守边之人,且一己之力,又能取多大功效?即便你认为男儿应当配吴钩,奈何若英妹子亦在身边,三郎就不知道该怜惜人么?”谢大娘说着说着,还真动了气,李清没法,乖乖的听谢大娘教训他,因为人家说的话是责备,可里面的意思全是在为他担心,这个好歹李清还是分的出来的,再说那一仗胜的实在是侥幸,即便就是挖了陷马坑,要是一千党项骑兵不是分成两拨冲上来,而是一齐上,那么最后杀进宋兵阵势的,就不只一百来党项人,有那么二百党项兵,这五百厢兵未必就能挡得住。

李清小声辩解道:“实在不知有大队敌兵在后,只是见党项人掳我大宋百姓,心生不忿,一时鲁莽行事,下次断断不会了的。”

见李清服了软,谢大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瞪他一眼歪过头去不理睬他了,一旁云三娘轻声道:“天可怜见,三郎总算是活着回来了,之前我等姐妹只是怪责不该负气用事,原来三郎亦是九死一生,能回来就好,小妹亦不用太过责怪于他了。”

谢大娘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当日想得狠了。不知是谁在骂这小没良心的,连个信都不知道捎;适才来的路上,也不知谁说见面非狠狠责骂一通不可。谁承想见了这小没良心的脸上有那么些伤痕,便骂也忘了、恨也没了!”

听见这揭短的话,云三娘脸一红,伸手便去掐谢大娘的嘴,口中说道:“好似你不曾挂念一般,那日又是谁念叨延州天寒地冻,那人的衣服也不知道够不够来着。”

这感觉很好,李清很喜欢。同时和两个美女打情骂俏还算了。关键是自己的漂亮老婆还在边上笑嘻嘻的看着,丝毫不以为意。这种暖昧不是身临其境怕很难体会到妙处的。

嬉笑好一阵,谢大娘理了理散乱的云鬓方问李清。“若英妹子说道三郎买了千来匹好马,不知是有何打算。”

这还真是个正经话,李清还正为这个着难呢。要说拿出去卖,让谢、云二人觉得自己想做个马贩子,又怕人家看低了自己,要是不卖吧,这马钱又从哪来呢?眼见着庄里买了这么多地,起了这么多楼,怕是所余也不多了。

李清和谢大娘说,买这么多马。其实就是觉得这些马好,想着咱大宋就是缺好马的,也没多想,至于有什么打算还真谈不上,听人家娜仁托娅姑娘说了,这好马是一分养,九分骑才能训练出来,看来自己以为只要留住好马的种就行,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谢大娘沉吟半晌方说道:“即便是卖。这千来匹马一时间也难以尽脱了手,何况三郎也说这是好马,若是卖给平常人家,无非拉车代步,且调养不得法,也是糟蹋了的,只是庄内近日开销颇大,银钱一时也难以就手,尚要从长计议才是。”

云三娘在一旁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也无须做难的,三郎不便出面,则由楼中姐妹遍邀同好,这京中豪富之家不少,又是好马,何愁卖不出去。”

谢大娘笑道:“云姐有所不知了,这马匹数目大了些,要是尽付楼中姐妹之手,总是难免不为人知,这马是出自水云庄而来,恐人觉得三郎为商贾之流,传出去声名有碍,且三郎辛苦的将马弄了来,又非是图利,坏了名声,岂不冤枉?还是从长计议才是。”

有人帮自己想了,李清也乐得不去头痛了,反正怎么卖马他也不在行,要实在不行,干脆叫安小哥去叫自己以前的那些帮闲兄弟帮忙就是,即便略亏上一点,也算不得什么,谁叫自己想的不周全呢。

既然不考虑这马的事情了,李清便笑问若英,之前在说些什么呢?那么开心?

若英笑道:“三郎有所不知,谢姐姐听说今日三郎去了宏毅寺,倒说起件趣事来,因此嬉笑的。”

什么有趣的事情?快说。

若英说道:“原是三郎的好友,张先张子野,前几日也曾去宏毅寺与人争斗,却是大败亏输,如今正在遍邀好友,说是来日要再见个高下的。”

好,李清也乐了,咱总算为这大宋做了件好事情了,书生也爱动拳脚,这尚武之风慢慢刮起来,咱这宋朝怕是不至于嬴弱得谁都打不过了,这股歪风我得在边上好好助助兴才是,一定带帮兄弟去助拳,最好就这么打上一百年。

见李清乐不可支的样子,谢大娘嗔怪道:“还就是你这三郎兴的邪气,以前哪有学子上宏毅寺论理的?好好的会文最后变成全武行,真真有辱斯文。”

李清笑道:“我在延州,这如何牵扯到我身上的?这圣人亦有云‘君子通六艺。’书生也论武事,也是遵圣人教诲啊。”

云三娘一旁笑道:“三郎又在胡诌,六艺为礼、乐、射、御、书、数,未知这拳脚往来,应归于君子的何艺?”

晕,理论基础找错了,好像这打架确实扯不到君子的边,何况还是群殴,不过云三娘的话让李清心中一动。从来都说书生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是书生们都像圣人说的精通射箭和骑马,那该多好?最少咱这马的销路可不愁了啊。

既然圣人都说君子该通六艺的,为什么后人不好好执行呢?咱文人的习气不是动辄就是圣人云么?看来是没好好贯彻执行下去,这可不好,怎么老是把好传统扔掉呢!

咱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好传统发扬光大才是。

见李清在这沉思不说话呢,云三娘以为李清被她的话噎着了呢。轻笑道:“似这般也无妨的,若是都与三郎一样,上阵杀的敌,倒也是件好事儿。”

李清笑着看着云三娘,三娘还是这样的善解人意、温婉可人,云三娘见李清直盯着她看,脸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看来有些冒失了,这样盯着个妹妹看,很是有色狼嫌疑。况且自己老婆还在边上呢。李清赶紧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问谢大娘道:“延州之事。你等又是如何得知的?”

谢大娘叹息一声道:“三郎休要怪我之前责怪你,只是三郎于边关杀敌,京中却有人欲加罪于你,心下也是不平,故言语激情了些。”

这个李清倒不是很奇怪,在延州石元孙告诉自己什么赏赐都没有的时候,李清便预着有人要说坏话的,自己也是凭良心去办事,只不过是不忍心看着宋人被党项人抓去吃苦罢了,本就没存什么邀功的心思。

可你不邀功就行了么?你既然得了功。那么自然人家就要怀疑的,就要说你的动机是邀功,咱这大宋目前海晏河清、歌舞升平的,要是你李清惹得与定难争战不休,如何收场?于是有人便说李清率性妄为、轻启边衅了。

别看李清的所做所为在道理上是不说都明白,可人家就会从另外的角度看问题,幸好几个参知政事里还有人为李清说话,所以便没有加罪与他,加上石元孙为李清请功是另折拜发的。所以这件事情便处理的极为低调,除了几个参知政和枢密院不多的几个官儿了解这件事情的详情,其他人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看来谢大娘还是消息灵通啊。

谢大娘道:“三郎可知现下为相者何人?”

李清摇摇头,谢大娘笑道:“王钦若!还是三郎看的准些,罢相之时便只有三郎登门相送,如今寇老相爷便贬出京,又是召王相回京,御前为三郎力争的,唯独王相与丁相耳,幸赖天子圣明,没给那般小人得了逞去!”

原来是王乾元王六公子告诉她的,可天子圣明?这天子自己怕都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要说圣明,怕还是该说皇后圣明才是。

没法子,看来自己怎么都要跟这“六鬼”扯到一块去了,而且还是六鬼的头儿丁谓、王钦若为自己说话,幸好李清没想去做官,如若不然,怕历史上的“六鬼”就要变成“七鬼”了,不过即便是鬼,李清怕也是只风流鬼罢。

见李清半天没说话,云三娘笑道:“三郎一路劳累,还是早些安歇才是,也别去想这烦心事,反正不入仕途的,理他官场是非。”

说的是,李清可是真累了,什么也没想,倒头便睡,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抱着若英睡,因为人家姐妹三有好多话要聊,联席夜话,所以把若英给叫跑了,只是为什么就不能叫上李清也一块聊呢?郁闷啊。

第二天的赖床效果非常好,若英催了几次都没用,还差点被自己无赖相公扯进被窝,没法子之下,只好把谢大娘和云三娘都叫来了,自己出去招呼慕容一祯那一干兄弟了。

当然,不可能叫云、谢二人给自己穿衣服的,不过两个不是自己老婆的美女在帐外坐着,这衣服穿的就格外有情调些,李清一边穿还一边浮想连翩呢,外面若英急急的跑进来,嘴里叫道:“王公子和石公爷来了,三郎可快些儿个。”

不爽,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睡懒觉的幸福感么?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他们!

即便急急的穿好衣服还是晚了,那王德显和石小公爷已经坐在厅里了,慕容一祯和妙玄与刘叔在一旁言笑甚欢,见李清进厅,石小公爷笑道:“多日不见,亦是神采飞扬,这边关风霜原是无奈李三郎何了。”

边上王德显接口笑道:“石公爷怕是说错了。李兄拥佳人高卧不起,故而神采飞扬,这春宵帐暖,边关风霜自是无可奈何了。”

李清听了一笑,想是刘叔告诉这王德显了,自己天天缩在房里不出来,不过嘴上却说道:“非是李清恋床,无奈昨日被人打得不轻。幸好这人讲些情面,留了几分气力,否则李清怕是起身不得。”

那王德显大声叫屈,“昨日归家已被老父狠责,今日又与慕容兄赔罪,莫非李三郎要德显负荆请罪才肯罢休么!”

李清忙道:“不敢,还请王小将军下回出手略留些力就好,兄弟这份尊容已然不堪入目,若是我家娘子从此嫌弃于我,倒是要和王小将军不死不休的。”

说完。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王德显围着李清转了两圈,愤愤不平的说道:“我一拳便把李兄打趴下,偏是只能日日在宏毅寺厮混,而李兄却能在天宇山大显神威。老天何其不公!”

石小公爷摇头道:“王世兄此言差矣,家叔言道天宇山一战,亦是九死一生,庶几便是败局,李兄能成大功,亦非寻常,世兄莫要轻言。”

王德显肃容道:“其中经过,德显昨日已尽知,非是轻言,以一书生之气。敢冒死前驱,德显心中很是佩服,只是憾未能适逢其会,以逞平生之志罢了。”

石小公爷对李清说道:“三郎才归家,本不欲前来叨扰,然今日前来,一则是京中勋贵子弟闻之三郎返京,托尚节邀李三郎赶宴洗尘,二则闻之府上多有好马。尚节心喜,故前来观赏。”

原来是要来看马的,只是李清也是才回的家,这马究竟安排在哪里,连他都不知道,慕容一祯一旁笑道:“公子且随我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难怪张管家要买这么多的地,听说李清买了千多匹好马,而且听慕容一祯说要留种地,还以为李公子要自己养马玩呢,所以特地起了个大马棚,不过大是大,现在圈了四、五百匹马都显得有些小了,这不老张头也在犯愁呢。

石小公爷想是之前听了杨家兄弟的禀报,知道这都是些好马,不过自己看了,还是有些怀疑,因为单单论马的品相,首先这些蒙古马便不够高大了,与石府里的那些高头大马比起来,似乎要逊色不少。

石尚节对王德显说道:“校场之上赢你的,便是这些马么?真如此神骏?”

这可不是石小公爷见识少,虽然出身也是大富之家,府中好马无数,可以国公之尊,又哪会去亲自饲弄马,况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是骑上良驹,也没机会打马狂奔,俗话说好马配好鞍,这些马连鞍都没有,在他眼里,质疑这些马也不奇怪了。

王小将军也凑过去拍拍马腿,肯定的说道:“那日确实是这些马赢了我,只是德显也有些奇怪,看来的确不甚出众的,不知为何跑得如此快。”

慕容一祯只在一旁笑笑,想来这王德显输了还有些不服气的,李清笑道:“怎么,小将军莫非还是怀疑不曾,可想再比上一次?”虽然李清也不怎么会看马的好坏,不过蒙古马的优秀他心里还是有底的,不说已经在校场比试过,后世里成吉思汗就是骑着这样的马征服天下的,要是马不好,能成就如此伟业?

比就比,王德显还真有些不服气,说道:“这马之优劣,并非只看长途耐力一项,尤其战马需冲阵搏杀,因此短途冲刺亦及为重要,且行军途中,亦无官道这般平坦,因此要论马好,便需多比试几项。”

李清拿眼睛看看慕容一祯,慕容一祯只是一笑,显得极为有信心,李清也笑道:“如此便依你,多比几项方能显出优劣。”

不就是比短途冲刺,长途和越障么?忽然李清灵机一动,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要是自己出面,怕还邀不到人的,想到便对石小公爷说道:“适才石公爷曾云邀李清赶宴洗尘,这京中各府均有好马,何妨邀来一同比试如何?你我饮酒作乐之时,笑看马上健儿各逞英姿,岂不妙哉?“石小公爷轻轻一击掌,笑道:“好,此亦是一场盛事,看来李三郎对这些马甚是有信心,居然豪气要会尽京城良骏,想必京城诸公子都不会错过,便如此说定了。”

看来不仅是王小将军不服,连石小公爷也是不服的,也那怪,那个什么蒙古,现在有谁知道他们是谁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自助酒会

有身份的人一般是要人家等的,就像谈恋爱一样,最初男的追女孩的时候,一般是男人要提前个十几分钟到约会地点,而女孩子通常要迟到那么一会,仿佛不这样体现不出自己的身份,要是哪天是女孩子在等男的,甭奇怪,那肯定是他们的关系已经很铁了。

这可不包括结婚的,因为通常老婆都在家里等老公;而老公通常都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就像电影里说的,出来混,始终都要还的。

当然,来的的确是有身份的,而且这个人李清还很熟悉,他的大驾光临,李清本来应该感激涕零、荣耀万分的,就像日后张管家一样,足足吹了有半年时间。

小太子和石尚节可是亲戚,可这个亲戚一点都没眼色,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发请帖给太子,太子很是不高兴,而且新任的东宫洗马委婉的提醒太子,那周怀政叛逆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太子还是少惹事的好。

太子才不理这一套呢,咱大宋的皇帝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即便东宫有人谋反,他也没往心里去,一来那桩公案和他的确没什么关系,二来他才十岁啊,玩那是比天还大的事情,于是他便去求皇后,皇后一口便准了。

很多事情往往局外人是很难明白真谛的,皇后现在正在过权力的瘾,她巴不得小太子整日把心思都放在玩上面才好,要是太子还真的打小忧心国事什么的,皇后还要提防几分,要出去看赛马,好!

后世的电视剧里经常有皇帝带那么三、五人就满世界乱窜,那纯粹是瞎扯淡,也没法,没见过世面不是?鱼服龙行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太子出门讲究的就多了,所以才姗姗来迟。等太子一会,可是应该的,但太子的随从也多啊,况且可是储君身份,这不招而至的,石公爷也没来得及准备。

怠慢谁也不能怠慢太子,于是石小公爷腾出来两间彩棚,一个是太子页地驻跸之所,另外一个就安置随行的宫女太监。可腾出来的客人怎么办呢?况且有一个之前还是那些官宦子弟带出来的家眷侍女之类的,总不能叫人家站着吧。

于是王德显便找李清来商量了,这么一说,李清这边也犯难了,那些个请帖可都是帮闲们发出去的,有些还是人家掏不少钱弄来的,这么把人哄出去总不是个道理,就说服自己认识的那些人把座位全腾出来,那也不够啊。

可王德显和石小公爷想得简单,不是李清留个了彩棚专门安置京城里的那些秦楼楚馆的姑娘么。让她们腾出来!这个建议说实话李清很有些反感。姑娘们怎么了?也是我请来的客人!有心不同意,可王德显也是为难。

这腾位置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官宦子弟。王德显倒是和李清说了,反正有些子弟也认识李清,干脆就和李清他们一块挤挤,可随行的那些家眷怎么办?人家大户人家的规矩可有点讲究,总不能让她们站在外面随便让人看吧。

她们不能让人看,合着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就不是人了么?李清沉着个脸没做声,可把边上的张管家急坏了,心说我的公子耶,这哪头轻哪头重你莫非分不出来么?要是李清在心一横的,为姑娘们得罪京中的这些公子哥儿。以后在京城里就不用混,怕是连累的姑娘们也要收挂落的。

张管家想到这,偷偷溜出去找谢大娘去了。

王德显把李清拽到一旁,拱手陪笑道:“三郎,李兄,望望成全小弟这一遭啊,若是安置不下,石公爷脸上也不好看,改日小弟陪李兄一一上门谢罪如何?”

李清也为难。其实也明白这些姑娘们在人家眼里,碰到较真的时候,还真算不上一回事,可人家也要脸面啊,自己请来了,这会子又叫人家让座,以后还怎么见人?可要不答应吧,得罪了这些官宦子弟,估计这马也别想卖了,而且王德显和石小公爷以前也帮了自己不少,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来。

李清正在这为难呢,忽然边上一人说道:“三郎莫要心急,咱姐妹将座儿让出来便是。”李清抬眼一看,却是云三娘过来了。

谢大娘说的话就有些负气了:“无妨的,三郎,我等姐妹本就是低贱身份,没得和人家官家子弟相比,这便邀了姐妹一同回城就是。”

听了这话,王德显也是一脸的尴尬,知道谢、云二人和李清的交情也深,这把人家轰开了,总是个欠礼数的事情。

李清闷了半天,突然出声问王德显:“石府那边的酒水器皿可足够么?两座彩棚儿共有多少人?”

王德显急忙说道:“这酒水器皿是管够的,要是三郎这边不足,只管叫人去那边取去,两座彩棚亦不足三百之数。”

那就行了,李清笑道:“若是酒水器皿够,这便叫人尽量取了来,大娘、三娘,一会待李清这里准备妥了,相烦请那些姑娘们过来,放心,清必不叫她们扫兴而归的。”

咱这有见识还就体现在这上面了,摆酒席的事情虽然李清没怎么上心,可也知道那些桌子椅子都是借来地,就是有心加摆些,这会子又上哪借去?可后世里那些个聚会也参加过几个,咱就弄个新潮的。

李清让王德显去石府那边通知声,多余的酒水器皿餐具都叫人送过来,一边指挥张管家将主棚里的酒桌都并到一块,然后让安小哥叫上些手脚伶俐、说话办事斯文点的帮闲们过来,没法子,要让他们今天充充侍应生了;李清凑在若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若英也笑着自带人去准备。

不说李清这边忙着准备呢,谢大娘和云三娘走到边上的彩棚那,谢大娘也没多说,只是道明了太子前来,因此这座儿有些不足,因此李三郎请各位姐妹去主棚里。

谢大娘心里也有些疑惑,这主棚里也就几十把椅子,咱姐妹可足有三百人呢,就是主棚够大。可哪有那么多的座位?

若说官家子弟,没见过几个美女,哪是小瞧了的,可要同时能见到几百号美女,怕是皇帝才有这个待遇,谢大娘邀的可是京城里当红的姑娘,这当红是什么意思?在京城混就是走烟花道竞争也激烈啊。

所以王德显和几个官家子弟站在那里有些发愣,此刻李清的主棚里莺莺燕燕云集。香气缭绕,几百个美女凑一块那是什么个盛况空前;男人家看美女很正常,可要被一大大群美女围着看,这感觉,不经过一次还真说不出来,所以,王德显被人看得脸红了好多次。

不脸红的男人还怕真只有李清这号人了,他冲着王德显直乐,很能理解王小将军的感受,当年读大学的时候。这女生宿舍可是男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李清有那么两次进了女生宿舍,他那学校的女生宿舍集中,四座楼围成个回字形。正是要吃饭的时辰,李清这么跑了进去,咱这大马路上经常把女孩子看得不好意思的,这一下子碰到几千双眼睛冲着你看。这女孩子也怪,人数占了多数了,胆子就大一些,正是热天,有些女孩子自己还衣衫不整的,反是看稀奇动物一样把李清从头看到脚,有的还肆无忌惮的对李清指指点点。那短短的几十米路李清走得甚是艰难,下次再有机会进女生宿舍,李清也避之不及了。

水云庄带来的那些小姑娘们,坐在角落里演奏乐器,这曲子还正是“春江花月夜”。安小哥叫来的那些帮闲,个个端着盘子在人群中穿梭,盘子都是酒杯,李清笑嘻嘻的端了杯酒凑到王德显跟前,说道:“如何,王大公子,此间乐不同凡响吧?”

王德显从边上的帮闲手里也接过杯酒,一口喝了,方对李清说道:“三郎每于风月中别出机抒,佩服佩服。”

桌子堆着瓜果时蔬,菜肴都是分小碟放在托盘里,谁要谁自去取;这彩棚虽大,来了三百多人也是挤得满满的,这时候李清哪愿意和王德显一块磨牙,笑道:“王兄随意。”便钻进姑娘堆里了。

都还没怎么好好看呢,迎面便瞧见张先和几个姑娘谈笑风生的,这可没叫他来啊,他不是有坐么?李清笑道:“子野兄来得甚快,莫非小弟为子野兄安排的座儿不好么?”

那张先脸上的伤痕好了许多,有些不大看得出来了,手上拿着杯酒正高谈阔论呢,见李清过来,也是笑道:“既然因故要让席的,子野与三郎是何等交情,怎能霸着位儿不放?”然后靠近李清耳边说道:“既有这等趣事儿,三郎也不叫人来知会一声,这兄弟情分上,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切,还有知会你么?不是没叫你你也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居然还要倒打一耙!李清很鄙视地看了张先一眼,转头扯着刘胖走到一边,悄声说道:“施二娘适才我见着与我家娘子一块,就在东面的角落里,刘兄自可前去,不过其他的兄弟可爱莫能助了,这要想美人青睐,还需凭刘兄自己本事了。”

刘胖握着李清的手,有些紧张的说道:“李兄陪小弟一块前去可好?兄弟有些心怯。”

这拉皮条的事情本来是绝对不想干的,可又敌不过刘胖求恳的目光,李清只好引着刘胖来到若英这边,不巧这边人还挺多,谢大娘、云三娘还有施二娘都在呢,见李清和刘胖才子过来,都是笑着招呼。

只听施二娘笑道:“如此酒宴儿,倒是别出心裁,既随意又有趣,三郎倒是好心思。”

李清也笑道:“若不是众位姑娘赏光,今天怕也无此盛会,李清还要谢过二娘了。”说完,对若英使了个眼神,这前几天晚上,已经把刘胖才子痴恋施二娘的事情当笑话说给若英知道,这会和刘胖一路前来,若英也是会意,笑道:“谢姐姐、云姐姐,若英有些事儿想问问呢,且到一边说话可好?”

谢、云二人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情,也是笑着冲李清他们点点头走到一边去了。李清冲刘胖才子使了个眼神,然后推托还有些人要招呼,告罪一声,自己也钻人堆里去了。

群众的眼睛是贼亮的,既然都是当红的姑娘,自然是各有各的好,燕瘦环肥,竞相斗艳,裙绮钗横,葳蕤生光,脂粉香加上女儿香,混在一起,闻起来说不出的畅快,李清正在人堆里瞎混,猛听到边上一个姑娘笑问道:“柳姐姐,可知哪位是那李清李三郎?”

那个姓柳的姑娘笑道:“应是那边那个高挑个儿的吧,英气逼人,想就是李三郎了。”问话的姑娘掂起脚看看,摇摇头说道:“不像,听闻李三郎是一文弱书生,那个看来健壮了些。”

柳姑娘嘴一撇,“不知李三郎最爱上宏毅寺么?若不是健壮些,如何三拳两脚拿下陈学士呢?”

问话的那位笑道:“柳姐姐别怪,非是说李三郎瘦弱,只是那位公子眼瞅着有些腼腆,人家多看他几眼,还有些脸红的,不是说李三郎最爱的脂粉堆里混么?怎会如此脸皮儿薄,因此妹妹觉得不像。”

说得太对了,王德显那种肌肉男怎么会是李三郎?人家李三郎斯文秀气着呢,李清觉得这妹妹很有眼光。挤在一群美女中间,还可以听关于自己的八卦,实在是亨受啊,李清都有些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

还正想和这妹妹说明一下李三郎的确不是那个肌肉男的,顺便为人家眼光奉承几句呢,突然袖子被人扯住,转头一看,这妙玄挤得道冠儿都有些歪,一脸的焦急,只听妙玄说道:“公子,这赛马要开始了!”

对了,今天可不是来看妹妹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题

“一祯你说咱们真的能赢么?这汴京城里开府立衙的可不在少数,怕是多有好马。”送走了石小公爷和王德显,李清又有些不放心了。

赛马上去夺魁也不是李清的原意,他只想让别人都了解了解这些蒙古好马,要是赛马时赢那么一点名气出来,到时候也好卖一些,不说千贯一匹,好歹也卖个百十贯,别连草料钱都要贴进去。

慕容一祯毫不在意李清的担心,笑着说道:“即便府中卖有好马又怎地,那些马买了之后,日日精草料喂养,等闲也不见放出来跑一次,这好马倒是膘肥体壮,如何还能跑的快?”

说的也是,一祯的不屑也是有些道理的,若说京城中没有好马,那是小看了人家,可京城中不准跑马,这好马也要时常拿出来练练才行,养马的行家自然是有,不过好马通常都是些富家子骑乘,他们又有多大本事?

将门出虎子,在京城里退隐亨清福的武将虽说也不少,可王德显绝对就是中间的翘楚了,校场上不是连他也不行么,李清也释然,应该是能赢的。

李清带着安小哥和慕容一祯,在张管家的指引下,在马棚里闲逛,禁军操演也是好多天才轮得到一次,那些延州过来的兵士,现在正为李清客串马夫,正好这些人以前多是农家子弟,喂喂牲口很是在行的。

庄里的钱的确是不多了,这一向多买良田,大兴土木的,连库房的丝绸凑上一块,也不够一半的马钱,虽然没人上门来讨要,可老欠着人家的钱总不是个事,且延州那地方也说不上多富裕的,还是赶紧把钱付了才好。否则风雨楼的倩娘也难做。

李清转转悠悠的看马呢,一旁许久未曾出声的妙玄道士忽然开了声:“李公子很想赛马夺魁么?”

李清随口应到:“是啊,若是能赢得少许名声,怕能卖上个好价钱。”

安小哥和张管家知道庄里现在不够钱了,所以李清并没掩饰自己想卖掉这些马,再说,他要这么多马,确实也没什么用。养在家里,就算是蒙古好马,天天吃饱喝足,怕也是像慕容一祯说得,以后通通变成肥马,若是让庄户拿去耕田,这也太糟蹋好东西了。

妙玄笑道:“慕容施主说的有几分道理,若想夺魁,亦不能轻心,这汴京城甚大。万一有上几匹上好神骏。赛马时抢尽了锋芒,到时又如何是好?”

李清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想让人家知道这是好马而已。又不是想卖个汗血马的价格,能不亏本也就行了,不过慕容一祯和安小哥不这么想,慕容一祯是不愿意输,安小哥想得就实际了些,对李清说道:“公子,道长说的有道理,这马亦非寻常人家所需,即便大相国寺的马市上,一日成交也不过数匹。而今庄内便有五百余匹,随后亦要送来五百匹,若是那般卖法,恐不是稳妥之计。”

晕了,李清只算了中间的价差,可没算计过物已稀为贵是不错的,买的人也少啊,若是那些有钱人不买,咱大宋就是缺马。一般百姓也掏不出上百贯啊,要是一天只卖个三、五匹,怕不要卖上一年?

李清对妙玄说道:“如何能在赛马时夺魁,这个稳妥法子,倒要向道长请教。”

妙玄笑道:“这好马当卖与富贵人家,则必要让其知晓,若是李公子亦与慕容施主一样对这马有信心,还需好好谋划,事预则立。”

李清拱手对这妙玄一礼道:“还请道长明言,若是事成,这盈余钱财清便都捐与贵观如何?道长也可安心静修,不复为凡事所累。”

妙玄脸微微一红,说道:“倒也不必如此,若是公子所说秋石之方果然,我欲于观中多炼秋石,这马卖与富贵人家,秋石亦卖富贵人家,到时还需公子鼎力相助。”

这可是好事情,秋石不管怎么说,都是治病的药,李清一口便应承下来。

要真商量事情,也不能在马群中说啊,那些马可不老实,时不时就拿尾巴在你脸上来这么一下。

在厅中分宾主坐好,李清笑道:“如何谋划,还请道长吩咐。”

妙玄也不客气,微微一笑说道:“贫道听闻赛马时比的非是长途一项,亦要比短途冲刺及爬山涉水,敢问公子这马除耐力好外,其余两项都擅长否?”

这个李清可不敢回答,拿眼睛看着慕容一祯,慕容一祯想了一下方答道:“这马调教的好,爬山涉水应不成问题,只是短途一项,无必胜把握。”

妙玄也发现关于马的问题,这里好像只有慕容一祯有发言权的,因此侧身问慕容一祯:“那请问慕容施主,庄内的马,哪些长于冲刺,哪些长于爬山涉水,又有哪些耐力强劲?这术业有专攻,不独人而马亦然,此事需尽早进行。”

这话说的不错,安小哥和李清都点点头,虽然五百匹都能说是好马,可还真的匹匹都有优缺点,像慕容一祯在延州用套杆套住的那匹枣红马,启动快,爆发力好,看来就是适合短途冲刺的。

妙玄又说道:“马虽好,若无适合之人驱弛,亦是枉然,慕容施主适才道京中多有好马,只是这贵公子未必骑术佳,则我等之马,必寻善骑之人才好。”

这话说得慕容一祯也点点头,妙玄又接着说道:“若是赛马之时,庄内尽皆夺魁,倘若知晓之人不多,亦是事倍功半;若是李公子想法,赛马之时,诱得人皆到场去观,众口芸芸,这天下皆知公子有良驹,何愁无人上门来求?”

这话说得妙极,安小哥听了差点要跳起来赞同了,李清却在细细打量这个妙玄道人了,说的都是好主意,这中间的道理李清也都明白,他只是没想到一个出家的道人,居然对这些精通,这些方法李清倒不是想不到,而是李清之前没想弄得这么大阵仗。

看来这妙玄还真是个心思细密、善于筹划的人才。不行,李清暗想,让这么个人猫在终南山里,天天熬尿罐子,怕是太可惜了些,得想个法子留在庄里才好,李清正缺一个遇事可以商量的主。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清是陪着谢大娘、云三娘一块吃的。慕容一祯和安小哥一个下午都是和那些兵丁们挑选马匹,连妙玄都是一身马粪味,李清可不愿意闻着马粪味吃饭。

可惜,李清嫌弃人家身上有马粪味,倒忘了自己也是一身马粪味,回到房里,若英还没开口呢,谢大娘捏着鼻子就把他轰到浴桶里去了,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洗得闻不到什么味道了,不知不觉来这大宋已经快一年。头发长得不长不短。李清也费事去戴上假发,干脆披散着头发就跑出来了。

他这么披散着头发跑进房,大家正准备吃饭呢。若英反正是看惯了,谢大娘、云三娘也不以为意的,倒把妙真吓了一跳,其实李清也没想到妙真也在这吃饭,这女道士自从来了庄内,倒像变成大闺女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缩在房里也不知道干什么。这会子坐在那里,眼观鼻口问心地,还真是一副得道的模样。

云三娘笑着招手叫他过去,先把他的头发拢起,然后从头上拔下个簪子帮他把头发束好,谢大娘还凑过来在他身上闻闻,确认没有马的味道了,才让他入席。若英只是笑着在边上看,等李清坐好,忙为李清斟酒布菜。妙真虽然坐在哪纹丝不动,见了李清与这三女这般亲近模样,眼里也闪过一丝异色。

人家现在可是端庄得很,李清也不去招惹,再说他也没有空,要回答谢大娘的问题呢,石小公爷及王德显所来是为了如此这般,听说要与人赛马,谢大娘自然是要去的,倒是云三娘细细问了,原来不是李清去骑马才松了口气。

妙真倒是吃了饭便告退自回房里,若英又把小若风叫来,与谢大娘、云三娘见了面;如今若风与若英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一人一装扮,还真像那么回事情了,从若风身上哪还看得出当初那种落魄劲,只是若风身上与年龄不相称的小大人模样,让人有些不敢亲近。

谢大娘笑道:“一时来的匆忙,也没备下手信,就把这块玉炔送给你了,快拿着。”

若风不做声也不言语,若英赶紧接过来,跨下身系到他的腰上,若风低头一礼,然后说道:“几位姐姐和李兄叙话,若风自回房了。”

见若风这般做派,谢大娘有些惊愕,若英红着脸也不说话,李清轻笑道:“既如此,若风你就先回房吧,若英,让小兰侍侯的周全些,要缺些什么,赶紧找管家去要。”

看着若风小大人似的离开,李清也微微叹口气,转头对谢大娘说道:“此子小小年纪,这际遇也太多了些,怕是需多些时日,方可亲近了。”

云三娘也是微红了眼睛,默不作声。

女人家在一起就是话多,李清把天宇山的经过快说了三遍了,临睡觉时,谢大娘还是把若英拉跑了,说是昨天晚上还没说完,李清强烈要求同说,可要求没有被通过,恨恨的自己一个人爬床上,太不像话了,明天要是还这样,我找妙真去!

第二天早上,当然其实不算太早了,李清已经醒了,正无聊的看着房顶想心事呢,偶尔也为赛马这样的正经事情花了点时间,房门一响,李清赶紧脸朝里装睡去了。

后面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然后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推李清的肩腰,李清昨天想把若英扯上床的时候,就被这小妮子挣脱开了,今天可要耐心点,故意还装没醒,等这手又来推时,李清一伸右手,把这只手抓住,然后使劲一扯。

居然敢放你相公两个晚上的鸽子,看我不好好地制你,李清将人扯上了床,翻上便压了上去,等到凑过嘴去亲的时候,才霍然发现身下的居然是云三娘,这一怔之下,两只手都忘了放在什么地方了。

云三娘一张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了,低声呼道:“三郎,别这样,一会叫若英妹子看见。怎生是好?”

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手上的细软触觉直通到心里,要这么放手还真是舍不得,云三娘之前李清也抱过,不过不是在这种状态下,早上的男人,还不就那点丑事,如今李清衣衫单薄。云三娘如何会感觉不到?又羞又急。

虽然害羞的模样李清很是爱看,不过要惹云三娘着急李清有些不忍了,鱼水之欢要的也是和谐啊,不独社会,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李清也是讪讪地拿衣物遮住冲动,才轻声问道:“三娘,如何是你过来了,若英呢?”

云三娘背过身整理衫裙,低着头半天才回道:“若英与谢家妹子去看小若风了。因让我唤你起身。谁知道你这个不规矩的……”

居然是若英叫她过来的!她就不知道她家相公早上从来都不规矩么?

云三娘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身来帮李清,只是头一直低着。李清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眼睛都是互相躲避,一时间找不到话说。

等到李清坐在镜前,让云三娘帮他簪头发,镜子映住云三娘的娇面,欲语还羞的模样把李清可看呆了,云三娘收拾好李清的头发,猛然间眼睛与镜子中的李清对上,见李清这么痴痴的看着自己,羞得将梳子往地上一扔,转身跑了出去。

好看,李清打心里感叹到,云三娘一直给他的印像都是女人味十足,遇事也总是不紧不慢,今日居然做出小女孩的神情,这番娇态丝毫不差与若英。

李清像踩着棉花一样的出了房门,一出门便看见谢大娘和若英领着小若风迎面而来,若英笑道:“还是云姐姐有办法,居然三郎今日起身爽快了许多。”

只是云三娘根本不见踪影。见小若风脸上有些笑容,李清忙掩饰的问道:“若风,今日有何开心事儿,说来与我听听。”

若英边上忙道:“谢姐姐说带若风到京城去逛逛的,好玩事物不少,因此开心。”

谢大娘先看看李清,然后将头转来转去的找云三娘,见看不着云三娘的踪影,嘴里一声轻哼,带着若风从李清身边就这么走开了。

若英也正要问云三娘的去向呢,幸好此时一个丫鬟从前面过来禀道:“安小哥在前厅相请公子过去,说是王将军府上的什么刘叔来了。”

正好,李清赶紧走向前厅,否则问起云三娘在哪怎么说呢?这个可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见了刘叔自然是无需客套了,刘叔神色也像往常一样,只是说的话,让李清心里有些不舒服了:“公子,二公子让我过来与你商讨赛马事宜。”

唉,毕竟王德显才是人家的正经公子,刘叔没称他一声李公子已经是不见外了。

既然是说赛马的事情,自然要把慕容一祯叫来,又打发张管家去请妙玄道长,见了妙玄也进来,刘叔有些奇怪,怎么这道人也帮李清做事了?

原来石小公爷将李清要与京城各府赛马的事情一说,反响有些大了,都有些出乎石公子的预料,其实也没啥,主要是一个冬天,把人给闷着来,借个由头出来玩玩,自然是谁都高兴的。

所以,应承与李清决个高下的,居然不下百余家,那些公子哥儿本来就是好事之人,这没事还要折腾点事情出来,既然李清敢叫板,谁愿意服输?况且谁又没有三、五个好友的?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多了,大家买的都是好马,至少卖马的人是这么说的,于是便都要参加。

石公爷也没想这事情闹大发了,李清说的也是与京中的好马较量,这人家都说是好马,总不能推托掉吧,所以石公爷干脆找宫里讨了都林苑做比赛场地,那地方也够大的,另外,石府还准备在都林苑的北山搭起几十座彩棚,到时候置办酒宴,准备招待来观看的亲贵好友。

既然弄得这么大场面,自然就要好好准备一场,要是场面不像样子,也丢了国公爷的脸不是?

石公爷目前正忙于接待上门应战的亲贵子弟,所以让王德显打发刘叔过来商讨细节问题,至于王小将军本人,嘿,刘叔说了,一大早便打马出城,说是好好练练骑术去了。

还是人家国公爷面子大,皇家的苑林都借了来,又是搭彩棚办酒席的,李清有些犯难了,虽然不是做对叫板,可自己怎么也该是对手身份啊,总不好坐到人家那边吧,想了想便问张管家,咱们也搭个彩棚,办几桌酒席成不?

只是没想到他想要点面子,人家张管家比他还要面子,成,怎么不成,虽说庄里的钱不多,搭几座彩棚,摆上几十座酒席的钱还是有的,道长不说了么,赢了马赛,咱这些马就能卖个好价钱,再说,能和国公爷平起平坐打对台,值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跑出来的开心

真正很在意赛马输赢的,除了李清之外,怕只有王小将军一人了,当然李清其实是为了卖马,而王小将军是为了赌气,李清站在土台边上大摇其头,估计王德显今天还要憋一肚子气回去了。

要说王德显骑术不精,那可是冤枉了人家,至少天天在宏毅寺操练着。而且马也是好马,身高腿长的,李清不看好他的原因,是王小将军的身材也太壮硕了些。李清的骑术和人家比算是很不精的了,不过好歹以前在南方混的时候,电视里转播澳门赛马也看了些,这骑师体重有那么够分量的么?

要想马跑得快,这骑师是要身轻体捷的,马的负重不大才能发挥出速度和耐力,王德显自己一百七八的份量,幸好是高头大马,否则李清要担心别把马给压趴了,这能跑的起来?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那班公子哥显然是把这次的赛马当成一次春游了,除了石小公爷和李清之外,都是亲身上阵。还亏得妙玄天天和慕容一祯算计,说是京城里能人也多,没准谁家府上就有精通马术的,可能是这些人?

瞧那不知道是谁家的大少爷,披着大大的斗篷,在马上耀武扬威的拉风的很,可一会跑起来,这斗篷不是拉风是招风了;王六公子的装束就更好玩了,居然是一身文士装,李清心里窃笑,穿着没裆的裤子骑在马上,一会颠簸起来,完了,搞不好男人的命根子都得磨破皮的。

石小公爷一旁见李清脸上的笑容很有些不屑的意思,也是笑问道:“三郎好似以为稳操胜券了么?莫非京城中的良马真比不过你的乞颜马?”

要论马,李清还真不敢说,和禁军里的马比,当然是自己买的要好上许多,可要和各府里的马比,未必这蒙古马真的就强。不过赛马可不是单比马的优劣,这骑的人不行,再好的马也白搭。

李清笑道:“石公爷莫急,稍待便知。”

石小公爷看了看在山下准备的那些人,回头对李清说道:“三郎可愿搏上一搏?我道今日夺魁者,必不是三郎的马。”

这个才像话,赛马么,不赌上些彩头还有什么意思?李清问道:“便如石公爷所愿。只是李清家底儿小,若是输了,怕是付不起石公爷彩头。”

石小公爷哈哈笑道:“不妨,若是一会三郎输了,是需应承我一件事儿就好,倘若三郎的马夺魁,我便将新得的几个江南歌伎送与你如何?”

晕死,一开口就是送人,这要是输了,还真不知道要答应一件什么事情。不过李清心里还真有些不服气了。在山上也看了那些公子哥们,不像有谁是身怀绝技的样子啊?赌就赌,又不是要钱。我李清能有什么好输的?

李清也笑道:“石公爷有命,便请吩咐就是,如何还需输赢来定?

只是清还真就想看看到底谁能夺魁的。”

石小公爷摆摆手道:“便如此言,且看胜负如何。”

两人所在这座山其实并不算高,也就个五、六十米,只是山前有一个诺大的草坪,有三、四个足球场大,马上要开始的短途赛马就在这草坪上举行了。草坪的那一头远远的立了个旗杆,这草坪大是大,可要拿来跑马就显得不怎么够了。所以比赛的这些人要绕着旗杆转一圈,然后再折回来,先到者为胜。

草坪的四周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公子哥儿几乎全部报名参加了这短途赛马,所以山上面除了他们带来的随从家眷,几乎就没别人,这样好,李清可以安静不受干扰的观看比赛情况了。

不过参加的人还是太多了,就这么一眼看去。差不多有上百匹马一字排开,马上众公子们都是摩拳擦掌准备一显身手,众人前面扯着根红绸,想来就是起跑线了。

两个人在这正看呢,一时山下红旗招展,这是通知石小公爷一切准备妥当了,石小公爷向李清说道:“三郎,这便开始了罢。”

李清笑道:“旦听石公爷安排就是。”

石小公爷向后一挥手,一支响箭射向天空。

这尖锐的镝哨一起,红绸往下一落,只听得众人都是大声吆喝,催马前行,这一百余骑都是冲着旗杆跑了过去,山上彩棚里的人听见鸣镝都跑出来观看,那些女眷不方便抛头露面的,也是在彩棚的门口探头往外看,只是山脚处有些低矮的灌木丛,看得有些不大真切。

本来这土台堆起来,就是让主事的人在上面坐着的,只是因为太子的前来,人家都在彩棚里坐着,谁敢跑到土台上去?规矩还是要讲的,连李清和石小公爷都在土台边站着,没往上面站。两个人站这边还有一点好,清静,一边看还一边可以交流。

李清一边看一边摇头,这可不是抱怨妙玄他们安排的不妥当,实在是没想到最后来参加的人有这么多,这可不是什么正式比赛,也没交报名费的那一套。想来就可以来,只要你有那么点身份,刚才李清就看见石小公爷请来的客人里面,有人一时兴起,牵着马便加入进去比赛了。

在山上只见草坪里马蹄翻飞,与其说是声势浩大,不如说是群魔乱舞,还没跑多远,这阵势就乱了,本来大家都是一字排开的,起跑的时候还没什么,可远处只有一个旗杆啊,大家都冲着旗杆去,慢慢的便挤成了一堆,除了跑最前面几个没怎么受干扰外,后面的基本上都跑不开。

这行程还没到一半呢,你推我攘的,已经有七、八个人从马上掉了下来,幸好马速都不怎么快,又是春天,草也在疯长,摔下马的在地上滚几下还都爬了起来,这一有人掉下马,边上围观的人群便笑开了。

这会石小公爷也看出不妥来了,也是笑着摇头。跑马哪能这样跑?

澳门的赛马场比这草坪大得多,一次还只跑十来匹马呢,这里倒好。上百匹马一起窜,能不乱么?

都跑出去几百米了,最前面都是什么人也看不太清楚,只瞧见一堆的马屁股,李清仔细瞧了瞧,还好,摔下马的可没有他李清的人,这会子李清也没什么把握他的马就能赢了。

这马队到了旗杆那就更是乱成一锅粥。前面的几匹马绕过旗杆,正往回跑呢,迎头便撞上后面蜂拥而至的马群,好家伙,除了少数几个马术精良、闪躲及时的,其他人基本上全撞在一起了,跑在后面的刚闪开前面的几匹马,绕过旗杆,马上又和跟在自己后面的人撞到一块了。

一时间山上山下,哗的一声哄笑四起。李清在土台边上笑的直打跌。石小公爷没想到见着这么个混乱局面,本来还是面有愠色的,后面见摔倒的人太多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旗杆处已经是滚成一团了,几个跑在前面的已经到了终点,一半多的人还在地上没爬起来呢。更有位仁兄摔下马后,马爬起来在前面跑,他在后面撒着脚丫子的追,最关键的是那马跑的方向还不对,其他的马绕过了旗杆便往回跑,可他那匹马越过了旗杆还一个劲的往前冲,那位仁兄在后面也是紧追不放,眼见着孤零零的一人一马,越跑越远了。

本来李清还担心要是大家一齐冲过终点,也分不出谁先谁后,这下不用操心了,李清依稀见着慕容一祯也在前面,究竟跑第几现在谁还操心?没见草坪里鞋都有十几只么?腥红的斗篷现在还在草坪上摆着呢。

稀稀拉拉、三三两两地,总算是摔下马的基本上都跑过了终点,山脚下现在乱成一团,零星还有几声叫骂,这一个高声恕吼你怎么撞了我。那一个大声叫道是你应该闪开的!

李清和石小公爷也是相视而笑,两个人一起摇头。李清已经笑得说不出话来了,看来宏毅寺又有生意了,过了好一阵子,李清才忍住了笑,一个劲的喘气。安小哥从山下跑上来,对着李清和石小公爷两人正要说话呢,轰天般的笑声又响起来了。

李清赶紧往山下看去,才看那么一眼,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简直笑死个人,原来是追马的那位仁兄回来了,之前离的远,看不真切,这会子走近了,李清看明白了,认识,不就是王六公子王乾元么,只见他帽子也没了,头发也乱了,脸上一脸的泥,估计用袖子擦过,合着汗水混在一起,整个一迷彩色了。

连之前吵架的也不吵了,都是笑成一团,可怜的王六公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看来他的宝马是一骑脱尘、远扬而去了;还有可怜的,就是这山上的鸟,被这哄笑声吓得满天乱飞。

安小哥赶紧跑过来扶起李清,强忍住了笑,对李清说道:“公子,跑在最前面的可不是咱们的马,不过也有好几个在前面呢。”

李清摇摇手,勉力说道:“罢了罢了,谁赢谁输都由他,我可要坐下歇会了。”

石小公爷也是喘气说道:“三郎,权且休整片刻,这后续的比赛还是暂缓的好。”

彩棚里也是欢声一片,西施捧心固然很美,可再怎么美都不如笑容看起来心里舒坦,人家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想来烽火台下的众诸侯样子肯定也是狼狈,没准就有掉下马的。

可王六公子就不同凡响了点,搏得这么多美人一笑,不过是掉了帽子,比周幽王掉江山的手法强哪去了。

张先和刘胖这两风流坏种很不地道,姑娘们笑起来也是香唇微启、娇面初开的,怎么看怎么一个赏心悦目,见到李清进彩棚,张先一只手指着李清,一只手揉着肚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刘胖就更出格了,整个人歪坐在地上,喘几口气哈一声,喘几口气哈一声。这副可怜劲,就像掉进热水的蛤蟆。

还是云三娘好,见了李清赶紧让出座来,李清也没客气,坐在椅子上直揉肚子,若英这小蹄子很不像话,都不知道先得来照顾自己相公,兀自与谢大娘笑成一团。酣慨等缓了口气上来,李清才问安小哥刚才究竟是谁得了第一,还有咱们的马都跑得怎么样了?

安小哥笑道:“这拔了头筹的,是太子的马。只是骑马的人小的没看清楚,慕容公子和土根也跑在前边。”

跑第一的居然是太子的马,还是人家皇家有好东西啊,李清问道:

“那王德显王小将军呢?”

安小哥回道:“反正跑在前面的没他,究竟是第几,后面情况太乱,小的没看仔细。”

正说着呢,王德显还就进来了。脸上也满是笑容,要是寻常有人撞了他的马头,非上宏毅寺好好说理不可,何况人家是憋了一肚子气想要拿个彩头呢,刘叔不说了,这几天一直在训练不止。一开跑,王小将军绝对是冲在前面的,慕容一祯紧紧追在他后面,王德显一来不想让慕容一祯追上他,再说前面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跑在他前面。赢慕容一祯算什么,他王德显就是冲着拿第一来的。

其实王小将军的马术的确是不错的,到旗杆处微微一带马,划了个漂亮的弧线便绕过旗杆。可一往回跑就坏了,也是他心急,前面还有人呢,一个劲的加鞭催马。跑在前面的人见势头不好,拨马绕开了马群,王小将军觉得这可是追上去的好机会,仗着骑术高超,催马直杀过去。

这玩意就像开车一样,你水平高又乍地?你保证你不撞人,但你能保证人家不撞你么?何况参加赛马的很多人都是些公子哥儿。一见对面有马冲过来,一时慌了手脚,到处乱跑开了,也不知道怎么个闪躲,这年头也有没有靠右闪避的规矩啊,王德显连闪过三人,这第四到底没闪过,结结实实的和人家撞在了一起。

看来骑马和开车都一样,太快了总是有麻烦。

本来马儿迎头撞上。大家都是勒了马,撞在一块也没什么大伤害,毕竟可不是两军交战,可坏就坏在王德显的马速快了些,所以摔得也比别人重,半天没爬起来,这一起来不由得火冒三丈,掳起袖子想和人家讲理。

可人家更气的,见你冲过来,我可是勒了马的,你倒好,还加鞭催马,敢情你以为我纸糊的?

唧唧歪歪地跑回终点,见围观的人都拿自己当笑话了,心里也都是有气,天可怜见咱们王六公子火爆登场,一时风头无量,大家一起在笑话他一个人去了,这输不输赢不赢的,也就都没放在心上了。

所以王德显回来彩棚心情也很好,李清笑眯眯问他摔着了没,他只是笑着摇摇头,狠劲地喝了两杯酒,对边上的慕容一祯说道:“下次找个机会,咱们一对一的来。”

慕容一祯笑道:“王将军有命,在下敢不奉陪。”

对了,大家都开心着呢,人家王六公子怎么办?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估计就他一人特郁闷呢,丝毫不知道为今天的和谐场面,他立了多大的功。李清招手叫安小哥过来:“小哥,你去寻那王六公子,要是不情愿过来也不必勉强,将咱们的一匹马给他。”

安小哥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彩棚。

此时妙玄也进了来,不过他没像众人那般兴高采烈,看见李清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羞愧,以为李清会责怪他筹措不当安排不周的,低声对李清说道:“公子,还是贫道事前安排不周,以至于今日……”

李清哪有心情去责难他的?开心比什么都好,没见大家都乐着么。至于闹个大笑话,这可与妙玄无关的,那么多的非专业人士,还有好多是临时参加的,出点茬子也是正常,李清一摆手对妙玄说道:“无须介意的,来来,道长,且来喝酒。”

这人和人的相交,还真的说不清个缘由,王德显校场之上,一个照面便把慕容一祯摔下马;宏毅寺前,慕容一祯又撂王德显几跟斗,不过这两人倒是很有些互相欣赏的味道,这会子你一杯我一杯,言谈还甚是投契了。

只听王德显问道:“不知这最后夺魁的可是那位好汉。”

慕容一祯笑道:“依在下看来,跑在前面的,可算不得是好汉。”

李清听了都一楞,慕容一祯这话说的,也太不厚道了,虽然比赛的过程有些混乱,可人家毕竟是躲闪过去了,这也是本事,如何说人家不是好汉?莫非心里不服?慕容一祯按说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啊?

只听慕容一祯又说道:“若是在下不曾看错,今日夺魁的,应是一位姑娘。”

是个女的?不能啊,就是太子的人,身怀绝技的话也应该是个宦官之类的,这大内中有高手李清在武侠小说里是见多了的,怎么是个女的?

莫非咱大宋也有像娜仁托娅之类的女中豪杰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贪欢不觉窗外事

现代人和古代人有多大的区别?

现代人么就是好像什么都懂一点,但是到具体事情上,又好像什么都做不好,至少是亲自做不好,不知道别的穿越人有什么感想,反正李清就是这么认为自己的,因为现代人的很多能力,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上,一旦脱了节,还真没地方发挥去。

这不,叫嚣着要挑战全京城好马的是他,可一到具体比赛事项了,又没他什么事情了,刘叔传了话,对怎么个比赛法,石小公爷没有什么实际指示,只说场面要宏大,气势要雄伟,至于谁胜谁负不是很在意的。

刘叔也是胳膊肘向着自己的,所以他和慕容一祯商量具体细节的时候,李清没什么好担心的,自己的骑术不怎么样,又不懂相马,所以在妙玄都积极的全身心投入参与这个激动人心的休闲活动时,李清在一边只有听的份。

人家商量好一项他就点一下头认可,这还是刘叔给他面子,大部分时间他就一旁听着,不过他也不是很郁闷,脑子里一直在回味早上起床的那风光旖旎的一幕。

云三娘哭见过,云三娘笑也记得,就是云三娘的羞,还真不大有印像了,痒啊痒啊痒,心痒痒,当时为什么要睁开眼呢?闭着眼亲上去不就完了?李清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回味之前的感觉,还觉得两只手依旧带着云三娘的余香。

“公子,公子!”妙玄道人叫了李清好几声,李清才猛然醒悟过来,后世李清听领导做报告时,也经常这么神游物外的,偶尔也拿隔壁办公室的小姑娘yy一下,不过也没这么投入过,不知道后世领导做报告的时候,看着台下的小姑娘。脑子里也会不会有暖昧的想法?大家都是男人么,有点兽性也正常,总不能禽兽不如吧。

咱大宋人比较实诚,不会这么恶意的猜度领导的,特别妙玄还是个出家人,他见李清嘴角含笑一言不发的,以为是对自己的见解很赞同,心里也很高兴。至于李清双手还在动啊动的,那一定就是高兴的激动了,没错!

“公子,如此安排觉得可好?”妙玄有些得意的问道,“好,就这么办。”李清点头道,虽然他在想云三娘的时候,基本上什么也没听到,不说好又能怎么着?

“公子,适才刘叔言道石国爷席设二百桌。张管家便准备咱们也开一百席。这所邀宾客何人,还请公子斟酌才是。”妙玄说道。

一百桌,那就是一千个客人。这可有些难,咱在这大宋朝,连延州认识的人加一块,也凑不够一千人呢,不过要是说自己请不了那么多人,这可是比较没面子的事情,所以李清也没当场表示出什么异议来。

既然商量好了,就分工各自去准备了,刘叔回府去禀报商定的比赛规则,张管家与妙玄赶赴都林苑看看地形。好决定把酒席设在什么位置,慕容一祯回马棚招呼他的那班兄弟开始针对性训练,本来安小哥也要跟慕容一祯过去,李清叫住了他。

摆酒席不能收钱,这个李清是知道的,就怕自己白请人吃饭喝酒,到时候还没人去怎么办?人家石公爷请的人肯定是会捧场的,要是自己这边一百桌酒席,只零零散散的这么坐几个人。怕是颜面不大好看。

可李清刚才想了半天,自己认识的人还凑不齐十桌,总不能把自己庄里种田的也叫上吧,那也太掉价了。

所以李清给安小哥出了主意,不是京城里还有万余帮闲的兄弟么?这样,比赛之期还有五天,安小哥你进城去,找以前那帮兄弟,让他们这几天在城里四处宣扬这件事情,要是有人想去看看,当然得挑些有头有面的,便给安排个座位,发份请帖,要是最后实在请不到这么多人,这空位啊,就让那些帮闲兄弟们坐了,上次结婚人家帮忙也没感谢的,这次请人家喝喝酒也算还了一点情。

还是自己用惯的人好,安小哥根本没多问,点头应了,便打马进城,李清自己还有个想法,就是准备让谢大娘、云三娘出面了,这京里秦楼楚馆有头脸姑娘,怎么也都请去捧个场儿,咱这边请不到什么大官,可咱有美女,到时候场面上未必就输了去。

要进去找谢大娘商量这事情的时候,李清在垂花门外还扭捏了那么一阵子,感觉自己像偷腥被当场抓住的猫,当然,李清相信云三娘绝对不会把早上的事情说出去的,虽然嘴是没亲到,可李清手伸的可不是地方,这游戏自打李清和若英成亲之后,天天早上玩熟了的,左手摸哪右手放哪都是轻车熟路,云三娘如何敢和别人去说?

扭捏归扭捏,见还是要见的,谢大娘似笑非笑的看看李清,又看看云三娘,云三娘被谢大娘看一眼,便脸红红的低下头,李清还死撑了好一会,最后在谢大娘审视下,心里有些怒了,我老婆一边都没意见呢,你个死丫头看什么看!

不就是摸了几下么,你情我愿啊,人家云三娘都没大叫非礼,谢大娘你什么意思!这做了亏心事么,总是有些心虚,和谢大娘对视了那么几眼,李清还是把头低了下来,不过视线划过谢大娘胸脯的时候,心里一荡,半年不见的,小丫头居然丰满了很多,手感一定很好。

见李清也是低了头,谢大娘心里舒服了,哼,瞒着搞鬼,别以为姑娘看不出来,秦时楼里见得多了,男女之间的那点子龌龊还不清楚么?回去要好好问问云姐,这个死三郎究竟干了什么!

谢大娘笑道:“三郎不是在前厅议事么?怎么又回房了?莫不是这两日若英妹子陪我等姐妹,三郎有异议了么?如此挂念,还怕我将你的若英娘子拐了去?哦,不是为这个,莫不成还挂念他人?可是我谢娘么?”

既然在谢大娘身上都联想到了手感,李清现在的脸皮就厚了起来,也是笑道:“正是正是,去延州亦有半年,未曾与谢大娘好好聚聚。怎可将这大好光阴与那些臭男人一道厮混,因此便急急的赶了进来。”

谢大娘听了一笑,转头对若英说道:“妹子,你家相公如今可了不得了,想是去延州风花雪月多了些,连我也轻薄起来,妹子也不好好管管你这相公。”

若英心说道,这也叫轻薄的话。那早上和这相公在一起算什么?也是笑道:“若英可管三郎不住,要不谢姐姐和云姐姐一起帮我管管可好?”

这话一说,谢大娘听了也有些脸红,云三娘在一旁咳嗽一声说道:“三郎急急进来,可是有事与我等商议?还是先说正事的好,小兰,带若风去园里看师傅们盖房子罢,只是小心别给杂物伤到。”

小兰答应一声,带着若风出去玩,若英和谢大娘才醒悟到还有个小孩在这里呢。居然就忘形的开始调笑起来。实在是很没形像,脸也是一红。

李清笑道:“正是有事需两位援手。”

接着把自己的想法和谢大娘云三娘说了,想叫秦时楼出面。邀些姑娘们捧场,“若不能坐满三十桌,有二十桌也是好的。”

谢大娘轻轻一笑,说道:“此有何难,三郎还吞吞吐吐的,不就三十桌姑娘么?一般等闲的,我还不愿意下帖子请呢。”

见谢大娘说得这么轻松,李清也有些松了口气,人家姑娘出局子那可是要收钱的,而且李清还想请那些当红一点的。那样影响力才大,要是都得付钱,这可不是小数目了;汴京秦楼楚馆三百个当红姑娘一起出局子,而且还不收钱,这面子怕是柳七都没有吧。

回到这大宋,目前在烟花界的风头全面压到柳七,李清心里很是得意,觉得他已经不枉来宋朝走这么一遭了,至于填词本事远远不及人家。这似乎是个不重要的话题了,日后姑娘们也会说:不愿君王招,但得三郎叫了。想想都是心潮澎湃啊。

李清之前的郁闷一下子就没了,咱是不懂马又怎么了?一身得马粪味很神气么?咱汴京最当红的姑娘都在和我打情骂俏的,而且还是当着老婆的面,哈哈,千年以后的兄弟们,你们的那些个后现代现实主义的新世纪妹妹,能让你们这样么?

既然答应了带小若风去汴京城里逛逛,再说楼里也还有很多事情,能在水云庄逗留两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所以谢大娘、云三娘带着若风告辞了。幸好她们这回没把若英也拉走,否则某个人要趁着月黑风高,摸上人家妙真的床上,这可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白天拽着老婆在房里拉拉扯扯,放在后世里是没什么,要发生在咱礼教森严的大宋朝,委实就显得香艳无比,可惜,在若英的红抹胸也给扯下来的时候,李清随手还把窗给关了,因此此中详情,亦不足与外人知也,只是小兰发现小若风走的匆忙,谢大娘送的玉炔也没带上,本想过来禀报若英娘子一声,可刚靠近房门,一声幽幽怨怨,从心底发出来的呻吟从房里传出,小兰吓得跟免子一样,一窜老远。

暖洋洋的宋朝太阳照在水云庄上,几颗杨柳迎风挥舞着新绿,隐隐透着春意。

居然早上的例行活动被人打断了两天,李清总觉得应该要补回来才行,所以这两天这赖床行为有升级的趋势,当然,主要原因是庄里大家都有事情在忙,安小哥去了汴京城里一直没回,张管家陪着妙玄在安排人扎彩棚,没法子,咱妙玄仙长据说拿出了葛老爷子亲传的风水命数学问,当然老张头是要俯首帖耳的,说在哪下立柱就在哪下,幸好妙玄仙长不算是很讲究,否则老张头连放个桌腿的位置,怕也是要向仙长讨教的。

慕容一祯才是真的忙,几百匹都拿出来溜,才分得出哪匹适合长途奔袭,哪匹适合短途冲刺,这可是大工程,一班延州的兄弟也忙得热火朝天,弄得庄里学琴的小姑娘们连琴没心思谈,李清才不会约束小姑娘去看马,有小姑娘们在边上看着,那些兄弟们可是玩命的干,这可不是李清不体谅人,关于男人雄性激素问题,应该妙玄去操心才对。

其实李清这两天也有些累的,男人么,平时咋咋呼呼,人五人六的,好像真有多大侵略性一样,其实真要和女人们叫真,就完全露出纸老虎的模样了,难怪毛老人家都说,纸老虎没什么可怕的。这可是真理,否则怎么会到中午了,李清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觉得睡眠不足,咱若英娘子就神采飞扬呢?

不起来也得起来了,若英为李清穿衣服的时候,李清这次可是老老实实的,一点非礼的念头都没有。其实李清还在想,这会子要是若英兴致一上来。倒要非礼他又怎么办么?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形像不就毁于一旦了?

还好咱若英可是大宋朝的好闺女。没的后世那些龌龊气,麻利地帮李清把衣服穿好,一点都没想去非礼他。穿好了衣服就赶紧催李清过去,那个张先张子野在正厅可是等了好半天了。

其实张先早知道李清回来了,没马上上门来拜访可不是分开半年,这感情就淡薄了,而是张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过来,脸上带着伤呢,毕竟不是个个人都像李清那样是赖皮货色的,脸上被人揍青一块还满大街乱跑的,咱大宋就这么一个人物。

本来张先想等脸上的青淤消一些再来的,不过这两天城里沸沸扬扬传的事情让他在房里憋不住了。这不约了刘胖才子等人一起过来呢。

半年不见,这刘胖很有些彪悍之气了,居然学着王小将军的样子,上来就给李清肩膀擂一拳,可怜的李清,才回京就在宏毅寺被王小将军一拳打趴下,这次又在自己家里,叫刘胖这一拳打得他趔趄几步,最后还是摔到了。

刘胖扶李清起来的时候。还洋洋得意呢,高声叫道:“李兄,你瞧我这身手可去得边关么?如今太学里可没人敢和我叫板了。”

毖,6呕李清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还去边关,要不是咱这两天杀伐过度,一脚就把你踢到娘子关去;不过挨一拳也没啥,好朋友多日不见,自然是高兴地,特别是李清看见张先脸上地青淤,笑声绝对是心底发出来的。

“哈哈,子野兄,清可是听闻你在丰乐楼会文独占鳌头的,如何被人打成这般模样?莫非现下京城里,会完文之后规矩是到宏毅寺再较量下拳脚么?这样好,能文能武,若学子们都是如此,咱大宋威加四海之日可期了。”李清取笑道。

刘胖在边上不屑地说道:“哪里啊,子野兄会文得胜,又喝多了点酒,居然摸人家带来的姬妾,这不,才给人打成这样。”

厉害,张先居然当众调戏良家了,李清来了大宋这么久,有这心也没这胆,一次都没试过,居然子野兄都有如此气魄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真是要刮目看的,被人这样揭短,张先居然脸都没红一下,只是有些委屈的说道:“那日饮了多酒,以为是楼中的姑娘,这可不能全赖在下,是她先对我笑的。”

人家对你笑你就摸人家的手啊,你也……太强悍了啊,李清还待取笑呢,张先冲他叫道:“三郎到底不够朋友,如此大事,竟不通知一声,如今闲话也休提,这酒面桌儿,需得给我留下两席。”

李清听的这话有些发愣,这算很大事情么?当然想过要请张先去捧场的,拢共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只是张先居然找他要席面他可有些纳闷了,他还正愁怕是没人捧场呢。

这几日李清在房里开心,可不知道京城里的事情,而且安小哥也没回来,再说就是张管家他瞧人家忙得脚不沾地的,也没好意思多问问。

原来这事情已经闹大发了,若是石公爷开宴,人家可是规矩,该请谁不请谁,都是自己筹划着办,这没被请的,也只怨自己面子不够,不入石小公爷的眼,可安小哥让那些帮闲们一宣扬,很多人才知道小公爷摆酒原来是这么回事情,怎么不想着去凑个热闹?

这京城的官就多了去了,咱大宋朝的特色就是这个,石小公爷乃是皇亲贵戚,请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当然就不止占一个座了,所以石公爷席设的多,请的人家倒不多,所以这京里很多觉得自己有身份的、和期望有点身份的都没份接到请帖。

这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这么回事情,有几个不削尖脑袋想往里面钻的?就像后世里忽然有那么几年流行听新年音乐会一样,甭管柴他个姥姥斯基究竟是谁家开车的,反正就得弄套西装人模狗样的出场才行!

身份懂不?

第一百四十七章 鹿死谁手

虽然比试的场面有些混乱,可最后是一位女子夺魁,李清有些惊异,倒不是他有什么性别歧视,这煌煌史册、恋恋风烟里,湮没的奇女子都不知几许,很多事情女子做来并不差与男人,只是李清没想到是在这骑马上,而且还是大宋宫廷里的女子。

若是游牧民族,就什么好奇怪的,人家那边都是打小便生活在马背上,可咱这大宋城市里都不给跑马,更何况禁城大内?这女人要是不常骑马练习,这一副好身手又从哪来呢?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打听人家女人的事儿可是犯忌讳,更不要说是于皇家有关,李清这点还是明白的,不过心里有点暗暗为那女子不平,夺魁本就是件风光的事情,可惜,被那王六公子一搅和,开心是开心了,可也没人在意这夺魁的人了。

这赛马当然不会这么就黄了的,别说李清要大失所望,就是石小公爷也掉不了这个脸面,总不能风头叫王六这小子抢了去。

接着便是比试马的耐力了,这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的,说评书的经常一提到良马,就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耐力也是评判马之优劣的一个主要标准,还好,这次不是跑去摘花了,否则来观看的人就太也无趣,再说,和尚们也不答应啊。

这会子赛马才显得有些专业了,有了之前的撞马,那些临时起意参加的基本都淘汰出局了,剩下都是特意来参加赛马的,王小将军还告诉李清,为了这次赛马,他可是带了五匹马来,李清和妙玄交换了下眼色,看来人家也知道马有不同特性的。

起点线上现在只有三、四十来匹马,李清站在山头望了望,都是京城里武将子弟居多。高小公爷也在其中,没办法,不是一类人玩不到一块去,中国历史上做臣子的文武相得还真是少见,将相和拢共也就是廉颇、蔺相如那么一出,王六公子要不是和李清关系近乎点,怕也是不会心头一热跑去赛马的。

这一说起王六公子,李清还真在起跑线上看见他了。总算是扒下了他那套文士服,换了身紧身衣靠,胯下的马李清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蒙古马,李清心里也有些暗暗赞许,刚才才在众人面前现了眼,居然还有勇气面对那许多嘲笑的眼光,这小子还真有种!

此时的山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这还要多多感谢王六公子的,咱中国人做事规矩很多时候看的不重,反是这礼数要穷讲究的。要是李清带着几百个红姑娘抛头露面。满山乱跑,这绝对是要牵扯到道德品质上做文章的,可现在大家都觉得很自然。没别的,高兴么?

本来又要开始赛马了,李清也想让若英看个高兴的,毕竟窝在彩棚里也看不大真切,既然带若英出去,邀上谢大娘和云三娘一起,便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走在土台边上,石小公爷正与几个官宦子弟在那笑谈,见这么一行人过来,也是一点惊异没有。也没人觉得李清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心情好,当然看什么都顺眼。

石小公爷笑着为李清做介绍,这是李翰林公子,那是钱相的佳儿。李清也是上前一一寒暄几句,笑着介绍若英便是他的娘子,至于边上几位么,莫非众位公子不认识秦时楼的谢大娘、云三娘?

这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也都是笑着互相招呼;既然有人带了头,李清那彩棚里的姑娘们也是慢慢一个个的都走了出来,安小哥叫来的那些帮闲也很是机灵,根本无需人吩咐,便将酒食菜肴也搬出彩棚,然后用托盘端着在人群中穿梭。

既然有这有趣的法儿,李清这边其他四个棚里的客人也不待招呼,俱都跑了出来,不过除了张先、刘胖几个人一早便混在妹妹堆里,其他人还是有些分寸,觉着身份不够的,也没敢往这边凑。

众公子之前也是有些听说李清那彩棚是这般行事法,可是没亲眼见着,此刻如何不感到新鲜有趣?早有眼尖一点的随从去棚内将椅子搬出来,众公子见李清端着杯酒,这里说两句,那里笑两声,很快便也随着李清一样谈笑自如了,爱坐的坐,爱站的站,何况边上又那么多的千娇百媚的美人?

美女么,自然就有号召力,没多久,石小公爷那边彩棚里的客人越出越多了,还是人家请的人有身份些,既然有身份,当然就有与姑娘们相熟的,也是笑着上前叙话,你作个揖,我道个福,场面一下便热闹起来。

毕竟谢大娘发帖子请的都是汴京城里当红的姑娘,要想在汴京城里红,可不仅仅是容貌出众就够了的,这知书达理算是基本要求了,此刻又是被邀请的客人身份,与这些宾客交谈也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绝没有哗众取宠,扭捏做态的主。

石小公爷之前一直在边上笑看着,见在场面丝毫没有什么不体面的,也是笑对李清说道:“三郎好心思,此番作派依稀便有些魏晋啸傲林泉的风范了。”

李清也是笑道:“本就是来玩的,要是太拘泥身份,如何便能尽兴?王羲之尚有‘放浪形骸’之句,我等何不一效前贤,尽春日一欢?”

石小公爷拂掌大笑道:“妙极,今日一会,则向之所欣,俯仰之间,俱不复为陈迹了,若是王右军见之,必挥毫而再书都林苑序,以做美谈。”

李清哈哈大笑手指着山下正做赛前准备的那些骑手笑道:“有序无序,开心便好,谁先谁后,怡情则佳。清今日便是酒量浅也要图一醉,才不负这韶光。”

山上这般景象,那些围观的人群在山下早就看见了,见山上的人个个衣着光鲜,更有那些妹妹远远看去,裙裾随风而动,衣带飘飘,恍然若神仙。谁叫自己不够身份,不能被请了上山呢?更有那些有钱又没捞着请帖的,心中悔恨不已。看着山上的人群,这山下的人心里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有很多人心里暗暗励志,一定要混个出人头地不可,日后大宋又多了些许人才,就是李清不能知道的了。

那些准备赛马地的公子们或许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在山上,不过更多的却是心里鼓足了劲。一会要能露脸这风光可就大了。

李清还在和石小公爷聊着呢,山下红旗招动了,石小公爷笑对李清说道:“如今胜负却已不在心头,三郎,我等便一赏健儿英姿就好。”

这话说的对,看来今天这样子,胜不胜已经不重要了,怕是过得两天,今天赛马的事情怕是就要传遍京城,只要不是输得太惨。不愁这些蒙古马卖不掉。要知道这可是和全京城的良马竞赛。

至于他们在山上看赛马,又怎么不知道人家在山下看他们呢?谁知道谁是谁的风景?李清回头望望边上的热闹景象,心里想。怕是今天做春梦的人要多了不少去。

他正出神呢,却听一声鸣镝响过,山下的众健儿纵马便冲了出去,赛马开始了。

既然把彩棚放在山上,自然这赛程便在视线之内了,比试的规则也很简单,就是绕山跑五圈,这座山并不高,山势也平坦,因此在山下绕上那么一圈也要四、五里路。按照马的正常速度,二十来里地也就个两刻的光阴,换成后世的时间规则,就是最多半小时了。

有了前车之鉴,好多人唯恐又被别人给挡着了,这耐力赛一开始,便催马奋勇争先,殊不知这跑二十里地和二里地的冲刺比赛大不相同,一看那么多人一开始便打马狂奔。李清在山上看着,嘴角就有了笑意。

石小公爷想是懂得这个道理,一见好多人催马的架势,也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此中多为军中勋贵子弟,怎的如此不惜马力,怕此番又落三郎算计中了。”

李清也笑了,这关我什么事情?我可没叫他们这样做的,军中勋贵子弟不假,可大宋天下承平日久,就是军中的那些宿将们,怕也是不复当年之勇,何况这些子弟们?还有几个知道祖辈刀头舔血时候的艰辛?

因为是李清和大家叫板,所以李清这边出赛的马要多些,这三、四十匹马里,李清就占了六匹,现在都在慕容一祯的带领下,不急不缓的跑在后面。

只是王小将军和高公爷也是若即若离地跟在边上,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猛冲,李清仔细看了看,混在慕容一祯他们一起的,还真有个瘦小的身影在里面,莫非这又是太子派出来的马?只是这骑手是男是女却分辩不出来。

跑一圈也就那么几分钟,等到马队再经过李清他们正面的时候,慕容一祯他们的马现在已经不是落在最后了,只是始终是那么几个人和慕容一祯他们在一起。转眼又是一圈,李清瞧着自己的马儿都已经跑在队伍的中间位置,高小公爷的马稍微领先一点,王小公爷落后点,而慕容一祯他们六个人加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跟在后面。

三圈一过,这气氛就有些紧张了,很多随从们都各自为自己的小主人高声呐喊打气,如今慕容一祯那帮人已经跑在前面了,只是王德显、高小公爷和那个瘦小骑手一直没甩开,十来匹马跑在了一起。

因为自己也不懂马,所以李清赛前也没去瞎搀和,现在瞧着有些心急了,咱大宋人还是实诚啊,要是孤军奋战这样跑没错,可咱们有六个人啊,只是慕容一祯可没看过咱马家军的长跑比赛,不知道什么叫轮流领跑。

这慕容一祯也太死心眼了点,这可不是和禁军比赛,你莫非还想包揽一到六名?这可是全汴架的好马在这里,只要有一匹马夺魁就算是咱赢啊,你就不能牺牲两个人的成绩,到第三圈就应该叫人使劲的催马,而别人不知道啊,要想不给拉下,也只能紧紧跟上,这样拉个五里地,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看谁还能冲刺?咱不就赢了么?

光急也没用啊,这会子就是把马俊仁绑架了来,他也是没法。这年头也不兴大喊口号的,许是瞧见李清有些心急,若英只是悄悄捏捏李清的手,示意他别着急,自己媳妇可是知道李清想赢的。毕竟马钱还没给,办这酒席也是拉下不少亏空,这内情还就她最清楚了。

谢大娘走过来,先瞧了瞧山下,然后对李清笑道:“如今三郎的这些马儿不是跑在前面了么?为何三郎倒心急起来?”

云三娘也是轻声安慰道:“三郎切莫着急,如今山下俱是良驹,能跑得如此也是不凡了。”

对啊,还是云三娘这话有理。市场上一匹好马便可卖得上千贯,而各府里算的上良驹的,怕是一千贯都买不来,咱这是什么?五十贯的本钱而已,能和千贯的良驹跑成这样也不错了,只是既然比了,当然就想争胜,想要不着急,怕是难了。

转眼就是第四圈了,李清手都不禁握成了拳。因为依旧还是第三圈的形势。互相之间的距离都不到一个马身,最后一圈就该冲刺了,鹿死谁手怕还是看不出来。之前山上山下还是呐喊声一片。如今大家倒是都没什么声音了,只有急促的马蹄声掠过,更叫人紧张。

按说李清的马成绩也不错了,六匹马都在前十名里,四圈一过,就是差不多跑了二十里地了,这时候就不仅仅看马的耐力如何了,那些马术不太精的骑手,怕是自己都撑不住,现在这三、四十骑里。除了前面十来匹马紧紧的咬在一起,其他的马互相之间的差距可就大多了,整个马队倒拖了有两、三里地。

叫人惊奇的却是王六公子,才出了那么大的丑,现在居然跑在中游,还是他的骑术不太行,瞧着在马上都有些不稳的样子,要不然就凭着胯下马的素质,这成绩还应该更靠前的。李清看着也是心里暗暗感叹。在延州李清也试过这么长时间的催马急奔,可那会是有几个拿刀的党项人在后面追着呢,要不是有掉脑袋的危险,李清怕也早在马上支持不住了。

这王六公子平时瞧着也是个文弱书生,能撑到此刻,着实不容易。

现在李清急也没用了,最前面的十数骑已经转到了山后,倒是山上很多人跑到另一边去观看,李清还不好在众人面前显出心急的样子,只是侧耳细听着马蹄声。

也没过多久,听得远处有人大叫,来了来了,李清再也忍不住,急走几步到人前,踮起脚往远处看去。

离这终点的红绸还有一里多路,不过这马距已经拉开了,冲在最前面的,只有两匹马,谁先谁后也是分不大清楚,不过李清总算看到慕容一祯的身影也在其中,心里更是紧张了,因为和慕容一祯并驾齐驱的,正是那个瘦小的身影。

慕容一祯虽然身躯高大些,现在身子也是紧紧的贴在马上,一个劲的扬鞭;而那个瘦小的身影在马的姿容,叫李清看了有些一惊,这依稀便是后世里赛马骑师的姿势!

只见那人身子也是俯下头贴着马身,脚踏着镫,可并没有稳坐在马上,双手紧紧握着缰绳,整个身子与马若即若离,随着奔驰之势起伏,姿势说不出的优美,这会子谁都看出来这骑手是个女的了,因为她的一头秀发,正迎风飘扬。

隔这两人二十来米的距离,后面紧紧追着四匹马,王德显和高小公爷便在其中,而另外两匹马,也是李清的,这可不难认,参赛的好马基本上都是身躯高大,而蒙古马矮小粗壮的马身与众不同的。

王德显骑术也好,胯下马也不是凡品,可终究是吃了身躯厚重的亏了,延州的那些兵士基本上都瘦小的多,因为体壮的,早给选入了边军或者禁军,如今来赛马,倒还占便宜了,这跑了二十多里啊,想想这马多驮了几十斤要多耗多少体力,即便王德显再怎么催鞭,要追上前面的两人,也是后劲乏力了。

只那么一转眼的功夫,前面两骑已经冲到跟前了,这情形可跟后世里不同,几万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喧哗,只是马蹄沉闷的敲击着大地,又像一声声的敲在李清心上。

等到马儿一冲过终点,人群忽然彩声炸响,叫好声如雷贯耳,只是李清在山上,而冲刺的两匹马之间的差距非常小,李清根本分不出谁输谁赢了。

只听得下面人群大叫“赢了,哦,赢了。”李清还在这强做镇定呢,反是石小公爷一叠声的问道:“谁赢了?谁赢了?你们瞧着没有?

快叫人下去打听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便卖开马了

跑了二十里地,居然胜负只在毫厘之间,这可是大出李清所料了。

这年头也没有录像慢镜头重播的,而边上围观的人也是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慕容一祯赢了,也有人赌咒发誓的说绝对是小姑娘在前面。

各府具有报信的随从跑上山来,向自己主子禀报胜负,也是各说各话,一时还真弄不清到底是谁赢了。

李清倒没去多问,慕容一祯上的山来,李清只往他脸上一扫就知道了,转身对石小公爷笑道:“石公爷,此番又是在下输了,若有差遣,便请吩咐就是,京师藏龙卧虎之地,清口出大言,却是叫众位见笑了。”

听见李清这样说,石小公爷一脸的诧异,“适才太子府中来报,马上之人亲口承认是输了的,如何三郎亦道是你输了?

这就有些怪了,明明慕容一祯一脸的沮丧啊,莫非这小子和我装神弄鬼?李清转头去问慕容一祯,原来他也不知道究竟谁赢了,终点的红绸本就扯得不是很直,这两匹马风驰电掣一闪即过,还真说不清到底是谁在前。

慕容一祯当然很沮丧,也是准备了这么久,众目瞪瞪之下居然和个小丫头跑个并驾齐驱,脸上很有些挂不住,而且边上看热闹的,很有些好事人,大声嚷嚷着是小姑娘赢了,所以慕容一祯也认为自己输了。

李清倒是毫不介意,因为输的也不是他,反正这蒙古马和皇家的马都能跑个差不离,京城里谁还认为这马不好么?咱不贪心,卖个百十来贯就成,所以李清笑嘻嘻的叫慕容一祯去休息下,颠簸了几十里,一会还要接着比呢。

谢大娘把李清扯到一边,悄悄告诉李清。已经有好些姑娘们要马呢,不过还争抢着要刚才比赛的那匹;虚荣心谁都有啊,这马可是与皇宫内院的宝马一样的好。

李清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说姑娘们要这些马干什么?平日里通常都是坐轿往来,训练得这么好的蒙古马要是用来拉大车,怕是糟践了。

见李清有些犹豫呢,谢大娘有些不高兴了,嗔道:“莫非三郎以为咱姑娘们就骑不得好马么?适才不也是一个女子将众儿男甩在后边?”

李清当然是想卖马。合着家底全翻出来,现在也凑不够马钱,不过当初他买这些马的时候,也没想着要赚钱,是觉着大宋缺好马,特别是这些都是儿马,最后能留着传些种,也算是尽份心意了。

这边和谢大娘还没说清楚呢,王德显远远就叫道:“闲话少提,明儿我便上府上选马。三郎可尽要割爱的。莫如我将上次赏的羽翎剑与你换如何?”

李清还没答话呢,一边石小公爷就笑道:“那羽翎剑明明是你讹了我的,怎的变成赏的了?如今拿来与三郎换马。我这事主可要不答应了。”

王德显也是嘿嘿一笑,说道:“如何是讹你的,上次的确是你输了给我,三郎去的延州,手上也无合手兵刃,原本想送与三郎,今日拿来换马却正好。”

王小将军要马,那不是闲话一句了,还用拿什么东西换的,尽管上庄里牵就是。李清还不知道欠人家多少情呢,李清正准备开口推辞呢,谢大娘悄悄的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李清猛然醒悟到,王德显就是要马,也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讨要,莫非是来帮自己的?

一有人开了头儿,这下李清身边就热闹了,众公子只是听说李清有好马。这有钱人家得了好东西拿出来炫耀下很正常,夺人之好还真没想过,这一听王德显嚷嚷着要马,才知道可以拿东西换李清的马,于是个个都来要了。

这个和李清说拿一副金镫银鞍换二匹,那个说才收了支千年人参也要换二匹,一个把手上戴的墨玉扳指往李清手上一塞,说是甭去庄里挑了,就这些比赛的就好,一会我就牵马走;高小公爷果然是气魄大些,指定要慕容一祯刚才骑的这匹,一开口便是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这可是传说中的玩意,李清小家子长大的,还真没见识过,不过好像谢大娘也说有人要这匹的,李清才这么犹豫一下,高小公爷就加到二颗。李清回头望望谢大娘,谢大娘抿嘴一笑跑了。

敢情是来给我做托的。

高小公爷见李清一时不说话,回身就吩咐自己府里的人去牵马,还说一会就骑这匹马去比赛了。有人开这个头,这些官家子弟也不管李清什么态度了,手快的有手慢可就没了,大家想的也简单,既然是要比赛,李清肯定是选最好的马出来,这些肯定比庄里的强!

这就有些滑稽了,还有第三场没比呢,安小哥跑来告诉李清,没法比了,因为咱们没马了,众公子一窝蜂的跑去牵马,延州的那些兵丁瞧这架势就和来抢的一样,可看着都是些亲贵子弟,也不敢不给,就这么马都没了。

石小公爷一边哈哈笑道:“三郎,第一场乃是太子的马赢了,即便第二场算你得胜,可这第三场,看你如何赢得了?这彩头怕是输定了。”

李清问安小哥,咱们不是还多带了几匹马么?安小哥手一翻,都没了,那第三场怎么比法?叫慕容一祯拿两条腿跑?李清在这一脸莫可奈何呢,答应石小公爷一桩事情倒是没什么,就是不论输赢,只要人家开口,自己怕也得听着,不过来赛马的,没了马总是尴尬事情。

妙玄凑过来低声说道:“公子休急,咱们还有马。”

奇怪了,不是安小哥说马都被人抢跑了么?妙玄一笑道:“今日庄里姑娘们也看景,因此张管家将那套车的骡子全换成了马,虽说比不得之前的神俊,却也非凡品。”

对了,李清想起来了,就是若英和妙真坐的那挂大车,记得就是两匹马拉着,如今庄里马多,许是张管家特地选的高头大马。人家只注意牵来比赛的马。谁也没去打拉车马的主意。

既然还有马,那就不用急了,虽然是用来拉车,可李清知道其实那些马的素质本来都差不多远,娜仁托娅说了,这可是她们族里最好的马,要不是因为遭了雪灾缺粮,是肯定不会拿来卖的。

李清对石小公爷笑道:“石公爷。第三场还未见分晓,若说李清输定倒未必尽然,莫如比了再说,如何?”

石小公爷也是有些惊异,“这乞颜马真如此神骏?莫非匹匹都可称良驹么?若真如此,日后军中也无需在榷场之上买马,受契丹人挟持了。”

这话倒说到点子上了,契丹人和党项人都不愿意把好马卖给大宋,可蒙古人有好马啊,他们现在也受契丹人的欺负。只要价钱合适。他们肯定愿意把好一点的马卖给宋人,毕竟契丹人要他们的马,那可是给不了几个钱的。

檀渊之盟后。虽然大宋与契丹人也是偃旗息鼓,十余年无有战事,但是若说朝堂之人无一有识之士,那也是冤枉了的,见识了契丹人铁骑的厉害,十几年来,大宋也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在收集马匹,时下军中就有十多万匹。

只是即便花大价钱买来的好马,多半都是阉割过了的,像李清买的这些儿马不多。这好马价钱也贵,十几年下来也老了,又得花大价钱去找契丹人买,而且人家还不怎么愿意卖!

看来找乞颜人那边买马,倒是个好法子,而且光买不行,还得学会怎么调教马,怎么个把好马的品种繁殖下来才行。

只是这个事情有些难,李清自己又没什么家底。这次买个千来匹都还要想法子弄钱,不过李清心里倒想着要送个信给倩娘了,最好能跟乞颜人联系上,把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李清也知道就是自己这么做,的确也是杯水车薪,改变不了宋朝缺马的事实,可不能因为是杯水车薪就不去做,要是每个人都为大宋贡献一杯水呢?

那就别说什么契丹人了,就是日后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带着他的蒙古铁骑来,咱淹都把他们淹死!

一时间石小公爷和李清都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那边高小公爷垂头丧气的过来了,哭丧着脸问李清庄里可还有好马?石小公爷诧异的问道:“高世兄适才不是牵走三郎的马么?莫非不如意?只是那马亦可称神骏的,如何还向三郎讨要?”

高小公爷叹口气说道:“这马好是好,只是太子亦喜欢,且身材矮小,正适合太子骑乘,因此转手送给太子了。”

石小公爷笑道:“高世兄莫急,三郎言道他庄上拉车的马俱都不凡,来日小弟便陪你一起去庄中选马如何?”

“真的?可莫诓我!”高小公爷问道。

李清也是笑道:“庄中亦有好马,如是高公爷看了仍不满意,不日亦有五百余匹陆续到庄,定不让高公爷失望而归。”

这边正说着话呢,李清冷眼瞧着谢大娘走过来,一旁对他施眼色呢,忙对二人告了罪,走到谢大娘身边问什么事儿呢。谢大娘笑道:“可称了你的意罢,如今姐妹们便定了不下百余匹呢,只是姐妹们来钱不易,这价钱上可要饶上一些,可不能与那班贵胄公子比。”

李清忙道:“但凭谢大娘做主就好,只是这些马儿并未去势,怕是不方便骑乘的,若是去势,又空负李清一番苦心弄了来。”

去势就是阉割,当然不好和谢大娘这么说的,可谢大娘听了脸儿一红,啐道:“说要便要,如何惹出这许多话来,姑娘们谁没个相好的?只是不曾适于其会罢了,何须三郎操心,再说庄上的马也非匹匹都是儿马……”

也是,还有不少母马呢,现在就操心传种接代也是早了些,李清也不好意思笑道:“一切听谢大娘吩咐了。”

可就这样陪小心,谢大娘还是啐他一口,“大娘,大娘,三郎莫非嫌弃奴家很老了么?

李清神情一愣,这也叫了这么久的大娘了,不叫大娘叫什么?谢妹妹?怕是太暖昧了些罢,叫闺名那就更不好了,莫非谢大娘对我李清有那啥意思?可谢大娘才没管李清心里正暖昧呢,负气的转身走了。

李清还在那发愣呢,本来张先和刘胖才子见李清和石、高二位国公爷一块说话,可不敢就这么凑上前的,毕竟两个人现在还是学子,身份不够可不好往上凑的,如今李清落了单,赶紧围上来。

张先还给李清来了一揖,“三郎,那日庄上所见,瞧这马身形并不高大,原不知这原来如此神骏,今日见了,果然不凡。”

李清心里暖昧得正舒服,被人打断可没好气,横了张先一眼,说道:“子野兄想必是前来要马的,只是有言在先,若是为相好的讨要,这价钱可是不能少的。”

刘胖才子斜了张先一眼,腆着脸笑道:“三郎,小弟可在庄上听说了,这马本钱五十贯一匹,小弟出一百二十贯买二匹可好?”

这可是气人啊,人家高公爷出手就是两颗夜明珠啊,你倒好,一百二十贯还要两匹!刘胖才子见李清脸色不豫,忙道:“再加十贯可好?

要不小弟为你赋上几首诗?”

李清一下气的笑了,要张先赋诗还差不多,人家至少是历史书上挂了号的,你刘胖无非是想拿我的马去施二娘面前献殷勤罢了。李清转头对张先笑道:“子野兄怕是也想要上两匹罢?送与谁清也不去细问了,不若这样,不拘诗词,作上一百首来,只是要标上我的名儿,可好?”

一听要自己做诗词,张先也笑着说道:“便如此说好,明儿一早我便送到庄上。”

滚!一个晚上一百首,那是什么破玩意,做的不好可要重做的,咱准备拿张先的词在宋朝文学史混上这么一号呢。碰到赖皮人可真是没办法,李清都费事还跟这两人磨牙了,走远了还听刘胖才子在身后叫道:“我的诗词比子野兄的还好些,明儿我也送一百首过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咱的内裤到哪去了

看了陈全回来,李清的心情很不好,与那些欢呼雀跃延州兵士欢笑的面容有着强烈的反差。

当然并不是陈全伤的很重,王德显的那一脚也就踢断了根肋骨而已,这个伤还有天宇山一战中伤的重,之所以陈全还在休养,无非是个借口而已,再说即便不休养,陈全也没多少事情可做。

让李清心情不好的,就是从陈全的嘴里,知道了这京城里的十万禁军都在过什么样的日子,难怪陈全带的这骑捷军校场之上,轻易的便抢了上四军的风头。

上次因为是太子去了校场,所以那些都指挥使们都陪在边上,而平时是几乎见不着他们踪影的,禁军的操演居然是三日一会,而且无人监管之下,尽皆流于形式了。陈全刚进京那会,还是个新官上任,所以还很是卖力,可连着操演了三次,军中同僚们都是看他不惯了,因为人家一个月都难得操演上一次,你陈全那么卖力想干吗?

所以李清找陈全借点人用用,就是那十几个延州兄弟,太子想要我弄点玩意儿,兄弟庄上人手不足。陈全一口便应承下来,别说是太子有事吩咐,就是李公子开口,也没有不答应的,那十几个人公子想用多久都行。

总算是回到了汴京,依旧的歌舞升平,可一见到陈全,延州的那些日子不自觉的又回到李清的脑中,想起日后党项人便要成大宋的跗骨之疽,自然便和陈全多聊些军中之事。却没料到军中已经糜烂至此了。

陈全轻蔑的啐了一口,“上四军?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皆是些样子货,若是要见真章,王育指挥使的骑军一战便可灭之,即便换上咱们延州仗后余生的军卒,便是二百人也敢对阵他五百人。”

这个李清也承认。没上过战场和上过战场的,毕竟是两码事,只是京中的禁军也是全国挑选精壮组成的啊,不至于这么不经事吧?

陈全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些兵士日日便聚赌滥饮,整日价无所事事,便是铁打的筋骨也煎熬没了,如何还称精壮?”

更让李清觉得苦笑的。是檀渊之盟后,大宋也意识到缺少骑兵的不利局面,年年都向契丹人卖马,虽然买不着多少好马,可现在军中也有不少,仅京城里就有三万余匹,可除了上四军极少部分的指挥全额有马外,其他的马匹,却是打散分到各指挥中了。

这个叫“花装”,比如骑捷军名义上也是骑军。可一个指挥里真正的骑兵只有二百人。其他的是弓箭手和长枪兵。这怎么能发挥骑兵的优越性?要是真正的打仗行军,还不乱了套?就好像后世第二次世界大战里,法国也是将坦克分散到各个连队里。在德国装甲部队的冲击之下,溃不成军了。

而且马匹的分散配置,非常不便于管理,别说指挥使们还克扣军士们的草料钱,就是发足了,那些军士又怎么会尽心的养好马?所以军中的马,即便当初买的是好马,现在也是嬴弱不堪了。

也难怪前些时日的校场检阅,骑捷军包圆了前十名,委实是其他的都太不争气了。说道这陈全也笑着对李清说道:“听闻公子日前与京中诸府赌斗得胜。如今人人皆知公子有好马,军中同僚都言道怪不得校场之上输于骑捷军,原来都是宝马。”

李清两手一摊说道:“陈大人可莫要向李清讨马,如今却是剩不下几匹。”

从陈全那回来,与那些延州兄弟们一说,大家当然高兴,住了李公子这里好啊,吃得好不说,而且一天三顿。至于李清说要他们帮忙做点事情,那还有什么话讲?李公子就吩咐吧。

自从明白了不能靠两套汝窑瓷发大财后,李清对卖马的事情就不怎么上心了,这年头啥东西值钱,就是若英也比他懂多了,除了告诉若英那汝窑瓷和周昉的画需留下来外,其他的都换成丝绸、茶盐发到延州倩娘那去罢,另外修书一封给倩娘,若是乞颜人又来卖马,全部买下来,这可是有嫌头的事情。

从那个晚上知道汝窑瓷要过千年才能值钱后,李清对钱反是愈加看的淡了,自来了这大宋一直便顺风顺水地,幸运二个字就没离开过他,反正不愁吃喝了,家财巨万又如何?两腿一蹬什么都带不走,莫非死了埋坟墓里等人家来挖?即便不是盗墓的,就是考察研究也得把你挖出来。

什么东西能留下呢?

既然现在宋朝人了,估计死了也是宋朝的鬼,李清是想过要为宋朝做点什么,如今他弄出来的弩已经开始大量制作了,可是即便他把火药弄出来又怎么样?莫非有火药,那班老爷兵就能打胜仗?

李清对弄出性能好的黑火药一直犹豫不决,还就是担心这最后的结果,别还因为有了好的火药还加速大宋的灭亡。

要说装备,现在大宋除了马匹少了点外,其他盔甲、弓弩、刀枪无一不比游牧民族强,可打仗靠的是士兵的素质和血性,老毛小米加步枪,不一样把美国人打得坐下来谈判么?咱大宋不缺人,就是三个换一个,也可以把契丹人啊党项人全一锅给煮了,可一触即溃的怕死军队,哪怕再多也没用的。

对付游牧民族,咱大宋靠的就是城池,而有了黑火药之后,虽然几百年里,作为远距离杀伤性武器,并不比弓箭强了多少,可用来摧毁城墙堡垒,黑火药却是大有用场。

为什么说中国发明的火药极大推动人类历史的发展?因为同样使用大炮,贵族的城堡再也起不了高高在上的统治地位。拿火药去对付骑兵,怕是作用不大,李清可没本事造出枪来,可要拿火药对付城墙,襄阳城还能一守那么多年?

远的不说,就西边的那个李元昊,曾经在野战中屡败宋军,却几乎从没有拿下过宋朝一座大一点的城池,最多一次是集兵三十万。强攻十余日,都没能攻下不到万人防守的兰州城,要是有炸药呢?

不过李清还是忍不住想自己偷偷试试的,其实黑火药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李清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小孩子啊不懂什么叫危险,那会子城市里没有禁止烟花爆竹这一说,记得以前有一种威力特别大的鞭炮叫轰天雷。大拇指粗细,可不连串卖的,而是一个个分开卖,李清和小伙伴以前,买了五个用引线连在一起,装在玻璃瓶里,然后埋在泥里,结果引爆之后,玻璃碎片飞出去二十多米,还好运气不错。没一块碎片飞残到只跑开十米的李清身上。

不过上次没成功。现在有了上好的硝石,怎么弄纯硫倩娘也把方法告诉他了,不去试试还的确是心痒痒。最多咱自己做鞭炮玩。

敢情这火药的确是道士们发明的,李清拿着倩娘写的单子还没说完呢,妙玄便一旁笑道:“公子所说的法儿贫道知道,极像伏火之术,只是公子似乎并不想伏火,依贫道看来,公子之法像是精致硫磺?只是这法儿可需小心,若是稍疏忽些,怕是极易走了水地。”

这就好办了,有人明白就好。既然妙玄懂什么叫伏火,而且还知道什么叫危险性,得,这事就你的了,李清干脆让安小哥把张管家叫来,然后对妙玄说道:“如此这一应事物,便请道长为我筹措如何?若是有所需,便向张管家索要便是。”

张管家一听又是为太子办事,自然是一百二十个乐意。他那副荣耀万分的表情让李清看着心里可有些不舒服,这张管家啥都好,平时也挺为庄里着想,就是一碰到和身份挂钩的事情,往往便不管不顾起来。

这可不大好,太子给你啥了?莫非你天天吃太子的饭?李清可没有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觉悟,虽然见了太子也要低头,可心里想的就不一样了,难到太子要杀我,我也要俯首贴耳么?

想到这便冲张管家笑道:“既是太子索要,不敢不慎重才是,倒要劳请张管家多多费心,安小哥,今日起,这来人索要马匹之事,便由你为张管家分忧罢。”

李清注意安小哥也有那么段时间了,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就是与若英成婚的时候,能叫来几千名帮闲兄弟并且调派的井井有序,这就很不简单,而且赛马之前的宣传工作做得也很是到位,而最关键的,是安小哥对李清来说,贴心啊,一起蹲过仓,一起抗过枪,对了,还一起嫖过娼。

看来得慢慢把很多庄里的事情交给安小哥打点才是。不过张管家丝毫没在意李清分他的权力的事情,能为太子效劳,已经是觉得是很有面子的事情,瞧着老人家一点心计都没有的样子,李清为自己的小鸡肚肠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又转头对慕容一祯说道:“此番却是要请慕容兄听妙玄道长调派了。”

慕容一祯也笑道:“不劳李兄吩咐,一则是太子所需之物,二则一祯也不窥门径,必是听从道长调遣的。”

才一安排完,李清却是急急的向内院走去。

若英伏在案前正在誊写发到延州的货物清单呢,李清一把抓着若英问道:“娘子可知我的内裤在何处?”

若英初一听这话,也是摸不着头脑,随即一脸飞红,嗔道:“若是三郎要沐浴,自然会准备妥当的,此时要内裤做甚?莫非三郎这早晨便就未着么?”

废话,早上不是一直都是娘子为我穿衣服的么?我穿没穿内裤莫非你不知道?李清一脸坏笑道:“娘子可要看看相公着没着内裤否?”

若英一听这话,以为她这赖皮相公又想不正经了呢,赶紧窜到案台的另一边,娇声说道:“三郎莫要如此,一会丫鬟们来唤吃饭撞见不好看的,再说,若英还未将清单写完呢,三郎饶了若英可好?”

李清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调戏一下罢了,瞧这小媳妇紧张的,不过李清还真是正经找内裤的,不过他找的不是若英为他做的,而是找那条一年前他掉进运河里穿的那条红内裤。

当然,现在穿着宽宽大大的内裤也挺好,反正也习惯了,挺透气的。再说若英现在为他做的,已经合身多了,李清可不是要找找后世穿紧身三角裤的感觉,他惦记着裤子上的那条松紧带呢。

要是以为李清想用那条松紧带做把弹弓打谁家玻璃,的确是冤枉了他,倒不是不想做弹弓,而是这年头也没玻璃窗啊,李清还真是要用那条松紧带来做东西呢。

弓弦上的牛筋李清见过了。那玩意虽然有弹性,可和橡皮筋比可就差远了,不是太子想要好玩意么?李清还真想做个好玩具来,保证是太子没见过的。

一听明白李清要找的是什么,若英也笑了,“这时日过得这般久,如今哪找去?”还做狭的对李清说道:“那日是大娘救得你上来,这事怕还需问谢家姐姐去。”

说的也对,李清是掉在江苏境内的运河里,等他醒来已经到了汴粱。这中间的曲折还真不大清楚。怕是只有谢大娘才能告诉,只是找谢大娘讨论内裤的事情,似乎不大好罢?难道当初是谢大娘为他换的内裤?

真的?

那岂不是什么都给谢大娘看去了?这亏可就吃大了。不行,得看回来。

大家都忙,妙玄也是很负责的一个人,已经把延州来的那些兵士们指挥的团团转了,张管家就更分不开身,这要添的东西也多,炉啊,灶啊,大铁锅、大水缸什么的,还真是要安小哥帮才行。因为又有人上门要马了。

连若英这死妮子都不肯陪李清一块去,不过也委实有些走不开,什么东西该留,什么东西拿去换丝绸,不是若英还真办不好这事情。

见李清是上秦时楼,若英也知道想必是为了内裤的事情而去,只是若英显得一点都不介意,让李清很有些不舒服,怎么这小媳妇一点醋劲都没有?你家相公要和别的女人讨论很隐私的问题。怎么着都该小心眼一下吧?就不怕我爬人家床上去?

关于这个问题李清是有些隐痛的,好像还真没人拿他的贞操当回事,记得当初便是和月娘欢好了一夜,一觉醒来就是谁都当没事人样的,男人就这点不好,管的紧呢,一个劲的想去出墙,要是出墙出的没人在意了又觉得失落。

还好这点失落出门被春风这么一吹就无影无踪了。

难得没有人跟着,现在李清的骑术可是大有长进,一路催马急奔,轻松的避开三两行人,很有些当年高速公路上飙车的感觉,除了在虹桥上略微收了些马,其余的路段李清都是放开了让马跑,自我感觉很好,很后悔当时自己其实也应该去参加赛马,没准也能出风头,要是能跑在王德显前面那就爽了,看他还取笑我从马脖子上溜下去不!

一直跑到城门前李清才缓下来,可惜,王小将军没见着我今日的英姿,这人的确是要运动下才好,就这么跑跑马,李清也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的很。

进了城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何止是不能飙马,好些地方要挤才能过去,李清也觉着奇怪,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离清明还有那么段时间呢,怎么这么多人?

没走上多远呢,前面都挤得水泄不通了,骑在马上都怕撞了人,李清只要下来牵着马走,人群里挤了半天,李清越来越纳闷了,来来往往的都像是出来游玩的,莫非城里出了什么事情么?

有热闹一定要看的,李清拽住一个急匆匆往前赶的小伙子,一抱拳客气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哥,今日街面如此喧哗,却是为的何事?”

人家本来就急着赶路,被人拽住当然不高兴了,那人上下打量了李清两眼,见李清的衣着可比一般人要光鲜得多,倒也没发火,只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莫非公子不知么?清明时节金明池内要呈百戏与天子看,因此齐云社今日便要选魁首呢。”

李清态度就更加谦和了,没办法啊,谁叫自己不明白呢,李清赔笑道:“倒要相请小哥告之,这齐云社究竟是做甚的?”

那人被人扯着多问,本不耐烦,不过见李清这么一问,倒是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李清,高声说道:“莫非公子不是咱们大宋人么?竟然连齐云社也不知?难道公子却与妇人一般不出门么?”

这话说的声音又高又刻薄,周围人全是一阵哄笑,李清脸上很有些挂不住,而且人家说完还就不理他一径去了,把个李清扔在那里发愣。

不就是不知道咱才问的么?圣人都说要不耻下问呢,咱态度也好着啊,说的也客气,总不至于要说我是个娘们吧!

不知道齐云社又怎么了?齐云社很牛么?齐云社知道火车不是推的么?

气愤,不爽,还个个都拿怪眼儿看我,我还偏就不问了,咱和谢大娘讨论三角裤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暧昧的热闹

什么运动都需要观赏性的。

譬如后世里就把乒乓球做的越来越大,只不过希望比赛的回合更多些罢了,这样观众看得更加开心些。当然,女子网球的裙子越来越短,这就属于另外的审美范畴了,不过谁也不能否认,女子沙滩排球就硬是比男子排球要养眼这一事实。

幸好几千年来,这世界基本上都是男人们掌握主动权的,要是女人话事的话,敢情姚明就得穿条三角裤去打nba,丁字裤就不考虑了,这玩意不适合男人;要真那样的话,怕是全世界喜欢篮球运动的女人就比男人多了,对于推广篮球运动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的。

可惜,李清现在没有话事权,当然不是因为大宋朝现在是皇后有实权,一帮哥们跑野外来撒欢的确不关刘妹妹的事情。

是太子决定不参加最后这项比赛了,而且不参加的人很多,比如高小公爷就是试跳了第一条小水沟之后也便放弃了比赛,弄得最后参赛的人才十个出头,李清这边解了三挂大车,便占了六个名额。

张管家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有些洋洋自得的,一出手便是三挂大车,而且拉车的还都是双驾,这在汴京城里也找不出几家,谁叫咱马多呢?更何况咱拉车的马现在在场上蹦得正欢,而那么多号称良马的都不敢上场,张管家很有些睥睨群马的感觉。

人家不上场的理由也很简单,这场障碍赛的难度系数设定的有些高了,好几个栏也整得高了些,壕沟也宽,连李清看了都有些担心,这可是骑马奔驰,万一不小心摔下来,跌个好歹出来可不是玩的。

若说咱京中侠少们怕摔跤那可是小瞧了的,都是武将子弟居多。虽然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可遗传的那点血性还有,不过摔个小伤没什么,但边上那么多人看着呢,更何况有那么多的妹妹也在,谁也不想成第二个王六公子。

特别之前在赛马的时候,望着山上的情形就很是羡慕,现在众公子端着杯酒在花丛中穿梭。耳边听着些莺莺燕燕娇嗔笑骂,这感觉好极了,所以都不愿意再去比什么马了,三五成群的讨论妹妹高低去了。

其实男人们纵论妹妹的高低长短,这也是古亦有之,经几千年而不衰,当年有人说宋玉帅哥好色的时候,人家就说有个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的漂亮妹妹暗恋他好多年。

而不像那个什么登徒子,一个篷头李耳,齞吞历齿的女人也啃个没完。

至于后世就更多了。各种选美比赛层出不穷,其实女人们也喜欢这样的,不见各种比赛参加者都是打破了头往里钻?又有几个女的不希望自己是颠倒众生,一顾倾城的主呢?

不过李清没去参加评论会,因为他之前已经在妹妹群里混了好一阵子了,所以他现在要正经些,毕竟在场上比赛的,是他的人居多,慕容一祯他们已经适应性训练了好久,这没啥可担心的。可王小将军就不一样,而且人家还要奋勇争先,李清实在是担心他摔下来。

更让李清担心的,是王六公子。

这哥们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第一场便成了大家的笑话,居然还连着参加三场比赛,成绩虽然不怎么好,可这份韧劲李清还是认同的,他李清就做不到。要换成他第一场跑丢了马,他肯定是不会跑回来了,更别说非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项目上丢人现眼。

王六公子的骑术确实是一般,比李清还要不如,几次在马上歪歪斜斜险险地要掉下来,幸好他座下的这匹马是李清的蒙古马,之前也参加适应性训练过。只是跃了高栏的时候,慕容一祯他们是一跃而过,而王六公子用了三次才过。

有观赏性的项目果然观众的情绪高很多,先是一阵阵的惊呼,等马矫健的越过高栏,又齐发出轰天的叫好声,特别是当马临空一跃,飞过四、五米的壕沟,这情形连李清看着也在心里暗暗叫好。

可惜之前李清没怎么参与准备工作,否则他肯定要加上跳火圈之类的节目,要是马一边奔驰,路边再放几个草人让选手劈杀这实用性就更好了,还弄上几个箭靶,就和后世里的军人比赛差不多了。

王小将军据说也是苦练了几天,可没实地训练过就是不一样,而且他也没想到这些难度有这么高,自我保护可是人的本能反应,所以王德显没敢将马速放得很快,这个比赛现在是一边倒了,都是李清的马跑在前边。

这可不是说京中没有好马,若只论速度和耐力,今天的比赛也可以看出,很多马都与李清的蒙古马不相上下的,而最后这越障,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蒙古马自小便在野外放牧,就是大草原上,也不缺沟沟块块,草原上还有狼这样的猛兽,因此即便慕容一祯骑的是拉车的马,没经过适应性训练,越越壕沟,飞飞木栏也是等闲事了,至于涉水,则更不在话下。而京中的好马,都没什么机会放开了跑,而且汴京四周,官道都修得平坦,所以马的越障能力就不行了。

慕容一祯他们早就跑过了终点,王德显慢了许多也是完成了,现在场上只剩王六公子一个人了,他才跑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呢。

现在王六公子半个身子都是湿的,之前涉河而过的时候,其实水并不深,只是过了马的腹部而已,慕容一祯带着延州兄弟们是蹲在马背上过来的,王德显倒不敢蹲在上面,也是将双脚翘得高高的,只是脚面上有些湿,而王六公子过的时候就麻烦很多,双脚离镫他在马上可坐不稳,只好双脚泡在水里过。

可过了河还不算完,后面还有几个障碍呢,现在差不多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那马离壕沟越来越近,大家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李清在山上也担心呢,要是在壕沟那摔下来可不是玩的。慕容一祯和妙玄他们也是,安排赛程的时候就没考虑下安全性的,不过也不能尽怪他们,能上场比试的,多半都在马上混熟了,谁想到王六公子这个生瓜蛋子也要上呢。

打马,加速,到了壕沟边上。这马四蹄腾空,一跃而起,过了!只听得山上山下一片吁声,大家都是长出口气,幸好骑的是李清的蒙古马,马儿落地的时候,王六公子在马上晃了几下,还又坐稳了。

这气还没出完呢,跨完一个低栏后面紧接着一个高栏,许是没调整好马的步伐。到了高栏前面。这马根本就没法腾空,王六公子也是到了近前才醒悟到,猛的一带马。这马倒是在高栏前停下了,王六公子却是摔过了高栏。

之前悬的心还没定呢,这下好,彻底摔地上了,不过出奇的是,这次眼见着王六公子从马上摔下,姿势优美动作难看那叫一个狼狈,可围观的人海了去却没几个出声嘲笑;李清在山上一个劲擂自己手掌呢,他可担心人别给摔坏了。

山下慕容一祯也不待李清吩咐了,催马便直奔王六公子摔到的地方而去。这马还没到,王六公子自己爬起来了,看来没摔成什么样子,大家又是一阵的吁声,只见王六公子低头钻过高栏,又爬到马背上了。

没摔坏就好,李清也是放下点心,却见王六公子将马往回带,看这架势居然是还要再跳一次。这会山上姑娘们也不打笑了,那些个公子哥儿也没有继续对妹妹评头论足,而是一起挤到山前都看王六公子了。

催马退了有一箭之地,见王六公子挥鞭打马又冲高栏而来,慕容一祯这会也赶到,也不好阻拦,只是王六公子离这高栏还有些距离呢,慕容一祯高声叫道:“公子带住马,这步伐儿不对!”

王六公子听见慕容一祯大叫,也是急忙勒住了马,慕容一祯在马上冲王六公子一笑,也不说话,拨马也往来路上跑,王六公子打马跟在后面。

也是跑出一箭之地多点,慕容一祯一拨马头,转头对王六公子笑道:“公子且随我一同跳过去可好?”

王六公子在马上抱拳一礼,说道:“如此便有劳这位兄弟了。”

慕容一祯看了看前面的高栏,脚跟一磕马腹,纵马向高栏直冲过去,王六公子在后面紧紧跟随,离高栏还有个三、五丈距离,慕容一祯右掌一拍马臀,口中喝道:“驾!”然后左手一提马缰,这马四蹄腾空从高栏上飞过。

王六公子在后面也是学着慕容一祯催马,双手紧握缰绳,这马冲到了高栏前,也不待王六公子如何催促,自然的后腿在地上一弹,也是飞过高栏。

这时候山上山下人群一起大声叫好起来,连姑娘们都不再像之前那么矜持,一齐尖声叫好,引得山下的人才叫完好,又都往山上看来。

虽然王六公子马儿落地的时候,身子还有些不稳,不过当两匹马一前一后的飞过高栏,马与人浑然一体,轻盈矫健,映在夕阳下,说不出的快意豪情;高小公爷在李清边上轻轻一击掌,口中叹道:“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看来也是热血青年啊,也是,一班公子哥儿虽然是躺在祖辈的功业上养尊处优,可毕竟也是年少率性的,都是雄性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候,祖辈的沙场夺取功名也是家里不老的传说,只是现下太平盛世,一腔热血也没个地方发泄地。

这也不能怪他们,偶尔追声逐色的,不也是年轻的一个标志么?

李清是快步迎接上山的王六公子,等面对了面,李清笑着朝王六公子肩上擂了一拳,口中说道:“好,今日方见王公子豪情,且与我痛喝几杯。”

王六公子跳过了高栏,心情也很是不错:“倒要多谢李兄送的好马,今日小弟却是献丑了,只是纵马跑上这么一回,小弟却感觉精神健旺许多,丝毫不觉疲惫了。”

那当然,不是说生命在于运动么。

玩的就是个高兴,其实比赛已经结束了的,可山上却没有回家的意思,石公爷早有准备,天还刚擦黑。一色的灯笼便挂了起来,如今几乎所有的彩棚也像李清这边一样了,都是不拘座位,个个端着杯酒乱窜。

这山下围观的人一时也没几个人离开,望着山上的人喧哗笑闹,有些胆大的人试着往山上靠靠,也没人上来阻拦,慢慢地都混上来不少人了。

李清叫安小哥把延州兵士和他的那些帮闲兄弟都叫上山来喝酒。反正石府有钱,这酒水准备的也充足,不喝白不喝了,至于混上些人,李清就更不介意了,人家好歹也是捧你个人场,喝你几杯酒算什么?何况还不是他李清掏钱。

李清这彩棚里有些挤,没办法,谁叫美女们都在这里呢?王六公子也换了身衣服,和慕容一祯在一起闲话。边上可围了不少姑娘们。虽然王六公子也和李清进过几次秦楼楚馆,家里的歌女也不少,可大厅广众之下。被姑娘们调笑还是很有些腼腆,慕容一祯也好不了多少,一个劲的嘿嘿傻笑,非常的不上道,连人家媚眼抛过来都不知道要接住了。

李清就不同了,站得太久有些累,和若英、谢大娘她们坐在角落里喝酒,一来人多声杂,二来也真不用说什么。只是谢大娘想是有些气没消,好好的笑着忽然又狠狠的瞪李清两眼。云三娘一惯地落落大方今日也有些异样的。不时看看李清,又红着脸低下头去,只是若英偎在李清边上,笑着喝酒,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施二娘那双猫眼忽闪忽闪地,将众人的神态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是猛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家也就都笑了。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刘胖才子站在施二娘边上,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厮,大家笑他也笑,只是他不明白怎么回事情,整个儿就傻笑,不过可爱,至少李清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他还是有些为刘胖才子担心,没瞧着施二娘笑起来狡猾的就像个妖精么?

暖昧是一种亨受的,还因为施二娘和刘胖才子在场,这暖昧才愈加暖昧,你看来我看去的,眼神儿在空气里打个结儿,放个钩儿,挠个痒儿,这种麻麻酥酥的感觉还真没法和人说去,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只是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李清倒想一动不动的好好亨受呢,这会来刹风景的却是两位国公爷,这可叫李清气也发不出来了。

只听高小公爷笑道:“京中都言三郎陷风月而不拔,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虚,只是这情景却叫人好生羡慕,直让人也想陷进去,来日倒要向三郎讨教其中奥妙了。”

李清心想首先第一课就是绝对禁止打断人家的暖昧,至于教,你个贵公子想要啥就有啥,你能懂什么是暖昧么?

石小公爷一边笑道:“人生苦短,风月情长,三郎也是个性情中人,高世兄若想讨教风月,还是改日可好?太子唤李三郎过去呢。”

还有这碴儿啊,玩得一高兴,倒把这个主儿给忘了,大家现在都是串来串去的,没想到太子可不好乱跑的,人家金枝玉叶,干什么都要讲个规矩,尤其是不能串到李清这边来,人家才十岁啊,小心灵纯洁着呢,这带钩的眼神还是不看的为好。

不过李清心还是有些不安的,路上偷偷问石小公爷,太子找咱有事么?石小公爷笑道:“三郎尽管宽心,有我与高世兄在,如何会让三郎吃亏?太子招你过去,想必是今儿玩的不尽兴,许是要三郎再别出机抒,弄些好玩的引太子开心罢了。”

也是,这石小公爷也好,高小公爷也罢,说起来还都是太子的亲戚呢,总不至于让我吃亏,李清想到这这心也就放下了,至于玩,简单了,咱李清别的不大行,这玩,还来得八个,打小老妈就这么说我的。

只是一进太子的彩棚,李清还是有些不自然,反差也太大了些,他的彩棚里都乱成一锅粥了,称呼都是乱来的,反正兄啊弟啊姐姐妹妹的都不会错。人家太子这妹妹也不少,可都站得像个木头人样的,关键是李清还不能随便看,这一点心里很是不爽。

半年不见,小太子倒是好像长高了些,见了李清进来,小太子笑道:“听闻李三郎那边新鲜有趣儿,只是师傅不准我过去瞧热闹,三郎且说说如何个热闹法?”

李清偷眼瞧瞧立在太子身后那老者,不认识,不是以前见过的那个太傅了,只是现下这老人家看来是很不喜欢他李清,横眉立目的瞪了李清一眼,李清只好又把头低下去了。

至于怎么个热闹法,那可就不好说了,总不至于告诉小太子是因为空气中有一种暖昧的东西做怪,所以自己那边才热闹吧,说了人家也不明白啊,太子还是个孩子呢,不过估计他这师傅懂,暖昧这玩意么,越老还越成精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关于内裤

本来气氛非常好。

和谢大娘、云三娘在一起就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变得悠然了些,连说话都是慢悠悠,三个人坐在一起,却是半天才说上一句话,但一切都显得很自然,仿佛李清天天都懒洋洋的坐在这里一般。

尽管来秦时楼的主要目的是向谢大娘打听自己那条三角裤的问题,可真坐在对面,李清还真不知道怎么提这个话碴,虽然他心里丝毫没把云、谢二人当外人,可毕竟和妹妹讨论自己的内裤,总不是不大妥当的。

不好提干脆就别提,还是下次叫若英来问比较好一点,反正女孩子之间总有些私密话说,反正若英也喜欢害羞,多害羞一回也没什么。

其实真正不想提的原因,主要还是他现在觉得很轻松写意,不想因为他的唐突破坏了眼前的兴致。云三娘的气质可是永远的娴雅文静的,即便绣花的时候都是如此,多看谢妹妹两眼,谢大娘还瞪了李清一眼,干脆就盯着云三娘看了,虽然现在天气还有些冷,叫人家穿轻衣也自私了点,可衣领处微露的大红抹胸,端的叫人遐思无限。

不说李清翘着脚在这欣赏春色呢,谢大娘突的问道:“不知庄里尚余多少马儿?这许多姐妹还向我讨要呢。”

吹,这还真没考虑周全的,这几天上门要马的人多,李清又全交给了张管家、安小哥在处理,真忘了还有好多姑娘们也要马来着。

李清把脚放下,谦然的说道:“庄内马确实所剩不多,只是尚有几百匹未曾到庄,一待送到,立马给大娘送来可好?”

谢大娘嗔道:“莫非三郎嫌姐妹们出的价低么?我等姐妹自然是拿不出蜀饰、金银器物与你换马,又不是什么公啊侯的,这怠慢些也是正常的。”

李清急忙辩解道:“非是李清怠慢,实是未曾经手此事。一时考虑不周,还请大娘勿怪,若是马到,不取分文送给姑娘们如何?”

谢大娘哼了一声道:“到底是嫌弃姐妹们出的钱少,这点子钱怕是不入三郎的眼了。”

白送都不行啊,李清这下倒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一个劲的赔不是。云三娘一边劝道:“妹妹,三郎平日价也不是这般贪利之人。这经济之道原就不熟,说是考虑不周倒是实情,绝非为了价钱的贵贱。”

谢大娘瞪了云三娘一眼,说道:“云姐就爱向着三郎,这薄情人几时为你想过的?念着你时千般都是好的,不念着时便抛到脑后了。”

云三娘给谢大娘一说,脸一红低下头也不做声了。

怎么会不放在心里?这李清可有些急了,其实谢大娘、云三娘在他的心里并不比若英的分量轻多少,只是他见过谢、云二人一提到那个柳七时是那般个态度,这心里还真不好受的。因此也经常提醒自己别去多想她们。人家喜欢的可是柳七。

过了一会,李清幽幽的说道:“且不说这一年,二位妹妹对我多番照料。即便李清这条命,也是大娘从鬼门关前把我拖上来的,李清若是对二位有怠慢之心,那可真是地天理不容了。”

云三娘赶紧笑道:“三郎且莫叫真,谢家妹子也是和你玩笑,平日素知三郎不是个薄情的。”说完,嗔怪的看了谢大娘一眼。

谢大娘倒笑了,“三郎一会妹妹一会大娘的浑叫,这究竟是妹妹还是大娘,且要分清楚的好。倘若三郎有心将我二人当做亲妹子看待,只怕有人心里不情愿。”

嗯,说得暖昧了就好,云三娘又被谢大娘说的低下头去,看来这两姐妹也是经常磨牙,而云三娘总是落下风了。李清却是腆着脸笑道:“既如此说,倒要问个明白,不知谢大娘是情愿做妹子抑或是别的?莫叫李清白惦记了去。”

谢大娘啐了一口,笑道:“三郎还是惦记你的三娘去罢。三娘三郎的,叫起名儿来也登对,只是当日价从河里将三郎救起,原以为是个戒律森严的小和尚,谁承想却是个满嘴胡言地惫赖小子。”

这话一说,三个人全笑了,不过提起这个话碴了,李清趁机问道:“不知大娘将我救起之时,却是何等模样?”

这话倒把谢大娘问得一脸羞红,这可不常见,好看,李清倒看得了忘了找谢大娘要答案了,却听云三娘一边笑道:“此事谢妹妹也同我说过,言是初遇三郎之时,却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

李清接口道:“不会就真的就赤条条罢,大娘可曾记得李清当时身上穿着甚物?如今却是哪里去了?”

谢大娘脸一红说道:“就着的那点子衣物,还强嘴说不是赤条条,再说如何就那般窄小?且此等物事儿,谁又在意的帮你收好?”

看来谢大娘还真见过自己穿三角裤的样子,不过想来是不见了,李清挠挠后脑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要不是一时兴起想着给太子做玩具,怕也还真惦记不起这件事情,不过看来确实问的唐突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年,自己当时记得只穿了这么条裤子,又昏迷了那么久,没准人家给自己换衣服的时候随手便扔了,这会子哪找去?

自己心里yy一下倒是没关系,不过肯定不会是谢大娘为自己换什么内裤了,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不是见着个送吃的老庄户么,怕是人家不会在意的,随手便处置了。不过这话说回来,能把李清与千年之后联系起来的,还真只有那条裤子了。

见李清在那不说话,谢大娘奇怪的问道:“这已过的许多时日,为何三郎今日突的问起此事来?”

云三娘开口问道:“那件物事儿对三郎很要紧么?莫非出自亲人之手?”

李清哑然失笑了,那是什么年代,一条内裤还要亲自动手做不成?李清说道:“也不打紧,若是不见也就罢了。”得,唯一能跟后世联系起来的东西也不存在了,看来以后咱李清就安心的做个大宋人罢了。

却见谢大娘把嘴一撇,笑道:“三郎素日不将我等姐妹放在心上,今日巴巴的跑来,原是为那等事物。若真想要,却也不难,三郎且将姐妹们要的马儿送来,待瞧我高兴不高兴,兴许还给三郎,却也未必的。”

一听是要马,这事情李清本就觉得自己理亏,前几日在庄里收好东西收得太开心了些。竟忘了已经先应承了谢大娘的,赶紧应道:“一定,一定。”后面听谢大娘说要是有了马,就把三角裤还给他,不由开心说道:“本以为没了的,原来谢大娘好好收着呢,这马儿一到李清立即便打发人送了来,不如大娘先还了我可好?莫非信不过李清么?”

谢大娘听李清这么说,先是脸儿一红,低下头半晌没做声。等抬起头来。已经是柳眉倒竖、满脸寒霜,瞧李清的眼神忿怒里带着怨恨,还没等李清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见谢大娘银牙一咬站起身来,本来看着是要跑进内室的,身子停顿一下便冲到李清身边,一边推搡着李清一边喝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李清坐在椅子上刚要站起来呢,还没等站稳,谢大娘这么一推搡,李清踉跄几下也没站稳,最后还是摔在地上。其实谢大娘推的并不重,只是李清一只脚还别在椅子腿里。这年头的椅子可是又沉又重的,猛不提防的屁股着地,右手肘在地上这么一磕,疼得李清不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本来说得好好的,这下子变故太大了,云三娘一旁也没反应过来,谢家妹子收了李清的东西,李清想讨还,谢家妹子刁难下。李清再小意儿讨饶,标准的调笑场面啊,怎么谢家妹子一下就翻了脸呢?

见李清摔在地上,云三娘赶紧跑过来扶起李清,见李清还在呲牙,着实有些心疼,云三娘嗔怪地看着谢大娘,怎么今日小妹如此莽撞?即便不还也就罢了,摔坏了三郎却怎生是好!

也难怪云三娘不明白,她不知道李清和谢大娘说的究竟是什么啊,因为是李清随身带的东西罢了,谢大娘就是喜欢想赖着不还,也不止于要发火啊,还刚想出声说谢大娘两句呢,谁知道谢大娘见李清摔在地上,本也有些担心,现在见好好的站了起来,反是不依不饶了,三推二推把李清推到门外,然后咣当一声把门给关了。

该!活该!真他妈该!就是谢大娘再给他屁股一脚,脸上再加个巴掌,李清也觉得该!

之前李清在说话讨要短裤的时候,也没意识到,这一摔在地上,就知道自己错了。再怎么说谢大娘也是个姑娘家啊,即便当初把自己的短裤随手收了起来,并没有别的意思也好,自己这么开口讨要算什么意思?何况云三娘还在边上!

一个女孩家保留了男人的短裤,就是两人之间再怎么风清月白,到底也是件暖昧事情,现在人家还上门要回去,叫别人知道心里怎么想呢?没见谢大娘推他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红的么?何况现在李清和谢大娘也不算是不熟悉了,这分明就是让人家下不来台啊。

这也是李清自己没说清楚,谁叫他不说明只想要裤子上的那条松紧带呢?

一被推在门外,恰好还正有几个丫鬟打旁边经过,见李清被谢大娘赶出门,这可很是惊异,谁不知道咱们秦时楼和这李三郎可是关系密切的,娶了楼里的若英姑娘不说,姑娘们也传着云三娘和谢大娘都与这个李三郎关系可暖昧着呢,现在突然见到眼前这一幕,几个小丫鬟都是掩嘴偷笑,想是这李三郎惹恼了谢大娘罢,这可是好八卦素材,赶紧和人呱噪呱噪过过嘴瘾去。

即便被人取笑了,李清一点都没生气,本来就是觉得自己活该的,反是一年过去了,谢大娘居然还好好收藏着自己的内裤,虽然右肘还隐隐的作疼,可李清心里很有几分得意和甜丝丝的。

男人家什么时候该要面子,什么时候不该要面子,这可是一定要拾得清的,这不该要面子的时候死要面子,那最后一定是要后悔的,李清智商不怎么太高,不过什么该耍赖皮还是很明白的。再说他通常不该耍赖皮的时候也耍赖皮。

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什么时候要面子,什么时候都是笨!说得好听些是不解风情,说得不好听就是个榆木脑袋,说的刻薄些是擦粉儿上吊死要面子,说得专业些,那便是情商低了。

李清情商高不高反正也没测过,不过皮厚肯定是真的。被人赶出门,并不会甩手而去,相反还斜依在勾栏上,秦时楼外春光无限,李清心里旖旎万分,你说谢大娘留着咱的内裤干嘛呢?会不会没事拿来瞧瞧看看?而由自己的内裤想到谢大娘的内裤,外面艳阳高照,李清心里则就阴暗无比了,以至于云三娘站他身后老半天都没发现。

幸好云三娘不会什么通灵术,否则要叫云三娘知道李清此刻正在想什么。那是非常有损人品的事情。云三娘正因为不知道李清心里在想什么。她还担心这个李三郎会负气而去呢,要是心里有了芥蒂与秦时楼生分了那可不好,所以她出门见李清似乎痴迷的在看外面的春光,心里很是欣慰。

这三郎还真是个有气魄的,也不枉咱姐妹如此待他了。

一瞧见自己,居然这三郎还会脸红,殊不知男人家脸红也特招女人疼爱么?云三娘见李清窘迫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颤,越发温柔地说道:“三郎休要着恼,妹子也是一时抹不开脸儿,因此稍鲁莽了些,三郎这手还疼不?”

云三娘以为李清是为赖在门口不走脸红呢,怎么知道李清想得可是又龌龊又风光的,这正yy无限呢。猝不及防被人看见,这大白日的自己心里阴暗的确是很让人心虚,李清这会子脸红可不是装的,要是装哭、装笑都容易,这要装脸红可就是难上加难了,李清一直都没掌握这个技术,要是有人会的话,绝对一定要讨教讨教的,这可是遇妖降妖、佛挡灭佛的泡妹妹杀招。

这骨子里一定要赖。可表面上一定要显得清纯,所以坏男人通常不是在装正经便是在扮纯洁。这害羞的清纯已经让云三娘给看过了,接下来自然要体现赖的一面了,因此云三娘叫李清进屋的时候,李清很有些欣欣然地跟了进去。

咱赖在门口不就是还想进去么?

想必云三娘已经知道李清索要的是什么了,谢大娘见李清进来,还恨恨的瞪着李清,云三娘却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谢大娘嘴角一扯,差点哭了出来,右手一扬,便将那条大红的三角裤扔到李清的脸上了,口中斥道:“还你就是,什么好物事,当人好希罕么?”

这会子解释什么都是多余,最好赶紧用行动表示他李清可不是来讨要内裤的,李清赶紧拿起短裤细看起来。

乍一看之下,李清心里也是感慨万分,自己心中所想,是绝对没法和别人的沟通的,谁又能明白李清是来自千年之后?要不是眼前有这条短裤,李清有时候都分不清就是后世是一场梦还是如今是在梦里了。

看了之后却很是失望,哪个王八羔子编了个笑话,说是取了短裤上的标皮筋做弹弓来着!那人肯定平时就没好好地研究过短裤或者他压根就不穿短裤。这笑话可是流行在二十一世纪,而二十一世纪的短裤根本不用古老的橡皮筋了,那玩意勒在腰上可不舒服,做弹弓打玻璃?做梦还差不多!

当然,笑话中的可是精神病,李清不是,只是这笑话也太出名了些,再说李清以前的确也没留意过他的短裤上究竟有没有橡皮筋。这下完了,本想为太子做个橡皮筋带动螺旋桨的玩具小飞机,这下不行了。

李清在这看着失望呢,可云三娘见他对着短裤发怔的,以为是睹物思人呢,心中也是恻然,不想让李清多伤感,便从李清手上拿过那条短裤细看了看,轻声说道:“这衣物想是三郎先慈手制吧,这手工儿可真好,针脚如何这般细密齐整?我等姐妹望尘莫及了。”

李清嘴角歪了歪,也没出声反驳的,这大宋现在的确也有些成衣铺,可绝大多数人的衣服还都是自己家人做的,并且要说是买的,这个慌可就难圆了。至于针脚齐整,笑话了,缝衣机裁的,能不整齐么?

云三娘转而又研究起商标来,幸好李清的这条裤子上面也没什么英文汉字的,只是机绣了一只振翅高飞的鹰,否则还真难解释。

这女红在旧时候可是女孩子从小的家庭作业,不说穷人家买不起衣物要自己做,越是大富之家,还越不会到外面去买衣服,特别是里面贴身的,从来都是妻子家人亲手做,再不济也是丫鬟代劳,就是有了新鲜式样,也是描了图样罢了,而且定做的毕竟要合身些,要想到古代卖衣服发财,恐怕是有些难了。

既然是研究女红了,谢大娘也不像刚才那般局促,歪过头和云三娘一起细看起来,只是偶尔瞪李清一眼。

云三娘见李清对这短裤似乎并无兴致了,不由出声问道:“莫非三郎想要的物事不是这衣物么?”

李清又怎么说原以为上面有橡皮筋,笑话终究是笑话,只是不小心却忽悠了他,李清摇摇头道:“清本以为上面有个物事是我想要的,没承想记错了,如今要它已是无用。”

云三娘轻笑道:“到底是亲人所做,怎地说是无用?只是莫若暂由小妹收着好了,我倒想细看看的。”

这个有什么,虽然短裤是李清与千年以后的唯一联系,可毕竟也是买的,李清随口应了,谢大娘脸一红,本待出口说些负气不要的话,却又忍了。

既然短裤上没有橡皮筋,谢大娘今天又显得扭捏,显然老讨论短裤不大好,不过李清又很留恋和云、谢二人在一起的气氛,那可和若英待在一起不一样,一时也舍不得告辞。

忽然想到今天进城看发现的蹊跷,便开声的问道:“适才进城之时,城内倒喧嚣的紧了,言是齐云社今儿要选魁首,不知这齐云社却是做甚事的?这魁首又是哪般?”

谢大娘倒扑哧一声笑了,斜睨了李清一眼,“幸儿三郎是在这儿问我等姐妹,若是问旁人,准叫人以为三郎不是咱大宋人。”

哦?确实人家也这么说了,不过咱还真不知道齐云社是干什么的啊?

见李清的样子也不像做伪,云三娘也奇怪了,手上拿着李清的红内裤扬了扬说道:“就以这衣服看来,三郎虽然孑然一身无长物,可这么个物事竟花如此功夫巧做,当年肯定亦为大富之家,莫非便不知蹴鞠么?”

原来是这玩意,难怪那么多人去看热闹,这个李清倒还是知道一点,宋朝人喜欢玩蹴鞠,不独街坊小儿,就是文人士大夫也是好为此道的,《水浒》里就说那高俅本不学无术的,就是靠踢得一脚好球,得了天子的喜爱,最后一路青云直上做了太尉,而且是大大有名的奸臣,林冲可就是他祸害的。

而且不独就这一单,文人靠这个进身的也有,宋朝取士的名额多了些,可不像唐朝那样一中进士便有官做,于是便有个进士闻得丁谓喜欢在后花园蹴鞠,他恰恰也精通此道,于是便天天守在丁谓的后花园外面,皇天不负有心人的,一天还真是那球飞出了墙外,于是柳进士便用头顶着球去见丁谓,以正式身份见相爷,那可是要拜了再拜的,只是这柳进士果然有一手,不管他怎么动作,这球还就粘在身上一般,一会在背上,一会在腰上,等他拜完,这球又回到头顶上,让踢球老手的丁谓也大吃一惊,赞不绝口。以后当然便就有官做了,而且做的还不赖。

这可是真实事情,就发生在本朝本代,并且那位进士与李清还能扯得上关系,因为他姓柳名三复,就是那“浅撙低唱”柳七的哥哥。

第一百五十章 小孩子的心思

好色之心人人都有,只是境界不同罢了。

有的人看了漂亮女子,恨不得马上就抱着人家上床,扯光人家衣服,然后一逞兽欲,特别是在后世比较喜欢宣扬我是小人我怕谁的时候,当然,这也没什么好责怪人家的,人家虽不至情,但是也是至性了。

世上人看皇帝,都喜欢把他们说成是好色荒淫的,当然其中的确有过这样的例子,可是并不多,说他们好色无非是因为他们把美丽女子都弄进皇宫去了,不见中国人所说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人,可都是与皇帝有牵连的,董卓当年也是夜宿龙床,所以天下男人都心内不平罢了,有那么些写得好文章的再这么一宣扬,于是千古流传。

以后这位宋仁宗是不是好色,李清不大清楚,不过至少现在不能和太子沟通做男人的心得体会的,因为人家还是个小孩,才十岁。见太子问起为什么自己彩棚里要热闹些,总不能说因为我那边漂亮妹妹多,而且可以大玩暖昧吧?

何况太子的那位师傅正冷眼看着他呢。

李清当然知道太子的师傅为什么不喜欢他,因为装正经的人天下都一个模样,反正他李清喜欢混秦楼楚馆满汴京也没人不知道,看不起又怎么样?

世上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弄巧成拙的,你越是摆出一副正经面孔,想人家认为你道德品质高那么一点,还偏就是没人买这个帐的。而且李清也不怕他,以为摆出正人君子的架势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人往往无知而浅薄。

倒是太子以前的那位太傅让李清打心底里有些忧,你说什么他都不露声色,你不知道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眼睛深深的盯着你,叫人好不难受。

李清一时还想不起怎么回答太子的问话呢。还好石小公爷一边为李清解了围,笑道:“启禀太子,李三郎那边无非人多而已,倒也不曾有何新鲜之处,只是鱼龙混杂,因此不便让太子过去。”

那位太子师傅听见这话,冷冷的哼了一声,幸好这话是石小公爷说的。要是李清这么说,他非要出言驳斥不可,李清见他这般举态,心里也有些不乐意,我爱怎么做你管得着么?我又不是官儿,放浪些又怎么样?

太子听完叹了口气,李清倒有些想笑了,小小年纪,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一大群漂亮妹妹围着。居然也会叹气?只听太子说到:“好不容易求得娘娘放了我出来。却一般的拘在此地,有热闹也看他不着,叫人不得尽兴。”

这话也是。小孩子当然是爱热闹的,李清小时候就是个人来疯,哪人多往哪钻,太子什么人啊?随便到哪都是一大群人跟着,想放肆下,边上马上就有人拿出礼法来规劝,没法,谁叫咱大宋天子就那么一条命根呢?

李清笑道:“太子也休要心急,待过得数年,自然便可处处去得。只是想看热闹。此事易耳,若是太子有暇,几时来到小的庄上,待小的弄些新鲜好玩的,便让太子玩个尽兴可好?”

李清也是见太子可爱小孩子被拘禁的这么严可不好,儿童天性都给抹杀了,所以随口便说了出来,只是这话说得有些唐突。邀请太子上门做客,那可是一种荣耀,哪是李清这样毫无身份的人可以承受的起?

只是李清到了大宋之后虽然也是谨小慎微的,可骨子里没把自己的身份看的有多低微,所以一时还让小太子高兴下,便这么说出来了。

听见李清这样说,石小公爷和高小公爷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而太子边上的那个师傅冷冷一笑,正看出声呢,却听太子笑道:“好啊,待我回宫后求恳母后,准我到李三郎庄上游玩,只是你可别骗我,要真弄些好玩的事儿才好。”

李清笑着点头,还没回答呢,太子又道:“叫了你来,却连正经事也差点忘了,过些时日便是清明了,届时金明池夜宴之时,我想要李三郎为我多备些夜合欢,上次正月里只那么些个,玩的不爽快。”

李清听了有些纳闷,不是已经把制作方法写了叫人送给石小公爷了?以石府的财力,还不能多做些出来讨太子欢心?李清奇怪地看了石小公爷一眼,石小公爷却是笑笑不作声,李清点头赶紧称是。

太子那个师傅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声说道:“太子乃一国储君,日后要御极臣民,统率万方,应将心思放在熟读圣人教诲,操劳国事上,此等奇淫技巧,君子不为,且玩物丧志,太子不可不深虑之。”

李清听了心里差点就要骂娘,圣人就那么些东西,几千年来怕是被读烂了,就是再有理还真能放之四海皆准?一句顶万句,句句是真理,特别是这个儒家,不过是一家之言罢了,得了势便把别的都一棍子打倒,孔子还说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凭什么后世的儒家门人背了圣人的几句话就眼高于顶了?

高小公爷也是皇家贵戚的,并没把太子的师傅放在眼里,不在意说道:“刘翰林此言差矣,学业亦需张弛有度,且当今圣上亦准平民入金明池游玩,与民同乐,太子又有何不可?

刘翰林拱手对高小公爷说道:“高公爷,游玩是不妨的,只是亦要伯仲为伍,太子正因年纪幼小,需人引导,圣人方叫我等为太子师,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岂可不慎重?”

他话里的意思李清也明白,不过就是说他李清不是个好东西罢了,只是这话说的有些过分,这话连高、石两位小公爷也一块骂进去了,高小公爷可不爱听,说起来他也是皇家血脉太祖的子孙,冷笑道:“刘翰林此言本公爷有些不明了?想是刘翰林亦认为太子不应与我等为伍么?倒要请教我等黑在何处?”

刘翰林一听就头大了,其实他的原意是说太子要离李清这样的人远一点,不过还真难解释清楚,这石、高两位公爷不就正是与李清为伍?他这话把这两位也说成是墨了。急的一时也想不出话来说。

高小公爷冷冷的看了刘翰林一眼,笑着对太子说道:“届时我也向姑父求情,让他和娘娘说一声。准许你上李三郎庄上一游如何?这个李三郎,还就是会弄新鲜玩意儿。”

太子听了在椅子上大声叫好,嚷道:“到时我也要放个大大的天灯,还要好多夜合欢,还要看赛马,还要……反正要好多好玩的。”

从彩棚里出来,李清还在笑着,到底是小孩子。爱玩的天性就是皇帝的儿子也是这样,天天被刘翰林这样的糟老头围着,闷都闷死了,何况这种人还无趣的很。边上美女多又怎么样?李清刚才也偷眼瞧了的,侍侯的宫女有那么几个很是不错的,要是放在秦楼楚馆去,没准就是头牌,可惜,太子还是个孩子,怎么解这风情去?

石小公爷自然有他的客人要应酬。李清便回自己的彩棚。只是分手时高小公爷笑着对李清说道:“若是娘娘真准太子来你庄上,三郎倒要好好费些心思才是,必要太子玩个尽兴才好。若不如此,我等也要失了体面的。”

李清也笑道:“若是太子真来,必要他乐不思蜀才好。”

自己的彩棚里喧嚣依旧,怕是石小公爷的许多客人如今都赖在李清这边了,与众家妹妹近距离接触,个个乐得很,谁在意李清这个主人去了哪里?就是李清进来,也没几个人搭理他的。

李清被太子叫去,也就几个人知道,见李清回来了。谢大娘一见他脸上的笑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坏事情,若英招呼李清坐下,云三娘递过杯酒来,只有施二娘见李清来了,对李清一笑,笑容里还有些无奈,这刘胖才子对李清回来简直就视若无睹,兀自对施二娘喋喋不休:“二娘原是喜欢金陵沁芳斋的胭脂。明儿我就让人快马弄了来,只是这金陵亦有许多精巧玩意儿,二娘还中意什么?一起买了来岂不是好?”

嗯,不错,刘胖已经打听到施二娘的隐私了,进展不小,若是能问清三围就更好了,虽然这年头不讲究什么罩杯尺寸的,可能知道总是件赏心乐事的事情,瞧着漂亮妹妹,脑子里还能勾画下身体曲线再yy下,这样的勾当李清也是很有兴趣的。

天下也无不散的宴席,无论众公子怎么恋恋不舍,群妹妹如何脉脉含情,即便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留到日后去说了,因为咱大宋虽然从来没有宵禁这一说,大半夜你乱逛也没人问你,可京城的城门晚上还是要关的,若不是跟着太子一块回城,谁还能叫开城门?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冷,就是想结露水姻缘的,也要小心感冒不是?

若是有马,李清还可绕城而过,自己的庄子本就在城外,可谁叫他想露脸呢?这下好,拉车的马都没有了,还是王小将军好心,将他多带的马借给李清拉车,不过说好了,一匹换一匹,下次到庄里就直接牵蒙古马走了。

人家好心的趁火打劫,李清也没办法,他自己倒和若英钻在谢大娘的车里,总不能叫慕容一祯那班延州兄弟这么走着回去,还有庄里的小姑娘们和妙真妙玄两道士呢,所以打劫也得认了,王小将军笑起来很得意,看来羽翎剑李清是没指望得到了,难怪后世里大家都那么恨托儿呢。

自己本来还想卖马的,谁承想最后是自己没有马了,不过挤在谢大娘的车里李清心情还是很开心的,丝毫没有被打劫的那种愁眉苦脸的样子,谢大娘的车好啊,那股浓浓的暖昧气氛李清很是熟悉,和谢大娘、云三娘加若英挤在一个车里,叫李清觉得很亲切。

得得的马蹄声里,云三娘幽幽的说道:“想来三郎也不是个经济时务之人。”

李清笑问道:“莫非三娘觉得清这次贩马不合算?高小公爷不是出两颗夜明珠买一匹马么?那玩意可值不少钱吧。”

云三娘在黑暗里笑道:“若真是做买卖,三郎这些马就该分出品级,标上价钱,哪有这般乱法?千年人参又该算多少贯呢?这卖得高些倒也不妨,要是其他人出的价低,三郎卖是不卖?若卖低了,这买高之人心气如何能平?这且不说,三郎可知今日之马都是何许人牵走的么?”

若说生意之道,李清也许还会辩白个几句。云三娘的最后一问,倒把李清给问住了,只知道高小公爷牵走一匹,说是出价两颗夜明珠,不过马后面又让太子要走了,这帐怎么个算法,李清也不知道了。另外,人家说出千年人参换两匹。这个人究竟是谁,李清还一下都想不起来了。

只有兜里揣着个墨玉扳指,不过人家最后牵走一匹还是两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人家一匹都没抢到也是可能。看来自己还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李清怔了半晌,喏喏的说道:“今日的马,都当送好了,明儿回庄再好好卖,如何?断断不会亏本的。”

只听云三娘轻轻一笑。然后一只手抚上了李清的手背。只听云三娘轻轻说道:“三郎不是个算计人,无妨的,我还就喜欢三郎不会算计。”

听了这话。谢大娘先是扑哧一笑,马上又是恨声道:“云姐还是莫把这负心的放在心上的好,这三郎也是个无情意的。”

李清可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了,我怎么就没情意了?

只听谢大娘说道:“刘公子尚且知道二娘喜欢金陵沁芳斋的胭脂,且来问你,你可知道我喜欢什么?我爱吃什么?我心里喜欢不喜欢为的又是什么?”

晕啊,这话李清还真答不上来,若说李清对谢、云二人无情意,李清绝对要大声喊冤,可谢大娘问的这些。他还的确答不上来,好像一直都是人家在帮他想事情,看来李清还真是做得不好。

不过李清很不服气谢大娘拿刘胖才子来压他一头,那家伙算什么?死皮赖脸缠着二娘。哼!知道二娘喜欢沁芳斋的胭脂算什么,谢大娘和云三娘你们俩咱可是都抱过的,这三围俺可是心中有数滴!特别是三娘,还深入了解过一下,只是时间仓促了些。不过,好像这罩杯尺寸都比若英大,而且三娘的么,那手感……

可惜这些话不能说出来和刘胖比高低,只有若英这小蹄子,趴在李清身后悄悄的偷笑,也不出来帮帮,一点自觉性都没有,没见你家相公现在被人调戏么?

这不会做生意的,可也不止李清一人,等李清回到水云庄,他才知道别看张管家老成持重,做生意原来比他还差。

李清回到水云庄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秦时楼的那个小楼,可是李清的洞房花烛之地,这旧地重游的,自然心潮便要澎湃一下,早上照旧要接着再起波澜的,因是回到老地方,小两口自然回忆回忆甜密往事了,所以最后这波澜壮阔了些,并且还是浪打浪,一浪接一浪,结果起床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

再和云三娘、谢大娘聊上这么一阵,要不是怕城门关喽,怕还是要晚些才到水云庄。

一回来,张管家马上就跟到了正厅,今天来庄上的人太多了,无一例外,都是来牵马的,李清把昨天云三娘在马车上问他的问题,照旧拿去问张管家,张管家也是答不上来。

因为今天的情形和昨天差不多,都是大家子弟,一通名帖都让张管家要激动几分,跑上去侍侯都来不及,可人家倒好,见李清不在,直接就吩咐将后面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便跑到马棚里选马,这人来的还集中,庄里人少啊,幸好慕容一祯那班兄弟们还在,都帮忙着搬东西呢,谁也没顾上登记,这有牵一匹的有牵两匹的,反正是牵了就走,所以李清要问张管家都是什么价钱卖出去的,张管家还真答不上来。

张管家忙着招待应酬侍侯,这年头有点身份地位的,谁也不愿意和做生意的人沾边,也根本就没人问马的价钱。别看张管家也是个普通人,对做商人一样是很鄙视,咱家公子现在跟太子都搭得上话,怎么会谈钱,说那玩意俗气!

倒是妙玄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还是有个大概,来牵马的基本上都很自觉,因为送来的都是丝绸、金银器皿之类的,要说这马多少价钱一匹,那还真没个准,因为不同的丝绸价钱也差得很远,反正是送东西的多牵的马多,送的少的牵的少,倒没有一个乱来的。

不过妙玄告诉李清,按他的估计,今天卖走的马,价钱应该都在千贯以上了,特别是高小公爷打发人送来四颗夜明珠、一车子绸缎还加一挂玉石屏风,牵走四匹马,连妙玄都不知道夜明珠该怎么个衡量价钱了。

张管家直拖李清自己过去看看,库房早堆不下了,刚好有个新修的小楼空着,所以今天收的东西,全堆在那了,一听有这么多好东西,李清自己也心痒痒的想去瞧瞧,咱可是小家子出身,夜明珠还真得去瞧瞧,宝贝啊!

只是安小哥一旁笑道:“若说是宝贝,小的觉着这些怕更加值钱些的。”说完,递上一大叠纸过来,李清以为是货物清单,接过一看,靠,满纸都是诗!不消说,肯定是张先和刘胖才子两家伙干的好事情!

还真一晚上给我弄了上百首!就是再有才,一晚上写个上百首能是好诗词,怕是擦屁股都嫌脏,张子野你个老风流,咱和你没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蹴鞠

啥玩意都是本事,只要你比人强。

比如现在不入流的吹拉弹唱,后世俨然化身高雅的艺术,行行都出状元,哪怕是坑蒙拐骗,若能手法高超、登堂入室,照样也可以称霸一方。

还真别拿声色犬马来说事儿,比如说这高俅吧,据记载,他不但踢得一脚好球,更兼得“吹谈歌舞,刺枪使棒,相扑杂耍;亦胡乱学诗、书、辞、赋”。这可全能型人才啊,要放在后世里,绝对是模特、演艺明星们争抢的大好青年。

不信咱拿后世的足球运动员比比?还诗书辞赋?省了!经常用三字经问候裁判家的老母倒是娴熟的很,而且球还踢的不乍地。

终咱这大宋一朝,因为球踢的好而做官的多了,不独高俅一个人,至于施耐庵写《水浒》把高俅写成个祸国殃民的,其实就是体现他认为“乱由上始”的思想罢了,又不能骂皇上,于是便随便选个官了,其实的确冤枉了高俅。

当然高俅也不算个好官,不过要说他弄得大宋民不聊生,就很有些不公平,他是太尉不错,可咱这大宋的官儿学问比较多,一个是职位,按这品级拿俸禄亨受待遇,一个叫差遣,那才是实权,高俅的太尉只是个虚衔而已,咱大宋的兵权一直掌握在枢密院手上,而实际统兵的,又是那些都指挥使,太尉可指使不动,所以鲁迅先生把高俅归类为“帮闲”的确有几分道理。

不过太尉是宋朝武官的最高品级,待遇很是不差的,高俅能因为球踢得好便混上这么个金饭碗,这也说明这蹴鞠在宋朝有多大的影响力。

可别以为这玩意就是街头混混们爱玩的,有幅古画《宋人蹴鞠图》上,那画上有六人,分别是赵匡胤、赵光义、赵普、石守信、党进和楚昭辅在一起踢球,天子与王公将相一兜儿全在了。可见这蹴鞠的影响力,就如同后世里世界杯期间,西方的那些首相们正经会也不开都跑去看球一个道理。

而且不独王公将相和他们的那些后代们喜欢,就连学子才人,蹴鞠也是必修之课,否管踢的好不好,反正都得会踢,至于能因之而仕途青云直上。虽功在诗书之外,实妙于勤奋之中,只是高俅怕是天赋高些罢了。

可别以为像李清这样经常出入秦楼楚馆就能当风流人物的,即便泡的妹妹再多也只不过能叫着“风月”,而唯独这蹴鞠,号称是“闲中第一,占断最风流。”幸好没人知道李清不会蹴鞠,否则大家都要狠狠的鄙视他。

既然不但王公将相喜欢,连那些之乎者也的酸人们也会,老百姓自然也一定要掺合进去的。咱这中国人干什么都喜欢扎堆。就如同后世上网都喜欢建个啥群,整个啥论坛的,于是便有了这志同道合的跳鞠团体。就如后世地足协一样,只不过咱宋人情趣怎么都要雅致些,不会取这协、那协之类毫无激情的名字,否则怕要叫做“旧鞋”了。人家的名儿叫“齐云社”,又叫“圆社”。

从云三娘说的齐云社的社规来看,李清可以断定,齐云社的运作肯定比足协要高不知道多少档次,因为首先便体现了情趣爱好,而不是一脑们子的官气,不就是玩儿么?没激情而带官气。能做好什么狗屁事!

人家这社规里特别对参与踢球人修身养性做了十点严格要求,叫着十要诀,分别是“要明师,要口诀,要打点,要开发,要朋友,要论滚,要精明,要穿著,要让朋,要信实。”除了“要论滚”李清猜不出是啥意思外,其他可都是为人处世的好要求,比那“晚上不准带小姐回宿舍过夜”怕是强哪去了。

所以便有“天下风流事,齐云第一家”,咱足协敢说这话不?

连不会蹴鞠的都知道齐云社,而没听过齐云社名头的,那还是人么?那是毛毛虫!

幸好李清今天穿的衣物也人模狗样的,所以人家只是问他是不是大宋人,其实不管李清的模样还是穿着,怎么看怎么都应该是大宋人,毕竟咱京城人厚道,没直接问李清是不是人,嘲笑一下那是轻的,知道什么叫蜀犬吠日不?

确信这李清的确是不会蹴鞠,而且连见都没见过之后,云三娘心里一阵哀伤,看来这三郎以前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是个会弹琴唱曲的风流性儿,居然不会踢球,想是真的在和尚庙混饭多了,比丘们一天到晚的阿弥陀佛,可闷坏了三郎。

既然有这般好玩的事情,如何不看看?于是李清便问齐云社究竟在哪里选魁首,自己想去看看,云三娘笑道:“若是三郎早出声儿,以秦时楼的名头,向齐云社要个好座也是不难,如今却是迟了,三郎即便赶到了地儿,怕是能在人群中挤去,未必看得真切。”

谢大娘一旁接口道:“云姐莫不知这三郎么,只怕就爱在人群中挤去,倘若又遇上个绝代佳人,趁机儿献献殷勤怕也是好。”

看了谢大娘气还没消,说话依旧的夹枪带捧,李清嗫嗫的说道:

“谁爱上人群中挤去的?何曾遇上什么绝代佳人,如何说得上这个又字。”

谢大娘哼了一声说道:“原是三郎不爱么?那日都林苑座儿不够,便叫我等姐妹过来齐饮,想的法儿倒是新鲜有趣,只是三郎花丛里四下游走,倒是得趣的很!你敢说未曾躲在姑娘身后听人笑语?”

咱就是看看啊,又没动手,延伸虽然暖昧,但是我的心态是纯洁滴!没想到那日忙着饱览秀色,还都叫谢大娘看在眼里了?下次一定要改改,咱也目不斜视的装正经去,不过那么多漂亮妹妹,连看都不看上一眼,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云三娘见李清又受窘,一旁凑趣道:“三郎想看蹴鞠,这也不难,就是楼中姑娘,平素也踢个两脚,只是我性儿素来爱静。技艺不佳,不过却是有踢的好的。”

哦,难道姑娘们中也有蹴鞠高手?云三娘拿眼风朝谢大娘这么一挑,示意李清这高手还就是谢大娘,只是人家这会正和你赌气呢。

这倒不是问题,谁叫咱李清别的不行,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那么点,在漂亮妹妹面前服个软那算什么。李清笑嘻嘻的走到谢大娘跟前深深一礼,说道:“妹妹别恼,今儿是李清出言孟浪,这里向妹妹赔个不是,以后再有莺莺燕燕地,即便个个都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态,李清绝不去瞧,只看妹妹一人可好?”

这话把谢大娘臊得满脸通红,啐道:“谁是你家妹子。少在这浑嚼舌头。想看你尽管看去,谁又希罕你了?还是找你的三娘说体己话儿是正经。”说完转身入内房去了。

其实内室与外厅不过是用一个屏风隔开,屏风上摆设着书籍花瓶之类。虽然看不清里间的举动,不过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是谢大娘在换衣服呢,云三娘和李清交换了个眼神,俱是会心一笑。

不大会功夫,谢大娘换了装出来,看得李清眼前一亮,头上已尽去了珠翠,低低的挽了个譬,其余头发都用彩绳绾在脑后。上着浅黄的斜襟短袄,下穿一条葱绿的灯笼裤,脚上却穿着一双大红的绣鞋,鞋面上缀满了梅花。

这可是难得,不怪李清盯着谢大娘的脚看,在宋朝大凡女子,通常都是穿着对襟的长袍直到脚面,形态举止以露脚为羞,除了跳舞的时候。李清还真没瞧过谢大娘的脚。

这啥东西都要讲个度的,不是李清也病态的爱小脚,女子通常都是身材娇小些,若是美女玲珑精致的身型配个大脚丫怎么都刹风景不是?至于拿臭长的裹脚布收拾出来的三寸金莲,李清也在被窝里向若英询问过,还好,那个名噪中外、闻名遐迩的三寸金莲虽然就是宋代开始流传的,如今还只在江南的一些地方盛行,还没传到中原来,更不曾被某些圣人门徒定为摧残女性的标准。

其实李清的外婆就是小脚,没法啊,当年一个贫家女子想嫁给外公若是一双大脚那便想都不用去想,外婆的脚李清从小便看过,真想不明白咱祖宗怎么就会喜欢这么个畸形的东西,穿着鞋还两说,脱了袜子那叫一个难看。

天生的小脚那就两回事情了,要是把脚踝也露出来给李清看看就更好了,当然有小腿看李清也不介意的,反正膝盖以下那都属于艺术范畴,和色情不搭界,没见咱后世里女人的裙子连屁股都遮不住么?

据说人是从动物进化过来的,马克思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有思想,这话未必都对,有些东西进化过程未必都是向思想的高度前进的,比如男女之两情相悦,古时侯泡妹妹吊马子就要有思想的多,情歌以撩之,诗词以诱之,就像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这样多有情趣?可别说后世里木瓜不怎么容易找得到,你扔根黄瓜过去也好啊,当然回报的肯定不是琼瑶,没准是一手机砸过来。

不过再怎么说,动辄以白生生的大腿挑逗你的情欲,拿汹涌的波涛呼唤你的兽性怎么都是比较接近动物一点的,至于走光,切,人家穿的时候就知道遮不住!只不过要你眼巴巴的在一边等着,等着人家什么时候露给你看而已,反正迟早要露。

见李清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谢大娘心里有些得意也有些着慌,嗔怪的瞪了李清一眼,不过白搭,李清现在的眼光牢牢的严守在艺术的范畴以内,谢大娘冲云三娘说道:“云姐便陪三郎在楼上观瞧罢了,如今这天也清爽,正好活泛活泛去。”说完一跺脚,逃也似的跑下楼了。

正看得高兴呢,居然没得看了,李清很有些失落,就像小孩子玩玩具正开心呢,突然劈手被人夺了去一样,小孩子可好,嘴一咧就可以哭,感情强烈的时候还可以满地打滚,李清可没这个自由,不过出门的时候,他还特意走在云三娘的后面,指望也瞅瞅云三娘的脚呢,郁闷啊,看不着。

云三娘想是明白了李清的心思,脸红的像要滴出血一样,径自走在栏杆前。还就这么站着,偏不让李清看她的脚,让李清很有些挂念兽性泛滥的那个后现代了。

谢大娘在园子里已经开踢了,黄黄的球,比足球略小些,只是球的皮革也是五角形一块的缝制起来,与后世的足球惊人的相似,难怪有人说足球的发源地是在中国。不过李清在上面看了,却是感慨万分。

足球李清是会踢那么一点,不过若是要让李清也下场踢这么两脚,李清打死也不愿意下去献丑的,虽然这球速比后世的足球要慢上很多,可谢大娘的动作繁复,花样之多,姿势之美,叫人叹为观止。

难怪高俅能因为踢球而做高官,要是真的技艺非凡。让人看了心生好感的确不奇怪。有云三娘在一旁解说。李清知道谢大娘踢的那叫一人场户,那球就像是粘在谢大娘身上一般,头、肩、背、臂、胸、腹、膝无一不用来触球。球高高飞起,谢大娘旋转起舞。

这和后世足球就是两码事情了,在李清看来,这很像后世艺术体操里的球操,只是难度更加大些,因为它不能用手,只听云三娘笑道:

“三郎且看,此番动作叫做鸳鸯拐,却是常用的。”

李清在上面也笑了,这个鸳鸯拐的踢法李清也会。以前下雨天踢不成球,一班人也围在一起颠球玩,这鸳鸯拐就是球过来的时候,先用左脚面将球垂直垫起,然后身向左转,右脚从后翻起,用右脚的外脚面将球传出,只不过谢大娘是将球踢向空中而已。

至于连环络就没法了,这玩意已经不是踢球。而是舞蹈了。要是李清下去做这个动作,没准就是嘴啃泥,而谢大娘腰肢轻摆,似乎毫不费力。

果然有魅力,就那么看了一会,李清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运动,不行,自己也要玩,便问云三娘哪有卖这玩意的,云三娘笑道:“若是三郎喜欢,坊间自有卖的,只是不大好,莫若让三娘为你缝一个罢。”

三娘还会做足球?这可希罕了,李清很有几分惊异。

“将黄革削好,裁成一般的五角形状,再用牛筋线密密缝好便成,却有何难?”云三娘一旁娓娓道来,不过李清却在想,现在也没有塑料啊橡胶的做内胆,这里面充气的又是用什么材料。

云三娘本说的高兴呢,没想到这李清的确是个龌龊人,什么不好提还偏提什么,云三娘嗔怒的瞪了李清一眼,轻声道:“一会三郎拿了这球儿自己细看罢。”说完转身过去竟是不在理睬李清了。

讨个没趣啊,咱不是好学么,圣人都说不知为不知,为啥咱不懂连问都不行!

就那么说话的功夫,园子里却是热闹了起来,之前便有姑娘们倚在栏杆上观看叫好的,谢大娘踢球呢,这可是难得的,随即便三三两两的有人换了衣服也加入了进去。

云三娘到底是个心软的,倒不忍心真把李清晾在一边,见下面蹴鞠的阵式也随着人数变化而不同,便轻声和李清解释,这蹴鞠若不是对抗性的,便是二、三、四、五、七人皆可,最多为九人,只是踢法尽不相同,站位次序俱有定数,比如七人便是排一纵行,依次传球,而最后那人需把球踢过中间的六人,直传到最前面的人跟前,这个也有名儿,叫着“落花流水”。

如今这场上有九人,却是其余八人将谢大娘围在中间,从来便是技艺高超者在中间做花心的,只见谢大娘像只翻飞蝴蝶一样在场上腾挪捷转,那球儿也是时儿高高跃起,时儿快速穿梭,竟是数百下未曾着过地的。

楼上李清使劲怂恿着云三娘也下场呢,云三娘却是知道李清不过是想看她的脚,越发扭捏推搪,怎么都不肯答应,越想看还就越不给你看,弄得李清心里跟猫抓似的痒痒。

他们俩还在这叫劲呢,说的是蹴鞠,其实是一个要看脚一个不给看,你来我往暖昧的正甜密呢,谢大娘香汗淋璃的跑上楼来了。

还是运动好,阳光、欢笑、健康的身体,一直都是运动的主题,一群女孩子明媚的春光下围着一只球儿嬉戏追打,的确比什么酒席宴会歌舞更具神韵,难怪连男人都说这是闲中第一,占断风流。

许是刚才动作幅度大了些,头上的发髻有些散乱,谢大娘像个邻家小女孩一般,乖巧的坐在云三娘跟前,让云三娘为她整理头发,阳光斜照过来,脸上细细汗珠透着春光,李清信手拿起云三娘放在栏杆上的汗巾子,走过去为谢大娘拭汗。

谢大娘微微扬着头,温顺的让李清擦汗,只是两只眼睛如一湾深泉一样清澈,粉嫩的肌肤运动过后更是散发一种独特的魅力,只让李清如坠温柔乡一般,不知今夕何夕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破灭的梦想

夜明珠这玩意在咱中国那可是脍炙人口的宝贝,据说神农氏当年就有那么一颗的,春秋战国时代的“悬黎”和“垂棘之璧”,号称与和氏璧一样的珍贵。司马迁的《史记》里记载着秦始皇陵墓中,就是用夜明珠来装饰日月星辰,慈禧太后的凤冠上也镶着九颗,不过孙殿英盗了陵墓后,为避祸把其中的四颗送给蒋介石老婆宋美龄,这宋妹妹果然是有情调的,她拿去镶在鞋子上了。

也许这也体现一种社会进步吧,昔日戴在头上高高在上的,宋妹妹偏要把它踩在脚下,不如此不足体现她的高贵和见识。李清看到夜明珠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想把它也踩到脚下去,不过倒没怎么激动。

当然,夜明珠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亮是一个原因,当张管家把蜡烛吹熄的时候,这四颗夜明珠只是发出了莹莹的蓝光,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可以照得一室通明,不过安小哥、张管家和妙玄道人已经看的如痴如醉,所以李清急着把蜡烛点亮让他们觉得很不可理解。

当张管家小心翼翼的问李清这夜明珠怎么个处理法,他以为李清肯定是要拿去赶紧藏起来,谁知道李清根本就不搭理他,问多两次,李清还随口说道要他拿去卖了,张管家还真以为自己听错了,而李清根本就没再看这夜明珠一眼了。

在妙玄道人的心中,这位李清公子的形像简直就是光辉高大了,这小楼里的财物最开始也让妙玄看的满眼是星星,不过好歹做了那么久修身养性的出家人,对这身外之物,看的怎么都比张管家、安小哥这样的凡夫俗子要淡些。

他是看得淡了,没想到这位李清公子看得还要淡,三尺高的赤色珊瑚人家李公子只扫了一眼,玉如意张管家递过去李清连接都不接,巧夺天工的蜀饰李清随手就扒拉到一边去了。而是先拿着副字画在细细欣赏,看完了画就一直在把玩瓷器去了,蜡烛点亮,这李公子还在看瓷器。

妙玄心里暗暗赞道,果然是个脱俗的人物,这维致人就是不一样,难怪京城里的名家子弟纷纷与他交结称兄道弟,到底别有一番风骨。不柱太子也要请他过去叙话,瞧人家视阿堵于无物的做派。

这妙玄还在使劲的帮李清想形容词呢,却没想到他可是全猜错了,这李公子哪是不把宝贝放在眼里,李清正心里狂喜着呢,喜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至于把蜀饰扒拉到一边,那是因为李清根本就不识货,他以为就是一般的丝绸呢,可不知道买一匹极品蜀饰,如果要用铜钱买单。得用车来装钱。

至于珊瑚么。李清知道这玩意在后世里就不值什么钱,古人因为潜水工具有限,捞取珊瑚不容易。所以物以稀为贵才当宝贝的,那些玉器、金银饰物的确是好东西,可再好的东西哪比得他现在手里握的!

李清现在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怎么宣泄一下才能展示他的激动,夜明珠值钱,可毕竟就是发光萤石而已,后世博物馆就展示过一吨多重的发光萤石,金银玉器珍贵不错,可毕竟也是有个价的,特别是金银器皿。这东西在李清眼里就不值多少钱。

李清现在舍不得放下的,的确就是瓷器而已,可这是汝窑瓷啊!绝对错不了,刚才李清把那茶碗翻过来看了,底部果然有细小的支钉,而且现在就是北宋年间,绝对不会是假货,这汝窑瓷在后世可是什么地位?官汝窑一共只烧了二十多年,能传世的极少。因为有青如天、面如玉和独特蝉翼纹的特点,一直是瓷中极品,若是中国几千年的瓷器也当做一个王朝来看待的话,汝窑瓷就是当仁不让的瓷中皇帝,后世一共只流传了六十五件,而连茶托盘一起算上的话,李清一下就有十几件,我的妈啊,咱是有钱人了,就是一张张往地上扔百元大抄,这辈子怕也扔不完啊。

不知道人家中了十几注大奖是什么心情,可毕竟也就是几千万而已,咱要是随便拿个茶碗叫价几千万,保证要买的人挤破了门槛,因为这东西在后世可是无价之宝。所以李清现在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云三娘还说我李清不是生意人,啥马能卖这个天价?

别说是这两套汝窑瓷,就是唐朝周昉的这个仕女图也是无价之宝,咱大宋人真是缺心眼,居然把这些宝贝拿来换马,那马算个鸟!就是火车也不能换啊。

不行,咱是有钱人了,得小心,不对,咱不是有钱人,咱是太有钱的人了,要记住不能露富,明天开始就在衣服上打补丁,得告诉张管家以后庄里一天别吃三顿饭了,显得咱多有钱似的,改成一天只吃一顿就好。

李清这激动的,张管家、安小哥和妙玄在他眼里,完全就是透明的了,他抓起一块刺绣就拿来包瓷器,安小哥想过去帮把手都不行,这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咱李公子还真是个风雅人,居然这么喜欢瓷器?那包瓷器的绣品可是出自三十年前京中号称“针神”的张七七之手,可是值钱玩意,这满屋是丝绸,公子就是再喜欢这瓷器,不如换块丝绸来包可好?不过瞧着李清旁若无人的样子,想说又不敢出声。

这三个人眼瞅着李清包好瓷器,顺带将那幅画怀里一塞,接着抱着瓷器,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这楼里的安小哥和张管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明白李清今天是怎么了,要说乐么?张管家瞧着这一屋的东西,嘴就没合上过,人家这才是乐,李公子可是话都不说的,自从看了那瓷器,脸上就没表情。

唯独妙玄觉得自己明白的多些,这李公子不是一般人,这何止是特立独行可以形容的?简直就惊世骇俗,妙玄可是个博学的,他马上断定当世之上,没有几个人能和李公子相提并论了,之前就觉得李清与众不同,而现在妙玄则觉得他碰到真正的高人了,若真有人和李清并肩。那绝不是在当世,怕只有扪虱袒腹,嘴里轻言“何所闻而来,何所闻而去”的魏晋风流人物才能与之抗衡,一想到认识的人居然可以媲美前朝众贤,妙玄也很是兴奋,出了小楼,看着繁星满天。妙玄几乎都想长笑一声,然后高声吟道“我今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幸好他没来这么一嗓子,因为李清从来没觉得走路要保持平衡居然这么艰难过,本来就跌跌撞撞的,要是妙玄还吼这么一声,李清绝对是要摔在地上的。

李清撞开房门的时候很有些失态,若英正在等她相公回来呢,李清一进屋就吩咐若英赶紧把门给关上,然后压低了声说:“我得了好东西。你过来看看。”

若英关了房门。见李清显得这么神秘,心里也很是好奇,赶紧走过来看。李清将包裹一打开,若英也觉得眼前一亮,不由说道:“果真是好宝贝。”

连老婆都说是好宝贝,李清很有些洋洋自得了,谁说咱不是生意人的料?看弄来些蒙古马而已,却换来价值连城的东西,谁有这聪明头脑?

却听若英说道:“这针如发细,色极精妙,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待深邃之体。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神肖之态,倘是若英没有看错,这似乎是‘针神’张七七之绣品。”

鄙视啊鄙视,打心底里鄙视,找个媳妇怎么这么没眼光的,还据说出自官宦之家,一块破布还要当成宝贝,李清很有些不屑,嘴角一歪说道:“你再看看别的。”

若英打开画卷,轻呼了一声,有点不敢相信的问李清:“这周昉的画居然有人拿来换马?”

李清得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眼光了,若英将画细细把玩了一会,叹了一声说道:“唉,今人却是不识珠玉,竟将此画用来换马,周昉的画已不多见,三郎,你我在玉清宫里,也曾见过他的手笔,亦不过两、三幅而已。”

两、三幅?不对啊,李清记得这周昉的画流传下来的就那么几幅而已,而且像《簪花仕女图》那样的可成了国宝,怎么会在玉清宫里还有两、三幅?

不过李清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再看看别的?”

听李清说的这么古怪,若英随手拿起一个笔洗细看起来,片刻便就笑道:“这怕是汝窑所出吧,果真是不错,谢大娘那亦有几套,等闲也不将之用来招待客人的。”

不可能,这宝贝流传于世的也就六十五件,还别说是成套了,怎么会谢大娘那就有几套?李清嗔道:“你别是看错了罢?”

李清问这话的意思是说谢大娘那的,肯定不是汝窑出的货,若英可误会李清的意思了,以为李清是说她把瓷器的出产地看错了,忙拿起茶壶又细看了一回,又对着烛光照了照,然后肯定地说道:“断不曾看错,这瓷即便有人仿做,仿出蝉翼纹不难,可‘晨星稀’乃是汝窑独有的,三郎且看,这烛光下依稀察若晨星,背面亦有铭文,如何不是汝窑所出。”

没想到若英对瓷器还这么在行?简直就是专家级,不过李清没太惊异若英的专业水平,而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好像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若英笑道:“三郎可是要考校若英?琴棋书画诗酒花,这酒不独品酒,于酒器亦需明白一二方可,这汝窑瓷秦时楼中见过,向时于寇大人酒宴之上,亦曾见过汝窑酒具,闻说乃是圣上赐与寇老相爷的。”

啪!李清心里觉得有个东西像块玻璃一样的摔碎了,当然不是他的心,而是他以为自己是很有钱人的梦想给摔碎了。汝窑瓷值钱不错,他手上的确是汝窑出的瓷也不假,可现在是啥年头啊!

难怪若英会先感叹张七七的绣品,难怪若英会觉得周昉的画也是好东西,这瓷器就是因为容易碎,保存不易,而汝窑出的产品又少,所以后世会把它当宝贝,而现在正是在北宋,就是汝窑红火的时候啊,虽然也是好东西,可没有像李清想的那么值钱,而且还差很远。

这落差有点大,李清瞠目结舌的有些接受不了,现实真他妈的残酷,李清倒不是个很爱钱的,可他原以为数目是那么巨大,巨大的让他都承受不了,现在明白了,他想靠这两套瓷器做很有钱人,怕是得去做老乌龟,熬上那么一千年才有希望。

就像案上的诗集一样,宋版书啊,值钱不?可现在就在宋朝,这玩意满街都是,几百文一本,想拿去发大财,笑都被人笑死。

李清哭丧着脸呆了半天,梦想破灭的确是很伤心的事情,就像徐志摩后面能赚钱后,却喜欢把钱垫在鞋底一样,非要踩踩才觉得解恨,李清在后世里何曾又不是为钱所苦,因此才梦想着有朝一日有钱了,非要一张张的扔才算是报了钱的仇,这会没指望了。

咱不是老乌龟啊,怎么熬一千年!

若英也没明白自己相公今儿是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兴致匆匆的?

李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小楼里张管家、安小哥的表情是那么古怪,那会子自己心底还以为人家不识货,却原来是自己不明时啊,不过想着安小哥小心翼翼的样子,怕是绝对不明白咱李清正梦想着发大财呢,幸好没和张管家说明儿起改吃一顿饭的事情,否则咱可没脸见人。

李清这么一笑,若英吓了一跳,忙伸手过来摸摸李清的额头,李清随手一扯把若英抱在怀里,今天兴致好,娘子,咱们再一浪接一浪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想飞

齐云社的魁首许是已经争了出来,汴京街上不再像之前进城时那么拥挤,当然,天色已晚也是个原因,李清正喝了些酒,一路这么小春风吹着,信马由缰,心情好得很。何况吃饭时谢大娘的小女儿态表现了个淋漓尽致的,酒未三巡,已经脸红了三次,特别是最后一次,李清只是无意间和谢大娘的眼神对了正着,谢大娘便羞得跑入内房了。

至于李清的筷子掉地上,那纯粹是不小心,李清绝没想着借拣筷子的机会一睹云三娘的芳足,只是他还没蹲下身去,云三娘也跑了。据说西门庆大官人就是借拣筷子的由头,一把抓住潘妹妹的小脚儿成就了流传千古的风流事,怎么到李清身上,这条道就走不通呢?

今天过的其实很是开心,不仅见识了什么叫蹴鞠,顺带知道谢大娘一直保存着他的内裤,这说明人家心里还是有他一席之地,并不完全叫柳七勾了魂去,当然要是云三娘给他看看小脚,就更完美了。只是不明白云三娘为什么今儿就不给看,难道因为脚太大?这可不好,吴妈的脚大连阿q都不待见的。

不过李清现在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云三娘脚的尺寸,本来喝了酒一路哼着小曲呢,骑马过虹桥的时候才猛然想到今天的目的好像不是看谢大娘蹴鞠的,更不是为了云三娘的脚,一下便闷闷不乐起来。

想要短裤上的橡皮筋当然不是为了做弹弓,原是想给小太子做个用橡皮筋做动力的玩具飞机,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李清还得意了那么一会,咱做个能天上飞的,总是大宋独一号吧。

要说李清想一效前贤,像那高俅一样弄些什么机巧讨好未来的大宋天子,等小太子登了基,也整个太尉来做做,这的确有些冤枉李清了。咱中国的官场学问一直都那么高深莫测,要是李清是那号料,就不用等到他来了大宋再发奋图强了,官不是那么好做的,忠臣的下场总那么不尽人意,当然,不倒霉也体现不出人家的忠来。奸臣就更要全挂挂的本事,构陷诬蔑算计造谣都得会。至于像范仲淹那样的千古名臣。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那玩意太累,最起码小范老子就不能经常进秦楼楚馆的,有春色而不能尽赏,不是畅意人生。

只是要说李清一点上进心没有,那也不对了,至少他夸口要给小太子弄个好玩的物事,他还不想食言,咱后世里好玩的东西多了,随便弄个啥不能忽悠小孩的。可等他事后这么一细想。才知道坏了。

科技的发展是一步一个台阶来的,其实玩具也是这样,任天堂之类的电子游戏是想都不要想。可无论玩具汽车啊、枪啊什么的,也离不开电的,本来想做个玩具小飞机的,这不,连条橡皮筋都没有啊。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皇上乐意,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当然,只是名义上。主要是他身体吃不消,连女人都这样了,何况好玩的东西?全天下讨好太子的人有多少?那些官儿几个不是掏空心思的,小太子什么没见过?要是一般的玩意根本不会入眼的。

按说李清从小就爱玩,不过是些玩泥巴、弹玻璃球、滚铁环罢了,这些又如何拿到太子面前去卖弄,本来有个能飞上天的小飞机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偏偏短裤不争气,现在李清觉得那个笑话里的精神病人未必就是神经有问题了。人家肯定是太想做把弹弓了,这关在精神病院里哪找橡皮筋啊,要是现在哪个妹妹短裤上有的话,李清没准也会去扒,绝对无关风月。

又要不同凡响,又要用简单材料做的出来,这可着实伤脑筋,李清在马上颠了一路,也没颠出个主意来,这心有所思的,一回庄里,狗儿连蹦带跳的蹿到他怀里也没留意他手上拿着什么,小若风跟在后面,见李清抱着狗儿进来,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

李清见了若风,才想起今天在秦时楼没见着他,不是被谢大娘接走了么?怎么又回庄里来了,正要开声询问呢,狗儿在他耳边嚷到:“李叔,若风哥哥有个大大的风筝,可他不给我玩儿,李叔且为我做个更大的可好?”

原来是小孩子抢玩具呢,李清笑道:“既是想要,何不相求你爹爹,风筝又不是什么希罕事物,何需争抢。”

狗儿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说他不得闲儿,全庄就李叔无事做,好李叔,且与我做一个罢。”

全庄就我没事做?这是谁说的!安小哥居然这么教儿子败坏我名誉,这还了得,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训一顿,不过话说回来,李清好像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不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不知道动脑筋算是高级劳动者么,而且更伤神的。

风筝,这玩意据说好早好早以前就有了,的确不是希罕的东西,即便做的再好,估计太子也不会怎么在意,李清可不想做无用功,笑着对若风说道:“狗儿年幼些,你做哥哥的便需让让他,且将那风筝给他玩玩又如何?”

若风神情有些黯然的应了一声,似乎很有些不舍。

虽然若风与李清还不算很亲近,可脸上的笑容一天多过一天,如今庄上人可都知道,这个弟弟是庄主夫人的宝贝,什么事情都依着他,小兰都说给大家听了,若英娘子在弟弟面前就像个小丫鬟一般。

一个风筝么,让狗儿玩玩也不见得就会坏,虽然几率比较大,大不了再做一个就是,李清温声对若风说道:“现下便去拿了来,若是玩儿坏了,赶明我再帮你扎一个可好?只是今儿却不得闲,先让狗儿玩玩。”

若风低头答应了一声,瞪了狗儿一眼,转身便去拿风筝了,狗儿一见若风去拿了,高兴的在李清怀里撒欢儿,一扬手,小手掌捂在李清的脸上,把李清冷得一哆嗦。

这手不但冷。而且还是湿的,李清抓住狗儿的手细看时,原来手里捏着一块冰呢,只是已经融化了大半,只剩薄薄的一片,这天气哪来的冰?李清忙问狗儿:“你这冰块是从哪里来的?”

狗儿笑道:“是道长叔叔给我的,他会变戏法,弄了好多冰块出来。李叔也爱玩冰么?待我去讨要几块来。”

这妙玄又在搞什么鬼?他怎么能弄出冰来?咱这大宋即便是三伏天出现冰块也不算稀罕事情了,民间藏冰也是常见,一般都是抱个地窖,趁数九寒天将河里的冰块封存在窖里,等到天气热的时候再拿出来消暑降温,据说汴京城里还专门有人做这个买卖的,将冰块的夏天卖给酒楼,生意很是兴旺。

不过李清知道自己的庄上可没藏冰,若是自己去延州期间张管家整了地窖,狗儿怎么又说是道长给的。李清笑道:“叔叔倒不爱玩冰。只是你莫要冻坏了手。且你姐姐哪里去了?怎么不和你在一起。”

狗儿故做神秘的贴近李清的耳朵小声说道:“姐姐不喜欢若风哥哥,不爱和他玩儿。”哦,居然两小孩还闹矛盾。可惜问狗儿还真是问对了人,因为不管怎么问,狗儿的回答都很是干劲利落,姐姐就是不喜欢他。

连问了三次都是这个回答,李清自己倒笑了,自己跟个小孩叫什么劲,没准三两天人家又好合了。不过一说起妙玄来,倒让李清想起人家道长一直鬼花样多的,先是整个生石灰来温酒,现在又弄出冰来。咱中国最早的科学研究。还就是道家弄的多,不如找他去讨教一下,没准比他还强些。

李清将狗儿放下来,笑着说道:“那风筝一会准叫若风哥哥给你玩,狗儿倒帮我去将道长叔叔请来可好,叔叔还真想问问这冰是怎么得来的。”

原来这个李叔也爱玩冰,狗儿对李清很有认同感,这个叔叔和他一样爱新鲜玩意啊,狗儿狠狠的点了下头。说道:“我这就去叫道长叔叔,只是李叔可别把冰都拿走,给狗儿留几块可好。”

李清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好,一定给你留几块。”

看着狗儿小屁股一翘一翘的跑远,李清心情也好了许多,快乐其实很简单,对个小孩来说,一堆沙子几块小石头,里面都藏着无穷乐趣,而对成年人来说,有时候金玉满堂,妻妾成群,未必都经常笑得出来。

按说小太子应该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可就李清看来,他过的并不开心,别说一个十岁的小孩了,整天面对那些一本正经的老学究,开口江山社稷,闭口圣人教诲的,闷也闷死了,不见上次看赛马太子还说道好不容易才求得娘娘恩准么。

正想着呢,倒是若风拿个风筝先跑了进来,虽然是答应李清,可毕竟心里还是有些不豫的,闷声不响地将风筝递给李清,李清接过来一看,才明白若风为什么舍不得了。

这可不是李清小时候拿几片竹蔑扎的,然后用纸糊的风筝,人家这是个大大的蝴蝶,不说画得如何花团锦簇、栩栩如生,只看整个风筝都用细绢蒙上,就知道肯定不是寻常货色,难怪若风有些舍不得。

和若风说话李清一直都很小心,往往自小经历过磨难的小孩,心理都脆弱些,李清笑问道:“这风筝可是谢大娘为你买的?果然好看,下次叫你若英姐姐为你扎个更好的如何?”

若风抬头看看李清,轻轻摇摇头,不过将风筝给了李清也并没马上就离开,眼睛看着风筝还是很恋恋不舍的样子,不就一个风筝么?以若英现在对她弟弟的态度,就是若风提出来要那几颗夜明珠,若英也不会不给,李清有些好奇了,本来他和若风平时交流的就不太多,正好趁这机会亲近一下。

李清镇下身,眼睛看着若风,轻声说道:“若是不舍,一会便让你姐带你去库房,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可好?要不将那几颗夜明珠给你扎个灯笼?那夜明珠可漂亮了,夜晚闪闪发光,这样的灯笼可不常见。”

拿夜明珠做灯笼的构思果然有些诱惑力,若风听李清这么一说,眼睛一闪,嘴角也带了些笑容,不过想想他还是摇了摇头,见李清微微笑着看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要夜明珠灯笼。不如还为我扎个风筝罢。”

没法,看来只有小孩子才懂什么叫快乐无价,夜明珠值多少钱啊,可在若风眼里还就比不上风筝,李清也大声笑道:“好,就还扎个风筝,等闲了我为你扎个大大的风筝可好,准保比这个强一百倍。”

要风筝就要风筝吧。看来咱还是没有童心了,李清笑着正要站起来,忽得若风问道:“要是天灯也使得。”

呵呵,看来自己的光辉历史连若风也听说了,也行,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啊,李清笑着点点头,若风又问道:“那天灯很大么?能飞的很远么?它能带着人一起飞么?”

今天若风一下和他说那么多话,李清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要知道平时小酷哥都是惜言如金的。李清赶紧说道:“要是做个大大的天灯。火儿烧得旺旺的,倒是能飞很远,就是带着人。也未必不行。”

一听李清说还正可以带着人飞很远,若风眼睛发亮地问道:“能飞很远,那能从京城飞到延州么?”

猛得听若风提到延州,李清心里一动,自从将若风救出来后,李清还特意叮嘱了若英的,平时说话儿尽量避免说起延州啊党项人什么的,以免让若风想起以前的那些遭遇,希望时间能够慢慢的将那些记忆从若风的脑中淡漠掉。

李清没接若风的话碴,笑着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何不要夜明珠而要天灯、风筝的,你要是说与我知晓,我便为你扎个大大的天灯可好。”

若风盯了李清眼睛看了会,李清也看着若风的眼睛,对视了好一会,若风总算放下所有戒备心,轻轻的说道:“因为我想飞。”

李清没做声,笑着用眼神鼓励若风继续说下去,别说小孩心里有想飞的念头。就是大人也经常有,只是成年人一般羞于说出口罢了,只听若风继续说道:“之前在党项人那我便在想,若是人也像鸟儿一般能飞就好了,如此我便不用留在那边给他们放马,一逮了空儿我便飞回来了。”

李清听了心里一痛,若风说的轻巧,被抓到党项人那边做奴隶得受多少苦,他只是说了句放马便轻轻一句带过,那些党项人本来自己日子就过得紧巴巴,怕是饭也没给若风吃饱过,不见大冬天里,给若风穿的还是单衣么。

不需要问都能想得出若风挨了多少打,一个几岁的孩子,父母双亡了,唯一的亲人便是个姐姐,只是也被卖到烟花柳巷这境况又能好到哪里?孤苦伶订被掳到异族为奴,连个赎身的希望都没有,他能不把希望寄托到幻想上么?要是连这点幻想都没有,又怎么能熬得下来,难怪若风喜欢风筝和天灯,那都是能飞的。

李清轻轻的把若风拢在怀里,柔声说道:“现下好了,如今你姐姐与我都和你在一起,再不必受那般苦了。”

若风伏在李清的怀里一动不动的,看来很多事情还是要说开才好,老让若风这么闷着,没准心里的仇恨会让他变得冷漠,李清细声问道:“若风,你恨那些党项人么?”

原以为若风会毫不犹豫的说恨,可半晌李清都没等到若风的回答,而是在李清怀里轻轻的抽泣起来,过了会断断续续的说道:“那些宋人也欺负我。”

这句话让李清准备好的说辞全吞回肚子里去了,若是党项人欺负他,还可以说民族仇恨历史渊源,宋人也欺负他又该怎么说?本来就是犯官家属,就是老爹还活着,怕是被人欺负得都不少,后来老爹又去世了,边境本来就不安宁,过得都苦,谁又能真正的照顾一个别人的小孩?

这世界不乏好心人,可更不乏的,是不好心的人。

恃强凌弱不是坏人的特权,而是人的本性,可这些是没法跟一个孩子说清楚的,李清只好将若风抱得紧紧的,口中喃喃说道:“现在好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正在宽慰若风呢,耳边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李清扭头一看,原来是妙玄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厅里,李清抱着若风想站起来,谁承想蹲得久了,这腿早已发麻,一个不提神,双膝一软,竟是连同若风一起摔倒在地上。

摔得倒不重,只是很是狼狈,一般人摔倒,都会有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用手去撑,可李清双手抱着若风呢,结果先是屁股着地,然后身子往后一倒,若风趴在李清身上,而李清自己结结实实的来个四脚朝天了。

没想到不过是叹息一声,居然能让李清就这么仰面倒在自己面前了,妙玄赶紧跑来扶李清,口中连身说道:“罪过罪过,都是贫道无礼,没承想吓着李公子了。”

见妙玄惶恐的样子,李清哈哈大笑起来,这怪不得人家妙玄,古人泰山崩于前而神不变,自己被声叹息就给吓得四脚朝天,那也是太没用了吧。

见李清摔在地上不但不急着爬起,而是躺在那哈哈大笑的,若风本来还在轻声抽泣的,到底是孩子心态,见李清现在的样子着实滑稽,扑哧一声,也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就飞

痛苦有人分担便能轻些,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果然,李清让妙玄为他想个精巧玩意出来,以便让太子玩的开心,妙玄很是头疼,人家打小就入山随师傅修行,对玩具的确不太在行,不过有了妙玄也头疼后,李清心里的郁闷就轻了很多。并且安小哥和慕容一祯也被迫加入头疼行列后,李清简直就有些开心了。

“小哥,枉你自小在京城长大,如何连一个好玩事物都想不出来。一祯就更加了,听闻昔年也是一方豪客的,这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怎么连个玩意儿都想不到?妙玄道长,这孩童玩具怕是比精炼秋石要简单些吧,我也不要多,三五件就好。”听得李清没心没肺的说道。

一件都想不出来,而且这人还不贪心,只要三五件,哪怎么不自己想一个去!不过妙玄道长方外之人,不会和李清这样的龌龊人计较,人家在动脑子呢。安小哥一直在惭愧,是啊,咱怎么就想不出呢?可小时侯玩泥巴多,记得也很好玩啊,就是不知道太子喜不喜欢。

唯一腹诽李清的就是慕容一祯了,他心里很有些不忿,咱以前是什么人,江洋大盗,懂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那种,所以通常就叫高手,一般出场的时候都是斜着眼睛看天的,后世改成带墨镜了,不过模式还是一样的,都在眼睛上做文章。

高水平的梁上君子,那通常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现在居然被李清扯来做玩具开发,这也没用武之地啊,飞抓其实也好玩的,不过以后小太子没事就蹲在屋檐上面,估计不太好,上面风大。要不教小太子怎么在墙上掏洞?可太子掏洞为了什么呢?目的不明确啊,没目的就没成就感。没成就感就不会觉得好玩。

当然偷钱比较俗气了些,高雅一点的就是偷人了,而且有个美丽的名字叫“采花”想到这慕容一祯偷偷瞄了李清一眼,若是采花,怕应该和这李三郎学去。那班太学的学子真差劲,要诬陷李清干嘛栽个偷钱的罪名呢,就应该告他采花,保证一告一个准。

李清不知道慕容一祯正在腹诽他,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太介意的,如果是说李清偷钱,李清会跳起来大叫诬陷,可说李清采花,呵呵,男人么,不采花莫非去种菜?孔乙已说读书人偷书不算偷,那么男人偷女人应该也不算的。

见几个大人都在沉默不语的扮深沉。李清也没法了。倒是狗儿拿着那只风筝正玩的津津有味,他现在正在研究怎么把蝴蝶的翅膀揪下来,若风在边上阻止了几次了。不过现在这风筝是狗儿的了,狗儿很有些不让他玩的架势,让他心里很是憋屈。

看来自己问安小哥、妙玄之流的,是找错了人,没童心的榆木脑袋懂什么叫好玩?面前这不就两个小孩啊,应该问他们才是。

李清俯下身,和蔼可亲的摸着狗儿脑袋问道:“狗儿,你告诉叔叔,什么玩意好玩?”

狗儿正研究风筝呢,想也不想就直接说道:“风筝好玩。”

“还有呢?”李清又问。

这下狗儿还思考了下。然后说道:“天灯好玩,烟花也好玩。”

虽然天灯和烟花不是李清发明的,不过在这方面他也算是很有建树了,因此得到狗儿的肯定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有了别人的肯定怎么都是应该高兴的,于是李清笑着问道:“那狗儿觉得什么东西最好玩?”

“泥巴,泥巴最好玩。”这次狗儿想都不想的大叫道。

居然儿子和自己喜欢的一样啊,安小哥听狗儿叫道,心潮很是澎湃。不愧是自己的种,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只是李清还不死心,继续问道:“狗儿,你再想想,最好玩的是什么,泥巴到处都是啊,就没别的更让你喜欢么?”

狗儿还是很坚持真理的说道:“泥巴,就是泥巴最好玩儿。”

虽然很有些挫折感,李清直起腰来有些沮丧,不过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人家说的对,咱小时候不也觉得泥巴好玩么,被老妈揍了无数次依旧痴心不改,当然沙子也不错,不过好像还真比不上泥巴。

其实不是成年人就不懂什么叫好玩,真比不上的,是想像力比不上小孩,人家抓着块泥巴,既可以想像成一只小狗,也可以想像成一只大象,即便当作一只鸟儿,也没什么不可以。什么叫青梅竹马,这竹马不过就是小孩拿着根竹棍想象成骑马么?要是哪个大人腿中间夹根木棍乱蹦,那简直就是找抽。

看来从脱女人内裤而想到做弹弓打玻璃的,绝对不应该是精神病,人家是有一颗童心才对,这纯粹是一种抽像立体发散性思维方式。一想到脱女人内裤就是做爱多没新鲜感啊,往往有这种思维方式的,一般都是天才,还别不信,要不谁拿个苹果砸你脑袋上试试?你能由脑袋而地球继而月亮复太阳的想到万有引力?得了吧,你肯定在忿忿然用亲热话问候人家阖府女眷呢!当然,如果苹果又大又甜,兴许你态度会好点。

虽然知道了最佳答案,不过还是很失望,这泥巴哪都是,轮到咱献殷勤不?再说皇后也是个老妈,没准一样不准小太子玩泥巴,要是李清伙着太子一起玩,弄不好连李清一块揍,也许还就单揍李清他一人,这样吃亏的事情不能干。

不过咱不会单吊一棵树的,不是边上若风也在么,问问他去。

“要是能让我飞上天,我肯定觉得好玩。”若风很平静的说道。

又是个痴心不改的,李清很有些无可奈何,看来咱真是长大了,充其量也就是拿根橡皮筋做个小飞机什么的想像力了。飞在天上的感觉是不错,可要做的到才行啊。

贾宝玉说小姑娘嫁了人后,眼睛都会变成死鱼眼睛,这话很有些道理,男孩长成男人后也好不了多少,一般脑袋就是成榆木的了,听了若风的话,李清还是有几分赞同的。可另外几个人就不这么想了。

这其中态度最恶劣的还就算是妙玄老道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离神仙要比其他人近些。慕容一祯觉得若风志向很有些豪放,虽然不着边际。

而安小哥觉得若风的飞上天比自己狗儿的玩泥巴要高级那么一点,而唯独妙玄手捋着颌下的三绺髯算,含笑不语的样子叫李清看了很是生气。

世界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伪专家了,你以为就只有神仙才能飞上天么?蛤蟆蜈蚣的,咱各走各的道,修行。切,据说黄帝当年就是御千女而飞升的,按照后世的科学分析,那应该是纵欲过度,结果骨瘦如柴叫风吹跑了,和飞不飞的没啥关系。

当然这是道家中某种流派牵强上去的,并不是李清一定要诋毁咱老祖宗,不过妙玄每次捋须算李清看了都很冒火,为什么就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的确让人羡慕,这三绺髯算衬得妙玄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架势。而李清却不怎么长胡须。即便穿越到了大宋也还是这样,每次得意的时候不能手扯着胡子做高深状,很有些不完美。就冲着妙玄的胡子,李清还叫上劲了。

“好,不就飞上天么,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就让你飞上天。”李清笑道。

效果真得不错,慕容一祯瞪着李清的样子很是可笑,而妙玄口都有些合不上了,安小哥听了这话,眼睛发亮了,咱这李公子整新鲜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莫非真能把人送上天?

李清笑道:“若风今日且早些休息,明日我便开始着手,定要送你上天,小哥,近来庄内所余马亦不多,明日随我一起筹备可好。”

安小哥猛的点头,又有些期盼的问道:“人要能飞上天,岂不该做对翅膀?”

李清笑了,这话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自己还没想好呢,见李清笑着不说话,安小哥又道:“若是要做翅膀,应需很多鸟羽,一时怕也难备齐。”

要鸟羽干吗?做鸟人么?

关子还是要卖的,李清哈哈笑着转身便往内院走去了,捋胡须就很神气么?咱学螃蟹横着走,一样有威势的。

据说这晚上就慕容一祯睡得安稳些,听李清说人能飞上天,他的确也很是吃惊,不过终究不大相信的,特别是李清最后故意叉开腿跑掉,让他觉得这只是一个玩笑罢了,所以没太上心,只是睡着后却做了个梦,梦见他自己飞到开封府衙里放了把火,而且在半空中畅快地撒了泡尿,解气的很。

而妙玄整晚就没睡,本来今日弄了些冰出来,虽然有几分得意,不过这毕竟是唐朝就流传下来的法子,慕容一祯和安小哥对他的本事很是惊叹,而最崇拜的fans旧却是狗儿,而且李清一点都没在意,看来这位李公子于这旁门左道也很是精通,让妙玄的得意劲打了很大折扣。

硝石溶于水能制冰,李清其实不太知道的,不过怎么后世里都上过化学试验课,把钠扔到水里不但剧烈燃烧,而且钠还满杯子乱串,放热吸热的,又有什么希罕?

不过李清对制冰的态度漠然些也就罢了,居然没把人飞上天也当回事情,这妙玄很有些想不通,认识李清时间虽然不长,不过也不觉得李清就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莫非真能做到?那岂不是神仙!难得咱道经上说的都是真的?妙玄冲着月亮发了一晚上的呆。

安小哥没有睡好就纯粹是他媳妇添乱了,他还真信李清的话,这心里一激动便得意的告诉媳妇,明天他可要和李公子一起飞上天去了,结果被他媳妇好一顿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和媳妇吵了半宿,很有些分床睡的念头,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家媳妇最近也是养尊处优的不干粗活了,身上肉白生生的,让人很有些不舍。

李清也没睡好,当然不是媳妇闹的,而且是若英被他闹的也没睡好,图纸虽然是李清拿个炭条在画,可上面的文字说明可是要若英来写,她这位相公可不大识字的,毛笔总算是会用了,不过写的字和狗儿一个级别。

其实让李清犯愁的,可不是图纸。毕竟小时候参加过市里的航模队,自己动过手的到底比书上学的要来的记忆深刻,并且他现在做的东西也简单,不过是个三角翼罢了。

这三角翼也是滑翔伞的一种,不过因为三角翼有一个硬性的框架,所以结构要简单很多,操作也比软性滑翔伞要容易,说白了就是个大风筝。后世里咱国人也刚有些富起来的时候,有不少人参与了这项运动,只是被炒做成了贵族玩意,连个什么头盔都要近万元,一说起来就是碳素合金、航空材料,李清倒知道后世里四川有个普通农民,就用竹子和帆布便做了一个,而且人家在峨嵋山经常飞,据说造价才几百块。

李清想做的这个三角翼,就像个大号蝙蝠翅膀。这样也有他的考虑。一是展弦比大一些,毕竟是无动力的,这样升力够。二来也安全。

至于汴京附近没有山,这可不在李清的担心里面,因为他本来就只想做个牵引式的滑翔伞而已。

后世里为了安全,一般是用游艇牵引着滑翔伞在水上飞行,速度并不快,展弦比在10:1左右的,相对风速达到六米便可以带着一个成人升空,咱不是有马么?跑起来的速度可并不比游艇慢些。

就是材料有些头疼,伞翼的布倒是若英一句话解决了,不就想要不透风结实么。用苏州府的棉布再刷上层桐油不就好了?喜得李清抓住若英好一阵温存。就是骨架的材料比较麻烦,又要轻又要有刚性和韧性,这么长的竹子可不好找,不过若英边上柔声劝到,相公明日找巧匠儿商量罢,终有法子解决的,妾身可实在是撑不住了。

第二天起来的都比较晚,这个倒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晚。妙玄看了李清的图纸很是失望,原来只是个大风筝而已,难道人飞上天就这么简单?只需要一个大风筝?

人能飞上天,其实千百年来的一个梦想,而中间的摸索过程充满了艰辛,付出生命代价的都不少,莱特兄弟制作的第一架飞机,最远不过飞了二百多米,可在他们成功的基础上发展的飞行理论,让后来的无动力滑翔伞,最高纪录却是飞了三百多公里。

有些东西就要有人去想的,也许这个过程要花上几千年,据说司马迁在《史记》里就记载着舜帝靠着两只大斗笠从失火的屋顶平安落地,当然这不能就说是中国发明了降落伞,而法国的传教士却如实记载了十三世纪末,在元朝的庆典上,艺人们如何使用纸质巨伞从高墙上飘然落地,只可惜却一直停留在表演上了。

还真是集思广议有好处的,一听说李清在找又有刚性韧度又好的竹子做骨架,安小哥有些为难,汴京里扎棚子经常用竹子的,不过要想轻重均匀却是为难的很,毕竟李清需要的是那么长的竹子,慕容一祯在边上笑道:“如此何不用白蜡杆?此物坚韧,刀劈不断,且轻重均匀的。”

哦,这个李清倒是听说过,只是这东西好找么?

慕容一祯哈哈大笑道:“军中所有枪身多为白蜡杆,别处虽是罕见,而军中却是常见,即便长度不够,亦有法子延续的。”

既然有那还不赶快弄去,慕容一祯还没笑完呢,就被李清赶出去了,路上会不会在肚子里骂李清的,这个就不清楚了。

张管家已经一大早便为李清叫来两个巧手木匠,不过人家和妙玄态度一样,不就是大风筝么,人能靠这个飞上天?他老成持重些没把心里的疑虑问出来,妙玄可就管不得那么多了,反正现在李清又没事情可做。

“李公子,这风筝能上天已属平常,只是人亦能乘此上天?公子心中可有把握?”毕竟这近十米的风筝还是有些惊人的,一群小丫头唧唧喳喳的缝布,铺在地上很有些气势,妙玄围着转了半天,凑到李清身边小心的问道。

见大家都以为是大风筝,没人觉得是划时代的高科技,李清心里很有些不忿,确实是像大风筝,不过从风筝到滑翔机这中间可有几千年呢,咱这一步就迈过去,不说给个诺贝尔奖吧,怎么都该崇拜一下啊,居然还要疑问!

“把握虽然不尽有,然凡事都要有把握才做,又做得何事?”李清语气可有些冲,“即便我所想有错,下次重头来过就好,若终不济事,错上一生又何妨,至少旁人便无需再错了,道长以为呢?”

也许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妙玄听了半晌都没做声,末了,对李清施了一礼,静静在坐在一边打坐,其实这话李清也不完全是冲着妙玄的质疑来的,其实人的一生又有几个敢说无悔的呢?

第一百六十章 咱也是个半仙了

“三郎,你可信神仙?”王钦若劈头便问道。

怎么想也没想到王钦若一见面就问这个,李清以为这王相爷多半见了自己先要责怪一番的,然后再淳淳教导几句,接着他李清认错,最好同时加上痛哭流涕,哽咽的说以后保证痛定思痛,再不犯同类错误。

应该是这样才对,从小到大不管是应付老妈、老师,还是领导,不都这么个过程么,怎么这王钦若不按规矩出牌呢。

一大早便让王六公子也上滑翔伞上去了,而且特别照顾,让他遛了两圈,让一旁的狗儿见了眼泪汪汪的,幼小的心灵便种埋下了这世界不公平的种子,更让狗儿绝望的是,王六公子一下来,李清便吩咐慕容一祯,把这玩意收起来,以后不管谁来提出要见识一下都不行了,就说咱这庄上没这东西。

本想一把火烧了的,又很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万一见了王相后,人家提出要看看怎么办?还是先听听人家怎么安排的吧。

指天划地连带赌咒发誓的答应狗儿以后做个更好玩的东西才算安慰了人家,虽然狗儿还是眼泪汪汪,咱不上天了行不?咱下地!

一路飞马赶到王相爷府上,气还没喘匀呢,要说王六公子的马术进步的还真大,李清还愣是没追上,李清在前厅等候,王乾元自行入内禀报,这个不出奇,当然是要先向他老爷子说说情况的,功夫不大,便有人请李清进去见相爷了。

谁知道王钦若一见李清便问李清信不信神仙。

自从上次王钦若罢相,李清漏夜送别后,这也是近一年没见了,按说总该寒暄一下的,比如吃的好不好,过的开不开心什么的。李清还想着找机会劝劝这王钦若,那仙丹还是别吃的好。丹砂是什么?硫化汞,那玩意可是有毒的,吃点中药不好么?谁知道人家问这个。

这可不好答,人家王相可是神仙的fans,可要违心地说自己信,好像又不着边际,万一人家接着问为什么怎么办。

还好王钦若可不是想为难他,见李清沉吟不语的。王钦若笑道:“三郎虽无心于仕途,亦是读圣贤之书,想必心中亦有异议的。”

不错,这神仙之事是有异议,就是对圣贤之书咱也是不买帐的,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这个说出来在咱大宋是要被人打死的,而且绝对没人帮。

王钦若忽而又问:“三郎可曾去过二郎庙,可知这灌江口二郎,何许人也?”

还好去年去游玩的时候李清给人上了一课。否则便要扯出杨戬出来。估计大战孙猴子的故事人家王相爷是不太感冒的,哮天犬的情节还是说给狗儿听的好,李清拱手答道:“据闻乃秦朝李冰之次子。因孝心佐父治水而为后世尊为神。”

王钦若笑道:“且不管这来历是否有据,亦不论三郎信是不信,只是有这般神仙为万民敬仰,好是不好?”

这样的神仙当然好啊!李清想都不想就点头称是。

王钦若接着又说:“民间祭祀者甚多,以茶神为陆羽、酒神为杜康、农神为后稷、水神为陶弘景,即便连那狂士嵇康,也被后人尊为竹林之神,三郎且云有此辈为神。使民尊教化,心生畏惧仰慕之情,好是不好?”

嵇康也是神仙?他可是被人砍了头的,不过好像关羽也是成了神仙,同样被砍头,嵇康为什么就不能做?甭管关羽的事迹是否真实,可倡导的毕竟还是忠义,让人景仰而生向慕的,的确也是好事。

王钦若笑道:“看来三郎对神仙之事不甚了了,便轻言不信,亦是轻率。”

这话说的对,不调查就没发言权的,在李清的印像里这世人一说神仙可都是些飞来飞去的,法力无边,想干嘛就干嘛,却没想到那些人在世人的心中也是神仙,这可是民心所向,是因为他们的事迹深入人心,这样的敬仰可真没什么不好的。

王钦若轻声道:“教化万民,岂是圣贤一语蔽之,民心所向,方是正途,且神仙之论并不如那些腐儒所言皆是怪力乱神,而是养生、怪病各行其道,至于长生、飞升亦是古来便有记载,奈何后人不知其道罢了。”

李清这话可没敢接,孔孟之道独做一家之言李清不赞成,可飞升啊,长生之类的,李清也认为是虚妄,这神仙么,也就是个心理寄托罢了,于人在困境中多一份期望。可飞啊飞的,李清可不信,何况又来长生不老?

见李清并不附和,王钦若轻笑一声道:“莫非这世上之事三郎可敢称通晓?天多高地多厚?盘古开天地时,境况究竟如何?”

李清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地多厚也许还真知道,不过世上却有许多不解之谜,到了号称科技昌盛的后代不是也有很多不能解释的现象么?比如不明飞行物的,虽然真真假假的众说纷纭,可中国几千年前便有明文记载,叫做“浮搓”,连苏东坡也是见过的,还赋诗为证。后代人也许喜欢空口白牙的乱说,可要说咱中国古人那么多的记载都是编造,李清可不这么认为,把那些未解之谜当做神仙事迹来对待,好像也说的过去的。

不说李清正满脑子浆糊的理不清个头绪呢,王钦若又问了,“听闻三郎所言,若是你那风筝改进后,便可任意飘荡,是也不是?”

李清随口接道:“是,不过这人可是要专门训练过,而且飞得多远,还要看风向的。”

王钦若一笑点点头,脸上露出会意的神色,“庄子曾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飞果然是要御风而动,今日方知不曾欺我也。”

这个好像有些不一样吧,李清要是认了,好像有蒙人的嫌疑,于是轻声说道:“飞不了那么远,也飞不了那么高的。”

王钦若大声笑道:“修仙修仙,这诀窍便在一修字。不能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乃是你修行未到,若是功夫到时,自可青云而上。”

那是,咱要能做个阿波罗飞船出来,月球也可去的,那可是三十八万公里,九万里算什么。不过李清觉得有些怪,总觉得王钦若的话似对也不对的,脑子晕的很。

王钦若又道:“若是三郎改良出来,似我这般老朽,可能随意御风而动么?”

这李清可吓了一跳,滑翔伞就在后世里也被称为极限运动,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像王钦若这个年纪,就是不病也是不适宜的。李清喏喏地说道:“王相爷怕是力有未逮了,不过要是令公子勤于练习。想必应该可以做到。”

王钦若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失望。还很是兴奋,猛点头道:“果然,修仙之道先需修身。无奈老夫年事已高,今以养生为念,若是早些时日,便与三郎修这飞升之术,也是快哉。”

这一坠入神仙梦里,便什么都往那上面扯了,早些时日,我李清怕还是开车日日追讨欠款呢,你上哪飞去?养生?那仙丹还是快别吃了,李清正准备开口劝上几句呢。这可是答应人家王六公子的。

王钦若却盯着李清笑道:“三郎原是修这飞升之术,只是尚未大成,日前只是小试而已,若是大成之日,便如庄子所言亦非难事!”

出了相爷府,李清还是有些不很明白,敢情被上了一堂神仙课,作为一个千年以后的无神论者,被个病老头给忽悠了。心里还有些不甘的,而且人家最后还是认为仙丹是有用的,李清又不懂医术,没说服力啊。

关于神仙的论调李清若还有些不服,可人家帮自己摆平眼前遇到麻烦,倒是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在仙丹的问题上迂腐,人家王相对于官场之道,那可是行家!李清不过是在修飞升之术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谁说是妖人,不服的话找老子、庄子讨论去,至于李清现在的飞法可不像前人描叙的那样,这就更简单了,那么多神仙,法术不同当然修行的路数也不一样的,还有飞得不怎么高,简单了,李清道行还不够而已。

所以李清现在只能算个半仙,李半仙?这名号其实也响亮的,李清已经会赶马车了,要是时运不济的以后靠这名头帮人算算卦,卜卜前世今生,也算是多了门吃饭的手艺,怕是大容易饿死了,咱大宋可是虔诚人多。

早上出门还是李三郎,回家的时候俨然半仙,这修行的进阶不能说不快了,人家王相爷才是考虑问题周到的,不是三郎府上现就居住着两位仙长么,那肯定是有道行的,别窝在家里,有什么法术的赶紧上外面卖弄去,只是一定得说是居住在水云庄的。

敢情人家王相爷也知道什么叫招摇撞骗,这也不奇怪,天子好神仙这么多年,那王钦若也在边上推波助澜的,想靠这手段发达的人肯定不少,自然要先走这王相的门子,想必王钦若见的也不少。只是按说是个清醒人了,怎么对仙丹毒药就这么爱不释口呢?

李清回来把情况这么一说,谢大娘丝毫不以为意的,早就料到一般,反而取笑李清道:“究竟还是不大稳妥的,三郎还是买舟海外的好,想必这瀛州篷莱,三郎必知在何处,这仙山幻境如何不胜过汴京这等凡俗之地?”

死丫头,取笑我,哼,我可还知道一种新舞蹈,抱着根钢管跳啊跳的,很是有魅力!现在还偏不告诉你!

既然没事了当然无须往海外跑了,航海莫非好玩么?我李清可是要晕船的,再说那新大陆现在怕是印地安人的天堂,会不会被他们吃了尚且不说,估计建设起来也很麻烦的,咱现在还是赖在大宋比较好,等人家建设好了再去不迟。

至于这滑翔伞么,暂时不用再去招揽游客了,也得让慕容一祯他们歇歇不是,不过事情要做的就很多了,耽误这么多天没做的烟花可要快点筹备起来,李清出了内院,到前厅把慕容一祯、安小哥和妙玄全给叫来了。

“公子,莫非是这大风筝惹了非议么?那些人如何这般好歹不分,有本事他们也弄个飞上天去!”最想不开的反是张管家了,人家才得意那么几天,很有些不过瘾。那些学子们围着他软语相求的想坐上滑翔伞,很让他有成就感的。

“张管家,别再说大风筝了,王相爷已取了个名,叫做‘逍遥游’,正上奏本请圣上正名呢,若无意外,怕是要做个更大更好的请皇上试试。只是一般人怕无福消受了。”李清笑嘻嘻的说道。

一大早便吩咐把滑翔伞收起来,并且还要说庄上没这玩意,不用多解释,慕容一祯和安小哥他们也知道肯定是惹事了,看着李清心里还都担心呢,见李清这么一说,那肯定是没事了,而且没听见么,还要给皇上做一个!

瞧着大家准备欢呼呢,李清手一压,低声笑道:“先别到处张扬。

这正式文告还没下来,只是先预着罢了。慕容兄,这白腊杆还请费心多弄些来。张管家去清点库房,看看上好的丝绸还剩多少,若是所剩不多,速去采买,记住,可要上好的。安小哥,这精制硫磺、硝石之事你速与妙玄道长做个交接的,道长有另事相托,怕是不得闲弄这个了。”

给皇上做事情,对于普通老百姓那可是天大的面子。张管家还没等李清说完呢,答应一声便跑出去了,厅中的四人都是相视而笑,得,别说不张扬,老管家这么一出去,别担心,方圆几十里的明早便都会知道了。

毕竟都是自己人,李清得了彩头大家都高兴。要是皇上真要坐上“逍遥游”那肯定就是慕容一祯露脸的机会到了,李清还要慕容一祯规范一下操作细节呢,慕容一祯拍着胸口笑道:“李兄放心,这几日也摸索出不少门道,若真是为圣上牵引,保证万无一失。”

这可不是信口乱说的,要让皇上坐在上面掉下来,可是全庄人都玩完了,跑都没地方跑,可瞧着慕容一祯信心满满的样子,李清多嘱咐也是多余,说真的李清自己还比不上人家清楚门道呢。

妙玄在边上微笑着一直没出声,见李清说的差不多了,方稽首道:“未知李公子有何吩咐,但请明言,若是贫道能尽一份薄力,必不推辞的。”

确实不能推辞,道长,现在咱俩可是同门师兄弟了,只是道长修养气之道,而我李清修的是飞升而已,不过支着人家出门去招摇撞骗,总是不大好开口。

见李清沉吟不语呢,想是有为难的地方,妙玄笑道:“公子但说无妨,方外之人原不计较些得失,只是贫道也想见公子所言能于天上任意遨游的,若是能为此尽心,亦是所愿耳。”

这可是你说的,我说仙长啊,你会些算命打卦不?不会?看风水呢?就是能变几套魔术也行啊。

等妙玄明白李清要他干什么,不由哑然失笑了,不就是宣扬一下你李清和道家渊源深么,哪用得这般不上台面的手段,妙玄朗声笑道:“公子多虑了,好叫公子得知,我终南养气之法亦是世所推崇的,就是京中也是慕名者甚多,只是养气之道,着重专心一至,虚而待物,清静无为,所以并不与俗世多勾连,观中虽香火不旺,但吾道大行,明日我便与师妹同赶京城,于道观中坐而论道,必不叫公子失望。”

这可喜得李清弓身给妙玄施了一礼,和人坐而论道那肯定比弄些小把戏强,咱不小心也有了道行的,要是留个招摇撞骗弄幻术的名头可不大好,怕是以后文人都要斜着眼睛看我李清了,特别是一说到妙真,李清心里还有些愧疚的,因为自己觉得人家可能会什么邪术的,在庄里住了那么久,可一直是敬而远之,还嘱咐若英都不要和她多打交道,这会子倒要麻烦人家了。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罢,后世的武侠书看多了,总以为有些什么摄心术啊,媚术什么的,人家在庄上可一直不假言笑,平时待在房里轻易不出来,宝相森严的比大闺女还大闺女,别是当初看错误会人家了。

这一安排完了,忽得李清发现又没自己什么事了,这样好,咱道家文化果然博大精深,“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混吃等死也是有理论根据的,像咱这样的人,就该和美女们整日价暖昧才对。

理想总是要破灭的,这一次不过是破灭的快一些罢了,一回到内院里,就发现若英在磨墨,云三娘在铺纸,而谢大娘手提墨笔正在写东西呢。一见李清回来,谢大娘笑道:“正好,反正三郎左右也是无事,那些曲子妾身还真记不大周全,快快过来与我将那些曲谱全录下来,这下秦时楼又有新曲子了。”

唉,还真是左右无事啊,不过要记曲子也成,记完了咱再跳舞好不?我还会好多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神仙不过如此

烦,人多,吵得很,应酬太多,没有懒觉睡。

早上其实照样可以赖床,像以前一大早的,香香的老婆抱着,窗外的鸟儿叫得再热闹,也是个情调不是,而且偶尔开开窗,并不担心那些带毛的家伙把春光看了去,再说即便看了,鸟儿也不会到处说。

现在就不同了,一大早窗外就是马蹄声、欢呼声,叫人还怎么睡觉?即便若英陪着温存,可外面热闹得像个菜市场也影响亲热效率啊,当然,偶尔来这么一次还是很刺激的,天天就不好了。

而且窗都不能开,因为李清早就告了病不能出来陪客,所以他现在乖得像和小媳妇似的,好几天没出垂花门了。

都是些什么鸟人,八杆子打不着的,递个名刺后就公然在园子里乱串,连安小哥都在李清面前投诉了,园子里新栽的花这会子全成花泥了,起房子的工程也被迫停工,木匠都改行做了门卫庄丁,不过人手还是不足,特别气人的是,附近几个庄子已经把集市开在水云庄门口了,连本来在虹桥摆摊做生意的都过来了不少。

精制硝石、硫磺的全停了工,慕容一祯带着那班延州兄弟现在也是累得不行,你说天天从早到晚的骑马能受得了么?连喝酒都没力气。

整个庄子里神采飞扬的就只有张管家一个人了,还老成持重呢,屁!十年的话还没他这几天说的多,安小哥可悄悄告诉李清了,如今张管家再不是以前见了个侯爷就哆嗦的老头了,上次人家太学里的学子过来给他行了一礼他连回都不回,见了翰林说话居然还自称老朽,好么,再这么下去,下次怕要自称老夫了。

李清也把张管家叫过来,本想叮嘱这么几句的。做人还是低调的好,可一看人家老头那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做人下人做了几十年,看谁都得陪小心,这会子有机会抖那么一下子,给人泼冷水也不大好,再说李清也真是烦了那些人了。由他吧。

自己在房里闷出个鸟来,外面却歌舞升平,不用说,这肯定又是太学的学子带着青楼的姑娘来踏春了,不知道咱和太学有仇么!现在那些学子们偏还都说是张先的同窗、同乡、同好了,幸好没人说是张先的同志,否则李清肯定借故发飙轰了出去。

没法,谁叫咱大宋有这个习俗呢?

其实李清早就不耐烦了,不过若英可告诉他了,每年春暖花开之际。咱大宋别说那些文人墨客、才子佳人了。就是普通百姓也喜欢上郊外踏青,汴京城里人多地少,很多官儿都在郊外置地修园子。假山莲池、亭台楼阁的争奇斗胜,每到这个时节,一般都把园子向外人开放,供游客赏玩,这也是咱大宋的一件雅事。不是有句话叫做主雅客来勤么,所以,谁家园子里的游人多,还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若是人家慕名而来,闭门不纳那可是不合规矩的。众口烁金之下,这名声可就完了。

所以水云庄的园子现在是一个大公园了,最多的时候怕不挤进来有上万人,这还不算上院墙外面的,别说那些花给踩成了花泥,没把树都踩成树泥就不错了。这两天好点,人少了很多,只是来的人还带了酒食,这不连姑娘都叫来了。幸好现在没易拉罐和塑料袋,否则光搞卫生就不得了。

当然人家不是来看花的,水云庄里连很多楼阁都还是半拉,这罪魁祸首只能是那滑翔伞了。

老实说李清并不是太满意的,首先这滑翔伞做的有些大,升空倒是很容易,马儿轻轻一拉,滑翔伞便腾空而起。可大也有大的麻烦,重心很不稳,别说就李清这块头了,就是慕容一祯也不够分量,这一压不住分量,伞就容易乱飙,没奈何李清只好在下面加了个吊椅,还特意做得又宽又大。

其次,严格的说这还不叫滑翔伞,还真只能算个大风筝,不仅像风筝一样中间有个绳牵着,连翅膀的两边也都系了绳,都各自让人牵着,这当然是李清心里也不太有底,毕竟还是安全第一的好。飞的也不甚高,只不过二、三十米。

这玩意要放在后世,别说那些玩伞的人看了要笑,即便是普通人怕也不是很看的起,这算啥,连游乐园的热气球也比这飞得高,而且飞行的距离也不远,毕竟园子大也有限,可要放在大宋年间,那可是惊世骇俗的了。

空椅牵引飞了一次,第二次李清便坐了上去,虽然慕容一祯和妙玄没有开口阻拦,不过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得出很是担心的,李清只是笑笑,满不在乎的吩咐慕容一祯将马跑起来,只是不需要太快。安小哥就不同了,他对他家公子那可是绝对有信心。

不过瘾,只飞了二百来米,而且四平八稳的,一点都不刺激,比起后世里在海边玩的摩托艇牵引滑翔伞差远了,速度也慢,前面是两匹马拉着,翅膀两边的绳子那只是起稳定作用的,虽然同样是两匹马牵着,可对速度丝毫不起作用。

后世里人家连月球都跑上去了,这个算什么,李清觉得很平常,可别的人就不这么看了,李清落地之后,慕容一祯和妙玄都紧张地围上来,盯着李清的脸上看,怎么,就这么飘了一下,莫非我脸上就长了朵花不成?

妙玄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可无恙否?”

瞧人家紧张的样子,李清倒失声的笑了,怎么无恙,有痒的很,要不你给我挠挠。

本来李清落下来时,庄里围观的几十号人都是鸦雀无声呢,这时候见李清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突得一起欢呼起来,倒把李清给吓了一跳,敢情人家都担心着呢。

伞翼要改小,否则人根本压不住重心,要是脱离了绳索在空中容易翻转,更谈不上利用重心的改变来控制方向了。李清还在思索怎么改进呢,慕容一祯凑上来,很有些腼腆地冲李清抱拳,呐呐问道:“公子,请问一祯可否也上去试试?”

行,怎么不行,这玩意四平八稳的,只要坐上去自己别往下跳,啥问题都没有,翅膀的两边还有绳索牵引,估计就是在上面乱蹦也没影响,李清随意的挥挥手说道:“有兴趣都可上去试试。只是安小哥,狗儿年幼,怕是你抱他一起坐上去才好,另外若风,若是你也想上去试试,叫慕容叔叔为你身上系根绳索才行。”

这话一说,人群就炸开了,虽说飞得并不怎么高,可毕竟也是上天啊,而且公子说都可以上去试试。都是齐声欢呼起来。三皇五帝到如今,可有几个人能飞上天?

特别是慕容一祯平安无事的从伞上下来,大家的兴致可就更高了。

还行,毕竟都是自家兄弟,虽然争抢,可并不为这个打起来,妙玄在边上很有些怅然若失,其实飞上天就这么简单,不过一个大风筝而已,道家神仙梦也该醒醒了。

李清笑道:“这飞升之事怕也不过如此罢了,道长何不亲自试上一试?”

妙玄看李清并不做声,只是弓身施了一礼。见人家出神呢,也难怪,要是平常人借助个工具便能飞上天,那么神仙又有何出奇?要是神仙不出奇了,那么道家又拿什么吸引人呢?这打击是够大的,李清也得体谅人家才是。

若英带着帮小丫头们远远地看着,见李清过来,欣喜的迎上前来,还是女孩子好啊。那班龟孙们只顾着自己也飞上天,就没几个拿崇拜眼神看看咱的,李清很是受用,丝毫不避嫌的当众牵起若英的手笑道:“这有何出奇,下次便做个更好的,若英,我带你一起飞上天,还不和这个一般,想飞往何处便飞往何处,你说可好?”

能这样飞上天已经是耸人听闻了,这下庄主还说可以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并且带着夫人一起飞,那班子小丫头都惊呼一声,大多口都合不上,看李清的样子不谛看神仙一般了,很受用,特别是若英这小妮子居然当众贴了上来,难得,这感觉真得不错。

一个小丫头乍着胆子问道:“公子,只是这……”她手指着远处那滑翔伞,没法啊,也不知道该叫那玩意一个什么名字才好,“敢问女子也能乘坐么?”

有什么不行的,李清笑道:“连狗儿亦能上去,为何女子不行,你们也别和那班粗鲁汉子争抢,等他们都试过了,便让你们也上去就是。”

女孩子叫起来,确实比一群男的听起来感觉要好,当然,要是冲上来献吻就更好,虽然不是动啥歪心眼,可成就感怎么也大些。

晚饭李清特意是和慕容一祯他们一起吃的,一来问问飞上天的感觉怎么样,二来么,也亨受亨受被人崇拜的感觉,可惜,只有张管家知道怎么崇拜李清,态度恭敬了许多,其他人都自顾自的兴奋,个个大谈自己在天上的雄姿,这男人就是缺心眼,没女孩子贴心啊。

妙玄闷了半天,忽然出声问道:“听闻公子曾言,此物亦能改进,不知还能如何?”

李清笑道:“正是,下次做个无需绳索的,只要稍加练习,到时随心所欲,就是一飞百里亦是平常。”

能飞百里?妙玄神情一震,还随心所欲,只要稍加练习,这不真的和神仙一样了?妙玄之前自己也坐上去试了一下,虽然和道经里所叙白日飞升的神仙有很大差别,可毕竟也算是飞起来了,难道是平常人也可以和神仙一样,还是神仙亦不过如此呢?

第二天一早,连园子里的女孩子也都上去试了一把,李清还真没为安全问题操心的,才离地不过二十来米,翼展都有十米,就是一个倒栽葱地掉下来,人也不会有大碍,况且两边还有绳牵着,李清只是吩咐慕容一祯要注意安全,别的倒也不多说。

只是若英没有去试,偎依在李清边上,还不避嫌疑的主动握着李清的手,反正庄里人也看惯了,咱家李公子还就爱这调调的。李清问若英怎么不去试试呢,若英轻声对李清说道:“便如相公所言,妾身还是等三郎带我罢,无拘无束,就是飞到天边。若英也必跟从的。”

飞到天边?这个难度比较大,就是上哪去偷台发动机来,又上哪去找汽油呢?当然明白若英只是个比喻罢了,李清笑道:“好,等过些时日,便再做一个更好,界时若英便随我飞上天。”酣慨第二天狗儿还嚷嚷着要再上去试试,没法。庄里人多啊,小丫头们也要玩呢,一次便要动用四匹马,到了终点还需要再将滑翔伞抬回来,所以还真没几个人能试上两次的,狗儿很不满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年纪最小,一点照顾都没有,这些人可真没风度。

可不管什么年代,流言永远是以极快速度传播的。没有网络和手机也一样。

小丫头们还没轮完呢,安小哥就向李清禀道王德显来了,李清忙吩咐快请。心里也不是太奇怪,人飞上天在这年代也算是大新闻了,作为好朋友怎么不上门来瞧瞧。可安小哥告诉李清,现在庄外可有好多人在围观呢,不少人递帖子上来,要求进庄观瞧,李清也没介意,看看就看看吧。

王小将军照例上来便是一拳,口中嚷道:“好你个李三郎,这般大事如何不叫人来通报一声。不就是换你几匹马么,怎地如此小气!”

跟来的还有几个贵介公子,都是赛马时见过的,李清一边含笑招呼一边辩解道:“非是李清隐瞒,只是此物还需改进的,因此便没通知于你,可不是我小心眼,只是你上次应承送与我的宝剑,如何不随手带来。”

王德显一挥手。“且休多言,快带我前去看看,听人言道我尚不信,人如何能飞上天的,适才于庄外还真就见着了,现下可是心急得很,别拿宝剑的事来烦我。”

听这口气肯定是要赖帐了,不过宝不宝剑的,李清还真不太在意,不过拿出来转移话题罢了,反正拿来也没有用,见王德显一行人急不可待的样子,李清笑笑,便带他们去了园子里。

园子里现在人可就多了去了,谁要李清吩咐安小哥放人进来的,其余的小丫头都躲回内院里去了,只剩滑翔伞上的这么一位了,到底是女孩子啊,上千双眼睛这么看着,很不自在,不过人在天上,要躲都没法,直涨得脸通红,好不容易等落了地,一溜烟便跑回内院去了。

“女的?”等到园子里,王德显才看清飞在天上的一个女孩子,眼睛瞪得有鸽子蛋那么大,嘴也张开半天没合上去,“你让一个女子飞上天?”

不就是个玩意么?玩玩而已,为什么女子就不行?同来的几个贵介公子也是面面相觑,知道李三郎风流的,平日待女子就不同,只是让女子飞上天,这也太……有些出格了。

李清才懒得和他们辩论这个问题,反正和这班大老爷们也说不清,咱古人一直也是以孝为大,虽然也有三从四德,说什么夫丧从子,但是侍奉母亲还是很恭敬的,这母亲不也是女子么?怎么平时一说起女子就有偏见呢,矛盾的很。

李清笑道:“如今正得闲,想试的人也很多,小将军若也想试试就请趁早,你管李清让何许人上天呢。”

果然有得玩才是正经,其他几个公子还在为李清让女子上天而摇头呢,王德显却是急不可奈的冲滑翔伞跑去,生怕有人抢在他前面了,瞧着王德显火急火燎的样子,李清在后面哈哈大笑,这玩意是我的,我让谁坐就让谁坐,你急个什么?

看来玩具的魅力还是很大的,同时飞上天还是很有震撼力,虽然离地才不过二、三十米,都试过那么一次后,这几个完全忘了之前还对李清横眉冷对来着,个个笑逐颜开。

酒席上推杯换盏之际,王德显问道:“三郎适才言到还需改进,不知这改进之后,却是如何个境况?”

李清故意卖关子的反问道:“王小将军不妨猜上一猜。”

王德显还没说话呢,边上捧日军都指挥使的公子抢先说道:“必是飞的更高些。”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大声叫道:“肯定飞得更远。”看来两百米的距离没让他过足瘾。

见李清微笑不语,想来这些都不在话下了,王德显沉吟了一会,有些犹豫的说道:“莫非便无需那绳索了?”

李清笑着点点头。

如果连绳索都不再需要,那不真是人在天上飞了!现在能让人飞上天,虽然也是很震撼,毕竟还有个风筝的样板在那,若是绳索都没有,哪又怎么能飞上天去?

不过这几人对技术问题不大感冒,只对结果有兴趣,见李清点头附和了没有绳索一说,捧日军都指挥使的公子脑子转的快些,愕然说道:

“若无需绳索牵引,岂不是可以到处飞?”

李清再点头,这席上的人可就发起呆来,现在可没人怀疑李清言下有虚了,到处飞,我的妈啊,岂不是要变神仙!

第一百六十一章 逍遥游

偶尔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泰山崩于前而神不变”的洒脱,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当门丁跌跌撞撞的跑来向李清禀报全庄都被官兵围住了的时候,连一向从容自若的谢大娘都慌乱起来,李清也有些诧异,可他要是和几个女人一样惶恐,那就更让人家六神无主了不是?

这时候李清正带着谢大娘、云三娘和若英参观未竣工的小楼呢,虽然未竣工,模样已是大成,也是斗拱重檐翼翼,纤巧娟秀带几分江南风韵,只可惜此楼不是建于汴京城内,无由体味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了。

听的庄丁这么一报,李清快步走到阑干边,只往庄外扫了这么一眼,便浅笑的北道:“你可问清楚了,来的便是围庄的么?”

那庄丁小心的辩解道:“小的见他们一到庄门,便分兵两路将庄前庄后都围上,因此小的便急急过来禀报,并不曾未得详细。”

这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不见几个丫鬟都是惊慌失措么?连若英都是小脸惨白的,她可是经过一次抄家了,一听庄子被官兵围上,莫不又是来抄家拿人的?

李清对庄丁笑道:“莫要惊慌,下次需问清缘由再来禀报,如此惶惑不安成何体统。”转身对谢大娘、云三娘笑道:“且与若英依旧游玩罢,无事的,又不曾做得亏心事,所惧何来,待李清去问个明白。”

说完,施施然带着庄丁下楼去了,不知道云三娘和谢大娘有没有觉得他李清很有福祸不惊的六朝风骨,不过身后的庄丁对李清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瞧咱们庄主,家给兵丁围住了,却一点都不担心,连走路都是慢悠悠的。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虽然在楼上只扫了一眼,庄外的兵丁果然是多,怕是有一个指挥,可打的是骑捷军的旗号,他李清算什么角色?

拿他李清,只需一皂吏而已,何须动用军队?再说了,要拿他也不应该派骑捷军来。京中十万禁军,骑捷军算老几?而且很多人都知道骑捷军和他李清可是有几分亲近的,要拿人不怕走漏风声?

当然,要不是与王钦若见过一面,心里有了些底,估计李清这时候慌得也不比小丫头们强得了多少。这怕是王相爷的奏章起来作用,叫人来下圣旨的吧,如今咱也要给皇帝当差了。

很遗憾,没有想象中的排场,更没有宦官拿出张黄绢来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清出来的时候可不是有意走这么慢的。人家在思考呢,在接旨该用什么礼节呢?咱不会啊,这跪还是不跪呢?照规矩该磕几个头才好。

谁知道全是白想。哪有个屁仪式,连和带队的陈全都只点头一笑,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呢,一个面沉似水、板着副死人脸的官儿就叫李清赶紧入内说话。

这是做贼还是搞地下工作?要是想不招人注意你带那么多兵来干嘛?连陈全都没跟进来,一来到前厅那官儿都没怎么搭理李清,而是反客为主地四下张望一番,然后转身便吩咐李清道:“自今日起,庄上诸人戒斋三日、沐浴,无关人等不可随意游走。”

为什么?

那官儿冷冷一笑道:“你李三郎费劲心力,想必等得就是这一天。莫非仍诈做不知缘由么?也太虚伪了些罢。”

妈妈的老子知道又怎么样?但我可不是有意的,不是你们吵着要杀我的头,我用得着去走门子么?虚伪?你这副正人君子嘴脸才叫虚伪!你敢说自己没喝过花酒没叫过姑娘?

李清也是冷冷回道:“缘由李清却是不知,还请明言才是,这位大人带这么多兵丁围庄,但有吩咐,李清乃一介草民,不敢不从的。”

边上随行的另一名官员,此前笑眯眯的一直没出声。这一见二人一言不合就乍起纷争,赶紧出声圆场道:“二位不可起意气之争,都是奉皇差办事,还是携手同心的好。”

李清也是故做惊异道:“二位大人既然是奉皇差办事,可有旨意?就是开封府的官文,草民也不敢不从,所为何来还请细细分说,草民也好尽心办差。”

那位一脸正经的官员拂袖一甩,哼了一声,却是转身离厅而去了。

见那人走远,李清怪声笑道:“曲大人,如今可是高升了罢!端得好威风,却带兵来围我庄子,从前的一点情分,现下可是休提了。”

这官儿可是老熟人,李清被冤成盗贼关在开封府里,这曲大人就是审案之一,为李清脱狱帮了不少忙的,若英为李清击鼓鸣冤也幸好碰上他,所以秦时楼为李清出狱压惊时也请了他。

哪怕平时打的交道不多,只要一同喝过花酒,这交情就会直线上升,所以李清没和他太客气,太客气可就是显得疏远了,果然,曲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双手一摊,苦笑地对李清说道:“莫言高升二字了,品秩倒是上去了,可偏偏调往礼部,日日价对着那班循礼而动的君子,可是苦煞我也。”

礼部?李清也有些想笑了,这叫苦果然是情有可原的,这当担着教化万民责任,怕是秦楼楚馆不能随心所欲的逛了罢?

谁知道曲大人笑道:“若是三郎相请,不相干的,只是礼部乃一清水衙门,进项少,比不得开封府,若靠自家俸禄,想进秦时楼那种地方可是难了。”

这才像人话,甭管内容高尚不高尚,总之是真话,那些口不对心的,别管说的再冠冕堂皇,那也是屁话!这可不是李清一定要钻牛角尖儿,自汉朝确立儒家文化的正统地位以来,天下学子莫不尊崇,孔曰求仁、孟曰取义,可几千年的朝代更替里,但凡遇到国破家亡的时候,舍生取义的圣人门徒又有几个?那他们平时说的算什么话?

当然这牢骚李清可不会对曲大人去发,只是李清有些奇怪了,知道人家来的目的肯定就是让李清为皇帝做个大风筝也过过瘾罢了,可为什么要带兵来呢?怎么一道公文都没有?并且刚才那个官儿算怎么回事。

明显的就是不合作态度么,这样能办好事?

曲大人却抱拳连声叫李清别去计较,那个官儿可是个御史,河东周家,世代书香门第,对李清弄这种奇淫机巧之物很是不屑的,他认定李清就是奸滑逢迎之辈。本来这事是礼部的职权范围,可人家周御史主动请缨要来督办此事。刚好圣上这几年也给那些假冒的神仙弄得很是丧气,连当朝老相寇准都在祥瑞上做假,生怕这李清也是个招摇撞骗之徒,要是最后这“逍遥游”飞不起来,皇帝老子的脸到时候往哪隔去?

所以周御史这一请缨,皇帝就照准了,有这么个不信神仙的圣人弟子把把关也是好的,既然心里没准,当然就不会明旨发下督办此事,调军队过来封锁的意思也是个遮掩。万一不成功也省得众口宣扬开去。

李清笑道:“曲大人无须过虑了。李清已有准备,只是此事若成,怕是曲大人又要加官进爵了罢?到时候如何谢我?”

这曲大人接了这差使自己也满心忐忑不安呢。正要找个机会私下的摸摸底,虽然李清的滑翔伞能带人飞上天在京城里是传开了,可毕竟没亲眼见过,这人言不可尽信,怕是夸大几分也是有的,何况皇帝如今还病着,李清做的这“逍遥游”真能平安的把圣上带上天?要是没把握还是早点问清楚的好,一来可以找想借口推搪过去,二者他曲大人也要想法脱身,为这个事情受挂落丢了官可是不值。

可听李清这么一说。不但早有准备,口气还是满满的,要是真要成了,这可是现成的功劳,督办得力是跑不掉的了,曲大人喜道:“我还正为李公子忧心此事呢,若事不成难免要降罪于你,却原来公子早有准备,可是胸有成竹?”

李清笑着点点头。这曲大人果然厉害,为我李清忧心?担心降罪给我?你有那么好心么,不过是担心自己受牵连罢了。

李清这么一点头,曲大人可来精神了,抱拳笑道:“如此便即刻动手罢,人手不够尽可唤庄外的兵士帮忙的,那围庄也只是意思而已,若有所需,李公子尽管吩咐,下官……本官无有不从的。”

李清笑眯眯地拍拍曲大人肩膀,“现下李清腹中饥饿,欲置酒席听听曲儿,不知道曲大人可否不辞辛劳,陪陪在下如何?”

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事的,大家各司其职就好,可只要有了某些人,这事就特别多了起来,但往往这些人还不自量的,添了一大堆麻烦还自认劳苦功高,若实在没什么功劳可言,便说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简直是屁话,霸做官位拿着俸禄却什么事也做不成也有理了?占着茅坑不拉屎也是一种罪过,莫非你放几个屁后还腆着脸说自己其实蹲的也很辛苦?

御史周大人看不惯李清也是很有原因的,因为李清日日与曲大人钦酒做乐,连指挥使陈全也叫上,完全没有个勤劳王事的样子!而且还不叫他一起,这简直猪都不能忍!于是他就要找碴。

这世界做好一件事情不容易,可在边上找碴却不难,就像后世牛皮哄哄的比尔盖帽一年拿出几十亿美金来开发软件,可黑客攻击它却花不了几个钱,甚至连水平都不用太高。当然,圣人门下弟子怎么都要高尚些的,人家找碴都要冠冕堂皇的多,绝对不怕警察抓。

有了之前的样板,其实再做一个也不难,无非是个皇帝做个大一点、好一点的罢了,李清改了点图纸,巧匠们心里也有数,材料都尽好着用,一个大风筝而已,能有多麻烦?

切,这才是李清没见识呢,麻烦多着呢!

首先周御史便提出要戒斋三日,这可是给圣上做东西,天子懂不!那可是君父!要是不表现的畏惧就叫目无君父,和造反同罪!李清忍了,反正他是不戒的,让那几个木匠戒吧,至于庄里缝伞翼的小丫头们戒戒也行,伙食太好了,年纪小小的便有横向发展的趋势还是不大好的,不符合李清的审美观。正好趁机减减肥。

沐浴这是好习惯,李清就双手赞成,可居然要求制作现场要用清水洗三遍,李清就很有些恼火,这可是泥地,洗了后还能干活不?要不你上皇宫里给我弄点金砖来?

更气人的是周御史居然提出白蜡杆是低廉木料,不合天子威仪,要换成紫檀或者乌木。还举出《周礼》做引证,李清很有些想打人,你这不搞破坏么,紫檀死沉的不说,而且韧性还不够,这要是被风吹断了,皇上从上面掉下来你负责么?怕是砍我李清的脑袋罢。

至于在伞翼上面要绣多少条龙,丝线该用多少颜色这个倒算了,本来也想图个好看的,反正若英边上支了招。内胆还是用棉布。只不过外面再罩一层丝绸罢了,爱怎么绣怎么绣吧,可周御史得寸进尺的提出这伞上安放的座椅不合礼数。天子的龙座可是“须弥座”,雕多少条龙还是小事,可要按那尺寸长都有两米多,还得是檀木,这重量怕不得有半吨?李清要有本事把这个也弄上天,周御史得想法弄台发动机来才行。

让李清更憋气的是还吵不过人家,你说什么气动原理都没用,人家会背好多《周礼》、《尚书》,动辄就是尧典如何,禹典这般。而且旁征博引,连司马迁的《史记》都搬了出来,反正都是圣人的话,反正圣人都是对的,一句顶万句,句句是真理!说的李清直在一旁撸袖子,要不是陈全在边上扯着又猛使眼色,没准李清扑上去就掐死他。

还是曲大人会揣摩人意,他把李清支开自作主张的设了酒宴请周御史喝了两回。怎么劝说李清就不清楚了,反正喝了两次之后周御史态度便好了很多,再说李清庄上女孩子弹的曲子也确实好听,更重要的是,周御史现在有些怕李清了,因为每次都是恶狠狠的盯着他,据说这个李三郎最初就是在宏毅寺扬名立万的,绝对是个野蛮不通教化的,和契丹人有的一比,他周大人可犯不着一般见识的,有辱斯文!

李清当然不屑与周御史同桌喝酒,他还找曲大人要酒钱,曲大人不接这个话碴,反说起楚云馆新收了几个金陵小姑娘,听说风情万种的,只是礼部官儿油水不够,不如李三郎哪天抽空带他也去逛逛?反正知道你李公子可以吃白食的。这些话很成功的转移了李清的注意力,弄得李清现在不想掐死周御史,而是想掐死曲大人了。

还好,就是想给人添麻烦也需要有本事,周御史这样的可不算拦路虎,只是个小虱子罢了,最多让你不痛快,即便多方刁难,给皇帝做的“逍遥游”总算是做好了,其实那些巧手木匠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那张龙椅上了,要雕那么多龙,这可叫李清叹为观止。

这个龙椅可是没管周御史怎么说了,要做那么宽怎么保持平衡?李清向木匠提了建议,是按照印像中的西方那种高高的宝座制作的,这样重心也稳,椅子靠背通体雕着一条龙,而龙头就在靠背的最上面。

高高在上也体现出一种威仪,连周御史看了都没再挑剔,龙椅安放在一个带轮子的支架上,这可是给皇帝坐的,总不能像平常人那样一扯就跑吧,皇帝在上面摇摇晃晃那可是失仪的。

翼展十米多地三角形滑翔伞稳稳的立在院子里,伞翼上描龙绣凤,特别是涂了金漆的龙椅在阳光下烁烁生辉,这哪还是什么极限运动的工具,分明便是件艺术品。

好东西就是有震撼力的,这会别说曲大人在边上看得发怔了,连周御史都是瞠目结舌,半晌没敢言语,见李清也迟迟不做声,犹豫半天,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公子,还请叫人试上一试才好,毕竟是让皇上乘坐,可疏忽大意不得。”

不怀疑它能不能飞起来了?不说我是妖言惑众了?李清斜睨了周御史一眼,没搭理他,招手叫慕容一祯等人过来,让他带着那班延州兄弟去试上几次,一开始马要跑多快,最后怎么收绳索,还需要人家去试过才知道,反正没别的要求,越平稳越好。

这个新做的可比以前强到哪去了,看着它一天天成形,慕容一祯和那班延州兄弟早在一边心痒痒了,总算有得试一试了,李清把慕容一祯扯到一边慎重的说道:“这可是你露脸的好机会,可千万要小心才好。”

慕容一祯也是肃容回道:“公子放心,一祯醒得的,定会小心从事,万无一失。”

安排完了,李清便掉头自回房里去了,周御史追上来紧张的问道:“李公子不亲自试试?这如何能放心得下?”

我试?我能有人家精通么?不懂就别添乱,放心不下?笑话了,外行的你操个什么心!李清笑笑,懒洋洋的说道:“若是放心不下,莫若周御史亲自去试试如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高兴一天是一天

“云姐,你甚事都向着三郎了,若英性子也弱,由着他胡来,倘若因之而惹无妄之灾,怕是悔之莫及。”谢大娘有些生气的说道。

云三娘歉意的对谢大娘笑笑,温声说道:“知道小妹也是为三郎忧心,只是此事凶吉未卜的,且休要自家乱成一团才好,且三郎平素便飞扬跳脱,行事也惯自荒诞怪异,兴许人不以为怪也是有的。”

荒诞怪异?我怎么了我,不就是弄个好玩的滑翔伞么,又没有搞什么光屁股的行为艺术,至于让女孩子也坐上滑翔伞,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连狗儿都坐上去了。谢大娘和云三娘的到来,让李清本来很喜出望外的,当然,在这两个妹妹面前抖抖,也是大快人心的事。

结果谢大娘一见面便把李清骂个狗血淋头,说他行事轻率,说他胆大妄为,本来就被说的垂头丧气,云三娘虽是帮他说话,不过就不能给个标新立异、奋发向上的形容词么?就是说他聪明也好啊,荒诞怪异!这算什么。

结果都荒诞怪异了,谢大娘还是不满意,犹自恨恨的说道:“云姐你好糊涂,如今整个汴京都轰动了,如何人家会不以为怪,三郎还让小丫头们也去添乱,落人口实。”

“反正三郎素来便爱与姑娘们厮混,京城里也无人不知,怕是不会于此留难于他,且三郎既无心于仕途,又不精于经营之道,偏还生性爱出新奇,若是拘紧了他,别是闷出病来才好。”云三娘依旧是轻言细语。

“闷坏了?怕是怕三郎会懒散坏了的,且问他多久未曾度的新曲,若是无事,与张先等一帮学子文人吟诗做赋岂不是好?即便与王德显小将军会猎跑马,也是好的,纵若不然。与姑娘们饮酒做乐也是常人之道,奈何要出那般风头?”谢大娘依旧不放过他。

只是这话倒把大家都说笑了,与姑娘们饮酒做乐原来也是正常事啊,咱都早就名声在外,谁不知道李三郎和楼馆里的姑娘最是相挚,只是李清要是敢跑去楚云馆,怕是谢大娘要不依的。

若英躲在一旁窃笑,也不知道为自家相公辩白几句。这感觉很怪,按说若英可是李清明媒正娶的了,平日里接人待物也很得体,就是在庄里的下人面前,也颇有几分主母的味道,可一碰到云三娘和谢大娘在场,却不知怎么若英就像小老婆多一点了。

谢大娘年纪不大,可行为做派分明就是个管家的大老婆,只有她常常对李清口出恶言,还是云三娘好,又帮着李清而且还很温柔体贴。

不过即便是恶言相向。谢大娘可也是为自己好,这个李清心里明白的很,腆着脸嬉笑的走上前。右手还在谢大娘背后轻拍几下,讨好的说道:“且休要着急,如今是祸是福不是尚未分晓么,急坏了身子我可是要心疼的,况且清素来荒诞的,兴许朝中那些个言官么不与我这个放浪人计较也是有的,不是么,谢大……妹妹。”

不准叫谢大娘,怕被李清叫老了去,这个古今一体很好理解。妹妹们从来如此,年华易逝、红颜易老,何况人谢小妹妹还正是妙龄,其他人叫大娘那是个尊称,你李三郎叫是个什么意思?李清“谢大”两个字才出口,人家眼睛一瞪,后面的字马上改成妹妹了,只是这称呼一来有些怪,二来李清改口的情形也太别扭了。谢大娘自己也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了就好,本就是图个开心的,可不也怪谢大娘着急,这两天一过,李清也发现些蹊跷来了,张先带着帮文人朋友自是早早的来捧过场,一边使劲夸李清怎么怎么心思敏捷,还一边吹嘘和自己关系怎么铁,刘胖才子就更加了,当着那么多人一本正经的对李清说不如把这个大风筝就送给他算了,没办法,谁叫李清向慕他的文采呢,他刘胖再熬夜写上几首诗来换好了。

幸好灌了一肚子黄汤后刘胖自己也忘了这碴,否则正心疼白贴了一顿酒席的李清没准就要发飙了,后面打着张先同窗名义来的也不少,还有好些挂了虚衙没正经差遣的官儿也来拜访,不过他们是看的多,真自己跑上滑翔伞去试试的少,陪人家玩完了还要管吃喝,这多了李清就不乐意了,于是便称病躲在垂花门里面了。

咱是赚了点钱,可也架不住这样吃喝啊。

贴点钱倒是小事,反正若英和张管家都认为这是件光彩事儿,关键是除了王小将军带了几个公子哥来过之后,其他有分量的,便一个都没再来了,上次赛马的时候和李清称兄道弟的可不少,如今有了这么大的新鲜事儿居然都不来看看?

别的人不说了,石小公爷也一直没露面,让李清奇怪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发虚的,敢情这风头还真出的有些大了,不过这些担心他倒没去和若英说,不是信不过若英,对自己的家人一贯报喜不报忧,可是李清的习惯做法了,若英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何苦让她也添一道烦心事呢。

所以李清昨天去找了妙玄,反正现在园子里人满为患的,妙玄的精炼硝石硫磺工作也停了,慕容一祯带着帮延州弟兄一天忙着操作滑翔伞,一次就得四个人,争着要试个新鲜的人又那么多,轮班上都应付不过来。

妙玄这几天却是经常发呆,完全没有平时那种玲珑剔透劲了,以至于李清端着壶酒跑到他面前来,他都没起身行礼,淡淡的看了李清一眼,又转头去看月亮了。

初升的月儿才挂上树梢,正值三月半,一轮满月皎洁如镜,李清斟上杯酒递到妙玄手里,妙玄接了也不喝,拿在手上依旧怔怔的望着月亮,忽的出声问道:“这月亮上并无广寒宫,公子可是早已知晓。”

李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那上面不过一个个的坑罢了。妙玄转头盯着李清问道:“如此说来,在公子心里,神仙之事也是虚妄了。”

躲不过啊。特别是妙玄盯着李清的那种眼神,叫李清不忍心去骗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不独神仙,连那佛啊鬼怪的,皆是虚妄。”

妙玄重重的叹了口气,闷声不乐地将酒一口干了,李清见妙玄失落如斯,忙轻声说道:“虽如此,这道家经典上所载之修身养性、固本培元之道亦是不错,且老子所言《道德经》亦是至理名言。”

妙玄也是轻笑一声,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清直言道:“公子无需宽慰贫道,只是这些已不重要了。”虽然脸上挂着些笑容,可分明苦的成分多。

理想或者追求破灭,的确是个打击人的事情,不独老子的《道德经》,就是佛家的那些经典也都有可取之处,可要是目的完全不存在了。那过程还有意义吗?

修道是为了成仙。念经是为了成佛,要是仙佛都不存在了,谁还念经?

妙玄又叹了口气。起身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李清也没挽留,只是幽幽的问了句:“以道长来看,此番吉凶如何?”

妙玄一声长笑:“公子便道仙佛都成虚妄,何以论吉凶?只是这世上,借苍土来做筏子的,又岂独我道门一家。”

也是,皇帝老儿便是自称受命于天的,连身份都是天子。神仙也是在天上飞,佛教里的那些天神啊也是住在天上的。就是儒家学说里,又有多少是拿老天爷在说事,要是普通人借助个工具就能在天上飞,那这天还有威势么?

虽然李清做的滑翔伞飞得并不高,可也算是一种冒犯了,冒犯了老天爷居然没给雷劈,这可怎么办?佛教要人一心向善是不错,可要不整个阿鼻地狱出来,谁还怕呢?与神仙上天对应。自然有个阎宵殿的,宗教迷信一般都是要弄出一套威慑人的东西出来以加强理论的合理性,他李清居然敢冒犯天!

难怪京城里地那些公子哥儿没人来搭理他了,人家等着看后果呢。

所以谢大娘和云三娘这时候来庄里,李清是打心眼里感激的,看来还是她们贴心,管他呢,咱大宋也没哪条律法说不准飞上天吧。

虽然李清一直是强颜欢笑的插科打浑,可几个姑娘们还是看出李清是强压忧虑的在故做欢笑,云三娘借口好久不曾温习新曲子了,怕是李清也荒废了罢,于是抱着一把吉他叮叮冬冬地弹了起来。谢大娘骂完了,这气也消了,见李清其实心里也知道祸福不定的,倒心疼起李清来了,架不住云三娘又一旁怂恿的,还为李清清歌曼舞了一回。

谢大娘的舞,云三娘的琴,这可是私人专场啊,何况若英小丫头也没太避嫌的偎在怀里,这感觉好的很,多喝了几杯,李清也把那些隐忧抛在一边了,管它呢,就算是殿前司的人要来捉拿自己,怕是今天也天晚了,咱乐得一天是一天。

谢大娘的舞的确是不错,裙角翻飞的一双小脚忽隐忽现,李清这会酒可有些高,一高兴自己也跑上去,一个人跳多没意思,咱双人舞好不?

谢大娘跳的正欢呢,猛然李清也凑了上来,谢大娘一怔之下,李清的右手便揽住了她的腰,虽然被这李三郎也不是抱第一回了,不过这一次一点铺垫都没有,上来就给搂着,边上还有云三娘和若英看呢,莫非三郎色心大动了?不会吧,三郎平日可不是这般莽撞啊,你就是想抱也等没人的时候再说啊!见李清左手还想抓自己的手,谢大娘“啊”的一声大叫,挣脱了李清的怀抱,一溜烟躲到云三娘身后去了。

干嘛,怎么这么思想不纯洁呢?咱不过是想跳双人舞啊,瞧谢大娘脸红的,头掩到云三娘身后不敢露出来,这小妮子肯定是想歪了,估计连云三娘都是,否则云三娘怎么也是低着头窃笑的。

切,咱要是想那啥的,啥时候不行啊,什么时候见咱霸王硬上弓过?何况还是当着咱家娘子面!李清一个人站在房中间,很有些不忿,我人品就这么差么。

还是若英好,至少没叫,也没扑过来寻死觅活,只不过嘴张得有些大罢了。李清手一招,笑道:“若英,过来,相公今日教你个新鲜舞蹈。”

一听李清还要教若英跳舞,这可真是新鲜事情,不独云三娘抬起头来看,连谢大娘在云三娘身后也探出脑袋来了,这有人在边上。若英听李清叫她上前还有些迟疑的,李清怪笑道:“娘子,咱们啥没见过,怎的变得羞答答起来。”

过是过来了,可居然自己相公当着别人调戏自己,若英很有些忿怒,恨恨的给了李清一拳,这粉拳还就是比老拳好,不像王小将军,每次打往死里打。生怕人家不知道他饭量大。不过若英要是再配上一句“你坏死了”就更好了,做戏得全套不是?

虽然是自家相公,虽然这相公早上经常不消停。不过当着别人的面揽腰牵手的,毕竟这脸面还是磨不开,若英低着头一张脸羞得通红,李清笑道:“你往脚下看什么,莫非掉了银钱么?还是看着你家相公的好。”

说完转头对着云三娘笑道:“相烦三娘弹首《一剪梅》可好?”

曲调响起,李清轻声对若英说道:“踩着节拍儿,先动右脚,随相公动作来。”

布鲁斯,又叫蓝调,是交易舞中最简单的一种。当然,也就是慢四了,因为“一剪梅”也就是这节奏。记得李清上大学那会大家可都是穷人,看电影都算是奢侈行为,更别说什么酒吧ktv则了,这交易舞就算是校园里最重要的娱乐活动。

这玩意说穿了很容易,其实就是按着节拍走路,只是初学互相踩踩脚算是平常了,不过也算是一种了解方式了。妹妹们通常腰都束得紧,一般看不大真切,可踩在脚指头上了,这身上的分量可就暴露无疑,要真给踩疼了,赶紧换舞伴吧。

别看动作简单,可要是在校园舞厅里,下饺子一样挤满了人,想跳的好就不那么容易。男同胞可一定要注意,带着女伴跳可不是要显摆自己的,别晃个大屁股满世界乱扭,带着女伴跳就是要让女伴舞出个精彩来,即便她的舞步不是很娴熟,也要让她跳出最好的身姿。

还有就是别好不容易约动了个漂亮妹妹,猴急急的上去就搂得紧紧的,以为能趁正当机会抱着过过瘾,那只是初级阶段,而且很招人反感,不信下个舞再约了试试,人家保证不理你。

这手啊一开始还就该规矩着,别搂得太紧,也别直接就搂腰,女孩子么,一开始和陌生异性跳总是有些提防的,所以身子一般都是绷得很紧,动作也有些僵硬,这时候就该有些耐心,细细的牵,好好的带,让女孩子滑上几步,转几个圈儿,来几个像样的花招。等她自我感觉好了,舞曲要是轻快,赶紧凑上两个笑话,舞曲如果舒缓,便来上几句人生感悟,得,别问说什么,这玩意满世界的书上多了,要是让女伴跳得开心,就是大初一的你说今天的月亮很美照样有杀伤力。

要人家真跳的开心了,你可以感觉到她的身子慢慢变软,神情也会慢慢消除戒心,根本无需你抱得紧,人家会自觉的偎到你怀里来,这时候手可以放在腰上了,就是借故耍两个花哨动作与妹妹来个亲密的零距离接触,保证不会挨白眼,最多是娇嗔地瞪你一眼,想当年李清还就爱这调调。

要是跳的开心直接便约下一曲,这时候你问什么芳名啊,宿舍号码什么的,基本就没问题了,当然年纪别问,其实妹妹们要是开心,一曲跳完一般都不会走开,借故说说话,这就可以包场了,至于包场之后,嘿嘿,哪还用说?个人看个人手段喽。

和若英跳当然没这么复杂了,虽然有些害羞,可毕竟是自己相公,等明白是跳舞之后,若英自然是偎在李清怀里,又是好几年的歌舞培训过的,不一会便跳得像模像样了,云三娘一边弹一边含笑的看着,谢大娘不知几时从云三娘背后钻出来,依着屏风正看得出神,只是嘴里言道:“倒是新奇得紧,只是动作也太简洁了些。”

要复杂动作,有啊,李清左手引导若英转了个圈,然后左脚一个跨步,右手在若英的腰上一抄,自己腰一转,若英身子一倒,不由的失声“啊”得叫了出来,谁知道李清一个弓箭步稳稳的将若英抱在怀里,笑嘻嘻的问道:“这个动作好看不?”

嫌动作少?国标里的拉丁舞动作可不少,一样可以用到布鲁斯里来,不过这可要循序渐进才好,说咱李清发神经没什么,要说是羊颠疯就不太好了,特别是那探戈,摇头晃脑的,很有些像的。

记得拉丁舞的裙叉开得可是够高,咱怎么把这碴给忘了?一定要好好推广才行,对了,还有肚皮舞、钢管舞、脱衣舞,呵呵,不着急,咱慢慢来李清很是一脸阳光的冲着谢大娘笑笑:“下个该你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清明

简直是没事找事。

天子就应该飞得更高?什么逻辑?是不是天子也该饭量最大?在床上最威猛?敢情儒家就是这样屹立朝堂几千年不倒的?慕容一祯也在一旁没眼色的附和,就是飞得再高些也绝无问题。眼见着周御史又准备引经据典,气得李清又想去掐曲大人的脖子,谁叫这家伙在边上只顾眯眯笑,一句话也不说的。

试飞当然很成功,的确没什么好奇怪的,连李清都不认为自己做的是滑翔伞了,还真的只能算个大风筝,咱可是会做橡皮筋动力小飞机的,一个大风筝飞起来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整个庄里现在就他一个人不得意。

其实也不能说周御史的所有建议都是百无一是的,比如他说的在伞顶上加的那几杆旗,伞尾坠的那些飘带,倒真让这滑翔伞增添了不少威仪。本来就做的金碧辉煌的,再加上这些点缀,确实漂亮了不少。

都是好大喜功啊。

李清没好气的看着这些喜气洋洋的人,有这么好乐的么?

这就是李清不对了,人家还都是真心实意高兴的,连周御史也不例外。试飞一天下来,只是稍微调整了龙椅的重心和牵引的绳索,其他一点问题没有,而且这新的滑翔伞一上天,给人的震撼感就比以前那个强多了,别说是陈全带的那些守卫在庄外的骑捷军士兵了,个个看的目瞪口呆,连狗儿都只眼巴巴看着,没提出要上去坐一坐。

幸好有那么些兵士封着庄,否则这院子怕不又是人山人海了,曲大人自见了这“逍遥游”第一次升空之后,就一直在乐,在李清面前称下官都好几回了,浑然没看见周大人的白眼,称下官算什么。这可眼见着要升官了。

可高兴就高兴,乱提建议就不好了,飞得更高?咱那天子现在可是病怏怏着,心慕神仙?笑话,这世上叶公好龙的人多了,这现在已经是二十多米高了,不比开封府的城门楼子低,还飞得高些万一把皇帝吓得在上面尿裤子怎么办?

瞧着周御史还满脸的不服气呢。李清手对周御史一指,毫不客气的说道:“你随我来。”

自从试飞第一次成功后,周御史其实已经老实多了,至少在李清面前一点气焰都没有,虽然没像曲大人那样失态的称下官,可也是规规矩矩的称李清为公子了,见李清说完转身就走,众人面前一点体面都不给他留,犹豫了一下,还是匆忙地跟上去。

这人和人打交道也是要讲眼缘的。第一眼就瞧着不上路。要改变印像就难了,李清可以和延州来的农家子弟称兄道弟,就是见了庄里种田的。照样可以互相开玩笑,只是像周御史这样的,还偏就没好脸色给。

李清径自爬上那未竣工的小楼,还有一面没装好栏杆呢,等周御史跟到身边,李清道:“周御史,你走到边上去,再过去点,过去点,往下看。”

瞧周御史那熊样。离楼边还有半米就不敢凑过去了,这才十几米高呢,李清在身后冷笑道:“如何?周御史,若觉得还不够高,不如咱们爬上楼顶去?杜工部曾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今日与周御史一效前贤可好?”

周御史瞅瞅还没完全封住的屋顶,爽快的摇头道:“不用了,够高了。下官明白了。”

瞧瞧,御史啊,才那么十几米高,就吓得称下官,估计把他提溜到三十米高,没准要自称“小的”了,不过就是个七品官,牛皮哄哄个啥?

咱中国就这样,越是小官越官气十足。

四月初四,晨,云淡、风轻。

李清一大早就醒了,心里躁动不安,无关风月。

如今庄里静悄悄的,可不是谁把他吵醒了,人家有心事了。

慕容一祯他们前两天便让曲大人、周御史他们带走了,还是李清自作主张多留了两天的,他可没忘还得给小太子做烟花的,虽然陈全这次可足足带了五百人来封庄,可毕竟是自己兄弟靠得住些。

原本应该做好了烟花便给石小公爷送去才是,由他转给太子合适些,可李清现在心里对他有那么点意见,为了这个“逍遥游”朝中都有人说要砍他李清的头了,你这个公爷能一点不知情?也不叫人来知会一声的。还是王钦若派他儿子来才知道。

石公爷可是一直对他李清不错的,李清在这大宋也没几个朋友,人家是国公啊,能折节下交,李清当然也把他当朋友,可这次居然不通知他,叫他心里好生失望。

所以他让慕容一祯和曲大人直接把烟花带给太子,得,这人情我自己留着。

当然,这心事可不仅仅是因为石小公爷这次不讲交情,他心里还有个念想呢。做这“逍遥游”也好,烟花也罢,可都是为这清明节准备的,连那交谊舞,谢大娘都让一些小姑娘换了男装,编排了好些动作,说是今年又有新鲜玩意了,敢情金明池夜宴的时候,秦时楼又可以出一把风头了。

金明池啊金明池,这就是李清心头的念想啊,唐朝进士及第后,一般要去曲江边游宴,那曲江自秦时便被辟为皇家禁苑,由秦汉而至隋唐的一千多年里,一直做为皇家林苑,到唐时做为上林苑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盛及一时,是中国古代园林的集大成者,就是经过安史之乱被焚毁大半,于后世还留存有大雁塔等建筑,相传进士的曲江宴能使长安城内万人空巷,可见盛名。

如果说曲江宴是唐朝盛及一时的标志,那么金明池琼林苑就是大宋繁花胜景的代表,特别是清明节天子驾临,诸军呈百戏以及水军争标,更是胜况空前,你叫李清怎么不想去看看?这可是跻身历史当中啊。

其实想去看看,很简单的,若英也委婉的说要李清带她去瞧瞧热闹的,可李清偏赌气不去。为迎接天子驾临,金明池从三月一日起才封闭。平时可不禁止士庶游玩,可那时候又啥看头?李清心里也明白,若英是为他着想呢,秦时楼作为外教坊司,年年都奉召入内献艺,若英都去过两次了。

其实李清心里还打着小九九呢,“逍遥游”可是我李清制作的,不说制作成本吧。咱就没考虑过,可全是尽好的材料用,虽然陈全带的骑捷军是自立营帐埋灶做饭的,可几位官儿在我这吃得也不少啊,特别是曲大人,胃口还真不错。

邀咱进去开开眼界不算高要求吧,退一步说,小太子要的“夜合欢”咱可是尽心尽力了,不说绞尽脑汁想的新花样吧,就是数量也多的吓人啊。上千颗啊。张管家可说了,拿到东京城里可买不少钱呢。

小太子冲着这烟花的情面上,也该想起我李清来啊。就当烟花的价钱买张门票行不?等啊等啊等啊等,等到太阳都偏西了,啥动静都没有,少了好些小丫头,那是被谢大娘、云三娘带走了,慕容一祯那班兄弟们也不在了,平时不觉得,现在院子里空落落的很是冷清。

李清心里可着实后悔了,当初咱就不应该拿什么架子的,这“逍遥游”名义上可是我做的。为什么不也在牵引人里凑个数呢?怕是周御史也不好说什么的,这样不就可以混进金明池了?看样子人还是要实在啊,好虚荣总是要吃亏的。

闷闷不乐了一整天,要不是狗儿陪着玩泥巴,这时间还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若英让李清去洗洗,李清还就不洗,小若风憋着笑在一边站着,若英还真不好说什么。只好叫丫头们打来热水,若英扯着李清的手放在水盆里,一边帮李清洗去泥垢,一边温声说道:“相公可记得在延州不?从那死人堆里把相公扒出来后,妾身就对自个说了,终这一世,只要能厮守在一起,即便粗茶淡饭也好,颠沛流离也罢,至于荣华富贵更不去说它,具是过眼云烟,只要是和相公一起,便处处都是仙境了,就是茅舍也强过那金明池的,若英不要相公带我去金明池了。”

傻丫头,李清听了这话,心里也一团温馨的,想想在延州的日子,确实也不该为这些小事烦恼了,随手搂过一边低首不语的若风,说的对,金明池热闹又怎么样,咱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照样是神仙日子。

也确实是自己得陇望蜀,甭说隔着一千年的,就是跑到异乡一年时间能混成现在这样算蛮不错的了,这还幸好碰上谢大娘和云三娘,特别是谢大娘,救了自己一命不说,人家不给机会,自己就算真会做曲又怎么样?她不帮着宣传,谁知道李清的名字?

认识几个官儿还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李清想想自己也有些烧了,说起来大家对他也算客气,酒宴之上都是称兄道弟,可在汴京城里,他李清几时不是个陪客?连人家府里他就没被邀请过几次的,细论起来还就只有王钦若在正厅里让他有过位置,连丁谓见他都是在后花园。

怕是后世鲁迅先生见了,绝对也给他一个“帮闲”的名号罢。

第二日便是清明了,若英一大早便起了身,李清想纠缠下都来不及,赖了半天床爬起来,若英却叫来安小哥,要他陪李清出去逛逛罢,装病那么多天,又被封庄了许久,别是闷出病来。

得,还是听话吧,一扫若风都是一身素装的,知道若英是想祭奠下自己的亲人了,那岳父岳母可没见过,就是陪在边上怕也是哭不出来,干脆就让若英、若风好好的哭一场,他李清就别的边上碍事了。

漫无目的的闲逛可有些闷,连安小哥跟在后面都无精打采的,人家城里人出来踏春,可这郊外对咱这乡下人的确没有吸引力,两个人便心有默契的直奔汴京城而去了。

一进了城李清便对安小哥说了,别陪着我了,你在京中长大,想是狐朋狗友也一大群的,干脆让我自己乱逛吧,你爱上哪上哪去,等天晚了,便上秦时楼来找我就是。

安小哥还想说什么呢,见李清兴致也不高地,便答应一声。自行寻朋访友去了。

按说李清打小就人来疯,哪人多往哪钻,今天汴京城里可不一样,不用钻,哪都人多,可心情不好的,看什么都没意思,街面上人潮涌涌。许多平日价不大抛头露面的大闺女小媳妇都出来了,又兼气候乍暖,衣襟飘香的。这要是平时李清可爱去厮混的了,现在也提不起兴致来。

丰乐楼前的露台边看了半天的杂耍,又在相国寺瞧和尚们做法事,玄妙观的道姑没一个长得好看的,无趣,倒不知妙真、妙玄他们是在哪个道观坐而论道的,妙真那小模样做个道姑很有些可惜了,如此青灯与青春相伴是一种罪过。这帐要算到元始天尊身上的。

人太多。牵着马实在是不方便,反正看着也是没什么意思,李清干脆跑秦时楼去了。

天色还尚早的。秦时楼里倒是安静的很,未到门前,早有执事的迎上来,这里谁不认识李三郎的?自有人将马牵去打理,李清对秦时楼来讲可不是什么恩客,所以执事的一径将李清引到谢大娘的房里坐着了。

谢大娘不在这可是李清意料当中了,应该与云三娘一道带着人去金明池了吧,一想到金明池这三个字李清就不高兴的。执事吩咐人上了茶,然后一边陪小心的问道:“敢问公子可有何吩咐小的去做的?”

李清端茶喝了口,手挥挥。“原就是逛的乏了,过来休息下,无事的,你忙自己的去吧。”

那执事的答应一声,悄悄掩门走了,叫来个小丫头在门外守着,还叮嘱了没事可别进去打搅,也别声张,好生在门外侍侯着。要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可要尽心办好了。

他可不敢自作主张找什么姑娘过来陪地,李清什么人啊,和咱当家的这几位的关系就说不清楚,要是私自让姑娘过来,没准谢大娘回来知道了,怕不要扒了他的皮去?

这才叫着闺房,没坐多久李清就窜到里间去了,又香又整洁,比后世乱糟糟狗窝一样的女生宿舍强哪去了,其实李清在谢大娘的房里也睡过一觉,来的次数就更多了,可都没能好好看看,今儿好,没人,咱使劲抄抄。

诗集没意思,可有本琴谱却是标着他李清的大名,翻开一瞧,完全看不懂,天书,许多都是有编号而无名称,也是,李清可不敢说那曲名就是什么献给爱丽丝啊水边的阿蒂丽娜,名儿怪些倒罢了,可怎么编上哪认识的这许多妹妹呢?

谢大娘别看平日里花团锦簇,却是个简洁的人,闺房里除了诗书琴谱外,摆设都不太多,墙上挂些字画,色调也是素雅的很,至于李清感兴趣的艳情小说之类的,那可是影子都没有的,后世常借宋朝来说事,可那类小说兴旺发达,却是要再等几百年。

打开衣橱的时候,李清的确是蹑手蹑脚,很有几分做贼的冲动和兴奋,看来人都喜欢偷窥的,正大光明的看可没啥意思。

花花绿绿的裙子李清可不感兴趣,不过总算给李清找着肚兜了,凑上去闻闻,香的很,红的黄的绿的好多件,绣的图案也是精巧别致,李清脑子里还正yy的紧呢,忽见那橱角下,压着的不正是自己的那条红内裤么?

原来藏在这里,一瞧见自己的短裤,没来由李清自己觉得害臊起来,似乎才感到自己的举止不大体面的,赶紧将肚兜细心叠好,放回原处。

李清可不是个迂腐的人,谢大娘也好、云三娘也罢,人家对自己的情意可不会一点不明白,现在也是宋朝,没什么一夫一妻那一套,虽说她们都身在乐籍,可李清打心底里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轻贱之意,相反,他尊重的很。

也就是因为这尊重,倒让李清扭捏了许多。

他可是瞧见过谢大娘为柳七牵肠挂肚的样子,一提起那名字便摔杯子,所谓爱之愈深,恨之弥切,不是情根深种怕也不会有那般举动。

要是柳七笑起来没那么迷人就好了,也是李清自己以前便很喜欢柳永的词,面对柳七时常有没信心的感觉,在谢大娘的心里,是我李三多一些,还是他柳七多一些呢?

女人心,海底针,要想弄明白还真是伤脑筋的问题,伤脑筋就头疼,干脆懒得想了,爬到谢大娘的床上睡觉李清倒不扭捏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香,没别的话说,至于究竟有几分是谢大娘的体香还真无处考究,反正李清闻了半天也没分辨出来,再说,也真是有些困了。

香甜一觉。

等李清睁眼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了,似乎房内的香气更加浓郁,依稀带着檀木的甜味。帐外桌旁,一灯如豆,却有个人影坐在灯旁的,李清撑起身子,轻声问道:“是谁?谁在外面?”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己吓自己

抱得的确是过瘾,特别是云三娘,一入怀便软了,这交易舞么,要想藏起脚就太难了,云三娘心慌意乱之下还踩了李清几脚,这差距千年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不但不疼,反而软软的很舒服,李清直盼着云三娘再踩上几脚才好,当然,和云三娘没穿高跟皮鞋也有关的。

看见了,虽说不是三寸金莲,可也小巧的很,配上鹅黄的鞋面怎么看怎么招人爱。见李清还死盯自己的脚不放,云三娘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又羞又急的半瘫在李清怀里,偏这死人还借了教跳舞的幌子,云三娘干脆步子都不挪了,任由李清抱着。

“云姐,出右脚,你出右脚啊。”谢大娘可不明白这两人究竟为什么东西暖昧呢,云三娘只是羞红着低头不语,李清倒瞪了谢大娘一眼。

就你个谢妹妹表现不好,乖乖让老子抱着就好了,可谢大娘学的快啊,也是,就那么简单的几个步伐,平常人只要不心慌,掌握起来都很容易,何况谢大娘这种专业人士,香香软软的身子李清还没抱很久呢,谢大娘就不满足这么简单的转来转去,别出心裁的加些花哨动作了。

这一加动作,可就抱不成了,李清虽然手还牵着谢大娘,站在场中也懒得动弹了,这可是交易舞,有把蹄子撂得那么高么?女伴就得服从男伴带领懂不!算了,人家谢大娘转的正欢,一脸得意,看来还是让她跳钢管舞的好,那动作可多的。

现世报总是来的快,谁叫李清心血来潮要教几个专业人士跳交易舞呢,布鲁斯就那么简单的步伐,就是加再多的花哨动作人家也不觉得过瘾,华尔滋、伦巴、恰恰的动作才说完,李清自己头疼了。

对若英和云、谢二人来说。这些步法可都算是简单,因为交易舞本身就是平常人交际用的,就算国标其实也就那么几下,看得纷繁复杂,其实观众都是被开杈的裙子晃了眼,再说,大幅度扭腰甩胯地,咱这可是大宋朝。君子淑女的很,可不是那个以走光露点为乐事的后现代。

跳舞可是要有曲子的,老数一、二、三多刹风景啊,得,别说舒伯特了,估计约翰斯特劳斯都要有意见,当然李清就更加有意见了,若英拿着两只大号毛笔敲着桌上的茶杯、茶盘正乐不可支,他李清却得乖乖的弹奏《蓝色多瑙河》。

很不爽,虽然在谢大娘的带引下。云三娘裙角翻飞连小腿都看见了。只是抱着云三娘的应该是我李清才对。谢大娘简直就是法西斯,抢了我抱妹妹的乐趣不说,还说我这么长时间没度新曲子了。以后要求每天一首,还有那个什么探什么狗的,赶紧把曲子写出来。

这简直就是乱来啊,就不怕老、小约翰斯特劳斯穿越过来找我李清拼命么?这父子俩还算了,好像早就盗了人家的《月光奏鸣曲》,估计贝多芬不会去掐命运的喉咙,是要来掐他李清的喉咙了,老贝那一头乱发,母狮子似的李清可怕得很。

若英你轻些行不,那可是汝窑瓷。敲坏了小心相公一会在床上打你屁股!

救星来了,虽然这么晚还有访客上门也是件希罕事情,不过李清开心的将吉他一甩,屁颠颠的跑去前厅了,根本不在意谢大娘对他横眉立目的,别的人可以不见,这个客人可是要见的,王相爷的六公子王乾元来了。

叫人去准备酒宴,王六公子也不推辞。的确是有些蹊跷,这辰光别说是马上赶回去来不及,怕是半路上城门就已经关了。李清特意没叫任何人做陪,王六公子也肯定不是来看滑翔伞的,不过,他选这么个时候来,绝对是关于滑翔伞的,人家虽然年轻没那个心计,可他老爹是谁啊。

王六公子果然是个爽直人,这酒还没开喝呢,已经问起滑翔伞的事情了,不过他说的是大风筝罢了,当然能飞,要不你现在上去试试,不过天晚了,坐在上面估计啥也看不着了,至于安不安全,反正飞了好几百次了,没见摔着谁的。

“王公子,可知京城众人如何论及李清这风筝的?”李清忍不住问道。

王六公子看着李清慎重的说道:“有人言李兄为大才,直追先贤。亦有人论李兄为妖人,奇淫机巧以惑众,余者谓李兄哗众取宠,欲以此媚今上,讨一出身罢了,小弟素知李兄不欲入仕途,这妖人二字更是荒谬,不过小弟确想问李兄,做此物何为呢?”

妖他妈的头,不都说是大风筝么,我做的不过比人家大些罢了,怎么能算是妖呢?咱已经够慎重的了,从来没说过天不圆地不方的,连做梦都提醒自己,可别说出人是猴子变的来,这不过是做个玩具罢了,居然成了妖人。

为什么做这个东西,为了好玩不行么,咱抽风了好不?

见李清也是心绪不佳的,王六公子笑道:“其实京中诸公子对李兄心中还是佩服的紧,无奈此事关联太大,因此都被家人叮嘱不可来水云庄,就是王德显兄也是被老父一顿好骂,如今禁足在家中,李兄倒无需太介意的。”

“王公子此来,想必非是背着王相,不知何以教我?“李清盯着王乾元问道。

李清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他弄这么个玩意把人带上天,最多得罪佛、道两教中的人,自己还有些洋洋自得的,不说是只有神仙啊佛的才能在天上飞,不看,咱凡人也能上天,只不过需要个大风筝罢了,能破除些愚昧迷信,也算是做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可他忘了,道家和佛教的天,是神佛们居住的地方而已,高兴起来就可以飞来飞去的,而真正把天看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却是咱们的孔孟门徒。

什么是天?天就是君,是帝、是神、是阳、是父。在儒家学说里,天就是所有正确的一切,所以行的是天道,尊的是天命,说的是天理。追求的是天人合一,所以《孟子正义》一说便是“承事其天”。至于孔子则就更了不得了,在后世人眼里,“孔子之创制立义,皆起自天数。盖天不能言,使孔子代发之。故孔子之言,非孔子言也,天之言也。孔子之制与义,非孔子也,天之制与义也。天之制与义,游、夏自不能赞一辞,余子安能窥测。”

几乎儒家理论要离开了“天”那就是不行,不信把那些文章里这个“天”字去掉看看?至于化之世上万般,那就更多了,而最关键的,是不管谁做皇帝,都是天命所归,天道使然。所以皇帝就是天子。这也是儒家立于朝堂的基础。

虽然李清的滑翔伞飞得并不高,而且儒家学说里的“天”的确也是一种象征意义,可这得看什么样的人用什么眼光看问题了。反正他李清怎么说,都是对老天爷的一种冒犯,天威难测,能准升斗小民没事都上去转一圈?特别是这风流毛病不改,居然让女子也上了天,女子,乃阴也!

孔子都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他一当了权,究竟有没有就因为少正卯“言伪而辩”便杀了他暂且不去考究,但是也说明了一种态度。自从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为了证明儒家学说的唯一合理性,圣人门徒们杀得人还少么?

连道教依旧是充满怪力乱神的异端学说,即便孔子也曾问礼于老子,何况李清这种行为,天地生万物,法其自然,鸟在天上飞。但人是在地上走的,现在这个李清居然让人上了天,就是逆天而行的,这几天李清的水云庄里热闹,殊不知朝堂上更是热闹,奏本无数,说李清行妖术以惑众还算了,毕竟还没几个人信心这个风流浪子会干造反的勾当,可在李清庄上被慢怠的御史说的就巧妙,他说李清让人飞在空中,这样的异端,异端会引起天变,而天变则会导致灾祸,灾祸来时,便会法纪乱、纪纲坏、社稷崩塌。

处理就简单了,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像李清这样的妖人,不杀不足以匡社稷、平民怨。

要不是王六公子现在就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向李清说起这些始末,李清乍一知道朝堂上说要杀他,怕是要惊得跳起来。

真要收拾你的时候,叫冤也没用,不过王六公子却继续道来,咱大宋王朝建立伊始,便是承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对官儿的奏章一般都很是重视,何况现在是皇后娘娘掌实权,天子爱好神仙之道,敲得一手好花鼓的刘妹妹可不信这一套的,对寇准妄报祥瑞的严肃处理便可见一端,只是这一次,帝后两边却是出奇的一致,都来个冷处理,朝臣们爱争便争去,两人都是不表态。

最高权利的两人不表态,本来准备一窝蜂而上慷慨陈言的忠良诤臣们就有些犹豫了,如今王钦若虽然复了相,但却一直称病不上朝,参知政事以丁谓为首,他可是后党那边的,听说也与那个李清交情不浅的,于是不管是想借机攻击妄议神仙以彰显儒家正统的,还是不满皇后专权要趁便重整纲纪的忠臣诤子们就有些打退堂鼓了。

本来那个李三郎也不过弄个大风筝罢了,听说还颇为有趣的,想想说成个妖人乃至说他冒犯天威好像也有些过,反正咱可一片赤胆忠心,说是说了,可上面听不听可就不是我的错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忧之,听说丰乐楼新来了契丹主厨,一手炙羊肉不错,不如尝个新鲜,随道听听小曲,同去同去!

王钦若的确是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不过就算是在病中,对朝中发生的一切大事还是了如指掌的,到底是老权臣了,对帝、后两人的心态可是揣摩的清楚。圣上求神问道这么多年,封禅寻药也花了不少钱,可除了一堆上报的祥瑞外,其余和神仙沾边的事情影都没见,现在冒出个李清,虽然他整的那玩意离神仙境界远了些,可毕竟还是让人飞在空中,怎么说都算擦了个边吧,至于皇后那边,那一般文人们就不该在李清让女子乘坐上做文章,女子怎么了,女子飞起来就是异数,会引起天变?咱刘妹妹第一不会认这个理的。

所以等到这两天事情没那么在风头上了,王钦若便打发儿子上李清这来瞧瞧。当然他可没让王六公子把事情说的这么详细,只让王乾元过来看看,毕竟要眼见为实才好,随道嘱咐王六公子,过去看看,要是这玩意果真能飞起来,并且安全牢靠,便带李清来见我。若是不大牢靠。这也简单了,只说李清莽撞荒诞妄行就是,稍稍惩戒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无论如何,告诉这李三郎,那个什么大风筝可是绝对不能再让它飞起来了。

听到这里,李清起身对王六公子深施一礼道:“多谢王相费心,李清行事鲁莽,本是一时兴起,不承想惹出这无妄之灾来。只是未知王相病体如何。清不曾登门看望。还让令尊于病中为我筹谋,清愧不敢言。”

王六公子见李清不着急自己的事情,还关心他老爹的身体。心里也是有些好感,也是起身相谢,不过却是长叹一声道:“家父自出镇杭州,便染疾不起,今又复为相,病体之中,来往颠簸,境况实是不佳,又好神仙之道,爱服仙丹而远针石。三郎若是得见家夫,还要规劝一二才是。”

看来王六公子虽然还没见识过滑翔伞,不过对李清还是有信心的,他见李清似乎并没将朝堂上对他的争论放在心上,那知道李清问候一下王钦若的病情不过是个礼貌而已,心里其实早就火烧火燎了。

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干嘛头脑发热想去讨好小太子,自己有若英这样的好老婆,隔三差五的再与云、谢这样的优秀妹妹暖昧几下。这日子神仙也不换啊,咱天天抱云三娘跳舞就好了,整那个滑翔伞干嘛,这下好了,难怪说伴君如伴虎,离近一点都不行,咱还是想法子跑得远远的吧。

与王六公子应酬一番后,叫人带王六公子去房间休息,自己赶紧跑入内室。

若英和云、谢二人还在等他呢,想着刚才还是一室皆春的,这水云庄也是日见繁盛,而自己现在却想要逃跑,心中更是后悔自己多事了,将王六公子的话简略复述了一遍,便急不可待地说道:“不如还是远避他乡的好,三娘、大娘,跟我一起走吧,李清必不负你等的。”

刚才还是暖昧的很,这一下的变故大了,若英惶惑的很,听李清说朝堂上还有人提出要杀李清的头,情不自禁的起身抓住李清的衣襟,见李清说要远避他乡,连连点头。

云三娘垂头不语,可瞧那样却是害羞多害怕少,因为李清说是要带她们一块走呢,谢大娘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清,笑吟吟地问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未知三郎想避去何方呢?”

笑话,这世界大着呢,咱这宋朝地疆域还远远比上汉唐”说什么莫非王土,咱买舟出海行不?泉州港的商船已经能到达阿拉伯了,咱再一路西去,这时候的新大陆怕是只有一群土人在吧,那地方可不比中原小,反正慕容一祯他们也要受这个事情挂落地,干脆一起跑,咱天高皇帝远的,没准也建个国家出来,别的东西暂且不去管他,反正三宫娘娘的数可是凑齐了。

见李清还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谢大娘笑了,“三郎对那远方异域倒是了解的很,奈何却瞧不清眼前呢?”

李清确实是多虑了,没法,看历史书多可不等于就算是了解政治,再说李清也只对那些文人骚客的雅韵趣事感兴趣。史书里记载说朝代之所以兴衰更替,就是因为那些个当政者不局安思危,文恬武戏以至于灭亡的。

别的朝代不去说它,说起文恬武戏,咱大宋的这几十年里,到地的确确称得上是这样,说白了一点,那就是没几件事情叫真儿,何况是李清这种不入流的角色。

即便是寇准为相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些什么事情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生怕别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没见前段日子东宫太监周怀政谋反一案么?也就杀主事的几个人,放在别的朝代,谋逆案别说是不牵扯别人,九族可是一定要诛的。至于寇准被贬,那可不全关这个事情,这老爷子可是对刘妹妹做皇后一直就不满的,而且他是个忠臣,但更是个权臣。

文人们写奏章么,有几个不是慷慨陈词的,不这样怎么表现他们一心为国的忠心呢?文章里痛陈时弊,诚诚一副忧国忧民的肝肠,写完了照旧醇酒美人,悠悠然一般的风月。至于杀不杀李清,其实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得这么说,预着就是要和人争论的,不吵吵还像个政治人物么?没见后世里的台湾政坛,动用肢体语言那也叫发扬国粹。

“三郎还是等见过王相之后再做打算罢。”谢大娘不以为意的说到。

真没事,别骗我罢?瞧着谢大娘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宽慰自己的。

既然没事,那么,不如咱们还跳舞罢,好不?谢大娘过来,咱再抱抱?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春梦了无痕

帘栊一展,暗香袭来。

那人影近前来,粉面绿鬓、皓腕朱唇,却不正是谢大娘?

李清赶紧坐起,很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睡在谢大娘床上,那可是自己喝醉了人事不醒的,这次趁人家不在爬到人家床上睡,这可是姑娘家的绣房,怎能让个男人随便爬上去。

谢大娘伸手一按李清肩膀,轻声问道:“三郎可睡得安稳?不妨事的,要是乏了,再睡会就是。”

李清拥着被子问道:“现在是几时了?怕是夜深了罢。”现在想爬起来也是不能,总不好当着谢大娘露两条光腿啊。

谢大娘轻笑道:“已是酉初了,三郎腹中可曾饥饿?要不我传些酒食上来?”

李清摇摇头,饱吃不如饿睡,还真没觉得饿,只是口干的很,李清笑道:“只是口渴的很,且倒些茶水来好不?”

谢大娘转身走到桌旁,斟了杯茶递到李清手上,女孩家就是秀气,这茶杯作个工艺品看看倒是不错,比李清德大拇指大不了多少,要拿来解渴可是不成,李清连喝了两杯还嫌不够,谢大娘倒第三次时,忍不住扑哧一笑,“这茶能这般饮法的?”

这算什么,想当年李清可是一口气能喝完一罐可乐的,喝了三杯,嗓子倒不象之前那么干渴,这才闻到杯子上传来一股幽香,李清心里一荡,莫不是谢大娘刚才自己用过的杯子唇齿留香?李清捧着杯子就在那yy开了。

谢大娘一旁连问李清几声还要续水不,见李清一个劲地发怔呢,以为李清是才睡醒不大清醒的,她可没想到李清这龌龊家伙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谢大娘走到门外,招手叫来个小丫鬟,吩咐她打盆热水来。

听见门外的低语声,李清才略醒过神来,还好,屋内灯光幽暗的。想必谢大娘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见谢大娘说完进了房来,赶紧没话找话的问道:“谢……娘,你不是应在金明池么?如何回到秦时楼来了?”

谢大娘眼睛斜翻了李清一眼,嗔道:“三郎爱叫大娘尽管叫去,知你也是个没心的,就不曾记得奴家的闺名么?”

叫闺名?这规矩李清可知道,咱这大宋女孩家闺名可不是随便能叫地,除了家人和自己相公能叫外,要不就是犯事了上公堂采用的上;谢大娘的闺名李清还真记得的。只是单叫玉环两个字没得想起唐朝那个杨妹妹了,不过李清还真有些不愿意联想到那上面。管他什么四大美人,胖妞李清克不待见。

“玉环。”李清轻轻叫了一声。

谢大娘没应声,短促笑了声道:“若是没人在跟前,三郎便叫奴家玉儿罢,年幼时家母便常常这样唤我的。”

一听见谢大娘提起她母亲,李清才明白过来。难怪谢大娘的举止有些落寞,今天可是清明。普通百姓焚香祭祖的日子,这秦楼楚馆的姑娘提起身世,有几个不是满腹心酸的?

即便与谢、云二人相处甚久,李清也从来不曾问及这方面的。

只是谢大娘今天不该在金明池么?那里人多也热闹,想来可以让人抛开这些伤心事的。谢大娘倒是不甚为意的告诉李清,那金明池她已是去过好几次了,热闹是热闹。可她们终究是陪人家开心地,况且现在秦时楼学艺有成的姑娘们也多,可用不着谢大娘出场了,过去也是个照看的意思罢了,今日她觉得精神上有些恹恹的,因此将所有事情都托付给了云三娘,自己跑回房里想静上一静,却没曾料到李清睡到她床上来了。

“说来也怪,今儿在那金明池上,没来由的便心神不定,也不知为的甚事,巴巴地跑回来,却原来是三郎在此了。”说到这谢大娘低头一笑。

虽是在笑着,可这笑容带着幽怨,看得李清心里一疼,谢大娘才不到二十岁,现在似乎算是混得有头有面,可当年来这秦时楼时,怕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要是在平常人家,还是个在父母面前撒娇使气地主;这姑娘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好不容易凭着一身技艺力压群芳,中间又得受多少苦,含着多少心酸。

李清轻轻叫道:“玉儿,若是有甚委屈的,不妨说说,就是想亲人,哭哭也是好的,我在边上听你说,陪着你可好?”

谢大娘冲李清笑笑,摇摇头,“不说,等哪日有了心情罢,今儿难得三郎将若英抛在一边了陪我,何苦说那些扫兴事。”

这提起若英,李清一下跳了起来,和安小哥约好着呢,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等,就是不回庄也该捎个信回去才是;这一跳出来,倒忘了自己只穿着短裤了,就是现扯被子遮掩也是来不及。

谢大娘半侧过身子笑道:“果然一提起你家娘子就着急的,今儿偏要留你一留,放宽心罢,已经打发安小哥回去了,若等三郎现在才想起来,又如何出地去这城门。”

说话间外面有人轻轻叩门,原来是谢大娘之前吩咐的小丫头把热水打了满满一盆送来了,谢大娘自到门口去迎,然后又叫那小丫头去厨房里说一声,整治些酒菜送上来。

等谢大娘端水进房,李清也穿好衣服下床来,谢大娘又点燃两只蜡烛,然后招手让李清坐到菱花镜前,递过锦帕让李清洗把脸,自己在身后为李清扎起头发来。

“唉,不承想三郎的头发都这般长了,如今可不用簪假发了,这稍不留神地,一年便这么过去了。”谢大娘在李清身后叹道。

可不,前几天做滑翔伞,烟花忙得都忘了,从掉进运河到如今,还正好是一年光景了,这三百来天,对李清来说不谛于再世为人,不但来到一千年前,还结了婚,在宋朝安了家,认识这么多人。种种际遇,犹如梦中。

听见谢大娘在叹气,李清忙打趣道:“这一年玉儿倒是越发出落得漂亮了,人也显得年轻些,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怕上再过上几年,要赶着若英叫姐姐了。”

谢大娘拿梳子在李清脑袋一敲,轻啐一口笑道:“哪里跑来这油腔滑调的小和尚,怕是没个山门敢收罢。”

李清头发这时可是长长了的,可一说起小和尚来。那过去的一幕幕又恍在眼前,记得自己当初一听见‘跳槽’二字。便以为谢大娘也是后世来人,还想去握人家的手,满嘴的胡言乱语,幸好人家不去追究,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李清安安静静的坐着,谢大娘慢慢地梳着。二人都是想起这一年发生的桩桩事情,一时都没出声。

酒菜上得很快。没多久几个小丫头提着食盒便进来了,李清和谢大娘还沉溺在追忆往事呢,都不愿说话,小丫头们将菜肴在说上布好,也是悄悄地都退了出去。

头发早就梳好了。谢大娘在镜中对李清一笑道:“往常都是应酬陪人家喝酒,今日倒要三郎陪我喝上一场。”

李清笑道:“秦时楼的花魁谢大娘相约,京城中哪个敢不给面子,别说喝酒,就是毒药也是在所不辞,实乃李清之荣幸,敢不从命的,就怕我酒量太浅,届时又如泥牛一般,倒要相烦谢大娘照看一二了。”

谢大娘抿嘴笑道:“李工资酒量儿浅,说嘴倒是厉害的紧,怪不得京城的姑娘们都盼与李三郎一会,今日一见,果是风流。”

李清一拱手道:“过奖过奖,天生得俊秀了些,我也没法子啊。”

谢大娘扑哧一乐,将手中的锦帕摔在李清脸上了。

李清想也不想,将锦帕从脸上抓起,转手就塞自己怀里了;然后没事人一样提壶给谢大娘斟了杯酒,笑道:“且为那油嘴的小和尚干一杯。”

见李清将自己的锦帕收在怀里,谢大娘脸一红,还待羞涩几分呢,转眼便叫李清这句话给逗笑了,笑吟吟地举杯道:“还是为水云庄飞升的李神仙先敬一杯才是道理。”

为喝酒找理由,那可简单地很,为‘跳槽’的李公子总得喝一杯吧;为捣鼓‘夜合欢’的李三郎得喝个双杯;当然,为了谢大娘的凤眼绝对该喝四杯的,至于谢大娘精致纤巧的小脚,那就不一样了,得喝一壶。

其实李清还有很多真心话没说出来啊,比如细细地腰,比如修长的腿;可谢大娘已经羞得面如春花,两只眼水汪汪得直能淹死人,瞧着谢大娘一排细齿咬着下嘴唇地娇媚样,李清都忘了还该说些什么了。

这一酒喝多兴致就高,妹妹也一样,谢大娘哪还有秦时楼当家人的模样,娇嗔啐骂象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了,说得高兴竟扯着李清站起来要跳舞,这也没音乐啊,谢大娘头倚在李清肩上娇声道:“三郎唱,玉儿今天就想跳这舞。”

其实两人都有几分酒意了,这哪是跳舞,不过是两人依偎在一块摇摇罢了,谢大娘在李清耳边轻声道:“也不知三郎整日价哪想的这般新奇玩艺,这舞步也简单,可玉儿还真就喜欢,因为这舞步是为自己跳的,不像那别的,只是给人家看去。”

李清业是轻声笑道:“玉儿要喜欢,几时高兴我便几时陪你跳,人家想看,那也是咱们玉儿舞跳得好看,人更好看。”

谢大娘腻声道:“原这三郎不单想得新奇,这嘴也甜的紧。”

原就有些酒意,所以两人靠得紧些,手搂着谢大娘地纤腰,闻着谢大娘身上阵阵袭来的体香,李清早有些把持不住,现在谢大娘腻声如蜜的,如何不叫人心猿意马?李清右手一搂,将怀中的佳人紧紧搂在怀里,头俯下对谢大娘轻声问道:“说李清嘴甜,玉儿可要尝尝?”

谢大娘蓦然脸上布满红霞,头埋在李清胸口,整个身子软软的全依在李清身上,过得一会,谢大娘微一仰头,长长的眼睫毛向上一翻,两只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清,怀中本就感受着谢大娘的软绵。急促的气息再喷到李清脸上,此时李清哪里还忍得住,一低头便叼住谢大娘的樱唇,深情地吻了下去。

长长的一吻,谢大娘都有些透不过气来,轻轻娇吟一声,李清右手将谢大娘地腿弯一抄,向榻上走去。

那烛光也不知何时灭的,连窗畔几时透进来些天光,也是无人知晓了。

第二日李清一睁眼,还正对上谢大娘忽闪忽闪的眼睛了。想是谢大娘早已醒来。却是在审视李清,见李清眼睛一睁开,谢大娘羞得将手捂在李清眼睛上,嘴里连声叫道:“不给看!不给看。”

莲藕一般的手臂还没细瞧呢,眼睛就给捂上了,李清倒一下清醒了。不给看?好,不看就不看。可你没说不给摸,对吧!

生命在于运动的,运动对身体有好处,特别是早上运动,绝对可以强身健体。何况又是睡了一觉,养精蓄锐的运动起来也到位许多啊。

运动完了当然要休息一下的,而且这时候交流就更重要了。后世该死的八小时工作制不知道抹杀了多少人生乐趣,一天上个三、四小时的班就行了,当然,不上就更加好了;谢大娘这会不叫着不给看了,贴在李清身上用手指画圈圈呢,偶尔和李清相视一笑,然后继续画圈圈。

这圈圈一直画个没完,很有些痒痒,李清忽然明白后世里为什么把床上私密事儿说成圈圈叉叉了,敢情就是从这上面来的,谢大娘既然画了圈圈,想必李清就该合拍地去画叉叉才好,只是谢大娘怕痒的厉害,直叫李清饶了她。

果然就该叫圈圈叉叉地,绝对没错,风情的很。

李清手一停,谢大娘照旧画起了圈圈,李清忽而想到古人的一首曲子来,忙抓住谢大娘的手,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给她听,“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儿,你须密密知侬意。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这曲子是谁写的,李清可记不得了,只是以前觉得写的生动有趣,便将这词记了下来,谢大娘可不知道这是李清拿人家的东西卖弄呢,她以为李清触景生情现做地,自己嘴里轻轻的念叨两遍,“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然后扑在李清身上,狠狠地给了个香吻,本来李清还想解释下这是别人作的呢,怕年代不对别穿帮了,给谢大娘这一吻立刻封了嘴,得,咱认了,打死都不说。

难怪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不余欺也,书是好东西,下辈子一定要多读书才行,李清得意还没一会呢,谢大娘抓起李清地手臂就是一口咬上去,李清疼得倒吸口凉气,谢大娘倒是松口歪着脑袋笑道:“还是这个圈儿好。”李清抬手看看,不错,果然也是圈儿,就是不大圆。

很多事情都不能想当然,比如,现在坚持要赖床的绝对不是李清,李清可不是不乐意,他心里有鬼呢,怕云三娘一会跑了进来,见到他们这个样子,怕是大家要尴尬几分了。

听李清问起云三娘了,谢大娘哼了一声,揪着李清的耳朵凶道:“下了这床,三郎爱想谁只管想去,玉儿管不着,只是这一刻便谁都不许想。”

原来皇帝要在金明池待上三天,而整个游园活动却是从三月初一一直延续到四月初八,这三日云三娘是一直不得闲地,就是皇上回宫之后,京中诸府这段时间摆宴也喜欢到金明池去,自来也少不得要招秦时楼的姑娘的。

这不想其他人倒没什么,反正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想,在李清脑袋里想得很简单,之前和谢大娘暧暧昧昧倒还算了,可如今这层窗户纸都挑来了,咱总得负责任不是,多情无妨,负情就不怎么好了,反正咱现在在大宋,好年头啊,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的。

纵不能还把谢大娘留在秦时楼吧,这可是什么地方什么身份的,虽然李清自己并不曾有什么轻贱人家的想法,可毕竟社会上的主流思想不这么看啊,户籍不户籍的李清倒没在乎,他只想着把谢大娘先娶回家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谁知道他一提出这想法,谢大娘只是亲了他一口,然后趴在他胸前并不言语,这可很伤李清的心了,莫非谢大娘嫌咱求婚仪式不够隆重?比不上当初娶若英时的万盏天灯来的风光排场?这可不是一码事啊,咱这不生米做成熟饭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嫁我?

李清盯着谢大娘的眼睛问道,说实话李清心中可有些酸楚的,难道在谢大娘的心里,还是直惦记着柳七柳三变么?难道这昨晚春宵一度人家只当一夜情?

“玉儿,能告诉我缘由么?若是你心中早有旁人,尽可明言,李清也不是那胡搅蛮缠之人。”李清有些负气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横财

帝皇有什么好?

随心所欲?富有天下?还有可以尽情抒发自己予取予夺的满足感?刘邦见了秦始皇的仪仗,不由豪气勃发,慨然道:“大丈夫当如是。”可刘邦是什么人啊,取秦始皇而代之的他建立的大汉帝国,不仅称雄了四百年,还奠定了中华民族二千年生生不息的基础。

可一般人怎么看皇帝,譬如李清吧,第一反应可就是皇帝好啊,他有那么多老婆,说起来是后宫三千,还有那么多宫女没算呢?最爽的就是人家还能看上谁就是谁,咱大宋现在的皇后娘娘不也曾是人家老婆来着?

不过兴许人家刘妹妹未必有什么不乐意的,她就是不一定喜欢赵家天子,但肯定喜欢荣华富贵的,毕竟比风吹雨打的玩拨浪鼓日子要好得多,况且宋真宗那会年纪也不大,凤子龙孙风度翩翩的,比个小银匠还是要有吸引力的多。

只是不知道刘妹妹在皇上面前婉转承欢时会不会想着自己的那个小银匠,不过这是皇上的家事,轮不到李清操心,可要是谢大娘心里没他,这不介意可就难了。

这可不是李清占了便宜还想卖乖的,这人说白了,终究也是一种动物,欲望谁都有,这一说起占有便想当然的认为是男人对女人施为了,其实无非是因为女人身体比男人柔弱些罢了,那一纸婚书又何曾不是宣告了女人对男人的占有呢?

面对着一个你打心底里喜欢的女子,占了身体当然是不够的,你也想她心里想着你,念着你。即使云雨时也鱼水交融些不是?要是你正埋头苦干时。人家脑袋想地是别人呢?这占有可不是谁在上面就算数地。

即使没有玫瑰花,钻戒也无从谈起,可好歹李清开了这口,也应该算是一种求婚了。不能因为李清此刻一丝不挂就是草率,正相反,倒不如说是坦诚相见了,而求婚被拒,这的确不是一种好感觉。而且被你喜欢的人,所以李清这会很有些像霜打的茄子,看不到一点刚才冲锋陷阵地豪气了。

这两人还正是肌肤相亲呢,谢大娘如何感觉不到李清情绪的变化,撒娇的将脸贴在李清的胸口,轻声道:“三郎,容我再想想可好?”

李清恩了一声。

只听谢大娘继续说道:“初进秦时楼时,玉儿才十三岁。一夜之间父母离散,亲人全无,没了溺爱,没了关宠,连最心爱的新衣也换了皂裙,便如晴天霹雳一般,霎时凄惶无依了,那时只想着觑个空儿便一死了之。”

听了这话。李清心也软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来到陌生地方还有些局促呢,一个小女孩乍没了家人,又是被人卖到这种地方,还真就是天塌了一样。

“初时是被妈妈逼着学歌舞,玉儿稍有不从。就是责骂殴打,日日以泪洗面,可后来不知怎地,玉儿便是喜欢上了歌舞,时常烦闷时便自己舞上一段,这忧也没了,烦也去了,再不消妈妈催逼,玉儿早也跳,晚也跳,就是睡觉也是想着它。”谢大娘又道。

果然是不疯魔不成活的,李清的眼前仿佛见到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在花丛间翩翩起舞,轻轻接口道:“于是便有了一舞动京华的谢大娘了,之后凭此便夺了状元魁了?”

“三郎说的轻巧,可不知人家磨破了多少双鞋的,脸脚指甲也掉了许多。”谢大娘苦笑一声,“三郎是个疏放人,这秦时楼可不是善地,哪个姑娘不想飞上枝头的。”

李清笑道:“咱玉儿人漂亮,舞也跳地好,又是精明能干的,自然是你飞上枝头了。”

谢大娘得意的轻哼了一声,:“如今这秦时楼可比当年要红火的多了。”

可再红火这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啊,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再说这名声也不好啊。

谢大娘道:“这日子久了,非是玉儿爱这营生,只是对秦时楼倒是依恋的很,一离了它,便觉着神魂无依,倒不知道自己要做些甚事了。”

做设么事?这女人嫁了人当然是要生小孩了,相夫教子的,不是现在女人的生活方式么,若是想跳舞,莫非还有人管你不成,你尽管自己跳去;可谢大娘还总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事情才好,否则闷得慌,这简直气人了,现在又不讲什么计划生育的,咱生他十个八个,你还愁没事情做?怕是忙都要忙死你。

可谢大娘软语说道:“三郎且容我些时日可好,若是倦了,再领我回家如何?”

可这要等多久你才会倦呢?李清可不满意这回答的;谢大娘笑道:“为这秦时楼,玉儿尚有许多筹划未能实施的,先订他一年之期可好?”

李清恶狠狠的说道:“那好,不过这一年里你可得老老实实,可不许和人勾三搭四,否则我可不依。”谢大娘笑了一声,将头钻到了李清怀里。

终究还有些不踏实啊,李清犹豫了一会,还是出声问道:“玉儿不答应我,不是因为别的男人罢?可不许再将别的男人放在心里了,你可是我的人了。”

谢大娘瞪了李清一眼,张嘴又是一口,不错,比刚才地圆一些。

好歹也是一种允诺了,因此李清回庄的路上很有些飘飘然,谢大娘说了,现在不嫁给李清可真不是心里还牵挂着别的男人,李清还重申要她守住贞洁,可瞧那架势又要挨上一口,于是欣欣然的落荒而逃了。

哼,笑得迷人又怎么样?柳七啊柳七,谢大娘如今可是我李清的了,耶!

男人果然都没好德性。

回到庄里李清很有些心虚,虽说离开秦时楼的时候已经沐浴过了。可总觉得会露馅。女人在这方面可是心细如发的,还是先上厅里坐坐稳稳心神才好。

可往往你越想躲什么还就越来什么,李清才一进正厅,却见若英就在那坐着呢。而且安小哥和张管家也在旁边陪着,要收住脚步已是不及,李清干咳一声,随口问道:“莫非又是出什么事了?你们在商议些什么呢。”

若英笑吟吟地迎上来,“正是在等相公呢。可是好事儿,怕是相公也要欢喜地。”

好事?李清扫了一眼,瞧着张管家乐得都说不出话了,安小哥也是满脸堆笑道:“正说要小的去寻公子呢,正巧公子便回来了。”

李清想想,自己这两天也没干什么,要是有好事,那肯定是和“逍遥游”有关了。若英点头笑道:“内侍省的公公才走呢,可惜相公回来晚了,不曾见着,相公可知皇恩如何浩荡么?”

果然,这宋家天子求仙问道了几十年,终于过了一把飞翔的神仙瘾了,具体细节尚不清楚,只知道是百官万民齐呼万岁。于是龙颜大悦,据说立即便将陈全地这个指挥改名为龙翔军,享受上四军待遇,并特命卫护东宫,作为小太子的亲军使用了。

才过完神仙瘾,晚上又见到李清进献的夜合欢。这千来支烟花可比上次玉真观放的那么几支要有气势的多,一时间百官佞词如潮。让皇上相信在他地领导下,咱这大宋的盛世远超汉唐,直追三皇五帝,于是这次可不像李清在延州大战了,皇上没忘了他,特赐绸缎百匹,金花十朵,御酒十坛,本来还要封李清个真人名号的,可是丁谓出班奏道,李清虽然也修神仙之道,可也是个读圣贤书的,虽不曾考取功名,却是诗名在外,封个真人怕不合适,还是依旧例封个承议郎的好。

其实丁谓可是好心,他还在为李清算计呢,承议郎虽然是闲官,可好歹也是正经仕途,一封了什么真人,这再想入仕途可是无望了,并且李清作为士子又在修道上露脸了一把,这也是替读书人争了口气,省得京城里的那些道士个个眼高于顶,动不动就以神仙自居。

可偏偏晏殊出来打个横炮,说什么修道的人可是讲究出世,清净无为的,李清虽然才情高,可要是一封了官儿,便是入了俗世,这很是影响李清地修道过程,如此一来,咱大宋岂不是少了一神仙?

皇帝一想,也对,于是封官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当然,这些内情可是塞了送御赐过来的宦官好些钱财才打听到的,一说起晏殊的作为,张管家恨得咬牙切齿,虽然承议郎品秩不高,可毕竟也是个官家身份。

做官讲究的是花花轿子人抬人,这晏殊猪油蒙了心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有什么好做的?张管家地气愤,李清倒不以为然,是官家身份又怎么样?这可是在京城边上,官儿还少了?小小的承议郎见谁都低一等,要他做甚,咱本来就没想在谁面前嚣张的,也不想在谁面前低声下气,还是现在这样的好。

若英可是知道李清真不愿意当劳什子官,只是绸缎百匹,金花十朵值得这高兴不?他李清可不怎么爱喝酒,再说现在库房里的绸缎还少?

张管家对李清的漠然很不满意,天子赏赐地东西哪能和市面上的绸缎比,意义大不一样,莫非这李公子就不知道什么叫皇恩么?因此张管家建议把库房里地绸缎都腾出来,将皇上赏赐的这些放进去才好。

行,只要你不怕麻烦,你爱搬你就搬去,反正我李清是绝对不会帮手的。

若英在李清边上轻声道:“相公可知皇上赏了多少钱么?”

李清听了心里一阵奇怪,咱家娘子今儿怎么变得这么庸俗了,咱水云庄倒腾了一次马,现在的家底也不薄了啊;只见若英拿出一张字据递给李清,李清这么一看,自己也是目瞪口呆了。

李清再不认识字也知道这是一张十万贯的内府钱引,这年头银子作为货币还没大量流通,十万贯铜钱那可是不小的分量了,因此要李清自己凭票据上内藏库领取这十万贯现钱了。

要说水云庄的家底。连着田产都这么算上来。没有二十万贯也差不了多少了,可真叫李清吃惊地,是赏赐这么大手笔,居然为了个不值钱地滑翔伞而已。

别说李清不太在意封赏。可做了事情也想得到别人的承认,在李清心里最为得意的,就是他在延州天宇山何党项人打了一仗,消灭了近千的敌人不说,还救了好几百百姓。可那次却什么赏赐都没有。

而这滑翔伞算个什么东西,玩具而已,只要哄得天子开心了,一出手便是十万贯,在延州李清也了解到了,一个阵亡士兵地抚恤金才不过五十贯而已,虽然与其他任何朝代比,大宋已经是做的最好的了。

一个滑翔伞在皇上的眼里价值竟然可以抵二千条人命,果然是昏得可以了。

其实李清也是太过计较了,如今的大宋还是正繁花胜锦,一贯钱可买七百来斤大米,而一个承议郎七品官,月俸也不过十二贯,那抚恤地五十贯钱,也不算得是个小数目。只是李清认为这赏赐有些不公平罢了。

见李清似乎并不怎么开心的,若英又道:“内侍省的公公说了,昨儿趁着皇上高兴,太子便央着要上水云庄来逛逛,皇上一口便答应了的,说是过几天就派人来商议的。三郎,太子要上咱们庄来了。”

来就来吧。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只是李清自己答应了要给小太子新鲜玩意的,可做出个滑翔伞倒让他爸爸先玩了,只怕又要伤脑筋了,李清兴致的确不怎么高。

张管家还不合时宜的要李清去看看御赐地丝绸呢,李清没好气的把他轰了出去,有什么好看的,明儿都拿去卖了,现在累了,我要早休息了。

的确是有些累了,和谢大娘折腾那么多次,不知道算不算纵那啥过度的,李清忽而有些同情皇上了,要应付那么多如饥似渴的妹妹,好像这工作也没想得那么有吸引力罢。

看来真的是过度了,这不休息了一晚上还没缓过来呢,第二天早上李清破天荒的没怎么纠缠若英,当然,心虚也是有地,虽然和谢大娘约了个一年期限,怕是要提前打打预防针才好,总要保持个安定和谐局面才好,只是这话又怎么个开口呢。

李清独自躺在床上正琢磨呢,若英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三郎快些起身,有人上门来了。”

这么早谁这么没眼色呢?没意思,前一阵子滑翔伞前途不明时,个个都不上门了,估计这会子知道皇上高兴了,又跑来凑热闹,李清翻个身正想说不理睬呢,若英一把扯掉被子叫道:“三郎还赶紧些罢,是丁谓丁相爷来了。”

丁谓?他不在金明池陪皇上游玩的,他跑这来干什么?

心里有疑问可也不是现在能问明白的,李清赶紧起身来,要说水云庄里平时也来过些有身份的人,连个侯爷都是超品,更别说国公了,可那些都是闲职,除了王德显,其他没一个是有正经差使的,而现在王钦若告病不上朝,这丁谓就是咱大宋权利最大的官了,这可怠慢不得。

李清跑到厅上还对侯在那里等候地安小哥叫道打开中门呢,却听见门外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怪不得李三郎不愿入仕途呢,原来图地就是轻松自在,此时犹高卧在床,还真叫我等碌碌之人心羡不已。”

原来丁谓丁相爷已经进门来了。

李清慌忙迎上前拱手施礼道:“不知丁相爷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要请丁相恕罪才好。”

丁谓笑道:“远迎倒是不必,只是于门前久候,三郎尚高卧未起,要不怪罪怕是轻易不得了。”

李清陪笑道:“昨日于城内闲逛多时,因此今日起得晚些,叫丁相爷见笑了。”一边忙请丁谓上坐。

丁谓对李清嘴角一咧黠笑道:“春宵苦短,前人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相比昨日天子赏赐下来,一消前朝苦闷,今日起的迟些也在清理之中了。”

李清苦笑道:“丁相爷玩笑了,昨日李清还真是在城内游逛,脸宫中的人亦未见着,如此厚赏却是心中有愧,不过是个玩意儿,当不得数的,还望丁相爷代为转达才好。”

丁谓眯缝着眼睛看着李清道:“好个当不得数的玩意儿,如此说来老夫却有些不服了,若是三郎做个当得数的玩意儿,却是怎生的一个惊世骇俗才好?”

天地良心的李清还真是谦虚而已,不过他也不想想,这什么年代啊,人类要飞行在空中还要等上千年,这个滑翔伞已经够让世人侧目,而他轻描淡写的说是个玩意,也难怪人家要听成自负了。

不过这倒要为李清说两句好话了,谦虚怎么都是咱中国人的好习惯,自己生的儿子再得意也是个“犬子”,送的礼再重也是“薄礼”,功劳再大也是“略尽微劳”,当然的确是有些过分,所谓物极必反,因此到了后世,丑女也自夸赛过西施,武大郎也豪言貌胜潘安,就是些舞文弄墨的,动辄就超红楼,压三国,唉,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听人家丁相理解的意思不对,李清慌忙要解释呢,丁谓手一摆,“笑谈儿,无需在意的,只是有客前来,清茶也不奉上一杯,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晕死,这还真给忘了,安小哥自忖身份的早就退了下去,张管家也不见人影,怕是昨天连夜搬绸缎的闪了腰了,也不安排个人来侍候下,李清忙高声叫人上茶。

看来睡懒觉还真不是个好习惯,要改改才行,真改?想想有些舍不得,算了,还是别改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内忧

午后,皇城内,凤楼。

一个宫女端了碗参汤进来,雷允恭赶紧上前接过,轻手轻脚的放在玉案上,然后退在一边,静静的侍立这,等皇后问话。

四十出头的皇后微蹙着眉沉思着,良久方端起参汤喝了一口,扫了边上的雷允恭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回来了。”

雷允恭一俯腰答道:“小人午时便已回转,因闻娘娘言道今日回宫,因此小人便宫内侯着了。”其实早有人告诉雷允恭,皇后在太子的寝宫里,所以就在胭脂廊前等着,只是皇后经过的时候也没理睬他,他便一路跟到了凤楼来了。

刘皇后叹了口气,随手抓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雷允恭急忙翻开砚台,将几只羊毫笔润了水,然后磨了一池墨,再将笔舔了墨,顺好在笔山上。

想来刘妹妹心情正不好呢,翻看了半天,也没加御批,而是将奏折扔回到案上,出一回神,忽的开声问道:“那李三郎究竟是何等样人?”

雷允恭早等着皇后问呢,低声答道:“小人以为,与丁相所说相差无几。”

“哦,他还真就无心仕途么?”刘皇后眉毛一轩,盯着雷允恭问道。

雷允恭忙答道:“是否别有所图,小人不敢担保,可这李三郎于仕途上确是看得很轻,京城颇传才名,然一应礼数尽皆不知,言语虽不孟浪,但行为举止有些随意,于时务上更是一窍不通了,因此小人觉得非是经论世物之人。”

刘皇后又问道:“这李三郎果真爱这修道之术么?”

雷允恭笑道:“小人也曾问及此处。这李三郎之言道‘逍遥游’不过是个大风筝罢了,原是预着给太子玩儿的,谁承想闹得人人皆知,这李三郎心思灵动是不错的,从他做的夜合欢、飞天弩及逍遥游便可见一斑,据称鸣玉琴也是出自他手,更兼坊间新曲,多度之他手,依小人看来,却是个爱玩闹之人。”

“怪不得祯儿便吵闹着要去寻他。原是个童心未泯的。”刘皇后一笑道:“可曾查明这往来之人皆是何许人物?”

雷允恭肃容道:“小人寻访多日,这李三郎交际也颇为简单,只与西平侯王超幼子王德显相厚些,缘由是曾一同在宏毅寺与人相打;石公爷及高公爷也略有往来,却不亲密;其余便是与一些士子们诗词唱和,风流之名虽胜,然此人除与秦时楼交往多些外,倒是少去别地楼馆。坊间云与谢大娘有旧。个中缘由却是不知。”

刘皇后听了也没做声。

雷允恭又低声道:“据查王钦若罢相时,李三郎曾入府相送。复相后却是再无往来,与诸般人等书信皆不通,好为烟花女子直言,因此京中学子多为之侧目。”

“就这样罢,太子出城,也要低调些才是,且寻个好由头,莫要惹人非议,有些缺漏。你瞧着添置罢,千万照拂祯儿周全就好。”刘皇后说完轻轻一挥手。

“小人这就去办。”雷允恭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低调?这要是中调不得把庄子翻过来!那高调呢?把我李清翻过来?这几天李清在家里很不满意。知道谁是主人不?气人的是安小哥和张管家带着一班人屁颠屁颠的跟在几个宦官后面,浑忘了水云庄名义上究竟谁是主人了。

张管家躲着李清是有理由的。一千亩良田啊,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笨人,可没见过这么笨得!因为他的李公子还不怎么想要,甭说还是低价购进,现在就算你出到一百贯一亩,现在也没处买去!所以张管家现在就尽跟李清躲猫猫,反正现在庄子大,事情多,当着宫里的人在,李清还真不好拿老头怎么样。

其实也不是那些宦官儿对李清不尊重的,相反恭敬的很,园子的规划也好,建筑的图纸也好,李清还真挑不出啥毛病来,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对这行就不怎么懂;那些良田还要李清掏五十贯一亩去买,可那些坡地,本身就是官产,分文不要,一给就是二千亩,皇后娘娘说了,太子可是到这练骑马地,所以那块地方权当给太子遛马了。

眼见着园子现在变成一个大工地了,李清还真不好说什么,连找碴都不行了,谁要他贪小便宜找人家要画呢;要画的时候匠造司的小黄门还很是受宠若惊的,见李清要直接就塞他手上了,只是一张界画而已,这李公子怎么要这个东西?

后世里说起中国的古画,其实已经不分什么文人画、界画了,反正都是宝贝,不过在咱这大宋,这界画可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文人画其实汉朝就有,不过后世却推唐代大诗人王维为文人画的鼻祖,讲究的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笔法比较写意,要地是神似,追求地是意境;而界画就不一样,它工笔严谨,图案比例真实,细微处也要求精益求精,主要是以亭台楼阁、宫殿馆堂为创作对象,因为画的时候通常都需要用界尺引笔画线,所以就叫做界画。

说白了,就是后世地建筑效果图,只是从晋代开始,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界画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魅力,不过它毕竟被称之为工匠画,被那些文人为首的主流所看不起,不过李清可没这么想,反正到后世里值钱的那都是好东西。

敦煌莫高窟的壁画在后世里被奉为经典,顶礼膜拜者趋之若鹜,不也是一班工匠画的?谁看不起谁呢?《清明上河图》不也是界画么,那可是国宝。

不过李清既然捧着画一个劲说好,那么人家依图纸建设李清可就没话说了,只好一个人闷声大发财。

其实李清不高兴也是有原因的,虽然别说安小哥何张管家。脸若英都有些不理解,可李清有自己的道理,尽管在雷允恭地嘴里,水云庄贫寒简陋,可不管怎么样,它是我李清的地方,太子要来玩也是个客人而已,可如今拿了人家地手短,那地有人家地一块,楼阁也是人家自己起的。这水云庄究竟算是谁地产业?这太子一来,怕也是半个主人身份了,咱李清算什么人,给太子看家护院的?

全庄的人都开心,特别是若凤带着狗儿满世界乱窜,这几天字也不写了,若英这死丫头也没一点觉悟,跟着一块傻乐。让李清更加不爽。

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省得整天沉着脸也坏人家的兴致不是。

于是李清现在便到了秦时楼,想着和云三娘、谢大娘一块坐坐。找找温馨感觉呢,结果谢大娘一见他,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了,李清很有些委屈,怎么了这是?莫非怪我没早些来么?

云三娘还是笑笑的延请李清坐下,叫人来奉了茶,面对云三娘,李清可是有些心虚的,也不敢问人家谢大娘究竟是为什么生气呢。两人闷着了半天,云三娘见李清怏怏不乐地,终是不忍心,叹了一声气道:“三郎也甚是轻浮了些,这我等私下寻些乐子。如何好与别人去说的,女儿家终是面皮薄些,三郎以后还是慎言些好。”

冤枉啊,我说什么了?

见李清一脸的委屈,云三娘也收了笑颜,看着李清慢慢说道:“三郎莫要乍做不知情,那日我与谢家妹子在水云庄与你共舞,如何会闹得尽人皆知?况彼时并未有外人到场,莫非是若英出去说与人知的么?”

原来是为这个,李清还正想说说这件事呢。

“若是李清并未与人论及,三娘且帮我想想,如何外人会知晓这等隐秘之事?”李清若有所思的说道。

见李清的样子也不象做伪的,云三娘也慎重起来,“若是三郎不言,内院中除安小哥及张管家外,旁人俱是进不来的,张管家跟随我等姐妹已有数年,且也是晓得轻重,断不是他说出去地,莫非是安小哥?”

李清摇摇头道:“安小哥是晚并未进得内院,且第二日骑捷军便封了庄,莫说小哥并未出庄半步,就是出去了,李清亦觉得他不是好事之人。”

“若连安小哥都不是,莫非是若英不成?三郎休要胡说了。”云三娘也有些奇怪了。

“前几日丁谓丁相过来也是论及此事,拿我取笑,李清心中很是纳闷,还以为是你们说将出去地。”李清道,本想过来散散心,却勾起这烦人地话题了。

“真不是三郎说的?”云三娘见李清慎重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我于这上面也不大在行的,还是说于谢家妹子知道,让她来拿主意罢。”说完,转身去找谢大娘了。

“三郎,这庄上必有人家的眼线。”谢大娘一见李清便断言道,“内院只有些小丫头们在,不说那晚她们并不知情,然进庄都是经我之手,且平时并不与外界联络,就是想说与人知又找谁说去!”

谢大娘坐在李清对面,眼睛望着李清道:“三郎,今日石公爷可曾来庄上?”

石小公爷?莫非是他送的那几个丫鬟?也是,丁谓可是相爷,象这种八卦消息,安小哥之流的,想传怕也传不到人家耳朵里去,可这是为什么呢?李清有些想不通。

谢大娘问道:“三郎与那石公爷却是行的很近么?”

其实李清对石小公爷一直怀着感激之情的,李清第一次收人家地重礼便是石小公爷送的,延州之行不但派了杨家兄弟随行,虽然论本是比不上刘叔何孙五,可他叔叔石元孙对他李清可真算是照顾得不错,住在人家府上那么久。

李清只觉得人家对他好,所以自然便视他为朋友,不过他与石小公爷相交,最开始确实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叫着意趣相投的,只是救了石府地一个歌伎,这出手也太重了些;李清现在回头想想。的确石有些奇怪,送地东西怕不知道能买多少个歌伎,何况人家一送就是八个丫鬟,虽然除了小兰,其他地李清并没太留意过,不过任把一个拿出来摆摆,无论长相气度,还都不能说差劲的。

我李清又不是官,草民而已,至于派人道我这刺探消息么?

知道不是李清在外面瞎嚷嚷。谢大娘总算脸上有了些笑意,“三郎也无需太过烦心了,日后留意些便是,反正你风流之名也是众人皆知的,添了一桩也无损些什么。”

恩,对的,李清笑笑的看着谢大娘,咱还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倒和谢大娘有那么点小秘密了。

瞧见李清不怀好意的样子。谢大娘也是脸微微一红,扭过头不理睬李清了。

“依我看来。这事怕是要落在太子身上了。”云三娘一直在边上听着,忽而插口说道。

这又关太子什么事情?

谢大娘却点点头,嘴角挂着些笑道:“三郎也休要妄自菲薄,且不论你度了那么些曲子,即便一首‘尽余欢’也是传遍京城,更何况就是太子将你从开封府大牢里放出来的,再有你成亲之时,寇老相爷为你作书下聘,太子派人为你证婚。如何便不引起这有心人的猜度的?”

听到这里,李清心里有些寒心也有些后怕,这冷不丁地来到这大宋。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自己也一直把石小公爷当做朋友看待。去不曾想人家却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想想也是,人家是皇亲国戚,富可敌国且又身份贵重,自己不过是一个草民罢了,人家凭什么和你交朋友?

后怕的是自己在延州之时还觉得与他叔叔比起来,这石小公爷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现在才知道错得有多厉害,石家虽然现在在朝堂之上没什么话语权,可产业颇丰,也是家大业大的,能叫一个只知道游手好闲的人来做家主么?以为个个人都象他李清这样做甩手掌柜?李清突然感到有些惭愧了,自己算运气好,遇到谢大娘她们,要象他这样的什么事都不上心,没饿死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因为和太子有那么点瓜葛,立马送人过去安插眼线,别看石小公爷年纪不大,这份心计可算得上深沉了。莫非事无大小都会去汇报么?那自己和若英有时候情到浓时折腾的动静可不小,石小公爷也都清楚不?

见李清闷坐在一边不作声,谢大娘轻笑道:“三郎可知这‘清议’二字么?”

清议?不算是太清楚,不就是在边上指手划脚么。

“本朝重文事,不禁士子评论朝政,为官者若是风评不佳,往往就得辞官了事,昔者寇相便因为人垢者过多便罢相了地,因此朝中大员皆用心结好士子,便如那张子野,若无丁相一力照拂,这汴京怕也是早居不下了。”谢大娘很随意地说道。

可张子野是个举人啊,他算是个学子了,李清可是连毛笔字都不会写,莫非那丁谓照顾我也是把我看成士子了?

“三郎莫非想去考科举么?日后蟾宫折桂的,前途怕是不可限量地。”知道你一脸坏笑的说道,“参加殿试未必一定要去考省试的,本朝亦可因人举荐,只是那殿试可要凭真本事的。”

要是拿着毛笔画圈圈也算数的话,那我就去考试,只是这圈圈怕也不太容易画的圆。

虽然给云三娘和谢大娘开解了一通,可心里还是不大痛快,这人一起了疑心,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的,平常这些丫鬟李清也没大注意过,现在是盯着谁看都觉得是石小公爷派来卧底的。

许是盯着丫鬟们看的眼神有些过了,若英不禁偷偷的掐了他两把,别闹,咱可没动色心,话说心里有鬼地人都心虚的,她们的演技也太好了点吧,我怎么看不出谁心虚了呢?倒是很有几个被看得脸红了,还别说,之前没注意,小模小样地还真算得上不错的,在咱这也浪费了,不如都送到秦时楼去。

因为李清早上有那么些小爱好,所以不曾留丫鬟在外间房里睡,晚上睡觉地时候李清还非要若英叫叫。

“三郎,休要再闹了,这没来由叫什么呢?”若英羞红着脸说道。

“你叫啊,平时怎么叫现在就着怎么叫,记住,要和平时一样大声,我到外面去听听。”李清说完就跑到门外去了。

先是站在走廊上听,没动静,然后贴着木门听了,好像也还是听不到,李清有些放心了,心满意足的跑进来钻到被窝里,若英今天可被李清这些怪举动弄得有些迷糊,“三郎,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如何今日这般不寻常的?”

李清一把搂住若英笑道:“没事了,我现在放心了,刚才就是贴着门也听不到,那咱还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罢。”

原来是想知道外面听不听的见若英叫床?这简直太……了,若英羞红着脸狠狠的掐了李清一把,然后又把被子蒙在头上哧哧的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担心被人听了去有错么?

“三郎,适才,适才若英压根就没叫啊。”

不行,你现在叫,快点,我还去门口听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丁谓的来意

“如此说来,老夫与神仙却是无缘了。”丁谓看着那架滑翔伞很有些失落,因为李清告诉现在操纵人手可都到金明池去侍候皇上去了,当然,李清也会弄的,不过只要丁相爷有这胆量上去,只是他李清不保证人身安全。

于是丁相爷便郑重的申明他可是读圣贤书的,对求仙问道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他可不像那些腐儒,昔年孔圣人尚问礼于老子,可见儒道两家很有些相通之处,因此,对李清的追求他举双手赞成,毕竟李清与那些游方道士不一样,他可是让皇上上了天的。

一大早被这丁相爷吵起床,陪着了半天,这老爷子也不说明来意,一个劲的东扯西拽,问下院子小姑娘的技艺水平倒还算了,可居然问李清这庄上收成好不好,李清很有些郁闷了,现在还是春天呢,要问收成还早了些吧。

可丁相爷看完滑翔伞后提的要求,让李清很有些哭笑不得,并且这要求不但是昨天众位老成谋国的高层官员的一致意见,还得到了最高当局的认同,只是因为形成法案还需要些时间,所以只是暂时先向李清打个招呼罢。

据说李清号称以后做的“逍遥游”能让人随意在天空中翱翔,更有好事者称能飞几千里,七天七夜不落地的,因此庙堂之上高瞻远瞩的大人们一致认为,不能任由李清想怎么飞就怎么飞的,以后要不要成立一个空管局还是后话,毕竟这李清现在还是个半仙,而且最高当局也很乐见李清最后成为全仙,所以目前只是要求李清以汴京城墙为限,不得飞到京城上空来。

禁飞令?要不是丁相爷何他关系不错,一直挺照拂他。换个人来李清可能想要扯着嗓子骂娘了,一大早吵得我睡不了懒觉,就是不准我飞到汴京城里去?我倒是想啊,也得做的到才行。

这就是李清不对了,很没有自知之明,他也不想,他现在在京城里是个啥名声?说的好听点是个偎红依翠的风流才子,说的不好听就是个贪花好色的下流胚子而已,没瞧着为了个青楼女子就与大学里地学子大打出手。甚而为这女子放弃仕途。这圣人书都白读了,不知道咱士人读书都该做官报效国家么?

当然。咱各位大人府里娇妻美妾无数,总不能教这登徒子看了去,万一那天心血来潮在自家后花园里行那伦常之典的时候,一抬头,这李三郎在天上看个不亦乐乎怎么办?要说李清是个非礼勿视的君子,怕是连宫里的彩女也不信的,那次都林苑跑马,就是太子在跟前,这李坏蛋还一个劲地偷看宫女来着。听太子师傅刘翰林说么,那叫一个色迷迷啊,眼睛珠子快掉地上了。

所以这个奏议很快就得到全体大臣们的一致附议,而且皇上、皇后当场就拍了板,皇宫后院的。是更不能让这个李三郎乱瞅了,只是因为这个规矩不但先王没有定到,就是追溯道三皇五帝时也找不到经典可查,而且圣人也没考虑道,要订立这样的条例倒可让一班饱学之士有些犯难,咱们可是一直在圣人指导思想下进行一切行为地,所以要形成文字还需要那些翰林、大学士们好好去翻翻书,只好暂时让丁谓过来先打个招呼了。

可怜李清小家子出身地,完全不清楚咱大宋官儿后花园里的香艳程度如何,因此一口便答应下来了,偷窥很有意思么?能比后世里地av片更生猛?要是偷钱,倒可以真考虑一下的,据说那些官儿都富得很。

不给飞便不给飞,若丁相爷只为这件事来的,赶紧答应了,一会送客关门,咱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的。

可丁谓笑眯眯的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还饶有兴致的问起李清,金明池夜宴上秦时楼进献的交际舞可是出自李清手笔,而他又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李清心里有些苦笑,怎么这丁谓地口气活象后世的娱乐记者,总不好说是为了趁机近距离接触妹妹,兼或瞅瞅人家裙下的小脚,便推说是秦时楼谢大娘想出来地,与他李清可没有关系。

丁谓大笑道:“三郎可莫要推诿,早些时日京城便已传开,那逍遥游于朝堂上争论不休时,三郎倒悠闲自在的在庄内与妻妾共舞,更兼秦时楼地谢大娘也同欢的,连杀头之论亦置之度外,众人俱道三郎气魄,不让陆机直追魏晋风范。”

其实真是原因是想看看云三娘的脚大不大而已,不过这理由说出来估计丁谓也不会信,李清干脆嬉皮笑脸的说道:“无他,以解辗转反侧之苦耳。”

丁谓眨眨眼笑道:“奈何一睹非要上秦时楼不可,不能日日观之,亦是一大憾事。”

一说到这个李清可来兴趣了,“无妨的,楚云馆欲学此舞,待李清叫谢大娘传授便是。”这丁谓果然是个风流鬼,居然还为楚云馆操心呢,莫非虫娘是他相好?下次可要打听清楚才行,见丁谓只是微笑不语呢,李清脑中一闪,日日观之,莫非他能有空天天跑楚云馆?记得到过丁谓家的后花园的,见到的年轻女子可不少,丁相也是个精通词曲的,肯定是想让我教会他家歌妓了。

能抱抱丁相爷家的妹妹,自是赏心乐事,不过就怕这老爷子会和李清翻脸,这个险还是不要冒的好,李清笑道:“庄里亦有些女孩子会此技,只是现下被谢大娘带到金明池了,待得回转,便打发上丁相府中教授如何?”

丁谓也不说好不好,反而叹息一声道:“可惜老夫年齿已高,不能如三郎一般吟风弄月,亦是人生一憾。”

这个李清可有些同情人家了,有心无力的确是值得悲哀一下,毕竟不是个个都能像张先一般八十岁还可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李清犹豫了一下,现在虽然程朱学还没抬头。但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孟子说的,不过好像丁谓也不至于假惺惺何我说什么礼法罢。

想到这李清一摆手,叫厅里侍候的丫鬟们都出去,还让安小哥请丁相的从人都道偏房喝酒去,不要让人进来打搅。我与丁相爷有要事要谈的。

等到人都走了,门也关了,李清凑到丁谓跟前道:“实不相瞒,那舞本就是男女合跳才有意趣地。就是丁相这般年纪。跳跳也是有利身心、延年益寿,功效未必差过蹴鞠。”

丁谓哦了一声。也是探头过来轻声问道:“这舞还能延年益寿?只怕老夫筋骨不便了。”

延年益寿那时当然了,运动运动怎么对身体都有好处的,至于说筋骨,没见后世里街心公园早上跳舞的都是些大妈、大爷,丁谓都还能蹴鞠的,这跳跳交谊舞算什么。

可惜,玄妙道人现在不在庄里,要事扯上些道家理论进去就更有说服力了,不过显然丁谓完全不需要道家理论来说服。而且兴趣也完全不在延年益寿上面,一听李清说他的年纪绝对不是问题,而且学起来也很容易。不由出声问道:“真地?”

见丁谓还有些怀疑,李清可有些负气了。妈妈的老子现在都是半仙了,还会骗你不成,二话不说,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厅中,招手叫丁谓也过来,两人相向站着。

丁相,你瞧着,男子迈左脚时,女子便迈右脚,依节拍交替而行,若我是女伴,不,比如我是女伴的话,这左手揽在腰际以上,右手轻握女伴左手,恩,不过现在别搂好不,我只是说假如我是女伴的话。

别看现在才清明时节,没多久李清也是一身地汗了,丁谓有些气喘,老脸有些微红,当然不是因为搂了李清地腰,而是踩了李清很多脚,心里颇有些愧疚。

已经很好了,李清不停的鼓励着丁谓,这方面李清可是个好老师,当年教妹妹地时候就出奇的耐心,虽然丁谓脸上的皮已打皱,腰绝对的不苗条,算了,当做善事吧。

其实丁谓还有兴趣的,特别是他听李清说刚才学的只是简单的三步、四步而已,还有伦巴、恰恰的,很有些再跳跳的欲望,不过李清有些吃不消了,你要是个漂亮妹妹,就是再笨些,咱教上一天也行地,大老爷子,算了,还是等庄里的笑姑娘回来上门去教吧,丁谓倒笑眯眯的加了一句:“恩,记得带上那些曲谱。”

得,谁叫李清自己要惹起人家地兴趣呢,干脆人情做足吧。

吃饭喝酒的时候气氛很是亲切,特别是丁相爷不时地与李清交流一下会心的眼神,很有一起偷邻居家葡萄吃的默契,交杯换盏时李清还在面授机宜,丁相,可别担心您不能耍花哨动作的,这玩意不像蹴鞠,而是要引导女伴跳的好,男子反而要显得端正稳重,丁相这身材气度那可是天生就有几分的了。

丁谓喜滋滋的一直在撸自己的胡子,忽然蹦出一句话来:“今年圣上许要开制科,不知三郎可有兴趣应试?”

这哪跟哪?李清正说的来劲呢,被打断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心里很不高兴,应试?别说应景做什么诗词了,咱连论语都背不全呢,怎么通过帖试?再说,准人代笔不?咱不会写毛笔字啊。

见李清摇头丁谓丝毫没在意,抿了口酒自顾自的说道:“也好,本朝仁厚,入仕也非应试一途,如今天子重道,三郎专心修炼,亦是进身之阶,老夫今日此来,却是有一场大富贵要送与三郎。

大富贵?还能有什么?丁谓提议的承议郎不是给驳回了么,昨天再赏了十万贯,莫非今天又赏十万贯?

李清也没搭言,放下酒杯耐心听丁谓说下去,”如今天子尚且年幼,依旧孩童心态,皇后娘娘亦虑及诸少师、少傅日日催逼进益,恐有失天性,又因都林苑年久失修,恐有猛兽伤及太子,故准太子所请,闲暇之时可来三郎庄内骑马射猎以为强身。三郎可要谨慎待之了。”

头疼啊,咱那玩具还没想好呢,来了玩什么呢?难不成真的一起玩泥巴?等等,闲暇之时!这么说是要经常来了?泥巴也只能玩一次啊。

李清可看不到有什么大富贵在哪里,笑太子长的珠圆玉润的。看着很是喜欢,如果象邻家小孩那样常常来玩,李清可是不介意,可麻烦的是太子可不是邻家小孩。要是经常来怎么办?李清难不成一天到晚点头哈腰跟在后面做保姆?出了岔子呢?

仔细想想李清还是拱手对丁谓讨饶道:“还请丁相帮我婉言拒了才好。太子乃国之储君,若是李清有个看顾不周的。便是满门抄斩亦不能赎罪之万一,这天大的责任,李清如何能担当地起来?”

丁谓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是旁人有此际遇,莫不欣然而喜,而散开却欲推辞,亦不负老夫于娘娘面前进言了。”

看来是丁谓你出的馊主意!开什么玩笑,出来找地方游玩,这京城贵亲戚的庄子还差我李清的?而且我什么身份也没有,刘妹妹怎么会同意太子跑到一平民家里。而且还是常来,李清急地站起来施礼道:“非是不明丁相看顾之意,只是李清福小命薄。担不得这场大富贵,丁相莫要将李清置于鼎钁上才好。”

丁谓盯着李清看了会。然后笑道:“非是老夫要置三郎于鼎钁,乃是太子恳求娘娘,且指名要来三郎庄上,因此娘娘招老夫问对,若三郎是那醉心名利之人,老夫亦不会担保于你,而娘娘亦不会首肯的了。”

妈的,难道问我想不想去应试,原来是试探我来着,早知道我就答应了,考第一名没指望,考最后一名还不行么,只要露个想入仕途的样子就好了。

亏我刚才教你跳舞被踩了那么多脚,居然还要试探我,你回去禀报娘娘说我醉心仕途不就好了?居然还担保,李清脸色有些不太好。

丁谓肃容道:“太子为何要指名来你庄上,其中缘由,老夫不知,但太子数度有恩于你,三郎你又何忍心拒之?且三郎在延州与党项人大战,朝中诸臣皆云三郎贪功挑衅、妄起边祸,理当严惩,上欲从之,全赖娘娘一眼庇之,莫非三郎欲负恩么?”

操,老子杀敌还有罪了?负个什么恩!

不过李清还是好奇地问道:“娘娘怎么说得,丁相可为李清释疑么?”

丁谓轻轻一笑,“国朝承平日久,俱以兵祸为戒,延州边报传来,朝廷震动,恐党项人携怨而来以至刀兵复起,因此群议将三郎押解至定难以息争端,唯娘娘道‘御寇于国朝境内,何来挑衅二字,此乃乱命,吾不为也。’”

亏李清昨天还抱怨赏赐不公的,他还自认为延州大战是他做地最得意的事情呢,没想到人家是想把他送道党项人哪去赔罪!李清不至于认为娘娘不同意就是什么恩,不过对这玩拨浪鼓出身的平民皇后还真有些好感了。

其实很多时候,圣人之言也好,天理伦常也罢,在良心面前,总是显得苍白的,李清相信那些说要把他送到党项人那去赔罪的人里,肯定有人出发点是为了国家,是为了江山社稷,但肯定不是出于良心。

丁谓道:“此也是娘娘的一番美意,三郎还是莫要推辞的好,既然能允太子过府,则必有妥善措施,三郎多虑了。”

送走丁谓,李清一个人坐在厅里发呆了,快乐生活的诀窍就是凡事都简单才行,温饱既然有保障了,现在又是太平盛世的,所以李清一直也是避官场远远地,有利欲便有纷争;可如今要是与太子搅到一块去,想简单生活怕也是不行了。

而且静心一想,倒发现些不寻常的事情来了,丁谓走的时候,还叮嘱李清别忘了他答应地事情,最好先将那些曲谱送过去,这倒是小事,李清本就没把这些看得很重,没听说咱大宋有收版税的规矩。

可丁谓说了,早些时日京城便传开李清在家里跳舞了,这可有些不对头,虽然谢大娘在庄里排舞有一段时间地,可那时候骑捷军正封庄呢,也没人上门来拜访的,外人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谢大娘?绝对不可能。

谢大娘有可能在外宣扬这舞是李清所创,那是为他扬名呢,可怎么会说李清与妻妾共舞?并且还说自己也在其中?不合逻辑,而云三娘就更加不可能了,而当时边上可没外人啊。

看来咱这庄上有人向外泄露消息,又是为什么呢?要知道咱李清可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啊。

想这些的确是让人头疼的,本来慕容一祯他们一走,李清还只觉得庄内冷清许多而已,这一碰上麻烦事了,才发觉自己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太子指名要来,估计是被自己那句庄里有好玩意给招惹的,看来,以后还是要更小心才是,别一高兴就忘了自己是谁!

半仙?呵呵,咱可是负一千岁的妖怪。

第一百六十九章 坐而论道

“李公子,一别经年,如今已是誉满京城,倒叫范某好生惭愧。”

一见面就说这个,枉李清一听见他的名字就喜滋滋的迎了出来,当然,主要也是很有些闷了,现在水云庄就是个大工地,当初李清试弩的草坪全给毁了,说是要挖池子,人家匠作司的师傅说了,这亭台楼阁要是没水陪衬就失了灵气,李清有心想不赞成,可若英说她喜欢,也只好随他们了。

“工程如许之大,怕是要耗费不少银钱,原来李公子却是家财万贯、藏而不露,范某却是失敬了。”范仲淹嘴角虽然在笑,可黑着的一张脸谁都知道他不是很高兴。

你以为我李清愿意?要不让这些宦官到你家去大兴土木好了,咱一见面就嘘寒问暖的,你干吗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只是对面这人可是范仲淹,虽然现在官小的很,这可是李清为数不多打心底里尊重的人,所以这脾气还发不出来。

李清转头对柳七打量几眼,笑道:“柳兄不是说要半年方得回来么?这一路风尘仆仆,想是累得很罢,那边风土人情如何?可是又有佳作了?”

这话可不是虚套,八、九个月没见,柳七瘦了,也黑了,虽然比范仲淹要好些,可他没人家精神,神情很有些委顿的,柳七也没跟李清客套,勉强笑了一下道:“还是等等罢,待我缓口气来,这一路鞍马劳顿的,可真有些吃不消了。”

和柳七闲谈下才知道,范仲淹现在可是官运亨通的,在广德军做司理参军没几天,马上又调任集庆军推官,因为办事认真,负责任。这为官风评极佳,这不,又是进京面圣,马上又要转调他官,看来是又要升官了。

至于一路赶得急,那可不是范仲淹要回京的缘故,而是朝廷的制科马上要开考了;这制科又称制举,它与礼部的贡举不一样,贡举的时间虽然也有些不固定,但基本是三年一次。而制科就不一样,他要皇帝下诏才举行,也就是皇帝哪天高兴了想举行就举行的,时间并不规定;而且考试地科目何参考人员都不规定,就是在任的官员也可以参加,要是成绩优秀。也是升官的一个途径;虽然宋朝沿袭的是唐朝的科举制度,可是科目已经大为简化,只分进士科和诸科,其中又以进士科最为荣耀。

在王安石没有进行科举改革之前,举子们要考的科目还是不少,首先是墨义、帖经、诗赋、经文、论,这个过程又称为“阁试”,及格者叫着过阁。只有过阁者才能经行下一步殿试,这殿试就是皇帝亲自到场,试策一道,以三千字为限。宋朝不准学子们称考官为什么座师,以免官员拉帮结派,通过殿试的便就是进士了,正经的天子门生。

后来王安石为相后,觉得墨义帖经是死读书,而诗赋就更加没有了,所以改革了考试制度,只考经义、论和策,这经义么。实际上就是后世臭名远扬的“八股文”,只是宋朝的时候对形式要求没那么严格罢了。

这个李清是很有些不屑地,诗赋虽然对当官没什么用,可毕竟能考出几个才子来,那经义又有什么用?学好四书五经就能做好官?这官可是要办实事的,若英的老爹不就这样么?他会治水?至于说学通那些就会做人,笑话。后世里学的最精通的怕是大学里的那些教授了,几曾见他们感动过中国?是世上到处都有不平事。求仁取义还怕少了机会?

只是这话现在可不能说,如今可是儒家一统江山地时候,李清还不想做社会公敌,特别是现在又是做官的唯一途径,没见柳七一路赶得那么辛苦。

李清本想叫柳七何范仲淹先生洗漱休息下,待会叫人弄桌酒菜来,咱坐下慢慢聊,可范仲淹在边上又忍不住了,轻咳一声说道:“如今天子重人才,特开制科以招天下贤士,李公子也是素有才名的,虽无功名在身,然制科可准特奏名参试,想必李公子得来并不费事,不去温书以备考核,却在园中大兴土木,叫人费解。”

让我参加殿试?嫌我名声还不够响亮?再加个白卷英雄?对了,人家交白卷的还知道写自己名字呢,这个清字在宋朝该怎么写法倒是还要好好想想,写出来怕不一定对;李清轻笑一声说道:“清无心求取功名,这学问更是不济,要是参试可是要丢人现眼了。”

“若是学问不济,便潜心向学,以三郎资质,应是不难,少去些秦楼楚馆便好,现下便求田问舍做富家翁,怕是早了些罢。”范仲淹紧盯着李清说道。

这范哥们今天是怎么了?哪有人家不想当官还非逼着人家的,难道一定要告诉你我李清不大认识字才行?恩,这个更不能说,没准会逼着我天天练毛笔字了,不过说我求田问舍,那可真是冤枉了;不过这范仲淹也是一番好意,李清只好苦笑的看着柳七。

柳七在边上轻笑一声道:“向时三郎言道不欲进仕途,人各有志,不好强求,柳七也不好相劝的,只是三郎,范大人所言,却是正理。”

见李清还是闷不做声,范仲淹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神色不悦的说道:“大丈夫立世,当以天下为重,上保天恩,下抚黎民,方不负平生,似李公子这般贪娱声色,有用之身不图报效朝廷,实为范某不取。”

李清被他吓了一跳,看着范仲淹也是一脸正气,说这些大话,要换了个人,李清就算不立马翻脸也要出言讽刺了,不过对着范仲淹他可不愿意吵翻,咱跟王钦若、丁谓这“五鬼”交情不错也还算了,要是和范仲淹也唱对台戏,没得说,后世里论及大宋,怕是要多出一个鬼来。

而且李清也认为这样地大话范仲淹可以说,这哥们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居然就没人敢来质疑他的,虽然能力不能说是超群,可他这一生,可以说的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很对得起这句话。

李清只好笑道:“清才疏德浅,这上报天恩,下抚黎民之事,还请范大人去做就好,李清安心做一黎民。不也是范大人下抚的么?”

范仲淹叹了一口气道:“人皆道李公子疏狂放浪,不图进取,今日方知传言不虚,只是范某不明,为何李公子在延州却又以身犯险,以五百弱兵强撼一千党项骑军。不似公子所为。”

李清听了这话很有些吃惊,这件事情就是京城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范仲淹他怎么了解内情?李清看着柳七,柳七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杯对着李清笑道:“柳七便以茶代酒,先敬三郎一杯,三郎豪气义举,柳七佩服。”

只是你们怎么会知道地。

范仲淹这时脸上也有些笑意。“初闻此信,范某也是不信,虽说惟今陕西五路兵强,然三郎所仗的乃运粮之厢兵。然军中言之凿凿,某特去寻七郎查究,七郎道,若是别人,尽可不信,只是李三郎行事不比常人,倒有几分可信,李公子既无心仕途,为何又行事如此?”

李清只好说明那次是因为党项人劫掠了几百个宋朝百姓。是有些看不过眼,是前可是不知道有一千党项骑兵在后,逃也逃不掉,这也是没办法,硬着头皮干了一仗。

范仲淹倒饶有兴致的又问道:“李公子不是素来不问政事,只好声色么,这党项人劫掠百姓。又关你何事,你若是撒手不理。尽可逃地掉的,也无人苛责于你。”

李清有些憋气了,爱声色又怎么了,莫非老子就不能有良心一次,李清没好气的答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若是临阵逃掉,叫李清事后如何见人。”

范仲淹抚掌大笑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李公子此举,甚合圣人之道,只是范某倒愈不明白了,莫非救民于水火是有所必为,这入仕途却是为你看来有所不为么?圣人云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今三郎欲隐,莫非这现下是无道之世么?”

好家伙,兜了半天原来是设个圈套在这等着我呢,这可是个大帽子,不能被他扣上,他李清认为皇上是无道昏君,那吃饭的家伙还想不想要了。

不过李清也没较真,知道范仲淹不过是拿话来挤兑他罢了,可不是成心想构陷他攻击大宋日前繁荣昌盛的大好局面,因此柳七也是满脸带笑的等着他回答。

不好答,李清也很为难,怎么说都是错,一个是圣人之言,一个是天子,谁都得罪不起,要说圣人地话是错的,没准范仲淹立马就会来和他辩论一番,说天子无道?那不是找杀头么?看来只能是李清错了。

其实在心里李清可不大为然,而且是好大的不大为然,当今天子?那就是一神棍,疯疯癫癫的据说神经都不大正常了,总不能说疯子有道吧;而孔老二地那句话,他就更加不赞同了,逢乱世你就自己躲起来,天下太平了你就跑出来混个官做,好事还都叫你占完了,难怪不管什么年代的官儿都喜欢说现在是太平盛世的,敢情给自己找理论基础呢。

李清只好笑道:“范大人却是抬举我李清了,清何许人也,既无高风亮节,也少雄心抱负,古来隐士不能催志屈道,借誉期通,不得已而为之,清何德何能,敢与高人并肩?且平素偏好美酒佳肴,有喜爱歌舞,这隐士万万是不愿做地;对了范大人,依大宋律,朝廷官员不准眠花宿柳罢,这可非李清所愿,要是范大人上疏劝朝廷改了这规矩,我便读书应试如何?”

这一席话却是有些耍赖了,朝廷官员不得让烟花女子陪宿的确有这规矩,但又有几个遵守地,只是不能公开罢了;范仲淹听了李清地这番话,也只好陪着苦笑,只是叹息一声道:“既然李公子执意如此,我也是无话好说,只是李公子心思灵动。本可造福黎民,却甘愿处江湖之远,将心神放在些奇淫机巧上,不由人不扼腕叹息。”

靠,还没完了,知道你范仲淹也是为我李清着想,想让我博取功名,本也打算开几句玩笑息事宁人算了,只是李清最听不得什么奇淫机巧,旁门左道之类的话了,咱中国有多少聪明人,是被这四个字扼杀掉了。

圣人之言就是包医百病的良药?

李清轻笑了一声。忽的岔开话题问道:“不知范大人在广德军中,却是任何职?”

范仲淹没料到李清突然有这么一问,怔了一下立即没答上来,柳七在边上笑道:“希文兄先在广德军中任司理参军,后调任集庆军中做推官,此番回京侯见。想必又是要高升了的。”

李清拱手笑道:“如此李清先恭喜范大人了,只是在下素不留心官场,未知这司理参军及推官专司何职?”

柳七笑得更欢了,“三郎平日对此也是绝少问地,怎么今日有兴趣了,莫不是听了希文兄一言,便思这进取之心了么。”

李清没接口,只是看着柳七。心道知道你笑的好看,可也不要老是笑好不好,我又不是女的,电不着我。一会就要你笑不出来。

柳七接着说道:“这司理参军及推官虽官阶不同,然所负之责俱是一样,乃是专管讼狱,审理案件,希文兄坦荡不徇私,人皆称颂,因此才升迁如此之快。”

还得意呢,这推官也不过是个从八品,柳七啊柳七,你可真是被这做官迷了眼。那个自云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地柳三变哪里去了?做官真的能造福黎民么?李清故做惊讶的问道:“只知范大人乃一饱学之士,未曾料到对这刑名也是精通的很啊。”

范仲淹也是感觉到李清话里似乎别有味道,肃容答道:“精通二字不敢言,只是兢兢业业,但求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就好。”

李清道:“清也曾游访过开封府地大牢。这刑狱事关人之生死,当清如水。明如镜,在下斗胆问问范大人,做好司理参军及推官这些职务,单凭兢兢业业便就足够了么?范大人敢断言自己经手的案件,便没一单是冤假错案么?”

范仲淹沉吟片刻方才答道:“有无一单冤纵,范某不敢断言,然范某从未欺心办案,此情可对青天,若是略有偏差,许是范某才疏学浅了些。”

听了这话,李清可没因为范仲淹话里有所保留而心生芥蒂,相反对人家很是敬佩了,果然不愧一代名臣,光明磊落四个字绝对配的上地,能这么清醒的认识自己,这份胸襟,有几个人做的到?

李清笑道:“范大人熟读圣贤之书,却于推官任上为人称道,李清也是敬佩的很。”

范仲淹盯着李清的眼睛说道:“李公子有话何妨明言。”

李清道:“那圣贤书里,并未论及刑名之学,依范大人看来,要做好刑名这官儿,便需精通些什么?”

范仲淹什么人啊,哪会不明白李清的意思,他轻声说道:“法家?”

李清又道:“这范大人官运亨通地,若是再升官,为天子守牧一方,却不幸地方上有水祸,敢问范大人对这修提水利一事,又是所知几何?水火为患,民生所系,范大人这治水本事想必也不错罢。”范仲淹听了没出声。

刚才不是一句句盯着我说么,现在怎么没话了?我还来。

“若是天子看重,派范大人戌边,为国之屏障,敢问范大人这军旅之事又是通晓多少?”

柳七这才明白现在气氛已经变了,见李清一句句的紧盯这范仲淹在问,这时候果然笑不出来了,有些紧张的看着李清,他可不希望这二人因之翻脸的。

范仲淹沉声答道:“无他,范某必虚心向学,竭诚以报。”

李清笑道:“学?这水利师从何经?刑名要通哪典?战阵杀伐又是从何而窥门径?李清愚钝,似是圣人语录中却是无据可查的。”

范仲淹听了,半晌都没出声。

李清也是慢悠悠的说道:“范大人,世上万物,各依其道,别有洞天,一句奇淫机巧,便归之为旁门左道似是太轻率了些,有其心无其能,做官未必便能造福黎民,不做官,也未必就不能泽被苍生;在下做的些小器物,便是博人一笑地玩意儿,但若是稍加变化,就是用来开疆拓土,也非难事。”

范仲淹听了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说道:“观李清言行,莫不是承袭墨家门下,否则如何能这般心灵手巧地?”

墨家?墨家不是给儒家打压的无处容身了么?要知道后世的学术研究里,可是吧墨家地成就排在儒家前面的。

李清哈哈笑道:“范大人此话谬矣,李清却是谁家都不是,那个也不收,这样便更好些,无拘无束,落个逍遥快活。”

柳七忽得插口问道:“据闻三郎为天子制了个‘逍遥游’,便是可飞上天的,三郎,真可以随心所欲,自由翱翔么?”

不能,那得看风向才行。

厅门此时响起一声道号:“无量寿佛,李公子此言,却是正合我道家之真意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庸人自扰

“三郎,丁相爷前来,可是有甚不好之事,以至这般忧虑?”若英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李清身边轻声问道。

李清坐在房里已是发了半天呆了,听到若英问他,握着若英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若是心中烦闷,不妨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好?”若英蹲下身,双手握着李清的手,仰着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李清。

“若英放心,并没有什么不好之事。”李清抽出手,为若英理了理额前的刘海,若英一笑,顺势将脸贴在李清的手掌上;李清还就是因为静不下心来,所以才跑到若英边上坐着。

小若凤坐在窗前,提着毛笔正在临帖,见小两口甜蜜着呢,偷偷的扫了眼过来,还正对上李清的眼睛,他赶紧把头转过去,只是嘴角带了些笑意。

李清还就是坐在若英边上觉得安心,尽管若英并不能为他分担什么,若英话不多,一般也极少问李清与外人交际的事情,否则这么久以来,李清那些诸般不合常人的生活小细节,要是解释起来,李清的头要变大二倍了。

她只是在李清渴的时候递上了茶,冷的时候添上了衣,就是李清缠着她胡闹,只要不太过分,也是尽管迁就,开心的时候一起笑,李清愁的时候将脸贴过去,一双澄澈的眼睛总是笑笑的看着李清,因为这是她的相公、她的夫君、她的良人,万事儿都有他的。

不是什么事情都一定要交流的,只要知道人家陪着你一起,为你担忧就好了,望着这双眼睛,李清渴不忍心将那些烦人的事情说给她听,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李清笑道:“若凤现在读些什么书呢。”

“妾身也是教他认几个字罢了,在延州受苦,学业耽搁了,可妾身不忍心拘得紧了。横竖日子长着呢,三郎可觉着要为若凤请个先生?”若英说道。

请先生?免了,李清倒觉得若英现在这样挺好,练练字就好。才是个十岁的孩子,而且在李清的脑子里,他也没当那些圣人之言是多大的学问。循天道明天理的做人,还不如凭着良心做人来地实在,李清笑着摇摇头。

“只是三郎抽空儿也和若凤说说可好,他不愿意学这些呢,可将来总也要个谋生处事之道啊。”若英摇着李清的手轻声说道。

看来做姐姐的还真是偏心些,你家相公不是也不务正业么?怎么不见你劝劝?李清一笑,招手叫若凤过来,“若凤。听你姐姐言道你不愿学圣人之言。却是为何?”

听得姐姐告自己状呢,若凤到底是个小孩,站在李清面前有些扭捏,过了会,并没回答李清的问话。而是问道:“张管家说你在延州杀了几万党项人,可是真地?”

靠,这死老头。吹得还没边了,不管在延州还是在庄里,李清可早就吩咐过安小哥何慕容一祯他们,在若凤面前,尽量都不要提起延州或者关于党项人的任何事情,就怕若凤听到又勾起伤心往事呢,倒忘了叮嘱这老管家了。

估计张管家也是听他那个赶大车的亲戚吹地,可你也别吹成几万人啊,李清和若英都笑了,若英赶紧说道:“休要信张管家胡言的,哪来那么多。”回头瞧着李清一笑,想起延州天宇山的那场大战,想起李清骑在马上驰骋的样子,却是痴了。

若凤一见他姐姐的样子,两只眼睛也发亮的看着李清,李清可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不过偷偷摸摸的射上几箭罢了,一把揽过若凤,笑道:“你别听张管家瞎吹,倒是你姐姐,不但亲手杀了几个党项人,还在兵危之际,毅然不退挽救败局,否则怕是我等早做异乡之鬼了,更不可能吧你救出来了。”

若英听李清这么赞她,更是羞红了脸,嗔道:“还说张管家满嘴胡言,三郎也跟上起哄了,哪有此事。”

李清歪着头笑道:“风雨楼上众将向你敬酒,可是假的不成?”

恩,不过,若凤就这么看着她,让她一直脸红这才好,好看。

若凤在李清怀里说道:“哥,我不想学文,我想学武。”

原来是想学武,该死地老管家,瞎吹个什么,小孩子哪会不被这个吸引地,李清小时候的理想也是做个军人呢,挎着把木头枪整天乱跑,可在咱这大宋做个武将没前途啊,而且日后何西夏人开仗,几乎就没赢过。

当然道理可不能这么和小孩子说,既然作为你哥,等等,若凤叫我什么?李清猛的盯着若凤看,若英在一旁早已听见了,两眼已是发红,若凤却是未曾醒悟,见李清盯着他,又说了声:“哥,你教我武艺吧。”

这可若凤第一次叫他,李清搂紧了若凤,要得到一个孩子的承认可不容易,他这一声哥,也就是接受了你是他的亲人,李清何若英交换了个欣慰地眼神,不过做人家哥哥,就得负责任才行了,就李清这三脚猫功夫,也去教人?

只是学武李清也不介意的,一技在身,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李清笑道:“我是不成地,可别信张管家瞎吹,待过些时候,再为你寻个有本事的师傅才好,哥知道你恨党项人,想上阵杀敌,可为将者得有文韬武略才行,还是听你姐的话,先去练字是正经。”

听得李清答应他让他学武呢,若凤爽快的恩了一声,跑到窗前继续练他的毛笔字去了;若英依过来说道:“三郎怎地不帮我劝劝,反是应承了他?”

李清笑笑,“不妨事的,想上杀场怕是机会不大,可有艺在身,日后扬威宏毅寺却也是好的。”咱在宏毅寺打陈才子,不就是挂了抢妹妹的名头么,若凤以后抢妹妹抢不过人家,那怎么行,这可是大事。

若英红着脸掐了李清一把,瞧这小丫头眼角带着几分媚态的。李清忍不住一把搂住若英的腰,若英赶紧挣脱开来,小声的叱道:“若凤在跟前呢,三郎可要收敛些。”

对对。教坏小孩子不好的,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

云收雨住。

若英趴在李清身上幽幽的问道:“为何三郎行事总与别人不同呢?”

有什么不同,谁说夫妻欢好就一定得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少了多少乐趣啊。李清笑道:“同于不同暂且不论,若英却是觉得好是不好呢?”

瞧着李清嘴边地一缕坏笑,想起自己刚才的癫狂劲,若英恨恨的擂了李清的胸口一拳,然后羞得钻到李清怀里不肯露面了。

这话可也是劝自己呢,知道我抱老婆跳舞又怎么了?想那么多干什么,爱说说去,我还就爱大白天干那事。又不是和你家老婆偷情。

什么事情相通了就好。别去瞎猜谁谁谁向外面通风报信,谁谁谁有什么不可告人地目的,省得看谁都不顺眼,当然,身体上愉悦也是很大关系。后世好多专家都说了,鱼水之欢有利于身心健康。

所以李清很是精神抖擞,只是他一宣布太子以后要常上咱们庄来了。结果第一个蹦起来的就是张管家,显示着人家老头地神经反应速度何弹跳能力绝对要好过李清,丝毫不顾李清冷冷的仇视他的眼神,大声吼这要进行水云庄的重建工程,幸好那几座楼还没修完,赶紧扒了起个再高的去。

娘的,敢情才收了十万贯烧的,谁说败家的只是小辈,老爷们败起来更快!李清不得不提高了声调叫他坐好,再乱嚷嚷就赶出去何狗儿作伴了。

李清地第一句问话就让张管家安静了,其实不但他,连安小哥和若英都是奇怪地看着李清,因为李清问道:“咱们庄现在有多大了。”

张管家那个心潮澎湃啊,以前追着向庄主汇报工作,这懒公子不是打瞌睡就是打发他去找若英,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可是老人家的表现机会,呕心沥血费尽心力啊,还不包括在外瞎吹咱庄主是神仙在内。

“水云庄因为是从个京官手里接过来的,因此良田本就不多,谢大娘购得又是卖了不少田,因此转到公子名下时,只有良田五十亩,内外院相合占地二十亩,现今却有良田七百余亩,外院已超过五十亩。”张管家高声报道。

七百亩?记得后世里可是人均不到一亩的,哪来这么多?咱不成大地主了?本来见李清吃惊的样子张管家很是得意,一副劳苦功高地样子,可听李清说自己是大地主,张管家又有些焉了。

“公子,若与其他庄子比,咱庄还是算小的,人丁稀少。”张管家低声道。

这李清可奇怪了,人丁少赶紧雇人啊,七百亩地没有人种怎么办?留着长草?

“按日前地田地数目,这人力已经是够了的,无须雇人了。”安小哥一边帮腔道。

人都够了,怎么还会人丁稀少,这也是李清这甩手掌柜做的太舒服了,连若英都在一边捂嘴笑。张管家说的没错,百来人的庄子的确不算大的,连张管家出身之地的张家庄都有千多号人,而且人家庄主只是个乡绅而已,远远没有李清这么大名头。

人不需要那么多,那是因为一个男丁便分给三十亩地租种,因此那七百亩地也就只分了二十余家,拖家带口加上也不到百人。

一个人种三十亩地,扯淡!当李清没干过农活么!

想当年因为他太顽皮,家里实在管教不到了,李清老妈一狠心便把李清送到山沟沟里去念书,那地方可苦的很,连日光灯管都不常见,农忙时学校就放假,让学生回家帮着干活,李清闲得无事也凑趣去帮忙,大毒日头晒着,李清折腾了一下午,割水稻也不到一分地,惹得同学老爸取笑他还比不上七岁的小孩,可李清已经觉得是累死了。

一个人三十亩,忙的过来不?

张管家笑道:“前些年怕还有闲暇的,祥符年间官府推行占城稻后就显得有些局促,只是家人也搭帮手儿,也是对付得下来。只是公子平素不问此等事,今日如何有兴致了。”

李清脸有些发红,名义上这还是自己的家产呢,结果丁相爷问他如今这庄子有多大了。他支支啊啊的半天答不上来,惹得丁谓一阵好笑,因此才想摸摸底。省得下次还被人嘲笑,张管家不明白,以为李清是想在太子面前争个脸呢,省得叫太子看轻了去,忙笑道:“公子,如今周边这良田尽有所属,就是高价买也无处寻去,附近只有些坡地山地。买来也是无益。惟今之计,只有在这庄子里面下功夫了,还是多起楼台亭阁为好。”

起那么多楼干什么?太子也就是来玩玩,又不是住咱们家,要看亭台楼榭。再怎么弄还能比得过皇宫去?听丁谓的意思,太子还就是想过来偷偷闲而已,也是。整天子曰诗云的,连李清都觉得闷,何况个孩子。

还是要在有趣上下功夫才行,最好不怎么花钱,比如狗儿玩泥巴就便宜的。

要是有迪斯尼乐园就好了,那么多玩地还怕笑太子不乐翻天?不过要是有的话,怕也轮不上咱带他玩了,按照皇权之上的规矩,估计第一个就得起到皇宫里去;唉,太子还太小,勾栏瓦肆都不大合适,否则咱陪着天天上秦楼楚馆,就凭李三的名头,还怕姑娘们不奉承么?哼,还吃白食,前都不付,这样三年二载下来,太子不和我李清好得穿一条裤衩才怪呢。

别说皇宫里妹妹也多,哪比得上咱秦楼楚馆地姑娘们有风情,否则以后的宋徽宗也不会经常半夜钻地道私会李师师了;只是这个计划还得过几年,等太子明白事理,知道男人和女人有啥不一样再说罢。

没有迪斯尼乐园,咱起反而行不?不过想想又放弃了,什么动力设施都没有,又有什么可玩的,记得乐园里招牌菜可都是过山车啊、云霄飞车什么地,这可不是李清觉得能在大宋弄得出来的。

也不用去问其他人意见了,估计都帮不上忙,安小哥肯定还会说玩泥巴,张管家也许觉得对着人家吹牛有意思,若英么,嘿嘿,应该是觉得闺房之乐罢,当然她肯定不会承认的,咱是她老公,代她承认好了。

至于张管家提议的大建楼台,当然是否定了,咱有钱也不能乱花,还好这老张头没到后世去当官,否则肯定是个大搞形象工程的角色;安小哥告诉李清,已经收到口信,延州送过来的马这两日就会到庄上,原是没什么好操心的,马棚用具都齐全的,只是少了慕容一祯何那帮兄弟们,这人手上就显得很不足了。

对了,也不知道慕容一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地,要不李清明日去找找陈全,再借他几十个兵丁使使?安小哥问李清,“公子不是筹划一直在延州买马么?这也是个划算地营生,庄上人手不足的,借兵丁使用也不是个长久之道,不如便找些人进庄,做个长久打算如何?”

说的也是,这兵丁虽然不用花什么钱,可说走就走了,一时急起来又上哪里找人去?李清问道:“小哥可是有谋划么?京城之中寻这善喂马的,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罢。”

安小哥还有些局促的,扭捏了一下,起身行礼道:“不瞒公子,自小地进庄之后,日用颇丰,京中些旧时兄弟称羡不已,俱让小的托言,要是有甚好营生也为他们寻上一个,也有好些粗通饲马之道,因此小的斗胆请公子行个方便地。”

原来是那些帮闲的,就是与若英婚礼的那一晚,李清心里也觉得欠了些人情,既然庄里缺人,请谁不是请呢,只是李清叮嘱安小哥道:“庄上本就是秦时楼的产业,因此小丫头们怕是要长久在此习艺,小哥可要稳妥些,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可不要招惹进来才好。”

安小哥忙应承道:“公子放心,不知根底的小的一定不会招他们进庄,若是出什么事情,小的原一力承担。”

回到房里,若英问李清呢,“三郎今日竟是为何事烦忧,怎的听了半日,若英还是不明,难不成就是太子要来么?这可是喜事啊。”

不错,的确是喜事,可这世上往往喜和忧是一起来的,太子是什么人?多少人朝思暮想的想巴结上呢,就是想要散心,那高公爷、石公爷的庄子不比李清的大得多?何况他们还算是皇亲国戚,不比我李清要亲近?

若英倒是浑不在意的笑道:“怕还真是三郎多心,许是就因为三郎无根无基的更让人放心些,既然娘娘都应允了太子,怕是早已筹划好了的,否则也不会让丁相先来通知三郎的,相公还请宽心才是。”

是啊,没想到若英这小丫头想得比李清还明白的,丁谓是什么人?通知李清一声随便派个宫里的宦官就好,还怕李清不诚惶诚恐接待?怕是丁谓现在已经在娘娘面前回报今日的所见所闻了,人家可是掌实权的皇后,自然会有安排的,看来咱真是庸人自扰了。

丁老头会不会说我教他跳舞的事情呢?估计不会罢,要是把搂我腰的事情说出去,哼!老子可跟他没完。

第一百七十章 一通乱道

后世里喜欢用美女陪衬名车,一个美艳性感的女郎烟视媚行,这就是一句潜台词:只要买了这样的好车,就可以拥有我这样漂亮的妹妹,而这句潜台词又包含了另外一句极具社会性的潜台词,就是漂亮妹妹都爱买得起好车的男人。

当然,李清现在看见的人物可没什么社会性,一个老头何性感更扯不上边,虽然那气质是没得说的,只是人家在你面前这么一站,何香车美人一样,照样有一句潜台词,那就是:我是神仙。

神仙是什么人?他当然不会想后世乍富起来的国人,穿名牌,戴名表,开名车,戒指上钻石扔出去直接可以砸死人,那个叫庸俗,咱神仙是脱尘出世的人,怎么能喜欢那些俗玩意?咱只要拿块布往身上这么一披,这气质啊风度啊神采啊就全有了。

这块布的学名叫着‘鹤氅’,据说极古之时就是用鸟的羽毛制成的,只是杀生有些不仁,要是活拔羽毛鸟儿估计怕人、疼不会同意的,所以后来干脆就用布织了,这鹤氅的式样各个朝代都有不同,有象宋朝这样的直披下来的,也有明清那样斜领的,最后是拔披风斗篷也叫着氅了,这也布奇怪,横竖都是一块布往身上披,你管披成什么样子呢?因为这氅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衣袖都不缝上,氅者,敞也。

反正神仙据说都穿鹤氅的,这样在空中飞的时候,风吹得衣襟飘飘那就是一个酷字,而且咱世上人看到神仙都爱下拜的,所以亦没有走光之虞。基于心地虔诚的缘故,绝不会有八卦小报号称窥视道什么什么云云。

晋朝时王恭就爱穿鹤氅,而且还是雪白地料子,就有人撅起屁股趴在篱笆后面偷窥,刚好那天又下点小雪,估计这画面很有震撼效果,于是偷窥人叹曰:真乃神仙中人也;咱古人就是比后世人多那么一点高雅情趣的地方,要是后世人也披个床单满街乱跑。绝不会有人把他当神仙,而是直接怀疑他的神经。

咱道家作为神仙的直系亲戚,当然要跟风,和神仙关系亲密一点的,自然也要穿鹤氅;从这上面也可以分出和神仙的亲疏关系来,鹤氅穿在身上,气质是有了。可不方便活动啊。象妙玄这样的还要靠买卖秋石换点钱用地,就只好穿道袍了。因为穿鹤氅的大多不需要走很多路,人家是乘辇的。

果然,刚才叫那么一声的就是汴京城里玉虚观的紫微真人,消瘦的脸型,高高的朝天髻,无风而动地三绺须髯,配上飘飘地鹤氅,连李清见了也不得不承认,神仙还就得是这个样子才行。

陪真人一块进来的只有妙玄。也是好多天没见了,怎么不见妙真?这世上坏人多地,美貌小道姑一个人走在外面的确让人很不放心。只是现在人多的,也不好乱打听。李清只好耐着性子何人家真人扯了一道久仰,请人家上座。

妙玄在庄上可住了段时间,加上都林苑赛马其实就是由他在主持筹划,所以庄里人也都知道他是庄主的座上客,因此进庄来去自由的很,不需要通报啥的,所以他便直引这紫微真人来到正厅,因为按照他对李清的了解,这会子这个李三郎多半还在床上,没想到因为范仲淹、柳七柳来了,还正跟李清在辩论呢。

要说妙玄和妙真两人这几天还真在汴京城里闯出点名堂出来了,若这道家神仙之说还与儒家的正统思想相抵触的话,而养生之道却是谁都喜欢地,特别是南北朝以来,求仙问丹的也没几个修成正果,倒是不少人吃五石散的早早翘了辫子,所以很多人也意识到靠那么几颗仙丹就可以做神仙,怕是有些虚妄了。

而且妙玄他们地终南派继承的是庄子认为精神可以不依赖外物可以获得绝对、充分自由地主张,并在这个基础上更加加以发扬,他们还认为修道不一定就得象庄子所说的,必须清净无为、返璞归真,而是重点强调顺其自然,吧精神上获得愉悦当成最大的收获。

哪怕男女交合,也认为是及其自然的事情,人为什么爱美女?爱美食?爱漂亮衣服?说白了,就是要自己高兴;只不过做什么都要有度,过度的限制和无节制的纵情,那都对身体有损害。

他们的这个说法在京城里获得了极大的认同,可不是么,心情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这身体能不好么?很多事情大家都是深有体会,不就是爱吃丰乐楼的炙羊肉,结果昨儿吃多,这不,拉了一天肚子,看来是过了度的。

当然肯定有某些风流人也在琢磨,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的,原来是与新收的小妾杀伐过度,不行,晚上一个人睡书房去;特别是妙玄和妙真言语中透露出他们和那李清就是异曲同工,本出自一家,好多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李三郎做事老是别出心裁的,敢情人家是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爱逛秦楼楚馆就上秦楼楚馆,爱上天就上天,咱们可是按圣人所言非礼勿这个、非礼勿那个的,确实没人家日子过的自在,瞧见没,现在李三郎可是半仙,咱今天还就想去找姑娘,道长说了,得顺其自然,想找就去找,不然对身体不好。

既然认为房事对身体都有益,那么终南派对房中术有那么点研究就很正常了,可听闻传这道行的还是个美貌小道姑,这前来问道的人就更加趋之若鹜,名头一大了,这京城里隐然的道家宗主,圣上亲封的紫微真人少不得要请他们二位上道观坐坐,一见之下,言谈甚欢;本来李清做的“逍遥游”在皇上面前就得了头彩,还差一点被封了真人,加上妙玄的极力推崇。所以紫微真人还就要见见这李半仙,加上妙玄也觉得自己的宣传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于是便一道来了这水云庄。

一来厅门就听见李清说那“逍遥游”是要靠风的,紫微真人这个激动啊,瞧见没,谁还敢怀疑咱道家真言,所谓道法自然,想飞就得靠风。这就是真理,所以神仙是御风飞行,所以庄子说了: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的;这李三郎果然是我道门中人。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李清既然明白了道。上天又怎么样?一群腐儒还说李清做这东西是逆天而行。诬蔑说是妖人要拖去砍头,这些人懂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闻道地人当然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要不同些的。

只是紫微真人马上就有些郁闷了,虽然表面上他还是非常雍容华贵的保持了脱世之人的气度,依旧似笑非笑的听李清在那夸夸其谈。

因为他刚才问李清仙乡何处,奉的是哪家的经典?又是师出哪位道友门下,结果李清笑着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下众生求道者多矣,诸道俱可归一。孔子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孟子曰‘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其余墨家、法家俱是求道之人。何分经典,哪来门派?只要道法自然,则都是同道中人。”

其实不管老子、庄子,还是孔子、孟子,他们都是生活在战国争雄的乱世,都想寻求一条真正地治国处世之道,就是在李清的心中,对孔子的很多理论也是赞同的,只是李清对老子的理论更喜欢一点,因为道德经的开篇就讲明,没有永远不变的道,这个道是随着环境地改变而变化地。

而讲什么门派、渊源、经典,争什么正统,说白了,他们争的不是什么是对地,争的是名利地位,财富与利益,一旦得势,就可以阿扁对手打入万劫不复。

范仲淹一边听了李清这话,忍不住插口道:“圣人之言乃至理耳,如何可与九流归一,李公子此言,范某不敢认同,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李公子于外还是慎言才好。”

妈妈的威胁我!这要不是因为说这话的是范仲淹,李清几乎就想马上发飙了,说是小人算什么,他们还说我是妖人呢,不要以为你是范仲淹我就不骂你,林语堂说过泼妇骂街,几近圣人之言的,咱背语录不行,三字经还是蛮顺口的。

柳七和李清相处不是一天了,虽然不知道李清准备以他妈的做开言词,不过瞧李清的模样就是要发飙的样子,赶紧起身拉住李清道:“三郎休要莽撞,希文兄决不是背后谗言之人,他也是好心,乃是出言提醒而已。”

毕竟范仲淹还是李清心中敬重地人,有了柳七的劝解,李清也有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不过那范仲淹丝毫没在意李清要发怒,而是不示弱地盯着李清,吧李清有些惹毛了,瞧着范仲淹虽然显得精神干练,身体却是不太魁梧,李清想着要不要开口约范仲淹宏毅寺见见?估计收拾一下范仲淹,没准爽的很,咱说不过就打,也是英雄本色。

妙玄也是急得一个劲对李清使眼色,只是那紫微真人却是高坐不动,脸上似乎带着些笑容,李清一瞧那紫微真人地脸色,心里一凛,虽然想不明白这鬼真人究竟打什么主意,不过在边上瞧热闹那是肯定的了,不行,不能让人家看笑话。

李清转过身不再看范仲淹,省得看了来脾气,跑窗子边看了看外面的风景,先定定心,只是外面乱糟糟的,园子里大修工程,内侍省可是带了几百工匠过来,只是连材料带食宿都不要李清操心的,所以李清平时也没怎么注意,这下心情不好,瞧着这么多人把园子弄得一团糟更是来气,烦死了,吓得园子里的鸟都是乱飞。

看了会乱飞的鸟,来气倒是来主意了,转身笑嘻嘻的对范仲淹一抱拳:“范大人,想是李清做那‘逍遥游’,范大人也是认为有违天理。心有非议的了?”

范仲淹一怔,本来以为来气至少也该不那么高兴,面有愠色的,毕竟被人骂着小人总是笑不出来地,谁知道来气现在居然是笑嘻嘻的模样,范仲淹可是从小读圣贤书的,讲究的是行端立正,见来气平时的行为虽然放浪些。怎么也应该归到士子一类,谁想到来气骨子根本就是个泼赖货。

范仲淹低头想了一下答道:“鸟飞于天,人行于地,乃是天理使然,今李公子使人飞于天,范某且不敢断言是有违天理,只是却是奇淫机巧。属旁门左道。有违圣人之言。”

这次听了奇淫机巧几个字,来气却没上火。而是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恭敬的问范仲淹道:“清未曾读好圣人书,惭愧的很,敢问君子三畏中,何为畏大人?”

“这畏大人就是……”范仲淹说到这却哑了口。

什么君子三畏!来气认为通通是狗屁,什么是天理孔子自己都没说清楚,他说古时候地那么圣人更是无据可考,只不过扯来当虎皮罢了,其实他一生四处游说,无非是想求得重用。以便施展他的才能而已,而这个畏大人之说,就是投当权者所好了。

“当今天子乃是天命所归。代天行事,李清所做‘逍遥游’天子也甚畏喜欢。赏赐亦重,天子可谓大人乎?然范大人却是不甚以为然,敢问范大人,这不畏大人一说,怕非是我李清了?”李清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儒家所谓的礼其实就是登基制度,要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卫护君王的统治,使君权神化就是儒家立身朝堂的基础,要是不来个畏大人一说,汉武帝能独尊儒术?做梦去吧!

“朝堂之上皆是圣人门生,李清却是从未见过圣上,范大人总不至于说我李清巧言令色蒙蔽圣上吧?”李清接着说道:“范大人乃一君子,为何不畏大人?”

见范仲淹低头不语,李清来劲了,又说道:“自汉以降,朝代更替,莫不有奸逆立于朝堂,这君王受蔽与乱臣贼子,其行必乱,以至山河崩裂,身死人手,这大人却是何畏之有?如此说来,圣人之言怕是有商酌之处吧?”

其实李清的这番话漏洞多得是,可范仲淹却是不能攻击,因为儒家说地这个忠于君王是无条件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就是论理,这就是纲常!

所以孔子也只能说天下无道则隐,连攻击几句都不敢。

一时厅上都无人做声,别的人都如木鸡一样的呆坐着,就李清一个人洋洋得意的在喝茶,因为李清的这番话太大胆了,虽然有受敝于奸臣贼子这样掩饰的话,可毕竟还是直接质疑了君王的正确性,莫说接口,紫微真人恨不得根本没来过水云庄,回去好好睡一觉,把这些都忘了才行,咱什么都没听到过。

告密?想都不要想,虽然大宋朝不以言杀人,可几个人一起说这些枉悖话,听了都是有罪,多半紫微真人就得到崖州守个土地庙去了。

李清却没有在意这个,能讲的范仲淹没话说,而且还是第二次,很有些成就感,其实李清并不需要这样和范仲淹胡搅和的,要真讲道理,李清愿意手把手的演示为什么风筝能飞上天,只要范仲淹地神经够大条,李清也可以告诉这人在地上未必就是天理,因为人是猴子进化而来的,当年可是用四只脚在爬!

只是和这些圣人弟子还真不好讲道理,因为他们动辄就是圣人怎么说,圣人怎么言,一副老子就是正确的样子,说实话,李清觉得唯一揍才是最好地方式,天理?谁他妈拳头大谁他妈就是真理,后世的美国不是到处扔炸弹,虐囚强奸地,还一天到晚跟人家说人权么?

说起来范仲淹这哥们够倒霉的,他可是真心想与李清结交的,两次都是碰一鼻子灰,被说得个面上无光,范仲淹绝对不迂腐,他正直而务实,后人常因他戌边延州并未取得什么大功劳而攻击他能力不行,这可是真冤枉了人家,什么叫大功劳?要是用那么一、两万边军把西夏给灭了才满意?李元昊攻宋可是一来就是二、三十万人的,何况范仲淹收下还提拔出一个狄青来,这可是宋朝中期唯一能称道的武将了。

看来的确有些话不投机,范仲淹还是个有胸襟的,心里隐约也觉得李清说的虽然是歪理,可也有几分道理,因为脸上并没显出什么愠色,他拱手向李清告辞,说是要投驿馆,等候天子召见。

天子?天子还在金明池玩呢。何况范仲淹与柳七一路疾行,这日期还早得很呢。

李清笑道:“焉有是理,莫非嫌我水云庄酒水不佳么?来来来,且叫人备上菜肴,我等痛饮一番,在接着论道如何?”

还要论道?紫微真人听了心里可是一慌,靠,你说我上来干吗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穷人还要被打劫

据说男人家的很多推理论证的,运筹帷幄以及未雨绸缪的,有时候都比不上女人的直觉,这可是女人的天赋异禀,经常能一针见血,拨开迷雾见太阳的,只可惜这样的天赋只是偶尔起作用,所以最后女人们或真或假的,总要被个男人骗去。

反正李清就认为若英昨天靠的就是女性的直觉了,否则咱思考了半天又发了好久的呆,还不如小丫头一句话的有用,这可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因为今天一大早,皇宫里就派人来了,来的还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群,为首的是个白净无须的中年人,见李清急匆匆迎了上来,撇下在他面前谦恭陪话的张管家,笑着对李清一礼,“后省都知雷允恭给李公子见礼了。”

虽然李清不知道什么是后省,都知更不明白是个啥官,不过来人一开口说话,李清是明白了,这是宫里的宦官,见这人面容和善的很,只是却不认识,心里纳闷他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我呢?李清忙还礼道:“雷都知客气了,快请入内奉茶。”

李清觉得自己也是表现得很客气,礼数上也不缺什么,可边上张管家见李清施施然受了人家一礼,只是抱拳还了一礼,并且不开中门迎客,这就要请人家进去,急得脸都白了,心说要是就这么着就算迎客,我在门口磨叽个半天干嘛呢,我不早请进去了。

李清也瞧见张管家对他猛使眼色,却是不明白为什么,倒是这都知雷允恭轻轻一笑,“未曾先遣人下帖便冒昧上门,还请李公子勿怪,只是身奉皇后娘娘的口谕,不敢不尽心。还请公子头前带路。”

李清扫了张管家一眼,口中连道:“请,请。”将诸人引入正厅安坐,跟在后面的张管家心里一个劲的叫娘,我的李公子啊,说起来也算个文化人了,怎么一点时务都不明白,莫非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可真冤枉李清了,他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是谢大娘从运河里捞上来地,他哪知道人家雷允恭报名号是个什么意思。

自景德三年,这宫里的宦官机构由黄门院和入内黄门班院改成内侍省何入内内侍省,这内侍省又叫前省,别称南班。而入内内侍省叫后班,别称北司;内侍省的也都称宦官,不过可不都一定是后世里所谓的“太监”,看看他们下辖的部门就知道。御药房、内东门司、合同凭由司、管勾往来国信所、后苑造作所、军头引见司和翰林院。

象李清前两天收到的十万贯的赏钱,便是合同凭由司签发的,拿着这个凭由,也叫引子,就能到内库房领出十万贯现钱来管勾往来国信所,说白了,就是后世的外交部老脸翰林院都是由宦官掌握着地,当然和明清以后的翰林院一样的部门。在宋朝叫学士院。

而后省,也就是入内内侍省,顾名思义,就是能在皇宫里随便出入地。那当然就必须是下面没有了的,所以,只有这后省的宦官才百分之一百的是太监,而真正吃香地,也正是他们,因为他们在皇帝跟前侍候着。

虽然后省宦官最高官职是都都和,可这个位置常常是空缺。张管家当然有理由为李清捏一把汗,因为来的这个雷允恭都知。不仅是皇后娘娘的驾前红人,还是宫里最高级别的内侍,就是不奉皇命,这个人上门来,李清也应该大开中门迎接的。

这也难怪张管家紧张,丁谓上门的时候他可没见着,要是知道丁相爷进庄,他李清不但没迎出门,还是人家丁相爷自己跑进来的,估计今天就不会这么吃惊了,他的这个李公子还就是个不大有礼数地人。

可雷都知丝毫没介意李清有什么失礼的,和颜悦色的与李清聊起了家常,李清一边回答贵庚啊籍贯这些无聊问题,一边心想,这个啥都知不是说奉皇后娘娘的口谕么?怎么尽说些不放盐的话,他可不知道人家娘娘地口谕,就是让雷都知过来看看而已。

当然这个看看不是要看他李清长得帅不帅,脸上有没有麻子,水云庄绿化工程搞得好不好,不过也保不准刘皇后兴致一来就问到的,咱中国话一直都这么高深,轻飘飘的一句你过去看看,那就是全方面摸底了。

雷允恭可是什么人,哪会不明白娘娘的心意,这说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行为准则来的,他可不象张管家认为地那么爱计较,做为皇宫里职位最高的内侍,奉承他地人也多,可也常被人羞辱的。

特别是孔孟子弟了,这也难怪,圣人门徒么,如何会将他们这些阉竖放在眼里,讨好他的当然会得到好处,可有时候一个平常士子当面让他下不来台,甚至出言讽刺,他这个内省大都知还不能把人家怎么样,谁叫本朝太祖勒石盟誓不杀士大夫呢,既然这次是奉口谕而不是正式传旨,别说开不开中门迎接,要是李清犯倔了不让他进门,他怕是还要倒过去好言相求,否则,进不了门娘娘是要怪罪他的。

这可不是没有先例的,当今太男子初登宝座的时候,下旨晋封刘妹妹为贵妃,时任参知政事的李沆撕毁圣旨摔在宣旨的宦官脸上,说“此不可为”,结果天子也是无法,反倒责怪宣旨的宦官态度不好,拉下去一顿好打。

咱这大宋朝还就是这么可爱。

经过五代十国血的洗礼,赵宋本就是一个以平民身份崛起的政权,再加上太祖杯酒释兵权后,各种曾经在历史上风光一时的政治势力如宦官、武臣、士族、外戚、后妃、宗室都已经风光不再,除了部分功勋老臣还能享受些‘荫补’的待遇外,整个官员体系大多都是经过科举应试而来,象汉唐那样形成高门大族呼风唤雨,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你就是官再大。退休的时候子孙也只能‘荫补’一个闲官,要是子孙教育不得法,不能正经的应试中举,很快便会没落下去,同时这也是让很多的寒门士子,可以通过自身努力而得高位,这就是所谓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小兰派去专门跟着若凤了,正厅里才三个丫鬟侍候这。可内省宦官来得人多,七、八个呢,丫鬟们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李清很自然地过去搭帮手,不就是倒杯茶么。甭管宦官不宦官的,请进来的就是客人,那些宦官也很客气,都起身一李清礼让。

雷允恭坐在位上微笑不语。等李清也坐定了,方笑着对李清说道:“李公子想必也知道了,可太子尚且年幼,娘娘颇有些顾虑,因此叫我等前来看看,不知李公子可允我等四下瞧瞧?也好回宫禀明皇后。”

瞧瞧便瞧瞧,有什么不可以,方正都是些宦官。再说李清本就不觉得男女之防有必要弄得那么紧,防贼似的;既然主人不介意了,雷允恭手一示意,那些个宦官们便四散到庄里各处了。

李清亲自陪着雷都知,因为他提出要看看教跳舞弹琴的地方。庄里大部分的小丫头都让谢大娘带走了,只剩几个新来的,见李清他们进来,慌忙施了礼便跑回自己房里了,这楼里空落落的,李清倒奇怪雷都知为什么对这感兴趣了。

一个人没有了,雷允恭反而轻松了许多。身子也不再挺得那么直,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的。很有几分玩世不恭地味道了,随口问道:“李三郎平时度曲相必都在此处了,果然是妙处难与人言,人家红袖添香夜读书,求得却是功名,三郎是红袖添香夜挑琴,得的是意趣,怪不得无心仕途。”

一进了琴房,李公子变三郎,人家既然套近乎了,李清也不好说客套话以示疏远,也是笑笑答道:“人生苦短,欢乐难寻,再说李清愚钝的很,若入那官场也是难有好结果,不如且把疏狂图一醉,也是逍遥自在的很。”

李清这是客气呢,谁知道雷都知倒点了点头,很认同李清说自己愚钝了,“三郎这性情还是不入官场的好,唉,只是且有几人看得开、放得下,便如那飞蛾扑火一般,只落个烟消云散风吹罢。”

这话李清可不敢接了,咱们刚认识好不好,还不熟呢,要跟着发牢骚没准汇报上去就是心怀怨愤了;见李清不做声,雷允恭也是一笑,“难得今日有些闲暇,不去说那烦人事,来来来,三郎且看我这一曲弹得可有偏差。”

那雷允恭从墙上取下一把吉他,顺手扯过椅子,往上一坐,还翘起了二郎腿,李清在边上看得呆呆的,敢情人家也是吉他爱好者呢。

雷都知见李清发怔是因为自己的姿势呢,确实,咱这大宋可真没这样坐椅子的,雷都知倒乐了,哈哈笑道:“三郎有所不知,内教坊有人向秦时楼习得这鸣玉琴之技,便是言道演奏这鸣玉琴时,都需如此坐着,云是三郎所定,因此坊间戏言谓之‘三郎腿’。”

三郎腿?不对吧,李清奇怪地问道:“不是应该叫二郎腿么?”

这下换个人奇怪了,你不就是李三郎么?莫非你有哥哥叫李二郎?雷都知楞了一会。猛的拍手笑道:“怪不得初初一见,我便有些疑惑似乎曾见过一般,那灌口二郎庙里的塑像不正是如此坐着的?”

其实弹吉他并非需要翘二郎腿的,只是李清自己习惯罢了,但是二郎腿的名称却真真切切因为宋朝的这个灌口二郎神塑像而来,古代吧这个姿势叫做“禹步”,相传大禹因为治水辛苦,导致一条腿偏瘫,因此坐下来时常将那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面,而灌口二郎也是治水,所以便把他的塑像姿势也弄成这样,以示二郎之功与大禹相仿。

如今居然传成三郎腿,虽然有些绕口,这可是好事情,没准后世那些喜欢寻章问句追典故地一细究,还能把我李清给扯出来。也是一种千古吧,这可极大的满足了李清的虚荣心,顿时就对这雷都知亲切了很多。

弹的曲子没什么可说的,想必也是初学没多久,不过李清还是好好地鼓励了一番,并且答应来日便送些新曲谱给雷都知、有了鸣玉琴宗师的表扬,自然雷都知也是高兴的,兴致勃勃的说回去一定勤学苦练。不叫宗师失望了。

等到从琴房出来,已经不是李清陪宫里的钦使观察水云庄,而是变成师父带徒弟参观了,可别说中间的区别不怎么大,看看张管家合不拢的口就知道大不大了。

只是这参观人很没觉悟。客气一下都不会,咱盖那么多楼,虽然没完工,你总得来几句好话吧。这个雷都知却一直在摇头,张口就是太简陋了,“三郎过地甚是清贫了些。”让边上的张管家听了很佩服自己地先见之明,早说了吧,这李公子就是不信,还不让把楼扒了重起,这会子人家不满意了,看你怎么办!

清贫!你说简陋李清也不好做声。和皇宫里的建筑比,也许还真是简陋了,可清贫似乎太过分了,咱可是有七百亩良田的大地主好不好!可雷都知一听才七百亩,更是不屑一顾了。为什么不多买些?这七百亩如何能撑得出庄里的开销。

憋气的很,李清还不能说自己买马赚了多少钱地,赏了十万贯又怎么样?你想买地人家肯卖才行,这周围都没地了,你叫我上哪买去!

妈妈的看来哪个年代穷人都是被鄙视的,特别是一回到正厅里,那些个四处看看的宦官也都回来了。雷都知一定性为清贫简陋,于是个个都说水云庄清贫简陋了。把个李清在边上快气炸了,娘地,还想要曲谱?手纸就有,还是用过的!

趁着倒水的功夫,张管家悄悄把李清扯到一边,公子,怕是人家想要赏钱罢?李清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说我富找我要钱还有些道理,你说我清贫,还找我要钱,这不成了强盗,比党项人还要党项人,李清脾气一上来,气呼呼的说不给。

张管家却是认定这些宦官就是伸手要钱了,见李清说不给,便偷偷的跑后面去找若英了,得了若英的首肯,张管家从库房整整装了一大车的丝绸,连现钱都拿了五千贯,若英娘子说了,反正得了这么多赏钱也没出花去,倒是结好宫里的内侍要紧。

厅上气氛有些尴尬,李清已经不大做声了,雷都知笑笑地也不在意,反是与那些宦官们讨论庄里有多少多少不足来,似乎不把李清给气死了不甘休的。

气过头了李清倒坦然了,说吧说吧,随你怎么说,你就是回到皇后那把我说成个叫花子都算了,不是说我穷么,反正我是不会给钱给你们,正好,这下太子也不用来了,咱也省得麻烦,这心气一平了,仔细听听,倒还真觉得人家说的有几分道理了。

庄里男丁确实有些不足,如今庄子也大了那么多,而内院有那么多小姑娘,加上水云庄又远离京城,这一碰上大股盗贼怎么办?那些女孩子怎么抵挡的住?失了钱财事小,出了人命可不是玩的。

再者,院子里还在起楼,木料堆放地到处都是,庄里就没个放火措施,这要一失了火该怎么办?而且李三郎如今名头也大了,想必来访的客人也不少,厨房就显得太简陋了些,这要是哪天客人多了些,上哪准备去?

另外庄门口那条道也该修修了,这一下雨肯定泥泞的很,大车就没法过了……

李清坐在厅上越听越感觉怪怪的,这到底谁是主人呢?皇帝不急急太监,下雨不出门行不行,不过看来放火的事情是要考虑下了,都是木制结构多,这一烧起来还真没办法应付,至于男丁么,倒不愁了,安小哥回去叫人去了,咱李清也有未雨绸缪的时候啊,想到这心里还有些得意起来。

人家总算说完了,李清这会也是神色自如,拿了茶杯盖一直在桌上转着玩,雷都知咳嗽一声笑道:“李公子,叨扰半日,不恭的很,还请勿怪才好,我等这便回宫复命去了。”

李清也是轻笑道:“雷都知辛苦,异日有暇,不妨到庄一叙,还望莫嫌鄙庄清贫简陋才好。”

那雷都知笑眯眯地说道:“一定,一定,下次还要李公子看看我的进益地,还望不吝赐教。”

门口道别时,李清还是笑嘻嘻的,等他发现自己庄里的大车跟着那些宦官们一道离去,顿时气冲冲的跑回来找张管家算账,肯定是这老家伙背着我送东西了,不管,送多少你给我赔多少,这月其,一文工钱也不给你开了,对了,明儿起,全庄就你不准吃早饭!

知道不,咱是穷人啊,还拿我那么多东西,这不是打劫么!

怪了,怎么找不着,这老头上哪去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又回来了

越是和平年代,这官场争斗越是凶险,因为这个时候比的不是心计才能,比的是厚黑;而往往乱世出英雄,譬如东汉末年,群雄逐鹿,各种各样的豪杰谋士争相涌现,一时瑜亮,难道真是老天爷就特别眷顾那样的一个乱世?李清可不这么想,有人拿着刀在后面追砍,你不努力拼杀,不绞尽脑汁的想对策行吗?

现在的大宋却还是风平浪静,象李清这样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行为,正因为站在利益圈外,所以偶有疏忽,人家还不太在意他的,而一旦迈入官场,加入到追逐权利地位的行列,那时候行差踏错一步,才真是要万劫不复了。

因为玄妙问李清为何对紫微真人如此的冷淡?要知道紫微真人可是圣人亲封,与京中权贵交往密切,要是与之交厚,日后行起事来岂不是方便很多?

李清叹了口气道:“道长有所不知,非是李清狂悖,这一入名利场,便往往身不由己,儒道之争看似为争道之所在,实则争的无非名利而已,而名利二字常常转瞬即逝,如过眼云烟,人生苦短,何需自寻烦恼呢。”

要交结权贵,何必找什么真人,还不如和范仲淹套近乎呢,人家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

妙玄道:“公子此言,似有深意,然公子便甘心沉寂一生?”

深意?什么是深意,李清只不过沾了点历史的光。一千年下来,什么权什么贵,不都是连渣都没剩下?怎么做又能余荫百世?留一大堆钱财么,中国又有多少豪门富过三代地,要是留名,那就更无需进什么官场了,象柳七一样苦苦求官那么多年,倒是他得到的“凡是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的评语,几乎成了宋朝繁盛一时的代表。

结交紫微真人?笑话了,这当今天子估计是没几年好活了,日后可是很长一段时间由刘皇后主政,这个平民出身的皇后可是明白的很,她可不信什么神仙之说,垂帘听政十几年,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绝对是一个贤后,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只不过由于某些人的偏见,而名声不显罢了,这神仙真人的,可没几天好神气了。

李清笑笑道:“道长却忘了老子所言么,夫为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妙玄听了眼睛一亮,俯身深深一礼道:“若公子不弃,妙玄愿附骥尾。以效绵薄之力。”

一听人家这样说,李清知道自己说地这句话让妙玄误会了,老子的《道德经》是诸子百家中成就最高的一篇著作。通篇说的似乎都是无为,而本质却是无不为。其实全是治国之道,自汉唐以来,君王统治的妙诀,就是外示儒术而内用黄老;李清说那句话的意思,只是说自己不跟别人去争,自然别人也不会来和我争,而妙玄却是以为李清想的是‘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以退为进,最后求天下莫能与之争了。

自己手头可是正缺人手呢,能有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做帮手,李清可是求之不得了,忙笑道:“得道长相助,李清亦是三生有幸,必视道长如手足一般看顾,只是道长却认为我李清当如何个不争法呢?”

妙玄也是一笑:“道可道,非常道,天时未到,如何法之?贫道还是先去精炼那硝石、硫磺去罢。”

妙人。

清晨,庄门外。

范仲淹与柳七拱手做别,“为兄赴阙面圣后,亦不知转调何官,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再见之期亦不知何年何月,七郎当静心温书,必能金榜题名,日后同殿为臣之时,再与弟把酒言欢了。”

柳七也是依依不舍,“希文兄,相处日久,受益良多,虽称君为兄,实当之以师事之,兄为人耿直,需防小人算计,此去亦需小心些才好。”

范仲淹朗声笑道:“但求丹心可昭日月,若是圣上用我,便竭诚以报,何须在意那班小人,士当宏毅,任重道远,不能为天下黎民略尽薄力,我等读圣贤书何为?”

柳七犹豫了一下,有些局促地说道:“三郎贪眠,此时必定未起,且兄又执意要去,这一别竟不能了,三郎年幼,为人又狷介狂放些,言语上有些唐突,然为人却是爽直的很,有风流之名,而无放荡之实,还请希文兄莫要见怪才好。”

提起李清,范仲淹也是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七郎且宽心,李清直率,为兄其实心底并无芥蒂,昨夜苦思良久,虽他言语有些不羁,却也不无道理,连为兄尚未思量清楚,只是七郎平日也需劝诫这些,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太贪安逸却是有负其能。”说到这范仲淹看看已经高升地日头,叹了口气道:“此时犹自高卧,怎对得起这韶光。”

说起李清爱睡懒觉,柳七也只能苦笑了,又不是以前没劝过的,老是爱睡懒觉可没什么益处的,谁知道这李三郎摇头晃脑的答道:“不为无关之事,何遣有殊人生。”

范仲淹听柳七说完,也是哑然失笑了,“看来是范某多事了,李清要效魏晋风流,士林中也是一件雅事,却随他高卧罢。”

不说柳七在庄们外张望唏嘘,烟尘起处,范仲淹带着两个从人自去京城了。

其实李清今天起的不是很晚,与平时比,至少早了一个时辰,因为慕容一祯他们回庄了。

“好小子,瞧你这身披挂,不过是个都头罢了,神气的倒像个做将军地了。要是哪日真做了将军,岂不是要我李清为你牵马了?反了天了。”李清一边揉着脚一边骂道。

一班兄弟们神气的很,穿着宫里新赐的甲胄全跑到正厅里来了,敢情故意在李清面前显摆呢,延州还真没法和京城相比,就是将军地甲胄也不比京城里的小兵光鲜,当然,这些小兵可是护卫太子的亲军。不能和一般地禁军士兵比较的;而且入金明池地这些个弟兄全都升了职,最小的都混了押司。

只是今儿天气好,光线充足,因此那些甲胄都是明艳艳的晃眼,把李清簇拥在当中,很有几分旧年石元孙进风雨楼的架势,只是他们的态度太随意了,让李清很没有满足感。因此气不过踹了笑得最放肆的土根屁股一脚。这肉哪能和铁较劲的,所以土根的屁股没什么事。李清的脚很大件事。

土根还有些不好意思,瞧着李清咧着嘴揉脚呢,笑嘻嘻地凑上前来,“公子,可对不住地紧了,要不,我脱了盔甲让你再踹上两脚可好?”

陈全倒是一身文士打扮,咱这京城里禁军多了,可不怎么待见当兵的。所以陈全也入乡随俗,平时很少做武官打扮,只是脸黑黑地。穿着文士服也象个卖炭的,此时也是笑着对李清拱手道:“托公子的福。无功不受禄愧不敢当。”

副都指挥使,这可是好大官了,而且还是待遇比之上四军,也别愧不敢当了,以后每月的俸禄分我一半好了;陈全笑道:“公子玩笑了,如今也是身家巨万,如何看得上陈某的这点俸禄?”

这你就不懂了,江河不择小流故能成其大,有钱人就是不管大钱小钱通通都要捞,所以才成为有钱人的,可不是和你开玩笑,这个月就算了,从下月起开始交一半吧。

陈全的脸好像是更加黑了点。

慕容一祯进了次宫,似乎变得沉稳了很多,也难怪的,现在可是做指挥使的人了,算是个中级军官了,从一个江洋大盗地罪囚摇身变成了武将,没一点变化那还行的,李清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手指着慕容一祯道:“如今你们可是开了眼界,我李清却连金明池什么样子都不知晓,快与我说说,那水军争标场面如何?诸军献百戏可是有趣不?”

慕容一祯却是苦笑了,他们入了皇宫,给圣上预演了两次,然后就是随驾去了金明池,只是在进金明池之前,皇上才坐在“逍遥游”上,居高临下地接受百官朝贺,当然,还有诸军山呼万岁,因此龙颜大悦,即刻就赏赐了下来。

土根一边咧嘴笑着插口道:“可笑那周围官儿还与公子争执,说什么圣上要飞得比常人高些,其实离地不过三、四丈罢了,再高些恐怕皇上就……”话没说完,陈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土根一吐舌头,把后面地话咽下去了。

其实不说李清也能想得到,拍什么马屁,天子就敢比人家飞得高?吓都吓死他!只是李清没想到,慕容一祯他们虽然身在金明池,却是几乎什么热闹都没瞧见的;诸军献戏那是给皇上看的,这时候又没有望远镜,所以几乎就是在皇上眼皮底下表演,其实谁都能往前凑的?水军争标他们也是远远的看了个大概,连人脸都瞧不清楚,更别说向李清描述什么胜景了,而陈全是事后才提的官,凭他之前的一个指挥使,脸随驾入金明池的资格都没有。

这下心理平衡了许多,李清满意了,笑道:“这诸般热闹没瞧见,那宫里的美人儿怕是见了不少罢,可曾心起不轨过?”

这话一出口,诸人都是一阵大小,惟有慕容一祯微笑不语,似乎还脸红了一下,看来他肯定看见美女了,而且还动心过,不爽!老子也要去看看。

张管家就是个爱凑热闹的,这么大年纪也是个人来疯,他往正厅这么一进来,李清就知道,肯定又是拿什么好事显摆来了,老人家就爱这样,有什么得意事还就爱在人多的时候说,果然,老头很受用的享受了大宋禁军里中低级军官的问候之后,慢悠悠的拿出一叠账本。“公子,新收千亩良田地地契账册在此,请公子过目。”

李清笑着瞪了张管家一眼,洋洋得意个啥?不过李清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了,忙对陈全拱手说道:“陈大人,李某有一事相求,还要大人成全的。”

陈全忙回礼道:“公子莫要如此称呼,若蒙不弃。见陈某年长于公子,叫上一声陈兄就好,便是直呼亦使得的。”

“如此,陈兄,小弟欲托你帮我访访延州天宇山一战死难的弟兄家中,可有困苦不堪无以为继的,若是愿来汴京,小弟愿意每户分上些良田。除上交赋税外。小弟分文不取,你看可好?另外厅中的这些弟兄也把家眷接来庄内罢。边塞清苦,虽是故土难离,总是一家人团聚的好,每户也可分些良田的。”李清说道。

这话一出,连陈全在内,个个都起身对李清行礼,陈全抱拳道:“公子高义,我等心领了,只是这如何敢当地。陈某即刻修书托昔日军中同僚寻访,若是家中困苦的,便如公子所言罢。只是我等万万不敢受公子之田。”

一户分几十亩?要知道战死疆场的抚恤金也才五十贯,拿了几十亩良田,而且还是在京城附近,这可算得上是个小地主了,这些延州兄弟可都是穷困出身,在大宋朝不穷哪会去吃粮当兵?这一下这么大一笔财富,他们可不敢收。

张管家也是急得不得了,好么,咱刚献宝告诉你买了一千亩田,你转手就送出去,早知道就不该来告诉你,张管家小声的对李清说道:“凭大的事情,公子还是与若英娘子商量一下为好。”

李清瞪了他一眼,还真不知道谁是当家做主的了?若英怎么会反对?在天宇山她宁死不退,莫非她能挡住党项人?是谁在她身前拼死抵抗的!

安小哥出声道:“公子,莫如这样可好,托陈大人之事照行,既有家中穷困的,自当一力照拂,只是分田到户却也不必,如今朝廷是十抽一,佃户向主家缴纳五成,咱们依旧是收五成,只是日常供给却由庄内调拨,另外众弟兄地家眷尽可接来,如今庄子大了,却是人丁稀少地,难免有照拂不到的地方,众家兄弟莫要拂了公子地一番好意。”

这个才是好主意,李清赞赏的看了安小哥一眼,看来还是自己欠思量,把田分给了人,万一有些不争气的转手卖掉呢?而且分给了个人之后,人心肯定不齐,还是这样好,大家能形成一个整体。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出个面面俱到的好主意,看来老让安小哥打杂有些屈才了,以后要慢慢让他接过张管家的班才是。

张管家一听安小哥的主意,也是不大有意见了,这田啊还是咱自己的,只不过算是多养些人罢了,况且水云庄在田产上的收益一直不大地,只要这李公子再多想些好玩意出来,谁还在意这几石粮食呢。

反正庄子现在大的很,起了那么多楼房还不是自己掏钱的,要没什么人住还真觉得有些冷清,这人手一多了,做起事来帮手不就多了么?

园子里正在大兴土木,虽然尚未完工,可整个格局却是看得出来了,不敢说美轮美奂,也是富丽堂皇地紧,一想到自己的家人可以住到这么漂亮地院子里面享福,那班延州贫家子弟可觉得是做梦了。

土根擦了把口边的涎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可是真让我等带家眷住进来?”

李清虚抬下脚作势要踢,“废话,几曾见我说话不算数了?只是你现在赶紧扒了这身皮给我干活去,延州的马不日便到,妙玄道长那精制硫磺的活也缺人手,这喂马的喂马,干活的干活,都给我滚出去罢。”

那班爷们先看看慕容一祯,再瞅瞅陈全,又见李清也是笑笑的看着他们,猛得欢呼一声,一窝蜂全跑了出去,不过可不是去干活的,都四下乱窜去了。

厅里只剩下安小哥、张管家、慕容一祯和陈全几个人了,陈全起身行到李清面前,眼角有些发红,深深俯身下去给李清行了个大礼,李清忙起身相扶,先出口说道:“陈兄休要多言了,生死之际同走过一遭的,说那些虚话无益,李清也只是绵尽些薄力,以求心安而已,若无那些弟兄以死相拼,你我俱无今日了。”

陈全也是勉力笑道:“也是,厮杀汉子,不说那些酸话,只是庄上可还缺人手,若是不够,陈某再在军中多调些来,反正闲着也是无事的。”

李清摆摆手道:“不必了,如今庄中事也不多,且不可靠之人,来了也是添乱的,陈兄无事尽可随意过来,无需讲那些虚套了。”

陈全笑道:“陈某省的,本就欲将老母接来京城,如今一发便让她住到公子庄上了,只是老母性爱唠叨,届时怕公子要避之不及了。”

爱唠叨!晕,这可不行!

陈全哈哈大笑,也是溜出厅外看风景去了。

安小哥和张管家都是有事要忙的,要都告辞出去,慕容一祯也要跟着走,李清大叫一声“留下!”

好你个慕容,快快老实交代,究竟看了多少美人,这模样到底如何?我还真有些心痒痒。

第一百七十二章 麻烦来了

“三郎,快起来看看,这是什么?”若英大叫道。

“不,不看,你就想骗我起来。”李清嘀咕一声,把头钻到了枕头底下;又来这一招,就不能换个新鲜的?上次爬起来就是看自己的内裤,结果只好起床了,这次就不看。

“三郎,快起来,有人投书下帖了,下面还画了一只鸟呢。”若英又叫道。

哼!我自己也有已是鸟呢,

若英快步走到床前,伸手就扯李清身上的杯子,李清手拽着被头,脑袋还是钻在枕头下面,浑不在意屁股露在外面了,反正就不起来,若英这丫头也真是不体谅老公的,昨晚人家那么努力,这还没到中午就叫人起床,象个好老婆不?

昨儿谢大娘与云三娘带着秦时楼的一群姑娘们过来看园子,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李清和若英也是相陪尽欢,几日不见,谢大娘着上轻衣又很是妖娆了几分,让李清有些意马心猿的,偏偏月娘这小蹄子酒宴上还使劲对李清抛媚眼,想着和人家也曾春风一度,那轻衣下面的香肌玉骨也是似曾相识,这邪火一上来,晚上和若英的交流就比较热烈了些,而且还是梅开二度,早上如何缓得过劲来?

“三郎,怕是昨夜有人闯进房来了。”若英声调都有些变了。

啊?李清把脑袋从枕头下面伸出来,见若英手上抓这一张信柬呢,不对头。若英也是刚起床的,这房门还没开呢,庄里地丫头可是都知道规矩的,李清早上没出房门前,不需要侍候,一律不准进来打扰,昨晚睡觉前可没见什么信笺啊。这是从哪来的?

李清连衣服也没顾上穿,光着身子从床上蹦了下来。接过若英手上的信柬一看,上面用朱笔写着两行字,“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夜酉时相国寺侯驾。”没有落款。倒是画了幅画,画面上,一轮弯月下。一只鸟儿张嘴在叫。

这是啥玩意?

那上面写的什么自不自毙的李清才没担心,咱也是上过杀场的,想吓唬我可没那么容易,只是这封信是怎么送进来地呢?李清跑到门边,门闩上的好好地。窗户也是紧闭,怪了,莫非还真有神仙。

看来是有厉害人物找上门来了。不行,得赶紧叫人查看一下库房少什么东西没有,昨晚上姑娘们也多的,保不准这高人也是贪花好色的,顺手来个偷香窃玉地,那损失可就大了,李清对若英叫道:“你去叫张管家查点库房,我问问谢大娘去,她交友广的,看看是什么来头。”

顺便也去看看谢大娘她们出什么事没有,要是真那啥了,娘的,老子可跟你没完。

一开门就想跑出去呢,如急得在后面叫道:“三郎,三郎,你倒是先着好衣裳啊。”

对了,色果然会迷心窍地,竟忘了自己还没穿衣服呢。

“妾身也是不知底细,若真是江湖豪客,即便来了秦时楼,怕也是不露行藏的,此事还需慢慢查访才好。”谢大娘皱着眉头说道。

云三娘在一旁倒没怎么担心,轻笑道:“果真有草莽人物来会三郎,如何不去那宏毅寺的?黑灯瞎火的约在相国寺呢,不是个英雄人物。”

想是云三娘对李清是极有信心的,可李清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就凭人家昨夜神不知、鬼不觉地身手,自己估计就不是对手,一想到昨夜与若英颠鸾倒凤之际有人在边上看着就有些不寒而栗,万一人家用数码相机拍下来发到网上怎么办?

这边正商议呢,若英也过来了,她告诉李清库房里什么都没少,昨夜来人肯定不是为财而来的,加上信笺上的文字来看,还就专门是针对李清来地。

“三郎,近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谢大娘问道。

得罪过什么人?这可冤枉了,李清这一向贤淑的很,连庄们都没怎么迈出过,上哪得罪人,不过,等下,莫不是那几个书生?这书生有这么大本事么。

谢大娘忙问个究竟,李清告诉她,要说得罪人的事情,还真没有干过,只是有几个书生上门来和李清论理,只是这几个书生迂腐的很,张口就和李清说些仁义道德,把个李清给惹火了,于是让土根把他们直接轰了出去。

缘由么,还不就是为了那千亩良田。

这田为什么愿意低价卖给水云庄,其中缘由李清是不大清楚的,不过想过这中间肯定有猫腻,之前高价人家都不肯卖,这怎么半价就给买来了?不过就算是官府出面强压的,要是卖主上门来理论,李清还真愿意再补偿些钱的,毕竟靠官府之力巧取豪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找上门来的不是卖主,而是佃户。

李清已经答应将这些田地用来安置延州阵亡兵士的家属了,自然就不可能把田依旧佃给原来的农户,收田的过程中零零散散也有些争执,不过李清没往心里去,既然田已经卖给我了,我想给谁种就给谁种,再说这也是汴京城边的,只要愿意下力气,找份活计也不是什么难事情。

所以张管家向李清禀报这些于我的时候李清说了,这个不行的,两厢比起来延州那边就要困苦的多了,最多老人家出去查看下,若是真有因搬迁损失大的人家,咱补偿些钱粮就是。

可有些佃户依田而居,住在这块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李清买的是田,并不曾收人家的房屋,可在家门口干活当然要好的多了,要去别地谋生当然就有不少人家不干。只是他们找李清理论地时候却犯了个错误。

因为他们也知道,这水云庄的头儿似乎是有点来历的,据说也是个文人,这年头一般农户对读书人还是有些敬畏的,于是他们便托人找了几位书生,其中一个还是待考的举子,以为读书人总要好打交道些。

这可是大错特错了。要是他们自己出面,携儿带女的。往李清面前这么一站,或者叫几个老人家出面和李清说上几句软话,李清肯定会坐下来与之商议个大家满意的办法来。可叫几个书生来就不同了,特别是这些书生,一听说夺田收佃这种不平事,那种天下苍生为己任地豪气就上来了,一见李清那些个圣人之言劈里啪啦就砸下来,这可不是范仲淹,不是什么读书人都可以和他讲道理的,特别是自认为学富五车而且真理在握地。反正他是对的你是错的,说啥都没用,而且他们人多。背圣人之言李清也不是对手,反正最后得出结论就是按照圣人之言,李清是小人,无仁义,是残民之贼,把个李清气得跳脚:土根,叫人来把他们都轰了出去。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土根他们哪会和读书人讨论什么圣人之言,李公子说了要把田分给我们家人种,居然你们还来说什么对不对地,简直瞎扯淡;这轰的过程么,自然有些鸡飞狗跳的,头巾给扯掉了有之,鞋掉了一只的有之,连衣裳扯破了露出屁股蛋蛋的也有之,总之李清在边上看得很是开心,差点大叫爽歪歪了。

听了李清这般叙述,云三娘捂着嘴笑个没完,谢大娘瞪了李清一眼,心里也是又气又好笑,说起来李清还被人家认为也是读书人呢,骨子里是有辱斯文的很,至于把人家轰出去么?还说什么露出屁股蛋蛋,简直……简直……自己就是小坏蛋。

李清可觉得应该自己才是理直气壮的,请他们出去他们不出去,还非要说什么天理公道的,还骂我!这可是我家,私人地方,懂不!要告上官府也是他们私闯民宅。

谢大娘觉得李清才是不可理喻地,这个三郎,怎么也是迂腐的很,人家上门来可是一副为民请命的架势,这有理没理地可是要看人家怎么说的,收田夺佃在哪都是个不得人心的事情,即便官府不追究帮着你,可这悠悠之口岂能堵得住?

这名声一坏了,在大宋朝你还混不混了。

谢大娘没理李清那副自觉委屈的样子,转头对若英说道:“若英妹子,相烦让人叫安小哥过来,另外把张管家也一道请过来。”

请他们过来干嘛?他们也不是读书人啊,莫非叫他们晚上去相国寺?

谢大娘道:“三郎你好生糊涂,此事越快了结越好,若是传将开去,这声名到底要是不要!我叫小哥前来,一则让他想法儿摸摸投函之人的底细,二则叫人打听京中现有何传言;至于张管家么,赶紧加派人手下去安抚那些个佃户,只要他们不再闹,这事兴许就平息下去了。”

晚了,安小哥一进来就告诉他们,晚了,昨儿有个兄弟打城里回来,还正好听说京城里不少士子正相互串信,说是要联名上告于开封府去,若是开封府不接案,便要集体赴阕请命,严惩不仁不义的黑心地主李三郎,并且纵容家人殴打学子,这还了得了,这天下没王法了还,不知道天子老大,咱圣人门徒老二么?

李清听了有些傻眼,至于么,不就是扯了几件衣服么,咱赔还不行?居然赴阕请命?

谢大娘叹息一声道:“三郎想是不知,这众口难犯,若是惹得士子学士喧嚣非议,即便当朝宰执,也要辞官避让,为今之计,还是赶紧安抚住佃户们,若是他们不闹,这事儿便消停一半,三郎再赶紧与丁相、王相通个信儿,三郎再与士子们道个不是,将此事压下才好。”

不干!李清很有些气愤,圣人门徒又怎么样?它就能不讲道理么?让他们告到官府吧,方正我是不去求人,大不了再坐牢就是。

见李清犯了倔,云三娘赶紧把李清扯到一边。三郎,谢家妹子也是为你好,低个头又如何的?与人斗气有何益呢?咱还是消消停停,开开心心过自己地小日子好不?

还没等李清转过弯来呢,门上来报,张先他们来了。

张先很是气愤,一见面就指责开了李清。这士子能打么?有功名在身的就是抓在牢里都可不跪,你倒好。说是打得人体无完肤,现下赴考的士子们可都是同仇敌忾了,可怎么办才好?

他母亲的。明明是土根不小心拉扯中扯破了人家的裤子,什么时候打得人体无完肤了,这是诬蔑。我要投诉!再说,谁说士子就打不的,太学里的陈大才子咱不是也打过么,怎么那会子没事地。

见李清说开歪理了,张先气得没话说了。倒是刘胖才子边上问道:“三郎,这田佃给谁种不是种,为何偏偏就不与呢?小弟家中也有些田地的。这夺佃却是犯众怒地,万万不可小视,且三郎不缺银钱使用,平素也不在此留心,怎地这次此番作为?小弟有些不解。”

李清这时候也很是泄气,这甩手掌柜当惯了,好不容易做了一回主,却捅下这么大漏子来,人家张先和刘盼正准备迎接科举呢,这会子为自己跑了来,看来还真是错了,也罢,认错就认错吧。

李清嬉皮笑脸的向众人讨饶呢,张先长叹一声道:“三郎,你把事情想的凭地简单了,如今可不单单为夺佃一事了。”

怎么,难道我还干了什么坏事不曾,李清有些奇怪。

别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东西一旦上纲上线,不严重地也都严重了,何况李清平时就不怎么检点,瞧人家怎么说的,强取民田、夺佃不仁、放荡无行、攀交权贵以取其利,奇淫机巧蛊惑君王;这么一来,怕是没一个官儿敢为李清出头了。

这下子李清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心里郁闷的很,果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好,这田可不是我自己想买的,这买了来了,不过是想分给延州的那些死难兵士家属么,这我李清又错在哪呢?没有他们挡在我前面,我能活到今天?

这人还就不能忘本的,当时李清射死野利都赤,人家的亲兵追了上来,若没有那四个厢兵拼死相护,还买什么田,这会子怕是和那四个厢兵一起,在天宇山上尸骨都寒了,能为人家家人做点事情,至少也心安点不是么。

李清在边上生闷气呢,云三娘和若英走过来,一左一右地坐在李清边上,云三娘柔声道:“三郎莫急,总有法儿的,至不济将那些田地通通退了去,水云庄本不靠田赋过活的。”若英也附言道:“是极,三郎,咱们不要了便是。”

李清抬头苦笑一下,莫非不要了,人家就会放过我么?

厅上众人也都是一筹莫展,如今把柄在人家手上,还把事情闹大了,偏偏这事还就是个犯人心地,要想个周全的法子还真不容易的。

谢大娘皱着眉头苦思了半天,还没想出什么招来,出声说道:“三郎,适才刘公子亦问道,为何三郎要夺佃呢?如今庄上亦显人手不足,莫非三郎想转手卖了去?”

李清叹了一声气没出声,张管家便告诉谢大娘,李公子其实也是好意,他不过想把田分给延州那些死难兵士的家属,这夺佃原是情有可原的,谢大娘和云三娘对李清在延州所为之事还是了解一二的,可张先和刘胖才子他们几个还是第一次听到。

什么延州兵士,什么死难将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安小哥简短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这么一说,还没怎么夸张呢,把个张先、刘胖他们听得目瞪口呆,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刘胖冲上来对着李清就是一拳,“好你个三郎,做下这般大事,却是一点口风不露,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我原以为你不过是去延州一次,因此便结交了些朋友,却原来是生死与共的,怪不得赛马之时身手如此了得,想不到竟是沙场征战过的勇士,刘某眼拙了。”

张先起身对李清一恭:“适才出言孟浪,三郎勿怪。”

李清笑道:“子野兄也是一番好意,李清如何不知,还是别讲这些虚礼才还,惟今之计倒是如何息了这众怒才好。”

张先犹豫了一下,迟疑的说道:“要不我等即刻与那些士子说明真相如何?”

他们会信你么?谁不知道你张先这些人和李清交好的。

忽得角落里有一人高声言道:“我倒是有一法儿,可消此难。”

李清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柳七和慕容一祯跑了进来了,慕容一祯带着帮弟兄正在侍弄延州送来的马匹呢,再说这个事情本就是为田而起,李清答应是要分给他们的,现在为这个闹起纠纷来,难免人家会多想,所以李清本就没打算惊动那些延州兄弟,因此也没叫上慕容一祯。

至于柳七么,人家可是要待考的,李清虽然知道柳七怕是中榜无望,依稀记得历史上柳七是四十多岁才勉强中进士得了个小官的,可这话总不能当面告诉人家,多打击人啊,因此李清也是吩咐人不要去打搅柳七,让人家安心温书,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也得了消息了。

一听说有办法,张先喜出望外,急忙叫道:“柳兄何不快快道来,可急刹人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客似云集

水云庄又一次的冠盖如云,人是一样的多,可层次不一样。

仅用鲜衣怒马来形容京城里的贵介公子,的确太苍白了些。

时至今日,李清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等级,什么是礼节。咱中国可是礼仪之邦,啥都能随便,这个上面可不行。

尽管很多是熟人,比如高公爷,当初买马的时候就来过李清的庄子,那会子可根本没讲究那么多的,几句请请就应付过去,这次可不一样,李清换了身行头,大开中门,只差放炮迎接了,因为人家是唱名拜庄的。

“渤海郡王、燕国长公主嫡孙,世袭翼国公、左金吾卫大将军高遵裕过府拜庄。”

等到了大门口迎接,李清才知道坏了,人家把夫人也给带来了,李清赶紧叫人入内院叫若英带丫鬟出来迎接,这要行什么礼数李清也不知道,作个揖就往里让高小公爷,还好高小公爷也不是个在乎人,等接完了张管家才在边上提醒李清,就算李清有了士子的功名在身,见了国公爷最少都得一躬到地的,怎么胡乱一揖就完了呢?何况李清还什么功名都没有呢。

这边礼节还没讨论完呢,门口又叫上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少公子、忠训郎王乾元王公子过府拜庄!”

刚请王六公子坐下,这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寒暄话也未讲两句,李清告了罪一溜烟又跑到门口去了。

“世袭镇远侯、通侍大夫钱蔚钱公子拜庄!”

“殿前捧日军都指挥使公子刘衡刘公子过府拜庄!”

……

“曲大人,又升官了?怎么今儿得闲也跑过来了?”李清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新任礼部郎中曲大人还是一脸的猥琐,这升官了一点都没长形像的,咧着嘴笑道:“三郎,你且忙,我自行进去就好。”

“曲大人,这官升了几级?”李清问道。

曲大人左右望望没人注意,在袖子里伸出两手指头冲李清比划,“两级,两级。李公子,下次要是再整些新鲜事物,可要先告知下官才好。”

李清瞧着人家那一脸的得意没好气的说道:“官都升了两级,如何拜庄只带了这些物事,适才忠训郎王公子可是装了有半车的。”

“礼轻情重、礼轻情重的,三郎你忙,下官先进去了。”话没说完。曲大人自己一溜小跑就进去了。

“镇西侯少公子、殿前司龙卫军指挥使王德显王公子过府拜庄!”

李清很想先下手为强的,反正他要不一拳擂过去,王德显也要一拳擂过来,只是这一拳挥了一半,才发觉王德显后面还跟了一顶小轿呢,一掀轿帘的,居然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媳妇坐在里面,这手停在半空中很不得劲,而王德显也破天荒的没有还李清以老拳,而是有些扭捏的对李清说道:“贱内今日也吵着要来。平日在家里也怪闷得慌。便带来一道散散心。”

好你个王德显,下次你要是一见面再打我,我就告诉你媳妇。你经常上秦时楼鬼混的,手还到处乱摸!哈哈,瞧这一脸的不自在,原来平时蝎虎的少将军是个怕老婆的。

你说这都添什么乱,连个起居舍人都跑过来凑热闹的,有职司的指挥使就来了四、五个,还有两个副都指挥使的,咱连认都不认识啊。

军中来些人都还罢了,毕竟李清多少还和这些人扯得上关系,这文官也来添乱。就有些不好理解,曲大人有渊源的,来了不奇怪,可那些御史、翰林来干什么?咱李清和他们不对付啊。

既然文官都来了不少,所以张先带着一帮学子们过来,李清一点都不奇怪了,张先那丫的神气的很,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慎重的向李清介绍这都什么什么骚人,那都什么什么墨客,来的都是朋友,坚决抵制什么鸟赴阕请命的,刘胖说了,他昨儿连夜赋诗百首,却是歌颂咱大宋皇帝的仁义和李三郎高风亮节的,正准备出个诗集,原则上围绕延州大战做文章,当然少不得要牵扯上秦时楼的,咱李三郎可是士子代表,要是都不在风月上颇有涉及,那不成了粗鄙武人了,既然和三郎这么熟,润笔就免了,只是这出版费得掏掏,现下刻套版可贵。

不就是来吃白食么,说那么多干什么?高山仰止、如雷贯耳了半天,一群风度翩翩的士子们施施然地进了大门,李清在后面瞅着那个气啊,基本都空手,敢情制考都没白食吸引力大的,说什么坚决抵制赴阕请命,笑话了,要没传出去那些田是天子赐下抚恤阵亡将士的,保证这里面很多人绝对会去赴阕请命,没准口号喊的最响,不杀李清无以谢国!

张子野你等着,以为咱水云庄就是个吃饭不要钱的地方啊,这笔帐迟早要算回来的,要不那梨花海棠的,换我来压压?

水云庄又一次的陷入了人手危机,夫人娘子的都来了十几个,堂堂的国公爷过来拜庄,居然引路的人都没有,还好现在庄子里人多,反正哪里最乱就往哪去绝对错不了。

庄里的几个丫鬟全弄去侍侯女客了,只好让延州那班子兄弟在正厅端茶递水,李清还没走到正厅呢,就听里面“啪,哗啦。”一阵乱响,得,定窑的瓷啊,这么糟蹋好东西老天会用雷劈的。

土根涨红着脸站在厅里也有些无措,本来这茶杯就小得有些袖珍了,不知道怎么的斩马料那么好的身手可抓这个杯子就是不稳当,好不容易才斟满杯茶,正要递过去呢,谁知边上来人一把扯住肩膀:你就是传说中救了若英娘子兄弟的那个土根?听闻你箭术了得,一战杀了上百个党项人!来来来,快好好说道说道,我给你倒茶了好了。

土根一阵榆木疙瘩乱颤,因为他的身材实在不好和花枝联系到一起,你给我倒茶啊,娘啊,你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俺才是一都头。这都差十好几级呢,没得折了我的草料。

到处都是乱糟糟地,这可都是些贵人,正式拜访的礼节隆重的很,公侯都是超品的官,出行是要净道的,闲人回避,高小公爷的仪仗里前面举牌子的都有四个。大白天提灯笼的从人都是一串,更别说诰命夫人也来了,长什么模样匆忙之间李清没看清,反正带的丫鬟够多,连家里的痰盂都捧了来。

除了轿夫、车夫,其他的从人可没得让人家在门口候着的礼,所以都得请进来,进偏厅厢房歇息,可麻烦的是这偏厅还没盖好,厢房在张管家的坚持下已经拆了准备重起。于是这上千号人就在园子里那些砖瓦木料中坐的坐,跑的跑。

还好李清一直是当甩手掌柜的,否则要他考虑上哪弄那么多茶杯来他都得愁死,张管家这会忙得满头大汗了。据说张家庄里的所有的锅碗瓢盆已经全借过来了,敢情张家庄今天集体绝食,张管家正打发安小哥叫来的几个帮闲,赶紧套上车去虹桥那,只要和陶瓷挂钩的通通都买来,记住喽,那花盆也是可以装菜的。

女眷在内院由若英招待,李清都想得出来该是什么脚忙手乱的样子,不过应该比外面好些,因为内院里小丫头们学些琴棋书画的。那笔筒笔洗都有不少,断断不至于用花盆。

所幸王德显、王乾元这些个相熟的,都吩咐自己带来的从人帮着庄里张罗,否则肯定会更加乱的。

李清站在正厅门口东张西望了半天,发现他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得,眼不见心不烦,咱也进厅喝茶去。

自从上次都林苑赛马盛会后,咱这大宋汴京目前流行让客人站着说话了。手端那么个杯子,说话起来可以指手画脚,果然是有风范的很,不见书上说了么,魏晋名士可是喜欢躺着说话的,并且还经常袒胸露腹,咱别一下那么超前,慢慢来,从站着开始。相传有过一次人少而凳子多的宴客,主人家豪气一上来,叫人把凳子还都扔出去了。

李清进了正厅,才发现叫延州那些兄弟们到正厅来端茶倒水委实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他们都失职的很,慕容一祯左手端着个茶杯,右手在空中舞啊舞的,正在形容党项骑兵怎么冲过来,王乾元端着个茶壶一脸fans表情的立在他边上,见茶杯一空赶紧往里加水,谁知道慕容一祯说得正高兴,左手也晃荡上了,这水还都泼曲大人身上了。

王德显把刘叔和孙五也带来了,之前太混乱没顾得上招呼,现在李清就是有心想上前和人近乎下也不可得了,因为刘叔边上都围着十几人,王德显一脸得意的在边上听刘叔细细道来,很有幸与荣焉的味道。只是最可怜就是孙五了,本就不擅言辞,现在被人围在当中,“孙兄,据闻你神箭可是能百步穿杨,是不是特将那首首留与李三郎建功的?”“孙五啊,那一弓三箭正是破敌之妙术,是不是你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若英娘子的?”

“我没有。”“不是我。”老实人就是倒霉些的,孙五站在那里很有股子打碎别人家玻璃的负罪感,就差要数手指头了。

个个都说的开心,就是没什么人搭理李清,咱中国人是有美德的,绝不能说自己怎么怎么了得,谦虚可是第一重要,其实李清吹牛水平也凑合,只是别人都觉得他应该有美德,所以想听故事的人都不来找他。

见别人都是冲他点头招呼下就完,而那些小圈子李清也不好意思凑过去,你说你腆着脸听自己的英雄事迹害不害臊的?况且那些故事经过很多艺术加工都走形了,比如李清战前绝对没说过“勤劳王事,丈夫平生之志耳。”事后更没有潇洒的长吟“不叫党项进延州”。而是被人扒出来,直接抬到床上的。

听得多了就有些脸红,并且人家听到开心处还要冲他点头示意的,李清现在有些后悔没守着柳七等他把故事编完,至少也该审核下的,这也太离谱了点。

无地自容的时候最好有地洞可以钻下去,没有地洞的时候自然就要找角落,等李清找到角落了,才发现妙玄早霸占了那里,妙玄也支着耳朵在听呢,关于延州的事情。他在那些兵士嘴里零零散散也知道了些,可那些人嘴笨的,哪有这般说了叫人听了淋漓尽致的?

其实有时候不怪那些写小说的有时候编得漫无边际,你不见咱古人都喜欢yy一点的内容么?

先把妙玄从角落里揪出来,然后李清自己闪身躲进去,“闭嘴,不许问话。”见妙玄一脸孩子气的想问问题,李清先封上他的嘴。

这么一大帮子人来捧李清的场。绝不是凭勾栏瓦肆里的姑娘们宣传的结果,还是曲大人比较有情趣,凑过来嘴轻轻的对人群一撇,完全像个脱俗的世外高人了。

三郎也休要介意,皇后娘娘颇为嘉许三郎的作为,已经颁旨免延州三年的钱粮了,有了娘娘的肯定,这些人当然是要来凑趣了。

靠,你不也一样么?

除了内院女眷不能怠慢外,其余的桌子椅子凑在一块。也只能勉强安置厅里的这些贵重人物了。张先和那班士子们就要对不起了,不是喜欢风雅么,还请站着吃去。不过张子野毕竟是历史上传名的风骚货,人家还就带着人上没修完的阁楼上去吟风诵月去了,据说还发现了一种残缺的美。

站了那么久,有的坐了就该消停些罢,可想是国朝歌舞升平了十几年,那些金戈铁马的往事已经快消散在风里了,突然眼前便发生这么一场战事,而且当事人还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老将,而是平时曾经一块喝花酒的龌龊人,这认同感当然就要强烈些。以至于肉塞在嘴里都没堵住口。

酒桌上奉承话李清收了好多箩筐,在与座诸公高度的评价了李清的爱国热忱和大无畏的民族主义精神后,总算有人发出不和谐之声了。

这个李清完全没有介意,倒不是他心胸就有多大度的,而是柳七同学词填的一流,估计就是想象力丰富了点,所以写起这话本也是天马行空的很,估计是唐传奇小说看多了的,这样的好作者不去后世里大写网络小说,的确是生不逢时了。

一声长啸,迎着一千铁骑就冲杀了进去?这不是英雄,这是有毛病,万马军中胜似闲庭信步可以归结于梦游,稍后悠闲的那么一抬手,对方主将野利都赤就中箭落马,和后界没关系,这是神仙。至于施展八步赶蟾,将那逃散的敌兵一一杀个干净,这个李清都不知道怎么理解了,咱后世的网络小说yy得那么厉害,也找不出一个原型来。

要是李清也是一个听众,绝对是先靠上一声,你当我小白啊,都市小说一夜七次郎都还罢了,这好歹也是战争小说,也别太离谱了好不?什么鸟人可以这么牛的?之所以李清没有靠出来,可不是他的涵养有多深,只是因为那传说中的鸟人,就是他自己。

咱大宋人可不小白,这要是没点异议出来,怕是李清都要鄙视的了,何况现在厅里坐着的,大多是军中勋贵子弟和在职军人,本是李清和慕容一祯笑谈着将那些不着边际的传说稍加解释下,可说着说着,这话题就转了风向了。

“李公子此战获胜实属侥幸,此乃我朝鸿福齐天所致,但侥幸可一不可再,若是再有此类战事,应避战为上。”捧日军都指挥使的公子刘衡说道。

“刘公子此言有理,夫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多算胜,少算不胜。李公子敌情不明,以弱兵撼强敌,为智者不取,侥幸之说未为过也。”边上镇远侯钱蔚也随声应和。

确实是侥幸,这个李清承认的,最好不要有下次,不过李清还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要打这一战呢,这也是没办法啊,你以为我李清不想逃么?

他还正斟字酌句考虑怎么说呢,边上御史周峻啪地一拍桌案,沉声喝道:“此言大谬,我天朝雄兵岂可惧蛮夷,孟子有云: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即便身死敌手,也正合圣人取义一说,李公子之举,上合天理,下应民心,如何不取?”

李清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虽然这两种说法他都有些不赞成,可年轻气盛的小公子老谋深算,这周御史胡子一大把了却像个愤青,这算怎么回事的?

既然有人开了先河,自然就有人不甘人后,咱们可都是将门虎子,别的不懂,打仗的事情明白啊,咱在娘胎里可就是受这教育的,一时间纷争不已了,刚开始还是争论打还不打,和李清同桌的可是军中人多,都是会家子,很快问题便转向了应该怎么打才好,反正李清在天宇山的一战已经定性为侥幸得胜了,要论打仗,那还得看咱们这些虎子的。

旁边几桌还在为打还是不打争得不可开交呢,李清这桌两个人为各自兵种的优劣已经争出真火了,一个是王德显的顶头上司,带的是龙卫军,也就是马军;一个是捧日军的副都指挥使,正好是步军,这双方还就和天宇山一战两边的兵种一样。

一个说以少敌众,还是以步军对马军,绝对不能取胜。另一个反驳到,李公子不就取胜了么?

哼,那是鸿福。

理论、数据、战例什么都摆了出来,谁叫人家是行家呢?

谁也说不服谁,偏谁都不肯放弃,这两人又是掌实权最高军职的,别的人还真不好劝的,慕容一祯望着李清,意思是叫他这个做主人的出来劝劝的。

劝啥?谁厉害谁不厉害打打不就知道了?没事,花盆不值几个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对策

柳七不是个乖宝宝。

你说你出去玩了大半年的,这科考在即,总得临阵磨磨枪啊,抱佛脚虽说没用,可抱了总比没抱强,李清还叫人别去打搅他让他安心温书呢,他倒好,尽去打搅人家了。

这总是一行瞧着另一行新鲜的,就像后世里军事论坛上激扬文字的,一般都很少是职业军人一样,哪个时候都总有些文人墨客,提起沙场便热血沸腾,柳七也是如此,这两天可都忙着要延州的那些兵士讲打仗故事呢,坐在那里听得比若凤还要乖,书倒是一个字没去看。

虽然李清没将有麻烦的事情通知他,可园里已经传开了,这不慕容一祯也是收到了风声,便和柳七一起来找李清,却不料房里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他们俩便在一旁没做声的听了好一会了。

见众人都是急等他下文呢,柳七一笑道:“大娘也是急晕了头罢,那班士子清议,莫非我等便就说不得?昔年三郎入这开封府大牢,大娘却是如何应对的?”

果然是关心则乱,去年李清被人冤枉做盗贼,被关进开封府的大牢,不就是谢大娘授意勾栏瓦肆里,将李清蒙冤的事情到处传唱么,如今也可用这一招啊,士子们可以清议,咱大宋还有民心呢。

柳七又道:“这几日柳某已得闻三郎于延州所为之大概,便是编些曲儿鼓词地。倒也不难,不若趁那班学子们尚未发难,我等便先将此事宣扬出去,倒看那班子人听闻了,羞也不羞!”

叫人到处宣扬自己?李清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忙出声阻止道:“还是莫要鲁莽才是。那延州之战,朝堂上便纷争不明,如今宣扬开去,岂不是说我李清对朝廷有怨愤之意?若是上报天听,怕是更惹是非。”

张先一边笑道:“三郎怎地变迂腐了,再如此连我都不信你的延州所为,大丈夫当为不当为,何恐为人所知。况那起子小人正欲险你于不义,若是担心朝廷上有所不满,此事易耳,莫非将良田说成是朝廷赏赐给三郎。为解死难将士之忧即可。”

妙,这个可是好点子,天子赏赐下来用于抚恤将士的良田,当然就不能佃给别人了,这样一来,人家再借这个攻击他。那可真是自讨没趣了,而且说成皇恩浩荡的,就是朝堂上知道了,也是无话可说。

谢大娘处事极是干脆的,“既如此,便无需再耽搁,还请柳公子与妾身现下便回秦时楼,这词曲还需费心的。倒要劳烦柳公子了。”

柳七一笑,慨然道:“能为三郎义行传名,柳某幸何如哉?岂有烦劳之说。”

谢大娘叫柳七和她一起回秦时楼!不好,非常的不好,谁不知道你们之前那个那个的。这要是一不小心旧情复燃了怎么办,不行,咱以前是希望柳七和谢大娘能有个好结局的,现在打死也要搅和掉。

李清急忙说道:“如此不好,七郎还需用心温书备考呢,怎可叫他分心,莫如,莫如叫刘兄代笔罢,他也是诗文俱佳的,还是叫他陪大娘同去的好。”

这话说的大家都有些纳闷了。柳七的文采可是人人皆知,那个刘大才子么,嘿嘿嘿嘿,就是张先也比他强啊,即便说备考,莫非人家刘胖就不要去准备么?这理有些不通。

当然刘胖不这么想的,他正咧着嘴乐呢,很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三郎地感觉,还是李三郎有眼光,知道我其实是锦心绣口的,别人居然说我诗词不好,切,那是他们不懂我的心啊。

唯一明白李清意思的还就是谢大娘,她又羞又气恨地瞪着李清,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偏这李清还疲赖的回瞪着她,谢大娘心中一阵酸楚,你个李三郎,你怎么也不懂我的心呢?

甭管谁懂谁的心,反正李清还就不愿意谢大娘和柳七混一块去,谁知道呢,防患于未然总是要的,柳七笑的这个样子迷人紧地、保不准一不小心就让人动了心的,很多故事传说还偏就是不小心发生的。

柳七笑道:“诗书岂是一日之功,倒是三郎之事要紧的,张兄及刘兄莫如回到太学之中,寻那平日相好的,且将消息传开了去,令那班人知难而退也是好的;便是安小哥也尽该去寻旧日的朋友,说得越是人人皆知才好。”

这话可得到了厅里众人的认同,张先他们也是吵着要马上回去通知其他人了,李清见自己地反对怕是没有什么作用了,于是也提出要一起到秦时楼去,对了,不是有人约我半夜去相国寺么,怎么把这碴给忘了呢。

李清将那信笺拿出来给大家瞧呢,这种江湖道道柳七和张先怎么会明白,刘胖拿着那张纸看得摇头晃脑呢,这个究竟是个啥鸟呢?一直没吭声的慕容一祯出声说道:“公子但将此信交给一祯看看如何?”

李清这才想到,可真被那些文人才子弄迷糊了,竟忘了人家慕容一祯以前是哪条道上的了,忙从刘胖手中夺过了信,交到慕容一祯手上,慕容一祯接在手上一瞧,失声道:“不想此事却惊动了他!”

他是谁?很厉害么?为啥都不落款而是画个鸟儿在上面,这鸟儿很厉害么?

慕容一祯肃容道:“公子且莫大意,此人身手不凡,江湖上也是成名已久,且此笺非同小可,还需谨慎待之。”

这么厉害!要不咱把兄弟们都带上,要觉得不够,再去王德显那搬兵去。刘叔孙五地全叫上,咱几十号人还收拾不下他一个么?

慕容一祯有些哭笑不得了,江湖人行江湖道,你当是沙场厮杀还是宏毅寺打群架啊,人家投书给你,就是依了江湖规矩。要是要打要杀,怕昨晚就取了你项上人头了,还等你调兵去杀么,人家一瞧这阵势跑了,下次对你也施暗手,你防得过来么?

李清想想也是,那怎么办?慕容一祯道:“无妨,既依江湖规矩,待一祯夜间便去会会他,或许能说开,即便动起手来,一祯也真想见识见识这成名高人。究竟有何手段。”

得,那我也去吧,既然人家昨晚没杀我,怕是今天也不至于要杀我,再说人家可是投书给我李清的,总不能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吧。要是慕容一祯拿不下来,躲又能躲多久呢,没见人家钻门缝就进来了么。

一祯,别掖着藏着了,把你知道地说说!这厅里可没几个人知道慕容一祯以前是干啥出身的,不过是英雄何论出身,反正现在就是咱大宋的兵马指挥使,还怕人看轻了去。

这封信函在江湖上可是称着“血笺”。为什么叫“血笺”,可不是因为上面的文字是用朱笔写地,名称的来由还得从上面画的那个鸟说起,这个鸟可不是一般的鸟,这是在中国历代文学中屡见不鲜的角色;学名叫着布谷鸟。又叫着杜鹃,杜宇,子规等,因为在中国的传说里,他的前身是周朝末年蜀王杜宇,号望帝,死后魂魄化着杜鹃,为失国身死而悲啼不已,有着望帝春心托杜鹃的故事,因为这鸟儿口腔及舌部都呈血红色,一张嘴鸣叫就象吐血了一般,所以传说里就说这杜鹃因为哀鸣过度而啼血;有了这样一个美丽凄婉地传说,再加上它的叫声听来也是悲切,因此文人墨客在忧伤怀远之际,常借它来抒情;有着子规啼血的传说,所以这张有代表色彩的信笺就叫做血笺。

因为这子规鸟常常在半夜鸣叫,而这高人也是个半夜来去地人,又常在事后留下半夜子规啼的信笺,因此真名反而不显,反正也没几个人见过他,江湖上便送了个“子夜规”的美名。

切,说了半天,原来也是个江洋大盗而已,李清斜着眼睛看了慕容一祯一眼,怪不得你知道呢,同行啊,只是你这同行不地道的很,不去偷钱而来偷窥,估计心理有些变态了,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才是。

这就是李清不明白了,在咱这古代,盗并不是贼,这可是要分清楚的,就是官府抓了量刑,对这是盗还是贼惩戒也是不一样的,什么是盗,这盗就像《天下无贼》里面黎叔说地:“我最看不起打劫的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所谓的盗就是偷、窃,不动武、不伤人,而贼就是劫、掠、抢,动武伤人,没准还要取人性命。

这盗还有个美名,叫做“梁上君子”,其实有很多大盗还真不负这君子二字的,所谓盗亦有道,古时一般人家里能吃饱喝足就不错了,也实在没什么好偷的,被光顾的往往是巨富之家,就是跑到这样的人家里,下手也是有规矩的。至少要给主人家留下三成财物,以便让人家的日子还能过的下去,而象子夜规这样的成名大盗就更加不同了,可不是有钱的他就偷,而是只挑为富不仁地下手,往往下手之前便是投这血笺一封,也就是告诉你,因为你没干好事,所以老子要来偷你的钱了。

那为什么还要约李清去什么相国寺见呢?

这可就是人家有道的地方了,约你见面就是要提醒你干了什么坏事,要是能改了或者弥补,自然人家也就不会来偷你的钱,要是你手点子硬,能把他折服了,那他也认栽,就此而去撒手不管,想必这子夜规也是为了李清夺佃之事而来的,因此约了李清去相国寺讲道理。

一听没有性命之虞,李清来劲了,一定要去,你慕容一祯和他过招,这般热闹如何不去瞧瞧,三娘说的也对,既然是约斗,没准就可以让我选约斗方式,我和他斗做诗去!要不换跳舞也行啊。

李清可不觉得有什么忌讳地。连柳七都是骑马,他倒施施然的钻进谢大娘的大车里,谢大娘见他上车来,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李清可不在意。有柳七这样迷死人不要钱的笑容,能放心谢大娘和他在一起么?还不提他们以前就暧昧这呢,不管,咱赖也要守着。

云三娘倒很是高兴,只是也轻声责怪为什么李清在延州天宇山居然跑到党项人堆里去了,以前只知道李清和党项人打了一仗,九死一生的,可不知道李清竟这么不要命的。还是今天听了安小哥的叙述才知道。

妹妹么,在一起自然是应该多讲些风花雪月才好,说那些个血腥场面干什么,李清一直都没和云、谢二人多提那件事情。别人说起来是怎么个英勇,李清自己想起来却是满眼的血污,能不想就不去想的。

只是云三娘和李清这么轻声谈笑更刺激了谢大娘,她忽的转脸过来质问李清,“三郎今日究竟是何意!莫非觉得我谢玉环水性杨花的紧么!枉费人家平日这般对你,你还……”

说到伤心处。谢大娘心里一酸,眼圈一红便是轻声哭了起来,李清也是尴尬的很,这可怎么说呢,天地良心的,我可从没觉得谢大娘你水性杨花,可面对着柳七总是心虚的很,虽然现在京城里据说咱李清受姑娘们地欢迎程度超过了柳七。可人家是有真材实料的,咱那些词曲可都算是抄袭,这心能放得下么?要不,你干脆嫁我得了。

云三娘却在边上似笑非笑的,也不过去劝解谢大娘。只是在边上用手推推李清,示意李清出声劝劝呢,可李清说什么好呢,这还当着云三娘面呢,见谢大娘悲悲切切的样子也有些心疼,这心一横,开口说道:“李清绝无怀疑玉儿水性杨花地,只是心里委实放不下来,莫说是你,三娘也是一般,李清恨不得日日守在跟前呢,你说我多心也好,小心眼也罢,我还就是放心不下的,这便是赖上了,你待如何!”

云三娘原以为李清是劝解谢大娘呢,不曾想把自己也说了进去,这脸也是发火烧了一般,可惜这车不大,躲都躲不开李清的视线,臊得用手捂住了脸。

既然话都说开了,李清胆子也大了,左手握住云三娘的手,右手握着谢大娘的手,云三娘倒是温顺的很,一只手捂着脸,任由李清握着另一只手;谢大娘却是挣了好几次,却也没挣开,也只好让这赖皮地家伙握着了。

谢大娘也收住了悲声,娇嗔的瞪了李清一眼,轻声说道:“便与三郎约了一年期的,如今又来疑心,若是放心不下,何不就此撇开了手,这般猜疑,没意思的紧。”

李清嘿嘿的傻笑,男人胸襟要宽广些那是不错的,可也要分什么事情啊,要在这事上也大度的很,要不就是自信心爆了棚,要不就是没把你放在心上的,面对柳七这样强劲地对手,有几个男人敢自信的。

瞧着李清的傻样,谢大娘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戏言道:“若是三郎放心不下,莫若先把云姐姐娶了去,也好省些心来。”

云三娘恨恨说道:“你个小妮子,原是早偷偷定下终身了,却将我来打趣,只怕我要离了你,这三郎更是放心不下了,罢罢罢,我还是帮他看着你好。”

谢大娘轻笑道:“云姐姐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偏心了,咱姐妹相依多年,一朝儿便偏帮外人,真真叫人寒心的紧了。”

云三娘羞道:“谁说要嫁与他了,原说是帮他看紧些你,不见三郎今日那着急模样么?这男人家可都是负心地很,有了若英还嫌不够的,日后再看了别家姑娘也是难说,我才不要嫁给他。”

谢大娘也笑道:“云姐姐说的可是真话?那我等姐妹就都不嫁他,让他天天揪心了去。”

晕死,咱可是两个一块要的,怎么变成两个都不嫁了。

申时末,相国寺外。

李清很有些纳闷,这可不对头啊,记得小说也好,电影里看的也好,江湖人约斗,可都是找些偏僻的地方,就是时间也是选择半夜为多,那高人不是叫做子夜规么,怎么会约这酉时见的,如今这天气可是渐渐变热了,白日也越来越长,这天还是刚黑下来呢,好像不太合规矩。

而这地点就更不对了,相国寺外,这可是什么地方啊,咱汴梁城里最热闹的地界,酒家林立,真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边上几个勾栏门前也是人满为患,姑娘们立在栏杆上招客,好多商铺还挑灯做买卖呢,戏台上也是灯火辉煌,这清明踏春游乐可是一直要持续到四月初去,现在街上也是人头涌涌的,莫非在这里开打?就是谈话也不方便啊。

还就慕容一祯一个人陪李清来赴约的,李清还正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呢,慕容一祯凑上近前轻声对李清说道:“公子,正主儿来了。”

李清本来就站在寺门前东张西望的,听慕容一祯这么一说,更是使劲晃悠个脑袋,在哪啊,我怎么瞧不出谁象江湖人物的,这也没谁长得像葛优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就是要惹事

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样,这相互都瞪成斗鸡眼了,还就是不开打,让李清很失望。

敢情啥时候不缺爱纸上谈兵的人,一说到打仗,指点江山的事情谁都有心得的,于是厅里的人很快便分成了两派,关于步军优胜还是马军优胜个个在那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各抒己见,只是现下契丹人依靠铁骑力压大宋一筹却是不争的事实,因此,这步军派有些处于下风的。

而且支持步军优胜的人里面有一半是文官,无它,咱国朝就是以步军为主的,他们举出三皇五帝时就没马军这一说,还有秦国一统江山靠的也是步卒,只是很没说服力,况且他们对军伍之事本就不了解,哪能争得过呢?还好他们比其他人要显得能说会道一点,时不时拿出我朝天威啊,蛮夷啊之类的话来,所以倒也没一败涂地的。

落了下风自然就希望有人帮帮的,按说李清他们在天宇山和党项人接了一仗,就是以步克骑,不用说就应该站在支持步军这边的,可偏偏李清就是一言不发。

隔岸观火有时候是一种“智慧”,有时候是一种无奈,有时候,是一种无言的抗议。

说天宇山是侥幸获胜李清当然接受,因为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的。说敌情不明安排不当李清也是虚心认错,确实,人家说的有道理,梯次防御比列个阵让人家来冲更加合理些,可言语中隐约有打这一仗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意思,李清可不怎么乐意了,敢情我们是傻瓜?为什么赢了,因为党项人更傻?

打这一战真的是为了不坠我朝声威么?

咱也是没办法,要真为了脸面去以卵击石,那才真是傻子。

在大家都激扬口水、挥斥胳膊的时候,连一向温文的高小公爷也在大声的力挺步军,这隔岸观火的沉默就显得有些怪异。而且沉默的不只是李清,还有慕容一祯,还有延州大战里所有参与的人。

刘叔和孙五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家主王少将军认为马军优胜就随声附和的,这样的场合他们要出什么不谐之音那就是一种冒失了。延州的那些兄弟们更是没资格说话的,能让你同桌喝酒已经是极大的面子,说起来因为你参与了天宇山一战,说实在的还不如是看在主人家的面子上。

所以他们都用眼睛看着李清,希望李清能出来说说话的。

因为,没人问他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看着慕容一祯眼里压抑不住的火花,李清倒笑了,说什么?说我们其实不是傻瓜,我们是为救那些百姓去打这一仗的,矫情了点不?人家会在乎吗?老百姓在他们眼里那只是个代号,虽然他们说天下黎民苍生的时候要多的多,当官就是为了获取自己的利益,哪个皇帝敢说自己打江山是为天下人谋福利?

拿百姓来做文章,莫非我李清想当官?你就是说了是为救百姓人家也不信啊。

人首要的追求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当然可以尽可能的帮帮别人。可拿自己的命去换人家的。这种人在哪个朝代都是极少数的。要是早知道党项人有一千之众,李清也不敢说自己还会不会去救人,打那一仗可是没办法啊。惹了事咱要是自顾自的跑掉,不亏心么?

“李公子如何一言不发的?莫非你不认为步军未必就差与马军么。”捧日军的副都指挥使出声问道,谁叫他是支持步军的领头人呢?

这话问的很有水平,李清还特意留心打量了那副都指挥使,虽然长得粗犷,可绝对不是什么鲁莽不知礼的武人,没见人家名字叫张文魁么!当然是未必差与,这话还用问么,李清要是回答个是字,那就算是步军的支持人了。娘的,做官的人都厉害的,连武人都这么不实在了。

许是李清沉默得太久了点,加上他本来就是本次酒宴的中心人物,所以张副都指挥使这么一问,厅里人都停止了争论,一齐看向李清,倒要听听他怎么说的。

李清见躲不过了,哈哈大笑道:“争论有何益。若想知高下,莫如打几仗便知,一仗或称侥幸,百战下来,其意自明。”

按说这话应该算是合稀泥的了,现在可是太平光景,上哪找仗打去?可周御史没等李清话落音呢,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老愤青便急得高声道:“不可不可,妄起边衅以至生民涂炭,却是为呈一己之威,李公子此言大谬啊。”

李清斜了那周御史一眼,急什么,我李清是惹事精?莫非还真以为天宇山一战是我惹出来的啊,闭着眼睛当党项人劫掠百姓不存在对不?天下太平!

忽然李清心里一动,眼瞅着园子里的楼阁也快要修好了,这就是说太子也快来了,滑翔伞已经送给皇上坐过了,烟花上次给了那么多,怕是小太子也玩腻了罢,李清还真没想出什么新鲜玩意给太子玩的,小男孩子哪有不喜欢看打仗的,要不挑着他们打一仗?

想到这李清笑道:“周御史误会了,李清何曾想挑启兵衅的,只是这争论亦流于言辞,毕竟当不了真的,若真想分个高下,李清以为此也不难。”

一听说李清有办法分高下,厅里所有人都来了兴趣了,王德显高声叫道:“三郎快些道来,莫要急刹了人的。”

周御史将信将疑地问道:“李公子适才言道要战阵上见高下,可不启边衅又何来战阵?”

死脑子,这一定要和党项人去打么!

李清手一指两位互相不服气的副都指挥使说道:“二位大人都是带兵之人,京中禁军也是依例要操演的,莫如择个时日,两位调遣军士,各依所言打上一仗,只要不伤人命,如此何愁高下不分?”

说到操演大家可都明白了,虽然禁军的操演实质上是走过场,可要赌一口气,结结棍棍打上一架也不是不行。王德显一听说有架打,马上眉飞色舞了起来,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已经抱拳向副都指挥使请命了:“大人,让是派与别人,我可是不依的。”

张副都指挥使有些迟疑,禁军时常操演是不错的,就是比试也是斗些弓马骑射。斗武力也是单挑的多,这要是调上二个指挥一千多人轰轰烈烈的打上一架,被人说成军中械斗怎么办?再说,那校场可在京城里,到时候老百姓一起哄,这打起来岂不震动京师?

这可就是李清要挑他们打架的目的了,李清呵呵笑道:“张大人休要多虑了,实不相瞒,园子楼阁便是为太子驻跸所建,北面便是跑马场。周围更是开阔地很。漫说是一千人,就是五千人见仗,也尽容得下的。石时便请太子亲临以观大人之威如何?”

张大人还没出声呢,那龙卫军的副都指挥使敢情和王德显是一样的性情,高声应道:“是极是极,李公子此法儿甚好,就这么干!王指挥,此战便交于你了,届时让太子瞧瞧,究竟是谁家威风!”

捧日军可也是上四军之一,上四军个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平时就谁都不服谁。听见龙卫军叫阵,李清又搬出太子亲临,那便算是让太子检阅了,好!打就打,谁怕谁啊!

很多时候只要把火点起来就行了,放心,煽风的人有的是。

现在又没人来找李清问问题了,因此他照样心安理得的在边上看热闹,让他们乱去吧。居然曲大人都凑人张副都指挥使跟前胡出主意的,怎么着,也想试试什么叫运筹帷幄?你以为长的丑点就是庞统了么!

人家都说喝酒要对佳人,那纯粹是坏人才说的话,分明是不安好心而已。这酒就得跟刘叔、孙五这样的人一起喝,说话都多余,一个会心的眼神、一个欣慰的笑容,比什么都下酒。

喝多了酒好,喝多了就可以躲到内院里去,喝多了可以不要面对满院的狼籍,至于庄里现在多了很多花盆,李清倒懒得心疼了,虽然不算是个太贪钱的人,可这次那些客人都是正式上门拜访的,这送的礼都不用算,李清迎客的时候拿眼睛扫扫就知道,得,发大财了。

相比较李清的心里偷笑,若英的喜悦就要来得实在的多,一来是为李清高兴,她可是官宦出身,别看李清平时与这些权贵们交道也打得不少,那可是虚的,至多算个私交,况且那些公子哥儿很多人都还不是当家人,今儿这次就不一样了,比如王德显小将军,以他和李清的交情,水云庄可是随便出入的,何用报名拜庄?还送礼品来?这内里的含义,就是他王德显这次可不是他自己来的,他代表王家来的。

这就是说王德显不是自己很愿意和李清交往,而是王家愿意王德显与李清交往。也就是说李清随时想造访王家,都会受到欢迎,自己郎君受到别人的承认,小媳妇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这二来么,就私人的多了,自嫁了人,若英还是第一次以当家主妇的身份接待人家的女眷,女人么,再怎么脱俗也有人间的烟火气,免不得相互心里也比比相貌啊,衣着的,若英今天可听了不少恭维话了,而且还是出自那些诰命夫人之口,也很有些枫飘然。

“三郎,你说我穿这件衣服配这紫凤钗好不?要不,换那件大红的深衣?”若英欢快的像小孩过年一样。

李清这酒多了,只想快点蒙头大睡就好,瞧着自家媳妇兴致高的,也不忍拂了她的意,可为一个什么狗屁钗已经换了七、八套衣服了啊,饶了我好不?女人家就是笨的,还穿什么衣服好看呢,殊不知对男人来说,女人还就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第二天李清一睁眼,若英居然一大早就起来了,还在镜前使劲鼓捣那一堆首饰呢,“倒杯水我喝,若英,口渴死了。”李清叫道。

“哦。”若英应了一声,却很失常态地半天没动弹,还在侧着头在镜里照脖子上的那条珠链的,难怪说女人见了珍珠就会发傻,见了钻石就变白痴的,庸俗!

见李清走到自己身边呢,若英才侧头对他嫣然一笑,然后起身也不说话,婷婷袅袅的在李清面前转了个身。得自己起来找水喝,平时贤惠的小媳妇突然不贤惠了,李清本来心里正不高兴呢,可见若英这样子,气还真发不出来了,别说,配上身葱绿的长裙,确实好看。

因为酒多了有些不得劲。李清正在犹豫要不要扑上去呢,若英却像明白李清想干什么了,一闪身便躲到书案后面去了,平时可不这样,只是今天这身新衣服可不能叫三郎扯坏了去。

若英笑道:“三郎今日起得倒早了,适才柳七叫人送个信来呢,说是有个姓范的官儿外放做官,问三郎得不得闲去送送的,若英见三郎宿醉未醒的,已是回绝的。三郎要不再去睡睡?”

谁说我起床了。这么大早起床像话么?不过是起来喝杯水罢了,谁叫你这小蹄子不给夫君倒水呢,当然还是回床上……等等,谁?姓范的官儿外放?几时的事情,在哪送?

自古多情伤别离,可不是说古人就要多愁善感喜欢做林妹妹状,实在是因为古时候交通不便,经常一别就是经年,一拱手天涯一方自此永别也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古人对这送别特别看重些的。

其实现代人也是一样,别看飞机、火车、网络、手机的,沟通方法是越来越多,心和心的距离缩短了吗?咱们自己心里暗暗想想。当年把臂同游的好友,有多少人多久不曾通过音讯了?

骑在马上迎风一吹,宿醉都给这和煦的春风吹跑了,李清打马赶得甚急,这心里更急,出门的时候还没太清醒,等到跑出一段路之后,才后悔走的匆忙没把安小哥也叫上,若英倒是告诉他柳七在东城门外送范仲淹。地名倒是有了,可李清不认路啊。

就这么一路打听一路往前赶,等李清赶到东门外的长亭,人倒有几个,可不见柳七的人影,莫非范仲淹已经走了?李清拉着长亭外卖茶水的老汉打听呢,今儿可有人在这送行的?

那老汉失声笑道:“官人说哪里话,这长亭日日不知多少人在此送行,就是之前才有两拨儿才走的。”

李清心里有些懊恼,虽然不记得范仲淹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入京为相,不过肯定是在他延州抵御西夏有功之后,如今范仲淹官还小的很,估计要好多年才能到延州去,没想到这一错过,怕是要多年后才能再见面了。

那老汉见李清又是急又是懊恼的,日日在这看人送行,这别离之情也比常人能多理解几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官人,这送别之地不惟此处的,要是情深些,应是送到前面短亭的,何不去此地看看?兴许赶得及。”

对啊,柳七肯定是要送得远的,李清问明了路径,上马就疾奔而去。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其实比起长亭来,短亭要寥落的多,又矮又破旧,可李清没在意这个,因为他远远便看清那短亭里坐着的两人,不正是柳七和范仲淹么?

急促的马蹄声也惊动了亭里正黯然神伤的柳七,他也是远远的便认出马上之人是李清,轻呼一声,范仲淹听了柳七的呼声,抬头惊异的看着李清打马近前来。

现在李清的马术与一年前比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马至亭前,李清一勒马,马还没停稳呢,李清一偏腿,甩镫离了鞍,冲着迎出亭外的范仲淹拱手笑道:“李清送行来迟,还望范兄勿怪才好,山野风疾,江湖路远,还望多多珍重。”

范仲淹并没急着说话,而是对着李清深深一礼下去,慌得李清赶紧用手扶住,范仲淹却坚持完了礼,方抬头对李清说道:“范某自以为读得些书,日前便在公子面前放肆,倒还要公子莫要以为范某乃狂妄之人,今又蒙公子相送,如何敢当?”

不用说,一瞧范仲淹的态度变得这么大,肯定是听了那些说书词了,李清狠狠指着柳七说道:“范兄切莫信那些流言,皆是这柳七搬弄的是非,稍候我倒要找他算帐的。”

见了李清气急败坏的样子,柳七一扬脸得意的很,没法,现在就是柳七也不知道自己填的词有多大影响力的,反正现在写的这说书词儿目前点击率高得很,你管有多yy呢,yy是王道!

送别真的没有好感觉,因为你往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多嘱咐几句吧,人家又不是小孩了,再说也显得自己鸡婆。说笑大家又没心情,李清闷声问道:“不知道范兄调任何官,欲去何地?”

范仲淹洒然一笑,“如今却是去泰州,所盐仓监官。”

盐仓监官?叫范仲淹干这个?这也太大材小用了点。

范仲淹却是朗声道:“向日李公子言道造福黎民不拘是何经典,今日却计较官位何名,范某倒糊涂了,莫不是李公子变了性情,要去蟾宫折桂了么?”

李清也是不好意思,这不没话找话说么,只是我叫你范兄,你叫我李公子,莫不是看不起我李清么?

范仲淹哈哈大笑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诚不我欺也,与三郎一会,范某受益不少,此去后必少出虚言,多做实事,虽江湖之远,亦不负下抚黎民之志。”

“七郎,三郎,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相送之情,山高水长,范某去矣!”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斗小

人不可貌相的,这道理李清懂,不过见了这“子夜规”的时候,李清还是有些吃惊,或者说,是失望了。

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江湖梦的,所以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仗剑纵马快意恩仇,何等畅意,因此心里对这个据说久负盛名的侠盗满怀着些期望的,没西门吹雪那么帅没关系,得像陆小凤四条眉毛那么有特色,高手么,总得和别人不一样一点才对得起读者观众。

可这个“子夜规”站李清面前,李清还真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形容他,中年书生,一袭青衫,仔细打量,还说不出年纪有多大,反正就是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因为相貌并不老,但整个人的神态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倦意。

人不高不矮,腿不长不短,腰不粗不细,怎么看怎么没特点,就连眼神也是平和的很,一点锐气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长的好没成就感李清可不会就此看轻人家的,光延州之行里,刘叔一历战阵才露出横刀立马、舍我其谁的真面目已经给李清一个教训了,不过他还是很失望,就像一个小孩一直盼着一个玩具,结果玩具到手却发现不怎么好玩一样。

李清一听说这侠盗是仗义而不会取人性命的,所以李清怎么着都吵着要来,慕容一祯也劝不住,毕竟人家投函就是冲着李清来的,江湖异人,怎可不见见的,就是要个签名也好啊,甭画个什么鸟了,只是眼前这人,唉,你就是像鼓上虱时迁那样獐头鼠目也好,没曾想是这么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物,这一扔进人群里保证就想不起他什么样子了。

如今制科开考在即,京城里满是待考的士子,而且这人一开口说话。也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李公子依约而来,果是信人,在下冒昧相约,还请勿怪才好。”

笑话,这不来行么,老子行云布雨之际,你在边上看现场直播。不解决了这档子事情,以后咱的性福生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疑神疑鬼的非弄出精神不可。

腹诽归腹诽,表面上李清还是笑笑的一拱手道:“李某何德何能,相召如此有诚意,既蒙盛情,敢不应约的?”

听了李清这带骨头的话,那人却像一点感觉不到一样,笑笑地一摆手,“久闻李公子性情中人。今日有幸结伴同游。在下实感荣幸。瞧这位慕容官爷的气度风范,如此年轻便做了指挥使,这身手定是不几。失敬了。”

看来人家还真了解清楚了,明知道慕容一祯是军中之人,还敢大刺刺的过来搭话,想必这子夜规之前在暗中窥视多时,确定李清这边只来了两个人,这才是艺高人胆大,觉得李清这两人就奈何他不得了。

慕容一祯只是抱拳一笑,并不开腔。

见李清两人都是不说话,那人微微一笑道:“我姓杜,我就是子夜规。”

好。别看人长模样不出众,淡然的气度不失大家风范,高人又如何?再怎么说也是个盗,能在大庭广众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份胆量和自信就已经超群了,李清不由得心生敬佩,盗又如何?这人做不做亏心事,还真与行业没啥关系的。

李清朗声笑道:“原来是杜兄,果然真豪杰。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只是不知漏夜递函招小弟前来有何事赐教,还请明言,若是心存芥蒂,即便同赏风月亦要失色了。”

那子夜规也是哈哈笑道:“人道李三郎行事荒谬,不曾想倒爽快的很,所来无他,为夺佃之事耳。”

李清故作惊异的说道:“这个小弟倒是不明了,一未强取,二未豪夺,自买之田,佃与谁家便是大宋律法也管他不得,不知杜兄行的是哪家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虽是你买之田,然些许佃户经营日久,为谋生之道,且夺佃之后,又得举家远迁,这奔波之苦他人亦为之不忍,奈何公子无恻隐之心么?且佃谁家不是耕作,如何多此一举呢?富贵也需仁心,方合君子之道。”子夜规淡淡的说道。

又是什么狗屁君子了,李清轻笑道:“若此事亦需杜兄来显公道,不免太烦劳些罢,这天下不平事何其多矣,杜兄管得过来么?”李清心里委实有些不满的,所以言下也带了些讥讽之意。这要不是那干酸腐书生多事,能闹出这么件事情出来么,莫非这子夜规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子夜规如何听不明白李清话里的意思,依旧浅笑道:“杜某何能,敢管天下事,能尽份力便尽份力,且闻旁人寻上门讲理,却被你叫人打将出来,此番作为端的叫人不服,杜某今日非是要行公道,而想讨个人情,日后也好相见。”

讨人情是这么讨的?本来李清听了这子夜规的话,心里本生好感的,可听到最后心里却有些不爽了,那天自己在边上亲眼看着的,绝对没有动手打过,你闯进我的家里,请你出去还不出去,难道扯出去有错么?可恨那干子文人信口雌黄。

什么日后也好相见,威胁我?李清本就不屑去解释打还是打,这下更来脾气了,李清摇头道:“那些田在下另有安排,绝非多此一举,杜兄的这个人情怕是给不了了,但请杜兄言明,日后如何个不好相见法的。”

既然是约了李清过来,当然也想到了李清会不同意的,见李清说话有些火气,子夜规倒是没有在意,只是轻笑道:“公子休要负气,莫如与在下行个赌约如何,若是公子输了,便将田依旧佃给原户,若是在下输了,只要不伤天和,便为公子行三事如何?”

李清一听,倒很是动心了,乖乖,这子夜规可算是个市井游侠儿了,这还真说不清什么时候就得靠人家帮忙的,孟尝君门客三千,就是什么人都有的,要不是收留了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他能逃得出秦国、出得了函谷关?

李清也是笑道:“不知杜兄赌得是何事?便先画下道来如何?在下本事低微,未必便敢应承的,莫非杜兄也是琴中圣手么?”

那子夜规听了这话有些一愣,随即笑道:“李三郎手制鸣玉琴,京城谁人不晓,如何敢与公子较量琴技,吟诗填词更是不敢,在下江湖人。自然赌江湖道。”

这可是李清心里打了小九九的,以前怎么赢陈启先,倒过来就怎么对付这子夜规了,李清嘻笑道:“杜兄江湖人,小弟可不是江湖人,适才杜兄说我为富不仁,现下怕是有些恃强凌弱了罢,此法如何公道的?若是来个妇人与小弟赌约生孩子,那李清该如何个应对法?”

子夜规心里有些郁闷,这个李公子也太能扯了。怎么说到生孩子上面去了?只是李清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不过要是和李清比什么琴棋书画的,那又没有胜算,本来想靠一身的本事,折服这个李清。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还真不好强行要比试了,子夜规一拱手说道:“既然李公子不肯见赏,就此别过罢,只是此事却未曾了得,在下自行江湖道,李公子与权贵交好,料应无事的,后会有期了。”

靠。不上当,李清还想照样画葫芦,激得子夜规和李清斗些他擅长的呢,可人家比那个陈大才子可要聪明的多,听他的意思,那就是要经常半夜上门拜访了?那可不行,李清急忙叫道:“杜兄且慢,岂可如此便走呢?”

那子夜规本已转身准备离去,听李清一叫。缓缓回过头来,两只眼睛忽得精光一闪,慢慢的说道:“莫非公子仗着有官府鹰犬在侧,便以为能留得下我么?”之前一直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此话一出,嘴角带些轻笑,分明有些顾盼自雄了。

这才是高人的真面目了。

李清说那话只是急了,可没想过要弄什么手段把人家留下来的,你想想半夜搂着老婆睡觉,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在一旁偷窥,这能不急么!这以后晚上还敢干什么?怕是连衣服也要多穿几件。

可听子夜规这么一说,知道人家误会了,以为自己想留住他呢,一时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慕容一祯一直在边上没出声,毕竟人家要找的正主是李清,可一见子夜规这副倔傲的模样,心里有些来气了,特别是他说的话,本来他也是江湖好汉,向来都是骂别人是鹰犬,现在倒被人说成是鹰犬了,忍不住出声说道:“江湖道便江湖道,公子,待我会会这个高人。”

那子夜规听这么一说,上下打量了慕容一祯几眼,然后眼睛望向李清。

李清知道慕容一祯的身手很不错,可强中自有强中手,江湖上向来是卧虎藏龙的,只是这子夜规现在这个鸟样子也太吊了一点,根本就没把两人放在眼里的架势,牛个啥,你不就是一盗么,对了,还爱偷窥的。

这整件事情李清本身心里就有些怨气的,自己的田还给谁种都不行,没打人被人赖上打了,还说成体无完肤,应付那些个文人士子就够麻烦了,你说你个盗你不去偷东西,你找我麻烦干什么?

瞧瞧这子夜规的身材也不是很高大的,而慕容一祯的兵刃拳脚功夫自己也见识过的,打起来怕是不一定输的,李清想想,靠,赌了。李清笑着一拱手道:“杜兄,在下的这位兄弟便想讨教一番江湖道,还请赐教。”

子夜规沉声道:“赌约依旧?”

李清一笑,“自然。”

子夜规眼光一闪,又打量了慕容一祯几眼,出声问道:“如何比法。”

慕容一祯慨然说道:“杜兄示下。”

子夜规悠然一笑,回首看了看街上熙熙攮攮的人群,轻声道:“小?”

“好。”慕容一祯随口应道。

李清在边上可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了,敢情人家黑道切口呢,不过心里有些埋怨慕容一祯了,怎么能让人家划道呢,那不是上人家的套了,人家肯定选自己最擅长的。

这江湖比试不就是拳脚论高下,谁把谁打趴下不就完了么,什么是小?

不说李清在这乱想呢,子夜规往人群看了一会,手一指前面的几个小女孩子说道:“珠花。”

“好。”

“走。”

话才落音,两人已经是急奔前面而去了。

李清在后面一边急急的追上去。一边顺着子夜规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人群里有四个小女孩子,年纪也就在十岁出头的,想是谁家小孩结伴出来游玩,四个人追追打打,在人群中嬉戏,其中一个小丫头的头上,依稀插着根珠花。

原来他们两个人是斗谁能摘到那朵珠花?

春暖花开的季节。清明游乐也方兴未艾,此时又正值华灯初上,街面上人头涌涌,四个小姑娘又好动地很,在人堆里挤了挤去,李清在后面追得都吃力了,只是追着看了一段,方有些明白这什么叫着“小”了。

子夜规和慕容一祯紧紧的跟在四个小丫头后面,也是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不过他们可没闲着。只见子夜规绕过一个提蓝叫卖干果的小贩。似乎踉跄一下,右手臂曲肘撞向慕容一祯左肋,慕容一祯右边挤满了人。也不好闪避,只得双手一托撞过来的肘,右脚前伸,在子夜规的脚下一钩,在李清看来,这招用得可是太温和了点,子夜规只要向上一跃便可避开的,谁知道那子夜规却不跳起,而是右脚抬起,身子一转,斜退了一步。

紧接着慕容一祯左手锁住子夜规的右腕,右手往上一搭,一个十字交叉,一发力想拗子夜规的手臂,子夜规一沉腕,左手直接叼住慕容一祯的右手脉门,李清在后面正想看两人怎么个叫劲呢,一个头戴方巾的文士摇头晃脑的迎面对他们走过来,这两人忽得一分。若无其事一般,任由这文士从他们中间走过。

很多次在李清看来就可以分胜负的时候,两人却经常这么莫名其妙的罢手不打了,看了好几次这样的,李清总算明白了,别说前面那四个,小姑娘不能惊动,就是在人群中打斗的时候,任何人也不能让发觉的。

原来这就叫着“小”。

这可比李清之前以为的拳脚交加、你来我往的要难得多了,身轻眼疾手快,缺一不可,还不能因为争胜而引起别人注意,其实几个小姑娘追打嬉戏,可说是全无防备之心,那朵珠花也不是值钱的玩意,这么斜插在头上,要是平时,不说很容易被人偷了去,而是根本就没人会打这根珠花的主意。

只是如今两个江洋大盗却在人群里为这个不值钱的珠花在暗斗不已,好几次都有人的手堪堪要摘到手了,却被另一个人横加干扰而不可得,而那几个小丫头想是无目的游玩的,在人群里穿梭得毫无规律,一会挤到社戏的台子前面,一会钻到耍把势的圈子里,弄得李清在人群里挤出一身汗来。

当然这汗也不是全给挤出来了,眼见着两人掌切、肘击、指戳、腿勾、膝顶无所不用其极,要是不留心,只觉得这两人时分时聚,面色都甚是平和,若无其事的样子,李清可是盯着他们一直在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可不是怕输,而是斗得太精彩了,别看一直是没人发觉的小巧缠斗,紧张程度可不比拉开架势、大开大合的对决要差得了多少。

眼见着戴珠花的小女孩蹲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前翻看呢,有一个同伴蹲在她身旁陪她一道看,而另外两个女孩想是对这个不感兴趣,站在蹲着的两人身后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子夜规抢前一步,右手似乎也想去拣起一两样看看,左手却从右腋下穿过,向那小女孩的头上伸去,慕容一祯被一个站着的女孩挡在身后,只见他似乎是立足未稳的样子,轻轻的在站着的女孩肩头一撞,那女孩微微退了一步,正好挡住子夜规的左手,子夜规左手缩回,右手拣起一盒胭脂看看,摇摇头又放下。

李清在斜对面看着心下大乐,这可是宋朝版的《天下无贼》,敢情这子夜规就是黎叔啊,这要是一会输了的话,会不会也来句杜叔很生气,因此便天天上李清家观摩现场演出的,这后果的确很严重。

看了这么久,李清也看出些门道来了,要是论这人群里的小巧手段,子夜规要强上一截,不过论武艺,却是慕容一祯为高,好几次子夜规要得手了,都被慕容一祯出硬手逼得他回身招架,功败垂成。

吃亏了,早知道应该叫慕容一祯硬扎硬马出手和子夜规放对才是,弄不好这会子怕是已经分出胜负了,像子夜规这样的成名人物,肯定是一言九鼎的,这可是要答应我三件事情啊,偷皇宫的宝贝可不能算是违反天理的,咱别的不希罕,把皇帝老子的大印偷来我玩几天好了。

李清正在这yy的过瘾呢,不曾想那戴珠花的小姑娘起身迎面对他走了过来,他赶紧侧过身避让呢,谁知道另一个小姑娘也是窜了过来,伸手就扯戴珠花小丫头的肩膀,前面的小丫头立足未稳的,身子一歪,却向李清这边直跌过来,李清躲闪不及,忙用手去扶,不曾想这小丫头跌得甚急,李清只来得及一只手托住了肩膀,另一手却托在脑袋上了。

等到手托得小丫头站稳,李清却觉得自己手心里多了件物事,原来是小丫头一跌,那珠花插得不紧,这一跌之下,珠花掉到李清手里了。

李清手捏着珠花一阵茫然呢,怎么到我手上了,这算怎么回事情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退佃

送范仲淹并不是为了交情,尽管送了一次之后这交情明显就深了不少,其实在李清的心里,还是冲着范仲淹以后的名声去的,感慨是有,伤感却不多,即便这范仲淹一去就不知道要走多少年。

而送慕容一祯和延州那班兄弟,感觉就不一样了,论实了讲,这还根本就不能算是送别,原本把陈全的这个指挥调拨给太子做亲军,本就是个名义上的事情,因为太子身边的自有侍卫保护他的,再说平时他又不大出门,总不能到汴京城里逛逛还带上几百号兵。

可既然预着太子要上李清的水云庄上来,离城二十里地的,那可不能不慎重,咱这大宋朝皇室就这么一条命根根,按说应该是从殿前司抽调诸班直来警戒的,正好太子现在有自己的亲军了,这任务自然就该亲军来做。

所以,陈全叫人捎信来,叫慕容一祯他们归建,就二十里地,太子出城估摸着多半都是上水云庄来的,别的地方皇后怕也不准他去,平时没事了大家还可以常来常往的,可是连慕容一祯在内,个个都是神情黯淡的。

也难怪,除了慕容一祯是京城人氏,其他全是外地人,背井离乡上千里,有这么一个像自己家一样的地方,谁愿意住到军营里去?李清和他们也算是生死兄弟,虽然称呼上有些讲究,可这李公子确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的。

土根抓着安小哥招来的两个帮闲弟兄,老鸡婆一样的千叮咛万嘱咐,这马的精料可不敢少,光吃那些粗料要掉膘的,喂之前用细筛过一遍,别混着小石子进去了,崩了牙就不好了。李清在边上听得心里酸酸的,好了好了,土根,敢情言情片台词啊这是,这马要是有个大小事的,我立马叫人到城找你好了。

不过就是搬个家而已,大老爷们的话别倒不多,只是一群人在庄门口与李清道别,那神情就和要去逃难差不多。李清也很是舍不得,虽然安小哥也招来了十几个原来做帮闲的兄弟进了庄,可哪有这班人亲切啊。

以李清现在和那些权贵的交情。出口要将这些兄弟讨了来也不是不行,要换成现在是别的任何朝代,李清绝对不会放他们走,可这是大宋朝啊,咱中国唯有这个朝代,做个军人算是一份很好的养家糊口职业,何况兄弟们已经是待遇与上四军看齐的太子亲军了。

再说延州的兄弟现在可不是大头兵,都头、虞候的,最小官儿都混了个押司,跟在太子身边做亲军。这可是升官捷径。露脸的机会多,没见陈全打了个胜仗才从厢军指挥调任禁军指挥,而手下骑马帮皇帝拉了次“逍遥游”,立刻升了副都指挥使,虽然手下并没有多少兵,俸禄可是一分不少的,太子不就是将来的皇帝么,李清怎么好意思耽误人家升官发财的。

留下来做什么?喂马?

他不想留人喂马,可还有人惦记着呢,土根走的远远的了,还转身冲李清大喊着:“公子,别忘了没事骑马遛遛,光长膘也是不行的。”

遛,一定遛。只是好几百匹啊,我遛得过来么?

本来园子里的工程就没完,乱糟糟的李清就不爱过去凑热闹,更主要的是有皇命在上面压着,李清什么主也作不了,在自己家里起楼阁,居然主人都没话事权,你说这有啥意思。李清胡搅蛮缠了几次,瞧着人家主事的宦官也是左右为难的,想想也算了,别难为人家了,谁叫不是你自己掏钱呢。

加上慕容一祯他们一走,李清更加没兴情了,天天还就猫在内院不出来了。

不出来的原因还得加上若英有事要他帮忙。

上次高小公爷的夫人可说了得,前儿在金明池见了秦时楼献的那舞很是有趣,若只是给皇家专看的也罢了,不过后来可听说秦时楼专门派人到丁谓大人府上传艺,咱翼国公府上也得有才行,不过高夫人可不愿把秦时楼那些狐媚子往家里引,小公爷正青春着呢,没准眼不见的就让猫把腥偷了去。

李清听了直乐,这究竟谁是猫谁是腥啊!女人就这气量,自己老公不守规矩的,反怪别的女人不好,女人可是专门为难女人的。

瞧着人家送那么多贵重首饰的,若英也不好推辞,再说人家已经打听清楚了,谁不知道但凡秦时楼出什么新鲜招儿,一准就是你家三郎给整出来的。

这个忙李清可是非常乐意帮的,编那些群舞独舞什么的,谢大娘厉害,可要论这交谊舞,咱李清目前可是独步天下,这会子上哪找男女混跳的舞去?

既然一件事决定要做了,那就得做好,谢大娘编的舞里,让女孩子峨冠博带地反串男角,看是好看的,这可失了交际舞的真谛,李清可不愿意最后这舞,也只是成为达官贵人观赏节目。搂搂抱抱有失体统?那好,咱把大部分搂腰动作也改成牵手好了,这也难不住人的,女孩子手别搭肩膀了,放腰间让人握着。

天气渐渐热了,这衣裳也单薄了,一场舞下来,满屋子都弥漫着女孩子特有的体香,现在园子里杂人多,若英早不愿意在人前和李清手拉手了,现在有机会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而抱之,偶尔抱紧点若英含羞带嗔的,偏还不好挣脱,此中乐趣,还真是难以对君说。

记住了,去人家府上传艺可要说明的,这舞还就是给男女共跳才是正道,不见我把很多搂抱动作都改牵手了么,说什么有违伦常呢,夫妻之间肃肃然如对大宾的,这日子过得还有意思么?难怪男的个个都往秦楼楚馆跑呢,咱这舞可是专门用来增进夫妻感情的,这夫妻感情一好,家和万事兴的,咱这大宋朝江山就稳,知道不?这可是利民利国的大事。

这人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总是要卖力些的,两天一下来,李清着实弄了不少新花样,老是两个人对跳也没意思。圆舞圆舞的,不就是一大堆人围在一起跳么,最好还就加上交换舞伴的花头,伦理道理?边去!摸摸手指头就有伤风化了?敢情大家对着美女下死了劲的yy才是王道?

想是这么想,不过李清还是把绝大部分的动作都变成牵手了,虽然欧洲的宫廷舞李清也只是在影视上看过,可活人能给尿憋死?咱记不清楚就不能编么?干脆连礼节也给他编齐了,咱大宋不兴欧洲大喇叭裙。

虽然女孩子手提裙角的动作的确好看,可中国的道万福也不赖,改得动作幅度大些,有些舞蹈的意思在里面就行。

欧洲的宫廷舞蹈,本来就是权贵们趁机会展示自己富丽华美的服装和装饰、高贵文雅的风度,炫耀自己的地位和尊严,学宫廷舞也是培养文化修养和礼仪风范的一种重要手段,在华尔兹风靡欧州上流社会以前,对舞的时候,男女本只是携手同舞。身体还必须相隔一段距离。

因此李清改起来也并不太难的。

才一曲终了,李清歪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发呆,平时唧唧喳喳的小丫头们这会却是一声都不做。这两天李公子只要一发呆,过会就有新鲜玩意出来,可不敢打搅他,连若英给李清端杯茶来,都是轻手轻脚的。

只是李清这会子不是在想什么新鲜玩意,这几天的成就感已经满满的了,一群女孩子穿花蝴蝶一般在面前起舞,依稀便有了当年大学里舞会的味道,毕业后本就工作了几年,如今在这大宋朝也是一年多了。自己都已娶妻,当年的舞伴可是嫁人了罢,过得好不?

他正在这不胜唏嘘呢,一个丫鬟怯生生的从门外轻轻的叫道:“公子李公子,张管家请公子过正厅,说是那新买的良田出佃又起纷争了。”

又怎么了?不是明白交代张管家的了,所有的田一律都佃给原来的农户,可不能因为谁好欺负就不给,咱人品不好赌品要好。愿赌就得服输,输了就得认账,莫不成是张管家还是收了些田?要是是好心想留给延州的那些兄弟还好说,要是拿去照顾他的亲眷,那可真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李清叫若英继续带着人练习呢,随那丫鬟出垂花门向正厅走去,忽的那丫鬟低声问了句:“公子,那可是新编的舞么?怎的有些姐妹着的是男装啊,可真是好看。”

李清听得人家问起,才猛地清醒过来,这一说学舞的,就想着庄里学艺的那些小丫头,还真把这几个石小公爷送来的丫鬟给忘到一边了,人家不也是一般大的小姑娘家么,李清笑道:“觉得好看?可是也想学的。”

李清自己本来就不太习惯什么都让人侍侯着,再说他可不是温良贤淑的主,时不时喜欢和若英来些小动作的,所以内房一般不让人来侍侯,再说上次和谢大娘、云三娘深夜共舞之事被人传了出去,本就疑心是这些小丫头们干的,因此越发轻易不让她们进来了。

这个丫鬟还就是专门在正厅里侍侯茶水的,连李清都不大叫得出她的名字,“那个,那个你啊,和若英去说说,要是得了闲,便叫上你那些姐妹一道学罢。”看来自己也能翩翩起舞对女孩子吸引力不小。

这李公子平时不怎么太讲究等级森严的,偶尔摔了个杯子啥的根本就不会挨责骂,这和国公爷府上可是相差太远,因此这小丫头才敢乍着胆子向李清问话,一听李清随口就答应可以让她们一起学,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头点得像鸡啄米。

李清跑到正厅一瞧,就张管家和安小哥候在那里等他,不是说那些佃户上门来说理么?人呢!张管家和安小哥可不太清楚那晚相国寺前的情形,别是又把人家赶出去了,这可麻烦了,那子夜规怕不又要晚上来看直播节目?看来今晚要换个房间睡觉。

一问之下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的确是佃户们找上门来了,的确是为田的事情,不过不是因为张管家夺了他们的佃,张管家可按李清的吩咐打发人一一上门说清楚了的,以前怎么样现在就还怎么样,可人家这次是来退佃的。

既然有人不愿意种我李清的田,那退就退吧,这可怨不得我。子夜规不至于这么不讲理还就爱瞅他李清的雄风的,就这么点小事,张管家,你老做主就是,至于叫上我么?

安小哥一边笑道:“想是未曾说的明白,公子还未清就里,之前为夺佃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又齐齐来退佃。不知由头的,小的们哪敢做主,怕是又给公子惹下事来。”

齐齐退佃?李清吓了一跳,脑子不由自主的闪过阴谋两个字来,有那么一二家的,还能说是因为还佃的时候派去的人不会说话,人家负气还偏不种你的了,卖劳力而已,谁家的田不是种。可要一齐来,这问题可就大了。一千亩地几十户人家啊。串通好了?

又是那班学子在搞事了,眼见着李清也不再夺佃,这赴阕请命玩不成了。因此怂恿着乡民都来退佃,这一传出去李清还是个夺佃的名声,最少也离不了刻薄寡恩,李清觉得有些焦头烂额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退了。

李清急忙问道:“人呢?速速请来,想是之前收佃行事鲁莽了些,待我细细解释清楚才是。”

人家早来了,只是张管家觉得他们的身份低微了些,而且一起上门不愿意种水云庄的田。也实在是个没面子的事情,因此张管家便没让人家进得庄门,这一听李清说要请到正厅来,张管家可有些不乐意了,正厅?正厅是那些无知乡民可以进来的!

退就退啊,公子不正愁没地安置延州来的那些士兵家属么?

一瞧张管家这态度,李清明白了,肯定是还佃的时候张老头不乐意了,因此态度不好得罪了人。这不是又要惹出非议来,李清心里暗骂糊涂老头,要不和那子夜规说说,改夜夜观摩张管家的宝刀不老!

见张管家磨蹭地不愿意去请人,李清一转身便自己往庄门口走去了,安小哥和张管家见状,忙急急的跟在后面。

还好,庄门口围的人没李清想象的多,也就那么十几个,不过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气愤的样子,还和门口的庄丁有说有笑呢,一见李清出来,那庄丁赶紧叫道:“咱们庄主出来了,你们有话和他说去。”

不是来闹事的?都这么上下打量我干什么?李清还准备要是人家群起喧哗,他就马上先行个大礼下去,这双手才一抱拳,觉得就不对了,咱大宋礼仪之邦啊,有那么看人的么?莫非我脸上有胭脂?不对啊,咱今天还没和若英闹腾呢。

这乡民里有个最强壮的汉子举动更是怪了,别人最多上上下下的看,他还围李清转了圈,然后楞头楞脑的说了句:“你是李三郎?不可能,少糊弄我,人家说李三郎体格雄壮,玉树临风,身高丈二,行动敏捷,怎会是你。”

李清听了差点没笑喷出来,体格雄壮还玉树临风,丈二身高还敏捷呢,你当我姚明?李清使劲压住了笑说道:“这位小哥见笑了,小可正是李清,便是这水云庄的庄主,不知鄙庄上下何处怠慢了各位,以至前来退佃,李清在这赔罪了。”说完,恭身行了罗圈揖。

张管家和安小哥也赶到李清身后立着,见李清这番举动两人你望我、我望你,很是不解,李公子见了那些公啊侯的都没这么客气呢。

李清想的也很简单,管他谁在后面操纵呢,有什么企图也不清楚,反正不能让这些乡民退佃,这只要不退佃,什么阴谋企图的,不就全没了么。

乡民们不认识李清,张管家和安小哥是见过的,眼见两人侍立在李清身后的架势,莫非这还就是这水云庄的庄主了?

一个褐衫老者上得前来,复又细细的打量了李清一番,才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果真是李三郎?”

李清猛点头,就是,就是我,不信你问张管家,要不我取户籍给你老看看?

那老者慢条斯理的问道:“若你是李三郎,那社戏上演的就不是真的了?”

李清这下明白了,敢情觉得他不是李三郎,原来他们是听了那些戏词了,我说怎么会说些身高丈二,玉树临风的,看来是把几套形容词凑一堆了;李清也是拱手笑道:“这位大叔见笑了,那人言本就当不真的,何况是戏词?”

边上那鲁莽汉子大大咧咧的问道:“那戏词上说李三郎在敌军阵里杀了三进三出,那也是假的了?”

假的,假的,怎么可能,你看我这样子,勉强可以搭个玉树临风的边,哪能杀个三进三出?进去还出的来么!

那汉子觉得这话很有理,还不自觉的拿自己的身材和李清比比,什么狗屁社戏,净蒙人,这李三郎个柴禾捧子样,我一只手就能把他弄趴下。

那老者犹豫的说道:“若是社戏上说的都是假的,难不成这取田做抚恤遗孤也是假的?”

见张管家张口欲辩解呢,李清赶紧躬身说道:“休要听社戏上的胡言,如今天子仁厚,阵亡将士自有赏赐的,如何会取你等之田。”

这下庄外这群人全都骂骂咧咧起来,当然不是骂李清,因为这李公子虽然身高没有丈二,可怎么着都是那田的主人,所以,他们骂得都是那些唱戏说书。

爽,管他骂的是谁,反正李清都当做是骂柳七好了,谁叫你狗日瞎吹!

这骂也骂得差不多了,累不?既然那戏词都假的,那还退佃不?

老人家还是客气的向李清施了一礼道了声叨扰,那鲁莽汉子却是一挥手说道:“既不是做抚恤之用,还退甚个鸟佃,白白误了我半日功夫。”

第一百七十五章 隐忍之目的

在和张管家交代的时候,李清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你说好死不死的凑那么近干什么?地上又没钱拣,偏偏那小丫头还就冲李清来了,还偏偏摔李清怀里,那珠花还偏偏就掉手上了。

珠花一到李清手上,那子夜规一笑,斜对面对李清拱手一礼,转身便消失在人群里,剩李清在那发呆呢,差点忘了把珠花还给人家小丫头了。

既然说了是慕容一祯和那子夜规斗法,那旁人就不能上去帮手的,所以甭管李清是不是有意的,那都算是他们输了。眼见着李清一直在唉声叹气的,慕容一祯凑过来宽慰道:“公子休要懊恼,原是一祯托大了,没曾想这子夜规身手这般了得,本想即便赢不了也不叫他得手,扯个平手让他知难而退,谁料到……”

得,别安慰了,说实在李清心里还真是不痛快,要是那子夜规真的干脆立马的赢了慕容一祯,愿赌服输的也没话说,自己凑上前添什么乱啊,这下李清也没心情守着谢大娘了,第二天垂头丧气的回到水云庄。

告诉张管家那田以前该谁种现在还归谁吧,张管家今天可知趣的很,瞧着李清面色不善的,答应一声赶紧溜出去了,剩李清一人在正厅里发呆呢。

延州那些死难兵士的家属倒是好安置的,咱养着就是,反正比延州那地方过日子强,可慕容一祯带的那边兄弟们怎么办?虽说一班爷们军伍里也没啥事干,可在水云庄喂马的喂马,要不就被妙玄支使着搭窑搬水缸的,敢情成李清家长工了,给工钱人家肯定是不收的,所以李清想着等人家家眷来京,一人分了二、三十亩田,这心里也好过一点。

如今田可没了,答应的事情办不到。叫人家空欢喜一场,李清还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的,知道慕容一祯回来肯定已经交代事情的缘由,李清觉得还是自己亲自找人家说一声才好,即便是很不好意思。

现在园子可大得多了,马棚已经搬到北角上去了,这样靠近新修的跑马场,只是今天日头大了些。李清走到马棚都是一身汗了。走到马棚才发觉,居然没几个人在这里,只有土根带着二人在铡草料。

还有一批马没到,马棚里现在只有二、三百匹马,这可是那些姑娘们定下的,虽然价钱出的低了些,可这些马一路长途跋涉,膘掉了不少,可不能这样就送过去,总得养壮实才行。人家就是冲着水云庄的马好才要的。不能砸了牌子。

土根屁股翘得老高的在拌马料呢,连李清来到他身后都没发觉,李清在他屁股拍了一记。惊得土根差点把马槽给碰翻了,头都没回就骂道:“那个球囊的吓老子,等老子闲了叫你好看。”

一回头见是李清,土根哎呀一声跳起来,摸着后脑勺憨笑道:“原来是公子来了,怎么也不招呼声,瞧着我这张烂嘴,要不,公子让你打一下?”

男人么,骂骂脏话算什么。其实李清有时候也想来两句的,只是咱大宋骂人也艺术性一点,可没三字经那么好学。

李清笑道:“瞧你这一身汗,累不,要不歇歇,不是安小哥从城里叫了人来么,怎地还叫你在这喂马,如今也是个都头了,这做派可要改改才好。”

土根也是笑道:“说甚的都头。凭地也不好在公子面前说官名,要不是跟着公子身后,咱土根怕还在延州运粮呢,可不是谁叫我来喂马,妙玄仙长那活计轻手轻脚的,干得不痛快,俺在家时就喂马,还是这做这个清爽。”

李清哦了一声问道:“你在家就喂马?可是喂了多少匹?与这些马比起来如何?”

这话问得土根有些不好意思了,挠着后脑勺涨红着脸说:“不怕公子笑话,家里穷,就一匹马,还是军中摔断腿的货,那阵子兄弟年纪也小,耕那几亩田还就靠这匹马了,那会子咱就想,要是有钱了,就养它十来匹,让庄上的人要用马都得找俺借才行。”

李清哈哈笑道:“那我就借你十匹好不,只是在这京城脚下,却不是用马来耕地的,怕是没人找你借了。”

土根也跟着笑道:“可不,京城这可比咱那破地方好多了,咱庄里最富的李员外还舍不得用绸缎做鞋呢,可京城里连小孩的鞋都是绸缎做的,哎呀,不能比。”

一说这里李清问道:“可曾递信把家眷接来?成家了没?要不我帮你说个京城里的媳妇?”

土根咧着嘴说道:“咱庄户人哪像公子这般,俺十六岁上就娶了亲,娃都和若风小公子一般大了,我说公子,你也该生娃了吧,可要抓紧些才好。”

去,瞎担心个什么,我以后可是要生一堆的。

扭捏了一下,李清出口说道:“土根啊,那个田地事情,哎呀,这个,我昨天,嗯,反正是现下没了,怕是答应分给你们那个……要不,我以后再买些好不。”

土根瞪大眼问道:“怎么会没了?慕容指挥不是说还给原来的佃户种么?”

对,不是没了,是现在没办法分给你们,要不,咱算工钱给你们?

土根摇头说道:“公子休要折杀小的们了,要不跟着公子,土根能到京城来享福?在庄里吃住,说甚的工钱,有点活计做心倒踏实些,省地空落落的发慌,公子答应接俺家住到庄上,这已经是烧高香了,咱家做活计可都是好手,公子有事只管吩咐。”

听得土根这么说,李清才觉得心里好过些,到时候人家一家老小来了,再多给点东西罢,只是李清又问道:“只是先前答应给那些死难兄弟亲属田的,如今也没了,却是怎生是好?要不,我多给些钱吧,你看一人一百贯可好?要不二百?”

听到这里土根也收了笑容,敛手对李清行了一礼道:“公子今日还念着那些兄弟,也不枉跟随公子沙场杀敌了,本就是当兵,杀敌也非公子家事。如何敢当公子这般看顾的,公子也休要多虑,死了的弟兄本就有朝廷抚恤,就是家里困苦些的,给上一百贯也管够了,可不是在京城,已够好几年花销了,再者故土难离。家属亲友一大帮子,怕是轻易不愿上京城来的,土根觉得应该没几个人会过来。”

倒没想到这个,就是自己想接人家过来,怕是人家还不愿意的,还是和陈全商量下,怕是多送些钱好了。

园子大了也有园子大的毛病,这大动工程的,李清本就不乐意自己的地盘里加了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此他平时很少过来看看。现在好。倒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妙玄他们了。

土根擦擦手,带着李清进了一个大跨院,难怪整个园子看不见自己人呢。原来都在这个院子里了,一见李清进来,妙玄笑着迎上前来说道:“贫道还正要去找公子呢,那些硝石可都是精炼完了,连硫磺也弄出来不少,怕是公子还需多些硝石来才好。”

居然弄完了?可不,妙玄做事细致得很,用大竹匾盛了架在那风干呢,硫磺和硝石都是易燃的,因此大部分人手都被妙玄调了过来。特别是精炼硫磺的窑子,分工可得细,一不小心就会把整个院子点着了。

一个延州兄弟凑上前对李清说道:“公子,可都是要做那夜合欢的?那日在金明池看了,虽不真切,可也漂亮的很,公子做几个我们自己玩玩好不?”

李清笑了,要是做烟花哪用这么麻烦,还提纯呢。做烟花那杂质还就怕不多,“在水云庄要看夜合欢有何难,下次咱们晚上烤上只羊,一边饮酒作乐,一边看这夜合欢如何?”

在自己兄弟面前,这感觉就是不一样,像股暖流包围着你,李清几次提到田的事情,还没开场,便有人提问打断,公子,庄子里的楼什么时候盖好,往后俺娘来了,能住楼上不?公子,庄里有花布不,俺媳妇好几年没扯新衣裳了。边上有人笑骂道,你娘又不是大户小姐,要住楼上干什么!仔细上楼梯崴了脚去。扯你娘个臊,说甚地给媳妇扯花衣裳,怕是在京城里有了相好的罢。

看来不用说下去了,慕容一祯也在边上对李清微微摇头,得,自己也别在这耽误人干活了,李清吩咐了些注意事项,转身便回了正厅。

本是叫安小哥商量下往延州倩娘那继续买马和硝石的事情,可妙玄和慕容一祯也跟了过来,听李清和安小哥说完事情后,妙玄一边问道:“公子,莫非那些硝石、硫磺不是做夜合欢的?”

也难怪妙玄会有疑问,因为李清让他把那些精炼出来的硝石、硫磺都用油纸包好,然后装箱分开藏到地窖里去,这可有些奇怪,要不是做夜合欢,做药用哪用得如此多的分量,何况李清还说了,要继续上延州买,而且是有多少买多少。

瞧瞧厅里连自己也就四人,这三个人可算是李清完全的自己人了,李清沉吟了一会,叫丫鬟们全退得远远的,不许有人接近正厅,等到看着丫鬟们都走远了,方转身郑重其事的要这三人发下誓来,今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和任何人说。

也难怪李清也这么慎重的,万一有谁不经意传了出去,这大宋朝有了火药不打紧,要给党项人、契丹人也学会可就了不得了,毕竟硝石的大产地还没控制在大宋的手里,万一人家学会了用来攻打大宋的城池,李清可就是罪人了。

见李清如此慎重,安小哥、慕容一祯和妙玄也是肃容的发了誓,说出去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其实李清信得过他们,要他们发誓只是怕他们不经意随口说出去罢了。

做了多次的烟花,李清也想明白上次为什么不成功的原因了,这原料不纯是一回事情,上次没有将容器密封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爆炸就是因为要在高压的环境下才行的。

做的过程就非常简单了,这次连加水搅拌都不用,因为好些硝石就没晾干,才一动手,慕容一祯和妙玄都明白了,这是要做火器呢,不过两人对李清还都很有信心,要是做个平常军中用的火器。那李公子还要我们发誓做什么?等着瞧吧。

慕容一祯对火药的配比还不熟悉,妙玄可是不一样了,他在道观制药伏火也是经常干的,只是不明白李清为什么要加这么多的硝石,并且军中火药的配方那可是有十几种配料的,怎么李公子只用三种呢?

要找个密闭的容器还真有些难,没奈何李清叫安小哥拿个窄口的陶土花瓶来,做这土炸弹的时候李清还留了点心。太小了不行,效果不明显,太大了更不行,那可是暴露了行藏。

等到晾干装瓶完了,李清叫慕容一祯和安小哥牵了马来,其余人一概不带,四个人打马沿庄后的树林里跑去了。

跑了半个钟头,总算找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了,远近几里都没人烟,李清还是不放心。骑在马上四处打量。慕容一祯和妙玄相视苦笑,瞧这阵式,不像是来试火器的,倒跟盗墓贼差不多了。

这次李清可是想好了的,这陶土花瓶也是不结实,所以叫安小哥在地上挖了个坑,将花瓶整个埋了进去,引线留得长长的,然后招呼慕容一祯和妙玄往后退,慕容一祯有些不以为然,都退出二十步了,这军中的火器又不是没见过,哪需要跑那么远。

“少废话。给我退远点。”李清也没好气,这玩意的厉害李清可知道,当年就那么几个小鞭炮就可以把一个玻璃瓶炸得碎片飞出去二十米,这一花瓶至少也有一斤多的分量,咱八路军就是用这号土炸弹收拾日本鬼子的,连军车都可以掀翻,你个慕容一祯的脑袋比铁壳还结实?

等退到四十米开外了,李清叫慕容一祯将马都拴在树上,拴结实点。方示意安小哥可以点火了,按说应该李清自己去操作才对,只有他真正知道危险性的,可这年头没火柴啊,要李清自己用火石、火镰打着火,那可难得紧了,之前试过好多回,半夜起来小解,不想吵醒若英,结果差点尿裤子里了,这蜡烛还就点不亮。

安小哥好歹和李清试过那么一回,上次他还就吓得坐地上了,所以这一次一点着,撒腿就往李清他们这边跑,跑到之后,安小哥也学着李清的样子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慕容一祯大英雄啊,人家笔直的站在那里,虽然脸没冲着李清,可侧面看上去嘴角可是带着笑容的,估计是在取笑李清这胆小的样子,李清也懒得招呼他了,得,待会炸响了,咱再看看谁是真英雄吧。

引线留得太长了,等啊等啊,还就是没见响动,妙玄早就忍不住了,几次不解的望着李清想问问个究竟呢,可李清就是捂着耳朵不松手,这引线可是特地留长的,多等等总比有危险强吧。

这时间也太长了些,连安小哥都忍不住了,松开手探头想看个究竟呢,还就这么一松手的功夫,“轰”的一声,一道烟柱冲天而起,可怜的安小哥,听到声音想捂耳朵都来不及,加上地面一振,不由自主的又坐到地上了。

不过这次好,妙玄道长陪着呢。

慕容一祯不错,还站得住,不过头已经侧到一边,身子也佝偻着,眼睛也闭着,唯独李清睁着眼捂着耳朵一脸的兴奋,ok了,纯度和压力,总算验证上次怎么失败的了,难怪说失败是成功的妈妈,就不知道他爸爸是谁。

李清得意还不仅仅是成功,因为慕容大英雄一脸惨白,谁叫他闭眼呢,那泥土掉下来就不知道躲一躲,俗话说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慕容兄,你笑个我看看?

妙玄,起来了,装什么死狗,现在捂耳朵还有个屁用,咱们过去瞧瞧现场去。

许是地上这大坑很有些震撼力,回去的路上没一个人朝李清多说一个字的,只有李清开心地在马上大吼着: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砰砰砰的到庄鸟。

连喝了三杯茶后,妙玄才缓过气来,这一缓过气妙玄就问道:“公子,此物竟有如此威力,公子也非是贪利之人,何不献与军中?”

李清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听了妙玄的问话只是一笑:“道长放心,若是朝廷有需,李清自会无偿奉送的,只是此物原料多产于敌手,道长也见配制原本不难,这人多嘴杂,泄露出去,反为敌用且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那咱们应该大肆购买啊,妙玄还是追问道。

急什么,知道你爱国的,可咱是半仙啊,契丹人估计应该不会和咱大宋起边衅的,而李元昊现在还是个孩子,等他老子死了再称帝怕是还要十多年,现在急着到处买,不是哄抬物价么,咱就悄悄的囤积,十几年下来,还怕不够多?

谁说咱就预着防备党项人攻宋了?只要咱大宋上下一心的想开疆扩土,灭契丹、平党项就得一战功成,别小打小闹的来几下,最后还泄密了出去。

几十万大军攻不下幽州?笑话,老子炸平它!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子来了

安小哥和张管家心里不舒服,这个李清可以理解,毕竟人家跟着自己混饭吃的,谁不想自己跟的人算是一个人物,哪怕是混黑道的也好啊,至少可以在街道上横着走。何况李清这还算是干了件得人心的事情,虽然传说的夸张了点,可一概否认也不好,没见乡民们走的时候都是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么?

处在不同角度看事情的,得出的结论就不一样,这世界本就不是什么事情你都能理解的,一碰到不理解的事情就出来乱嚷嚷?不过安小哥和张管家不错的,尽管面色不豫,并没有出声,这个李清很满意,满意了就心情好,心情好了便一路哼着小调回到了正厅。

安小哥见惯了李清一高兴就喜欢乱哼哼,尽管也是不理解李清为什么要作践自己的名声,不过李清的哼哼他比较喜欢听,特别是那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有心想叫李清哼这段呢,不过叫自己跟的主子唱歌给自己听,怕是很不合规矩的,所以安小哥没好意思作声,他可不知道李清就是个骚包人,要是安小哥明确表示喜欢李清唱歌的话,只要奉承两句,那李清怕是不分场合的要大唱而特唱的。

张管家明显就是音乐细胞极度缺乏的人,丝毫不觉得听了这跨越千年的乱哼哼就很荣幸,仗着年纪大了点,而李清又从没和他说过什么重话,一直黑着个脸,觉得今天很没面子,这李公子把水云庄的马脸都给丢完了。

咱水云庄什么时候出个骗子了!

李清可不觉得自己丢了马的脸,再说丢了马的脸,马都没急呢,你个老头急什么,反正马脸长,一下丢不完的。

什么叫争面子?

在一群乡民面前牛x下?咱没丈二身高也杀了不少党项人?要真说那田确实准备给延州的死难士兵家属做抚恤用的,甭管后面有没有黑手操纵,人家还能种你的田么?士子们又借由头闹怎么办?子夜规那又怎么交代?

再说了。要争面子就得跟比自己水平、地位高,能力比自己强的人争,在比自己差劲的人面前耀武扬威的,那才叫丢人,跑幼儿园大班里号称我打架最厉害?恃强凌弱的确是人的劣根性,不过李清可没那兴致。

要让你看得上的人看得上你,那些你看不上的人,你管他怎么看你!

张管家、张大叔,你知道我李清是什么人就好了,对不?得,甭气了,要不里面正在教跳舞的,大叔你也和小姑娘跳跳去?

安小哥死远点,朝我笑也没用,这可是在庄里,让你家媳妇知道了不拿卫生眼球瞪我!就是晴儿知道了也不好,他爹和姐姐们手拉手,很伤幼小心灵的。

那些丫鬟很自觉。八个全齐了,难怪刚才正厅里都没个人倒茶,只是小兰一来。若风也跟来了,小家伙在边上看得兴致盎然的,这可不好,这么小的人,风月种子一旦在心里发了芽,再过些年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会子想拔了去可就难了。

可小兰一说就让她离开,虽不敢犟嘴的,可磨蹭的一分钟也没走出一米远,使劲咬着嘴唇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若英可有些不忍心了,怎么说也是和咱去过一次延州的,要不觉得贴心还不会把若风交给她呢,三郎,就让她留下吧。

瞧着小兰委屈的样子,李清也有些不好意思,那好吧,反正你是若风亲姐姐,赶明儿小家伙在外面惹下什么风流债。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来来来,列队,咱把那小步舞再温习一遍,都留点神,别光惦记着自己怎么跳,这队列变换也得记住了,以后到人家府上要是教不好,这可不是丢马的脸了,而是丢我李三郎的脸,那是绝对不行滴!

这还没怎么进入状态呢,至少李清就还没开始想起自己当年,门口又响起“李公子、李公子”的叫声了。

李清回头一看,居然是安小哥,这火可就大了,不是说了不叫你学么,你怎么贼心这么大地,简直无法无天,简直色胆包天,简直就是个,想吃窝边草的坏免子,直接揪你去你媳妇那,反了你,就不能等我下次带你去楚云馆么。

见李清二话不说的就拖他走,安小哥也不挣扎,反是在急急地赶在前面了,你慢点好不,这样子还算我揪你不?应该我走前面。

安小哥的确是很急的样子,不过不大像急色,急色的人李清可见过不少,那特征一般是腿软,恨不得马上就趴下的那种,可安小哥两腿抡得飞快,莫非前面有花姑娘?李清有些赶不上趟,连忙问道:“小哥,究竟何事如此慌张?”

安小哥表情也怪怪的,说不上是喜还是急,见李清问起,这附近也没人啊,安小哥反而把头凑过来,李清一见,干嘛这是,怕人听见?莫非正有花姑娘,李清也把头凑了过去,两脑袋快并一起了,李清低声说道:“说吧,我听着。”

确实离的很近,安小哥回答的声音也很低,只是李清听来,不谛晴空一个霹雳,做坏事时候一声断喝,倒是李清腿软的要找床了,因为安小哥说的是:“太子就在庄门外。”

快快,大开中门,不,把门全打开,对了我要换衣服不?要不赶紧通知若英,咱吹拉弹唱跳舞地迎接!

安小哥反扯住李清的手,“公子,太子不像是正式出行,就带那么几个人,衣裳也普通,也没仪仗,还是先去看看可好?再开中门也来得及的。”

对的,太子要来,得先派人通知,然后什么净道啊、警跸的,哪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到门口了呢?又不是公主,弄得像私奔样干什么,没准微服查访来了,看我是不是把修楼阁的钱都贪污掉,准是这么回事!

李清急忙朝庄门跑去,跑了几步才发现还和安小哥手拉手呢,偏偏不凑巧,晴儿也想溜去看姐姐们跳舞呢,没个由头的。和若风关系又不怎么好,于是便抱着狗儿假说来寻若风哥哥玩,正瞧见李清和她老子手拉着手从面前跑来,吃惊的小嘴张得可以塞两鸡蛋,狗儿可不明白,拍着手叫道:“跑啊,跑啊,看谁快啊。跑在后头的给我买糖吃。”

给个屁就有!李清甩掉了安小哥的手,我还就跑前面!

安小哥说的就带那么几人原来也是十几个,想必太子的地位高,所以其他人得二、三个加一起才算数,一瞧这阵势,李清一推边上的安小哥,“快,快开中门。”

“且慢,李三郎。”太子在马上叫道。

这么小小个人也骑马,摔下来怎么办。这些跟班究竟是怎么做的。李清赶紧凑到太子跟前。那小太子见李清近前,反是一伸手要李清扶他下马,李清也不知道该怎么侍侯人下马的。反正太子个头小,干脆半扶半抱的弄下来得了。

这脚一沾地的,太子居然有些站不稳了,李清赶紧蹲下身扶住,太子在李清耳边笑道:“李三郎休要大张声势,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这马骑的时辰长了,果然是累的慌。”

偷偷?晕,十几个人偷偷跑,干嘛。另立中央?

李清让太子斜靠在自己身上喘气,转头看看那些跟随太子的人,还正好看见前几天上他府上做客的周御史了,不是应该是些翰林跟随太子的么,怎么这个御史倒跟着来了,不合规矩啊,这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赶紧招手叫周御史过来,咱问个明白。

可怜周御史也是一半老骨头。在马上吭哧半天才挪下来,安小哥也是上前扶住,一走到近前,李清急忙问道:“周大人,究竟是怎生个情由,快快道来。”

难怪是周御史跟着来呢,今儿又是太子上开封府见习公事的日子,因此御史台轮值的周御史便跟了来,原是由他向太子讲解些开封府处理民事的日常程序,谁知道太子这一向在宫里勤练马术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很,那马还就是从高国公府要来的蒙古马,个头矮啊,只是宫里的那些教习怎么敢让太子纵马急奔的,皇后娘娘派的人可是无时不刻盯着呢,因此觉得很不过瘾。这一出的宫来,太子就想撒欢了。

最麻烦的是今儿太子的师傅刘翰林因病告了假,再说上开封府衙的有个御史陪着也就行了,因此今天随侍的人里,除了殿前司班直里的侍卫,品秩就是以周御史为高了。而周御史却是个不曾在太子面前听招呼的人,老头实在人,太子再小也是君,说的话就是君命,汴京城里可不能跑马,因此太子说要出城跑跑马,他只是不强烈的反对了一下,而班直侍卫也是些好事的,都没顶住太子的撒娇,便就这么出了城了。

李清听了可真有些急了,顾不上什么身份差别,直接埋怨道:“周大人你好糊涂,太子何等身份,就是想跑马也不能只带这些许人来,若是有人剪径为盗,出个好歹如何是好?太子要是稍出差池,你这合家满门要是不要!”

周御史听了李清这话,本就骑马颠了一身热汗,这一下刷得全变成冷汗,忙哆哆嗦嗦的辩解道:“可是太子所命,老臣如何敢违,若是如此,太子,我们这便回城可好?”

太子一听,嘴撅得老高,不高兴地叫道:“乏了,就要歇歇。”

如今可是太平光景,汴京城天子脚下,对这盗匪之事向来是看管甚严的,这离城二、三十里的范围,上哪找大股打劫的盗贼去?李清这条路上来回次数多了,贼毛都没见过一根,说的话是有些夸张了些,不过不这样,怎么强调出严重性来,只是他这一强调,有人不乐意了。

“这位莫不就是威镇延州的李三郎,果然英雄的很,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想必我等都是些无用的,只是寻常三、两毛贼便应付不下,现如今不是有你李三郎了么,即便真有盗匪,李三郎可是万军之中都可杀了三进三出,怕得何来,却正好叫我等兄弟开开眼界才是。”太子身后的随从有人怪腔怪调地说道。

看来柳七的牛果然吹得有些大了,咱天下英雄多的是,谁服谁啊!何况那说书把李清说得都不像人了,在可真要想办法挽回才好,要不这江湖好汉的都来找李清单挑怎么办。就是咱想群殴的,慕容一祯他们也不在了啊。

太子一见有人向李清叫阵,一反刚才的疲态,竟是两眼放光的看着李清,似乎很想瞧瞧这场热闹的。李清可是心里一寒,咱这水平可就能欺负欺负太学里的学子,既然人家是班直侍卫,没的说。肯定是条好汉,眼前亏不能吃,又不是党项人。

李清忙拱手笑道:“这位好汉见笑了,那人言皆是虚妄的,我李清身形单薄,手无缚鸡之力,适才因心忧太子,出言孟浪了些,还请诸位莫怪才好。”

李清的样子也的确就是懦弱文人模样,那些诸班直见了李清的样子。本就对戏词产生了怀疑。见李清现在这般客气的说话,似乎与听来的豪气冲天的李英雄也对不上号,便是一阵哄笑。也对李清客气的拱拱手,咱们可是好汉,要真是那丈二的李英雄自然要不服的,可向个文士叫阵,没得折了咱们班直的名头。

架是打不成了,可太子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多没意思,李三郎不是夸口说好玩的东西多么?在哪?

李清绝不想太子进去的,倒不是说拿出什么来哄太子开心,要是太子真是光明正大的来。自然有人保证安全的,出天大的事情也怪不到李清头上,可现在偷偷来就不一样了,就是什么事情不出,皇后娘娘知道肯定不高兴的,她可不会怪太子异想天开,而是会怪李清不知轻重了。

还是赶紧把太子哄回城才行。

怎么才能哄回去呢?没好玩的事情小家伙怕是不乐意的。

有了!带他看打架去!

这主意还得从前儿刘胖才子叫人送信说起,刘胖又约人上宏毅寺了。

按说刘胖才子也曾经为李清助过拳的,这江湖道义本来是该讲讲。李清也应该为人家助拳才是,不过李清可听张先偷偷告诉他了,如今刘胖可是太学里的一霸!没事就在学府大院里打横了乱走的那一种。

而且经常瞎吹,瞎吹倒罢了,李清自己也爱干这事,可老拿李清在做筏子,就不怎么让人痛快了:知道不,李清对我刘某的文采可是仰慕的很,不,应该说是景仰,一天到晚就朝我讨诗的,那水云庄里,除了他家娘子,只要我愿意写些诗给他,李三郎可是什么都愿意拿出来换的,瞧见没,那宝马、鸣玉琴可都是用诗换来的,几千贯一匹,懂不!

没错!李三郎是在延州大战里立了功的,可还受了伤,这就是因为我不在啊,想当年在宏毅寺就是多亏我把他从人堆里抢出来,否则他能赢得了陈启先?那延州大战要是咱去了,他李三郎能受伤么?千军万马的我也把他抢出来!

夜路走得多,总是要碰鬼的,何况这刘胖老有事没事就约人上宏毅寺,上次就为人家说施二娘唱的也不乍地,其实人家只是随口一说,他却死活非要人家上宏毅寺说个明白,最后人家上丰乐楼摆了两桌酒席陪礼才罢休。所以不知道多少人恨他牙痒痒呢。

这不,人家找上他了,不是一个,而是一大群,齐齐约他宏毅寺联络感情去,刘胖急不急李清不知道了,反正送的信上说是要李清届时去看看他怎么大展神威的,据说还从什么真人那里得了真传,现在隔山打牛神功已经初具火候,李清不去看那可要后悔莫及的。

不去,李清接了信很干脆的决定了,不是咱没义气,是没法子义气,要去了宏毅寺没准就伙着人家一起揍刘胖了,那才是没兄弟感情,所以,这要不去才体现咱们是兄弟。

打,反正文人下手都不重,鼻青脸肿也好,刘胖也要面子的,这下可以少说多少的天地胡话啊,李清还是在庄子抱老婆跳舞的好。

咱大宋的太子可不是少见识的,宫里诸班直平日价也是经常要操演,再说诸军献戏,金明池水军献艺也是见多了的,可高手打架就远不如低手打架好看了,因为高手打架一般人看不懂门道啊,可低手们那些抓头发、掐腮帮子、扯裤子、咬手指头的招数可是都乐趣的很,这绝对是秘密,一般人我还都不告诉他。

李清蹲下身来,笑眯眯的对太子说道:“今儿京城里可有一件大热闹的,绝对好玩,只是出格了些,你那些师傅和皇后娘娘肯定不准我带你去,这样好不,要是带你去了,你可不准回去告诉娘娘还有你那些师傅,对了,你的那个,圣上也是不能说的,否则让他们知道,肯定要惩戒我。”

太子一听就乐了,往常都是他想去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都是他央求人别告诉娘娘才行,现在这李三郎带他干出格的事情,还要求他别告诉娘娘,妈啊,这李三郎太可爱了,不过太子强压了喜悦问道:“可是真好玩儿不?若是不好玩,我可要回去告诉娘娘。”

李清赶忙赌咒发誓道:“保证好玩,若是不好玩让我变小狗,只是你千万别告诉娘娘。”

“好,我答应你。”小太子心里乐开了花,他凑到李清耳边小声的问道。“可是要去那秦时楼?”

扑通,不知道谁倒了。

第一百八十章 威猛

刘胖看着周御史那把老骨头在马上颠簸而去,李清突然觉得有点不大人道了,周御史才从京城跑到水云庄,一杯水没喝的,马上又赶回京城,来回几十里的,就是李清不叫安小哥甩掉他,估计他到了陈全的帐里之后,怕也是爬不上马了。

因为李清是这样嘱咐安小哥的:速随着周御史赶往陈全的营中,然后叫上慕容一祯带着兄弟着便装到宏毅寺来接应,然后甭管用什么方法,甩掉周御史,不能让他知道我带太子去宏毅寺了。

趁张管家安排大车的功夫,李清叫人端茶递水,然后干果、点心流水价的送出来,有多少好吃的都弄来,反正就是不让太子进庄门,“那个什么兄弟啊,快去里面准备些热水毛巾,让侍卫大哥们抹把汗。”晕,又有些丢面子了,居然自己庄里的人叫不出名字,哪天得让安小哥好好介绍一下才行。

小太子舒服的很,因为李清把自己带搁脚的躺椅搬出来让他坐着了,骑马累了,这脚还就得这样搁着才舒服,李清一边凑趣着说话呢,上次送的夜合欢好看不?你亲手射了几个?不下五十?可不好打诳语的,哦,没打,没打就好,喜欢不?要不下次我弄些更新奇的式样来。

张管家把庄子里最大的马车叫了来,还特地吩咐了里面多铺几层锦锻,颠坏了太子的小屁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眼见李清和太子聊的真欢呢,张管家拎着个装钱的褡裢走到那些班直侍卫面前,毕竟这段时间也见多了达官贵人,张管家现在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可与以前不一样了,举世气度丝毫不比高门大户的管家差。

“几位军爷,李公子吩咐了的,这些铜钱拿去打几角酒喝,不成敬意,只是太子今日来庄之事。还请各位帮手隐瞒才好,这私自出城若让娘娘知道,怪罪下来,李公子可吃罪不起,千万担待些才好。”

钱倒是不多,分起来每个人也就几贯,可张管家的话让那些班直侍卫们听了没脾气,要说太子私自出城。首先吃挂落的便是他们这些亲随了,可人家说的好像把罪责都揽了过去,又拿出钱来封口,这些侍卫哪有不高兴,一边拱手相谢一边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透露出去。

瞧着太子的乏劲也是过去了,李清便提议这就回城了罢,要晚了那热闹可就赶不上了。

太子还喜欢上了李清的躺椅,这可不能就这么给他带走,一会回宫凭白多了把椅子。万一刘皇后问起来的怎么办?哪来的?李三郎给的。今儿不是去开封府衙么?怎么蹦出李三郎来了,得,这就全露馅了。

要是李清来回答就好办多了。至少可以找上几十种借口,可要这么教未来的天子撒谎,李清可不大敢,瞧这小太子一脸的纯厚像,肯定会让刘皇后察觉的,没准对话就得加几句,谁叫你这么打诳语地?李三郎教的!那李清不如直接上吊的好。

这个可是旧椅子,待我叫人弄把新的给你好不?明天,我明天就叫人送到太子那,好不?

小孩子就这样。瞧着是累了,可一缓过劲来,精神头又是十足,坐在马车上也不安宁,将个小脑袋探出来与骑马陪在边上的李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说的高兴,手扶着窗沿站起来,大半个身子都伸出窗外来了。

别说少傅、太傅了,就是换成翰林院的任何师傅在,早就出声告诫太子要身正,像这样可不成体统,李清哪敢啊,怕太子不小心摔下来,一边叫着老张头将车赶得慢一点,一边将马带过去,左手斜撑了窗沿上,给太子做个保护,口中依旧是与太子说笑。

李清只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而已,这有什么,又不是在马上厮杀跳跃,他可不知道后面跟着的班直侍卫们,互相交换了个诧异的表情。

果然太子就是有鸿福的,路上李清还在担心别赶到宏毅寺前,人家早打得曲终人散了,现在往场上一瞧,正好,人堆里刘胖正在做准备活动呢,也不知道他上哪弄了身短打衣服来,看起来可比平时穿文士衫要显得精神不少,外面还罩着身皮甲,连李清看了也赞叹不已,难怪人家能称雄太学,瞧人家的装备,与别人比起来那可是仙品级的了。

没开打的原因也很简单,如今可不是你约人什么时辰到就能开片的世道了,宏毅寺生意好着呢,要打架得排队!人家打完了你才能上场,话说曾经就有两个人单挑的,还偏偏势均力敌,打了老半个时辰都没分出胜负来,这可犯了众怒了,于是后面等候的英雄好汉们齐齐把他们都给扔到宏毅寺里面去了,让老方丈帮你们评说去吧。

刘胖才子其实一早就来了,只是今儿心里很有些发虚,因为他这边的人数比人家少了许多,至少五比一的比例,张先也烦了他日日挑人上宏毅寺打斗,借口要准备温书待考不愿意来,平日里嚣张的后果现在可显现出来了,现在人家抱成团了。

眼见着对家的人手越来越多,自己这边就这么十几个,掂着脚尖伸着脖子张望了老半天,也没见心中的救星李三郎的身影,不是信上说未时开打么,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怕是不会来了,真没义气!

这他可错了,这个没义气的李三郎不但早来了,现在正居高临下的坐在酒楼栏杆边评点他的装备呢,“不错,真不错,看不出这刘兄穿上劲装竟也有几分气势。”

这酒楼的顶楼已经给李清包下来了,掌柜的一瞧李清就这么十几个,人,居然要包下可以容纳七、八十人的顶楼,哪有不乐意的,顶楼可是高消费区,虽然在宏毅寺开张以来,生意就没差过,可毕竟人家是来看打架而不是来吃美食的,顶楼倒是很少有客满的时候,于是赶紧说好话把现在顶楼唯一的一桌客人请下来,客官行个方便好不?这二楼的风景也是不错的,咱这次分文不收让你们白吃还不行么?

该花的钱可不能省。李清也没去计较了,总不能让人看见太子跑这来看打架吧,反正一会慕容一祯带兄弟们过来,也浪费不了多少。掌柜的也休要多问了,有好的菜肴只管端上来,若无招呼的,休要叫人上来打扰,我等自有人斟酒。

刚才在楼上已经看了一场架了。别说太子看得两眼发直,连那些个,班直侍卫也是大呼过瘾,李清很有些洋洋自得,谁说人轻言微对社会就没贡献了,咱大宋如今豪气冲天可是咱李清的功劳!

因为打架的两拨人分明都是文士模样,谁说咱宋人懦弱了?

“直娘贼居然扯头发,这班士子也太下作了些。”一个侍卫感叹道。

另一个侍卫不屑的扫了前面说话的那位一眼,饥笑道:“士子又如何,打将起来怎管得上这许多,不见那人先前便是扯人裤子么?”

就是,李清很赞同。管他什么士子不士子呢,这打起来还分得清那么多,要斯斯文文的何必到这来?“踢啊。你踢啊,蠢,用拳头打有什么用,屁股得用脚踹的!”李清也忍不住叫道。

虽然有了豪气,可士子们的表现还是非常的不专业,就不懂得乘胜追击么?眼见着打翻了对手几个人,再一股作气的收拾完最后几个,这场便拿下了,可偏偏一见人家翻滚在地,那占了上风的居然收住手。这可好,等人家从地上爬起来,双方又是纠缠在一堆了。

“唉,可惜。”李清和一个侍卫同时叹了一声,又同时用手在栏杆上重重一击,相视一笑的,又一起摇摇头,很有知音的感觉。

小太子先是看看下面打成一堆的人群,再歪着脑袋看看李清他们。忽的出声说道:“三郎何不去帮帮那势弱的一方呢?”

帮?李清诧异的转过头来,却见这小人儿一脸的不忍,看得紧张处还一歪头猛得闭上眼,好像下面那人腮帮子上挨的一拳是揍在他脸上一样。李清笑道:“按规矩我等无关之人却是不好去帮的,太子放心,这也是只论胜负,伤害却是不大。”

每逢节庆时,诸军献戏其实也少不了角斗的,只是给太子和圣上看,多半是带了表演性质,双方也皆是点到为止,一方不敌,马上抱拳认输,哪像下面这些不专业的pk选手打得狼狈,帽子、头巾、衣裳都是扯稀烂,太子哪见过这个?以为打得有多残酷呢,居然不忍心起来,那些文士的伤害力能有多大,至多个鼻青脸肿,这算什么,要斯文就不必上这来了。

李清轻声安慰道:“太子休要担心,你瞧这胜负已经快分出来了,双方就要罢斗了,无人有大碍的。”

没多久下面果然分出了胜负,见着负方似乎也没什么大的伤害,太子长长出了口气,脸上又有了些笑容,李清心道,这太子小小年纪,却有一副好心肠,怪不得登基为帝百年之后,庙号是个仁字,咱中国几千年来帝王无数,盖馆定论能得这个仁字,却是殊无二人。

正想着呢,下面却是新的群殴要登场了,还正轮上刘胖了。

李清笑着对太子说道:“太子,下面这场却是正戏了,那着皮甲的,正是李清旧识,倒要看看胜负如何?”

太子探着脑袋瞧了瞧,好奇的问道:“若是三郎旧识,奈何你不去相助的?”

李清心道助个屁,这刘胖都俨然太学一霸,气焰嚣张的很,连张先都有些看不过眼,正好让人收拾下,没准行事就低调些了,省得以后捅出什么大篓子来,李清笑笑,“这缘由尚且不知,如何好去相助,且先看看,待得真有不妥再相助也不迟的。”

刘胖才子现在站在场边望着自己这边的十来个人,心里很是有些气馁了,其实他之前也送信去王德显小将军府上了,可人家王德显明确说了,不来!瞎扯么,咱将门虎子的,和你帮太学生打架?有意思么!打赢了都丢人!

这会瞧瞧也该轮到自己上场了,对家都陆续进到场中等他们呢,这时刘胖倒显出些豪气来了,冲着自己约来的帮手作了个罗圈揖道:“刘某惭愧了,想是平日价交友不慎的,落得个人穷势孤。今日对家人多势众,各位兄弟就是陪刘某赴场也断讨不了好去,不若由小弟一人下场,以免众位受池鱼之秧。

说完心一横,嘴里大喝一声,转身就那么一个人便对着场中的五、六十人冲了过去,别看冲的很有气势,其实心里一直在骂那个交友不慎、没义气的东西呢。哇呀呀呀呀,下次不给你写诗了!

对面那些太学生们就刘胖一个人冲了过来,都是一愣!现在不是流行群殴么?怎么他一个人冲上来了?咱事先也没说要单挑啊,改规矩了?一时间这五、六十人面面相觑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刘胖可不知道人家正犹豫呢,这会要机灵点,耍光根用言语撩拨人家单挑,人家还真不好意思几十人揍他一人,他哪想那么多啊,以为今天肯定是要被别人胖揍,干脆先下手为强好了。打一个是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地。刘胖已经冲到对方的人群中了,迎面那人还在纳闷呢,他哐的一拳砸人鼻子上了。那人头往后一仰差点没摔趴下,然后双手捂着鼻子跳着脚骂,指缝里渗出的鲜血连李清在楼上就见得真真的。

刘胖也没再痛打落水狗,而是一转身飞出一脚把边上一个还在愣神的学子踢飞,接着一个肘击把另外一个人打得直不起腰,然后飞身双手掐着后面一个人的脖子,头往前一顶,得,又一个鼻子破了!

这几下动作干净利落,直如下山猛虎一般。把个李清在楼上看得目瞪口呆,刘胖吃耗子药了?这么威猛!兴奋剂摇头丸?李清双手扶着栏杆,嘴张得大大半天没合上去,那班侍卫看得也是眼珠子瞪得溜圆,敢情这里还有虎将呢!

耳边响起一声稚嫩的童声:“好啊!”场边众多围观的本来也和李清一样发愣呢,听见太子地这声叫好,也是如梦方醒的齐声叫好起来。

好?好个屁,这也太不识相了,一会看刘胖怎么个死法。

猝不及防的被刘胖打倒四、五个人后。那班对手才醒悟过来,敢情今天是刘胖单挑他们几十个呢,这下可真是气死人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丈二的李三郎啊,打!一起上,不把这刘胖打成刘扁还得了,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啊。

眼见着满眼都是扬起的手臂,刘胖矫健的身影早淹没的看不见了,太子在楼上可急了,转头对李清说道:“快去,快去,李三郎把他救出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小人儿声调都带了些哭腔了。

李清这会也有些担心了,一般文士群殴的,下手都不怎么狠的,可这会就难说了,这么多人一人一拳怕不要出人命了?我说刘兄你也忒冒失了点吧,真个就不怕死了。

李清正想冲下楼呢,忽见人群外冲来一支马队,打头马上端坐的赫然便是慕容一祯,李清心头一喜,扬手大叫道:“一祯,快,把刘兄抢出来。”

慕容一祯听见李清大叫,顺着李清的手势往人群里看,这时候只见一堆人张牙舞爪的背影呢,也不待多想,手往后一招,人从马上腾空而下,脚尖一点地,便朝人群中冲了过去,随行的十余骑正是那班延州兄弟呢,见慕容一祯冲了过去,也是甩镫离鞍跟了过来。

慕容一祯本就是以步下功夫见长的,这群殴的门道更是熟悉,来到人群后双手抓住前面人的肩腰使劲往后一甩,然后自己肩膀往人群中一插,一转身,双手一分一合,扫出个两米见方的空档来,土根他们见前面打开个口子,赶紧跟上堵住两边,把这个口子护住。

慕容一祯冲进人群中心,一瞧还乐了,刘胖这么多的群架还真没白打,敢情以前也被人家这么修理过,只见他趴在地上双手护着头,屁股翘得高高的,还真没什么大碍。

李清只叫慕容一祯抢人,可没叫他揍人,所以慕容一祯也不想多纠缠的,双手拽住刘胖的皮甲,就把他从人堆里抱了出来。

那些学子还想上前追打呢,土根那班延州弟兄列一横排往前一拦,冷冷的看着那些人,上阵杀过人的气势哪是那些文人们受得了的,这脚步就迟疑了,正好太子的那些班直侍卫也赶到近前,领头的侍卫两眼一瞪,手对人群一指,喝道:“退回去!”

一听安小哥说李清叫他们来护太子的驾呢,陈全哪敢怠慢,他这个新晋龙翔军的副都指挥可是太子的亲军,太子有个好歹,他也甭保住吃饭的家伙了,立马叫慕容一祯带着延州那些弟兄随安小哥先走,然后亲自率领其余的马军随后跟来,而那些步军沿路警戒,整个指挥都派了出来。

这会子也赶到了宏毅寺前,见土根他们和那些学子对恃呢,一招手,其余的马军也是下马拦在学子们前面了。那些学子们可就慌了神,瞧着对方人越来越多,敢情刘胖约了那么多帮手呢,虽然穿的都是寻常衣服,可这块头架势哪是书生们可比的?正好对方也不紧逼动手,君子哪能吃眼前亏啊,咱们跑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钱芳尊

找碴什么叫强?什么叫弱?拿什么判定?

比谁的刀更锋利?比谁的盔甲更结实?比谁更有钱?若是这样来论,咱大宋应该是独步天下,所向无敌,可事实如此吗?

拿一时成败来论?韩信不也受过胯下之辱吗?中华民族和文化传承了五千年,就因为一百年的落后挨打,就要奴颜媚色以至于连祖先的辉煌都要抹杀掉?中华民族历五千年的风雨没有消亡,不是因为我们所谓的汉族有多少优越性,更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儒家文化有什么博大精深之处,而是因为我们有李广、有岳飞、有文天祥、有袁崇焕,尽管某些聪明人认为他们都应该怎么怎么样,尽管他们都没有好结果,可中华民族的文明传承就是他们用血延续下来的,他们撑起我们中国人的脊粱。

“莫非那些党项骑兵比他们还要强?”妙玄吃惊的问道。

李清还是摇摇头,妙玄糊涂了。

李清确实说不清谁强谁弱,这可不是叫王德显带队去和党项人打一战就可以证明的,党项人当年不是被大宋的边军打的狼狈逃窜么?可他们屡败屡战,最终还是建立他们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文化,在历史上留下他们自己的足迹。

以少胜多的战例历史上比比皆是,谁强谁弱要看骨子是否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不甘屈服的血性,这些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完的,李清只好笑道:“道长,异日有暇再与你促膝长谈罢,此间操演已毕,怕是不得闲了。”

打都打完了,自然就该喝酒听曲了。

只是李清想错了,这事没完的,不见主看台的人都没动么?那么多官儿在,岂能无事?

若是李清在场。只怕一见了那些官儿长的帽翅便要好好感慨一番,因为这也太长了些,今天可不是朝会,因此并不禁交头结耳,好家伙,满看台就见颤悠悠的帽翅左右摆动,夹着些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倒比下面打得更加热闹些。

只听周御史叫道:“捧日军训练无法度,明知太子阅军,仍为之儿戏,老臣明日便要上本,参捧日军军纪荒废、训练松弛,不应再留上四军之列。”

捧日军的都统制使也来了,听了这话狠狠的瞪了张文魁一眼,都是你惹的祸,上个李三郎家喝酒,你多吃东西行不?没事和人家斗什么狠。要是周御史这本还真给准了。一给踢出上四军,一年下来要少多少进项!钱倒还算了,只是以后捧日军在京城怎么还有脸见人!

张副都指挥使见自己上官恨不得扑过来咬自己两口。心下也很是委屈,哪有惹事啊,是龙卫军那班子太欺负人了,本来因为马军有草料钱,平时就占不少便宜,还要把别人都踩在脚底下,这口气能忍得下么?

对自己这上官,张文魁也是有些不满的,那日回去一说,你不是也跳着脚说要打么?这下输了也不能全怪到我头上啊。只是当着这么多官儿的面。也不好辩解,再说今日输的很是不体面,所以张文魁把头埋得低低的,来个一言不发。

大宋禁军本也是以步军为主的,只是今天这一场较量,军伍里的官儿倒是看好马军的多,反正没面子的只是捧日军,现在输成这个样子,原来也没比自己强得了多少。还上四军呢,要是周御史这一本真准了的话,那个上四军的空缺,不如归了我们天圣军罢。

文官本来就是支持步军的多些,见了刚才的那个场景,自然是心中忿恨,有了周御史开声,倒有很多官儿提出附议,联名要参捧日军了。

墙倒众人推,谁叫你自己不争气了?

本来大家也都是狂踩捧日军的,可偏偏有个官儿要特立独行些,说起来此人还大大有名,工部尚书钱惟演,这钱惟演五十来岁,可算是真正的王孙贵族子弟,本来是吴越国忠懿王钱俶的次子,随父降了大宋朝之后,被封为右神武将军,说起来是个挂虚名的军职,可此人却是博学能文辞的,尤好读书,据说家里的藏书比皇家的秘阁里还多,平时与杨亿、刘筠等人诗词唱和,出了一本《西昆酬唱集》,辞藻华美、对仗工整,这部诗集在当时影响很大,学子纷纷效法,号为西昆体,在宋初风靡了数十年。只是此人最爱和皇室联姻,连刘皇后的前夫都不放过,愣把自己妹妹嫁了过去,名声也不大好。

按说李清也是名声不好的人,钱老夫子应该要臭味相投的,可人家还就是要和李清别别苗头,以示自己的臭味要比李清的好闻一点,大家都踩捧日军呢,独他笑道:“近日京城里市井俚传,言及延州一指挥的厢军,尽歼一千党项铁骑,本来老夫也是不信,然众口一词,今日方知这传言殊为可笑,应是边军邀功心切,夸大其辞了。”

这话一出,厅里就更加热闹了,可不是刚才说捧日军的时候,反正捧日军今天输得一塌糊涂,随便你怎么踩都行,可要说到边军身上,别的不说,石小公爷虽然是支持马军的,听这话便第一个跳出来,可不单单是为李清辨白,那延州上报军情的人可是他叔叔,这不是指责他叔叔欺君瞒上么?

石小公爷冷笑道:“原来钱大人也颇通军旅之事,不知说边军邀功而虚报战果,所言可有据?若是无据乱谈,今日可休想轻易了事,需饶你不得。”

这话可是咄咄逼人了,钱惟演脸上有些挂不住,一个是开国功臣的子孙,一个是降王的后代,本来钱惟演在京城里就颇受这些功臣子弟的气,他平时就躲着走,一直都是和那些文人厮混,哪敢和石、高这些人硬碰硬,他原不过想出言讽刺讽刺近来名声大起的李清罢了,谁知道这石公爷跑出来打横炮。

钱惟演忙堆笑道:“石公爷休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传言夸大其词,言那李三郎如何个英雄了得,几近神人,叫人不得不猜疑。”

石小公爷却是咬出虚报不放了。“市井传言有虚不足奇,只是钱大人说边报有虚,所据何来?莫非钱大人喜为传言么?”

钱惟演一脑们子的汗,哪想着说个边军就惹了国公爷呢,见钱惟演受瘪,平时与他交好的官儿心里也暗骂他多事,知道这是谁的府上不?喝着人家的酒还要说人家的坏话,你也太不会做人了。

其实钱惟演哪是不会做人啊。他觉得李清才不会做人!

满城士子都争阅他老钱的诗集,俨俨然一派文坛领袖宗师的地位,谁不知道他钱尚书喜欢招徕文士、奖掖后进的,而这个该死的李清居然一次都没上门来拜拜尊神,还把咱这宗师放在眼里么?最可气的是他老钱一向重视和皇室搞好关系的,可眼瞅着太子和李清这么亲密,他急啊,而且还没办法,就是想一古脑把孙女全嫁给太子,可太子年幼也行不通。因此趁这机会出声讽刺一下李清而已。只要让李清沾上沽名钓誉的边了,名声想不臭都不行。

做人要忠厚啊,一班子文臣想着等会还要在李清那喝酒看歌舞。听说这李三郎弄的歌舞很是有一套的,因此并没人出声给人家老钱一个台阶下。

石小公爷素来就看不惯钱惟演的为人,又兼是降臣子弟,还出语讽刺了自己的叔叔,咱这功勋之后岂是你这般奴颜媚色、没骨气之徒可以得罪的?见钱惟演不作声,石小公爷又道:“素闻钱大人极擅文辞的,石某在此候教。”

石小公爷不依不饶的,可把钱惟演给气坏了,又没人出声帮自己一句的,也躲着不说话都不行。好歹也五十岁的人了,给个毛头小娃娃教训,还真下不来台,钱惟演勉力笑道:“若是真无虚,便叫那厢军与骑军演上一场,如此也可尽消传言,否则众人终是不服。”

见那钱惟演一个劲的躲闪,石小公爷哼了一声,轻蔑的看了钱惟演一眼,也准备就此罢手不追究了。可钱惟演的这句话倒提醒了正很生闷气的小太子了。

太子虽然支持步军获胜,可他素来不喜军伍之事,这个和他的那个老子不一样,他那个后来被称为真宗的皇帝老子,上得阵来畏缩不前、贪生怕死,平素却是极好谈论武事的,很有后世里军事论坛热血青年的架势,金明池的操演本来是太祖、太宗为夺取江南操练水军的,已经让他演变成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了。

可步军输得太丢人了,这还是号称武冠京师的上四军!太子平时见着那些个官儿,一提到忠的问题上,谁不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现在可瞧见了,两军阵前,输了也还罢了,有见过谁拼死抵抗没有?铁骑一冲来,一半多的人还借着大盾的掩护躲到另一边去,任人家拔了自家的大旗,操演里这可是中军大旗,是全军的魂!

听得那么多官儿在那斗嘴,太子气得在座上一言不发,小脸憋得通红,钱惟演的这句话倒提醒了他,自己的亲军不就是在延州打仗的那些人么?太子可不通什么武技的,那日在宏毅寺前见到的场面就比班直侍卫打得要精彩,至少扯头发踢屁股的,就显得卖力得多!特别是刘胖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影响,那还是李三郎的朋友而已,虎将啊,所以太子相信李清也能在党项军中杀个三进三出的。

想到这太子招手叫坐在最边上的陈全近前来,没别的,你不就是在天宇山大败党项人么?上!给我灭了那些骑马的威风。

陈全之前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角落里,按官职轮到他也能有个座位就不错了,满座里就他这个副都指挥使最名不其实,官升得倒快,可手下还就慕容一祯的那哨人马,而且还是不齐编的。

这京中禁军有几个是齐编的?骑捷军按说有十个指挥,满编是五千人,可现在拢共只有三千来人,还是人家不见外,初初调任京城禁军指挥时给他了三百来人,可这都是什么人啊,京城里的混混而已,拿这样的三百人去和龙卫军满编的五百人对阵,陈全没这么傻。

一见陈全不答应,太子火就上来了,怎么?莫非边报真的是弄虚作假?不假为什么不敢上场?就算咱大宋的骑军比党项人强些。可到底也只有五百人,你们不是杀了一千的党项骑兵么?

太子一怒,陈全慌的跪倒了,不过还是不承认边报是假的,不过太子要他带着龙翔军上场和龙卫军较量,陈全见躲不过,干脆就说自认不是对手了。

太子这一发火,那些争执的人都住了口。见陈全自认不是龙卫军的对手,那些步军将领的心气也平了许多,我说呢,五百人灭了人家一千人,怕是将些百姓杀来充数也是有的,反正这一直都是我军的优良传统,即便没杀百姓,不消说,那些个党项骑兵肯定是一班乌合之众了。

倒是晏殊出言为陈全开脱了,只听他拱手对太子说道:“太子休恕。臣闻那党项人素来贫鄙不堪。即便是有马,却连兵器也是不齐的,时常析木为兵。怎是我天朝雄兵对手,禁军乃国之强兵,边军不敌也是自然。”

还是晏同叔的水平高,这话一出,马上气氛高涨,大家都自豪起来,那些个蛮夷怎会是我天朝对手,咱们不过是缺马而已,咱要是有了马,燕云十六州说拿就拿回来了。

佞词如潮。

可太子还是余怒未消。小家伙哼了一声,“父皇言及尔等乃雄兵,特赐我为亲军,谁曾想如此贪……要尔等何用!”

这话可严重了,虽然心地仁厚,那句贪生怕死没说出来,可谁又不明白呢?陈全一腹的冤屈也不好辩白,说什么?说其实党项兵并不比大宋兵差?说给自己的这些禁军根本就不能打?还是说自己真的很厉害?

陈全只是跪在那里不做声。

这会一个人悄悄的溜下了看台。

雷允恭侍立在太子身后一直没有说话。一来犯不着为别人出头,二来他也不敢,他这个宫里的实权人物可不愿意在台面上和文官较劲的,咱这大宋文人不吃这一套,一不高兴就会直骂他是竖阉的,知道陈全和李清关系相厚,因此便偷偷的来找李清了。

李清正在这看热闹呢,龙卫军赢了啊,而且赢得如此风光,这会正满场撒欢呢,有些兵士还特地骑马窜到姑娘们所在的彩棚前,在马上耍几个花式动作,引来阵阵惊叫。还有些人,借机在捧日军的兄弟们面前呈呈威风,服不服?要不要再来一场?而捧日军那些个兵士也知道自己输得毫无体面,聚集在一堆垂头丧气的。

雷允恭找到李清将情况这么一说,李清心里可来气了,好你个钱‘芳尊’,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交道都不曾打过,和我过不去干什么?

对这钱惟演李清还知道一点,人家人品怎么样可不关李清的事情,一个降臣想必在京城里日子也不好过的,搞搞关系也是正常,没见李煜给一杯毒酒害了命么?这钱老头虽然词写得远远没有李煜好,那句“今日芳尊惟恐浅”李清也读过的,就这句还给钱惟演赢来个钱芳尊的雅号,这芳尊么,就是酒杯了。

管他钱惟演为什么找李清的碴,现在陈全下不来台李清可不能不理,打不打得过龙卫军是一回事,可把边军的功劳都一笔这么抹了可不行,特别是在未来的皇帝眼里,难道那些兄弟们都白死了么?

有雷允恭带着,自然没人敢阻拦李清上看台,初一上看台,李清果然先被那些个长帽翅吸引了,这么长?怎么固定的呢?又怎么让它不垂下去?李清很想摘了谁的帽子看它个究竟,要不是陈全还跪在那里的话。

座中很多人都是旧识,晏殊、周御史,范太傅。更不用说高公爷和石公爷了,李清笑着对四下拱手见礼,老头儿多,也不知道谁就是那个钱惟演的。而雷允恭只是在太子身边低声说道:“李三郎来了。”说完,又隐到太子身后了。

小太子还是气鼓鼓的坐在那里,李清假装没看见陈全跪在那里一样,垂首笑问道:“太子缘何恼怒,莫非适才操演不好看么?”

“李三郎,且来问你,边报中称尔等杀敌一千可曾有虚?”太子质问道。

李清似乎没有察觉道太子不高兴一样,依旧笑吟吟的答道:“太子容禀,李清并不是军中之人,只是适逢其会,这斩获多少并不知情,太子何不问问陈大人呢?”

对了,这一说便是七嘴八舌的,有怀疑虚报的,有认为党项兵是乌合之众的,倒真没听这陈全辩解过一句的。

“陈大人,是役详情究竟如何?还不从实说来。”太子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讲道理

如临大敌的感觉。

心里有些发虚。

逃不逃?

虽然两脚不丁不八的站着,可重心已经悄悄的移到右脚上了,待会一见情形不对,立刻后退,估计只要躲过第一击,慕容一祯就能上前解围了。

李清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了,在延州面对党项骑兵那种腿软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那时候心里怕是怕,还能生出些要死鸟朝天的豪气,现在自己虽然是一大帮人在的,可李清还是很想转身逃,尽管面对的只不过一个算不上是敌人的刘胖。

而且还是鼻青脸肿的刘胖。

严格的说来,被几十个人围着群殴,刘胖受的伤根本就算不上严重,他脂肪本就多,屁股上多挨几脚也没事,只是那些学子下手不算重,却歹毒的很,这招呼基本全集中在脸上了,好端端的一张圆脸现在是不规则多边形,要让刘胖自己照镜子,肯定觉得狼狈,可对面的李清却是觉得很狰狞。

从来没想过面对刘胖会有这样的感觉,主要是刚才人家单枪匹马杀入人群的气势很有些震撼,现在刘胖站他面前小眼睛肿得又不知道看没看他,还不出声,李清心里直打小鼓,要不太子在后面,李清现在已经要退到桌子后面去了。

正这时刘胖肩膀一晃,看架势要扑过来,李清右脚一发力,身向左转,准备闪开这一扑再逃到桌子后面去,可才退了一步,却不知太子什么时候站他身后了,再要往前冲非把太子撞倒不可,李清急忙收住脚步,只觉耳边风声响起,李清避无可避,只能一侧头闭上了眼。

“嗷!”刘胖抱着李清还吼上了,可不是哭。人家激动啊,果然李三郎是好兄弟,这不危难时候来救我了啊!

脸上并没有挨上预料中的一拳,还听刘胖抱着他嚎上了,李清一身冷汗就下来,惭愧,这才想起虽然自己很不够义气,可是刘胖并不知道他李清早躲在楼上看热闹呢。眼见着那些帮手都是才赶过来的样子,刘胖以为李清是来迟了呢。

乖,不嚎了啊,这架也打完了,喊得这么大声吓坏小孩子不好,再说刘兄,放手好不?人家看见了像什么样啊。

陈全和慕容一祯上得楼来也识趣的很,并不上前对太子行礼,倒是李清浑不在意,招手叫他们俩过来。认识认识。一个是亲随,一个是亲军,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何不一起坐下喝杯酒乐和乐和?再说钱也花了,不吃可就浪费的很了。

瞧人家相互介绍互道久仰热闹的很,特别是刘胖,适才的举动很受那些侍卫班直们看重,几句话一捧,依稀便有些得意起来,确实只能说是依稀,嘴肿得那么高可不好咧嘴笑。

李清也很想过去凑凑热闹,不过他得陪太子,虽然是微服出来。不想声张的,可既然包下一层楼,这规矩还是要讲的,没人敢到太子这桌前来凑热闹。

既然李清说了喝酒乐和,慕容一祯下去安排了警戒护卫,便把指挥里数上得的小官儿全叫了上来,不过吩咐道:喝酒吃肉可以,不准大声喧哗,不准到处乱串。

可毕竟都是军中的汉子。喝着喝着这豪气慢慢的就露了出来,特别是那些延州跟过来的兄弟,虽然上官说了不准喧哗,瞧那架势以为李公子肯定是陪什么权贵家公子呢,没想到是太子,一般老百姓的印象里,这太子就跟皇上差不多,一见就得跪下的,瞧李清和太子言笑晏晏的,反正李公子也素来不怎么讲规矩,而且不少人和刘胖也熟,都是纷纷出声打趣起来。

太子的确没介意,相反开心得很,平时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一本正经,哪有这样市井俚语、喝怒笑骂来的有趣,瞧瞧这个,瞅瞅那个,眼里全是笑意。

“李三郎,这些人便是和你一起在延州杀敌的好汉么?”太子轻声问道。

李清一笑,“不错,太子,瞧那个说话手乱舞的,他叫土根,原是厢兵里的弓箭手,可射杀了不少敌兵的,那边那个身材高点,叫慕容一祯,原是个罪因,所以脸上刻了字,他的身手可了不得,现今可因功升了指挥。”

太子抿嘴一笑:“我知道他,便是他杀入重围救了若英小娘子的。”

李清一愣,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太子一笑不答。

不用说,肯定是市井那些评书也传到人家耳朵里了,想起那说书的把自己说得天花乱坠的,李清这脸就有些发烧,丈二的身高,柳七你也太会胡扯了,有那么高的人么,你当是旗杆啊。

“三郎,为何有纷争不可讲理呢?因何要到这宏毅寺来拳脚相加,若是粗鄙汉子倒也罢了,只是今儿瞧着的都是读书人。”见李清在那也不出声的,太子问道。

讲理?这理也要讲得通才行啊?

“俱言圣人之言,如何便讲不通?”太子不解道。

圣人之言?就是圣人之言,自相矛盾的地方也多啊,不过李清还是不太敢在太子面前说些攻击圣人的话来,只是笑道:“若是旁人不与你讲道理如何?”

看来还没有人和太子不讲道理,所以太子有些发晕,嘟囔道:“为何不讲道理,人岂能不讲道理!若是不讲道理,不理他便是,奈何一定要相打。”

瞧着小家伙一脸的郁闷,李清使劲忍着笑,那些师傅们也太迂腐了,不知道这世上不讲道理的人比讲道理的人要多得多么?李清反来了兴致了,笑嘻嘻的说道:“要是我就是不讲道理,还偏要欺负你你又如何。”

“为何你要欺负我?”太子反问道。

打个比方行不?假如我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呢?

“我和你讲道理。”太子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我就不讲道理!”

“那我便将道理与你说通,说明白了,你便也讲道理了。”太子坚持道。

不行,这样说下去要变成绕口令了,李清想了想,才慢慢说道:

“譬如,那夜合欢太子喜爱的,若是有人要来抢怎么办?”

“我便分他一些。”太子歪着脑袋答道。

“若是那人全要抢去呢?”李清追问道。

“我要和他讲道理,做人不可贪心甚过的。”太子有些气愤了。

“可他就是不讲道理。一定要全部拿走呢?”李清故意问道。

太子想了想,“那便给了他就是,我再问你要。”

靠,你做冤大头也别拉上我垫背啊,没法子,谁叫人家是太子呢,他的印像中最多就是他的父皇母后会不同意给他什么东西,别人哪敢啊?不行。李清觉得要好好说说,不能让这将来的皇上脑子这么秀逗的,他正在那想怎么开口呢,太子却歪着头笑道:“三郎,我也知道的,这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师傅教过的。”

惭愧,这李清老想着跟圣人过不去呢,其实很多道理,圣人都讲过的。李清笑道:“既如此。那你且如何应对?譬如我现在便来欺负你,你如何是好?”

“你不会欺负我的,且我亦打你不过。只能和你讲道理。”太子答道。

说的对,知道进退取舍才是聪明,李清很赞赏,笑道:“很是,目前且要隐忍,待到日后太子成年,身强体壮再来收拾我不迟。”

小太子也笑道:“若到那时,你便不会欺负我了,我们便可讲道理。”

娘的,这道理很好吃么?老是忘不了的。什么狗屁啊,那时候你该揍回我才对,李清气道:“若是届时我打你不过,却是依旧要欺负你怎办。”

太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依旧笑嘻嘻的说道:“我依旧和你讲道理。”

李清气得哈哈大笑起来,行了,我认输,没错的,到时候老子打不过你。怕也是伤害不了你,只是你这讲道理却要把老子讲的非上吊不可。

李清这一笑声音大了些,其他人听了都望将过来,土根举起酒杯对李清遥遥一敬,李清也是端杯还礼,边上的太子也是有样学样的举起杯。

“三郎,你与这些好汉在延州打党项人,党项人是蛮夷,蛮夷却是不可与之讲道理的。”见李清闷头喝酒,小人儿还出声安慰起来。

李清有些苦笑,你那都些什么师傅啊,这天下不讲道理的就只有蛮夷么?算了,不讨论了,日子长着呢,以后慢慢说吧。

可太子兴致到上来了,“在延州之时,你与那慕容一祯可是步军么?师傅说了,蛮夷之人全是骑马的,却不是你等对手。”

当然啊,你师傅没告诉你么?咱还就靠讲道理把他们全讲趴下的!

“高国公告诉我了,言及我到三郎庄上之日,便是步骑对阵之时,回宫后我便与母后说说,明日便来。”太子说道。

明日?笑话了,别说庄里的楼阁都没修好,你个太子正式出行能说来就来么?再说皇后也肯定不答应的,李清没往心里去,随口问道:“那太子却是认为谁将得胜?”

太子毫不犹豫地答道:“三郎在延州以五百之众,尽歼一千敌骑,师傅说了,我华夏乃是正朔,岂是蛮夷可敌的,因此步军必胜。”

好个道理啊,看来改天要约你的那些师傅到宏毅寺来好好说说才行。太子,这天色已晚,该是要回宫去了,惹得皇后娘娘着急可不是玩的。

太子原本还有些扭捏着不愿意呢,一提皇后娘娘便老实了,李清心里暗笑,倒是谁怕皇后娘娘一些?

送太子回宫倒是不要李清操心了,只是李清还找侍卫们套了好一阵近乎,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一个,第一,不要有下次了,第二,如果有下次,记得早通知一声,他李清肯定堵在城门口那。

接下来的几天,李清倒忙活开了,教跳舞勤了些不仅因为答应了高公爷,他还想着正好趁着太子过来时,叫小丫头们表演下,扩大扩大影响力,收了人家那么多礼,让李清挨家挨户的回拜李清可没这个心思,再说,这收了的礼不就得还回去?还是让小丫头们教跳舞还人情吧。

园子里的工程现在也是李清关心的问题了。没事带着安小哥四下走走,虽然这归属问题有些挠心,不过还是算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反正这大宋天下都是他们的,咱这水云庄哪能例外,再说太子也就来玩玩。常住着的还是他李清呢,还是先熟悉熟悉环境的好,省的到时候自己在里面迷了路,丢人就丢大了。

这迷路一说还真不是乱说的,如今园子的楼阁已经初见规模,管事的宦官也说了,今年天气好,少雨,早则半月,迟则一月。工程肯定就完。还请他李清在太子面前多美言几句的,只要太子玩的高兴,这辛苦可就没白费。

安小哥跟在李清后头有些奇怪的。咱李公子不是一直对这些工程不满意么,怎么现在反而关心起来?看来李公子总算转过弯来了,给皇家办事可是一种荣耀,还别说是皇家讨钱给你修,公子可不知道罢,张管家现在人前可是自称老夫的了。

李清听了也是大笑,这张管家什么都好,就是这名声上有些看不开,安小哥,平日里你也多帮张管家分分忧才是。如今园子大了,要照应的地方也多,张管家虽说现在还康健的,可年纪一上来,累着了老人家不好。

两人正转悠着呢,看见若英和晴儿带着狗儿从个小亭里追追打打的过来,安小哥忙叫住晴儿,喝道:“快带狗儿家去,这可是太子日后游玩的地方。怎随你们在此胡闹?”

李清忙止住安小哥,随他们玩去,蹲下身和蔼的对若风说道:“若风可要小心照应着点,你是做哥哥的,仔细磕碰着狗儿。”

若风点头答应,一会便带两姐弟跑个没影了。

要不是与太子说了一番讲不讲道理的,李清怕还真没兴致管这园子,同是十岁左右的小孩,若风和小太子就截然是两个模样,小太子温文而雅,人长得也是粉雕玉琢,小大人般的说话更是让人喜爱,让你不由自主就想亲近,从心理上来讲,李清还真愿意把太子当个弟弟看。

而若风就不一样,虽然同样斯文秀气,而且还是若英的亲弟弟,可李清怎么都亲近不起来,现在若风也不像以前那样拒人千里,在李清心里,就没把若风当个小孩看,平时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客气得很。

要真论起来,李清心里其实对若风是一种尊敬,即便若风时不时也露出很多童趣,可李清还是没法把他看成是一个普通小孩,因为他都不敢去想象一个几岁的小孩,在异乡独自面对父亲的尸骨,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坚强!

何况他还被党项人抓去做奴隶?

转悠几天果然是有用的,因为没过多久雷允恭便上门来了,依旧奉娘娘的口谕过来看看庄子里的工程进行的如何了,那太子在娘娘面前吵着要过来呢。

李清现在也知道雷允恭是皇后跟前最吃香的红人,何况人家还兼着山陵使的差使,那可是给皇上造陵墓的,这园子很多上好材料都是这雷公公给整来了,所以不但亲自带着雷允恭在园内察看,还置下酒宴,并请雷允恭瞧瞧小姑娘的舞跳得如何。

雷允恭一瞧便笑了,“李公子,我说丁相家的歌舞如何便新奇了起来,必是你让人教了他的。”

李清也笑道:“雷大人要是喜欢,我便也叫人上门教授如何?”

雷允恭摆摆手笑道:“我等如何敢与李公子一较风流的,消受不起,消受不起,不过。”雷允恭端着酒杯微一沉吟,“倒有一事,还要李公子成全才好。”

李清忙拱手说道:“雷大人旦说无妨,清自当遵命的。”

雷允恭压低了声道:“楼宇一成,既为太子驻跸之所,必备庭扫之人,李公子府上却是人丁稀少,雷某倒是有些亲眷,想来李公子庄上寻个营生,日用倒不必公子耗费,宫内自有供给,不知李公子愿成全否?”

李清一愣,这楼阁说了是给太子准备的,自然就是宫里的财产了,你派什么人看管还需要我同意么?你直接叫来不就完了。

雷允恭心里一笑,这李清还真是个不通事务的,宫里派人?就这修楼阁还是假借名义呢,幸好是由内府出钱,上得是修山陵的帐,否则一帮御史们要是知道了,还不把天吵翻去?你李三郎在那班御史眼里可算是离经叛道的很了,可就因为离经叛道,不然娘娘还不会同意太子上这来呢。

只是这些话也不好和李清明说,只能告诉李清,这楼阁修完了就归你李清了,宫里当然不好派人来看管,再说咱大宋律,除了公主王爷府上,谁家敢用宦官?这可是违制的事情。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李清也不好不答应的,没听说人家工钱都是宫里出么,这个顺水人情要都不答应,可真是要翻脸了的。

来就来吧,反正咱府里已经有石小公爷的人了,多了你雷公公的也没什么,管他呢,只要你敢送,咱就敢要,最多把卧室多砌几道墙,省得啥动静都让你们听了去。

说什么不整动静出来行不!笨了,这要不整出动静来,能显得咱李三郎威猛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约期再战

要问详情,那得叫慕容一祯来了,因为陈全负伤了,究竟杀了多少党项人,他也是看的军报,打扫战场是石元孙的援兵干的,只有慕容一祯在场。

“所获几何?”说话的是晏殊。

“取首级九百八十四人,生擒九人,俘获良马四百余匹,另有十余贼兵翻山而去,追赶不及。”慕容一祯答道。

“真是党项精兵么?怕不是些老弱之众吧,否则怎地如此不济事。”钱惟演插口问道。

“乃是银州的城守军,敌酋银州守备野利都赤亦已伏诛,皆是青壮,并非老弱之军。”慕容一祯一字一顿的答道。

太子欣喜的问道:“可是李三郎一箭射下来的那个么?真有熊那么壮。”

李清忙笑道:“并非我一人所射,想是乱军之中误打误撞上的。”

那钱惟演不识相的很,又蹦出一句道:“只怕言下有虚吧,据传李三郎也是在场的,如何对这些许情况不知,连陈大人也是不明,莫非都去搬援兵了么?”

这话可真是歹毒的很,什么搬援兵,不如直接说人家逃跑好了,慕容一祯倒沉得住气,“陈大人与李公子伤势过重,皆是被人抬下去,因此后情不知,下官却是一直在场,若有虚言半句,可取我项上首级。”

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台上的这些官儿谁不是八面玲珑的,马上有人高声说咱大宋的兵威岂是那些蛮夷可冒犯的,汉陈汤曾说一汉兵可敌五匈奴,咱大宋也不差,瞧见没?五百灭一千,怕是不比汉兵差的。

接着有位会算计的就在那宣布成果了,一个当五个,那咱们其实就是二千五百人,二千五百人击杀一千敌兵,那当然是合理的很了。这还不要说咱们是堂堂正义之师,光人数上就占了优。

龙卫军都指挥使就更加了,人家今天出风头了啊,说话不仅抑扬顿挫,手还配合的一舞一舞的,很有些一挥手就把契丹啊党项人都给灭了的气势。

可钱惟演还不罢休,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问道:“既是如此精兵,为何不敢与龙卫军演上一阵。素闻西兵强悍,也正好为我等开开眼界,这位小将军,可敢一试?”

李清心里听得那个恨啊,眼瞧着大家都顺着台阶下不就完了,干吗非要撩出火来,不要说根本就不可能赢,就算是赢了又怎么样?有你钱大人什么好处没有?

就算慕容一祯脾性再好也是忍不住了,被抓上来一通盘问的,先是怀疑弄虚作假。然后又说党项人不堪一击。难道那么多兄弟白死了?现在又问我敢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慕容一祯也没理钱惟演,而是抱拳恭身对太子说道:“任凭太子驱弛,末将敢不从命。”

慕容一祯受了激,李清可不能不出声,本来就是来帮陈全解围的,李清忙笑对太子说:“太子容禀,陈大人等虽是延州调任的,可如今这手下非是大战之人,且人数也少,如何是龙卫军对手。”

太子却不解的说道:“父皇赐我亲军之时说了,此皆骁勇之辈,为何不速速调来京城。”

陈全和李清心里都有些难受,谁说没有来?五百多弟兄虽说大战只折损了三百来人,可后面因为伤势过重又死了几十个,胳膊腿都整齐的也就只剩这十几个了,陈全还恨不得把那些伤残的都带来呢,你们只问斩获了多少,怎么不问问自己死了多少呢?

李清低声答道:“能来的都来了。”

太子欣喜说道:“如此虎贲之士,怎可不见见,快快叫上前来我看看。”

晏殊听了有些皱眉。太子还真是孩童心态的,那些粗鄙之人有什么好看的,再说看台就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容的下那么多士兵站的?正想出声叫慕容一祯带士兵台下列阵呢,慕容一祯听太子发话早转身下台去了。

不多会那十几个延州兄弟全上来了,土根他们哪见过这阵势,只觉得眼前到处是长长的帽翅,而且别人都在打量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个行礼法,个个浑身满汗的低头呆站在那里。

“便只这么些么?李三郎,不是一个指挥么?”太子问道。

李清惨然一笑,“能来的都来了,便只剩这些人了。”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你以为敌人都坐在那里等你砍?

满台肃静,只有太子喃喃低语道:“便只这么些么?便只这么些么。”

陈全倒反应过来了,抱拳说道:“启禀太子,还有石公爷的两名侍卫和王侯爷家的两名随从,俱是骁勇过人,杀敌无数,因不是军身,故未曾叫来。”

可小太子还是说道:“便只这么些人么?”

这当儿土根倒忍不住了,他也不知道这里没他说话的份,见太子依旧在问,便大声说道:“太子,还有一人的。”

“哦,是谁?”

“是李公子的若英娘子,她也在场的。”土根说道。

只听钱惟演一声冷笑,“胡闹,两军阵前岂容得一妇人,妇人在军中乃是不祥之兆,虽尔等侥幸获胜,有妇人怠慢军心,因此折损如此之重,边报为何不提及此事?”

操,李清本来是想为陈全找个台阶的,没想到这钱惟演还真盯上他了,李清这会就想扑上去照钱老头脸上就是一拳了,只听陈全喝道:“若英娘子击杀数名贼寇,先不愿弃李公子而去,后死战不退,阵式因此而得保,妇人又怎地!如何怠慢军心,如何不祥?无非便是一战么,若是我延州儿郎俱在此,打便打,怕得何来!”

完了,陈全这一说,李清都忘了要去揍那个钱“芳尊”了,折腾了这么久,无非是陈全不愿意和龙卫军对演,现在这话一说,不但转弯的余地没有了,恐怕还要得罪那些禁军将领了。

那些个都指挥使还没出声呢,晏殊却是轻笑一声道:“将军果然是员勇将,端地威风。只是在陈大人眼里,禁军便如此不堪么?”

挑拨,绝对是挑拨,李清眼见着那些禁军官儿脸上都有些变了,本来厢军转禁军就已经是很好了,偏偏陈全因为那个什么“逍遥游”一下子便升成副都指挥使,而且还赐为太子亲军,而且待遇同比上四军。已经不知道多少同僚眼红了,现在见陈全说什么延州儿郎,这心气如何会平?

李清忙对太子说道:“陈大人初到京城,诸班事儿都不熟,且龙翔军中的士兵久疏战阵,如此仓促上阵,怎会是上四军的敌手,若能在禁军中挑选精锐,加以操演,必能还太子一个虎贲之师来。”

这话太子可爱听。“好。我的亲军自然要最好的,李三郎,我可找你要了。诸事儿我全不理,一月之后,你便还我个虎贲之师罢,届时狠狠收拾那些骑马的。”

晕了,李清是帮陈全说话呢,怎么最后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了,再说这么做也不合法度啊,咱是什么身份?李清赶忙推辞,太子却耍开横了,之前陈全死活不肯打。现在好不容易同意了,又轮到李三郎推辞,太子不高兴的说道:“若是我的亲军不堪事地,又要他何用。”

陈全、慕容一祯和延州那些弟兄们倒是一脸坦然,太子这话也没错,做亲军的要是松包软蛋,确实是没资格,可李清不这么想啊,一个月时间。开玩笑了,这是操演,不能伤人命,否则李清出钱做他五百把弩,多多都不够杀,拿着些木根根怎么去抵挡奔驰而来的战马?

而且还不能败,否则陈全这干兄弟的俸禄啊前程都要打折扣了,李清四周乱递眼神,这明显不合法度的事情怎么没个大人出来说说呢,不是平时最爱讲这个么?

都想看我的笑话?

都坏人!一会我在酒里全兑上水给你们喝!

水云庄里歌舞升平,酒杯与筷子齐飞,面孔共烤肉一色。

往酒里兑水,那只是个笑话而已,李清还恨不得都是高度酒呢,最好把这些人全灌迷糊,这么多次请客吃饭,李清就今天表现的最积极,因为今天他要拉关系套近乎了。

陈全为什么不愿意和龙卫军操演?他没种?要是是敌人要他拿刀子去拼那是二话不用说的,在京城里做禁军,无论输赢都没有好结果,本来升官过快就已经招人恨了,李清很理解陈全为什么不肯打,不过现在既然话都说死了,李清只好想办法让后果最小,所以趁着几个新曲子吸引大家的注意,李清端着酒杯就凑到武将的这一桌来了。

要说李清想耍滑头叫王德显放水,那才真是扯淡,既然答应了打,自然就要争胜,王德显还笑笑的对李清说三郎勿急,自不会让你为难的。李清倒较了真:“德显可不要夸口,你怎知我必定输?莫若你我下个彩头可好?”

王德显哈哈笑道:“怎地三郎真要与我见个真章?这一月之间你如何便有强军的。”说了一挤眼睛,“陷马坑绊马索皆不能用,你那招儿怕是使不出来。”

李清捏着酒杯笑道:“闲话休提,莫若你我兄弟便赌上一赌,如何?在座诸位大人都是见证。”

王德显一拍桌子,“好,便与你赌了,若是我赢了,三郎前儿说的可以任意飞翔的‘逍遥游’便得让我占个先儿。”

“好。”李清也笑道:“若是你输了,把那刘叔和孙五便给了我如何?不会薄待他们的,我这庄子一直缺人,德显也知道的。”

王德显一指李清,“你倒打得好算计,怕是早想问我要人了罢,刘叔还得问问家父才行,孙五便给了你如何?”

李清拱拱手对着满桌的人说道:“诸位还有何人愿与我赌上一遭,若是我输了,瞧那歌舞有趣不?我便派人上门传授如何?”

龙卫军的都指挥使今儿高兴呢,也是哈哈笑道:“李公子我也与你赌上一赌,歌舞本官兴致不高,只是前儿见的夜合欢说是出自李公子之手,要是你输了便给我做上一百个如何?”

要是我赢了呢?

那都指挥使嬉笑道:“莫非李公子瞧上王小将军了?只是我却做不得主,给你不得,还是换别样吧。”

王德显这大男人我要来干吗?李清笑道:“无他,若是在下赢了,都指挥使便把王德显打上二十军棍。消消我的怨气,他若不是今日如此威风,怎生这许多事来。”

那都指挥使使劲给李清肩膀一拳,咧着嘴乐道:“就这么定了。”

难怪王德显见人就爱打,莫非是龙卫军的传统?

还有这般赌法,满桌都乐了,神卫军的都指挥使也是叫道:“我也来,也不要学甚的歌舞。也要夜合欢,若是输了的话,我便叫人将王小侯爷捆了来让你亲自打如何?”

好,这个更好,李清受了。

高公爷,不,高大将军,咱们赌什么?不赌?你支持我李清?没劲。石小公爷呢?见李清找上他,石小公爷连连摆手道:“我明儿便把杨家兄弟叫来你庄上罢,三郎休打我主意了。”

这边桌上一开闹。其他桌的官儿也听见了。许是酒意都上来了些,都跑上来凑趣,眼馋着丁相爷家的歌舞。据说就是李三郎派人教授的,这文官儿还是爱好歌舞的多,这个说拿自己诗集赌,那个说拿家传的古琴赌,李清还都受了。

晏殊不肯赌,倒和李清笑道:“歌舞是必要三郎派人教的,若是再送些夜合欢更好,若是三郎异日有暇来我府上一叙,瞧上些什么便送与你如何?”

这个才是厉害,东西都要了。不说给钱的,莫非李清还真好意思上人家家里抢去?难怪官做的好。

可惜太子是李清的支持者,否则和太子赌一把没准有赚头的,不过气氛也闹得差不多了,给李清这么一闹,没几个人把一个月之后的操演当成禁军之间的大事了,反是都和李三郎过不去多,都盼着李清输。

教教歌舞有什么关系?只是想我李清输,怕没那么容易罢。

既然气氛好了。李清找几位掌兵的要人就简单多了,本来用太子的名义更简单些,不过李清还是愿意让人家乐意的好,他打算除了龙卫军外,每个军里都要上一些人,不过骑捷军的都指挥使死活不同意,嚷嚷着龙翔军本来就是骑捷军里出来的,要挑人么,当然得紧着骑捷军来。

在人家一力坚持下,并且也说的在理,李清也只好答应了,再说每个军要人这手续也确实麻烦,人家都指挥使说了,明天就让骑捷军改在李清这地方操演,反正有太子的名义在,谁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从头到尾,李清都没和那钱惟演说上一句话、正眼看过一下,羞辱人未必是要靠骂的,那钱惟演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在那里如坐针毡,未到终了,便告辞匆匆而去了。

来这大宋李清可没想得罪谁,特别是在历史上还留下过名字的,李清打心底都怀着仰慕之情,可不愿意得罪不是怕得罪,有些人还非要得罪得罪不可地!

曲终席散的,自然要到新修的园子里逛逛了,一班骚客才子指点文字,挥斥酸调的李清也没心情陪着,刚好太子要一定要见见若英,李清便陪着太子进了内院,别的倒没什么,只是一大群宦官宫女们进去,把若英吓得不行,李清大大方方的把云三娘和谢大娘介绍给太子,不曾想太子也知道谢大娘,看来秦时楼的名气的确不小。

太子还非要追问像若英这般纤纤细细的人怎么可以杀敌,李清没奈何才把那只短弩拿了出来,这一拿出来自然就收不回去了,因为太子还记得李清答应过要给他做一只小弩的,这只弩可是被若英当宝贝儿收藏的,只是太子坚持要也只能割爱了。

瞧着房间里除了雷允恭外也没别的人了,小太子仰着脸问李清:“三郎,那党项人真的不堪一击么?”

李清也是收了笑脸,郑重其事地说道:“太子休要掉以轻心,那党项人好勇斗狠,假以时日,必成我大宋心腹之患。”

见太子也是默默的点头,李清搞不明白这小人儿究竟明白多少严重性,可他又不好乱说的,心知太子肯定忧心一月之后能不能赢龙卫军呢,李清肃容道:“太子放心,李清必竭诚以报。”

夸口能赢,的确是早了点,别看李清在酒桌上嘻嘻哈哈,他可一点没想输,这不,送行告别一顿忙乱,当正厅里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李清一脸的严肃。

除了妙玄、慕容一祯、陈全和安小哥外,还多了宋祁,这位即将的状元郎一听说李清要训练士兵对抗龙卫军,死说活说要留下来帮忙,还叫他大哥把他的行李都从京城里送过来,李清也只好由他,再说小宋这人在历史上为人的名声不错,更兼诗酒风流,李清也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陈全起身抱拳对李清谢道:“今日之事全赖公子解围,陈某多谢了。”

奇怪了,你谢我什么?大家一同从疆场上厮杀过来的兄弟,讲这些虚套做什么?李清瞪了陈全一眼,别看刚才在酒桌上嬉笑,李清可没想着要输。

“陈兄、一祯,一月之后我等一定要赢,非是李清害怕失了颜面,输不起这身外之物,若是输了,京城里的这班人必定以为边军懦弱无能,无甚作为,如此何以面对苦寒之地守边的将士,何以慰战死的兄弟在天之灵!因此不但要赢,还须打出个威风来,愿各位助李清一臂之力。”

慕容一祯、陈全和安小哥倒还知道李清上了战场不是个怕死的,妙玄乍见一直散漫的李清紧绷着脸坐在那里,与平时盼若两人,有些吃了一惊,而那宋祁瞧着与想象中大不相同的李清心里倒激动上了,莫非那些戏词里说的是真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小宋

六月初六,宜婚娶、纳采、入宅、挂匾,不利开市、行丧。

是日崔府君生日,举国为之同庆,天子敕赐神保观,诸行百姓呈社火于露台之上,百官不朝。

敢情咱大宋朝是变着法儿找乐,这什么崔府君,原不过唐贞观年间的一个县令,姓崔名钰字子玉,据说当年他们家老爷子乐善好施,只是到五十岁了怎么都生不下一个儿子,没法两口子便到北岳祠去求子,是夜就梦见有童子送美玉两校就他们吃,于是马上就十月怀胎生下崔钰。

这崔钰自小神采秀美,聪敏好学,当然便要做官,据传他“昼理阳事”、“夜断阴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县官做到死没得升迁,死了后先是被封为土地神,后来“安史之乱”后在玄宗面前显灵,于是就被唐玄宗封了侯,然后不知道怎么着被传成是管幽冥的神仙,到了大宋时期,更是香火旺极一时。

听雷允恭细说这来龙去脉,李清倒是暗暗偷笑,这故事熟悉,圣经一打开头也是这么来的,谁说咱东西方文化差异很大来着?相比较起来,还是咱中国的古人要实在的,不去弄那处不处女的花头,只是这实在也过了头了,大凡一有什么出色人物,咱国人便喜欢寻根究底,要是实在找不出人家为什么比自己强,那就简单了,肯定是他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李清和雷允恭站在庄门一侧言笑晏晏,因为他没办法不对人家有好感,什么叫有几个亲眷想在水云庄混口饭吃?笑话了,人家知道水云庄人手不足的很,便厨娘绣工的叫来一大群,如今的庄子里很有一股大户人家的气势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侍侯人的丫鬟不够,因为李清不愿意买人。

厨娘绣工的,虽然也是身列贱籍。可人家是领工钱的,要是不乐意干了就可以走,买丫鬟就是两码事了,卖身契这么一签,性质就完全两样,李清知道汴京城里这买卖人口的牙子到处都是,咱管是管不了,帮也没这个能力。但至少,咱自己不这么做,所以不管雷允恭怎么劝说,李清只说自己不需要被人侍侯,端茶倒水莫非我自己不会么?偶尔来来客人有那八个丫鬟尽够了的,要是临时来的人多,也无妨,雷大人,在庄里学艺的那么多小丫头,谁还不会倒个茶的?

雷允恭是很奇怪。以前只听闻这李三郎行事猖狂得很。所以初次登门时连他都小意着奉承,免得最后闹得自己没脸面,如今打交道多了。却发现这李清其实随和得很,说起来还算是不怎么大介意细节的人,时务是不怎么通,可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酸劲,最让雷允恭觉得满意的,李清从来就没露出对他们这些宦官有什么看不起的神色,这与其他的文人是截然不同的,雷允恭自诩也是见多世面的,他就没觉得这李公子在做假,正因为这样。所以在调拨修楼阁的物资时,他总是大方得很。

“雷大人,太子因何还不曾到?莫是途中有何事耽搁了?遣人前去问问可好?”李清问道,可不是不耐烦,一大早打扮整齐了,在门口怕不站了近一个时辰了,太子车驾的影子也没看见呢。

雷允恭笑笑,原本是太子悄悄过来你庄上玩玩,可偏偏又闹出步骑演练的事情来。现在太子可是阅军来了,你说出门的排场得要多大?那些宫女可是行路的,二十来里地,你说得走多久?

雷允恭想想,便对李清说道:“今日朝中大员云集,又多皇亲贵戚,李公子不如进厅招呼客人为好,若是太子来时,我遣人知会你可好。”

李清巴不得有这句话了,为迎太子今天可是隆重打扮啊,可六月的天没一会就被日头晒得个贼死,旗杆儿戳在门口一样,当我迎宾小姐呢?李清忙笑对雷允恭一拱手,“如此有劳雷大人了,李清且去厅中看看。”

见着李清的急急而去的背影,雷允恭无奈的笑笑,才等一了一个时辰就不耐烦,这可是候太子的驾啊,当年官家封禅泰山,老百姓出城迎接,一等就是一天,知道不?举着香案跪着等!太子年幼不受大礼,可这是礼仪和表忠心的时候啊,乍能不耐烦呢?

李清才没管雷允恭怎么想,进了庄门拐上游廊,穿堂风一过,爽啊,不用晒太阳了,去正厅招呼客人?李清才不愿意呢,敢情碰上大假了,来那么多官儿,好多一点交情没有啊,都是来捧太子的场,顺便大吃老子一顿!

也不怪李清不爽,因为今儿人家可不是来拜庄的,所以也没人送礼,李清原以为这次又要发一笔横财呢,昨儿特地叫张管家把库房整理下,看来白忙了,上次收礼收得太爽了,张管家盘点一次告诉李清个数字,李清差点乐得蹦起来,五十万贯?大叔您可别开玩笑,我心脏不大好,张管家不明白心脏和这礼金有什么关系,只是对李清说,这还是保守估计,因为好些个珠宝玉器没法儿估价,反正只多不少。

只是若英没像李清那么高兴,还给他泼了一头冷水,三郎,人家可是送门帖上来的,也就是那个豪门贵戚认同了你的身份,按礼三郎是要递帖子一一回拜的,既然人家正式和你往来了,以后婚嫁殡丧,逢年过节,弄璋弄瓦的,都要上门致贺,这些礼还都要送回去的,这叫礼尚往来,哪有只收不送的?往后谁还会给你送礼?

听这席话李清很有些沮丧,敢情是小孩子过家家酒呢,不干,我一没请他来二没叫他送,凭什么送回去?不管,咱先留着,没事看看也好。

李清在游廊上坐着正腹诽那些吃白食的呢,见两个学子模样的人一路争论而来,见了这学子打扮,李清才忽的想起,制举前儿结束了,怎的柳七没回庄呢?

“这班演练,纯属不公,军中那些宿将们怎得如此不晓事?若是大败亏输,传将出去。则军心溃散,日后再战契丹,焉有士气乎?”两个学子中年轻的一个气呼呼的说道。

“人数相当,兵制相同,且一攻一守,如何不公?军中演练亦是常事,怎会军心溃散,子京此言太过。”另一个显得稳重一点的人说道。

那年轻的瞪大了眼睛地问道:“人数相当?马匹如何不算?兵制相同?大兄可知道一骑卒可供养几步卒?如今操演之事军中尽知。若是败了,如何不叫沮丧?”

那位大兄也是叹口气说道:“子京心急又如何?我等何许人也,那些个权贵又怎生会在意你我言语?且如今胜负未料的,不是闻说李三郎以五百弱兵破一千敌骑么?不如暂且气平,看看再说。”

那年轻的冷笑一声道:“那李三郎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传言岂可轻信的,闻及张子野与军中人相善的,且与弟同去寻他罢。”

两个书生说军事?李清本来压根就没打算理睬的,后世里那些军事论坛中口水横溅、纵横古今的还见少了?见他们提起自己,李清也只是抬眼扫了他们一眼,不信就不信好了。哪有功夫和他们计较。

可他不理人家。人家还偏找上来了,那个年轻的书生见李清坐在游廊上吹风,上前抱拳问道:“这位兄台。敢问可知张先张子野现在何处么。”

别提那个张子野!越发不像话了,上次带十几个人来吃白食,这次居然带几十个人过来!敢情知道我买了很多碗碟一般,这两个也不消说了,肯定又是什么同年同好的,李清没好气的答道:“这可不是张子野府上,二位要寻人还是去别处问去。”

李清心里不平衡呢,人家抱拳问话,他坐的那没动爱理不理的,礼数上也确实有些不周。年轻的那位可动气了,正要和李清理论呢,边上年长的忙拉住他,依旧笑着对李清行礼道:“舍弟心急,言语有些莽撞,原是我等冒失了,兄台勿怪。”

李清斜睨了那年轻的一眼,靠,还想和我起高腔?学子文士又怎么了?又不是没打过!还可以省些饭食呢。不过见人家的兄长依旧礼数周全,倒也不好发作,随手一指。“那张子野这会应该在莲池边上,过了游廊左拐就好。”

那年长的听李清一说,抱拳谢道:“多谢这位兄台指点。”

李清挥挥手也没答话,意思叫他们自己去就是了,顶着太阳晒了两小时,任谁都没好心情啊,这会子又被人罗唣,这礼数可就没大注意了。

那年轻实在忍不住了,出声叱道:“你这人好不知礼,见你一身也是尽得奢华,想必亦是大富之家公子,莫非府上便教你如此轻慢天下之士么?”

居然说老子没教养?李清气的站了起来,士又怎么了?高人一等?我还会abcd呢,没见我热得一身汗啊,不过站起来后想想还是算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主人,把客人打了传出去就是个笑话了。

他想消停人家不干了,见李清气冲冲地站起来,年轻的毅然不惧,抱拳傲然说道:“今日在他人府上,若是兄台想赐教,安陆宋祁在宏毅寺候着便是。”

李清听了这话苦笑不得,看来是外地赶考的举子了,不知道咱就是打群架出名的么?得,真要应战那可算是欺负人了,正要出言赔个礼算了,突然脑中一闪,李清差点蹦了起来,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安陆宋祁。”年轻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是他哥哥?”李清转头问另外一个。

那年长正挤眉弄眼的对他弟弟使眼色呢,见李清问及,忙笑道:“正是,我乃宋郊。”

安陆“二宋”!

后人对苏门父子三学士有印象些,而宋家兄弟两状元的名气似乎小了许多,其实这两兄弟也是一时俊杰,没中进士之前,俱以文学名擅天下,人称大宋、小宋,只是这宋郊不知道为什么死前吩咐家人“不得以文集流传”,所以他的文章基本都散佚。而宋祁却把极大的精力用在编撰《新唐书》上了。

关于这兄弟两状元,倒有一段佳话,其实并不是中了两个状元,只是兄弟一同赴考,礼部甄选报上来是宋祁第一而宋郊第三,只是刘皇后觉得弟弟排在哥哥前面不好,因此改宋郊为第一,人称双状元。

李清知道这宋祁可不是因为什么新唐书,那玩意李清才不愿意看,宋祁的词作不多,可他填的《木兰花》中“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二句名噪一时,加上官名,人称“红杏尚书”。

而且还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物,放在哪个朝代都可算一时之选,关于他的奇闻逸事可真是太多了,据说家里也妻妾成群,而他也是个个体贴关心,有一次出门喝酒,冷了,便叫家里送衣服来御寒,结果一下送来好多件,这宋祁觉得穿那件都是厚此薄彼,干脆一件都不穿,吹着冷风回家。

更好玩的是宋祁极好客,经常饮宴歌舞直到天明,大红的蜡烛一烧就是通宵,因此他的府上人称“不夜天”,他哥哥宋郊后来位及宰相,不满意他过分奢华,叫人过来责备他:莫非忘了当年吃糠喝粥的苦了么?这宋祁嬉笑说:回去告诉相公,当年吃糠喝粥为的是什么!

既然知道这两人是大、小宋,李清的态度不免很有些前倨而后恭,反正拍马屁不要钱,久仰、三生有幸、如雷贯耳、佩服、崇拜……反正不把两人整脸红不算完,那宋郊还在一个劲的谦逊呢,宋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实在忍不住了打断李清道:“这位兄台,我弟兄二人不过应试的举子,薄有些文名,可也不值当如此抬爱。”

是了,李清也醒悟过来说得的确有些过了,这两兄弟现在还是小年轻呢,别说那些诗句了,怕是风流事也还没来得及干上几件的,一时有些尴尬。

“倒没请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宋郊问道。

“我是李清。”

这下好,三个人一起尴尬,宋郊就是再想说什么也找不到词了,因为恭维话、寒暄话、废话都让李清之前说完了。

幸好这时安小哥急匆匆的跑过来,“公子,太子已经到了。”

到了?李清忙冲宋家兄弟抱抱拳,转身要向庄门跑去呢,安小哥一把拉住他,“公子,太子不在仪仗里面,已经和高公爷、石公爷一道上后院跑马场了。”

小家伙哪能这样啊,我辛苦安排着小丫头们载歌载舞欢迎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筛选

李清站在台上发愣。

宋初太祖采用赵普的建议收天下精兵,以补禁旅之阙,所以才叫做禁军,强兵盛于内,无复五代更替之弊,可李清见了这天下的强兵,才知道当时在延州的时候,觉得那些厢兵差劲错得有多厉害。

他现在宁愿要厢兵,尽管那些厢兵身材瘦小些、衣服破烂些、神色委顿些,可不管怎么说,那怎么都是一个兵,现在来的这些算什么?二流子?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骑捷军的那个都指挥使就在骑捷军里挑人,人家捧日军虽然输的一塌糊涂,可往人跟前这么一站也要像回事的多。

凌蔚老脸有些挂不住,瞧着自己的兵不像个样子,可他也没办法,怎么能和捧日军比?人家是上四军,人家有三万人,凑五百个像样的还不容易啊,我这骑捷军一共才三千多人,人家大多驻扎在京城里,我们这些杂牌是在郊外,而且各个军还是按指挥为单位混合驻扎的,这手下的指挥使有的一年也见不上一次呢。

李清这才明白为什么慕容一祯他们还在骑捷军的时候,可以在自己庄里随便怎么住都没人过问,原来管理这么松散,大宋的军队其实都是以指挥为单位的,只要指挥使没意见,手下的兵爱怎么样都可以。

所以现在才有李清在看台上看见的盛况,一个时辰里,稀稀拉拉好几个方向都有兵过来,排成队列?笑话了,衣服穿整齐就不错了,李清实在看不下去了,特意一大早就爬起来,我容易吗我?回去补个回笼觉再来,怕人都没到齐。

爬回床上是不可能了,因为正厅里几个人都在等他,与李清的沮丧不一样。陈全对这些兵要满意的多,至少身子骨结实,一个个油光满面的,所以陈全对着骑捷军的老上司一个劲的道谢,谢什么谢?就这么群二流子!李清没好气的问道:“凌大人,骑捷军一共多少人啊?”

凌蔚苦笑说:“实不相瞒,若是全到的话,应有三千四百多人。”

厉害。一吃就是一千多人的空缺,不过这还算是小的,捧日军分左右两厢,要是人都齐的话应该是五万人,凌大人这同样的都指挥使和人家比起来还正是小巫见大巫,李清又问道:“他们可愿意来龙翔军?”

愿意,太愿意了,不说龙翔军算是太子的亲军,就冲着待遇按照上四军一样,那些兵们就打破头的想来。他们不知道要是打输了不但太子不会要这亲军。怕是待遇也别想有吗?凌蔚嘿嘿笑着摇头,没说。

老狐狸!

得,选人吧。慕容一祯向李清讨教方略呢,李清看看陈全,毕竟自己没有官职,正常应该是陈全发话才行,陈全见李清看他,笑道:“如今太子已将此事交与公子,便是陈某也听公子调遣,再者公子前日与那许多人立下赌约,若是输了,陈某上何处去弄这恁多的家当。”

这话还提醒了凌蔚了。这个骑捷军的都指挥使哈哈笑道:“凌某自是支持公子的,因此不曾许下赌约,只是家中亦有几个姬妾想学这歌舞,不知道公子可愿成全?”

摆明就是趁火打劫了,不过李清也没办法,谁叫自己缺人呢,行啊,要学鸣玉琴?也行,不过现在人手不够。可没多余的人派到你家去,干脆你把你的那些姬妾叫来水云庄吧,凌大人乐了,拱手谢道:

“如此凌某便在公子府上叨扰几日了。”

要按朝廷的选兵标准,在李清看来就是滑稽了,身高超过五尺七寸就是健卒?扯淡,不是都想来骑捷军么?简单了,看看那些个油子个个站没站像的,等人齐了,想来的都按队列站好,站一个时辰,谁说话走动立刻便取消资格。

宋祁在一边不解了,“李公子,便这般站法就可选人么?太儿戏了些罢?所为何来?”

儿戏?这两军交战,经常是一大早便埋锅造饭然后列阵出兵,从五更天站到下午也是常有的事情,要是连站都站不住,还打什么仗?

慕容一祯还问站成什么阵形呢?李清哈哈笑道“随便何种阵形,只有一条,若是说话走动,便立时取消资格,选人甚是关键,一祯万不可松懈。”

慕容一祯答应一声,自带人去后场点兵列阵呢,李清对凌蔚说道:

“凌大人不如招那些指挥大人过来,一同饮酒做乐可好?”

凌大人自然是高兴的,宋祁心里可不痛快,平日嬉笑无度就算了,怎么这要选兵了,这李公子还是惦记着饮酒做乐呢,莫非自己看错人了?宋祁拱拱手对李清说道:“宋某无心饮酒,还是随慕容小将军去校场的好。”

行啊,去就去,不过李清笑道:“宋公子可要仔细了,一上得校场,便需为人表率,你可亦能站上一个时辰么?”

小宋还真不服气了,不就是站着么?有什么不行的?

和武将在一起就是要爽快些,凌蔚的那些个手下指挥把人送过来来,知道自己没份的,也没有过多奢望,虽然自己手下人会少下,办起事来有些不方便,可这空额不是又可以多吃几份了么?在咱这大宋当兵可是份好差使,有可以安排几个亲友子弟进来了。这心里没有芥蒂,喝起酒来自然就开心,何况这李公子果然是个风流的,他府上的歌舞不比秦时楼的差,咱要吃多少空饷才能上一次秦时楼啊?

不到一个时辰,安小哥便扶着宋祁回来了,李清丝毫不觉得奇怪,六月的天,你以为站就那么容易?咱们喝酒都喝出一身汗来了,见这小宋一脸的惨白,李清也不废话,三下两下把宋祁的上衣扒开,叫安小哥弄块湿毛巾来,赤身裸体像什么话?有辱斯文啊,宋祁竭力挣扎,只是有些虚脱使不上劲,李清劈头训道:“你们这些书生,平日价说起治军方略来头头是道,你以为做军人便如此容易么?有辱斯文?要斯文便不该上这来!”

那些个武将哪有不喜欢听这话的。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宋祁也是满面羞愧,谁叫自己连一个时辰都站不下来呢?安小哥将毛巾递与宋祁然后回桌李清道:“公子,还未到一个时辰,十停人马倒去了六七成了,慕容大哥问接下来如何个方略?”

李清问道:“这虚脱之人多不多?可都妥善处置了?”

安小哥笑道:“怕不有六、七百人,只是在凉棚内安歇,饮些茶水,并无大碍的,公子放心。”

李清转头对那些指挥使们说道:“各位大人,这继续筛选怕要费些时日的,李清想将剩下的这些兵士多留几日,不知可否?”

“行,多留几日又何妨的?只是这龙翔军不收留我等,公子有心便与太子说说,这亲军只一个指挥也成少了些,莫如将我骑捷军都做亲军,岂不是好?”那些指挥笑道。

没问题。像这样的客套话李清哪有不答应的。一时饮宴罢,那些个指挥引着淘汰的本部军兵各自回营,每个人都得了李清送的十个夜合欢,已经很开心了。

剩下的一千多号人里,还有不少是都头押司的小官,这个李清可就不管了,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后,高阶武将都挂了虚职,为达到扬文抑武的目的,都是任命一些低阶武将来掌兵权,连捧日军的都指挥使别看手下都是几万人了,也才是个正五品的小官,在京城里都排不上号。这些都头押司就算不入流了,所以李清让陈全一概免了,不愿意留的尽管走。

让延州的那些兄弟都做都头,每个人都挑上一百人,副都头、押司自行任免,反正都是暂时的,当晚李清便把那些兄弟都叫来正厅,仅凭一个站立可不好选人,要在竞争中淘汰人。怎么个成行成列排队形这些宋兵可是娴熟的,因为平时操演就是这东西,李清要加的新鲜玩意可就多了,光这个站立就不一样,因为李清自己极欣赏跨立的,就是双腿分开齐肩宽,双手背在臀后握拳,这个跨立在后世里还有个有意思的名字,叫“巴顿式立正”。

第二天李清虽然也是早早的爬起来,却没有立时去校场,因为杨家兄弟和孙五都来了,他们和李清一样不是军身,所以李清叫他们负责在边上监督,而宋祁与妙玄则带着庄丁们在凉棚中准备茶水,要是有人顶不住了,便去抬下来休息,当然,也就是淘汰了。

日上三竿,李清也是披挂上皮甲和陈全一起走上了主看台,随着土根将鼓擂响,树林后的帐篷里跑出一大群士兵来,李清和陈全高高的跨立在台上也不出声,任由那些都头将队伍整顿好,可能是延州那些兄弟们昨晚都交代过了,今天的情况比昨天好哪去了,不过在李清眼里还是差劲得很。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千来号人才站成了前后两排十个方阵,慕容一祯一声“威武”的口令,这十个方队都像李清一样跨立在六月的阳光下。

李清站在台上,微微眯起了眼睛,思绪却是飘回到千年以后,当年初入大学,一群不谙规矩的中学生们不就是在教官的训导下站在太阳下么?记得教官一身呢子军服,记得教官是仪仗兵出身,记得教官亲手教他叠被子,记得教官分列式那挺拔的身姿。不知道教官现在过的可好?咱李清可是把您的教导带到千年前的大宋来了。

还是有人倒下,因为今天的太阳比昨日还要猛一些,连李清都觉得头晕目眩,咬着牙在台上撑着,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时辰,李清深吸了一口气,对慕容一祯说道:“暂且休息,叫士卒们多喝些水,听鼓声重新列队。”

李清回头,宋祁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这个在历史上曾经慷慨激昂上书抨击宋朝兵制的风流子,怕是对兵事有了更深刻认识罢。

这一次的站立又少了一百多号人,再一通鼓罢,近千号人排成方队的时候,却是慕容一祯站在台中,大声喝道:“众家弟兄,非是我等刻薄,只因太子要一支骁勇善战的亲军,要一支悍不畏死的亲军,要一支能打赢龙卫军的亲军。一月之后,我等要与龙卫军交手,若是输了,便不能为亲军,这龙翔二字也需除名,若有不愿者可尽行离去。”

这番话在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很多人以为只要熬过来便可以亨受上四军待遇了,历来激励军心者。不少便是以高官厚禄相诱,可李清不这么想,什么高官厚禄能比上小命值钱?为了钱可以不怕死?这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他可以为钱不要命,那他也可以为钱做任何事情,这不是李清认为的合格军人,好的军人是要有不甘人后的骨气,是要有不屈服的血性,为钱动心的,没资格做太子的亲军。

就是人走光了。李清也不觉得惋惜。何况只走了一百多人,看来骨子里有血性的还是多数,不就是和龙卫军来一架么。谁说就一定输的?

看台右边立起了一个高约五米的棚架,见队列稳定下来,李清也不说话,对孙五微一示意,转身便爬到棚架上去了,剩下的七、八百士兵都屏住呼吸的看着李清爬上去,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棚架下面站着杨家兄弟和孙五,这是李清特意安排的,还就因为他们也不是军身。在众人惊呼声里,李清纵身跳下了棚架,杨家兄弟早有准备,伸手托住李清的腰腿,孙五在下面托出李清的背,三人把李清稳稳当当放下地来,李清一笑,对慕容一祯和陈全微一示意,陈全和慕容一祯带着土根等四人也走到棚架下面。李清将手一挥,那些个都头引着自己的手下按顺序爬上了棚架。

做头的想手下服从,首先就要得到人家的信任,五米多高的棚架一般人上去会有些害怕,可他就得相信自己的这个将官会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接下来,李清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只有宋祁表露出了不解,于是昨晚李清已经亲身示范了一次,等宋祁从棚架上也跳下一次之后,深深的对李清、陈全和慕容一祯行了一个大礼,什么样的赌咒发誓拍胸口比得上行动?兄弟,跳下来,相信我,我肯定会接住你!

几乎没有孬种,只是那些士兵被自己地头儿接住后,脸上有些乍惊乍喜的神色,这就是李清要的目的,只有建立信任之后,你叫人家冲锋人家才会冲,剩下时间李清也没心情在这耗了,依次跳完之后,李清叫延州那些兄弟带着自己兵士练习站队列去了,明儿一早,便看谁比谁快了,快了的没有赏,慢了的要淘汰。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李清在厅里歪坐着和宋祁聊些家长里短,有了昨晚的一次亲身体验后,宋祁觉得和李清的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他原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见李清也是大大咧咧,他也放肆开了,李清还是歪坐呢,宋祁的脚都搭到桌子上了,理由很充分,谁叫那个带踏脚的摇椅只有一只呢。

“小宋,为何你的小名要叫选哥呢,叫八哥不好么?”李清故意打趣道。

宋祁神色一愣,不解道:“家母只生下我兄弟二人,如何要叫做八哥。”见李清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知道这李三郎拿自己开心呢,继而说道:“因是家母生祁之时,夜梦朱衣人送《昭明文选》一套,故而取了个选哥的乳名。”

李清怪笑道:“原来是送文选,难怪会中状元,怕是生你哥哥时送的是相印了。”

宋祁奇怪的问道:“什么中状元?生我哥哥时家母梦到的可不是送相印的。”

切,莫非还真有梦?

可不是么,生宋郊的时候人家老妈是梦见朱衣人送了一颗珠宝,李清更觉得滑稽了,这神仙明显就送错了么,珠宝应该送给宋祁才对,得,敢情人家老妈就爱做梦,李清有些郁闷了,怎么我老妈就说我是厕所里捡来的呢?看来还真是境界不一样啊。

两人正在这笑谈,厅外走进一人,李清一瞧见,啊的大叫一声便蹦起来迎上去,把宋祁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刘叔,莫不是王小将军把你也给了我?这可太好了。”李清叫道。

“好你个李公子,便把小老儿当做了那赌注,真是气煞人了。”刘叔佯怒道。

李清嬉皮笑脸的说道:“李清怎敢拿刘叔做赌注的,委实是想念的紧了,又怕那德显舍不得放人,因此便开了价,你老消消气,要不,你擂我两拳解恨好不?”

延州一路下来,和刘叔的感情可真不是一般了,所以李清在刘叔面前就会卖小一些,有个地方撒娇,总是件占便宜的事情。

刘叔也笑道:“你不敢拿小老儿做赌注,只是小老儿如今却真是赌注了。”

谁?谁这么大胆?莫不是王德显那小子,刘叔你别急,一个月后,看我怎么收拾他!

第一百八十三章 脆败

很多事情都不好去埋怨人家的。

比如李清发现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没有座位。

都不能说是之前考虑不周了,原是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人来,操演么,来些军中人物也就罢了,可偏偏的日期选在六月六,这天还不上朝,来了好多文官,既然人一多了,自然就要讲究礼仪了,按官大官小排座次,这一排下来的结果,很多侍郎都得和张先那帮学子挤一块去,就更别说李清了。

演武场的场地其实极大,慕容一祯带着龙翔军当任外围警跸,远远望去显得稀稀拉拉,而之前筹划的时候也很周到,地势最高的地方除了一个主看台之外,两边还都搭了一溜彩棚,只是现在一边被那些学子们占了,另一边却是坐满了李清请来的那些姑娘们。

关于给姑娘们安排坐的地方,昨天和管事的宦官还起了一点争执,那宦官不同意,李清也不退让,谁说是什么秦楼姑娘了?又不是出局子,到我这是做客,那就是客人,是女眷!许是李清好为秦楼女子出头京中也是传开了的,那宦官儿没法,只好依了李清。

给姑娘们倒是把座争下了,眼下自己可没处坐了,而且还不独他一人,六、七个低阶武官也和他站一块呢,在台下就被礼部的小官儿拦住,安小哥很是气愤,很有上前说理的冲动,李清倒是笑笑止住了他,这世界哪有那么多便宜事情让你捡?当初说官上掏钱给盖楼李清就不同意,安小哥他们还认为李清傻呢,现在知道了吧?等着吧,一会庄里怕都不能随便乱走了。

“小哥,去弄块大毯子来,就放那边树阴底下,酒食也弄点来,随便把妙玄道长也给请来,这些天怕也是闷坏了他。”李清吩咐道。

天子崇道。天下莫不效焉,这几富贵一点的人家都喜欢在院子修个,道观的,就是小一点的,至少也弄个阁子,奉上三清的牌位,而水云庄就名副其实的很了,不仅在僻静处修了三进三出的小道观,连道士都是现成的。自打帮李清精炼那些硝石完了后,妙玄和妙真都搬到道观里去清修了,等闲也不出来,不过李清倒是听安小哥说过,妙玄仙人现在躲在房里鼓捣硝石、硫磺,怕是要炼仙丹了。

把妙玄请出来,一则散散心,二来顺便提醒下,爱鼓捣值得提倡,可也要小心安全才好。

等瞧着安小哥安排的差不多了。李清拱拱手对边上那几个武官说道:“今儿日头也大的。是处已备好酒食,几位官爷不如一同过去就坐,一来避避这日头。二来一边饮酒一边观赏岂不是妙。”

这话可真对了那些人的胃口了,一个满脸胡须的官儿笑道:“好极,好极。”说完,迈步就奔树底下去了,果然是豪爽,说去便去,一人打头其他的马上跟着,只留李清一个人在原地发呆了,他还以为至少要谦让一下,然后互报姓名说说天气啥的。得,也赶快跟过去吧,别一会又没座了。

妙玄也是称李清为公子,而那些武官也没一个人对李清有兴趣,也好,省得久仰啥的罗唣一大堆,只是咱大宋朝文武不睦看来已经积重难返了,李清今天算是盛妆打扮了下,敢情人家把他当成京城里哪个文官家的公子了。因为像石、高两位小公爷,虽然那些个金吾卫大将军什么的是虚职,但是因为陪太子阅军,所以着的也是武将的官服。

李清和妙玄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呢,猛听主看台上一通鼓鸣,紧接着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最先入眼的是一杆枣红色大旗迎风飘舞,紧接着闪出十几杆护标旗,旗下是排成密集阵形的骑兵,阳光下盔甲滟滟生辉。远远望去,为首的是一个银盔银甲的武将,看身形应该是王德显了,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队披挂整齐的重甲骑兵,人数也就一百多个,手中提着的不是木枪,而是用布缠裹着的大槊。再后面,是三百多骑手提木枪、身着皮甲的兵士。那队骑兵离着主看台大约两箭之地时,只见领头的王德显将手中大槊一举,那些骑兵齐齐勒住了马,一同高声呼喊起来,这时候,才看到那枣红色的大旗上用金线绣着两个大字:龙卫。

大宋久无战事,在坐的又有几人见过这凌厉的兵威,一听见马蹄声响,人群都骚动起来,主看台上好些,想来官做的大,养气的功力也深,可旁边两个彩棚就热闹的多了,特别是那些文士的彩棚,好多人站起来欢呼。

“神气个鸟!花恁大的钱弄这些中看不中吃的,有种便与契丹人见个真章,在这耀武扬威做甚?”边上那个大胡子军官愤愤的骂道。

“冯兄,你在此撒气也是无用,听闻王超公子可是在龙卫军中精拔的这一哨人马,端得是骁勇非常,怕是不输与契丹人的。”边上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不输又如何?仅这些人马又顶得甚用,这王家在军中素有人望,凑出这一个指挥来又有何难?还是马军好些,即便那笔草料钱都是好大的进项了。”这会是个矮个的军官说话了。

“呸,这草料钱倒比人吃的还多,怕是草料都喂与人吃了。”姓冯的军官更是不平了。

李清在边上一听暗笑了,不用说,不管这几个人是属于什么军的,肯定都是步军为主了,否则不会对马军这么忿忿不平的。

如果仅仅是看衣着盔甲,映着日光灿灿生辉,还真有一种夺人的气魄,李清才不像这些步军将领这样愤愤不平,心里暗暗将眼前的这队骑兵与党项人的骑兵做比较,这才能显出咱大宋的军威,那些党项兵?他们是叫化子。

随着台上鼓声一变,看台左侧的树林子后面也闪出一彪人马来,虽然是步军,没有马军出场那么先声夺人,可队列行进的也甚是雄壮有力,刚才马军出场的时候李清只是点头赞叹,一瞧这步军,李清咦的一声,站了起来。

不怪李清如此奇怪,这步军的前列是一排执盾的枪兵,而那盾牌,让李清很迷惑不解,咱中国古代有这玩意?不可能啊,因为这些巨盾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罗马方阵。也难怪李清会这么想,在那个后世,短短一百年的挨打历史。羞辱了我们的自信,打击了我们的骄傲,还折断了很多人的脊架,以至于乐此不疲的将曾经远远落后于我们的西方历史不停的津津乐道。当亚历山大率领他的十万大军打垮了大流士地三十万军队,被后世很多所谓的研究者随声附和这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时,却忘了几乎同一时期,在这片古老大的上一个叫长平的小地方,光活埋的俘虏就是四十万,长矛如林的马其顿方阵,碰上秦兵的强弩。怕只是一边倒的杀戮罢。

为什么不去看看秦兵马俑那支一千多人的部队展示出来的威风和杀气呢?

盾牌宽半米多长。高约一米五,下端为一锥形,可以插入土中。一百多名盾兵后面。是清一色的长枪手,只是去了枪头的长缨少了很多威慑力,见李清对这步军如此神态,那大胡子的冯姓将领笑道:“你们文人怕是少见如此军威罢,对付那些骑马的蛮夷,咱们向来就是用鱼鳞阵,乃是克敌制胜的要诀,别看那些骑马的龟孙神气,一会便叫他们好看。”

李清回头对那人相谢承教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的。罗马方阵也好,鱼鳞阵也好,都是在特定的条件和地形才能发挥作用的,狭窄崎岖的山路和广袤的平原都不是鱼鳞阵发挥作用的地方,所以罗马军团一败于帕提亚,二败于迦太基,都是被人攻破两翼而全军溃败的。

两军相隔里许遥遥对恃,李清也没再坐下来,觉得瞧不真切。看了一会忽然问道:“请问这位将军,为何那些士兵头上都插着羽毛?”

那姓冯的咧嘴大笑道:“此乃信标,若是脱落或者被人拔去,便算阵亡,得退出操演,公子瞧得不真切,哪寻得这许多羽毛,俱是绸绢所制的,今日之会,以夺旗为胜,不知公子觉着何方会胜呢?”

这个问题可难回答,论关系疏密的,他当然不希望王德显落败,特别是在太子也在场观阅的情况下,这对王小将军的军旅梦可是个不小的打击,可李清自己心里,即便认为马军的确是要强过步军,可心底也是隐隐希望步军能出个奇迹的。

李清两边看看,摇摇头不好说。

三通鼓罢,操演开始了。

步军摆的果然是鱼鳞阵,正面是密集的两行盾阵,早有兵士将长盾插入土中,盾与盾的空隙间,挺立着一根根长矛,这步兵的长枪较骑兵用的长,虽然去了枪头,但一溜的红缨透着杀气。两侧各有一个都的长枪手峙立,中间捧日军的大旗下,护卫着一百多人,左手臂上套着小圆盾,右手持着长枪,远远看去,整个阵形就像个披甲的刺猬。

即便没有弓弩,骑兵要是这么直冲上来,那就与送死无异了,王德显有这么笨么?

王德显当然不知道李清在这么想他,否则一气之下肯定要约李清到宏毅寺去说清楚的,笨蛋就更不是了,要不是父亲阻拦,小将军早就想去边关与敌人真刀真枪的杀上一场,自从刘叔从延州回来向他禀报天宇山一战的经过后,他很是与王超老爷子赌了几天气的,那个风流成性的李三郎都立下大功了,可你老人家老说凶险凶险,那个李三我可以一只手提起来呢!

所以这次操演王德显可是鼓足了劲的,这一段时间天天在军营泡着,带着他的手下训练,还虚心的向老爷子讨教了几招,在太子面前露脸的机会,王德显可是志在必得的。

眼见着捧日军摆出鱼鳞阵,王德显冷笑一声,早在意料之中了,步军一直用这个阵法老对抗契丹的骑兵的,你要是大军作战,四面八方都能照应的到,自然是拿你没办法,可要是区区五百人就想立个水泄不通的鱼鳞阵来,那就是笑话了。

王德显不仅想赢,还要赢他个漂亮的,省得人家都以为他就是靠老爷子的余荫混日子的纨袴。

对方进入摆了鱼鳞阵,破法王德显早就训练多时了。见对方阵形已定,王德显将手中的大槊往空中一举,众骑兵突发一声呐喊“冲啊,持护标旗的骑兵先行,整个队伍慢慢加速,冲捧日军的阵型直扑过来。

李清正纳闷王德显怎么真的这么笨呢,只见骑兵行到中路,突的十几面护标旗两边一分。龙卫军的骑兵也是分成两路,避开正面的盾阵,像一把钢钳夹向捧日军的两肋,王德显带着重骑兵在右,其他的轻甲骑兵在左,旋风一样扫了过去。

急促的马蹄敲击着大地,边上观看的人群心全提到嗓子眼了,那捧日军的指挥一见骑兵分成两股,忙下令变阵,可仓皇之中哪来得及。刚才把盾牌插到地上时唯恐插得不稳。现在想拔出来可就难了。

特别是那些长枪手,长长的枪身本来都架在盾上,这一下要转换方向。这么长的枪可就碍手碍脚的很了,步军抵抗骑兵的冲击,本来靠的就是阵势,这还没开打呢,自己阵形已经有点乱了,可龙卫军的那些兵们哪能等你重新列阵的,说话间左边的轻甲骑兵便杀入这鱼鳞阵的右翼。

护卫捧日军右翼的只有五十名长枪手,面对着气势泌涌的三百骑兵哪能对抗的住,自己的兄弟还在盾阵间没赶过来呢,于是这五十名长枪手便像风里的落叶一般。瞬间完全丧失了抵抗力,那捧日军的指挥一看情况不好,忙喝令护旗的一百来兵士整队形顶住呢,他希望能顶得一阵子,等盾阵里的其他弟兄过来帮忙,就在轻甲骑兵就要冲上来的时候,右翼的王德显带着重甲骑兵也杀了进来,他并不是直冲着捧日军的大旗而去,而是切断盾阵里的士兵杀向大旗的路。只见他挥舞着大槊,对着那些长枪一路猛砸,不少长枪一击之下便就飞上了天,见得马军来势凶猛,要是不小心撞上了,还不得立时小命玩完的?因此盾阵里的很多步军不但没向大旗靠扰,而是借着插在地上的盾牌的掩护,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还没等王德显把那些大盾砸倒呢,捧日军的大旗已经倒下了。

完败!不,其实应该叫脆败!

大旗一倒,这便算赢了,赢了自然就不能再打了,没得玩了啊,王德显打得根本就没过瘾呢,当然心里有气,便狠很的对着大旗啐了一口。

特地起了看台,弄了这么大的操演场地,双方都准备了半月有余,被传得沸沸扬扬,吸引一大群官儿都来观赏、并且还是太子亲临的步骑演练就这么结束了!

要是扣除掉骑军冲刺那段距离的时间,两军交接到结束,怕是连五分钟都不到,一边倒,步军几乎没有抵抗力,一开始便陷入了混乱,龙卫军这边都鲜有士兵掉下马来,不要说与李清在一起的那几个步军官儿面如死灰,连李清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叫打得什么仗?就这还是上四军?靠他们抵抗游牧民族的骑兵?

虽然龙卫军的军容的确是刀明甲亮,可李清并不觉得就很厉害,也许王德显都是挑的个人能力强的士兵,一出场众军喧哗的时候李清就不以为然,叫唤啥?军队啊,你以为是打群架的混混?谁嗓门大谁就有气势?李清记得在天宇山那些党项骑兵出现时给他的心理压力,黑压压的一片,可除了马蹄声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冲锋的时候才齐发呐喊的,这气势也是要一鼓作气的。

其实王德显应该是下了苦功夫训练,可还是配合的不整齐,按说轻甲骑兵的速度快一点,就应该稍微的约束一下马速,要是两边同时杀入,这效果就要更好些的,最可气的就是捧日军的那个指挥了,玩什么虚头布什么鸟阵,一望无余的开阔地,没一点地形可以利用,又不是大军作战,这么小股部队只有死战才行,狭路相逢勇者胜,要是换做李清指挥,肯定是围绕大旗弄个铁桶阵的,马军就是想赢总也要付出代价来!

看是不好看,也未必能赢,可至少不会输得这么难看。

此时无需李清骂娘。

直娘贼、松包、软蛋、球囊的……倒让李清见识了咱大宋的国粹了。

安小哥和李清一样,还算是见识过战阵的,神色也是平常,只是妙玄道人哪见过这个?刚开始见着两军军威鼎盛的还很是鼓舞,一下子便人仰马翻,想来战场便是这样了,脸色有些发白,不由出声问道:“想来大宋的骑军雄壮非常,果不是寻常的,不知可强过那些党项人?”

妙玄这样问也不奇怪,因为他知道安小哥和李清都是上过阵杀过人的,可李清和安小哥对视了一眼,却是一起摇了摇头。

妙玄简直不敢相信了,还有比眼前那些耀武扬威着的龙卫军更加强悍的军队?

第一百八十七章 老军

“刘叔,烦您老再说说。”听了两遍,李清还是没搞明白。

要是一个月后对龙卫军打输了,便要和王德显率领的步军再打一次。要是打赢了龙卫军,便要和王老将军率领的骑军再打一次。这个好明白,反正这爷俩觉得打一次不过瘾,要求再打一次,李清估摸着怕是不管输赢至少要打个十几次才行,只是刘叔你这赢过来输回去究竟是怎么算得呢?

李清扒拉手指头还想弄个明白呢,宋祁倒是明白了,“李公子,休管输赢,人已在此,你扣住不放便是,若来要人,尽管再打。”

到底人家是状元,嗯,即将的状元,他们可以输了不认账,我李清也行啊,只要一口气在,刘叔这赌注就算不得是哪一家的,咱打到死那天去。

说实话李清尽可以得意一下了,王老将军虽说不是历史上数的出的名将,目前在大宋也算是硕果仅存、久经战阵的老将了,开口说和一个后生小辈过招就是看得起李清,虽然先要打赢他儿子,而且赌注赌来赌去都是个刘叔。

确定老王将军不是约他上宏毅寺,李清就放心了,只要搞定小王,输给老王没关系,大不了咱再练兵,练他个十年八年,反正刘叔是不还的。

刘叔问李清可想好了对付骑军的法子,李清一想,别是王德显派刘叔过来刺探情况的?应该不会吧,王德显不是这种人,再说,上哪弄情报?李清自己都没想好怎么对付骑军呢。主要是这操演的方式的确对步军很是不公平的,杀伤性武器一概不能用,拿什么去对付高速奔跑过的战马?

不过李清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哪怕一个月之后输了也罢,反正不能输得那么窝囊,让人家冲杀的如入无人之境,别的不说。那王德显一定要把他抱下马来胖揍一顿的,叫他骑在马上那么神气呢。

聊了一会,约莫着也是吃晚饭的光景了,来了个老行伍,当然是要抓差的,李清叫上刘叔一起到营帐里去转转,刘叔也欣然同意,就不知道宋祁他也欣然个什么劲。

军营就是显示男性荷尔蒙的地方。所以人家才说战争让女人走开,一进了这环境,自然而然的心里便涌上一股豪气,葱翠的树林里掩映着近百顶帐篷,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都带着些肃杀气。

这才不过一支不到千人的部队,要真是几十万大军作战,又该是何等的盛况,难怪辛弃疾亦要“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了。一进来临时扎起的辕门。李清不自觉的把腰板儿挺得笔直,转头一看,刘叔也不是那付慈眉善目的模样。眼睛里绽发出来的,分明便是寒光。

三丈高的大旗杆上,一面杏黄色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上绣着斗大的龙翔二字,不用说那就是中军所在了,自从说要练兵伊始,陈全和慕容一祯就搬到军营来住了,李清也很是赞同,不过他自己就不干了,虽然名义上太子把任务交给了他。可毕竟不是军身,再说抱着若英睡觉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好习惯好传统是不能丢的。

李清本就不是来找陈全的,因此带着刘叔和宋祁在帐篷间随意走动,训练了一天,又是六月天,大部分的兵们都是精赤着上身在那嬉笑打闹,李清这三个穿着衣服的人显得格外醒目,李清不认识他们。他们可认识李清,听着身后指指点点地说就是这个李公子杀的野利都赤、几百人都挡不住他云云。李清当然得意,要是再有人啪的一声在面前一行礼就更爽了,只是大宋军中要么就是单腿点地的跪拜礼、要么就是恭身叉手,让人很没有成就感,不行,咱不是礼仪之邦么?怎么能不讲究呢?

李清瞅瞅身后的宋祁倒笑了,有个圣人门徒在这里,这任务就交给他了,咱儒家不就是讲礼的专家么?等下回去叫他连夜弄一套来。

几声吆喝,军营开饭了,一群人围在大灶边上,李清信步走过去,也正好看看士兵的伙食怎么样,擦肩而过一个军士端着过大陶盆过来,李清叫住他,往盆里只看这么一眼,李清脸色就变了,怎么吃的这么差?

“这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军中份例,难道都被你克扣了么。”李清有些恼火,现在的大宋可正是繁花胜景的时候,京中禁军俸禄也好,怎么吃的比边军还要差!半白半黄的米饭上只搭着几条青菜。

如今米价低廉,一贯钱可以买两石大米就是二百多斤了,就是猪肉都可以买五十斤,怎么军营里吃的一点油腥味都没有,钱到哪去了?见李清面色不豫的那个宋兵也是摸不着头脑,我克扣?我上哪克扣去?

也不怪李清疑心他克扣了,因为李清认定他是个伙头军,年纪都和刘叔差不多岁数,不是做饭的是什么?“说,为何不做些好饭食来?军中份例买些猪肉应该够了吧?你还敢在我这克扣军粮?”李清火大了。

那个老兵端着个陶盆神色很是紧张,嘴里嗫嗫说道:“我没有,不是我。”刘叔凑上前看看盆子,然后对李清一笑,“公子,你错怪了他,看他服饰,应是个弓弩手。”

这么老的弓弩手?李清仔细打量了两眼,瞧上去是比刘叔还显老啊,居然这么老的兵都被没给淘汰掉?陈全和慕容一祯怎么挑的人,这不是胡闹么,这把老骨头怎么挡得住马的冲击,以为个个都是刘叔这样啊。

李清二话不说,转头便往中军营帐走去,陈全和慕容一祯端着个碗正在吃呢,李清怒冲冲的闯进来吓这二人一跳,李清先探头看看他们吃的是什么,不错,有肉有鱼,不像话,不和士兵同甘共苦,人家怎么会给你卖命?

当然,李清可没把自己算进去,沉着脸问道:“为何营中有这许多老兵?怎地不筛选了出去?”

慕容一祯还真不明白李清的火从何来,“公子。不是你吩咐一律按训练选拔,不管身高年纪的么?”

晕,还真是李清自己这么要求的,那只因为这些兵给李清的第一印象太不好了,简直就像一群混混,越是油光满面的李清还越觉得不是东西,但是年纪真的老的,还是不适合留在这里的,这可是太子的亲军。

慕容一祯答应一声,放下碗跑出去找人传令去了,李清坐下来,对陈全一拱手道:“陈兄,为将者当与士卒同甘共苦才好,古之名将莫不爱兵如子,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今士卒食糠咽菜,你却有鱼有肉。恐怕人心不平啊。”

陈全缓缓的把碗放下。“自天宇山一战之后,陈某再未克扣过士卒一毫一厘,若有虚言。人神共诛之,公子错怪陈某了。”

那为什么士卒吃的那么差?

几句话下来,还真是错怪陈全了,是他李清自己不明白规矩,边军吃的好一点,确实是军中份例,说白了也就是国家掏钱,要手下打仗,当官的也不敢多克扣,毕竟需要人卖命。禁军虽然俸禄高很多。平时吃的却是要自己掏钱的。

陈全和慕容一祯吃得好一点那是因为他们出钱多,而那些士卒是自愿吃得差一点,为的是把钱省下来拿回家去,李清有些不好意思,对陈全说道:“李清少不知事,错怪陈兄了,还请勿怪才好。”

陈全肃容道:“公子说的有理,明日我便与士卒同吃一个大灶,若想全军卖命与龙卫军相傅。全赖士卒用命,公子提醒的是,哪有见怪的道理。”

李清有些头疼了,按名义他还是他挑头练兵呢,这要说争面子的,他李清还算比人家要热心的,只是他也来吃大灶?犹豫了好久,始终没开这个口。

可他不开口,有人说啊,那宋祁少不更事的,纯粹是被豪气冲昏头脑了,对李清一礼道:“多谢李公子连日盛情,祁也愿明日在军营共吃大灶。”

唉,道理最好还是讲给人家听自己不做的好啊,得,明天咱自觉也来吧。

这边正说怎么安排吃呢,外面却人声喧哗起来。

陈全一皱眉但没动地方,人都没选定,陈全自己身边,别说亲兵了,连文书都没有一个,自家兄弟都去做都头了,这会还真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了,刘叔立在李清身后恍若未闻,宋祁却是忍不住了,一挑帘帐跑出去看个究竟了。

本来还只是听见一片喧哗,听不真切叫些什么,宋祁这一掀帘,几句话随风便飘了进来,“处事不公,我等不服。”李清竖着耳朵听的仔细,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公了,浑没想到与自己有关。

不多时宋祁又进了来,李清问道:“外面何事喧哗?”

宋祁一笑,“还不是公子干的好事?慕容小将军正叫人弹压呢,却是那些老军不愿离开。”

莫非是慕容一祯连夜把人家赶走?这也太鲁莽了些啊,我只说淘汰他们,又没说要人家马上走,李清可没觉得淘汰几个老军有什么不公的。

李清忙对宋祁说道:“叫一祯快快进来,即便淘汰也需明日,奈何今夜便赶人走。”

李清错了,慕容一祯才不会干这种缺德事呢,他出去把十来个兄弟找过来一问,的确每个都里老兵还不少的,于是慕容一祯便自己定了个规矩,超过四十岁的便淘汰,那些个都头回到营帐一说,那些老兵当时就炸开了。

“公子,他们说要见你。”慕容一祯说道。

见我?见我也是这样啊,上年纪的有多少人呢?

“超过四十岁的怕不有百八十个,这还是未曾仔细甄选的,肯定有人虚报,一祯觉得大约有百五十人左右。”慕容一祯答道。

怪不得宋兵战斗力不强呢,一说就是有多少多少万人,这禁军里都这么多老头,那些厢军就更别说了,靠这些人怎么去打仗。

“一祯,将那领头闹事之人带来大帐,待公子问个究竟。”陈全命令道。

慕容一祯点头称是,转身便领了三个老军进来,打头之人还正是刚才李清说他克扣军粮的,那三人一进来,屈膝对陈全行了个跪礼,站起身后却是气鼓鼓的不说话。

李清对领头那个老军笑道:“你等年事过高,与龙卫军交手恐力有不逮。因此叫你等回去,有何不公?太子亲军,自然是要孔武有力者,年老不以筋骨为能,为何不服?”

“公子前日曾明言,不以身高体壮为限,一切看操演来定,今小的们未曾落得人后。却是将我等淘汰,如何叫人心服?”见李清问起,那个老军答道。

李清一声轻笑,不服气,那明天加大运动量不就是了?只是觉得这么折腾你们这些老人家不好意思罢了,莫非一定要把你们累趴下才算数?何苦呢?

见李清脸上有些不屑的神色,那老军急情的说道:“闻的传言,知道公子是条好汉,但小的们也不是孬种,也曾上阵杀过契丹人、党项人。今无端被奚落。叫人心寒。”

哦,你还杀过党项人、契丹人?

果然,打过檀渊之战、守过灵州的老兵了。李清不自觉把身子坐端正,不过心里还是疑虑,在延州就听说了地,宋朝也是按激获首级来论功行赏,既然是杀了党项人、契丹人的老兵,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大头兵的?那帮延州兄弟不就是凭功升的官么?

那老军怨愤的说道:“败多胜少,上何处去领功?”

陈全在边上叹息一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但凡胜仗方按功行赏,若是败仗,不追究责任处罚已是大幸了。”

难怪几天的操演没把他筛选掉。原来是个精干的老兵,转战几千里,熬了几十年,可敬可佩,只是再精干做太子的亲军还是不合适的,拿出去也不好看啊,李清一拱手问道:“请问悠老高寿。”

见李清这般问话,那老军慌得恭身下去:“不敢当得公子如此,没得折了小的的草料。小的今年五十有六了。”

李清说道:“按朝廷制度,再有数年你也得归乡,为何非要熬这般苦头?”

那老军自豪的说道:“家中犬子亦已成人,按例可补进军中的,只是听闻公子曾打败党项人,愿随公子一战。”

豪气是不错,李清也欣慰,可当了一辈子的兵,又没捞着什么好处,怎么还让儿子也来当这个兵?干什么不好?

那老军苦笑道:“家中但有十亩薄田,谁愿来从军,奈何小的家中穷困,不来从军,却向何处讨生活。”

明白了,穷人,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只想混口饭吃,李清沉默了一会,方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做罢,待我寻一个妥善之策,你等无需再鼓噪,明日照旧出操罢。”

听得李清改了主意,那几个老军也是连声道谢而去,出去没多久,外面便安静了下来,慕容一祯也没因为李清出尔反尔心生意见的,反是笑嘻嘻的看着李清,看来他也不赞成把老军赶走。

老军有经验,听话,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带队的感觉要轻松得多,不过这与李清心里想着打造一支彪悍的太子亲军可不符。李清不解的问道:“为何庄上的佃户每户需良田五十亩,而这老军却言十亩薄田可得一家温饱,奈何相差如此之大?”

听李清问了这么幼稚的话出来,刘叔和陈全只是微微一笑,那宋祁却是手指着李清哈哈大笑起来,“李公子,怕是庄中进项你从未曾留心过罢?可曾收过田租的?”

田租?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便跑去了延州,回来已经是春天了,多出来的近千亩良田也是才买的,不到收成的时候啊,你个宋祁笑什么笑,我问的又不是田租,要是笑的老子不好意思,小心我揍你。

甩手掌柜果然是好当的,这问题简单不过了,只是李清一则没留心过,二来庄里近来的进项多,这田租的确是可有可无的,人家老军说的没错,若是自己的田,有十亩就已经很好了,如今朝廷是十抽一别无他税,五六口之家一年也就吃个二十石粮食,再加上女的在家织织布,满可以过的舒舒服服了,而佃户就不一样了,收成一半要交给主家,三十亩田种下来自己也只能得二十来石的,日子过的也是一样的。

见李清忽得关心起田地事情来,慕容一祯在边上心想,上次你说分田给延州死难士兵的家属就已经惹出麻烦了,难不成这次又要夺佃?

夺佃李清倒没有去想,上次那个事情就是自己做的不妥当,虽然是好心想分田给人家,可毕竟也是要人家背井离乡,怎么一有了田就是个,地主思维了,眼睛里只有自己的一亩两分地,不就是田么,夺佃不行,咱掏钱买总可以吧!

我就不信买不到田的,京城不行,莫非延州还不行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兄弟,一路走好

“三郎,快起来,三郎,快起来。”若英使劲的推李清。

“再睡一会,真的,只一小会好不。”李清一边嘟囔一边往床里边缩。

这么多天容易么?一起吃一起站,一大早就得爬起来往军营里跑,赖床?早上找若英折腾?这些事连影子都没有了,李清现在就觉得枕头是最最可爱滴。

“三郎,鼓响二通了,再不起来,真个便来不及了,不是说今儿送人么?”若英没法了,只好抓着李清的脚踝拽。

李清猛的一个激灵跳起来,对了,今天可不能误事,费老大的劲准备呢。

拂晓,天才蒙蒙亮,一层淡纱似的薄雾萦绕在树丛间,启明星在东方眨着眼睛,李清站在看台上,望着下面整齐的六个方队,心里一阵感慨,这近二十天的苦没白吃。

人和人打交道有时候也很简单,大家都在互相计算得失,如果你不把谁付出多谁付出少看得很重的话,往往便会有意外的收获,因为人心都肉长的,大家都会将心比心。

若说水云庄额外拿出钱买了很多肉食做补贴,是因为李公子钱多的没处花,可同在一个锅里勺汤,同在大太阳低下晒着又是为什么呢?他们能不能做亲军也不关李清什么事情啊,若说为了争口气,这口气可是为大伙争的。

现在排个队列可真不要李清操心了,到底都是军伍混了多年的人,十几天的训练结果绝对不比李清当年大学生三个月军训的差,特别是经过了四天前的大风雨,现在那些兵都知道这个李公子要求的是什么。

那天本来也是艳阳高照的,李清正带队跨立,现在可是不是刚开始的每天站一个时辰了,而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列队,李清要的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乱,常常在一个项目刚刚结束。李清便让他们站上半个时辰地。

可没站多久,风云突变,云层黑压压的罩下来,狂风大作,只一会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李清和陈全站在队列前面纹丝未动,队伍只是稍微有些躁动,见带队的官儿都没动。很快也安静了下来,几百人在风雨中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夏日的雨,来的急,去得也快,一阵瓢泼大雨之后,不多会云收雨住,湛蓝的天空中挂着一弯彩虹,此时不但李清眼里满是笑意,这几百儿郎谁不是意气高昂?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都给我听好了。上官没有下令,别说是下点小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准动一动!”李清大喝道,“今天到此为止,回去熬些姜汤喝喝,解散!”

所以李清踏着三通鼓上了看台的时候,这几百人早就列队单等他一人了,李清也不多言,回首对慕容一祯略一示意,慕容一祯便高喊口令,叫那些个都头依次将队伍带了出去。

肯定有士兵纳闷的,怎么今天一起来不是站队形了。这是要到哪里去呢?想归想,现在可没有一个人敢出口问的,别为这一点点小事就给淘汰了。

人就是这么怪的,刚看见这班油子兵的时候,李清还真一个都不想要的,可十几天下来,现在要淘汰一个人,李清心里都很有些舍不得,这不。剩下的六百来人,他还真不愿再少一个了,不是不知道一个指挥只能五百人,可现在淘汰谁去?要想分个先后还不容易,李清不知道有多少种办法显出谁优谁劣,但只要不是因为不服从命令的,李清好几天没淘汰人了,憋足了劲收拾龙卫军吧,要是打赢了,趁太子一高兴,便和他讨个人情,太子亲军么,多一百人特殊一下也未曾不可啊。

李清和陈全跟在队伍后面,转眼间便来到庄前的大路上了,按照前晚李清的吩咐,整个队伍以都为单位,前后两排,在大路边一字排开,绵延了半里多地,随着慕容一祯一声口令“威武!”这几百人在晨晓里把自己站成了一尊尊雕像。

天色慢慢放亮,大路上三三两两有了行人,乍一看见这队昂首挺胸的队伍,那些个乡民们都是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李清将队伍全排在路的一侧,而那些乡民们小心翼翼的从路的另一侧悄悄走过,剩个大路中间反是空荡荡地了,乡民们走远了,还不时的回头张望,心中不解,今天这是怎么了?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初升的太阳慢慢展现它火热的一面,薄薄的晨雾被一扫而空,李清身上因为早起而染上露水被汗水取而代之,已经站了远不止一个时辰了,怎么刘叔他们还没陪人出来的?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十几匹马治着大路奔驰而来,刚到队伍的边上,那些人便带住了马,见这些士兵一个个立在那一动不动,不由的奇怪的驻足观看。

正在这时,大路的另一边走过来一群人,李清拿眼角一扫,总算是刘叔他们来了,心说你们也快点,我都快站不住了。

那群人正是被李清劝着解甲归田的四、五十个老兵,李清也不是滥好人,叫人查探清楚了,功不功的不去管他,只要是真正上过战场,年纪五十岁上下的,李清一人送他们一份田,数目不多,十亩,够一家子过日子了。而没上过战场的,则被李清退回到骑捷军了,可不是因为他们不合格被淘汰,无奈太子的亲军,就得是个彪悍有朝气的年轻近卫军。

宋祁走在前面,刘叔孙五和杨家兄弟陪着一干老兵边走边聊,那些老兵只知道兄弟们都去操练了,怎么现在却看到站在路边呢?不由得脚步迟疑下来,刘叔笑道:“诸位兄弟还是行快些罢,陈大人、李公子为相送诸位已是等待多时了。”

听刘叔一说这么多人等在路边只是为他们送行时,那些个老兵都是加快了脚步,可等他们离着还有十几步远,看清陈全身边插着的白色认标旗上的几个字时,脚步都有些踉跄了,因为那上面用赤墨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老兵不死!

前儿叫宋祁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宋祁还打算来个骈四俪六的美文好好抒发下感情呢,被李清一句扯淡给打发回去了。都一班军汉,谁听得懂你拽个什么狗屁酸文啊,就这四个字,写的时候注意了,小宋,要让人看出杀气,想起热血来!

慕容一祯还有些疑虑这老兵怎么就不死呢?等宋祁写完,刘叔却是一个人在天井里站了很久、很久。

那些个老兵刚走近队伍前。听得陈全一声喝道:“龙翔军全体将士,为老兵送行。”紧接着土根一声高喊:“龙翔军第一都,肃立!致礼!”陈全、慕容一祯和李清三人一溜排开,听的口令,由跨立姿态双腿一并,双手一抱拳,恭身行礼,而第一都的那些士兵刷得一齐来了个立正,右手握拳,横在胸前。

哪个朝代都没有官给士兵敬礼的道理。可现在不是给士兵敬礼。是给曾经东征西杀、浴血沙场的英雄敬礼,他们也许没有赫赫的战功,也没有煌煌的战绩。可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的人默默付出,钓鱼城才会在几十万大军的围攻下屹立了三十六年,并且折断了“上帝之鞭。”。这哪一场辉归的胜利又少得了他们!一将功成万古枯,枯的正是他们的骨!

李清想让他们知道,不是只有卫青、霍去病这样战绩彪炳的英雄才有人怀念,也有人记得他们,记得他们这群普通士兵。

见李清和陈全都向他们行礼,那些老军慌得要跪下还礼,宋祁和杨家兄弟忙一个个扶起,刘叔对那领头的老军笑道:“张兄弟。厮杀了大半辈子,临行前受他们一礼又有什么打紧?也不枉吃粮当兵一场。”

那个姓张的老兵嘴里连说:“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可来到李清和陈全面前,这几人保持着行礼姿态一动不动,那老兵眼圈一红,哽咽道:“陈大人,李公子,就让小的留下吧,我不要田了。小的射得一手好箭,还能跑得动,决计不会拉了后腿塌了场子,你们就让小的留下吧,要不,去做伙头军成不?陈大人,我能做饭啊,李公子,我真的会做饭啊。”

见李清和陈全还是一声不作,那老兵腿一软,跌坐的地上,抽泣起来。在咱大宋当兵,更戌不断,家属也是一直随行,这兵营其实就是他们的家,像这个张姓老兵,十八岁进了军营,一晃近四十年,乍一离去,如何会舍得?

刘叔赶紧上前扶起来,劝道:“张兄弟,你也知这练兵之法,但凡不得口令,他们是都不会动的了,还是快些上路罢。”

没有听见口令,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能动一动,这可是李清亲口说的,这些老兵怎么会不知道呢?眼见着也没法留下来,只好拖着蹒跚的脚步慢慢往前走,好些人都失声痛哭起来,望着这些老兵离去背影,刘叔猛的提一口气,大声喊道:“兄弟,一路走好。”

这句话也如同口令一般,话才落音,第一都的士兵和陈全李清等人一起也是高喊道:“兄弟,一路走好!”

随即又是一声口令响起:“龙翔军第二都,肃立,致礼!”

“兄弟,一路走好!”轰雷般的叫声……

“龙翔军第一都,跨立!”等到那些老军去的远了,土根喊道。

李清的眼角有些湿润,想必陈全亦是如此,等到哪日闲了,该叫上一班子兄弟上天宇山走上一遭,烧些纸钱,那些攻头也该理一理,上次走的匆忙,都忘了该去看看,真是不应该,李清正在这想着呢,安小哥在边上轻轻的唤道:“公子,公子,高公爷来了。”

可不是么,前面那十几骑原来是高小公爷一行,他们早就下了马,在路边上看了许久,一直挨到那些老兵从他们身边经过,才牵着马走了过来,这时候那些老兵已经走得远了,只是未曾听到军令,这几百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让慕容一祯和陈全带队回去,李清和高小公爷闪早在一旁,看着整个队伍静悄悄的从身旁经过,一时间两个人都是默不出声,等到队伍过完了,李清方拱拱手对高公爷笑道:“高公子怎么今儿得闲了,也不叫人知会一声。未曾远迎,还请勿怪,李清还没谢过援手之德呢。”

见着李清又开始嬉皮笑脸,高公爷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装什么装,明明眼圈还是红的,不就是伤感一下么,反正你李清早被人当个风流鬼了。就是满大街的为妹妹哭也没人觉得奇怪,刚才的军容可让高小公爷吃了一惊,闻听李三郎练兵也是走阵形来着,怎么会走出一股杀气来的?

乖乖,高小公爷虽然是公主的儿子,可毕竟还是开国武将的后代,现在挂着的虚职还是右金吾卫大将军呢,这军中的事情还是知道这么一点,仅仅从刚才那么士兵走过,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这就非同小可了。京城的禁军走不出这个架势。

高小公爷将手一摆,“什么接手不接手的,别忘了本公爷也是支持你得胜的。几亩薄田当得什么要紧,下次这样的人儿悄悄的派人来说一声便好,满京城吵着要买田,寒碜不寒碜?还是个千军万马里杀个三进三出的好汉呢!”

没办法,身份摆在那里,虽然高小公爷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被他教训,两句李清还只能听了,谁叫自己分给老兵的田是高小公爷给的呢?还不至于闹得满京城知道吧?李清也是着急了些,上次为千亩良田夺佃的事情闹得人家士子差点赴阕请命,总不能这次又去强买田吧。李清便打起这几个皇亲贵戚的主意来。

叫安小哥、妙玄拿了自己名帖去拜访几个有点交情的富贵人家,不论什么价钱,多少卖我李清一点良田来,离京城远一点也没关系。当时算计着要千来亩呢,哪知道有些老兵在京城住久了,就是有田白给也不要,通情达理的自愿回到骑捷军去了。

就这高公爷,妙玄还没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呢,一听说李清要田。高小公爷价钱也没问,直接就把一张地契给了妙玄带走,什么叫富贵?一出手就是一千五百亩,高小公爷还要致歉呢,偏了点,大名府的辖下,谁叫李清要得急呢。

拿了人家的地契,李清也打听了下,虽然大名府靠近契丹,地价没京城边这么高,可二、三十贯一亩还是要的,这扒拉一下来就是三、五万贯,派张管家去和人家府里商议怎么支付呢,结果张管家哭丧着脸回来,说是被人哄出来了,高小公爷说了,要李清亲自给个交代的。

这不,债主上门了,李清能不客气着点?

“三郎,不知你那操练场可准人看否?”高小公爷问道。

怎么,你想看看?行啊,本来就没秘密,债主大将军驾到,谁还敢挡驾不曾!

“三郎,果然是有一番威势,与别军不同,只是……”高小公爷站在看台上,望着下面正在按阵形演变队列的士兵有些疑惑,这看起来也差不多啊,禁军操演的时候不也是把阵形排来排去么,怎么李三郎就能把气势排出来了?

“莫非三郎有妙阵可克骑军?”高小公爷还是忍不住把疑问问了出来。

李清随意笑笑,回头对孙五招招手,叫孙五去帐内多取几把弓来,然后对高小公爷说道:“只待诸军站定,公爷只管往下射如何?”

见孙五把弓拿来,李清拿起鼓椎亲自擂响了大鼓,这鼓声就是号令,下面的几百号士兵不管正在干什么,一起往看台下跑来,李清反背着手默数自己的心跳,不错,没在国公爷面前丢脸,比平时还略快些,才数到四十五下,下面六个方队已经站好了。

听李清要自己拿箭往人群里射呢,高小公爷很是疑惑,难道这李清拿人命开玩笑?难怪那些士卒那么老实听话呢,不过一从孙五手上接过去了箭头的羽箭,就明白怎么回事情了,不仅去了铁箭头,而且前面还是用布条扎住了,伤不了人,高小公爷问孙五道:“莫非李三郎平日就是这般训练士卒的?”

孙五憨笑的摇摇头,“启禀公爷,是李公子叫我准备的这法子,只是今儿还是头一遭试,要是一会这些士卒出乖现丑,还要公爷多多担待些才好。”

站是的确站的有气势,只是这些大活人看到箭射过来也不会躲?听孙五说这还是第一次,高小公爷也真就不信了,冲锋杀敌不避矢石的悍卒高小公爷知道有,可李清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训练出来?

还真要瞧瞧,高小公爷叫几个善射的随从张弓搭箭,自己亲自选了一张强弓,将弦拉满了,只等李清一声令下,便要往人群中射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静待时日

打了儿子,人家老子来找场子了。

李清的怒气一下子跑到九天云外去了,抱拳笑嘻嘻的说道:“王老将军休怒,在下也是迫不得已,非是有意要熬小将军的威风,要不,改日到府上让老爷子出出气?”

那王超也是没想到李清马上换成嬉皮笑脸的神态,也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李清几眼,笑道:“文绉绉的一个人,练的兵倒硬气,老夫岂是那般窄气量,你赢了德显,倒还要感谢你几分。”

李清听王超说不是那般窄气量,口中忙应到:“那是,那是,老将军沙场征伐多年,岂会为我等小儿辈的玩闹认真的,大人大量,大人大量。”结果听到王超后面说还要感谢他,不觉得有些奇怪了。

王超不会真的和李清认真这是好想的,估计王德显都不会和李清有什么生分,可要感谢他就不那么合情理了,毕竟是将门虎子,现在还在军中就职,输了怎么也是个损面子的事情,谁知道王超叹了一口气,说出一番话来倒叫李清惊异了。

真真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超自小从军,可等他稍微冒出点头来,南方已经平的差不多了,结果一戌边就是三十年,和契丹人、党项人都打了不少仗,只是太宗后期吃了两次败仗之后,已经没了当初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雄心,小打小闹要攒军功委实不容易,好不容易冒尖成独当一面的大将,一纸封侯书就把他撩到京城养老来了。

刚失了兵权那阵子心里还有些怨气的,可在京城纳福得久了,还就自得其乐来了,咱大宋虽然打压武将的气焰,可待遇还是不差的,日子过的也舒服,唯一不乐意的就是两个儿子不顺老头子的意。

这两儿子要放在别人家里。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宝贝,上进心强,从小便练就一身好武艺,而且并不像其他纨袴子弟一样整天游手好闲,而是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子承父业都从了军,大儿子王德用已经在大名府做都统制防备契丹,这小的王德显一直也吵着要去边疆建功。特别是李清打延州与党项人见了一战之后,在家里整天和老爷子磨唧,如今北边无战事,便说要去延州,哪怕做个都头都行。

王超老行伍了,知道这军功哪怎么容易就立的,往往最后得亨富贵的那一个,并不是本身就多出色,只不过通常都是活下来的一个而已,膝下就这两个儿子。怎么舍得都放在边疆去。正被闹得为难呢。

上次王德显干净利落的收拾了捧日军,王老将军正在家里生闷气呢,刘叔回来向他禀报到说是还要和人操演一次。对手就是那个李三郎,这个李清王老将军本以为是儿子又在外面结交了浪荡子而已,直到后来听说太子叫人出面劝戒还坚持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这才留了些意,对这李三郎的行事还有些嘉许,这才在王德显的恳求下,让刘叔陪着往延州走了一遭。

谁知道人家上延州还和党项人打了一仗,虽然王老将军心里还是觉得李清行事有些鲁莽,不过等刘叔回来禀报了缘由,倒还有几分另眼相看的。一说德显还要和这李三郎操演一次,王老将军便问刘叔觉得胜算如何?结果刘叔都说应该是李三郎胜算大。于是老将军便把刘叔派过来帮李清。

“三郎,你与德显相交日久,今日之败,他必不肯甘休,边关凶险你已尽知,他母亲年事已高,再容不得他又去边关,且想个法儿打消他的念想才好。”王超温语说道。

不容易,咱李清算什么人?人家是军中的宿将。超品的侯爷,求字没出口可意思在,这也是为自己的儿子才会这样放下架子来,他那个大儿子更了不得,北宋一代名将,大名鼎鼎的黑面相公,谦让大度,以德报怨,荣辱不惊,非常得人心,名震域外。“为将,善抚士,而识与不识,皆喜为之称誉。其状貌雄伟动人,虽里儿巷妇,外至夷狄,皆知其名氏。”最后官做到枢密使,以一个武将身份掌全国的兵权,这在扬文抑武的宋朝可是个异数。

这个李清可是不会推让了,反正咱大宋这么些年也没仗打,王德显跑边关去干吗?“老将军放心,李清一定竭尽全力的。”李清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郑重答道。

和王老将军一起进正厅,的确有些出人意料,许多想开口和李清招呼的人都愣了一下,李清进门便抱拳对捧日军的两个都指挥使没口的称谢:“刘大人,张大人,今日若无捧日军的鼎力相助,李清怕是无法收场了。”

在大家惊异的目光里,李清笑道:“众位大人有所不知,护旗的巨盾便是捧日军送来,又细心教龙翔军使用之法,今日顶住重骑冲击,当为首功。”这话一出,副都指挥使张文魁还有些愣神呢,都指挥使刘大人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了,“李公子何出此言,还是公子调度得法,使用得当,捧日军上次输的惭愧,能绵尽薄力,实在是不敢与龙翔军争功的。”

刚才校场的最后一幕也许是有些震撼人心,正厅里的人也是肃穆的很,李清哪愿意这样,拿眼睛一扫,那个钱“芳樽”今天自觉的很,不来沾李清的便宜了,李清便笑嘻嘻的说道:“诸位大人,这赌债该偿了罢,御史大人,您的古琴不送来我可是要上门讨要的,尚书大人,这答应的字画何时叫人送来便好,可别以为李清不记得,晏大人,贵府上的物事儿去搬也麻缠的,我这庄里亭台楼阁的匾还未题字呢,不题完可不许走。”

“都指挥使大人,如今可怎么说!”李清冲着龙卫军的都指挥使便耍开了横,“王指挥挨了军棍便需养伤的,大人何不命他在水云庄养伤几日可好?”

那都指挥使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李公子便代我多打他几棍。”

丁谓在首坐上指着李清笑道:“适才校场上威风八面的,转眼三郎便成惫赖人了,如何这么快便催人要帐。”

李清也是笑着两手一摊道:“丁相有所不知,那日未曾立下文书,众人大人要是矢口不认。李清人微言轻的,如何还能讨得过来?今日正要请丁相做个公道的。”

丁谓笑道:“那日三郎未曾请得老夫,情形却是不知,如何与你做公道?”

李清故做气愤道:“诸位大人可不许赖帐的,李清可是都许了给人,龙翔军方奋力向前,若是作不得数,那太子亲军岂不是要拆了我这水云庄去。”

结果一群没良心的都大叫:“拆了。拆了好,拆了再起新的。”

今天的人确实多,而且还是老资格的多,自己老子都在场,像王德显这样的只能坐到偏厅去了,李清在正厅里插科打浑一通,才进偏厅,王德显便扑上来给李清一拳:“好你个三郎,怪道今日马跑的甚是不着力,原是你使诈!”

这偏厅可就不同了。都是一帮年轻公子哥。而且太子龙翔效用军占多数,李清也毫不客气的还了王德显一拳,“使诈?你便问问钱公子他的腿是如何折的?跑得快摔得也重。若不浇上些水,怕龙卫军今日必有损伤了罢!”

这地方帮李清腔的可就多了,“正是,李公子还是妇人之仁了些,德显皮糙肉厚地,摔不坏他!”高小公爷上前咧着嘴乐道:“平日价就见你耀武扬威,只可惜今日不得我等上场,否则必叫你好看。”

高小公爷的话还更引起共鸣了,“德显要不服,不妨再打个三五遭。三郎,也不用那龙翔军上了,换我等便是,必不输与龙卫军的。”

更有人怪叫道:“不如现在便一起收拾了德显,当初他还欺凌过我呢。”

看来新仇旧恨要一起算了。

这偏厅里一百多号人都要针对王德显了,王德显只好服软,解嘲似的对李清笑道:“三郎想的这个法儿却是新奇有趣的,只是两军对阵时怕是派不用场罢。”

李清还正要借机敲打敲打王德显呢,不屑的笑道:“正因为是操演方用上这法儿。为的是不伤人命,若是真要见仗,如何需劳这个神的,德显,你也是个知兵的,莫非硬撼龙翔军便会输于你么?”

想想也是,就冲那些士兵扑上来的架势,怕真的未必输,王德显点点头,感慨道:“不曾想短短一月,倒真给三郎练出支精兵来了。”

李清闻言哈哈大笑,“精兵?此乃儿戏也,如何一月时辰便真能练得出精兵,未经生死之地,如何可称得上精字,不是李清放肆,今日之龙翔军与延州厢军相较都不如,更不用说与边军比。”

这话一出,满座寂然,李清虽然是借这个机会压压王德显的心思,但也想给这些京城的公子哥儿提个醒,“如今我大宋为何称西兵最强,无他,兵者,死生之地也,久历死生方出强兵,不是李清灭自家威风,德显你的龙卫军在京中称雄,但莫说与契丹铁骑比,便是与党项骑兵比,也远远不如,若是仓促上阵,必败无疑。”

大宋的军队后来已经是没有几分战力了,又兼是文官领兵,妄自尊大,还真以为是正朔便无敌,太宗时期攻打契丹便出现几路争功而被人个个击破,到了与西夏的几次交锋都是轻敌冒进,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

厅里的大多参与了练兵,再说在坐的也只有李清上过战场,也无人和李清斗口,王德显也常与他守边的大哥互通书信,知道不管是契丹人还是党项人,骑术却是远较宋兵为精的,一时也是默然不语。

李清拍着王德显的肩膀笑道:“德显,我已为你告了假,你不是要那‘逍遥游’么?过两日我便做了给你,若是真想上边关,如今却是不成的,我便有数种法子打败你的骑军,不妨过些时日我等好好演示一番如何?想去边关建功,尚需等待时机。”

见到太子却是在专门给他准备休息的小楼里,小家伙激动的很,脸红红的,双手挥舞着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连李清悄悄的立在门边也没发觉,做个平常小孩也许温文尔雅无妨,可他是以后大宋的天子,北方的游牧民族正在休养生息。为了大宋,这个小家伙也必须要添上一点豪气来。

李清含笑的在边上看着,只要这个日后的皇帝在仁上面再多一点点豪迈,这一个月太阳下的苦晒也值了。

“三郎。”小家伙总算发现李清了,叫了一声便扑过来,李清赶紧蹲下,才张开手,太子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李清的手尴尬的张开在那里,也不知道抱抱太子算不算违反了规矩,偷眼看时,雷允恭却是笑着把头转开了。

“我们带上亲军去打契丹人好不?父皇说了,他们老欺负咱们的。”小太子两眼发光的看着李清。

李清张口便道:“好!”这句话吓得雷允恭一哆嗦,只听李清接着说道:“现下可不行的,太子你马术还不精呢,如何便可上阵的,再说,要待太子成年之后才好去打契丹人的。”

“恩。”小太子使劲的点了点头。“等我张大了,便不和契丹人讲道理,师傅说了。蛮夷不懂道理的,我便带亲军去打他们。”

李清侧着身搂着小太子笑道:“说的对,等你长大了,契丹人要乖乖的,咱们便与他们讲道理,若是不乖呢,咱们就狠狠的打他们屁股。”

“对!”接着小家伙却一本正经的像个小大人似的问李清,“三郎今日也是大功一件,可要什么赏赐不?回宫后我和娘娘说去。”

李清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还是等你长大了再说吧。你那个娘娘也是精明的很,能让我随便要么,他侧头对雷允恭说道:“雷大人,从骑捷军挑来的亲军人数多了些,委实难以抉择,烦请大人回宫和娘娘说一声,并不是我李清谮越,还望娘娘恩准。”

雷允恭问道:“多了多少人啊,若是太多些了。娘娘倒是会恩准,只怕枢密院处会多些罗唣。”

“多了一百人,委实不曾虚报一个,雷大人若是不信,请即刻点查人数。”李清对这个倒是紧张得很,在这六百人里面去掉一个都心疼了,再说现在把人家筛选出去,李清自己也觉得不好交代。

雷允恭拿眼睛瞪了李清一会,适才列阵的时候那人数也是一目了然的,他以为李清要报个千儿八百的呢,看着李清也不像作伪,雷允恭低声说道:“多那一百人是无妨的,只是亲贵子弟的效用军一说,怕是娘娘问起来,却也不好回京的。”

李清苦笑道:“并不是李清多事,然这些人等皆是自愿而来,其中又多权贵,叫李清怎生回绝?且又拿出当今圣上檀渊之时的口谕,李清也不明这些,便容得他们胡闹,还请雷大人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李清并不曾有何企图。”

见李清紧张的样子,雷允恭倒笑了,“三郎为人,娘娘也尽知的,只是个人居心不一,良莠不齐,三郎自个倒要小心几分。”

没太明白,不过怎么说人家都是为自己担心了,李清拱手问道:

“那雷大人你认为李清如何是好?莫若明日便闭门谢客么?”

雷允恭却道:“千万不可,三郎平素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原以为今日操演不过儿戏,不料让雷某大开眼界,只怕过的几日朝堂之上必有反响,三郎若是一反常态,反叫人疑心了。”

这话说的真叫人糊涂,一边叫我小心,一边叫我照旧胡闹么?看来人家做官的人就是要高深莫测些,李清没听明白也是谢道:“多谢雷大人指点,李清一定小心便是。”

那雷允恭微微一笑也不开腔。

李清转头问太子道:“那些个大臣正等太子入坐好开宴呢,咱们这便下去如何?”

装上谁都会装的,李清酒宴之上还显得平静,其实心里哪能不得意,加上今天气氛和谐得很,敬酒的人也多了几个,李清有些喝高了,等到被扶入内房时,李清冲着若英便叫道:“若英今儿看了操演没?那是我有意要放王德显进来的,不全收拾掉龙卫军怎生见得我李清手段。”

“被人灌得连人也分不清,的确是有些手段的,我说大英雄,你可瞧仔细些,我是你的若英么?”面对的那人柳眉倒竖的说道。

还真是喝多了,若英明明就在边上扶着自己呢,“大娘,今天高兴,的确喝得有些多了,不过今天真的高兴,你没见太子多兴奋的,还说要去杀契丹人呢。”

云三娘拿过一块毛巾擦在李清脸上,冷水一激,李清稍微清醒了点,“哦,原来三娘也在啊,也好些时日不见了,怪想得很。”

把个云三娘羞得满脸徘红,谢大娘脆笑道:“既然是想得很,那我等姐妹便在庄上多住些时日,以慰三郎思念之情如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公子何求

“三郎,本朝与骑兵野战,俱赖结阵破敌,在下以为,莫若多多赶制拒马,拒敌于阵外方是万全之策。”秀秀气气的镇远侯钱蔚说道。

“不可,结陈自守如何可显出我龙翔军之锐气?且骑军飘浮不定,若是攻我之后阵如何应对?兵法有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小弟觉得当以攻为守,攻敌之必救,化我之劣势为优势才行。”出言反驳的是捧日军都指挥使的的公子刘衡。

李清在边上听的头都大了,本来是同情一班公子哥儿,见他们在训练场上和小兵一样的辛苦,心一软叫他们进庄来休息一下,谁知道这班小白脸儿都以为是自己是韩信、张良呢,吵得像一万只鸭子,早知道让他们在太阳底下都晒死好了。

就不该答应高小公爷的,那天高小公爷一顿乱射,咱那些兄弟们还争气的很,七、八个脸上挂了彩可就没一个人动弹过,高小公爷没口子的称赞,李清心里那个美啊,结果人家小公爷提出也要参加训练,李清一得意就答应下来了,还和高小公爷约法三章:第一,进了营门就没什么大将军、国公爷了,一概做小兵。第二,一律和士兵同吃同睡,不可以和李清计较,因为李清不是军中人。第三,一切行动得听指挥,不许翻脸记仇、秋后算账。

高小公爷一口应承的时候,李清还沾沾自喜呢,能把个大将军收拾一顿也过瘾的很,谁知道高小公爷回了超家后,拉着个大队伍过来了,自己封自己做了都头,这算是什么队伍啊,京城里的小白脸敢情快凑齐了。

其实像这些纨袴公子、衙内的,偶尔上街调戏个妇女啥的后世人应该理解人家一下,一不用读书应试才能做官,二来不用劳作嫌钱。这一年三百多天、四千多个时辰,人家能干吗呢?从小丫鬟婆子侍侯着、娇妻美妾一大溜,啥都不缺,所以人家才闷了上街调戏一下妇女,目的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只是亨受这个过程罢了。

所以高小公爷回京这么一吆喝,第二天便凑出上百个人的亲贵子弟队伍来,而且人家说的还振振有词。当今天子御驾亲征檀渊之战时,曾下诏说:应击登闻鼓邀车驾河北举人及诸色人,乞扈从先登效用者,令军头司第其材勇,引见讫,送诸处指使。所以,只要人家有心报效国家,那你李清就得用,这就叫效用军。

知道人家是冲着太子来的,李清也只能虚应着。虽然这班公子哥当家作主的并不多。可你要得罪了就是得罪人家老子,说是说了约法三章,李清还真没敢把他们都当小兵来看待。这不,瞧着今天天气热,李清假意说找他们商讨个骑军的法子,只不过想让他们歇歇,可人家还真拿棒槌当针了,在厅里吵个一蹋糊涂。

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得过一个诸葛亮么,可李清听了半天,都是满嘴的兵法韬略,一句实用的都没有。做拒马列阵,笑话,咱就是起个碉堡也够时间的,然后呢?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和气收场?你拿拒马列个阵傻瓜才会用骑兵往上冲,莫非叫咱撒脚丫的去追马?太子在上面看着还有面子么?还以攻为守呢,扯淡,拿什么攻?

李清正听得满脑袋糨糊呢,杨二跑李清身边禀道:“公子,庄外有人求见。说是捧日军为公子送器械来了。”

捧日军?奇怪了,李清歪着头问刘衡:“刘公子,莫不是令尊安排的么?送的什么器械?”

那刘衡也是莫名其妙,他老子自上一场输得这么狼狈,觉得没脸见人,一气之下还告了病,天天躲家里生闷气呢,没听他说要送什么东西来。

也罢,反正在这里听得也闷,干脆上门口瞧瞧去。

“下官舒无咎见过李公子,来得冒昧,还请公子不要见怪。”一个俊秀挺拔的年轻武官抱拳对李清说道。

这个舒无咎还真认识,上次对抗龙卫军脆败,还就是他做捧日军的指挥,李清有些奇怪,他来干什么?按常理捧日军应该也希望他李清输给龙卫军才是,要是李清漂漂亮亮的打赢了,捧日军更加没面子了。

“不知舒将军此来,有何见教?”李清问道,眼见着人家二、三十号人带着十来挂大车,看来真是来送东西的,这可要问清楚,人情不好白欠的。

舒无咎挥挥手,示意那些兵丁将大车的帘子拉起来,车上全部是李清认为应该属于罗马人的巨盾,舒无咎笑道:“不知道这些许事物能否帮上李公子?”

李清还真是眼热,虽然他还没想好怎么对付龙卫军的骑兵冲刺,可有这些盾总能派上用场的,说起来骑捷军还真是可怜的,人家都指挥使已经尽量配合了,可真是家底薄,骑捷军名义上还是骑军,却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有马,盔甲就更别说了,连好弓都没有几把,唯一管够的就是长矛,可去了枪头的长矛又能干什么?

李清犹豫了一下,还真下不了狠心拒绝,“舒将军为何帮我?若是有何需求,还请明言,李某人微言轻,大事怕是接不上手的。”

那舒无咎一声长笑道:“人言李三郎风流豪放,如今却是婆妈起来,若是李公子另有高招对付骑军,我等即刻回头就是,若是用得着,公子尽可收下,要便要,不要便不要,我等又不是货郎架子,莫非李公子以为我舒无咎是为钱来么?”

李清脸上有些发烧,自己还真是小鸡肚肠了,李清不好意思的说道:“非是嫌弃将军好意,奈何李清不明这盾的使法,纵使拿了来,却不会用,如之奈何?”

舒无咎抱拳一礼,“败军之将,岂敢言勇,只是李公子若觉得这盾派得上用场,舒某及手下儿郎倒还有些心得,愿尽教了给龙翔军,还望公子成全。”

成全?这可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了,李清还正没想出怎么才能顶住骑兵的冲锋呢。不由得喜出望外道:“舒将军如此盛情,李某感激不尽,日后但凡用得着李某,便请吩咐就是。”说完,李清恭身行了一礼。

舒无咎脸上一红,“上次输得全无体面,公子不认为捧日军无能,就深感盛情了。如何敢当公子称个谢字。”

也是,李清很正想问问呢。

可人家舒指挥没心情说这个,反是催着李清快带去见见据说已经脱胎换骨的龙翔军,等到了操练场上,捧日军的人都傻了眼了,只见诺大的草场上几百号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捉对厮打,这也是为什么李清要把那些公子哥儿放进庄凉快的原因,那班人不少都是挂着将军衔的,一般普通兵儿还真不敢对他们动手。

舒无咎有些发怔,咱大宋军中操演他也见得多了。没见过这样叫真打的。眼见着一个人一拳把别人鼻子打得鲜血直流,而那鼻子流血丝毫没顾上自己的鼻子,反是扑上去抱着对方的腰。然后两个人一起在草丛里翻滚。

舒无咎忍不住问道:“李公子,他们在真打?”

李清不以为意的说道:“当然是真打,莫非上了沙场,敌人会对你留情不曾?”

挑选人是个麻烦事情,但也是让李清得意的事情。

当慕容一祯在台上叫着有没有悍不惧死的好汉子做护旗手的时候,敢情跟抢肉包子一样,几百号人争先恐后,连延州那班老兄弟为哪个都做盾牌手都几乎要翻脸,得,打吧你们。李清也甩手不管了,打到最后谁赢谁就做护旗的吧。

这军旗是一军之魂,可不仅仅因为操演的时候是以夺旗为胜负,这年头大军指挥除了锣鼓之外,也没有别的通讯手段,战场之上,当兵的就认旗,旗往何处走,就往何处杀。马军就是机动能力强。上一次操演的时候王德显就是甩开那些散步游勇,直接夺了旗的。

所以李清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轻易的把旗弄丢了,怎么个赢龙卫军,李清确实还没想好,但是绝对不能像上次那样输的没体面,李清这一段时间训练的目的就是让龙翔军有捍不畏死的血性。

死战,这个话好说,可死战最后还是不能得胜,的确让人郁闷,要说这几百人现在绝对没几个会退缩了,李清现在每天就要士兵列阵,然后叫那班公子哥打马冲阵,当然,不是真的冲,马到近前就会从边上绕过去,龙翔军的士兵刚开始还很有些畏惧,这一向都习惯了,上百匹马就是冲到眼皮底下,也没人动一动。

一匹马几百斤重,再加上冲刺的速度,这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就加上那些巨盾李清也毫无信心,以至于晚上回到房里都在唉声叹气,若英这一向还真心疼自己的相公了,每天都给李清弄一大堆补品,可心病有什么药治呢?

“三郎何须如此忧心,尽人事安天命,若英虽不懂得军旅之事,也知现下这龙翔军已今非昔比的,真个输了又有何妨,问心无愧便是。”若英轻声安慰道。

李清苦笑一下,“若英也是见过战阵的,若真是与敌开战,未必就输了的,只是按这操演的方略,要想赢龙卫军,可真是难上加难了。”

若英走到李清身后,双手轻轻从后面抱住他,“我家三郎又岂是凡人,奴家却是觉得龙翔军是必胜的。”

李清自己都没信心的很呢。

“那日延州面对一千贼众,三郎也不曾如此患得患失过,奈何今日却是做起女儿态来,日前杨二哥也说了,却是相信三郎必有法子的。”

杨二?他怎么想起找若英聊天了?

杨大和杨二兄弟俩现在对李清很有些意见,这人啊,一有心障,行为举止便都要不一样的,好歹也是一起厮杀过来,其实李清对杨家哥俩觉得非常亲切,只是上次他和谢大娘、云三娘在房中跳舞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因为疑心是石小公爷在送给他的丫鬟里安了眼线,所以自打杨家哥俩来了之后,李清便没安排他们过多的参与训练的事情,而是叫他们帮着安小哥负责后勤了。

反正不是军身,不叫杨家哥俩参与训练倒正常,可上次为那些老兵买田的事情,让杨家哥俩很有些想不通,要论关系疏密。石小公爷可比高小公爷和李清要熟得多,要论家境,石家可说是富可敌国,不主动找石家要田还算了,可石小公爷闻了信,派人将田契送来,被李清还婉言谢绝了,收了高小公爷的。要知道石府的田就在洛阳边上,比大名府的强哪去了。

这人和人打交道,要是掺了些假在里面,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李清也不是个善做伪的人,和石小公爷见面都是虚套客气的很,这生分想必石小公爷都感觉到了,这不,那么多王亲贵戚都遣子弟来了,石小公爷却是连面也没露。

这事李清可没和若英商量。问清杨二其实也没和若英多说什么。

李清现在也懒得想这码子事情了,眼看没几天就要操演,还是赶紧得想个招出来收拾掉龙卫军才行。现在李清面对众士兵清澈信任的目光都有些想躲闪了。

问心无愧?哪那么容易,先前还是只为延州那班老兄弟的前程着想,现在李清觉得这几百人他都得对得起才行,因为没有一个人不相信李三郎能带领他们打赢龙卫军,没见这李公子多少花样么?爬绳梯、过独木桥、越障的,就连站立都和别人不一样。

可那些是虚的啊,李清只不过把后世里那些拓展的花哨模样弄了来,也是不想训练的时候太沉闷了,只是这些玩意锻炼锻炼一般人还行,至少也能整个身手敏捷的。可放在两军阵上就是玩笑了,望着那些豪爽汉子信任的目光,李清心里还越来越愧疚。

大宋人都睡得早,李清也不像后来做了大官的小宋那样,要把水云庄也整成个不夜城的,皓洁的月光下,云轻似梦,亭台楼阁在幽蓝的天幕衬托下,越发显得精致。李清一个人行走在花丛里却是轻松不起来,睡不着,与其在房间里愁眉苦脸的烦若英,倒不如出来走走散散心的,可走了半天,心思还越发沉重了。

一点幽暗的烛光的远处闪烁,李清一瞧,是妙玄妙真二人清修的小道观,干脆找妙玄聊聊吧,没准这心思灵动的妙玄倒能启发启发他。

道观的门是虚掩的,李清推门一进,霍然发现妙玄一个人静静打坐在庭院里,李清怪道:“妙玄,你在干吗?”

妙玄微笑的看着李清道:“看天、看月、看你。”

我李清有何可看?

“看你作无稽之忧。”妙玄还是一幅淡然的样子。

为什么是无稽?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妙玄问道。

李清大大咧咧的凑到妙玄身边一屁股歪坐下,盘膝那玩意太累。“道长有何不明,你我相交日久,但说无妨。”

“公子何求?”

唉,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没见我为操演的事情正伤脑筋了么,还问我何求的,我求什么?不知道我李清不当官么?只想争口气罢了。

“若真是要赢,对公子而言,怕是弹指一挥间罢,公子却要舍易而逐难,近日种种所为,公子似成竹在胸却又漫无头绪,妙玄却是不解,莫非有难言之隐么?”妙玄一双眼睛紧盯着李清问道。

当然有,可李清能说么?连平日和人说话都是斟字酌句的,这可不是什么难言之隐,而是绝对不能说的,因为我李清可是千年的妖怪,即便自己想做些有益于这个国家的事情,可别人能容他肆意妄为么?

李清叹息一声说道:“日月之行都有迹可查,唯人心之思难测的。”

李清是感慨自己想做些事情又担心为世所不容呢,妙玄却是会错意了,笑道:“世人所逐者,无非名利也,以此推之,其心自明,唯公子行事不羁,方让妙玄难解。”

李清一笑,我的行事有什么难解的?不过是千年以后的人,对名利两个字看法不同些罢了,宋朝那么多大官,最后一个苦苦觅官不得的柳七在后世里反是为人推崇。拼命搜罗钱财给后人?又有几家富及三代?莫非带去馆材里?得,这不是找人挖自己坟墓么?人家用科学研究的名义也得给你翻出来。

“道长,不知我李清乃半仙之体么,行事与别人不同也是寻常,有何难解,风清月白,俗人一个不扰道长清修了,李清告辞。”李清笑道。

妙玄也知道李清在躲闪,淡然一笑,“公子轻便,恕贫道不送。”

不送就不送,妈妈的想找人聊聊解闷呢,结果人家和你讨论人生哲学,问我何求?混吃等死谁说就不是幸福人生的,李清很有些悻悻然。

偏偏自己还装蒜说什么风清月白的,才没一会,这月亮便躲到云里去了,李清又有些心急抄了近道,这一来二去的钻到茂密的花丛里面去了,偏偏还是些低矮的木本植物,粗壮的树枝横七竖八的弄得李清高一脚低一脚很是吃力,忽然叱啦一声还把裤子扯个大洞,的确风清的很,因为屁股现在就是凉飕飕的,应该说风清靛白才是。

好不容易才从花从中挣扎出来,李清正想破口大骂的发泄一下呢,忽然望着那些树枝出了神。

不就是出来找灵感的么?有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肋插刀为妹妹

每个人小时候都有理想,都曾构想过自己的人生,希望一切可以如自己所愿那样,可往往生活却像一本没有大纲的书,你并不知道下一章节要发生什么。

李清现在悠闲的把腿翘在栏杆上,坐在椅子上一摇一摇的,嘴一歪,接住了云三娘塞过来割了皮的香瓜,若英在身后拿着团扇给李清扇风,而谢大娘正在给他整冰镇酸梅汤,舒服的很,可就在两天前的这个时候,他还顶着日头在校场上站着呢。

水云庄里乐声悠扬,这么大工程,修好之后还真没好好看过,今天趁着陪谢大娘、云三娘,自己也游玩一下,只是李清还别出心裁的,把园子正学艺的小姑娘分散到各处去,吹笛的去杏树下,岂不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么。弹琵琶的去竹林,吹箫的上小楼,至于弹古琴的么,去那水榭台上,琴音么,就该隔着水面袅袅飘过来才好听。

喜欢弄些新奇是不错的,只是这李三郎却是懒家伙,诺大的园子,才瞧了不到四分之一,便嚷着累死累死了,赖在躺椅上死活就不动弹了,可真不知道前儿校场看见那个威风凌凌的家伙是不是一个人。

不过谢大娘和云三娘也不太在意看什么风景,只是喜欢这样懒懒散散的和李清坐着,暖昧是不大可能了,因为王德显那家伙在边上看着呢。

军棍一下没挨着,他倒是有假期养伤了,按说依他的性子什么鸟风景都比不上宏毅寺的好,不过今天他在边上倒是安心的很,抓了几块冰在嘴里嘎吱嘎吱的咬着,天气热啊。

安心的原因,是李三郎说了,不老实的在水云庄待上三五天,便不给他做逍遥游了。

“三郎。今日兴致好的,莫若填两首新词来,也叫姑娘们有个新鲜。”谢大娘将冰镇酸梅汤递过来,李清却不接,冲着她张开了嘴,气得她拿勺子在李清脑袋上敲了一记,只是这惫赖人挨了一下还是没伸手接碗的意思,倒是嘴还张着。

一口冰凉的酸梅汤下去。李清舒服的砸砸嘴,多好的日子啊,消停些行不,啥时候我李清会填词了?咱是一武夫,懂不!只会拿刀子砍人,填词那种酸玩意不在行的。

见李清信口开河,谢大娘不满的哼了声,“酸?怕是这汤酸了牙去?适才还说道‘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一转眼便就不在行了,你几时成了武夫的!”

这个句子是李清极喜欢的。一时间竟然忘了陈与义还没生出来呢。他便装傻道:“我几时说过这两句来着,怕是大娘你自己想出来的吧,不错。很有些飘逸脱尘的,只是大娘几时吹笛,我便陪你听到天明如何。”

这也太赖了,谢大娘直接一勺子酸梅汤浇到李清脖子里去了,冷啊,李清哎呀一声身子一个激灵,腿在栏杆上一蹬,椅子一歪,整个人滚到云三娘怀里去了,若英一边吃吃笑着拿绢帕给李清擦拭。

“这如何可混赖的。方才明明便是你说的,不信,便问王公子去?”谢大娘气道。

王德显一听有话要问他,赶紧使劲的把嘴里的冰吞下去,结果噎得他差点透不气来,“问我什么?三郎适才便是张嘴找你要汤喝,不曾听他说什么啊。”王德显一脸的不解,把个谢大娘气的将碗重重的往桌上一墩,李清哈哈大笑。

云三娘见气着谢大娘了。李清还这么开心的,似嗔非嗔的瞪了李清一眼,说道:“三郎也莫玩笑,谢家妹子与你说真的呢,随烟也大了,也该为她行礼了呢,有个新曲子也风光些。”

哦,随烟也要行破瓜之礼了?她的相好是谁?

云三娘摇了摇头。

李清可纳闷了,是不知道呢还是随烟还就没相好呢?

谢大娘没好气的说道:“三郎何不自己去问问?想是随烟这小妮子也是属意三郎的。”

有些自讨没趣的感觉,当着一个女人表示出对另一个女人的关心总是不大妥当的,更何况还是与自己有过暖昧的,再说,还不是当一个女人面呢,而是三个。

云三娘见李清受了窘,浅笑着在一旁说道:“若说平日里也有些年轻公子捧场的,只是相好二字却是谈不上的,不过随烟年纪也大了,总不成不给她见礼吧。”

李清横了一眼云三娘,大什么大,不过十六岁,名义上让随烟自己挑中意的人,可那晚要是没什么人家喜欢的人呢?也得强挑一个?李清皱眉说道:“不见礼就不见礼,又不是随烟自己心急,你们急什么。”

谢大娘白了李清一眼道:“难不成别的姑娘们有,单就随烟不办?倒不知是谁心急来着!按规矩姑娘家到了十六岁便需成礼,倒不是我等姐妹心急。”

李清脖子一扬说道:“规矩又怎地!莫非是大宋律法明文所颁?又不是什么好规矩,秦时楼也是卖欢卖笑不卖身的,何必一定遵从!”李清口气一变,说话也干净利落起来,瞪着谢大娘说道:“改了!告诉随烟,若是有了相好,再给她风光操办,没有属意的人儿,无需要与人较这个礼,大娘,以后我看秦时楼便去了这规矩罢。”

出乎意料的谢大娘也不再犟嘴了,低眉顺目的应了声哦。什么相好破瓜的,提起这个李清还就不爽了,不过理由是打死都不说的。

妈妈的那个柳七现在还是没消息呢,前几天还是为他着急,现在不了,让他死去!

王德显在一边看的出了神,稀罕,谢大娘在人前可都是一付麻利像,几时变得这么乖巧了?更纳闷的是云三娘和若英的表现,云三娘淡定自若地依旧弄瓜果还不奇怪,本来也不关她什么事儿,可若英的表现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笑嘻嘻的在一旁看热闹,好像觉得理所当然一样,这究竟谁是李三郎娘子来着?这可是学问,人家乍能就这么和谐呢,咱家那死婆娘多掂几下小妾就要给好多天的脸色瞧。不行,这法子一定得学到手。

而且李清要谢大娘改规矩,这可不是小事情,咱多少年的行规都这样啊,居然谢大娘不吭气的就答应了,刚才明明见谢大娘还火着呢,乖乖,原来秦时楼是李三郎当家!

几个人正悠悠闲闲的瞎扯呢。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响起,李清还没回头去看,就听到有人大叫道:“三郎,快些个,刘兄被人打了。”

来的是张先,想是一路赶得急,天气又热,一身的文士装都有些湿透,李清听了一笑,这鬼刘胖真是好兴致。这么大热的天。不猫在哪个角落搂着姑娘开心,居然还要跑到宏毅寺去,莫非是小时候他娘老子抱得少了以至于“皮肤饥饿。”?

“子野兄。这天气也怪热的,快来喝碗冰镇的酸梅汤解解消气。”李清笑眯眯的说道,记得前几天张先还对刘胖整日价在宏毅寺与人斗很挺反感的,怎么这次倒上心了。

可张先没搭理他,而是对着谢大娘施了一礼,“竟没注意谢大娘也在此地,张某来得匆忙,未曾顾及礼数,还请谢大娘勿怪。”

谢大娘只是笑笑,起身回了个礼。这番做派没把李清的鼻子气歪了。什么叫见色忘友?面前这一个就是,李清依旧歪坐着不理睬张先了。

“三郎,快些动身,刘兄今个儿叫人打了。”张先凑过来说道。

不去,他刘胖哪天不和人打架了?出来打架那总有一天要被人打,有什么好稀奇的,反正宏毅寺那种也伤不了人命,被人打几次就没那么嚣张了。

见李清不动弹,张先急了。上前要拽李清呢,谢大娘一边笑问道:

“张公子也性急了些,倒是将缘由说了听听,可是为了施家姐姐么?”

可不就是为了施二娘么!还能是谁?

等张先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讲出来,连李清自己都是吃惊不小,倒不全为了刘胖被人打的事情。

刘胖这次的确不是和人打架,而是被人给打了,并且地点不是宏毅寺,而是在楚云馆。原因倒是简单,有人买走施二娘了,可中间的过程就复杂了。

咱大宋初年,可不是你想买人掏钱画个押就行,必须上官府报备,施二娘和谢大娘、云三娘一样,都是家人获罪而落入风尘的,因此她们的身契是在官府手中,开封府衙专门有人管这个,并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得着的。

买走施二娘地这位便是在开封府那直接拿了文书,就上楚云馆直接要领人走,二娘可是楚云馆的头牌,要少了她楚云馆不知道要少多少生意,虫娘当然是不愿意的,可来人却得罪不起,施二娘也是不愿意的,正好刘胖也腻在二娘那,三言两语起了冲突,而人家人多,把个刘胖打得倒地不起。

“二娘呢?可曾被来人带走了?”李清刚才还不放心上呢,这会焦急地问道,连谢大娘的白眼也顾不上了。

“打了人,虫娘也恼了,言道虽是文书在手,可也没这样就把人带走的规矩,礼数还是要讲的,因此约定来日必被红挂彩来迎,才敷衍了人,虫娘不敢直接上三郎这来罗唣,托我前来说一声,万万看在刘公子的面子,帮施二娘免了这灾事。”张先说道。

李清似笑非笑的问张先:“想来刘兄也没甚大事罢?看来子野兄与楚云馆交情非浅啊。”

张先脸一红也不出声,楚云馆这种销金窟可是张先能经常去的,其中奥妙自也不好当众说起。只是李清奇怪的问道:“来人究竟是谁?怎地如此霸道,楚云馆不是一向为丁相照应么,为何不请丁相出面?”

张先叹一口气说道:“乃是曹利用的侄儿曹讷。”

曹利用是什么人?李清问王德显,王德显却是一脸的不屑。

其实曹利用这人,还真算个人才,本来只是一个殿前承旨的小吏,偏偏当年随了当今圣上去了檀州,两军僵持不下便要议和,曹利用别的能耐没有,却少喜谈判,就是从小跟人拌嘴抬杆厉害的,这种人还一般都是二杆子不怕死的货,所以说他慷慨有志操。谈判就得这种人。本来宋朝这边就想花钱买平安的,真宗那会子想着就是多出些钱也算了,只要不割让土地,这曹利用还真行,不仅仅只用每年绢二十万匹,钱十万贯便打发了契丹人,还在谈判中据理力争,不但让契丹人退出已经事实占领的河北数十州。并且自唐末以来一直掌握在游牧民族手中的莫、赢二州,也就是契丹人所说的关南之地,正式成为大宋的疆域,直接把边境线推到幽州城下。

其实游牧民族打起仗来看似气势泌泌,却一直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后勤保障严重不足,这也是畜牧文明的缺点,平日劫掠就为以战养战,现在两军对垒,又没办法突破。僵持不下几个月契丹人可受不了。这一天得吃掉多少牛羊,况且一国的精壮全在这呢,河北这地方也不大适合放羊的。因此也并没太刁难,再说那每年三十万的钱绢对契丹人来说也不少了,至于与宋朝约为兄弟之国,尊宋帝为兄这纯粹就是虚套套,答应就答应了吧。

以一个谈判使臣来说,曹利用的确算是不辱使命,不仅面子没丢,实质的利益也没吃亏,河北数十州一年的赋税便不止三十万贯钱绢了。这功劳的确不小,回来后曹利用官运亨通。现在贵为大宋的枢密使,也就是全国军队的最高长官。

而且曹利用和丁谓的交情还不错,这也是虫娘不去找丁谓求援的原因,不过李清已经决定要管管这事情了,一来刘胖这人文采不乍地,可人义气的很,算是个好兄弟,二来么,李清也是为自己!

这官伎的文书都掌握在官府手里。所以地方的州府官员可以判妓女脱籍从良便从良的,没有卖身钱这一说,如今谢大娘和云三娘的文书不也在开封府手上么?既然没有卖身钱,李清想买也是无法,找上开封府人家估计也不会答应平白就给了他,可要是像施二娘这样,以后谢大娘和云三娘再被人随便要了走,李清怎么会舍得!

既然人都要了走,那就是面子不小了,为何不顺道帮施二娘脱籍呢,这鸟人就没安好心!和丁谓关系不错又怎么样,当大官的人只认利益,绝对不会看交情!

见李清一付两肋插刀的样子,张先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起来,“三郎,丁相与曹枢密使可不仅是交情,还是亲家呢。”

哦,说说,谁娶谁的谁?

这一说出来,李清当时就炸了,曹利用和丁谓的确算是亲家,可只能说算是,因为他们两家之间可没有姻亲关系,把他们扯到一堆的就是那个钱惟演,钱惟演的两个女儿分别嫁入他们两家了。

原来是你这钱芳尊,好说,咱这次还真就没完了!

王德显一听到张先说出钱惟演的名字就知道李清要发飙了,钱惟演两次留难李清,李清并没有到处去说,因此别说云、谢二人和张先不知道,就连若英都不明白底细,可王德显知道啊,如何不清楚李清早就恨上这人了。

果然李清转头便问他:“德显,李清这回便要大闹一场了,你帮是不帮!”

本来牵扯到这样的事情里,王德显还担心被老爷子知道了要收拾他,一听李清要大闹一场自己也来兴趣了,有热闹当然要掺和掺和,不然咱做纨袴子弟干吗啊!

“三郎,德显这便回城约齐高、石二位公爷,再叫上一班兄弟,与三郎看个场子。”王德显也来劲了。

“别急。”李清一扬手道:“我今日便带几个人去楚云馆看个究竟,你与那班兄弟可别来早了,我叫安小哥与你联系,要是曹家见我等人多势众,怕是不敢动手了,放心,吃不了亏去。”

事情没闹大,还千万别惊动丁谓这样的,否则人家一出面调停,李清还不好怎么样闹了,这事情绝不是什么光彩事情,当官的哪敢把事情闹大,这一传出去他的官还怎么当?咱李清可不在乎这个。

“大娘,三娘,本想好好的厮守几日的,怕是这次又叫你二人失望了,且与我一道回城罢,叫姑娘们放出口风去,李三郎还就是冲着钱惟演来地!”李清歉意的说道。

谢大娘什么人啊,从前面李清追问官府啊文书的,已经知道李清担心的是什么了,见三郎为自己着紧,当然心花怒放的,谢大娘浅笑道:“三郎放心,咱保这事儿明日便传遍京城。”

“别,明日不行,待我与曹家的人动上手再说,后日吧,记得切切扯上钱惟演。”李清也是笑道。

这边一说好,李清马上叫人将安小哥、孙五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杨家兄弟俩也叫来了,拜托刘叔帮着张管家照看一下庄子,咱这一行人可是要到京城里大闹一场去了,刘叔也不劝解,只是笑笑的说道:

“我那小子应该也能帮上忙的,不妨叫他一起去。”

行,这个没问题。

干啥都得你情我愿才和谐啊,你以为你是官便可以想怎么就怎么,不闹上一场,你们就不知道咱京城的烟花界,现在到底是谁说了算!

第一百九十章 八卦

“李公子,可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究竟有几成胜算。”宋祁顾不得擦去脸上汗水,屁股还没沾着椅子呢,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心急的很,一连五、六天不在庄里,当然想知道明天倒是怎么个收拾龙卫军法。

节骨眼上他也不想离开,可又不得不离开,因为他通过了阁试,得回京城参加殿试,这殿试顾名思义就知道怎么个排场法了,一大堆繁文缛节的,光礼部教他们如何进退就用了一天时间,这不才一殿试完,他就急冲冲的赶来了。

一进了厅了,发现李清正一脸焦急的和人商讨呢,人还不少,安小哥、张管家、杨家兄弟再加上刘叔、孙五和妙玄,全是李清的嫡系,看来是在商讨重要事情,宋祁只是奇怪为什么陈全和慕容一祯不在场的,明天的操演不是他们俩指挥么?

“子京,来得正好,正有事要问你。”李清一见宋祁进来,扬声说道。

怎么,莫非是明天操演的事情还没准备好?宋祁心里一阵忧虑,说吧李公子,叫我宋祁扛着盾对抵挡冲锋的骑兵都没问题的。

“你在京城可知那柳七现在何处?近况可好的。”李清说道。

宋祁一听,鼻子差点气歪了,这都什么时候啊,就是想找柳七也等过了明天啊。其实李清也不是拎不清轻重的,柳七过不了阁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了,有了他的存在,太子与柳七也见过几面,兴许不会让柳七去奉旨填词了,可柳七想如宋祁那样早早的金榜题名,怕还是难了,至少这一科就绝无可能,没见是晏殊做主考么?

原想着柳七不过是上哪猫几天,等情绪过去就会回来。可这一晃就是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张先、刘胖说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托谢大娘秦楼楚馆全部打听了个遍,都没一个人知道这柳七在哪里。

厅里的人倒不像宋祁那样觉得不可思议,一来龙翔军明天操演的事情,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二则与李清相处日久。知道他就这么个性子,既然把柳七当朋友了,着着急也是正常的,何况柳七平日相处绝对不是个不招人爱的。

汉赋、唐诗、宋词、元曲,这可是中国文化的瑰宝,即便后人再怎么非议柳七,却无人能看轻他在宋词发展中起的重要作用,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少了他宋词还能这么受到普遍欢迎么?就是岳飞怕也填不出满江红了。这曲牌可是柳七定制的。能想象唐诗里却少李白这样的人物么?

哪怕明天输给了龙卫军,李清也不想柳七出什么意外,历史上柳七屡试不中。在京城偎红依翠的混了几十年,可李清担心别因为他的横空出现导致什么意外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这么不见了,何况秦楼楚馆都不在呢。

听得李清他们一本正经地商量上哪去找柳七,宋祁在边上实在听不下去了,几次想出言打断,看着他急的样子,边上坐着的妙玄轻声笑道:“宋公子休要担忧,明日之事尘埃早定矣。”

宋祁喜道:“快和我说说。李公子想出个什么法子对付龙卫军?”

妙玄瞧着正低声和安小哥商量这京城中还有什么地方是柳七可能待的的李清,轻轻感叹一声道:“非是公子想出用何招对付骑军,而是公子决定要用什么法子对付骑军。”

妙玄的这话确实是抬举李清了,不过骑兵对步兵的优势主要就在它的机动性上面,出其不意的撕开步兵的阵形,面对面的对阵,出奇不意就没有了,而且还给了准备的时间,要是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李清觉得骑兵要是还往上冲就和送死差不多了,可这是操演,又要打败龙卫军还得不伤人命,这才是李清要头疼的。

宋祁听说妙玄说原来李清还有很多招数可以收拾骑兵,兴奋得哪还坐得住,他和柳七可不熟,便嚷着要去军营里看看去。

“子京,这殿试下来你自觉如何?”李清叫住了他,可不是为宋祁担心,要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面前的这人就是状元了,李清叫住宋祁只不想他跑到军营里去,因为现在那里正为明天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呢。

老天爷做证李清可没想什么挖坑打闷棍的歪招,之所以要准备一下,也是为龙卫军着想,前儿在试李清想出来的法子管不管用时,便叫人骑着马冲冲试试,结果钱蔚公子心急了些,马速过快躲闪不及摔下马了,头上撞了两个大包,小腿还折了。

这还是几十匹马冲过来,要是操演的时候龙卫军玩命的冲怎么办?不用打没准就得摔死几个人,因此李清不能让马速能冲的太快,方法也很简单朴实,李清现在让那些龙翔军正在草地上浇水,当然不是为了种花,这土要是潮湿松软些,怕是骑在马上跑不了那么快了,跑得慢些自然摔得就温柔,即便人不怕死,摔坏了马也是不好的。

还有么,就是胜算更加多一点点,天地良心,这可不是李清地出发点。

可要人家知道了,肯定会置疑李清的良心,因为这玩意也不能拿出来自我标榜的,所以李清把宋祁叫住,可宋祁哪有耐心和李清扯这个?

“李公子想知道殿试的情形儿那也简单,下次科举公子也自去应试便可,奈何问我?”说完,宋祁便一溜烟的跑了。

据说经历是人生的财富,许多事情经历过了人就会变聪明的,上次听说太子要来,李清早早的换了衣服巴巴的跑到门口晒太阳,现在就聪明多了,日上三竿,李清还搂着若英在床上说话。

“若英,你说谢大娘和云三娘真喜欢柳七么?”冷不丁地李清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若英今天也不催李清起床了,以前经常被李清早上骚扰还有些烦,这一个月来李清一早爬起来就奔操练场,这没了骚扰,若英还不习惯了,觉得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所以今天李清又赖在床上和她腻歪,她才舍不得轰李清起床呢。“与柳公子的事情若英可不清楚。不过若英倒是清楚云姐姐喜欢谁。”

忘形了,即便若英的声音很正常,李清自己心里有鬼觉得是不是味了,这话和谁讨论都行不过就得若英除外,男人家就是不知足的,像若英这样的秀外慧中、性格又温顺可爱的女子在后世几乎是绝了种的,能碰上一个怕是前世烧了不少高香,可娶了家来。要还念着别人那可是一种罪过,不过想要李清心里放下谢大娘和云三娘,心里又委实舍她不得。

尽管知道若英不会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李清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若英越是通情达理,李清还越觉得自己龌龊,这不,赶紧自觉地爬起来穿衣服呢。

这世上只有名利能让人奋不顾身么?色字也是挂骨刀啊,能懂色中三味的,照样视名利如粪土。后人都讽刺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最后身死人手是一种愚蠢,可周幽王一生下来就注定要继承周王朝的,又不是自己拼命打下来的。在他眼里褒姒的一笑就比王位还重要有什么奇怪?假如周幽王不是皇帝,富家翁倾尽所有而搏美人青睐怕能留一段佳话了。

习惯了有人侍侯就是不一样,想当年李清四岁就学会自己穿衣服可是得了老妈不少表扬的,不曾想这二十几年一过,居然不大会了。瞧着李清手忙脚乱的样子,若英在床上一笑,招手叫李清近前来帮他整理。

李清也是自嘲的笑了笑,还是心理素质不够啊,谁说色狼就那么好做地?

一出了垂花门就见到张先了,远远的见了李清张先还想避开呢。李清大吼一声:“子野兄,莫不是又带一班人来吃白食罢。”

见李清叫住了他,张先也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下来冲李清拱拱手,说李清带人来吃白食,那可真真的冤枉死他了,要不是和李清关系这么好,而且操演的事情又是李清挑头,否则李清就是下帖子也未必能请的他来。

绝不是和李清有了什么生分,而是张先觉得没面子。已经好些天没出门了,李清可是不已为然的很,不就是这科没中么,这玩意又不是扩招之后考大学,要是人人都中还有意思么?这科不中就等下科,子野兄是注定要高中的!

真的?

那还假的了!李清笑道:“子野兄,我李清可是半仙之体,我看你不但迟早高中,宦途也是不可限量的,他日飞黄腾达之时,可别忘了照拂一、二才好。”

张先也笑了,这人就得看开些,大宋在取士上面已经比唐朝高很多了,不过还是三、四年开科一次,每次也就几百上千人,哪能那么容易?不过张先的确不用愁的,宋词中承上启下的人物不中榜才是笑话呢,要说柳七历史上其实也是极有文才的,不仅仅是词填得好,礼部把他的卷子呈上御览,就是要皇帝亲定三甲,只是宋仁宗不喜欢柳七填的词《鹤冲天》里的那些牢骚话,叫柳七且去填词,后面柳七便有了个雅号,叫奉旨填词柳三变。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多好的句子,李清就喜欢,宋仁宗现在还是个毛孩子,他懂个啥?李清呵呵笑道:“子野兄休要为一时得失太过计较,走走走,随我去小校场,李清可是特意设了雅座,不妨一起把浮名,换了浅撙低唱。”

正厅里想必坐满了达官权贵,张先以前是最爱在里面凑热闹的,只是才落了榜,不好意思见人这才在园中溜达,李清哪能猜不到,刚好他也不愿意去应酬,干脆和张先先去喝几杯。

此时的校场上空落落的,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起落,草也长得甚是茂盛,许是昨晚洗得水多的缘故,越发显得青翠,阳光还很和煦,柔柔的清风拂过,一切都显得宁静安逸,丝毫看不出前些时候几百人在这喊打喊杀的喧嚣。

的确称得上是雅座,上一次李清自己都没位置坐,心里很有些不爽,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地方,所以李清干脆叫人在视线又好又不显眼的地方搭了一个小棚,还特意掩映在树丛里,现在可是大热天。

“三郎如此轻松。想是今日有了必胜之策了么?”张先见李清一点都不紧张,好奇的问道。他这一向躲在房里就没大出门,只是风闻李清练出一支精兵了,不过上一次龙卫军干净利落的收拾了捧日军,马队奔驰起来摧枯拉朽的气势还是在张先心里留下深刻印像,难怪都谈契丹人色变,这才五百人,契丹人据说控弦之士百万。百万大军啊,那该是多宏伟的场面。

“不就是对付个马军么?必胜未必,怕是不怕地。”李清很随意的答道,张先可不是宋祁,尽管一样的风流,但对打打杀杀的事情一点兴趣没有,听张先说他阁试就是因为词赋一关做得不怎么好,因此才没通过,李清奇道:“莫非你的词不入那晏殊的眼么?”

张先叹口气摇摇头道:“哪到得了晏大人跟前,初阅便已经被剔除了。”

等到李清知道张先的卷子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礼部小吏淘汰时。不由得哈哈大笑。这真是绝妙讽刺,现在还是北宋初年,苏大胡子、秦少游、黄庭坚等人连生都没生下来。更不用说辛弃疾之流的,张先的词绝对可以算是一大家,居然在这上面被人非议,唉,别说是张先了,唐朝的孟郊、贺知章不也是考了又考。

见李清笑的那么开心,张先也笑了,戏言道:“要说还要怪三郎几分,相处日久,不留意诗文中带出闺阁字样来。为考官不喜,三郎倒要还我公道来。”

这才是典型的拉不出屎怪茅坑呢,好好的考试你也想妹妹,莫非是我李清教你的?忽得李清诧异起来,“怎么不见刘兄呢?”李清问道。

张先不屑的撇撇嘴道:“你既请了施二娘,自然刘兄就会到的,如今都成魔障了。”

魔障?刘胖怎么了?

结果张先更吃惊,莫非三郎不知么?

这一向李清都在庄里埋头训练龙翔军呢,这外面的事情还真一点都不知道。

不怪张先要说他魔障了。喜欢一个青楼女子本是极为平常的事情,大宋的好妹妹就是为这些风流才子准备着的,可要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放弃前程,那可就不得了,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胖居然没参加制举。

而且不仅仅是没参加,居然放言道以后也不参加应试了,原因很简单,他要追施二娘,并且下了决心要娶回家去,李清奇怪的问道:“刘兄不是家中早已娶妻么?既不是停妻再娶,何必要放弃仕途?我见京城多有命官家中收歌伎做小,为何刘兄要如此这般?”

听了张先的解释李清才明白,咱大宋朝名义上是严禁官员与歌伎有鱼水之欢的,就是赎了身没脱籍,买回家去也不行,可实际上哪个大官家里不是养着一群歌伎的?难道还真能守身如玉?哪有猫不偷食的,可只要不给那些歌伎名分,便也没人过问。

就是做小妾也总还有个名分在,而这些歌伎,倒是比丫鬟还不如了。甭说刘胖未必能拿得出施二娘的赎身钱来,就是拿出又怎么样,施二娘心高气傲的,如何会愿意到人家家里做个丫鬟?

刘胖追施二娘已经闹得人人皆知,为施二娘在宏毅寺和人比不下几十场,为明心志,公然宣布以后放弃入仕途,就是为了要明媒正娶的把施二娘娶回家去。

“三郎,刘兄怕也是步你后尘,日后若有个差池的,你断断脱不了干系。”张先笑道。

这也怪我?有没有搞错,我李清可是本来就没想入仕途的,可不是为了妹妹才这样,再说刘胖好歹还是个通过乡试的举子,我算什么?字都不会写呢。“子野兄可不要乱攀扯的,李清几曾教人为一女子而自毁前程了?”

谁说八卦是女子的专利?两个男人八卦起来照样可以物我两忘,冷不丁身后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倒把李清也吓了一跳。

“怪道连若英妹子也不知三郎去向,原是躲在一旁说人是非,我倒不明有何可笑的!”李清闻声忙回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大娘跑到身后来了。

八卦被人发现,的确有些尴尬,而且还是被谢大娘听到,很有损李清高大威猛形像的,李清讪讪的笑道:“玉……谢大娘几时来的,莫如坐在这里一起观看罢,此处幽静些,少了诸人罗唣的。”

见李清邀请她也坐下,这可是哪家的礼法?大白天的,哪有女子和人公然同坐的,谢大娘脸一红,瞪了李清一眼,弯腰对张先施了一礼,“原来张公子也在此,恕妾身莽撞了。”然后转头对着李清嗔道:“三郎如今便也学得看不起人了,为一女子又如何?妾身倒觉得刘公子有情有意的紧!”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情是一点毒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不承认不行。

可要拿人来说事,什么是好东西可就说不准了,这世界变化快。特别是女人眼里的好东西,不怪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乱世爱英雄,盛世爱才子,到了后世变化就更加快了,文革那会女孩子爱嫁四个兜兜的小军官,一开放了喜欢大学生,等改革深化了又变傍大款了。而男人就不一样了,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一个倒下去,千百个站起来,甭管是瘦燕还是肥环,咱执著寻觅的就是一个美字,几千年亘古不变,苦苦追求。

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搏美人一乐,还有回头一笑百媚生,江山社稷无颜色的唐玄宗。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的高纬。还得加上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咱男人为了追求美,付出的可是血淋淋的代价,百死而不悔,要从追求的目的来说,咱男人家好像更加专一一些,要从精神境界的角度讲,咱男人家的追求似乎还要高雅那么一点点。

李清没法不发感慨,不用数脚指头他也知道,自己怦然心动了。

假如当初见施二娘的时候,她像现在这样素颜朝天而不是烟视媚行,李清能保证自己不被吸引么?怕是不用施二娘来诱惑他,他李清倒要奋奋然施展泡妞手段了,要不,咱再穿越一次?

施二娘一身素白的轻衣坐在窗前,一见李清进来也是勉力展颜一笑,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也失了神采,像蒙着一层云雾一般,见了施二娘这般神态,就算是没有刘胖挨打,李清也想帮上一帮了。

这女人一如西施捧心、黛玉葬花那么我见犹怜了,男人家自然便生出一股豪气来,情不自禁的想做个保护者。李清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他的护花精神还碰钉子了。

刚才见虫娘的时候李清还意气勃发的,“虫娘,只要你应承说个不愿二字,否管来人有多大的声威,我李清愿一担到底,绝不退缩的。”当然要虫娘说个不愿意才行,毕竟人家才是楚云馆的话事人。要是虫娘不敢挺直了腰杆拒绝,他李清在中间掺合个什么劲呢?为刘胖出头?那不就是个赔礼了事,至多再给些汤药费,所以李清先要给虫娘打气。

甭担心虫娘,别看今儿带来的人少,咱大部队在后面。

虫娘好打发的,她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台柱子就这么被人带走,可李清想要施二娘也说个不愿意,没曾想出乎意料了。

本来以为这是想当然的事情,谁知道施二娘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她倒问李清为何而来。

这可把李清给问倒了。为什么来?为刘胖?因为刘胖喜欢你,所以咱李清做为兄弟哥们自然要讲义气的帮一把,帮完以后呢?有了这人情施二娘就得跟刘胖混了?这不是趁火打劫么。万一人家心里没有刘胖呢,前门赶走狼后门迎来虎?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对施二娘来说不谛于睛空霹雳,自小便心高气傲,虽来了这烟花之地,认命之余倒把施二娘的倔强劲激发了,贱籍?

还倒要看看谁真个贱一点!本就聪明伶俐,加上勤奋努力,很快她的小唱便在京城名噪一时,更何况天生的貌美如花,否则京城人士也不会送她一个“嘌唱兼色施二娘”的名头来。裙下也是拜倒无数。见多了奉承受多了吹捧,楚云馆也是把她呵护在手心里,来往的是名士,结交的是权贵,唯一叫她不爽的是京城中还有个谢大娘名声比她还响亮而已,不曾想一个平素正眼都没怎么瞧过的曹讷居然拿住了自己的文书,这才醒悟到原来自己是无根的草,线牵的风筝。

事情出来以后,那些平日与她互诉衷肠的名士没了影。整天嘴上蜜里调油的权贵们也失了消息,唯独一个平时不怎么假以颜色的刘公子为她挺身而出,可又被人给打了,怎不叫她黯然神伤。

论财势,刘胖不过比张先那些穷士子多一些罢了。论才学,往来的那些名士几乎都比刘胖强。就是个外貌长相,刘胖也算不得风流倜傥,只是施二娘喜欢有个人在跟前小意的奉承,反正也不讨厌,再说,这人和那李三郎走的近,倒是可以了解些那边的消息。

若说李清以为施二娘是喜欢上他了,那才叫捏根稻草上秤盘——不知道轻重了,这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人和人交往也是如此,施二娘的烟视媚行不对李清胃口,李清的放浪形骸也不是施二娘的那道菜,人家不过想知道李清又给谢大娘弄了什么新玩意而已。

在施二娘眼里,李清就是和谢大娘穿一个裤衩的,如今自己落了难,见着李清跑来帮她,这心里能好受么?怕是那谢大娘在一旁偷笑吧。

只是这李三郎果真是个雅致人,不去回答施二娘为他为何而来,而是讲开故事了。

以前有那么个君王,敌人来攻打他的国家,他打了败仗,于是便向一个巫婆,嗯,就是女神仙求援,这女神仙长得又老又丑,浑身也是污秽不堪,她倒是答应愿意帮助那个君王,只是提了个条件,帮完忙以后便要这君王娶她,碍于眼前压力,也为了江山社稷,于是君王便答应了。

在女神仙的帮助下,这君王果然打败了敌人,于是依照前约娶了这女神仙,自然要洞房花烛夜的,君王即便心中不太情愿,也只能走向新房,不过叫他惊奇的是眼前不是那个又丑又脏的老太婆,而是一个又香又美的俏佳人,他便问是怎么回事情呢。

于是那女神仙就说了,她中了个魔法,就是个蛊了,一天里面她只有一半时间是美女,另外一半时间得是个又丑又脏的老太婆,她问这君王,你是愿意我白天做美女让你在人家面前风光无限呢,还是愿意晚上做美女与你共渡春宵呢?

说到这李清还卖关子的收住了口,施二娘不禁问道:“那君王是如何选择的呢?”李清笑笑的问道:“施二娘,若你是那个君王,你怎么办?”

施二娘犯了难了,这可是真不好选。谁愿意面对一个又丑又脏的老太婆呢?犹豫半天,施二娘拍手道:“我猜那君王一定选择白日面对佳人的,否则传出去全无体面,反正君王后宫佳丽无数,大可找别人同眠。”

李清被噎得半天没话说了,果然聪明伶俐的,太有才了,居然给出这么解释来。弄得李清的下文都没法说了,你当我有空讲故事么?这就是个比喻而已,没和你说咱大宋的现状。见李清拿个卫生眼球瞪着她,施二娘脸微一红,轻声问道:“莫非那君王选择夜间面对佳人么?也是,后宫里也不怕走漏了风声。”

李清气得两眼望天了,咱讲个道理乍就那么难呢?

见李清的神态,施二娘眨巴着大眼睛不解了,不就两个选择么,咱都选过了怎么还不对呢?李清摇摇头。没法。这故事在咱大宋还真难发挥作用的。

“譬如,二娘,你可愿跟那曹家公子而去?”李清问道。

施二娘哼了一声。意思是不言而喻了,李清接着说道:“二娘想不想自行选择随何人而去呢?”

这话一问,施二娘眼里先是神光一闪,随即便黯淡下来,叹一口气说道:“能从我愿?怕是今生痴心妄想了的。”

总得试试啊!否则咱李清大热天的赶来干什么?还和你讲故事?要想为刘胖报仇那太简单了,找个没月亮的晚上,拿块砖头从后面黑了这曹家的小白脸还不手到擒来,李清笑道:“二娘若是想想便也不愿,才真个是不能了,李清此来虽是要帮刘兄出气,却也是帮你。若曹家知难而退后,日后亦无需你对刘兄假以颜色,如何?二娘可愿一试?”

施二娘起身对李清盈盈一礼,“三郎如此看顾,二娘如何不领情的,本就心中不愿,奈一弱女子实无能为,亦曾想一死以了残生。今日三郎愿接手,自是感激不尽。”

说的不错,既然死都不怕,就与我一起大闹一场如何?

施二娘也定了心,李清便告辞要去看看刘胖兄了,施二娘送到门口,忽然开口问道:“三郎亦未曾说那君王是如何选的?”

李清笑道:“那君王未选,而是让那女人自行选择,她爱白日做佳人也罢,爱夜晚做佳人也好,都是随她。”

女人总是关心结局一点,就像看电影前便先要问明白谁是坏人,施二娘追问道:“那,那最后又如何呢?”

李清哈哈笑道:“那女神仙中的是一个妖术,只要有人让她自行选择,妖术立破,因此,那女人便选择不管白日黑夜,统统做一个俏佳人。”

施二娘站在门后,似有所悟。

这故事不过是李清把亚瑟王的传说做了些改动说出来,原想激励一下施二娘让她敢于抗争而已。诚然,京城里身入贱籍的那么多姑娘们,他李清无法能帮到许多,天下就更多了,李清可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社会现实,可是这也并不能说明他李清就可以袖手旁观,何况中间还有他自己牵挂的人,能帮一个便帮一个,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施二娘以后能不能如她所愿,李清可管不着,只是至少应该给她一个选择不愿意的机会,再说李清也是个惜香怜玉的人啊。

刘胖还挣扎着要起身呢,李清忙伸手按住他,只是面对刘胖对他那种如黄河之水,澎湃而来的景仰之情让李清很是惭愧,自己可没那么够义气。不过再不够义气,看了刘胖的伤还是有些气愤不平。

宏毅寺打架,论的是输赢,斗的是意气,争的是面子,是以折服人为目的,所以刘胖虽然常在宏毅寺前做客,受的伤都不重,这次被人收拾的可就不一样了,看来人家还就是有意要打坏了他。

“刘兄且心气平和些,我李清定为你出这口恶气,此地不宜久留,待事一了,你还是到我水云庄上养伤为好。”李清温声安慰道。

可刘胖急道:“三郎,你可要帮帮二娘,我是不妨,即便再被人打一次,只要二娘无恙,也心甘情愿,三郎,且不可袖手不理。”

李清笑道:“听闻刘兄为二娘放弃仕途,亦想要娶回家中,李清帮二娘是无妨的,只是二娘未必便垂青于你,若是二娘心中不愿如何?倘若日后二娘遇着可意的人了,便要随他而去,你却怎生是好?”

刘胖却坦然笑道:“二娘愿随我,刘某终是对她好的,倘若二娘不愿,也是随她,若遇着她心中可意的人了,二娘自是快活情愿的,只要她开心,刘某无憾。”

想不着见了个情种了,难怪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有刘胖的这番话,李清便铁心要帮定了,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施二娘十有八九很难看上刘胖的,李清在刘胖肩上轻拍两下说道:“好,便如你愿,我李清一定照拂二娘周全,只要一口气在,断不叫曹家把人抢了去!”

“刘兄且安心养伤,李清出去做些安置,宽心些,别忘了我李清可是身高丈二,万马军中也可杀个三进三出的。”

说得刘胖脸上也有了笑容,不是么,这三郎兄弟那日站在看台上昂首向前何等威风,那个曹家的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殊不知道刘胖笑着看李清出门,而李清出了门后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不是担心这曹家不好对付,而是为刘胖担心,别看说的那么豪迈,有朝一日真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会是何等的痛心,爱得越深,便伤得越重!

爱人心实苦,情是一点毒!

只是李清一路嗟呀而去,却没注意到门后有那么一人依风而立,娇嫩的脸颊上滑落一滴清泪,跌入尘埃里,泛起一阵心悸。

第一百九十一章 威武龙翔

望着谢大娘的背影,李清也觉得有些无趣,可要不是谢大娘这么一说话,李清和张先还真没注意到这校场上人已经来的不少了,八卦果然够王道。

又是太子要亲临,自然便有宦官提前过来打点,这样也好,水云庄本来就人手不足的,怕光是端茶倒水就忙不过来,这样也好,李清乐得做个看客。

不过今天来的官员远比上次为多,远远的瞧着那些宦官和礼部的小吏忙个不停,还算是照顾李清这个主人家的面子,没动用女眷的彩棚,可上次士子们坐的那个早塞满了官儿,制科一结束,那些没通过阁试的多半灰溜溜的回家去了,就是留在京城的也不大好意思出门。即便这样座位也是缺了很多,只是那些宦官心思也活泛的,上次不就见着李三郎拿锦缎铺地上么?这法儿好,又简便又舒适。

他们这不知道这李清又换花样了。

“三郎快瞧,丁相也来了。”张先叫道。

李清抬头一瞅,可不是么,今天可不是什么节日的,莫非丁相爷也不用处理国事了?王钦若一病倒,丁谓可算是大忙人了,虽然还是副相,可大宋满朝文武里,现在就是丁谓的权利最大了。

相爷出场的排场不小,一班子大臣众星拱月一样簇拥他上了看台,果然是威风的很,这就是所谓的位极人臣了,全天下读书人的最高理想,张先瞧着那边的热闹眼睛有些放光,李清却不以为然,爬得高跌得也重,都想青云直上,可知高处不胜寒?

倒是那个踩疼李清脚的丁老头要可爱的多。

这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李清在想着太子最好早点来,要不一会太阳一发威了。昨天洒的水全给晒干了,那不白忙活了么。这个倒是李清多虑了,昨天宋祁跑到军营里去了后,已经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都是草地,人踩上去感觉不到什么,可要是几百斤的马踩上去,就会感到地面软得很。

而张先眼睛里看的却是满堂朱紫。不一会便告诉李清,他数过了,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已经来了上百名了,李清心想这有什么好兴奋的,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会看完了又得上我家去大吃一顿,来得越多李清还越心烦的。

张先很不满的斜了李清一眼,瞧你这小气劲,知道不?就是京里的老王爷娶亲也没来的这么齐人过,还不是闲官。都是有差遣的实权人物。这可是人脉啊,当官的就靠这个,算了。没法子和这李三郎说,他估计只关心在青楼里面子大不大。

过得一会刘叔和妙玄果真带着刘胖才子一起来了,看来宏毅寺的操练对身体还是很有益处的,传说中的八卦男不仅身材好了许多,眉宇间还露着几分英气,紧身的武士装比文士服更适合他。只是这猛男与张先颇有些不对路,没几句话便与张先唇枪舌箭起来,李清还想在中间做个,和事佬呢,刘胖轻蔑的扫了张先一眼,“三郎。咱们不与他一般见识,成天想着蟾宫折桂,俗!俗不可耐!”

李清哈哈大笑,娘的张先张子野是俗人,那你什么?情圣?

这个李公子从来就不怎么讲规矩,一帮人也是清楚的很,小棚子也不大,本就分不了什么主次,干脆都混坐在一起。若风带着狗儿和晴儿也来凑热闹,安小哥还绷着脸沉声训斥晴儿一个姑娘家不该出来乱跑,李清隔着妙玄道人给他脑门就来了一下,几岁的小孩就是姑娘家了?李清将晴儿抱在腿上坐着,想吃什么?瓜果没问题,口渴了?不行,这可是酒,大姑娘能喝小孩子就不行了。

感觉好的很,很有当年集体宿舍看世界杯的感觉,只是这米酒换啤酒就更好了,还得加上空调。

刘胖这一向只顾着追妹妹,对李清这边事情所知寥寥,不过他对李清的信心倒是最高,别人还在推断谁输谁赢,刘胖倒断言不需二刻钟,只要骑军敢冲过来,那就死定了,王德显打架是不错的,可要和李清叫阵,那还是不行的,咱李三郎什么时候像正常人那么干事的?见有人攻击故主,刘叔和孙五也是笑嘻嘻的听着,丝毫不以为意,整个训练过程加事前准备李清也一点都没瞒他们二人,担心他们向王小将军透露情况?这才是小家子气呢,王小将军什么人?为求成事而不择手段,那是现代人干的事情,若是刘叔和孙五真跑去要透露些什么,李清可以肯定要么王德显是避而不见,或者干脆捆了交李清发落,真正的傲气是在骨子里的,李清放心的很。

可笑闹没多久,杨大领着一个小宦官便过来了,说是雷允恭打发他来请李清上主看台的,怎么这次有我的位置了?

可惜这得意劲只维持了走在主看台路上这么点时间,因为他是被悄悄引上去的,还因为他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上,搞不懂为啥世人都想做官的,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坐在这里,一点情趣都没有,李清很后悔为什么刚才还得意了一下。

太子一小孩子高高的坐在主位上,边上立着六、七个宦官侍女,也得老老实实坐着,小孩子的天性被压抑了,未必就是快乐的。一大帮文武官员两厢雁次排开,也是一个个屏心静气、如临大宾,这么多人连句咳嗽都听不到,实在是憋气的很。

天可怜见,这年头还没有凡是重要场合,领导都要来发一番长篇费论的习惯,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一个礼部的小郎官便击响了边上立着的大鼓,这倒让李清多看了几眼,舒缓有秩秋,轻重按拍,不错,比老子敲得还好,有机会得和人家交流交流。

三通鼓罢,龙卫军的大旗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而来,马上的好儿郎们风采不减,比起上一次还显得更加有威势了些,许是王德显这一向也没闲着,那骑兵带住了马还是齐声呐喊,人欢马叫,神勇非常。看台上不少官员都是点头称赞。

反观龙翔军出场就逊色很多了,除了龙翔军那杆大旗最醒目外,整个军容却是一无可观,这可不是李清有意抠门,这些军兵大多是骑捷军中挑选而来的,本身俸禄就少,加上在京中也一直不招待见,也没什么外快可拿。穷啊,别说盔甲了,连衣裳都不整齐。

偏偏那些军士们手上还抓着两、三支长矛,更有个别的是抱着一捆,连盾牌兵也不例外,几十斤的大盾靠一只手举能成个什么样子?所以有些人干脆是拖着盾在走。

龙翔军出场已经让诸位大员们大皱其眉,等到龙翔军在骑兵对面列阵时,就更让人家大甩其头了,满看台的帽翅都在飞舞,可怜的李清看着那些帽翅就出了神。你说这玩意乍整的呢。它怎么就不断呢?再说又怎么保持平衡的呢?咱老祖宗真牛。

不先排阵式是李清安排的,又不是大军团做战,分个侧翼后方的。你都不知道人家要从哪个方向来,你排出来干吗?留着漏洞给人看明白?当然,这样的自信也是有基础的,一里多长的相距,骑兵冲过来也要一分多钟,而原地列阵龙翔军现在只需要二十来秒钟。

可看台上的那些官儿不明白啊,上一次捧日军还是显得龙精虎猛的,这龙翔军算怎么回事情呢?大旗倒是竖好了,可一群兵们站得乱七八糟的,左看右看都不像个什么阵形。即便叫乱阵也罢,接战在即的,总要做好准备吧,可那些龙翔军偏不,个个伸个脑袋往对面骑军看,你说看什么呢?花姑娘她也不在那边啊。

没想到龙翔军这么一看,还真把龙卫军看出点事情来了,龙卫军也被对面的乱阵给搞糊涂了,大旗下一群兵就这么乱站着。九宫阵?三才阵?诸葛八卦阵?还是九宫加三才加八卦阵?两军这么尴尬的对望了一会,忽然龙卫军跑出三匹马,直奔对面而去。

敢情被这样的乱阵吓住了?群殴改单挑?边上围观的几千号人正纳闷呢,不一会那三骑就跑到龙翔军跟前了,还好,没打起来,距离的远,没人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瞧那架势应该客气得很,敢情是先礼后兵来着,这样好,咱可是礼仪之邦,不能像野人一样,说来就来,还专门喜欢偷偷的来,战书都不知道写一封的。

满台人都乱猜这龙卫军究竟是为什么派三个人先来说话呢,李清在台上使劲拿手掐自己的腿,他乐啊,王德显那小九九打的,什么先礼后兵,瞧见没,那三人跑回去的时候是分开三路走的,礼他个大头,探路来着,怕冲锋的路上中了埋伏,敢情我李清挖坑的名声大了,德显,不好意思,坑是没有挖,不过照样也得让你摔下来。

正在大家都等得不耐烦呢,那三个人回阵之后,龙卫军动了,一阵旗招幡动,五百余骑开始小跑起来,直对龙翔军冲过来。眼见着对面的骑兵冲过来了,那龙翔军还是没排个什么阵出来,似乎比刚才更加乱了,看台上高点,可以看见乱排在前面的士兵依旧站着,可后面的很多人不知道撅着屁股在干什么。

骑兵冲到中路,还是和上次一样兵分两路,不过略有不同的是,二百余名重骑兵偏离了中线,从右路包抄了过来,而中间的三百余骑却是发力提速对着龙翔军直冲过来,只有很少人注意到今天龙卫军的骑兵似乎冲的速度有些慢,李清明白这是昨晚的流水起作用了,而有些经过战事的老将以为龙卫军是特意保留了点,以应付意外。

三百来米的距离也就是个三十秒的时间,骑兵气势泌泌的要冲到跟前了,可龙翔军的那些个兵们还是乱站在那里,似乎被骑兵冲刺的气势吓住了,好些人连手里的长矛都没举起来,莫非想靠人的身体挡住奔马?这李三郎搞得什么名堂!

眼见着马上就要撞上了,龙翔军的士兵却转身就跑,这可把看台上的文武大臣的肺都要气炸了,上次捧日军输的狼狈,可也没有回头就跑的这么不成器,还是在太子和这么多的大臣们眼皮底下,这简直把大宋驴马的脸都给丢完了。

心里暗骂李三郎的确实多,人家听了高公爷一说这李清练了一支铁军出来,想必肯定能赢龙卫军的了。见有机会和龙翔军一样训练,纷纷叫自己的子弟前来,甭管什么名分,算成是太子亲军总是占便宜的事情,这太子以后就是皇帝,这就是要沾皇上的光了,可现在这么一瞧,心里后悔的要死。连高小公爷也一道恨上了,输了没有关系,没见捧日军都输的那么狼狈啊,只要打出点气势出来,咱别的不行,倒腾理由是最拿手的,咱圣人门徒最精通这个,总不计真的太子就会取消亲军的名号,毕竟是皇上亲赐的,可现在瞧着这么个样子。可真叫人傻眼。

傻眼?龙翔军排在前头的那些个士兵转身一跑。正奋力打马狂冲的龙卫军才真是傻了眼!

怪不得那些士兵一直站着不动,敢情就是要遮住后面的举动,也怪不得龙翔军之前每人抓着好根长矛呢。冲锋前龙卫军们还在拿这件事取笑,拿那么长矛有什么用?双手紧握一根都未必能挡住高速的骑兵一击,一手抓一根能使上劲?

这些个龙卫军们也不想想,总以为长矛就得用手抓,那有的人拿三、四根做什么?莫非用脚指头夹着?那抱着一捆的呢!

原来这些长矛不是用手抓的!

排在前面的龙翔军们一闪开,出现在冲刺的骑兵面前一片枪林!

原来那些长矛是用来插在土里的。

插得还甚是零乱,方向也是各异,横七竖八,到处都是,龙卫军冲在前面领头的都头心可就慌了。用手中的长槊去砸,去挑,很多长矛插入地上大半米,等闲别想挑飞,再说也不是直插,基本上保持马腿的高度,想砸还使不上劲,人家本身就是和马腿过不去来着。

高速冲刺的骑兵要的就是一往无前,前面的想要带住马这可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没准就会被后面的同伴马踏如泥,这都头也是个晓事的,嘴里大吼,“后军缓行,缓行!”一边拨马头闪开迎面的长矛。

只能闪,要纵马跃过去才真是找死,因为前面还插得疏一点,后面几十米的距离可以说是密密麻麻,跳过去然后被拌着马腿,非摔死不可。

不是谁都能闪过去的,在阵外龙卫军这三百骑就很多撞在一起了,等闪过前面的长矛,冲到阵里面才真是要了命,闪都没法闪了,得挪!

而且想挪也是奢侈的事情了,龙翔军的四百来人正在阵里等着他们呢,马不能冲刺,可马上的士兵可不会闲着,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可一交上手,他们就知道对方为什么空手了。

手上的大槊想要发挥威力,一是要借马的冲力,这马已经在原地打转转了,那就砸吧,可砸得先抡起来,一大堆人挤在一块,还得加上马,你怎么抡?没砸到对方倒可能把自己同伴先抡下马了,那就刺吧,身上是几十斤的盔甲,手上十几斤的大槊,骑在滴溜乱转的马上想刺中在地上活蹦乱跳的对手,要的可是绣花的功夫。

而且对方也不是就会在边上乱蹦,冷不防欺身过来拽着腿就往下扯,这时候才觉得盔甲碍事,躲闪都难,龙卫军的骑兵就在马上摇晃几下,然后扑通栽下马,先是被自己的盔甲折磨个半死,等好不容易爬起来要和对方放对呢,龙翔军的士兵却是手扬着自己头上的信标对自己呵呵笑呢,按规定信标被对方摘取就算阵亡了,龙卫军的士兵一下就丧了气了,这算怎么回事呢?咱什么都没干怎么就阵亡了呢。

在骑队边上还算好了,怎么也能挥动大槊长矛比划两下,被挤在中间的可就窝囊的很了,瞧着自己的同伴纷纷栽下马,自己纳闷人家都不给机会,觉得有人扯住自己的拌甲丝绦,正想回头看怎么回事呢,身子一歪,屁股着地了。

冲起乱枪阵里的龙卫军的战斗结束的很快,本来就是人家人数上占优,加上自己的同伴很多阵亡后,龙翔军的士兵都是四、五个一起上收拾一个骑兵,眼见着绝对无望了,有几个龙卫军的骑兵还大叫着:“别拽别拽了,我自己下来成不!”

不成!

这边倒是风卷残云一边倒,可龙翔军战力真正的考验却来自王德显带领的二百重骑。

重骑的速度本来就慢些,而且今天还特别的慢,谁叫他们是重骑呢?连马身上都拴了盔甲的。要是马会说话,它一定要找王德显诉委屈的,可不是我不卖力,今天这草地不得劲,邪乎的很,一踩上去就发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匹马啊!

王德显一瞧自己这边正面冲阵的骑兵乱成一团心知糟了,这个李三郎肯定又出歪点子对付我们的马了。这时候也没心思去想李清究竟是用的什么办法,王德显还并不气馁的,认识李清也不是一天了,水云庄据说练出一支铁军也早有耳闻,就没想过能像收拾捧日军一样的收拾李清,不过,他手上还有两百的重骑兵,就是对面是一千步兵他也有信心摧毁掉对方的阵势。”所以他率领重骑在校场上划了个弧线。绕开乱枪阵。直扑龙翔军的大旗,只要夺了大旗就算赢,阵亡再多也不怕的。

大家的视线都放在乱枪阵中打的热闹。却没留心龙翔军的大旗下,盾牌护旗手悄悄的列好了阵势正严阵以待。

李清把盾牌兵的作战方式做了些改动,将巨盾深深的敲入土中是一个笨办法,上次就看见了,人家改变方向后,这盾牌简直就是个摆设了,插得那么深后面急切的想搂都搂不出来,因此李清让他们先不要将盾牌插入土中,等确定对方地进攻路线后才插,插地不深。而且还是斜向后方插,盾牌的后方再用一根斜插入土的短矛顶住。

三角形最稳定这个公理没法和众人讲清楚,可这法子好用大家是明白的,判定王德显的重骑进攻方向后,前面五十面盾牌都是只用长矛支撑着挡在前面,而后面却是两个人顶在巨盾后面,这可是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顶住,绝不能让对方抢了龙翔军的大旗!排在最前面的。就是陈全和慕容一祯的盾牌。

要说陈全的官职级别,完全不需要亲自参加操演了,可陈全自己一要求,李清倒是二话没说,当官的亲沥斧石,顶在第一线的作用李清打小看打仗电影就明白了,解放军的头儿大叫跟我冲和国民党的官儿喊着给我上,别看就几个字不同,意义可差远了,所以国民党后来只能在台湾玩些“友邦人士”的话题了。

重骑就是重骑,尽管今天速度要慢些,可是杀入阵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势不可挡,这边的地上本来就没插上多少长枪,王德显也正是看着这个空隙才杀进来的,前面十个巨盾一排,连排了五行,在重骑的冲击下显得那些脆弱,很有些颠倒三角形最稳定的定律,连破五层盾阵,重骑不过是速度稍微慢了一些,然后迎面便与陈全和慕容一祯带领的盾牌兵撞上了。

重骑的威力就在于速度,速度慢一点冲击力就小了很多,可这小得很多的冲击力一撞在陈全和慕容一祯死死用肩膀顶住的巨盾上,盾碎,人,倒飞。

李清的眼睛一直盯在王德显带的这队重骑身上,对乱枪阵中热闹没怎么留意看,骑兵只要一进乱枪阵,结果是预料之中的了,关键就要看盾阵能不能守卫大旗。

那飞起的两人很好认,因为是龙翔军里少有两个有全盔的人,李清心里一紧,有些后悔答应陈全顶在第一线了,还是对重骑的威力低估了些,那些公子哥儿怎么能跑出龙卫军的威力出来!

不过还好,眼见着飞起的那两人爬起来,加入后面的盾阵了,李清心也第一次提了起来,为山九轫,功亏一篑,这是自己事前掉以轻心了,没太在意龙卫军的骑兵不仅仅就是马快而已,士兵素质也很高的,可千万要顶住才行。

第一排盾阵几乎像层纸一样的一戳即破,第二排像层纱,第三排算是发挥了些作用,虽然也是像面土墙一样轰然崩塌,到了第四排盾阵,很多巨盾都是顶住了重骑的冲击,相持不下了,因为那盾牌后面很多都是四、五个士兵用肩膀扛着,那重骑上的士兵只能挥舞手上的大槊去砸盾牌了。

只是王德显果然威猛的,胯下的马撞不开盾牌,手中大槊也挥舞不开,他干脆将大槊挑在盾牌的底部,双膀一叫劲,将这几十斤的盾牌挑飞在空中。盾牌后面的士兵正用肩膀死顶呢,谁想到这力量不是从前面而是从下面来地,一下子手上拿捏不住,盾牌脱手了,人也栽到马前。

王德显可不去理睬这些士兵,催马直奔最后一排盾,在这排盾后不到十米,立着的就是龙翔军的大旗。王德显要显神威破了这最后的防卫,将大旗夺到手。

重骑的速度虽然是几乎被消磨了,可毕竟是二百训练有素的骑兵,持盾牌的护旗手只有一百人,眼见着重骑兵缓缓压碎第四排盾的防线,要接着挤跨最后的防线时,终于缓兵到了。

乱枪阵中的那三百骑兵除少数的几个还在顽抗外,基本上都被龙翔军士兵夺了信标,一见大旗处危急,那四百个龙翔军全朝大旗处扑了过来。有些人在第五排盾后持矛护住旗。更多的是朝马上的骑兵扑了上去。

这一来情形就大不一样了,重骑兵本就几乎没了速度,手上长矛大槊都是近三米的长度。并且一直是列队行进,兵器指得都是前方,眼见着左右都有人扑上来,急切之中怎么可能掉转矛头,这一落马可就更麻烦了,因为他们是重骑,身上的盔甲要重的多,到了地面上弯个腰都难,一时间重骑兵像下饺子一样摔到马下。

王德显碰到的麻烦就更多了,谁叫他冲在最前面呢。两个拽他腿的都被他踢开,一个想牵他马的缰绳的龙翔兵被他用大槊顶到一边,突然一个小兵不管不顾的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右腿,王德显连甩两下腿都没能甩开,干脆将槊一扔,举拳要对那人的天灵砸下时,突然一犹豫,觉得好像不能这么做,就这么一犹豫。左腿也被人抱住,还有人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了,王德显身子一腾空,心道:“完了。”

从骑兵一陷入乱枪阵,主看台上就是欢声一片了,随着骑兵不断落马,哄笑声四起,重骑突破盾阵时大家还紧张了那么一下,等到枪阵里的龙翔军士兵纷纷去接应,没等王德显落马呢,众人心中已是一片雪亮,龙卫军输了。

有人捏着胡子大叫匪夷所思,有人摇头晃脑的感叹别出心裁,当然也有人说不成章法的,不过还是和谐一片,因为大家望下面看的时候不得不乐。

有些个龙卫军士兵甚是彪悍的,一见打无可打,干脆屁股朝天的趴在地方,手中死死的拽着自己的信标,边上围着的三、四个龙翔军还真拿他没办法,瞧人家的样子,又不是在宏毅寺,总不好踢人家朝天的屁股吧,要得人家手上的信标,可真有些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了,于是便有人蹲下来和他讲道理了,“兄弟,把信标给我吧,我可没打你,刚才把你拉下马的可也不是我,咱公子说了,得凭信标数目确定功劳呢,你留着也没用不是?要不,待会请你喝酒?”

龙卫军的大旗就是随王德显一路的,这掌旗的兵儿机灵的很,见势不对,拨马护旗就跑开了,而且又不跑远,因为跑远了就算逃跑,咱败就败了,逃跑的名声可背不起,结果他成了最大的目标,一群龙翔军撒脚丫子狂追,可骑兵就是骑兵,马怎么也比人快,在地上跑急切哪能追得上,人家不跑远但是机灵的很,马术也了得,一个人引着几十个狂呼乱喊的龙翔军士兵在校场上乱窜。

你说,能不让众人笑么?

可是,总有人不好好听党中央话的,偏偏要出不谐之音,不是别人,又是那个钱惟演,“简直是胡闹,堂堂大军操演,变成一群市井之徒厮打,如何可显出我大宋正义之师的威风!岂有此理!”

李清听这话当然不高兴,可也没出声,因为大部分人都拿白眼瞪这个钱夫子呢,丁谓忧若未闻,笑味味的低头品茶,晏殊倒是扬声笑道:“虽则龙翔军战法有些近于胡闹,但将龙卫军拉下马却是大家亲眼所见,且别出机抒,亦有军中可参详一二之处,钱老此言有些过了。”

钱惟演却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了,哼了一声说道:“若是只论战法,倒也并非全然不堪的,只是我大宋乃礼仪之邦,似这般打法与蛮夷有何不同?何以显我大宋正朔!且太子亲军,应为诸军表率。这些无赖之徒,叫那些党项、契丹蛮夷见了,岂不笑我大宋不知礼法!老臣以为断不可将龙翔军做太子亲军。”

李清还是没作声,虽然高小公爷使劲拿目光对他示意,李清的确不想和钱惟演去争些什么的,这种人到后世也不绝的,倒是生命力顽强的很,和他们说理?笑话。除了往死里揍李清觉得和他们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钱惟演一说到个礼字,还真把人说住了,一下子没人出声。

李清站了起来,虽然坐在角落里,可现在大家都看着他呢,一站起来也是显眼的很,李清当然不是要跑过去揍那钱惟演的,虽然地确很想揍,不过他笑眯眯的走到刚才击鼓的礼部小吏面前,一拱手笑道:“大人的鼓敲的不错。不知道闲暇之时可愿到李清府上切磋一二的?”

那小吏慌道:“下官,小的,在下能得李三郎出言相请,如何敢不奉命的。”也不怪人家慌张。一个敲鼓的小吏,不入流的官啊,这台上都什么人啊,四品官都不一定有座位的,李清虽然是布衣,这小吏也知道人家平时打交道的都什么人。

李清伸手拿过他手上的鼓槌,见高小公爷还盯着他看呢,李清微微一颌首,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大鼓的面前。

“咚咚咚……”三个三连音后,第十下李清是敲击在鼓沿上,然后又是三个三连击,第十下还是敲在鼓沿上,可惜就一面大鼓不好像爵士鼓那样分音高的,李清就是按后世震撼人心的《轻骑兵进行曲》改的。

龙翔军的士兵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轻骑兵进行曲,不过这个鼓声他们可熟悉,这是李公子规定的紧急集合令,听到这样的鼓点,不管正在干什么。一律要以最快的速度列好方队,鼓声就是如山倒的命令。

不管是在夺信标的,还是在追大旗的龙翔军们,听到鼓声响起,微一愣神,发觉是紧急集合令时,毫不犹豫的往看台下跑。龙翔军有六百人,陈全留了一百人帮礼部的小吏帮忙做些牵马倒水的活儿,鼓声一起,牵马的将马缰绳一甩,倒茶的将茶壶扔到地上,齐齐往看台前来,好些个在重骑突阵的时候受伤的盾牌手,也是在同伴的搀扶下挣扎前行。

主看台上也是一阵慌乱,公、侯是超品的官,按照礼仪,身份比一品大员还要贵重的,所以尽管很多人没有差遣,也是坐在主看台上,听到鼓声,镇远侯钱蔚一瘸一拐的跑向楼梯,高小公爷就干脆的很了,走到看台边上,左手一撑台面,噌得便跳了下去,下面官员的彩棚里也跑出来不少人。

李清倒没敢站在台中,而是在鼓边双手背后的跨立在那里,因为有些伤兵行动慢些,李清数到心跳五十六下时,七个方队已经全部站好了,李清提气大声喊道:“威~武~”

“唰”一声整齐的脚步声后,七百儿郎个个双腿叉开,两手背后,挺胸收腹,昂首向前!

静七百人在站队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发出过喧哗,等七个方队站定,全场几千人都明白了什么叫静,连受伤的马都不再嘶鸣,全场一片死静,只有风将龙翔军的大旗卷起“噼啪”打个脆响。

谁说哭才是伤悲,谁说骂才是愤怒?

谁说呐喊才有杀气!

李清也是一声不做,站在台上像雕塑一样,足足有三分钟,而这三分钟里,身后的主看台上,便是一声咳嗽也没听到过。

李清回转身,双手抱拳遥遥的对太子行了个军中抱拳礼,朗声说道:“御赐太子龙翔亲军列队已毕,请太子巡视!”

小太子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撼中清醒过来,见李清一说,三步作二步的来到李清身边,李清也不说话,低头示意自己的脚,然后下巴一抬,叫太子站到看台中间去,小太子冰雪聪明的很,站到看台中间,双腿也叉开,两手背在身后,李清鼓励的对太子一笑,等太子站定,李清大声叫道:“龙~翔~威~武~!”

下面七个方队炸雷般的回应道:“太~子~威~武~!太~子~威~武~!”

沉寂了许久,围观的众人觉得胸口被块石头压住了一般,听得这声大喊,很多人也不约而同的跟着呼喊道“太~子~威~武~!”连主看台上很多官儿都叫了。

这个倒是李清事先准备好的,原是想等太子有空来看看龙翔军时,要他瞧瞧这些人的气势,可没打算现在拿出来卖弄,也不是被钱惟演的话激的,他还想收敛些呢。

太子兴奋的小脸涨的通红,身子越发立得直了,别人都借喊声来宣泄了,他也要宣泄一下啊,太子在看台上站着,李清当然不好在边上也站着了,可不能和太子抢威风的。

李清恭身肃立在边上笑道:“太子何不下了看台,近前去看看自己亲军呢?”

太子兴奋的连声说好,也不等随声侍侯的人近前,转身便沿楼梯跑下去了。

七个方队依旧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陈全额头上还在流血,见太子近前,猛得高呼一声:“肃立。”

“啪。”七百人整齐的来了个立正姿势,听得土根高声叫道:“龙翔军第一都,给太子致礼。”

包括陈全、慕容一祯在内,全是左脚迈前一步,右膝点地,行了个单叩礼,一百人齐声喊道:“太子威武。”

小太子勉强定住心神,稳住脚步,继续向前。

随着太子的脚步,一个个方队依次在太子面前跪倒,一声声的太子威武把看台上的官儿看得也是心潮澎湃,更不用说随侍的那些太子师傅们,很多人都是泪眼朦胧,那一个稳步在七百虎贲之士面前行走,就是咱大宋的太子,就是咱大宋的未来。

宋祁苦心排练的这一幕提前上演,李清并没有看到,而是太子下楼之后,便悄悄的一个人往庄里走去,他相信宋祁安排的这些,肯定能激发小太子的豪气,咱大宋啥都不缺,就缺这种天下舍我其谁的豪气!

许是刚才的全场肃静的确震撼人心,否则上次还拦着李清不让他上看台的礼部小吏见李清经过,赶紧闪到一旁恭身肃立呢?

走在游廊里,李清自己的心都没有平静下来,妙玄问我何求,求什么呢?做这些可真不是为了能混个官的,做这些是想对得起天宇山死难的那些弟兄罢。

求财求官都不难,求心安才不易。

正想着呢,前面忽然一个人挡着了李清的去路,李清一看,面目还有些熟悉的,应该是刚才在主看台上见过的官儿,瞧着人家也是武官服饰的,头发有些苍白,神色却是精悍的很,那人笑道:“李三郎?”

李清忙笑道:“正是李清,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可人家并不说话,走到近前,猛的一拳擂在李清的肩膀上,李清猝不及防的,趔趄几下差点摔到。

我靠,这也太不讲理了吧,瞧你是个老人家,我才这么客气的,居然打人,李清气的一撸衣袖,说清楚,否则咱们没完,这可是我的地盘!

来人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夫姓王,单名一个超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楚云馆攻防战(一)

骄阳似火,万里无云,还无风。

杨大和孙五两人不错,安安静静的下棋,几乎一句话都不说的,李清和杨二这边就不行了,没下几盘已经吵三回了,安小哥也真是,一旁傻看着就不知道帮帮我,李清很有意见,不就悔几步棋么,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广,别忘了这五子根还是我教你们的!

楚云馆的地界虽然不是繁华路段,大白天的,来往行人也不少,这行人瞧着李清他们几个的做派可就起了疑惑了,这大热天的怎么不去屋里下棋呢,至少也得找个树荫啊,如果说是看门的无聊打发时间,可有这么看门的么?几个人全坐在门槛上,这还要不要人进出了?

李清也是没法,关门可不是办法,不堵在门口拿什么找碴呢?可大太阳的天,这年头也没太阳伞卖啊,还好虫娘不停的打发人送来冰镇的酒水,时间也没那么难熬,就是杨二不准他悔棋,很让人恼火,谁叫他心不在焉呢。

还好,很准时,辰时刚过,远远的便见四、五十号人朝着这边过来,打头几个骑马的,后面跟着的人还抬着几个箱子,箱子上也是披红挂彩,虽然和民间婚嫁相去甚远,可花花绿绿的也有了些喜庆的意思。

见几十个人过来,安小哥就拿眼睛瞅着李清,意思是现在该不该去叫人了,李清抬眼扫了过来的这帮人,“不用,小哥,就这么几个人怕还不够咱们收拾,你搬了救兵来,人家还敢动手么?就是动上手,咱们人要多了,那还是他们欺负咱们么?”

那行人来到近前看见李清他们的样子也很是纳闷,看门的?生面孔,前儿也没见过啊。再说看门的哪能客人来了照旧低头下棋那么嚣张的,不是应该牵马随镫小心侍侯着吗?

骑马上的那几个没动弹,倒是凑前一个管家模样的,话还没说便是满脸堆笑,拱手笑道:“几位小哥辛苦,还请给虫娘通报一声,曹府来接人了,这一吊钱拿去买几角酒喝。”

杨大和孙五依旧下期头都没抬一下。杨二却大叫起来:“怎么又悔呢?先前你这里偷偷多放一子我已经不计较了,放下!”李清手上拽着一子死活不肯放到刚才下的地方去,还无自振振有词的说道:“这便是你不对了,你先前不计较现在就更不应该计较了,你为何先前不计较?

为何现在便计较!不行,再让我悔一招。”

见几个下棋的都不搭理他,来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由得提高声调又叫了几次,安小哥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你瞎嚷什么?小哥这里只有一个。他们可不是叫小哥的。再说小哥又是你可以叫的?这一吊小钱上哪买酒喝?不知道楚云馆是什么地方?”

那人一听,敢情是敲诈钱财的,这也好理解。施二娘可是楚云馆的摇钱树,这样被强行要都任谁都是心有不甘的,想必虫娘便叫手下人来刁难一下了,于是这管家模样的就跑到那骑马人跟前将情况一说,再回来的时候果然加钱了,不错,两吊!

李清一听,差点把口里的茶全喷出来了,不错,两吊钱搁一般人那确实是不少了。可这是楚云馆,两吊钱连茶钱不行,何况你还要带走馆里最红的姑娘,这也太抠门了。不过李清没抬头还是继续下棋,只是杨二不给他赖,估计马上要输了。

那管家模样的还和安小哥在纠缠呢,旁边同来的人不干了,只听马上人一喝道:“休要和他们罗唣,今儿带了彩礼来。已是给了虫娘体面,有赏钱还嫌少?本公子还不想给呢,咱们进去!”

声音确实很大,语气也很威严,他随行的那些人应答得也很整齐,不过门口坐着的几个人却是忧若未闻,照旧下棋,只见一人伸手在棋盘上乱抹,口中说道:“这盘不算,重来,有人在边上大声乱嚷,扰人心神,再来一盘,就是不悔棋我也能赢你。”

这可把人家气坏了,从马上噌的跳下来!

来人正是曹讷,五短的身材,年纪倒不大,估摸着三十来岁,颌下无须,一双三角眼狠狠地盯着刚才说话的人。他可不认识李清,别以为李清在水云庄小校场上赢了龙卫军就真是个大事了,小孩子玩闹逗太子开心呢,曹讷一来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二来也不屑去凑这个热闹,这算什么?当年咱叔叔面对着契丹几十万大军,照样毫不退让,据理力争,那檀渊之盟没咱叔叔能签得下来?

私自调兵械斗可不是小事情,只不过看在太子的面上不与追究罢了,咱叔叔可是枢密使,当朝一品,全国的兵马都归他管的,那李清要是亲自到府上来,再谦言恭词的,没准他曹讷也就有兴趣去瞧个热闹,不过,怕还是没空罢。

曹讷的心思的确不在这上面,如果李清在水云庄开个秦楼楚馆的姑娘们无遮大会,曹公子怕是要不请自到的,不过这些年来人家在京城烟花界混得很不顺当,当红的姑娘就没一个甩他,都是不开眼的女人啊,咱堂堂枢密使的侄子听听你的小曲难道还要花钱?

姑娘们不喜欢他可不代表他就不喜欢姑娘,特别是见了施二娘之后,就像现被勾走了一样,整日茶饭不思就幻想着能一近芳泽,无奈施二娘对他这堂堂枢密使的侄子居然不理不睬,只对那些文人骚客有好脸色,简直就不知所谓!

一个贱籍的烟花女子而已,不过是稍微有人抬举下,居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不,刚好开封府的官儿有事求咱叔叔,也不用怎么威逼利诱,这文书可不就到手了么,进了咱的府,还怕你不低头?

“你们是什么东西?给你们赏钱已经是本公子今日高兴,居然还敢得陇望蜀,不要挡本公子的去路,还不快快与我闪开了!”曹讷喝道。

李清这才抬眼瞧瞧这曹讷,帅锅锅都不是,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清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等的确不是什么东西,敢问这位公子,你是什么东西?”

“大胆。这位乃是当朝枢密使的亲侄,从五品骑都尉曹讷曹公子!”刚才还有笑容的管家变脸叫道。

李清依旧坐在门搂上没起身,却是笑嘻嘻地抱拳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位大官,品貌端方仪态不凡,果然威风的很,只是不知这位大人可知我是何人?”

那曹公子上下打量了李清两眼,瞧着李清身上的衣着也不是个奴仆打扮。看着他的眼神虽然在笑可含着嘲讽,心想别是施二娘上哪找来个有身份的相好出头了?只是李清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京城里似乎也没这号人物,口中不由客气几分,也是抱拳回道:“的确不知这位小哥府上谁家,还要请教。”

李清拿拇指对安小哥一指笑道:“他才是小哥,我却不是,实不相瞒,在下是楚云馆看门的!”

见自己的亲随都使劲在憋笑,曹讷心中那个气啊。敢情是消遣我来着。既然不肯报家门,得罪了也就是不知者不怪了,管你是谁家的。想挡我带走施二娘便是不行,那曹讷喝道:“快快与我闪在一旁,休要罗唣,今日本公子是非要带走施二娘不可。”

“凭什么你要带走施二娘?莫非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抢人?”李清说道。

“哈哈呤。”边上那个管家模样的笑道:“谁说我等是来抢人的?小哥想为人出头也该问清缘由的,施二娘的身契文书便在我家公子手里,按大宋的律法就得跟我们走!”

李清问道:“那施二娘的文书如何会在你等手上?”

曹讷嘴角一撇冷笑道:“施二娘乃贱籍中人,身契文书自然在开封府,如今却在我手,还不快快闪开道路,如若不然。我可叫开封府的衙役将你拿到大牢里去。”

李清故做惊讶的说道:“原来开封府也做买卖人口的勾当,不知所费几何,曹公子不妨告知一声,待我也去买几个当红姑娘来。”

又是那个管家模样的抢着说道:“少来说嘴,我家公子要人何须银钱,劝你识相便早早离去,否则别怪我等得罪了。”

妈妈的,果然牛得很,连钱都不掏。李清冷笑一声说道:“施二娘即便入贱籍也罢,可她按的是大宋的律法,入的也是大宋的贱籍,不是你曹府的贱籍,劝你识相点快快离去,莫说虫娘和二娘不答应,就算她们答应了,小爷我也不答应。”

那曹讷闻言眼光一寒,口中说道:“果然便是寻衅闹事的,如此休怪本公子无情,来人,给我打将进去!”话刚说完,身形还没动呢,曹讷便大叫一声哎哟。

他带人的还没准备好呢,可李清等的就是这句话,磨蹭半天不就是想你开打么,你老讲道理的怎么把事情闹大?所以曹讷话刚落音,李清劈面就是一拳,正中面门。

既然你说了要打,那咱可不能傻等着你先动手,刘胖的帐还没算呢,李清扑过去准备把利息都要回来。别看杨大和孙五一直坐那下棋呢,其实精神早集中了,一见李清动手,杨大起身拗住那管家模样的手臂,照屁股上就是一脚踢飞,孙五还抢上前护在李清身边,那杨二早等得不耐烦了,冲入人群,腿脚抡开就是一顿胖揍。

按照事先的安排,原说好对方肯定人多的,所以动起手来李清这边还要装着乍吃点亏的,安小哥便去边上酒楼通知王小将军,谁知道李清说打便打,也不给他个信号的,杨二更是如虎入羊群一般施展开来,安小哥犹豫了一下,觉得似乎不需要去叫人,估计等叫得人来,这架早打完了,这不没得玩了么?安小哥将袖子一撸,也扑上去了。

有孙五在边上帮着拆挡,李清打的很是爽快,先来侧踢,然后一旋身子再来个侧踢,感觉不错,似乎爆发力全用上了,等李清还想接着爽呢,一瞧人家都是夹屁股跑了,特别是曹讷,不就挨了一拳么,眨眼间便骑到马上去了,你也太没架品了,李清急得大叫道:“杨二你给我住手,你也缓点手啊。都叫你一个人打完了,那我干什么呢?”

叫住杨二的时候已经晚了,没得玩了。

别看曹讷今天带的人不少,不过人家可不是来打架的啊,抬箱子的就有十来个,不过是府中打杂的家丁,还有七八个平日跟他一起臭味相投的官家公子,今天不过是一同看看热闹的。一见打起来了,这些人溜的绝对比免子还快。

而那些随他欺男霸女的随从,别看平日里狐假虎威像那么回事,大几恃强凌弱的人也绝对欺软怕硬,身手本就是街头混混级别,哪能和杨大、杨二这样的行家过招,一上来就给哥俩放倒七、八个,他们哪有一拼到底的硬气,一见自家公子跑了,还留这干吗?赶紧护卫着公子跑吧,也算是护驾有功不是?

话说了半天。打人没捞着几个,不爽,李清气得瞪着杨二。好么,今天就你一个人爽了,大剑客了不起是不是?杨二也明白今天自己占了便宜,低头躲到他哥哥身后去了。

“公子,这几箱子丝绸怎么处置?要不叫人抬入楚云馆里?”安小哥问道。

李清不屑的扫了安小哥一眼,瞧你这小家子劲,就这么几箱丝绸便动了贪心了?抬进楚云馆算什么回事,别管,就扔这街上,让那曹小子也明白明白。没人希罕他的东西!安小哥你今天表现也不好,不是安排你和王小将军联络么?不需要联络也应该在一边观察情况,你跑进来抢生意干什么!

今天还就孙五表现好,都让给我打了,李清冲着曹府那班人远去的身影狠狠的呸了一口,得,没意思,打架都只打个一半!

李清掉头就往门里走,看来今天就只能这么着了。架是没得打了,这种公子李清量他也不敢再来打,事情当然没完,估计曹小子这会不知道找谁哭诉去了,一会没准开封府就得来人,能欺负就欺负,受欺负就找官场出面,本就是纨袴们的惯用技俩。

才进正厅,虫娘一脸惊惶的迎出来,刚才才听到外面起了喧哗,怎么眨眼李三郎就回来了?出什么意外了么?

李清对虫娘双手一帷,“打完了,那姓曹的跑了。”

虫娘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曹公子可有什么好歹?”

我倒想打他个好歹呢,可关键也要他配合啊,李清不屑的笑笑,“放心,虫娘,这号货色向来是溜得快的,你也休要惊慌,我李清也不走,后面便是谁来也自有我担着。”

这正说着呢,施二娘扶着刘胖进来了,李清怪道:“你不在床上好好养伤跑出来做甚?莫非还惦记着打架?快回房去!”

刘胖还没张嘴呢,施二娘在一旁嗔道:“三郎如何这般凶法,刘公子也是担忧对方人多,怕你吃了亏去,却是不识好人心。”

李清来气了,还说我不识好人心,这简直就不讲道理么,不讲道理可是我李清的专利,李清抬腿就给刘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刚好今天打得不过瘾,刘胖带了伤也不好躲避,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疼得嘴一咧,一旁施二娘急道:“李公子你为何一语不合,便出手伤人,不知道他身上带伤么,便也太不讲理了。“李清叫道:“我如何便不讲理,你几曾见我出手来着?方才明明便是用腿的,带伤便不能打么,心疼了?既然说我出手,那我便真个出手,我还打!”

施二娘急得拽着刘胖的胳膊往后一扯,自己半个身子却是挡在前面,口中说道:“李公子也太霸道了些,如何还可以再打,这天下便没有个公道了么!”

话一说完,却见李清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呢,怎么回事这?眼光一扫,虫娘和李清带来的人都是嘴角含笑的看着她,施二娘猛地醒悟过来,两颊飞起一抹晕红,一跺脚,将拽着刘胖的手一甩,转身便跑入侧门里去了。

不错,正宗的娇羞,绝不是装出来的,好看,李清正回味刚才惊艳的一幕呢,一转头看见刘胖咧着嘴也对着施二娘离去的身影傻笑呢,李清没好气的给他脑门再来一下,“看,看什么看?有你什么事么?乖乖的给我回房躺着去,以后看的日子长着呢!”

王德显那边现在也不用去叫了,就在酒楼上吃喝好了,既然没用上,就省得过来麻烦人家楚云馆了,等一会开封府来人再让他们去应付,谁叫人家有身份呢。

既然要等,总不能干等,虫娘也早预好了酒宴,李清和安小哥他们一起吃喝开了,虫娘在边上相陪,李清便问起虫娘这楚云馆现下的境况如何,可有什么新玩意?

这还没喝上一会呢,便有楚云馆的知客匆匆跑进来,之前李清在门口时可是叫楚云馆的人都回避的,免得牵扯上人家,这下事情完了,自然这大门上还是换上楚云馆的人了,只见这人惊恐的叫道:“虫娘,李公子,不好了,外面有人打上门来了。”

李清倒乐了,还真是没想到啊,居然这曹哥们还这么有种,知道咱老人家没过瘾,特地又送一些来,李清将筷子一扔便要往外跑,虫娘到底心细些,既然人家能打上门,自然是有准备的,忙道:“李公子何不上楼先看个究竟如何?”

李清想想也对,倒看看这曹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三步两步的来到楼上,李清将窗推开,将头伸出去一看,不由得倒吸口凉气,乖乖,这么多人啊。

大门早就被楚云馆那些会看风头的知客关上了,可院墙外黑压压的一片人,不下五、六百之多,喧喧嚷嚷一片曹杂,敢情这曹讷在京城是混黑道的?他上哪这么短时间叫了这么多人啊,捅大漏子了。

本来那些人在外面叫着要楚云馆交人呢,不交人便要砸门了,李清这么一探头,院墙外的人便瞧得真真的了,一个声音高叫着:“就是他,楼上那人,就是他打了曹公子。”不正是之前像个管家的那人么。

眼瞅着对方还在继续来人呢,本来找不到目标还在犹豫的,一见李清把头伸出来,外面可就炸了窝,骂什么的都有,归纳起来的中心思想就是要李清滚出去受死。

后悔都来不及,李清忙不迭的把脑袋缩回来,麻烦了,咱这几个人要是出了门转眼踩都给人家踩死了,要是不出去,这院墙也挡不住那么多人,只怕还要连累上楚云馆了,正犹豫呢,虫娘倒开了腔:“事到如今,便也豁出去了,公子且不可忘动,这楼上兴许还能守上一时,快遣人出去报信的好。”

说的不错,李清忙叫安小哥赶紧下楼混出去给王德显报信,又叫虫娘去把施二娘和刘胖找个地方藏起来,正说着呢,施二娘扶着刘胖便出现在楼梯口上了,刘胖张嘴还想说什么,李清一挥手,“二娘,你且扶着刘公子在这厢墙角,无论什么事儿都不可插手,兴许他们不会为难一个女流的,放心,李清绝不会叫你被人抢了去。”

施二娘神色出奇的平静,顺从的将刘胖扶到一旁,李清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怕是难能善了,就看安小哥能不能及时搬来救兵。

一厢情愿。

之前没看见李清还好说,一见到正主了,外面可是人多胆气壮的,而且看着身手神态就不像是街头的混混,哪有耐性在外面一直骂,大门叫不开,随即便有人搭了人梯,转眼就有五、六个人翻了墙头,楚云馆的那些知客没两下就给打得抱头鼠窜。

大门开了,外面几百号人一涌而入,安小哥才刚出小楼,一见情形不对,赶紧闩了门跑回来,李清不由得苦笑了,这闩门能挡住谁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楚云馆攻防战(二)

这也不能全怪李清事先没算计清楚,因为别说是曹利用的侄子,就是曹利用本人,也不敢私下动用军队来抢妹妹的。

来的的确是禁军,不过却不是曹讷特意去叫的,曹公子挨了打,第一件事情就是准备回去找他妈妈先哭诉一番的,然后再去找他叔叔叫开封府出面拿人,这还了得,一个烟花巷看门的居然敢打枢密使的亲眷,大宋还有王法么?

说来也是巧,李清没把曹讷放在心上那是因为有高、石这些公侯在后面撑腰,可很多没人撑腰的就把曹讷看得要金贵,这世上哪缺攀龙附凤的人,曹讷打马要回府讨公道,路上还正好碰到两个归圣军的指挥没事逛街呢,而且这两人还认识曹讷,知道他是枢密使的侄儿。

这归圣军虽然也是禁军,可在京城常驻的十万禁军里头算是杂牌的杂牌了,原是南唐李氏的部下,随着南唐降了大宋,军中健卒便被抽调入京,因此才有了归圣这个名号,几十年下来,虽说已经完全是大宋的士卒了,可还是不招人待见的很,李清随太子在水云庄操演大胜龙卫军的事情军中是传遍了,可这些人却是不认识李清,水云庄又岂是个个人去得的?别说这些小指挥了,就是他们的都指挥使也是既没人请也没人邀。

曹讷要是和京中随便那家王侯子弟起争执,这些小人物怕是一声也不会吭的,可一问明是被楚云馆看门的打了,这两指挥使的胆气可就上来了,烟花巷的打了枢密使的侄儿,那枢密使岂有不出头讨个公道的?甭管有理没理都是个以下犯上,到官府打官司,都要先挨几十板子才可以讲理,否则怎么叫贱籍呢。

于是这两指挥使一合计,觉得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讨好机会。事成了枢密使一高兴,即便不升官,把咱们调入上四军也成啊,既然考虑好了,这两指挥使便在曹讷面前拍胸脯了,曹公子您该找谁报信便找谁报信去,咱们归圣军现在就去把打人的那几个不开眼的混帐行子拿了来,一会咱直接把人犯送到枢密使府上可好?

那曹讷也是气急攻心。想也没想就说好,得了,这会咱也别找老妈哭诉了,还是直接去找叔叔的好,他让人带着这两指挥回楚云馆拿人,自己打马便奔曹利用府上去了。

这两指挥使也不是笨人,楚云馆什么地方?京中数一数二的楼馆,咱连进都没进过,这么找过去,两小指挥人家才不放在眼里。既然连曹公子都敢打。那就是有腰杆子粗的在后面撑着呢。

于是两人一合计,既然要讨好么,干脆就闹大点。反正出了事也有枢密使罩着,这么一想之下,干脆不急着上楚云馆,先叫人回营调人去,自己指挥不够找别的指挥借点,告诉他们绝对不会吃亏,顺道也去楚云馆开开眼啊,听说那里的姑娘可是真不错的,就这么没多会还聚集了五、六百人,比他们两的手下加起来还多些。

这军中杂牌的日子的确是惨点。平时操演都轮不到他们上场,穿的衣服本就是什么样的都有,又没带兵器,让李清这么一瞧,不是一群地痞混混还是什么?

就因为是群当兵的,多少也知道些王法,明白楚云馆不是平常地方,所以人数虽然多,之前在院墙外也还规矩。只是大声鼓噪要楚云馆交人,要是李清这么大大方方的出去,报个名号的,没准还真没什么事情,李清的朵儿在京城也是有人知道,只是这是后话了,瞧着外面黑压压一遍人,李清哪敢啊?

人家瞧见了正主,楚云馆不开门便翻墙进来自己开,院门一开,外面的几百人便一齐涌进来,把个小楼围得水泄不通,大声嚷着交人。李清站在一楼的楼梯口那也没了主意,这是吓的,他也不想想,真要是一群混混,人家早砸门进来。

开门?外面真是傻帽,这门能开么?事到如今也是没法,反正李清也不想给乱拳打死,只盼能多守得一时,王德显带人来解围就好。

楚云馆还真是花大本钱起的,小楼的门枣木地,等闲还弄不开的,外面一个劲的骂,里面的还就是不出去,别说什么千军万马的阵势都见过,天宇山再怎么寡不敌众也是一对二,这会可好,一对一百,杨二从楼上下来走到李清近前,“公子,要不试试闯出去?此地可守不了太久。”

要是之前叫杨二杀出重围报信还行,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外面围成这个样子,杨二就是再能打也是过不去的,几个人一起往外冲,虫娘怎么冲?即便是人家不往死里揍他们,施二娘断断要被人带走的,这可不行,进了曹府又有文书在手,要回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杨二兄弟,你和孙五、安小哥守在楼梯口上,居高临下,别让人从窗口爬上来,我和你哥哥在下面盯一会,见机不对,我也退上去的,此处大闹起来,王小将军那应该能听得见,只盼我等能坚守多一时就好。”李清说道。

人的耐性总是有限的,外面叫了那么久,里面一点声音也不出,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何况人家还有几百号人呢,这也下不来台啊,先是有人踢门,踢了半天没动静,于是打头那指挥叫道:“上几个人,把门给我撞开。”

才三下,这门门咔嚓一声断了,撞门的三人还全摔在地上了,紧接着外面走进一人,一瞧李清的模样,这不就是曹府人说要抓的这个么,一回头叫道:“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送……”

这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呢,李清想也不想,迈前侧身就是一脚,那人头还对着后面呢,只觉得肚子上一疼,人便飞了出去。杨大见李清动开手,也是更不迟疑,摔地上那几个还没爬起来呢,都给他踹出去了。

被李清踢飞出去的正是归圣军的一个指挥,他爬起来心里那个气啊,我还没说要打呢。居然还有人朝我先动手,楚云馆看门的,不就是会两手的练家子么,可咱们人多!他便大叫一声:“给我上,抓住了往死里打。”

小楼就是小楼,门也不大,别看外面几百号人,能挤到门前的也就那么几个。而且杨大的身手和这些小兵比起来强太多了,打个群架么,谁愿意把自己往死里拼,李清在侧面抽冷便是一脚踢过去,一时间外面的人还真没办法。

那指挥在后面气得大叫:“一帮子没用的蠢才,连个门也冲不进去。”刚来那会就想靠人多势众加上官威压服人的,可既然已经打开了,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那指挥叫住自己的一个都头,“你带人砸开那些窗。从窗户里进去。就这么二人,不信还能挡得住。”

几个窗户先后被砸开,不等人进来。李清就知道守不住了,和杨大对望一眼,闪个空档便往楼梯上跑,和他们交手的那些人哪能放过,跟在后面就追,杨大的手脚还是比李清灵便许多,几步便蹿上楼梯,李清可不行,往楼梯上跑与后面人的距离可就拉近了,后面追赶的人心头一喜。眼见着再跑两步伸手就可以拇住李清的衣服了,猛然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大东西带着风声对他脑袋就过来了,他慌的将头一低,匆忙间抬肘护住面门,可是还是没能护得周全,他只觉得脑门一响,往后便倒,跟着就人事不醒了。

他这一倒顺楼梯滚下来。还把自己人拌倒一遍,后面跟着地人一见这么个圆凳砸下来,脚步也是一缓,谁知道上面会不会再砸几个下来呢?

有这么一缓的功夫,李清也上了楼梯,杨二和孙五赶紧过来护卫住楼梯口。

圆凳是安小哥见李清情急砸下去的,可上面的圆凳毕竟也有限,李清上得楼来拿眼一扫,毕竟是个寻欢作乐的场所,上哪找兵器,李清朝中间那个大仙桌一指,小哥,把桌子脚全给卸下来,权当兵器使唤。

噼噼乓乓好一顿乱揍。

还真给李清他们守住了。

居然临下不说,那桌子脚又沉又趁手,加上杨大、杨二和孙五的身手也是不凡,剩下的那个桌子脚却不在李清手上,让安小哥拿着,李清双手举起个圆凳朝下面运气呢,瞧谁冲得凶便把凳子对着谁,这玩意就像核武器一样,不出手才最有威慑力。

下面这些人也是没法子,手上也没趁手的家伙,而楼梯口又小,正面就排不下几个人,况且那些桌子脚也很够分量的,即便那两指挥跳着脚在边上骂,这些个兵们也不愿意往上冲,又不是真的上战场,那脑袋能比红木结实?这要是打个群架挂了话,朝廷怕是抚恤都没有。

双方僵持了没一会,听得下面稀里哗啦一阵折家具的声音,人家也不傻,你拿桌子腿,下面也有啊,更有个彪悍的顶着个桌面就往上冲,李清举着圆凳使劲砸下去,人倒是砸倒了,可桌子面还好好的,又有人接着扛起桌面就往上冲,李清可不能还拿凳子砸了,楼上就不剩几个了。

只见着一片桌腿挥舞,全仗着地势好,还有杨家兄弟与孙五比下面那些人要拼命些,楼梯口毕竟小,下面空有几百人冲了十几个来回也没能冲上来,这可不是一涌而上就可以解决的,人多了闪躲都不方便,毕竟红木的桌腿砸脑袋不是玩的。

楼上个个人都挂彩,李清刚才抽冷子一脚踹倒个人,没留神下面飞上来一桌腿,脑袋是躲过去,不过重重的砸在肩膀上,李清疼得一咧嘴,敢情咱大宋不缺木头,连个桌子都做的这么结实。李清还算轻的,安小哥挥舞着桌腿使劲往下劈,他的身手哪能和杨家兄弟比啊,被人一桌腿砸在右手臂上,现在只能用左手了。杨二就不必说了,就他拼得最凶,额头见血,虫娘有心给他包扎一下,可下面马上又冲上了四、五个,杨二还只能咬牙顶着,李清和安小哥都算是半调子,绝对发挥不了他的作用。

每一个来回,下面冲楼梯的人多多少少带点伤下去,可人家人多啊,马上换人又上,而上面这几个已经是个个带伤,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这上下两边打得也是有特色,下面冲的人大呼小叫,上面这几个一声不吭抡起桌腿就砸。

好不容易又打退一轮,李清这回换脚上挨一下,还是砸在小腿腓骨那,等人一退下去,李清一屁股坐地板上了,钻心的疼。正坐那使劲揉呢,身边擦过一人,拣起他扔在地上的桌腿,李清一瞧,居然是施二娘,这么个吹弹得破的小美人双手抱着个桌腿怎么看怎么滑稽,你抱起个桌腿都吃力,待会人家上来你怎么打呢?

李清咬着牙站起来,试着走两步,不行。脚尖一点地疼得就一脑门汗。抬头瞧瞧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人,也没一个比他好到哪去,李清摆摆手说道:“孙五哥、杨家兄弟。待会他们再冲上来时别急着动手,问他们讨个章程,只要不带走施二娘。”见杨二眼睛一瞪就要开口,李清忙摇摇手,“杨二哥别着急,咱们也得缓口气不是?另外得问问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瞧着不像是街头恶少,那些人打起来没这么有章法,进退有据。”

人家五、六百号人,这么车轮战就得把他们累死。不过这次下面的人退下去后居然半天没人冲上来,李清都起了疑心,怎么不冲了?不会气急败坏要放火烧楼吧?李清走到楼梯口那探头往下瞧。

忽听虫娘在窗口叫道:“打起来了,三郎快过来瞧瞧,下面打起来了。”

莫不是王德显他们到了,怎么那些人连公、侯也敢打?李清顾不上腿疼,三步做二步的赶到窗口往下一瞧,好家伙,下面几百号人的大阵仗。难怪暂时没人冲上来了。

院墙内外,现在是打成一片,还正是王德显带人来了,人不少,百来个,李清差不多还都认识,这不就是前一向在水云庄一起训练的那班公子哥么,李清咧嘴苦笑,王德显啊王德显,你带班会打架的来行不?一点眼色都没有,咱不说好了人多欺负人少么,瞧着人家那么多人,怎么也打上了呢?

这事可真怨不得王德显,人家王小将军也明白李清的意思,不就是想把京中的权贵子弟也卷进来叫曹讷知难而退么?激曹讷先动手,权贵子弟再为李清讨个公道,先前还派人在楚云馆门口看信来着,别曹讷带的人多,让李清吃亏了去,谁知道就他们四、五个人,把人家几十个都给打跑了,看信的回来一说,这班公子都是一顿好笑,那刘衡没动上手还一肚子遗憾呢。

确实是遗憾,在京城里可是斯文人多,哪个个都像王德显那样是个不开化的野人啊,再说金枝玉叶的从小娇生惯养,出个门也是前呼后拥一大帮人,上哪找架打?因此王德显去找高公爷商量帮李清的时候,正好几个在水云庄训练过的权贵子弟也在,一听说李清要去闹事,还要打架,这几个好事的便起哄了,上次和龙卫军交手,这李三郎也不让咱们上场的,训练了十来天,起早贪黑,反感觉一身都是力气,这一下不要训练,感觉浑身都不得劲了,正好,有机会检验训练成果了,这几人便向高公爷建议,也甭叫别人了,就咱们效应军这百来号人吧,高公爷就算再稳重也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年轻,哪有不爱惹是非的?何况那个曹讷的确不招人待见,好,便就这么着。

这一帮公子哥早早的便来到楚云馆附近的酒楼等着,憋了劲等下揍曹讷呢,生怕穿的太招眼曹府的人不敢和他们动手,还特地换上平常服饰,连家人都没带,这下好,李清几下就把人打跑了,都是意兴阑珊地很。

一大早出了门,等了半天也饿了,有酒有菜的他们便就吃开了,正好还就王德显不知道水云庄训练的内情,王德显在问呢,这李三郎怎么就一个月时间训练出龙翔军来了,这可搔到痒处了,一群人都海吹起来,顺带埋汰埋汰王德显。

吹得正高兴呢,送菜的伙计随口说了句公子爷们都不知道吧,今儿有热闹看了,楚云馆门口现在围了好多人呢,听说里面打起来了。这话一出就像炸了窝的麻雀一样,一帮人争先恐后的往楚云馆跑,急得伙计在后面直喊:“公子爷啊,还有好多菜没上呢!”

有架打吃什么菜。

抱着这种心态能不打起来?说人家没眼色那可不对,应该是李清没见识才对,孟子说居移气,养移体,他李清见了几百号人就有些怕,人家贵公子就不一样了,自小那些下人不管人数多少,不都是在他们面前唯唯诺诺的么?这几百号人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当回事情。

一进了楚云馆的院门,王德显劈手抓过一个归圣军的士卒问道:“你们何许人也,为何在此地罗唣,楚云馆岂是你等撒野的地方,快快与我滚出去。”

这还真抓对人了,人家正不爽呢,而且是非常不爽,刚被桌腿从楼梯上揍下来,紧接着被自己的上官一顿蠢货废物的骂,这心情能好么?现在又被王德显拽住要他滚出去,气得这个士卒也是破口大骂:“直娘贼,我来此地关你甚事,爷爷我今天偏要在此地撒野,你又怎地?”

几曾有人这么和王小将军说话来着,除了他老爷子,平时都是他骂人家的多,王德显气得还没说话呢,边上捧日军都指挥使的公子刘衡迎面就是一耳光肩过去,北骂道:“混帐行子,有这么跟王公子说话的么?叫你滚你就滚!”

那人可真是气晕了,你说今天究竟吃错啥药了?接二连三遭人埋汰,豁出去了,管你是谁呢,那人连挣两下都没挣开,便大叫一声,合身扑了上去,王德显哪能给他扑上来,侧身手一甩,便把他摔了出去。

这会子院子都是人呢,这一摔出去还撞倒了三、四个,王德显他们这一动手可犯众怒了,那些个士卒正被他们指挥骂得郁闷呢,又跑来些欺负人的,兄弟们,上啊!

高小公爷见这边一语不合便打起来,还想过来劝止住呢,可走过来还没开口,别人以为他是来助拳的,有什么好说的,上来就是一拳,高小公爷虽说也是贵胄子弟,身手却也不错,只是他施施然端着架子走过来,哪提防人家连他一块揍,闪过了鼻粱,腮帮子没躲过,打高小公爷记事那会开始,就不知道什么叫被人揍,这一下火也上来了,一脚就踢过去。

连高公爷都动上手了,不用说,大家一块上吧。

下面这么一打开,李清他们在楼上的确是可以喘口气了,可李清在窗子上这么一瞧,反是更紧张了,群殴课可没给这帮公子哥上啊,一百对五百,可是单挑那样各自为战就行的,照这样再打一会,别说是给他解围了,怕是李清要带着孙五、杨家兄弟给他们解围去。

这几百号人拳脚来往,呼喊斥骂声一片,李清在楼上扯破喉咙怕是人家也听不见,“虫娘,有鼓没有?”李清问道,操练阵法可都是按鼓声行进的,这班公子哥倒是练得不少,可急切之中上哪找鼓?

楚云馆乐器不少,可唯独不会有军中的大鼓,虫娘见李清急的这样也是无奈,这不被人围在小楼么,要能搬得鼓过来,这人不就早跑了?“三郎,你看这个能将就不?”虫娘递过一花盆。

将就?试试,啪!都不用第二下就碎了。

眼见着这帮公子哥都要被打翻在地,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百章 交心

“三郎,想是石某有何处事不当,以致你我之间倒生分起来?高公爷的田莫非就比我石家的好么?”石小公爷似笑非笑的说道。

被王德显抱到一边来,还以为是这家伙有什么悄悄话说呢,没想到是石小公爷在等着他,李清仓促之间还没想出借口呢,正要说些已经麻烦石府够多的了,再收田有些不好意思的废话,王德显在一旁大大咧咧的说道:“三郎向来是个爽快人儿,想是有些事怕说出来叫石公子为难罢了,今日既已说开,三郎不妨明言就是,有我在此,石公子断不会恼你。”

那天收拾龙卫军的时候怎么不狠狠收拾一下这个多事的家伙呢,早知道应该叫龙卫军的都指挥使先打他几十军棍也好,李清酒喝的不少,不过这时候可不糊涂,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石公爷休要误会,非为他事,只是李清的内帏之密常泄于他人之口,虽无甚大事,却也是恼人的很。”

没办法,别说以前还承了人家的情,就是现在看着石小公爷脸上的淤伤,李清也不好意思编谎了,石小公爷可是个精细人,编不圆的谎就不如不编了。

王德显一旁哈哈笑道:“三郎你这贪眠一嗜,京城楼馆的姑娘均是津津乐道的,何人不知?怎的为这个恼起旁人来了。”

李清笑笑不做声,石小公爷可不像王德显想的那么简单,他知道肯定还有别的事情,既然牵扯到自己身上,不消说,肯定是自己送的几个丫鬟出问题了,石小公爷沉声问道:“三郎既是有疑虑,何不拿下统统拷问一番,重刑之下,还怕有人不招么?”

重刑?

天地良心。李清的确不曾高尚到以为人人平等、世界大同,就在后世里,那侍侯人的活还少么?有丫鬟侍侯,的确很多事情都方便些,可李清只是把她们看做无需付小费的服务员而已。拷问?似乎有些不大好吧,咱也不是官府啊。

李清摇摇头,迟疑的说道:“重刑怕是不大合适吧。再说这些人可是石公爷你送的,这个,这个李清不大方便拷问的。”

倒还是这句话让石小公爷心里舒坦了些,原来他李清认为这些丫鬟是来自石府,所以要对她们就客气一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石小公爷一笑道:“既然是送了与你,自是任由三郎处置,石某岂有见怪的道理?”

李清见石小公爷会错了意,不过这样倒显得还好些,只是笑笑。

石小公爷沉吟一会,又说道:“那些丫鬟平素也不大能出庄的,如何消息便传了出去?三郎所虑也有些道理。怕是我的府上必有人与之勾连,此事也容易,待石某回府后,三两日内必有答复。”

王德显这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手指着李清哈哈大笑道:“适才众人还夸这李三郎如何会治军的,持家却是如此不堪,要不是那日败于你手,说你会治军,我却是不信,为这等事为难做甚!明日我便为你料理了如何?”

石小公爷横了王德显一眼也是笑道:“若是让你这粗鄙人来料理。休说三郎了,我都不依,惜香怜玉之心,德显怕是要下世才有的。”

一群人都在嘻嘻哈哈,不过最开心的要数李清了,疑心石小公爷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这个心结已经在心中郁闷好久,以至和杨家兄弟面对面都有些不自然,在大宋才认识几个人啊?况且石小公爷还一直都很照顾他李清。李清现在都有些感到惭愧了,咱算什么人?值得人家国公爷派人来注意你么?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太阳落了山,李清摇摇晃晃的进了垂花门,那些公子哥如何安置自然不需要他来操心,再说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安置人家。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与石小公爷尽释前嫌,让李清心里很是愉快,哼着小曲便进了房,一进门就叫道:“若英,吃了饭没?倒杯茶来醒酒好不?你家相公今儿高兴得紧,待会咱们去园子里逛逛,想必月色定好的,我唱‘月亮之上’你听好不?”

若英迎上前来扶着李清,晕红着脸却瞪了李清一眼,李清这才发现施二娘也在房内的,眼睛还是红肿着的,若英也像刚哭过的样子,不消说刚才肯定是陪着施二娘一起伤心来着,见李清进来,施二娘忙起身行了一礼,听了李清的胡言乱语,脸上也带了笑容。

嘴上问着你们吃饭过没,李清一屁股歪到椅子上了,若英赶紧提壶倒茶,施二娘也乖巧的站到李清身后,一只手轻轻的为李清挠背,另一只手拿起个小团扇为李清扇风,李清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好开口推辞。

以前也不是没和施二娘相处过,只是从没像今天这么殷勤,想是为了李清把她的身契文书还给她的缘故,可李清还是觉得有些不好,坐直了身子,就着若英手上喝了半盏茶,方回过头来问施二娘道:“刘公子现下如何,在楚云馆可有请郎中看过?”

施二娘垂首低声答道:“昨儿便请了保安郎来瞧过,说是皮肉尽管不堪,却幸未伤到筋骨,只是胸腹有些内患,需将养些时日才行,今日也是惊惶了一天,适才支撑不住,已经睡了。”

李清呵呵笑道:“刘公子为人却是彪悍得很,连太子都称他为一虎将,如何便会惊惶的。”

施二娘也明白李清在打趣,脸微一红的答道:“原是惊惶奴家被曹讷带走罢。”说完,头垂得更低了。李清和若英相视一笑,若英温声说道:“施姐姐也无需忧心的,三郎本与刘公子交好,在水云庄还怕照顾不周全了去?如今姐姐也是自由身了,莫如在水云庄多住几日,一来就近看护刘公子,二则也正好松乏下。”

施二娘抬头也是一笑,“如此倒要麻烦若英娘子了。”

若英忙道:“施姐姐何必这般客气,依旧叫我若英就好。”

施二娘低眉道:“施二原是不晓事,往日言行颇有些轻狂,还望李公子莫要见怪才好,只是施二尚有些言语。还得请李公子示下。”

李清笑嘻嘻地说道:“施二娘有话直说便是,如今真个生分了,还是叫我李三郎罢,不知二娘有何话要说。”

施二娘恭身给李清行了一礼,李清也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施二娘道:“等刘公子身子好些,施二还想依旧回到楚云馆去,不知李公子可会见怪?”李清还没回答呢。施二娘又道:“另有一事还需李公子费心,刘公子素来便与公子交好,烦请劝劝他,下科还是去参加科举罢,何须为我这么个下贱人废了自家前程。”

李清也不笑了,想了想回答道:“刘兄愿不愿参加科举,李清可不敢应承劝得了的,二娘何不亲自劝劝?至于日后的去留,李清适才已经说了,全凭二娘自行做主。只是李清有些不明。为何仍想回楚云馆去?若是无有去处,水云庄本就是秦时楼的产业,二娘想住多久都成。

也正好帮我搭个手儿教教人。”

施二娘轻声道:“只要李公子不嫌弃,水云庄自是会常来,教些技艺也是应份的,只是虫娘待我不薄,这乍一去,楚云馆怕是要受些牵累。施二自从发送来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原是日日盼着早些跳出去才好,现下真个行了,却发现那歌舞竟有些舍它不得,还望公子莫要以为施二轻贱才好。”

好个嘌唱兼色施二娘。这京城姑娘们哪个不会唱曲?能成为京城不做第二人想,不是真心喜欢能做的到么?果然是“不疯魔不成活”!

李清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明白的。”施二娘也是一笑,李三郎要是不明白,这京城里还有谁会懂?

“施姐姐今日也是惊吓了一天,不若早些去安歇罢,待若英叫上个小丫头服侍,原也是施姐姐教过的,如今这庄上可是大变样了。连若英道都不大熟呢。”若英笑道,将施二娘送了出去。

没想到和施二娘也能这样平心静气的说话,李清不由得想念起谢大娘和云三娘来了,居然是先把施二娘的文书拿到手了,还得想个法子把她们二个的也弄到才行。不过和施二娘说话虽然气氛也挺好,李清总觉得有些别扭,之前想不出是为什么,一见若英大方得体的将施二娘送出去,心里才悟到,怪不得觉得不对呢,原来是若英和施二娘的举止行为掉了个了。

这一悟出来,心下便是一痛,这人啊,不到跌进深谷时还真个不明白什么叫着谦卑,若英虽然已经算是明媒正娶的嫁给了李清,可在谢大娘和云三娘面前,却依旧守着礼分,平素施二娘可不像今天这样和李清说话的,按说现在文书到手了,李清也不算什么有身份的人,为何要这样呢?

人可以经常不懂什么叫仁义,也可以经常的损人利己,却不能不懂得什么叫感恩,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几曾变成一句空话了?李清脸上有些发烧,近来日子过得舒畅些,似乎他就差点忘了那个在运河里被人像捞死狗一样捞起来的李清,怎么就能舒畅起来的了。

“若英,想必今儿也担惊受怕不少罢,来来来,且与你说说今日的热闹,想听李清唱歌不?就是唱他个一宿也不妨的?”一见若英回来,李清嬉皮笑脸的就迎上去了。

当然不可能唱一宿,男人家总是拿豪言壮语来哄妹妹的,不过即便李清想强打精神,若英还舍不得呢。

第二日照旧要赖床的,这可是好传统,要保持的,何况若英还配合得很,两个人腻在床上唧唧歪歪呢,门外丫鬟来报:“王乾元王公子来了,说是有急事要寻公子呢。”

李清这才想起来,昨儿打架好像就缺王乾元了,说是老爷子身体不好,在家尽孝呢,怎么今儿跑过来了?莫非王钦若觉得咱李清这回又鲁莽了一把么?

王乾元急匆匆的也不和李清罗唣,“家父要见三郎,快快随我前去。”眼见着人家神色很是忧郁的,李清也不敢多问,带上安小哥随着王乾元打马绝尘而去。

王相府内,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药味。

“如今老夫又成了宰执,李三郎便又不愿登门了么,垂垂老矣,灯枯油尽。尚有何攀龙附凤可言?”见李清凑上前,王钦若勉力笑道。

这还是去年那个眼冒精光的王钦若?这还是精于算计馋馅的“五鬼”之首?眼神涣散,面色枯槁,连呼吸都有些吃力,即便李清对医术是个完全的外行,却也能看出这王钦若命不久矣!

“李清实不知王相病情如此之重,竟未能早日探访,还请勿怪。”李清坐到榻前,轻轻握着王钦若已经瘦如鸡爪一样的手,神色黯然的说道。

床上这个人,的确是北宋数得上来的大奸臣,史书记载的也是劣迹斑斑,不过李清却是讨厌不起来,不就是一个病危的老人么?

“李三郎近日却是风头无量,连我这个病卧在床的老朽,想不得闻亦是不能,日日有人在耳边呱嘈,实在烦人得紧。”王钦若嘴角带着笑说道。

李清脸有些红。“李清行事总是孟浪些。昨儿怕是又得罪了曹枢密使,叫王相在病榻上亦不得安宁,实乃不应当的。”

王钦若笑道:“打得好。曹枢密使处无需担心的,自矜其功,轻而妄言,怕是也风光不了多久,何况此事他如何敢声张的?但凡有些许对三郎不利,人人皆知其由,料他必定不敢为难于你的,大可放心。”

这一说到算计啊争斗的,王钦若那眼睛慢慢有神了许多,口齿也利索了。他沉吟一会道:“如今这自辱其名却是恰到好处,得放手且放手,三郎也无需再闹了,况这事也上不得台面,牵累太子不好。”

李清怎么还敢闹?人家可是枢密使!再说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其实曹利用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呢,之前只想着让曹讷知难而退不强行索取施二娘就好,如今连文书都到手了,李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他却是恭谨的应道:“李清敢不遵王相教诲。断不会再闹了,若是王相吩咐李清到曹府陪罪也是必从命的。”

王钦若摇摇头笑道:“三郎于这官场之上却是用心太少,何须赔罪?若当这事从未发生过,只怕曹枢密使更开心些。”

李清乖乖的点头称是,不料王钦若话锋一转,“无心仕途也好,韬光养晦也罢,然丈夫立于世者,必有所为,即便三郎想学乌衣子弟,裙屐风流,亦如芝兰玉树,当欲使其生于阶庭耳,老夫倒不知三郎意欲何为?”

又是问我想干什么!这人就不能什么都不想干么?掉进运河能幸而不死,而且鬼使神差的来到大宋,又还是正逢盛世,李清已经很满足了,并且过的还不错,要那么多欲望干什么呢?

现在如果有机会再穿越回到后世,李清的回答肯定是斩钉截铁地说一声不,倒不是因为李清有机缘而成了个有钱人,只凭这天也蓝,水也绿,人心也朴实,李清就不想回去。不过这一次李清倒是有点话想说说,不像上次妙玄问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劲躲闪。

这人和人打交道就这么怪,虽然王钦若在历史上是个盖棺定论的坏蛋,李清还就觉得和他可以说真话,即便是面对着享誉千年的一代名臣范仲淹,李清怕是都不会说。

稍微定了定心,李清慢慢地说道:“王相,李清欲想大宋废了这贱籍。”

果然不负李清的期望,王钦若没有吃惊,更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是躺在床上两眼望天的若有所思,过得半晌方说道:“如今本朝以仁孝治天下,单这一个仁字,便大有文章可做,难是难矣,却未必不能,且又是皇后掌实权,倘有机缘,兴许可一鼓功成,只是三郎有未想过,这律法可修,人心难变啊!”

李清本来准备一大堆说词呢,什么军无士气了,工无进取心的,谁知道王钦若一句话便点到死眼上了,说的没错啊,你费好大的劲,即便说通在律法里把这个贱籍抹去了,这人心里的鄙视抹得掉么?过了千年的后人不也是乐于欣欣然饥人以贱货,嘲人以贱种,骂人以婊子养的么?

对你施以白眼,吐之以唾沫,冷不丁还扔上俩臭鸡蛋,这与现在有多大区别呢?

有区别没区别又怎么样,李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管他呢,昨天打了一架不是至少让施二娘不被人抢走么?反正咱就这点能耐,救一个便是一个,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再说咱本来也就小人物,没想着能成什么大事,做不成就做不成罢,只要尽了心就行。

李清笑道:“王相说的是,李清本无大志,唯求尽心而已,先贤有云:莫以善小而不为。此事难则难矣,李清愚纯,虽不能损魁父之丘,然毁之一毛亦慰平生。”

王钦若哈哈笑道:“甚矣,汝之不惠!倒愿三郎不移其志才好,元儿,拿酒来,为三郎的愚钝不惠好好喝上几杯!”

第一百九十七章 楚云馆攻防战(三)

事非经过不知难。

记得后世便有那么几个妹妹,狠狠的恶心了全国人民一把,李清当时也是极度郁闷的,现在明白人家能红成这样,的确太不容易了,否则凭借着“冰清玉洁”的气质、实在找不出优点的长相、加上只能归入低级哺乳动物的身段,就是扔在垃圾堆里怕是也显不出看点来,至少李清现在就极度需要这样的点击率。

可即便李清想展示他妩媚动人的一面也没用啊,咱大宋可没有拿恶心当有趣、将无聊做笑话的大气候,几百汉子在阳光下嘿嘿哈哈的体现雄性激素的时候,你几个大男人在窗子上穷叫唤啥?有种你下来!只会躲在楼上拿桌子腿打人闷棍的,我呸!

情况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已经见着好几个效应军的公子少爷被摁倒在地,李清将剩下的几个圆凳往窗口那么一放,转头对施二娘和虫娘说道:“站上去,把平日价引人注目的手段都使将出来,我要王小将军听见我在说什么。”

一见李清要她们两站上去,两个姑娘都有些面面相觑,要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也是姐儿揽客的基本手段,可在群殴现场使将出来倒是头一遭,虫娘迟疑的问道:“三郎,是要我等姐妹唱歌还是跳舞?”

怎么样都行,反正就是要吸引人注意,最好身子能探出去就更好了,“小哥,你过来扶住二娘,杨家兄弟看好楼梯口,便叫人趁虚冲上来,刘兄你安稳的坐好,少过来添乱。”李清自己扶住了虫娘,管它唱歌跳舞呢,秀秀大腿怕是更好些,只是这要求只能自己想想,怕是不方便提出来。

结果虫娘和施二娘简短商量了一下。居然唱起李清挂名的那首“长亭外,古道边”来,李清听了一咧嘴,这也太不应景了,如此热闹的场面应该唱山歌啊,什么妹妹想郎心慌慌、睡不着之类的,保证一嗓子吼出去,效果立现。

不过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刚开始李清在窗口扯着喉咙大喊的时候,人家下面就是听见了,扫一眼便就没兴趣再看第二眼了,可虫娘和施二娘在窗口一现身效果就完全不同了,人家什么人,京城里艳名远扬还是实至名归的角啊!要盘子有盘子,要条子有条子,等闲一般人还见不着,这一乍在窗口现身,回头率百分之一千以上。反正那些人不止看十眼。

本来下面开片的场面就铺得开。打施二娘和虫娘在窗子上一出来,窗子下面的那几个不自觉地就住了手,有两个还挥手吆喝。“别打了,也别叫了,听听她们唱些什么。”

这情景让李清在楼上看着便有些有趣了,打着打着敢情都变电影里的慢动作了,就连王德显这小子也不例外,腮帮子上挨了一拳都不知道还手了。而且这怪异的慢动作还像传染病似的,一个传一个,连院墙外面的也莫名其妙的住了手。

这也不奇怪,你想啊,正打得热火朝天呢。突然你同伴加你的对手都扭头傻呆呆的看着,你是不是也得去瞅瞅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一看,你舍得不看第二眼?

一红一绿两条长裙随风摇曳,阳光下两个姑娘的芳容却变得若隐若现起来,歌声也迷离,连恼人的蝉呜仿佛都在奏响伴奏曲,多年以后还有归圣军的与会士卒回想这一幕,“就像是做梦般的不真切,老哥你想啊。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打架,窗台上却一下出现两个天仙似的娘们还在唱歌,那风吹的裙子飘啊飘啊,咱这心也在荡啊荡的,忽然天仙的裙子边上钻出一个男人脑袋来,这他娘的不就像做梦么,老让你不如意!”

这脑袋当然就是李清的脑袋,他可不知道自己破坏了人家的梦境,这风景他也没见着啊,光顾乐去了,难怪后世做广告喜欢用美女呢,眼球经济绝对不是盖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趁着全场大多在发呆呢,李清这脑袋丝毫没有一点歉疚的意思,还不顾杀风景的摇着呢,而且不但摇,还在大声喊,和人家两姑娘的歌声配在一起,怎么听怎么不和谐。

“德显,别光顾自己打啊,你这指挥如何做的?赶紧靠拢,将咱们的人救下来,救回来人据楼而守,看我旗号而动。”

王德显听言往李清手上一看,差点没乐趴下,这叫什么旗号啊,一根破棍子上绑着两个丝帕,而且还是不同色的,他要知道那根破棍子其实是条桌腿没准还真得笑趴下了,不过乐归乐,自己这边的形势不太好王德显还是知道的,人数少还放开了打,各自为战很是吃亏,四、五个,人近不了他的身不意味着那些公子少爷个个都行,王德显之前为人解围就快把自己累死了。

虽然旗号非常搞笑,可毕竟李清站在楼上比王德显看的清楚,王德显招呼自己身边的几个弟兄:“靠拢些,别顾着打人,咱们一块冲,把一帮兄弟全聚拢来。”李清看见哪有自己人被围还是情况紧急,便用手上的桌腿给王德显指示方向。

过程很顺利,一来五百人说起来人多势众,可没法集中在一起对付这么几个人。二来现在很多归圣军的士卒只想挤到楼前看得更真切些,根本就没心情和王德显去较劲了。

王德显先是把高小公爷、石小公爷和几个身手好点的权贵子弟聚拢,然后按着李清的旗号指明的方向,逐渐形成一条人龙在归圣军的队伍里蜿蜒前进,这一来情形就改观了许多,至少不会在是一对五的情况了。

被摁倒在地的公子哥被王德显驱散了围攻的士兵,连被绑起来的都抢回来不少,李清在楼上东张西望也找不到自己熟悉的身影了,这才示意王德显将人都带进小楼来。

一楼的厅里只剩下十来二十个人和杨家兄弟对恃,这些人没一会便被王德显带人统统赶了出去,看到楼下都是自己人了,李清一瘸一拐的下楼梯与众人见面,一抬眼,好么,这还是咱京城里年少多金的公子们?

威风凛凛的。诸如王德显,如今披头散发的变成丧家犬模样,玉树临风的,好像高公爷,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成了乌眼鸡。风度翩翩的,如同石公爷这样,眼下走路都有些不利索像个瘸腿狼了。

感谢啊辛苦啊这些客气话都别讲了,没见人家还围着呢。赶紧守住门户,咱就以这个小楼为依靠,这边的分为几班守住窗户,德显你带些兄弟顶住大门,咱也别都在楼下挤着了,这样也放不开手脚的,高小公爷烦您带些人上下接应,咱也轮班上,有支持不住的兄弟便撤到楼上休息会,也别担心。只要他们不放火烧楼。这么多人挤到楼上怕都困难,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的。

李清这边忙着安排呢,自以为井井有条了,却犯了个最大的错误,这也是当局者迷罢。

其实今天的这场群殴,完全可以很风花雪月的结束掉,没见人家都不急着攻进来而去听歌么,楚云馆打架是缺人手,唱歌却有的是人,别忘了楚云馆是干什么的。李清要是脑子还清醒点,叫人将楚云馆的姑娘们都叫出来表演歌舞,没准就是个军民大联欢的温馨场面了。

可李清一回到楼上便叫道:“虫娘、二娘赶紧下来罢,别唱了。仔细被人用石块砸到。”他也不想想,谁会朝美女扔石头?要是会砸早就砸了,还等他来卖好?

别看一帮公子哥在外头都吃了亏,可精神头都还不错,都是见识过龙翔军怎么收拾龙卫军的,不就像今天这样群殴么?而且咱这次更威风些,上次可是人数相当的,今儿这次敌众我寡,捧日军都指挥使的公子刘衡一见李清就嚷道:“好一场恶战。三郎上次不让我等去收拾龙卫军,现在可是见识过我等之能了罢!”

石小公爷也是和李清一样伤着了腿,杨大赶上去扶他还被他甩开了,小公爷咧着嘴对李清强笑道:“果然是大闹一场,不曾想这曹讷还真些能耐,上哪找这么一堆禁军帮他,等事情过了必不与他甘休。”

禁军,你说外面那些人是禁军?怪不得打起来还有些章法呢,只是王德显不是禁军的指挥么?高、石你们这些公爷不都在禁军里挂职么,怎么这些兵连官都敢打?

见李清疑惑石小公爷苦笑了,咱大宋二十万禁军,常驻京城就有十来万,谁认识谁啊,再说今天不就是想闹事么,咱们连衣服都特意换了,谁报过名号来着?人家怎么不敢打?何况石小公爷本就一直和王德显在一起,还是咱们自己先动的手呢。

他们在一起叙旧还没几句呢,下面又打起来了。

又打起来的原因还是得怪到李清身上。

原本那些归圣军们就是被自己的长官叫来地,打起来就不算很卖力那种,之前攻不上二楼被指挥使骂着也是提不上劲,王德显他们一来就骂人动手,归圣军们也是出于义情还击,这一有了歌舞看,还真个都不怎么想打了。

李清叫虫娘、二娘一下窗台,外面这些军汉们可就不干了,你们一来就打人这口气咱们就忍了,谁叫咱们不招人待见呢,可现在你们全到楼里听歌舞,不让咱们听,这可不成,咱要进去。

打斗的目的已经悄然改变,只是双方人员都没察觉到,现在的激烈程度都超出归圣军两个指挥的预料了,之前骂着都不出力的那些兵丁,现在自发的组成若干个攻击小队,轮番向小楼的窗户和门洞出击,只是现在对方们占据着地利,窗户和门调一下子都冲不进太多人,反是王德显他们能集中优势兵力了,不过现在归圣军们现在的打斗顽强程度要高很多,要是之前在外面就这么打,王德显和那些公子哥们根本就别想进小楼。

刚才还夸耀自己能和龙卫军一较高下的刘衡在楼下没撑一会就被替换下来,额头上鲜血直流,虫娘忙过来给他用绢布按住窗口,现在别说楼下的公子们暗地叫苦,楼上看着也是面容肃穆,这架还不是好打的。

外面想冲进来的确不那么容易,可每打退一次,自己这边总会有一、二个受伤的,公子哥还是经验不足。很多人见了血就畏手畏脚很多,下起手也不够狠,不知道打什么地方既能打趴下人又不致命,费了好大劲打翻一人,李清却知道对方几乎没什么损伤的。

“石公子,按说这楚云馆闹将起来也有些时辰了,为何却不见官府一人出面呢,莫非开封府就这么放任禁军在京城里闹事么?”李清问道。

石小公爷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李清自己想闹事么?怎么事情闹大了你倒反怪人家了?“三郎有所不知,眼下京城里禁军不少,聚众闹事也是平常,若是寻常人闹事,开封府早拿了去,唯独禁军闹事,一向由殿前司巡检督管,想要问缘由却也不难,三郎何不去问德显,他就是殿前司巡检。”

北宋初年对于开封府的治安其实是非常重视。由好多个部门同时维护着京城的安全。王德显是龙卫军的指挥,同时他的这个指挥也兼着殿前司的差遣,不过负责治安的头儿自己为李清在这打架。还有啥好抱怨的?

眼瞧着楼下又撤下来几个人,李清活动了下自己的腿脚,抓起那根桌腿,将上面的绢帕扯下来交给虫娘,让她拿着帮人包扎伤口了。自打一动上手,刘胖就出奇的安静,人家感动着呢,眼泪汪汪的,现在一见李清受了伤也要上阵,哽咽一声说道:“三郎。李公子,我也随你一起下去。”

李清扫了一眼施二娘,示意她扯住刘胖,走路都要人扶的,你还下去找死?现在可不单单是为你刘胖了,咱京城那么多权贵子弟都在这,要有谁出个好歹的,咱李清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李清长笑一声:“歇也歇够了,孙五兄。杨家兄弟,也该咱们下去露一手了,自打天宇山之后,好久不曾联手对敌,今儿便打个痛快。”

孙五和杨大只是笑笑,杨二却高声凑趣道:“是极是极,要说他们比党项人可差远了,只是下手要度分寸,不能伤人性命,要过瘾却是难了。”

李清斜了杨二一眼,说的轻松,大家都能往死下手的话,怕是人家早放火烧楼了,还说死人,这些公子哥谁伤得重些都是麻烦事啊,废话少说,王德显也顶了那么久,咱们换他下来休息会。

王德显确实要休息了,人家是能打也爱打,可从一动上手就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拳来脚往没少挨揍,皮糙肉厚的挨一下没问题,可挨几十下就有些吃力了,见李清来换他也没客气,虚晃一下便往后撤,那么多公子爷受伤,李清也来火了,不就仗着人多么,见王德显往后一退,还有归圣军的人想追上来,李清抡起桌腿就砸了过去,脑袋咱不招呼,伤了人命不好,可没说就不能砸断几只手脚,你招家伙吧,呜的一声,手上桌腿带着风声就砸在对面人的手臂上,那人哎哟一声惨叫,转头便逃了出去。

孙五和杨家兄弟一样本就久战之下有些乏力,不过好歹休息了一会,加上这四个人都是有红木桌腿在手,李清也说了下手要狠点才行,不然外面这样攻起来没完,人家人多可不一定撑得住,所以他们也是和李清一样,专门对手脚下狠手了。

这一拨的攻击被打退得很快,因为杨二一个人差不多就打断了四条胳膊三条腿。

平常人说起打架,总认为身高力大就要占便宜些,不过那只是相对于不常打架的人来说的,人体上的脆弱部位承受力其实都差不多的,就拿不致命的地方来说,体格健壮?你的肋下、腰眼能受几拳?手臂粗,手腕呢?大腿结实,脚踝总不结实吧,要不让我敲你一棍试试?至于致命的地方,这就不用说了,教坏小孩子不好的。

而那些公子哥就不一样了,看起来拳来脚往的热闹,杀伤力却不大,一般人打架总喜欢对面门下手,也不是没用,打中了确实可以让人暂时反应迟纯,可人的颅骨差不多是最结实的构造,它的承受力比肋骨要大几十倍,李清才不啃硬骨头呢,再说那地方容易伤人命的。

这四人一动上手,效果很明显,这一批冲进来的三十来人不一会就躺下了十几个,剩下的见机不妙,立马便退了出去,李清提着桌腿喝道:“狗日的要是有人再敢进来,统统打断了腿出去!”

杀退这批人怕是速度最快的,李清他们四人的举措让众人有些瞠目结舌,难怪人家之前四、五个人就能挡住五、六百号人的围攻呢,王德显在楼上看着也是动容了,莫非这就是上过战场的区别?要知道王德显敢把一个人的手脚打断的话,哪怕是个平常人,让他老爷子知道不把他收拾个半死才怪呢。

李清没管边上人怎么想呢,正做好准备等着迎接下一拨的攻击,可等了好几分钟,外面却是没什么动静了,莫非打断几条腿就把他们吓住了?不至于吧,人家刚才冲得也凶的,却听见虫娘在上面叫道:“三郎,三郎,他们像是退出去了。”

李清站那发蒙,还真给吓跑了不成?

第二百零一章 纨绔俱乐部

在场边只看了一会,李清终也顶不住怂恿,将袍角往腰上一掖,自己也上场了。

人么,总是容易受环境影响的,耳朵里听的是笑语,眼晴里看的是笑容,就像后世里过新年一样,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你能绷着个脸?

何况李清的心情也不是很不愉快,只是才些郁闷罢了;昨儿随王乾元去看望王钦若,谁知道却错过水云庄里的一桩热闹了,也不是人家有意要将他甩在一边,知道这个李三郎爱睡懒觉的,不承想就晚那么一会,这个李三郎还不见影了,别看很多公子哥儿身上还有伤,这要玩的心还是热切的。

李清不在就不在,既然说好了三日一会,五日一聚,那总得有个名义才是,一班人自发的聚在水云庄的正厅里商议,还打发人把高小公爷请了来,说是一块玩,高小公爷哪有不乐意的,不过他再三推托不愿做领头人,谦让了半天,最后定下是石小公爷为首,高小公爷为副,其余人等都是无异议了。

至于这个名义倒是犯难了,若是平头百姓结社,尽可取个豪情盖天的名字,哪怕是叫着天下无双都成,比如蹴鞠的就叫‘齐云社’了,而他们却不行,可都是官身,咱朝廷可是忌讳官员们结党集社的,这名儿要取得让人毫无戒心才行。

有人提议既然在水云庄结社,不如就叫水云社好了,不过这个提议被一致否决了,水云二字虽然也是雅致,可让人一听总觉得才些靡靡的味道,暖昧的很。而且又和李三郎搅到一块了。别让人以为咱们和这龌龊人一样,是专门寻花问柳的了。

还偏是王德显开口了,“小弟来此专为李三郎所说的可以自在翱翔的‘逍遥游’,依小弟看来,莫若叫‘逍遥会’可好?”

话才落音,石小公爷便击节赞道:“好,就是这名儿罢,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倒合了咱们的身份,只是在下倒才一议。诸君前日都在水云庄与龙翔军一同操演的,顶的是太子效用军的名义,莫如这逍遥会尊太子为首如何?如此一来,却也少了不相干人罗唣,诸君以为可好?”

众人轰然响应,这当然好,有了太子的名义,不但朝廷里那些个御史没话说,就是家里长上怕也是赞成的了。就这么办,反正两位公爷也是太子的亲威,干脆一块做太子的副手好了。见是推了太子为首,高小公爷也不再推辞了。

果然是当过家的。这时候才显着石小公爷的能耐来,三言两语,斩断杀伐,安排的井井有条,高公子稍候回府,央着姑母一块进宫请皇后应允;镇西侯钱公子把咱们这些人名部抄录下来,干脆便按操演的列队顺序。十人为队,设一队正,有事居间联络;德显既然住在水云庄里,与庄内人也是相熟的很,这李三郎是个不擅持家的,德显便劳心为他整顿下,如何便可让人随意出入的,这垂花门以外,皆要有个规矩才行。

等李清当晚回到水云庄,才知道庄内已经不是他当家了,王德显说的很干脆,三郎信得过小弟否?我已叫刘叔会同张管家一块商议去了,如今水云庄也算个小富之家了,哪能一点规矩都没有?垂花门以外,便交与小弟罢!

李清还真不好说什么,想表示不满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垂花门之外他一直就没操心过,地球人都知道,这会子也只好认了,开口问道:“如个逍遥会各有职司,可曾安排我李清何事?”

王德显笑道:“这第一桩么,便是赶紧着把新的‘逍遥游’给制出来,否则岂不有名不副实之嫌?二则石公子说了,咱们又不是市井小儿,岂可无歌舞?三郎于此却是极有心得的,因此以后的这等事便是需你费心了。”

成立逍遥会不让李清出头这个很自然毕竟是一班公子哥,几乎都有功名在身的,李清还是一白身,这个他没有意见,可给他安排的活居然是专门安排歌舞,这不是欺负人么?感情认定咱是龌龊人了?逍遥游会做,安排歌舞没门,是在逼急了咱就安排王德显去跳!

早上没人吵他起床,这个不错,快到午时李清才吃了早饭施施然的出了垂花门,有意见是有意见,可毕竟人家那么多人现在住在他的庄上,也算是客人了,总不能他这个主人一直猫着不出面吧。

谁知道他在园子里转了一大圈,别说有谁在等他招呼了,那些客人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找丫鬟问了才知道那些公子哥儿都在后面校场上呢,李清觉得有些奇怪了,大热的天跑校场上干吗?莫非自觉坚持操演?

等到了校场上才明白,敢情蹴鞠呢。

可要好好瞧瞧,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之前在秦时楼看谢大娘她们踢过,不过那是表演性质的多,再说一群妹妹围着个球争来争去,也才失体面不是?不过一群大男人也在斯斯文文的蹴鞠,李清就有些看不惯了。

还说足球的发源地是中国呢,别看场上人不少,每边才十六人,也算是斗胜负了,可一点身体对抗都没有,大部分人在场上只是个凑数的角色,事儿基本集中在两边队伍的球头身上了。

场地也不大,比篮球场大不了多少,中间高高立起两根木柱,怕不有三、四丈高,木柱间拉着一个网,网上有一个一米见方的洞,王德显告诉李清,这个叫着‘风流眼’,球头就得把球踢进这洞里,对方如果没接住让球落了地便算得分,假如网那边的对手接住了这球,还不算得分,人家依旧把球踢还给你,若是球头再次把琼踢过洞。无论对方接没接着,都算是得一分了。

规则其实很简单,竞技性也不强,花哨的是在踢球的动作上了,往往一个漂亮的动作出来,连对手也是立时叫好;“德显如何不上场踢球去?莫非与我李清一般的不会么?”李清笑问道。

王德显笑笑,颇有些不屑的味道,咱大宋可是几乎人人都能踢上两脚,女子也不例外。小将军岂能不会,只是他一门心思想去沙场建功立业,对这蹴鞠却是兴趣不大。“这般蹴鞠斯文了些,我却不好。还是拳脚来往尽兴。”王德显说道。

李清直接给他一白眼,贱!敢情你老爷子收拾你不够多啊,想挨打早说啊,咱还有几十军棍记在帐上呢。

见李清来到场边,一班公子哥也是撩逗他上场,你李三郎会弹曲子泡妹妹,踢球怕是不能了罢,几句话一说,李清还不服气了就。踢就踢,咱当年好歹也是校队的,虽然对宋朝蹴鞠的规则不太明了。那日也见谢大娘玩过,不就是颠球么。

李清一站到场上,马上便有人将球传了给他,这可不寻常,一般都是只传给球头的,兴许人家就是想看看李清的身手呢谁知道球往李清身前这么一来,李清也不怠慢,双手一出,便把球抱住了。

场上场外的都在哄笑,李清才不管,抱着个球放眼前先好好瞅瞅,不用想,这年头肯定是正宗的牛皮,双手使劲按按,不行,有些偏软,看来还是内胆材料跟不上,将球转了两圈,果然在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个绳结了,肯定是用人吹气的,这会也没高压气筒。

将球抛起用脚颠了两下,感觉又轻又软,比后世的足球好控制得多,李清左脚翻起将球轻轻一垫,跟着身子左转,右脚自后翻起,将球传了出去,也来个标准的鸳鸯拐,这下轮到其他人吃惊了,刚才这李三郎抱着球一个劲猛看,明显着就是个从没踢过球的,怎么一下子就会使鸳鸯拐了?

更有好事的接球颠两下马上又传给李清了,还抬手示意要他将球踢过风流眼,李清还正想试试呢,拉开步子,一甩右脚,砰的一声,那球直朝天上飞去了,这下边上全是大眼瞪小眼了,刚才明明见着李清使出了鸳鸯拐,分明也会踢的,怎么这一脚踢的又大失水准了?

一脚把球踢出老远,估计拣球的都费劲,可李清好像丝毫没在意边上的白眼,还自鸣得意起来,没见过吧?这脚叫打飞机,可是咱中国足球最拿手的绝招!

球还没拣来呢,李清已经自顾自的跑到场外和王德显说话去了,一班公子哥那个气啊,敢情你上来就是为了一脚把球踢地远远的?

这可真冤枉李清了,用力踢那么一脚实际是李清想拭试这球禁不禁得起大力的,果然不错,牛皮就是牛皮,绝对不是吹的,而且大力下去,内胆也没破,好手艺,不知啥动物的膀胱这么结实来着,没准憋尿也厉害。

王德显见李清一上去就下来,奇怪地问道:“三郎因何不踢了?适才的鸳鸯拐也有几分地道的,只是最后这一脚力道不对。”

李清摇摇头说道:“这球如此踢法,没劲的很。”李清这是自我解嘲呢,咱后世的足球也不是这样踢法啊,眼见着人家在场上翻飞,姿势百出,自己说实话就会一招鸳鸯拐,这还是踢毽子学会的,再踢下去,可要出乖现丑了。

王德显可不明白李清是要藏拙呢,一听李清说这样踢没意思,不由得反问道:“如此踢法是不尽兴,然自来便是这般玩法,莫非三郎还有新鲜踢法么?”

李清随口答道:“踢法多了,随便换几种也比这个有趣,这个应该是小姑娘玩的玩意,李清才看不上眼呢。”

王德显这下来兴趣,一把抓住李清,“还有别种玩法?三郎快快说来,最好是如行军作战一般,闲了这几天,闷也闷死我了。”

这声音不小,把周围几个在边上观看蹴鞠的人全给招来了,一听说李清有新鲜玩意,围土来就要李清快说,李清只不过是随口呢。这下给自己惹事了。你个欠揍的王德显,老想着行军打仗,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么?嫌不尽兴?要不你一个人群殴我们大家好不?

场边这么一起哄,场内的那些人也不踢了,既然有新鲜玩法,三郎何不快快道来!

既然推辞不了,那就真的好好忽悠了。

将球抓在手里,用手垫垫。牛皮硬,还有些疼,这球论个头还没排球大。比藤球的个头又大了一点,不过按咱大宋蹴鞠的踢法。若论竞技性,还就直接用藤球的规则方便。

“如此先来个斯文些的踢法罢,德显休要心急,便是如行军打仗一般的玩法也有,只是这球不趁手,待我叫人做好后再告之你,今日先试一个玩法可好?”李清笑道。

好,那有不好的,连王德显也是跃跃欲试。

改藤球就简单了。球网都是现成的,李清叫人将网从木柱上取下,重新立起半人多高。先玩个场地不大的,每边三个人。李清根据球网地的长度画了个方形场地,这便开始了罢!

球在任何一方只能颠三下,对于经常蹴鞠的人来说这可是小意思了,颠了几个来回,王德显的有些不耐烦,这样和之前地玩法有区别么?不就是网降低了,李清看在眼里也不动声色,等球到眼前,左脚一抬,右脚一使劲,整个身子腾空而起,想来个倒挂金钩,只是没曾想毕竟是多年没踢球了,这人也飞起来了,腿也甩出去了,不过球没踢着,屁股重重的摔在地上,脑袋还被网子挂住了。

爬起来很有些灰头灰面的感觉,出奇的倒是没几个人笑他,李清也没好意思去看人家的表情,揉揉屁股,管他,再来!

可不是什么时候都适合倒挂金钩的,两个来回,王德显牛高马大,先是侧身一个甩腿将球重重的砸在李清这边的草地上,等李清不服气还要继续呢,球刚过去,对面刘衡公子将球高高垫起,眼见着像是要飞过网了,李清赶紧抢步上前,没承想对面王德显背对他高高跃起,一个漂亮的倒挂金钩,将球重重的砸在李清脸上!

我#¥%……&*!我再#¥%……&*!

气愤啊,此仇不报非君子!

李清还正准备除去外面的长袍也好踢一场呢,人家吏部尚书的公子三下两下就把李清推到场外了,“不是三郎言到尚有许步玩法奈何球不趁手么,赶紧叫人做去,这仇待某家为你报了!”

你们这群杀干刀的,过河拆桥、上房抽梯、卸磨杀驴、恩将仇报、天打五雷轰的没良心的王八蛋,不和你们玩了!

被人轰走的感觉的确不大好,何况还是才踢上几脚自己也来瘾的时候,本为主人又好像没法和人计较,李清只好憋气的回去,一路上把成语好好温习了一遍。

“三郎为何事着恼,莫非昨日王相为楚云馆之事怪责于你么?”见李清才出门也没多久便气鼓鼓的回来,若英忙笑着迎上来,昨天回来李清的脸色是有些不大开颜,可不是王钦若说了他什么,甭管是不是奸臣的,这一个熟悉的人眼见着病入膏肓,命不长久,心里怎么都有些不忍,何况王钦若在李清眼里并不讨厌,不说和晏殊比,至少比钱惟演那老小子要顺眼的多了。

可若英的问话还真没法回答,总不能人说因为人家不跟我玩而生气不?尽管的确有些委屈,“若英,那蹴鞠的球儿你可会做?”李清岔开话题问道。

若英一听,红着脸难为情的摇摇头,咱这大宋即便大户人家的女子,妇工也是必修课的,若英的女红的确不差,可在水云庄前些年大部分心思都在学琴唱曲上了,这蹴鞠的球儿还真没做过。

不会做便不会做好了,脸红干什么?李清奇怪的看着若英,若英扭捏的说道:“若英不会,不过云姐姐却是做得极好,待下回她来庄上,若英央她教我再做可好?”

对了,记得谢大娘说过的,秦时楼的球就是云三娘做的,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家才有空来水云庄呢,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若英怕是有段时间没回秦时楼了罢,想不想回去看看?莫若现而咱们就去秦时楼罢,这庄里随他们折腾去!”李清说道,可不是么,咱当家的地方只剩垂花门里面了。

若英见李清要带他回秦时楼,又是欣喜又是惶恐的,什么叫有段时间没回啊,自嫁了李清之后就再没回去过,如个脱了籍也算良家女子了啊,再进那地方合适么?

李清才懒得管呢,有什么不合适的,要是一进那地方就算坏人,天下男人还有几个是好东西?

第一百九十八章 算是个好结果

到了闹市区李清才把心放下来,不会是有人引蛇出洞打他闷棍了。

这可不是李清胆小,实在是那帮人本来冲得挺凶,怎么说话间便一下子全跑光,李清初初以为是官府出面呢,谁知道等了半天楚云馆门前一个人都没来,既然没人来,老躲在楚云馆也不行啊,咱回去吧。

去水云庄的人可就多了,施二娘和刘胖肯定要接过去,留在楚云馆内太危险,没想到是一大群公子哥儿也要跟着上水云庄,理由是各式各样,有说到水云庄继续操练的,有人因为天热要去水云庄避避暑的,还有人直接带信回去说,听说太子还要上水云庄来,咱可是太子效应亲军,自然应该相陪的。今天这场架打的如此规模宏大,王德显倒是淡定的很,反正他是老爷子钦准待在水云庄的,主人要去打架,做客人的怎能不上去助助拳?

尽管借口很多,李清心里明白的很,别看这些公子哥儿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很,其实很多人在家里也是个做小的,这闹了事没准回家要受责骂,干脆便躲到他的水云庄去。

这有人怕就有人不怕,高小公爷和石小公爷一样都是当家的主,自然不担心有人骂他,只是高小公爷施施然告辞回家后,石小公爷却说想去和王德显研究一下李三郎的练兵之法,你说人家才帮你打了架,李清怎么能拒绝?

浩浩荡荡的打架队伍直奔水云庄而去。

迎出来的人是刘叔,一见这么多人回来刘叔也是吃了一惊,当然他吃惊的可不是人数,而是居然有这么多的伤兵,敢情这李公子还真是说到做到,一看这受伤人数和程度,不消说,肯定是大大的闹了一场。

当然不好依旧叫这些公子哥去住帐篷的,反正现在水云庄有的是地方住。这共同打完一架大家感情是直线上升,如今咱们可都算是兄弟了,自然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过大秤分金银就不行了。

这边乱糟糟的还没安排完呢,李清也想和石小公爷商讨个法子,毕竟施二娘的文书还在曹讷手上呢,没等开始说。厅外气冲冲的走进两人来,打头这个可不陌生,正是宋祁,可他大哥宋郊也跟在后面就不寻常了。

宋郊一见李清,也是温文而雅的说些多日未见之类的废话,宋祁却瞪着李清说道:“李公子今日这般行径,的确叫人寒心的很,却不是自毁清誉么!”

李清听了这话就不解的很了,记得宋祁是个风流人啊,应该是和我臭味相投才是。他自己不是也喜欢和歌伎唱和么。这样的正经话应该是他哥哥说才对,再说,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咱在楚云馆闹事来着。

宋祁殿试完之后没回水云庄来。那是因为殿试和之前的阁试不一样,阅卷速度快不说,这也是决定今科赶考的最终命运的时候,两兄弟在驿馆里忐忑不安的等消息呢,别是错过礼部报喜的小吏,中榜的消息没等到,却是听说了李清为一个贱籍女子在楚云馆同人打大出手的消息。

车、船、牙、脚、店,向来是消息灵通的地方,宋祁一听心里那个气啊,他可是李清着想来着。不说以前在天宇山杀党项人建立起来的名声,就是最近水云庄里大胜龙卫军,也为李清在京城人的口碑里,成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而现在居然干这种事情,你说宋祁能不气么?

他哥哥宋郊是个稳重人,知道宋祁是恨李清干出这样离谱的事情来,他还宽解道兴许这李三郎别有隐情呢,再说李清之前像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干过。他的娘子以前不也是一个歌伎出身么,可宋祁哪肯听他劝,一定要和李清当面说个清楚,宋郊怕弟弟口不择言得罪人,不放心之下也是跟了过来。

宋祁生气的确有理由,在咱宋朝,名声比什么都重要的,建立起名声可不容易,甭管李清以前怎么样,现在有了名声就这么毁了不是太可惜了?

说了这么久的贱籍,现在还真得掰清楚这贱籍是什么。

天下四民,士、农、工、商,可别以为只有沦落烟花才是贱民,士农工商里面后二个都是贱民,比如工就归入匠户,得世代为匠。商人入商户,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为官,这规矩到明朝中期以后才得以放宽。

而宋朝的所有士兵,不包招军官,一律入兵户,也是贱民,宋朝经常就把那些罪不至死的犯人流配充军。就是在崇尚武力的汉唐二代,从军还要分是良家子还是恶少,这个恶少可不是像后世那样认为真是些二流子,而是贱民子弟都算恶少,因此古文里见的那些关于恶少的称谓,不说他们干了什么做恶的事情,而是点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几个合在一起,通归贱籍,当然还有些占总数比例少的,比如录户、杂户、弓户,还有以捕鱼和水运为生的龙户,也叫獭户,他们常年生活的水上,不准上岸居住,不敢与平民抗衡,畏威隐忍,跼蹐舟中,终身漂泊。

大宋是一个平民建立起来的王朝,它摆脱了上千年来士族豪门对朝廷的控制,没有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陋习,给了很多寒门士子以出头机会,比起以前的朝代算是有了很大进步,可它给来给去,机会也只是给了士族。宋朝还出现了一个特权阶层,叫着官户,就是当过官的和有过功名的,它可亨受以下特权:荫补,即做官的资格,减免某些税收,差役免除和减免刑罚等。就像宋朝话本里,经常见到的员外的称呼,这可不是做地主或者有钱就行的,被称为员外的就说明他是官户。

别看这些区别平时没什么大用,可一到打官司和婚娶,作用就体现了,像后世电视剧里演绎包公时经常瞎掰掰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简直扯蛋,别说历史上包公在刑狱方面并不擅长,就算他公正断案,总得依照大宋律吧,而大宋律却明文规定了。不同的人犯法所受的惩罚就是不一样,而且良贱之争,即便贱民有理,吃亏的还是他们,因为贱民与平民发生争执,也叫犯上。

再说婚姻,其实宋朝已经算是个规定很松的朝代了,不过相对后世来说。还是不合理到天上去了,咱们一直叨叨的门当户对,什么叫门当户对?门是门第,而户就是户籍,这可不是玩笑话不认真执行的,比如后世许多人攻击苏轼无情,朝云自他贬官之后,一直随他流离失所,相依为命,可死了以后。苏轼葬她的时候。还是一个名分都没有,其实苏轼非常喜欢朝云,常道:知我者,唯朝云耳。这可不一定是苏轼就无情了,而是社会制度就不允许他给朝云什么名分,因为朝云是贱籍。

不妨细想想历史,除了几个皇帝因为有特权可以妄为之外,其他那些留名青史的,他们可曾娶过属于贱民中的女子?

门当户对可是漫长的封建社会一直竭力维持的,因为它维护就是伦常,就是规矩,就是确保儒家的士可以一直高高在上,破坏了这个规矩。就是破坏伦常,就是破坏封建社会统治的基础。

而乐籍却是贱中之贱,自北魏首先确立了罪犯亲眷归入乐户以来,这个政策一直延续到清末,作为历代统治者惩罚罪犯和政敌的一项重要手段。和后世以为的自甘堕落流入烟花巷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清要娶若英的时候,太子却先帮若英脱籍,因为这样才符合大宋的规矩,否则就得把李清也归到贱籍里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宋祁要这么气愤!

看着宋祁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李清也不好说什么,知道人家也是为他好来着,得,反正打都打了,不如子京一起帮我想个法子如何善始善终如何?

有些话确实没法说的清楚,去和宋祁说人人平等?这是笑话了,转变一个人的观念哪这么容易,而且还是要摧毁他自小建立起来的优越感?没几个人有这个胸襟!既得利益者就是既得利益者,在户籍上的不公平就是到了后世一样解决不了,没见以前的国家部委机关招人必须得北京市户口么?没见打新中国成立以来,咱拿农村户口的人受了那么多年委屈?

贱不贱籍的,这问题牵扯太大,李清隐约记得取消乐户贱籍的是清朝的雍正,可人家当年用什么手段和借口却是不清楚,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施二娘的问题才行,不过石小公爷的一番话,却让李清也一筹莫展了。

原来李清想的简单的,官儿哪有不爱钱的,咱出多多钱不就完了么,一个施二娘,怕是花不了太多钱,可石小公爷告诉他,花钱买人问题不大,可要想花钱脱籍,这可就难了,还没说施二娘的事情现在闹腾得有多大,脱籍,和钱无关。

要是花钱就能脱籍,像刘胖这样为烟花女子着迷的多了去,人家出不起钱?脱籍要的是名义,这个女子得有义举,比如孝啊、仁啊这些大家都能接受的,譬如若英当初就是甘愿流配三千里,也要为李清击鼓呜冤,太子为她脱籍,京城里只会称颂太子仁厚而不会有其他话讲,随随便便脱籍,为什么?这样判那些罪因亲眷入贱籍还有意义么?

“若是施二娘籍籍无名,当初偷偷的串通好了,兴许有可能,如今大闹了一场,还想开封府判她脱籍,断无可能。”石小公爷说道。

教训啊教训,事情总有两个方面的,大闹一场是没让施二娘被人抢了去,可要彻底解决怕是更加难了,开封府要是敢让施二娘脱籍,曹利用能放过他们?李清心里可是沮丧得很了,当然知道偷偷摸模办事才好,可谢大娘、云三娘的名声比施二娘小么?

什么规矩,简直鸟屁不通,难怪大宋老是打败仗,你把当兵的都当贱人,人家在前线能给你玩命么!

李清他们在这边愁眉不展呢,却不知道一样愁眉不展的还另有其人。

京城内,丁谓府上。

“丁相与我想个法子才好,如今事已传的沸扬,息事宁人也难。”说这话的是愁眉紧锁的曹利用,他可是憋屈死了,那曹讷上门哭诉的时候他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了,枢密使的侄儿到楚云馆抢妹妹被打。传出去已经是个大笑话了,要是朝堂上追究他持家不正,那就可以让他不得不辞职了,正在那痛骂曹讷呢,谁知道归圣军拿了人送到枢密使府上了,这曹利用还正想看看究竟是谁在和他过不去呢,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差点没把自己胡子揪下来。抓到的是谁啊?镇西侯钱蔚!

钱蔚也是没办法,操演之前从马上摔下来腿折了还没好呢,也是想着凑热闹跑到楚云馆来,可一开打他就太吃亏了,走路都不利索怎么和人打架?没比划几下就被人摁倒绑起来了,这事还是一开打就结束了的,别说李清没瞧见,就是王德显自己正忙着东挡西杀也没注意到,那会乱啊,都是一对五。谁能照顾谁呢?

那指挥一见拿了人。喜滋滋地叫人赶紧送到枢密使府上,还想邀功呢,钱蔚这一路上可是没少吃苦头。等曹利用看到他时,钱蔚的眼眶也青了,额头也破了,加上还一瘸一拐,叫人惨不忍暗,曹利用哪会不认识他啊,赶紧着松绑好好招呼,等他知道归圣军上楚云馆不下五百人,而里面被围的还有高公爷,石公爷这些贵介公子在内时。当时差点就哭起来。

把归圣军从楚云馆轰走就是曹利用叫人干的,枢密使下令,所以那些归圣军们就是吃了亏也是赶紧跑了,曹利用好言好语,再三申明随后便亲自到府向老夫人赔罪,叫人把钱蔚一送走,自己马上便跑到丁谓府上讨主意来了。

丁谓却比他对这件事情要了解的多,因为张先才把事情来龙去脉和他说了,张先可不算是没义气的人。因为他打架不行,虽然和刘胖交好,李清也没让他进楚云馆,而是要他在边上看风的。

所以张先便在楚云馆边上候着呢,等李清三拳两脚就把曹讷那群人打跑,张先以为没事了,于是便按事前商量好的,跑到丁谓这来将事情说明,李三郎一来是帮朋友出头,二来是想和钱惟演叫劲地,其实和曹家并无过节。

丁谓什么人,哪能不明白这个?何况钱惟演在水云庄上一直拿话挤兑李清,丁谓也是在场的,他也非常不满意这个亲家怎么失心疯一样和李清过不去干什么,这不吃饱了么,没见太子现在是李清的后台啊,李清可是给太子长脸来着,有这么争宠的么?

李清叫张先来通报一声,就是尊重他这个相爷来的,他丁谓不也是钱家的亲戚么,反正和钱惟演撕破脸已经是公开的事情了,这可是钱惟演有意找碴,丁相可要明察的。

为个青楼女子闹事,这事李三郎做出来一点不奇怪,没见他为这些贱女子连晏殊的宴席都敢闹的,不就是打了曹讷么,也不算什么大事,老夫自会去找曹枢密使说清楚的。

可他没找曹利用,曹利用倒找上门来了,一听说归圣军去了好几百人,被打的还有高公爷、石公爷、王德显这些功勋子弟,丁谓也犯难了,他完全相信那些归圣军不是曹利用叫去的,堂堂的枢密使就是想为侄儿出头也不需要找什么杂牌子禁军干这事的,可别人会怎么想?你枢密使不就是管军队的么,谁信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丁相,你曾数番提携那李三郎,他必听你吩咐的,还请丁相出面,叫李三郎偃旗息鼓才好,京中的那些权贵子弟,少不到我一一上门谢罪了,曹某承丁相的情了。”曹利用哭丧着脸说道。

丁谓也是苦笑一下摇摇头道:“曹枢密使也不必如此忧心,叫李三郎偃旗息鼓不难的,却是令侄少不得要割爱了,那些权贵子弟曹相也不必去赔罪了,只要李三郎不闹,想是都无事的,曹兄,令侄怕是要多管教管教才好。”

曹利用可不知道李清那边现在就有人在丁谓的府上呢,见丁谓答应为他出头摆平这件事情,而且还说不用上门一一赔罪了,不由得喜出望外了,忙一迭声说道:“丁相说的是,曹某这便回府好好收拾那畜生,定不让他再出来闹事的,那个烟花女子的文书马上叫人送来丁相府上,还请丁相费心了,来日必当重谢的。”

送走曹利用,丁谓望着曹利用的背影忽而笑了起来,这个李三郎,倒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现在自己往脸上抹黑不失聪明之举,正是好时机的,只是话还不能说这么早,倒要看深宫里的那个皇后怎么处置才行,她不也是那钱惟演的亲戚么。

第二百零二章 回娘家

等妹妹好衣服,千百年来都是让男人头疼的事情,不过若英一身素衣青裙出来,李清也不由得赞赏的点点头,很得体,这会子回秦时楼要是盛妆浓彩,颇有些招摇的味道了;再说虽然书上写了:女为悦己者容,天地良心这话必须得标明是结婚前,几个男人愿意自家老婆打扮的花枝招展给别的男人看了去?所以当你老婆要求买漂亮衣服说是打扮了给你看时,一定得捂紧钱袋,这可是两头吃亏的事情!你没那么笨吧?

李清喜欢若英这样打扮,还有个不大说出口的理由,说出来有扮纯情的嫌疑,当时认识若英的时候,若英不也是素衣青裙么,这样好,很有初恋的感觉。

下午的阳光依旧那么热烈,大车就是再有两匹好骡子拉着,可毕竟还没装空调不是,李清担心天太热了,若英不高兴出门,谁知这若英虽然闷出一头汗,兴致却高的很,一会说二娘照顾刘公子那个细心周到、体贴入微的,李清还没接上话,若英又扯起她第一次上秦时楼时的感受了,李清才猛的醒悟到,自打从延州回来后,若英还真就没怎么出过门了,瞧小丫头乐的。

“把车帘掀开吧,一来透透风,二来也瞧瞧沿路的景致,怕啥,你家相公都不在意,你管人家怎么说?可有一会,路上的俊俏后生绝对不准看!”李清把头从另外一边的车窗上伸了出去,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得,还是缩回采吧,这边太阳大。

应该叫安小哥也常带媳妇出来逛逛才是,这话才一说,车后骑着马的安小哥就给了李清一白眼,当然不是很明显。瞧着安小哥装没听到不回答,李清讪讪的把脑袋缩回来。今天似乎就不该起床。到哪都挨白眼,算了,习惯了也是好事,显示咱虚怀若谷不是。

才过了小桥,秦时楼的知客就迎上来,人家好,热情的很。没给李清白眼;安小哥早与门前的那些帮闲兄弟打上招呼了,李清笑道:“小哥,既到了此处。也无需你相跟着了,便爱干吗干吗去。若是回头找不见我,就自行回庄好了。”

安小哥也不客气,扬扬手自行去了,一旁的知客有些不解,这下人有时候需要显摆一下的,不这样怎么让人家知这他安小哥有面子呢?

秦时楼啥地方,咱李清向来是走大路一般。从来没人敢拦过,等李清将若英从车上扶将下来,那知客一愣。然后死活要李公子携夫人在门外等上一等,待他进去通禀一声。李清有些不解,怎么,带若英来就得外面等着?正想不管不顾就这么进去呢,若英轻轻扯住他摇摇头,莫非女客进秦时楼这年头还才特别规矩不成?

想错了,规矩是没有,仪式却很隆重,谢大娘、云三好带着月娘、随烟等秦时楼里有头有面得姑娘们都迎出来了,李清忙上前笑道:“今日怎的如此生分起来,李清来秦时楼还需迎接么?

谢大娘白了李清一眼,却对若英笑道:“若英娘子今儿怎么有心上秦时楼来了,你家三郎也是莽撞的很,也不叫人先来知会一声,叫我等姐妹也好做些准备。”

纳闷了,谢大娘几时和若英如此客套过?不是前不久才见过面么,那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啊,见谢大娘称呼若英为娘子也是自然的很,丝毫没有讽刺的意思,李清笑道:“谢大娘还真是客气,若英回秦时楼,便如回娘家一般,何须劳动众姐妹如此排场的?”

谢大好听了李清这话,眼圈都有些红了,冲李清一笑,上前挽住若英手,然后高声说道:“叫众家姐妹迎客!”李清还没缓过神来,咱来秦时楼这么多次都没有人迎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么?只听谢大娘一叠声的吩咐道:“吩咐门前知客,叫他给那些帮闹打赏些好,都散了罢,今儿秦时楼有贵客来访,其余人等,一概不接了。”

话音说完,谢大娘挽着若英往里走,月娘随烟也是簇拥在周围寒喧,把个李清晾在一边,难怪这么大阵仗,敢情不是迎我呢,这往里一走,李清才注意到差不多秦时楼的姑娘们会出来,站立两厢冲若英行礼。

李清见势不对,收慢脚步落在后边有些发怔呢,转头看云三娘也是脸上悲喜交集的样子,见李清不解,云三娘轻声说道:“这嫁出去的姑娘正式回楼来访,秦时楼还是头一遭呢!这话唯有三郎能说,几曾有姑娘认秦时楼做娘家。”

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这么排场。

说白了也是人之常情,楼中自然也有不少姑娘嫁了出去,脱籍从良的都不在少数,可这地方在别人口中是个啥模样啊?所以一旦嫁了出去,都是竭力想方设法的与烟花柳巷划清界线,惟恐人家瞧不起,实在是瞒不过的,也是尽量绝口不提,哪有像若英这样大大方方的当回家的。

难怪一说带若英回秦时楼,路上便有些坐不住了,还是李清自己没留意,没准若英其实早就想回来看看,毕竟谢大娘和云三娘待她也不薄,只是她哪敢和李清提出要回这等地方来转转,不怕李清多想么?

可李清确实没多想,因为他就没把秦时楼和妓院等同起来看过,也是一时兴起便说带若英一块来,没想到人家这么隆重对待了,还要耽误秦时楼一天的生意了,有点过意不去呢,可人家分明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便又有些不忿起来,你们这样厚此簿彼也不好啊,再怎么说咱李清也算秦时楼的女婿不是!

不说若英和那些姑娘们相见,言语之下眼泪汪汪,等到秦时楼彩灯初上、酒宴大开,李清坐在首席上颇有些踌躇满志了,没见着满楼就咱一个男客么。今儿明白皇帝在后宫里的气派了,咱李清今日独霸群芳,可惜能感受的只是个气派。别说暖昧了,连一丝旖旎之风都见不着,歌舞也是正规的很,整的跟汇报演出一样,谢大娘和云三娘一直正襟危坐,肃肃然如对大宾,姑娘们上前敬酒也是规矩地很,别说调笑了,整晚李清连个媚眼也没捞着,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几百号姑娘啊,多看咱一眼的都没有!

反正若英就是不停地起身还礼,刚开始李清也还之身陪着还礼。后面烦了,便自顾自地饮酒,再后面干脆一屁股歪坐,危坐实在太难受,没人计较,估计这会他就是满地打滚,怕是也没几个人在意他。

还独霸群芳呢,敢情人家眼里他是透明的,这全天下的娘家人啊。还都他妈偏心的多!

没留神,的确是没留神,这心情不好啊。美女再多也白搭,李清抓着根羊腿正呲牙皱眉下狠劲咬呢。今儿不爽就要和羊肉过不去了,若英在边上使劲扯他的胎膊,他抬头一看,刚才不还在跳舞么,怎么一会谢大娘带几百号好娘们站他面前呢,一惊之下,李时抓着根羊腿就蹦起来了,若英从他手上使劲把羊腿拽下,悄声说道:“是为施二娘的事呢。”

施二娘?她可是楚云馆的,秦时楼的姑娘对咱行什么礼啊?

只听谢大娘脆声说道:“我等姐妹自沦落烟花之始,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操之人手,去留从属别家,何曾能顺己之愿?却得三郎仗言于前,出手在后,实乃姐妹幸事,施家姐姐虽非楼中姐妹,亦是我辈中人,今得脱大难,跳出苦海,从此不再仰人鼻息,此为三郎之功,且受我等姐妹一拜!”

话音一落,谢大娘和云三娘打头儿,几百个姑娘在后,俱是蹲身盈盈一礼,李清也不知该如何做答,豪言发不出来,谦逊更加不行,这是多大的一个烫手山芋啊,李清只好双手一抱,一躬到地的还礼。

谢大娘却没饶过他,起身后就是高声说道:“日后我等姐妹便无需再惧龌龊之人了!”

晕啊,谢大娘,你这是个意思?老跑秦楼楚馆来捧场的谁不是龌龊人?敢情当咱是烟花柳巷看家护院的?这不是把我李清推到天下男人的对立面去了么!

当着这么人还不好说什么,脸上还得扮雄赳赳、气昂昂的,猛男也不是好做滴,若英个傻丫头一点都不体谅为夫的难处,一同看星星样的看着李清,真是无语了;谢大娘这一说,本来是让姑娘们开心一下的,可常在江湖飘,哪能没挨过刀呢?平常人都是如此,何况这些身份低人一等的?更何况她们是专门和龌龊人打交道的?一个个想是自家的辛酸往事,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时间梨花带雨,纷纷而下。

咱到楼馆可是看歌舞图开心的,都眼泪汪汪的还有啥意思?一个美女在你面前泣然泪下,我见犹怜已轻够让人痛心的了,怎么顶得住一群美女哭?而且还是好大一群,这心还不得碎了?不行,我喝多了,我去休息了。

李清还被送回若英洞房花烛住那个小楼,只是若英被强留下与众姐妹继续互诉衷肠了,李清挥手叫几个小丫头该干吗干吗去,这里不要人侍候,当我李清真醉了么?

轻轻推开窗,窗外辉煌依旧,楼里的灯光随风摇曳,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荣华富贵、歌舞升平的盛景,谁知道浮华下面却是一群伤心人呢?

要说李清想耍滑头、怕负责任就躲到一边确实是有些冤狂了,李清没想躲事,至少谢大娘和云三娘他是打心底一定要维护的,可要是一大群姑娘们都来靠他,这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靠不靠的住,黑灯瞎火的自己扪心自问,咱为谁都能掏心窝子么?咱有那么无私么?咱有那能耐么?李清可不敢答,既然自己都没谱,恬着脸说豪言壮语,享受人家景仰的目光,这不成了大忽悠了?忽悠谁也不能忽悠苦命人,可不能把后世那些缺德带冒烟的德行带到大宋来。

躲到一边也不是表示就不乐意帮,不是王老将军拜托劝说德显别老惦记着上边关么?小孩家家那是闲的,不就是爱打架慰籍‘皮肤饥饿’么。咱素时楼就有几百号姑娘,算上一天为一个姑娘打一架。光秦时楼就得整他两车,京城可有上万的啊,这么一来,几十年都过去了,他王德显那时候也是小王变老王,他还拿什么去边关?

一边想一边等,酒没喝多都等的才些困了,难道大宋有头一回回娘家便让姑爷独守空房的规矩?这一来就乱了套数。都还没来得及和云三娘说说咱今天为什么来的,又没电视又不可以上网的,还不弄个媳妇陪陪这日子可怎么熬。

看星星吧。还别说,大宋的星星就是比后世要亮一些。只是看着看着,坐在窗前人便迷糊了起来,正要响应周公号召和庄子结伴做蝴蝶去采花呢,只听门吱溜一响,来人了,李清猛得惊醒,就是脑门差点磕灯台上了。

才感叹没人陪呢,现在有人了,而且一来就是三个。

若英现在可又恢复以前的老样子。一进屋便给谢大娘和云三娘斟上茶,最后递给李清一杯,便在李清身后安安静静的生下。谢大娘喝着茶不做声,云三娘笑着问李清如何想起要做蹴鞠用的球了?听若英说还与平常不同的,倒是说明了要个什么样的。

一说这个李清马上来精神了,一边说一边比划,没法画图,就是给他毛笔他也使唤不好,云三娘一边抿嘴笑着听,一边自己提笔在纸上按李清说的画出式样来,足球不过比现在蹴鞠的球大些,这个好明白,那个排球又些困难了,怎么做的又轻巧打着又不人疼让云三娘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个李清可插不上嘴,外行不好乱叨叨,还是让云三娘这个行家自己去摸索吧。“三郎,怎地这个球不是圆的,这却是如何踢法?”云三娘沉静的很,李清怎么说她怎么画,倒是若英边上看了忍不住问起来。

“这个球不是用脚踢的,也是用手打,却是让人抱着跑的。”李清有些头大,才说出橄榄球的名称,若英又问啥所橄榄,敢情这玩意不是中国本来的物种么?反正就是因为像一种植物的果实所以叫这名,若英很不满意这解释,歪脑袋看了半天,出声道:“为何不叫杏仁球,就是李核桃核也是这摸样的。”

说的对,老婆你太有才了,为啥要按老外的名称来?那吉他不是现在人家都叫鸣玉琴么,这橄榄球咱也自己起个名称得了,只是杏仁这名称有些土气,何况这玩意是苦的还不太好吃,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个好名字来,云三娘笑道:“瞧这球儿形状甚是新奇,想是别家也无,何不叫它逍遥球呢?”

李时摇头说道:“这个名称不太好,此球虽不能踢,然玩法却是与行军布阵一般,亦需参与者骁勇,过关斩将方能取胜的。”

若英和云三娘一听这在玩法新奇的很,追着李清详细解说呢,等李清大致把后世橄榄球的规则说明白,云三娘哦了一声说道:“如此倒简便了,既是以取胜方为魁首,莫如叫得胜球罢。”

果然是好名字,李清和若英拍手叫好,可云三好心思细密还不止是想个名字呢,“三郎既言玩此球时皆需勇力过人,又冲撞颇多,则内胆还是以密实为好,三娘以为不妨填些棉绸之物如何?也可玩得久长些?”

要不是若英在边上,李才怕是要吧唧云三娘一口了,这碴他还真忘交代了,到时候几个粗壮汉子压成一堆,啥动物膀胱能结实到这份上?李清还担心这形状是不是不好做地?云三娘自信的一笑:“这有何难的,只是三郎要的数目多,否则明日便可让你带走?”

这才叫会的不难呢;这边三人说起玩球来投入得很,倒没注意谢大娘一直在边上没开过口,忽的谢大娘问道:“施二娘的文书,三郎可是真个给了她?”李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大娘又问道:“三郎为何将文书交于她?不是言道为刘公子出头么?”

那个让女人自己做主的故事可不能对她们讲,大道理就是大这理,一般是讲给别人听而自己不去做的,让女人自已做主?万一若英哪天看我不顺眼自己做主找别人怎么办?就是谢大娘和云三娘瞧上了别的帅锅锅,咱嘴上也许会装装样子的祝福,这心里能好受么?

可甭扯什么专一痴情的,咱就一龌龊人,这世界大家都想做人上人,还就是想讨个不公平待遇,谁不是把好东西拼命往怀里搂的,几人曾放手?

第一百九十九章 自有人在乎

“李公子,你究竟意欲何为?这天下落入风尘者多矣,莫非你想一一施救不成?今日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你可知京中清流如何论及你?你可知天下士子如何看待你?”宋祁真的火了,石小公爷已经说了这事难办,可这李清一直不依不饶的继续询问解决办法,大有把太子也拖下水的架势。

是啊,说的没错,既然已经闹大了,就得闹出个结果来才行,李清倒没介意宋祁咄咄逼人的态度,拿什么道理和圣人之言去比都是讲不通的,至于别人如何看待我,李清倒懒得去想了,自己心安就好,管人家怎么想。

石小公爷说的没错,烟花柳巷,差的就是一个名声,谁在乎你是迫于无奈?谁管你是强颜欢笑,反正烟花女子你就贱,否则怎么不守节去死呢?只是中国这几千年的朝代更替,政权变迁,城头变换大王旗,这不守节的男人还少了么?

其实李清自己心里也矛盾的,烟花女子之中亦不少嫌贫爱富、贪慕虚荣而自甘堕落的主,官伎还可说是因为戴罪被迫而无奈的,这京城酒楼茶肆里那么多的私娼又怎么说呢?这天下就更多了。

后世里小姐这个词都成了贬义,她们又有多少是被迫的?如果只是为了生计,干什么不能呢?何至于要卖身?

不过矛盾归矛盾,李清并不想放弃努力,最少他关心的几个人,正列入贱籍之中。有甘于堕落的也有不甘堕落的,为什么就不能给不甘堕落的人一个机会呢?

李清沉吟不语,正在想怎么个措词,想做成这个事情单靠他李清不行,必须得说服身边的这些人帮他才行,可这一时间又哪里想得出来。

正冷场呢,张先来了。

这家伙一进厅就大叫今儿错过一场好戏了,可惜自己跑丁谓那送信去的早了些。这可都要怪李三郎安排的好差事。李清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想看打架还不简单,在京城为姑娘们出头还怕没机会?咱明儿就打,不过安排你张子野冲在最前面。

“子野兄,丁相怎么说?”李清问道。

张先却是笑而不答,丁谓当然有嘱咐给李清,这可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的,不过他卖宝似的慢腾腾的拿出一个信函来。李清可没什么兴致,咱古人写信总是要拽文的,拽来拽去也说不清个事情,再说别又是用草书,要是又是好多字不认识,众人面前他李清怎么下得了台。

“子野兄也别卖关子了,不知我李清正烦心的很么?信函内容如何,不妨说说。”李清懒懒的问道。

张先却转身双手背后,眼睛四下一扫,气得李清想脱了鞋就砸过去。还真摆上架子了?你眼珠子转个什么劲。你当你是施二娘啊!

张先笑吟吟的对众人说道:“信函内倒无甚重要事物,乃是开封府的公文一张。”说到这还故意停顿了一下,见所有人都是紧张地看着他,才接着说道:“正是施二娘的身契文书,咱们拿到手了!”

这话一出,厅里欢声雷动,曹讷这小子低头了,这架没白打,枢密使又怎么样?不是也得乖乖在咱们公子哥面前服软的!李清这下没和张先客气了,蹦起来先朝张先屁股上踹一脚,然后一把抱住他,口中连连说道今儿这事,子野兄当是首功。

曹讷把文书给了李清。这目的不就达到了么?既然这样,李清就不会再逼着石小公爷想办法了,所以石小公爷也乐得很,而宋家兄弟面带喜色,李清心里也明白,人家宋祁可是为他李清担心来着,这下总可以消停了罢。

“小哥,快去通知张管家,大摆酒宴。今日与众公子要一醉方休的。”李清叫道。

手上抓着施二娘的文书,实质上就是施二娘的主人了,众人当然没人认为李清会据为己有,要是这样的话,公子哥们怕是酒也不喝,立马走人,从此与这李清不相往来了,只是李清叫人单请施二娘而说不必叫刘公子了,让他好好养伤有些不解,这本来就是为刘胖出头啊,难道不是应该把文书交给刘胖么?人家可是说要明媒正娶施二娘的,倒也对得起她。

拿烟花女子的实质和圣人之言讲道理,李清没这本事,不过李清认为,什么道理都比不上事实,不如让这些人亲眼看看如何?

施二娘一听李清叫人来招,心里也是明白得很,这么多公子哥今日为她出头,那可都是京城里的权贵子弟啊,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带了伤,怎么能不去好好谢谢?一会酒宴之上,施二娘自然会拿出浑身解数来,就是要她一直唱到天亮也是愿意的。

盛妆出场的施二娘何止是叫人眼前一亮,之前在楚云馆不少人在门、楼上和施二娘也近距离接触过,还是施二娘给他裹的伤呢,可那节骨眼上谁还有这风流心思,现在消停下来,心情也轻松了,此时一见这眼前人,个个都嫉恨起刘胖来,就那小子居然有这艳福的。

施二娘可是久经世面的,面对一百来双眼睛也是镇定自若,先是美目顾盼,用眼神和每个人都打个招呼,然后盈盈拜倒,口中说道:“今日施二得脱大难,全赖众位公子之德,小女子实无以为报,愿一旁清歌侍酒,以助诸君一欢。”说完接过后面丫鬟递过来的琵琶,走到门侧,便要开口唱歌了。

李清笑道:“施二娘来我水云庄便是为客了,如何会要你唱曲陪酒,况我这水云庄,还少了唱曲的不成?”

李清这话可不是托大,水云庄还有不少小丫头在学琴曲呢,金明池在皇上面前都表演过,施二娘唱的再好,在水云庄也不足为奇的,施二娘当然也知道,不过她却为难的很,眼前这些人说起来可都是有恩的,不让她唱曲怎么办呢?她可就这强项。

李清示意她放下琵琶,“请施二娘前来,却是另有他事。先不忙唱曲,上前些来,我有一物事要交与你。”说完,示意张先把那文书递给施二娘。

在众人含笑的目光里,施二娘接过张先手上的信函,打开一看,身子便是一振,这不就是她被判入官伎的文书么。这么说李三郎拿回来了?施二娘脸上一喜,只是又有些疑惑,拿到便拿到了,这样不用担心被曹讷抢了去,只是拿来给我是什么意思呢?

“敢问李公子,可是要施二重回秦时楼?”施二娘问道,她这么说也是情理之中,原本她就是从秦时楼跳槽去的楚云馆,谢大娘当时可是气得很,虽然有李清从中周旋。楚云馆现在和秦时楼也不算冤家对头了。可还是竞争对手的,今年的状元红可是被楚云馆夺去了。

李清哈哈笑道:“无需施二娘去秦时楼,即便你愿回楚云馆也使得的。”厅里众人也是一阵哄笑。这不废话么,费老大的劲把你抢了来,这为的是什么?

听得哄笑,施二娘脸上也是微微一红,轻声说道:“李公子可是要施二娘嫁与刘公子?”这下厅里的笑声更大了,可不是嘲笑,是为施二娘高兴呢,能够做上一件好事,当然都会快乐些,何况还是玉成一段姻缘。只是有人怪声高叫着:“如此可是太便宜那姓刘的小子了,却需他日后好好相谢才是。”

李清却没有马上开口回答,等笑声渐停,李清面容一肃,声音不大,可施二娘听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心里。“施二娘若真喜欢刘公子,嫁与他亦是甚好,只是文书现在你手。你的身家性命、行止去留,自今日起,皆由你自行做主了。”

只见施二娘愣在当场,脸上先是一阵茫然,然后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她紧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滑落,身子慢慢下沉,像是要给大家行跪拜礼,可腿脚一软,瘫坐在地,将手上的文书往地上一扔,双手抚面,少倾,失声大哭起来。

李清也是默然,默然的还有厅里这一百多号公子哥。

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角度看待外面的世界,虽然有聪明人常常可以“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可那是真的么?你真的能明白别人的苦,了解别人的痛么?

施二娘的确可以好好大哭一场,即便在众人面前,让人家知道在平日的巧笑焉然、顾盼生情面容下面,是一颗怎样破碎的心。李清没有办法消掉她的贱籍,可文书在手,至少她不是一个官伎了,她无需再强颜欢笑,周旋在权贵之间,如果积蓄够,她可以安安静静的找一个地方过自己的日子了,至于身份,不是有刘胖愿意娶她么?

不知道施二娘是想起了她的获罪的父母,还是想起曾经受的委屈,不妨都哭出来吧,李清也许不能深刻了解施二娘的感受,但却可让她尽情的哭上一场。

眼见着施二娘哭得都有些支持不住了,李清让人扶施二娘回去休息,经过刚才的一幕,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连宋祁也是低头不语,李清想了想,没有马上用言语来活跃气氛,而是讲开了一个故事。

“诸位公子可曾到过海边?那大海无边无际,潮起潮落,可每到落潮之时,便有不少小鱼小虾,因为未曾及时回游,而搁浅在滩涂之上,此时便有个孩童,拣起鱼虾,一条条放归大海,于是有人问他:‘这大海潮起潮落乃是天道自然,搁浅的鱼虾何其多矣,你如此做来又能救得几条,济得何事?即便辛苦如斯,又有何人在乎!’,那小孩答道:‘顺天道尽人力而已,确实救不得几条,济不得何事,亦无人在乎。’接着便手指自己手中的小鱼道:‘但是它在乎。’”

李清起身抱拳对厅中众人行了个罗圈揖说道:“今日之事,全赖诸君之力方有成,李清平日为人放荡不羁,多被人诟病,行事唯求一心安耳,哪管旁人罗唣,奈何李清人轻言微,才能亦不及中人,日后还要诸位公子多多提携才是。”

这话说完,连同桌的人都没反应呢,另外一桌上坐着的刘衡却是站起将手中的酒杯一摔,手指着李清笑道:“好你个李三郎,实不相瞒,你平日行径,刘某不以为然处甚多。今日也是却不开情面而来,不曾料到见得如此一幕,好!好!好!管你矫情也罢,日后凡有见此类事情,但有相招,刘某一力奉陪。”

厅里的其他士子们也是哄然应诺,王德显却埋头吃自己的,别人怎么表现可不关他的事情。反正他是肯定会来的,心安不心安不去说他,有架打怎么能不来?今天打得才叫过瘾,只是他自己也隐约觉得老爷子叫他来水云庄,和李清待上一段时间,似乎还真有深意的,这个李三郎要是单独和他放对,王德显觉得一只手就可以搞定的,怎么一到了群殴的时候就显得厉害点了?莫非还就是上过沙场就不一样了?找个机会得问问。

石小公爷只是笑笑,也没和别的人一样高声应和。宋祁也没出声。看着李清早没了之前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敢情人家想的就是和他不一样来着,大丈夫当立大志,有大成就。这可是从小听圣人之言就明白的,李清今天做的可算不上是大事,只是这些小事情做来,一样的荡气回肠,能说是小男人行径?

既然说得兴致这么高,当然喝起酒来也就淋漓尽致些的,况且李清把水云庄那些学琴的小丫头们都叫来,一个个新曲子唱下来,众人也是听得心醉,李清端着个酒杯满厅乱窜。这可不是陪当官的喝酒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这好歹也算是同仇敌伐过了,甭叫什么李公子了,叫三郎就行,对了,你的那个字叫起来别扭,有小名没有?

喝到酣处李清算是明白点了。这么多公子哥今天可不是单为他李清来援手的,一来相招的高小公爷,人家才是面子大的,二来么,实在是无聊。

说起来都是高门大户,家学渊源的也不少,可他们都是荫补了官儿的,也不用像那些寒门学子一样的白首皓经才能有个前途,家里又富,不愁吃不愁穿的,你说平时还有多少事情可做?

这年头没电视、没网络、也没电子游戏的,多少钱他也不能整个冰箱来,就是女人也不缺的,可不是个个都像贾宝玉那样喜欢暖昧来暖昧去,有的人就愿意挺枪上马三下五除二搞定完事,饱暖思淫欲,要是连淫欲都给满足了怎么办?很多人在家还是得守规矩的主,你说这么大热天,起床之后,日复一日什么事都没有,多让人烦恼啊。

欲望多了,得不到满足是痛苦的,而没有欲望,那就更加痛苦了。

所以才会高小公爷一相招说是到楚云馆闹事,得,差不多全齐。

一倒开了苦水,反有人怀念起前不久操练的日子来了,李清已经有心照顾,其实还是有很多公子哥叫苦不已,可虽然睡帐篷,吃大灶,日子却过得充实,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开心的多,只可惜这操演不是天天有。

喝得多了,李清也有些忘形,信口胡咧咧起来,也没在意手下败将王德显还在呢,那些操演算什么,只是拿来收拾龙卫军的,要是多给我时间,咱就打造一支特种兵出来,那才叫真正的强军呢。

你们不就是闷么,也别想着操演了,咱李清别的不行,最拿手的那还是玩啊,哥们以后闷了尽管上这来,德显你别急,明儿我就开始做“逍遥游”,好玩的多着呢,蹦极你听说过没有?咱京城里好多人爱看蹴鞠,那算什么,一点都不紧张刺激,咱换个玩法,保证你们会喜欢的。

王德显一听李清这么说,从旁边桌上一下就蹦过来,三郎你说的可是真的,不如现在就玩好不,蹦极怎么蹦?你说,我立马就蹦!

李清一说有的是东西玩,对这班公子哥来说,比说有好妹妹还有吸引力,个个跑到李清身边,拽着李清的衣服直嚷嚷,让李清觉得自己都变成个玩具了,这什么地方?幼儿园大班?肯定不是小班,小班的都喜欢抱抱的。

倒是石小公爷过来为李清解围了,众家兄弟也是稍安勿躁的好,就是想玩,今儿也是不成了,没见三郎这酒都有些高了,不妨这样罢,在坐的弟兄,有愿意常来水云庄的不限,但要说一起玩,咱们也得定个章程,三日一聚,五日一会,否则这水云庄,怕是要被你我吃穷了去。

石小公爷好人啊,李清虽然酒喝得有些多,脑子还不太糊涂,这一次酒宴下来要花费多少还是清楚的,要是这帮爷儿天天上门来吃,没多久怕是李清得去喝西北风了。

有见识的就是有见识,否则人家怎么是当家的国公爷呢,什么都为李清考虑到了,这关于钱的事情当然不能明说,说起来多俗多丢人啊,不过李清放心的很,不但不会亏,怕还有钱赚呢。

不过有钱赚也不能把我李清踩在脚下对不?虽然章程还没详细定好,可一致推举石公爷和高公爷做了话事人,李清很有些愤慨,都是势力人啊,瞧着人家爵位高怎么着,咱李清也算发起人了,没见这玩啥都得我想出来么?

只是他的意见被一致否定了,少来,谁不知道你李三郎是个懒人啊,你那个赖床可是没人不知道的!

咱赖的是自家的床,关你们什么事?李清愤愤不平的想骂三字经了!

第二百零三章 门禁

不知道为什么女人总是才那么多问题让男人没法答,老天,就是让她们跟男人做冤家来的?李清已经在装傻了,可谢大娘就个不依不饶,一定要李清回答,李清只好反问谢大娘,这文书不给施二娘自己,难这我李清拿在手上?

“三郎为何不交与刘公子?刘公子已为她放弃仕途,又蒙人殴打,于情义而言施二娘也该当应承了才是,三郎何不顺手推舟?”谢大娘盯着李清的眼晴问道。

如果施二娘愿意嫁在刘胖便嫁了就是,这和文书有什么关系,现在两人确实看来是有戏,不过要是施二娘不乐意,咱把文书就给了刘胖,这不也成了硬抢么?而且比曹讷做的还地道,“这么辛苦的取了来,闻说众家公子都打破了头,三郎即便不与刘公子也该自己留下才是,如今大大方方的给了施二娘,倒不知人家心里如何个感激不尽的。”谢大娘轻笑道。

不就做个好事么,感激就不用了,这么人,早得偶尔高尚一下,再说咱之前也没想到会才那么多禁军来帮曹讷的,不过还是叫咱打跑了,李清洋洋得意的正准备谦逊几句,眼角一扫,谢大娘的笑容有些不对,好像话里有骨头,李清猛的一惊,为了施二娘大打出手闹了一场,这谢大来和云三娘的文书都还在开封府呢,自家的事不操心别人的事赶着上,难怪时大来语气怪怪的不高兴。

“大娘、三娘,你们放心,即这有天大的难处,你二人的文书我一定会想法讨了来地,若是此言有虚,叫我李清不得好死。“虽然面部表情才些夸张,可的确是李清的心里话,而且手势也是大开大合,气壮山河的很。

好歹也算是豪言壮语了,在照一般电影里的情节,妹妹应该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再含情脉脉的看咱李清一眼,然后……人多,这就不然后了;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表现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革命精神了。

可谢大娘轻轻一哼,“我自家的文书在开到府好好的。为何需你去帮我讨来,瞧我不够手段么?不劳三郎费心了,云姐姐。现下天晚了,咱们还是自行安歇去罢,免得招人厌!”说完,自顾自的摔门而去。

云三娘也是笑着站起身,将桌上的图纸折好,轻笑着说声:“也都早些安歇吧。”也是随谢大娘去了。

这可叫李清莫名其妙的很,莫非今天的皇历上写着今日李清不宜见人?怎么尽挨人白眼,细想想除了起床晚了一点,都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坏事啊,李清很无辜的看着若英。

“三郎,若英也是奇怪为何不就便叫刘公子娶了施姐姐。这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岂不麻烦的紧?”若英问道。

唉,怎么也问这问题。反正施二娘批文书在她自己手上了,她愿意嫁就自己好好了。管她嫁谁呢,咱操这个心干吗?至于给我白眼么!

“这婚娶如何好自行决定的!三郎却是鲁莽了些。”若英说道。

我鲁莽!怎么今天这几个女的都怪怪的,喝多酒了?当时要娶你不就是我李清自己决定的么,李清有些不解了,若英扬着脸笑道:“如何是自行决定的?有寇大人代为下聘书,柳公子为媒,太子遣人证婚,虽比不得三媒六证,到底也是在规矩的来,你叫施姐姐如何自行去嫁刘公子。”

原来是为这个啊,一群糊涂女人,只要你情我愿了,那些个形式还不好办,要面子没问题啊,咱庄里现在不一大帮的王孙公子,随便扯上两个都是公侯,做媒下聘都够级别啊,谢大娘是为这个生气?那好,咱回庄就操办去!

许是喝了点酒,若英今日的神态也与平常不同,言语间都有几分谢大娘的神韵了,“若是你情我愿倒是易事了,只是三郎在说道随施姐姐自行做主,若是施姐姐不愿嫁与刘公子,那的如何是好?”

要是施二娘不愿意嫁给刘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逼着人家嫁吧,这不成戏文里的恶霸地主了?若英咱们不说这个好不,没见这地方是咱们花烛夜的洞房么,旧地重游理应鸳梦重温,扯那些干什么,施二娘爱嫁谁嫁谁去,关我甚事?

若英也是歪着头哼了一声说道:“若是施姐姐不愿嫁刘公子,自行要嫁的人却是关三郎甚事又如何?”

李清到现在才恍然大悟,难怪不给我好脸色,折腾了半天原来都是怀疑我别有居心啊,施二娘也明白其实就是李清救了他,若是李清开口叫她嫁给刘胖,碍于情面施二娘也是不好拒绝的,咱古人在这上面可讲究的很,反正李清也是受刘胖之托才去帮忙的,可偏偏李清拿到文书之后,不顺水推舟的玉成这桩美事,别出心载的叫施二娘自己做主,三从四德的社会里哪有一个女人爱嫁谁就嫁谁的道理?

拿着文书李清就是施二娘的主人,咱大宋虽然不能像汉唐一般对自家的奴仆生死由心,婚娶之事还是一言而决,李清把文书给施二娘有啥目的?莫非施二娘自行选择嫁给他李清么?看来不仅仅是谢大娘这么想,怕是庄里的那些公子哥儿,也有不少人以为李清是存着这般心思了。

这一想明白李清还不气了,敢情谢大娘以为我打施二娘主意呢,白眼就白眼吧,为咱吃醋可是好事情,说明心里有我,最好全天下的漂亮妹妹都为我李清吃醋才好,都甭去解释,谢大娘爱吃便多吃几天去,柳七的醋咱也没少吃,这是她欠我的!

第二天起来的越发晚了些,鸳梦重温自然要加意温存温存,温存过头了也自然要多休息休息。等李清坐到云三娘面前时,早过午时了。

许是醋劲过去了,谢大娘今儿又神色如常,云三娘果然好针线,一觉醒来。橄榄球居然做成了,李清捧在手上有些爱不释手,六块长条形的牛皮缝就,里面垫着棉花,软硬适中,其中一块牛皮上还用红丝线锈着“得胜”二字,居然牛皮上都能绣字,李清扯过云三娘的手瞧瞧。白皙纤细,怎么拈着根绣花针就能扎透牛皮?

见李清个大男人居然问起女红来,云三娘捂着嘴笑个没完。谢大娘还故意气李清呢,“三郎不是自夸巧手么。又是制弩又是夜合欢,今儿也有不能的了,云姐姐,咱们偏生不告诉他。”

得,不告诉拉倒!

云三娘笑道:“赶的匆忙些,只便做成这一只,具他的还要暂缓些时日的,许多物事仓促间也没处买去,待得做好了。打发人一并送到庄里去。”

李清也笑道:“我这些球儿的玩法可比不得蹴鞠斯文,怕是损耗会大些,原是要多预备上一些。三娘也无需事事劳心,叫楼中的姑娘们一起帮手就是。”来大宋也这么长时间。有些规矩李清也了解了些,这年头的女人家没几个不会女红的,妇工可是必备的四德之一,像李清身上的衣服穿的,都是若英亲手缝就,就是有丫鬟,也不会叫她们经手;自己相公的衣服叫别人来做,传出去那可是叫人耻笑的;李清既然找云三娘帮手,那云三娘肯定就是自己亲自动手做,只是那么多都让云三娘一个人做,李清可有些心疼。

谢大娘把橄榄球拿在手上,歪着头打量了半天也没明白这球怎么个踢法,李讲笑道:“玉儿也休急,待李清回庄上教得那些公子哥儿熟捻了,在让他们玩给你瞧如何?”

谢大娘笑这:“哪有叫公子哥儿献技艺给姑娘们看的,三郎总是行事怪异,传出去让人笑话,那些贵公子又如何肯依?”这有什么,自然界从来都是雄性在雌性面前卖弄雄武的,咱人能例外么?李清笑道:“如何会不依?便这样罢,三娘叫上些姑娘们帮手,李清在庄上加紧教习,一旦成了,便让那些公子哥儿第一场专为众位姑娘献艺如何?”

云三娘吃吃笑道:“却还真未瞧过公子哥儿献艺的,偏是三郎新巧,若是这般,我就辛苦一遭又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就让那些王孙公子表演在你们看!

还没进庄门李清就乐了,咱现在面子够大的,王小将军居然在咱看大门来了,王德显看见李清也是一脸委屈得很,男人么,当然说话口气要大的,不拍胸脯大包大揽怎么显得咱的男人味道出来呢。

上次石小公爷说李清庄上门禁不严,王德显一时冲动便说要为李清好好整治一下,他的府上自然是有规矩的很,可啥时候轮到他小将军操心来着?况且这两天一直在玩球的新踢法,还把这碴在忘了。

刚才石小公爷又来水云庄了,见水云庄在旧是原来那种懒散样子,加上这一向庄里公子哥儿实在太多,庄丁一时也分不出谁是谁,只要是衣服穿戴像那么回事的,都是随便出入,石小公爷一行十来个人,一路进了正厅,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石小公爷有些纳闷了。不是说王德显说了要整治整治地么,怎么还是乱的不成样子?

这一找王德显,石小公爷还真有些来气了,告他王德显状的人不少,整治啥门禁啊,这丫要放在后世就是一球霸,整天赖在里面不肯下场,如今公子哥们已经自行改了规则,每边各上六人,其他人都是自觉轮番上阵呢,他王德显就是不下,还腆着脸说自己体力好,再踢上几个时辰都没问题。

石小公爷叫王德显下来,王德显还有些不乐意呢,石小公爷沉声说道:“德显来三郎庄上为客不假,奈何前日你已应承要整治门禁,岂可言而无信,如今水云庄来往人等不少,却是门禁打开,倘若才个好歹,却不是你我为三郎惹下事来?”

王德显这才灰溜溜地跑到庄门口叫那些庄丁都规矩些。管他哪家公子,都得上前问个清楚,做客人也不能像逛街一样随便在水云庄出入地,正说着呢,李清就到了。

看着王德显德颓丧样子,李清也乐了。“算了,德显还是随我进去罢,咱庄上什么规矩,反正也没啥好偷的。”将新做的橄榄球往王小将军手上一塞,“这种球想是新奇的很罢,别心急,这玩法犹如行军打仗一般,比群殴还有趣的。肯定对你脾性,一齐到厅里我与你说个明白。”

可还没进正厅李清就吓了一跳,杨大杨二两兄弟乖乖地垂头站在门边。一见李清过来,两人都是恭身施礼。然后杨大一声高叫:“李清公子回府?”李清上前笑嘻嘻的在他一拳,干啥啊这是,唱大戏似的,咱什么时候见面有这虚套套了?

杨大也不躲闪,硬挨了李清一拳,然后冲李清一拱手:“李公子请,石公爷已在厅里相候多时了。”

一瞧杨家兄弟脸上肃穆的表情,李清有些诧异的进了正厅,一瞧这做派心里更纳闷了:莫非出什么大事了?石小公爷面沉似水的坐在客位上,身旁一溜排开十来个健汉,都是挺胸凸肚精神的很。见李清进来,十几个人一起抱拳行礼说道:“见过李公子。”

这十来个人还算了。反正人家国公爷气派大,到哪都是前呼后拥的,可厅中跪的这人是怎么回事?头一直磕在地上,身子还在发抖,衣服还是齐整,空气中却有一丝血腥味,见李清进来,石小公爷起身笑道:“三郎却是逍遥的紧了,却又是去何处寻芳?石某来的鲁莽了,却是因石某治家无方,以致下人无矩,徒为三郎添忧,特来致歉。”

你治家无方?你就是真无方又关我什么事?李清忙笑道:“石公爷这个从何说是,李清委实不大明白,这致歉二字李清挡当不起,还请公爷明示。“石小公爷眼睛往下跪的人一扫,皱眉说道“便是这狗才出去说嘴,将三郎闺阁中事拿去搬弄是非,今特拿了来,交由三郎发落,与他通款曲的乃是先前送与你的一个丫鬟,原叫做云竹的,还请若英娘子一并拿下拷问便是。

原来是为这个啊,上次听石公爷一辩解,李清差不多就把这事扔脑后去了,没想到石公爷还真去查访了,李清脸上有些发火烧了,人家是什么人,国公啊,难道会在你李清的府上派眼线?你李清算个什么鸟?布衣一个,有什么地方值当人家这么做?况且一直对李清都照拂有加,没人家借的杨家兄弟,自己去延州怕是早送了命,还不说人家叔叔也是那么照顾自己,看来后世还真是人心不古了。

李清赶紧拱手谢道:“石公爷何须如此?李清愧不敢当的,想是下人闹来无事说嘴,也不值当什么大事,如何劳动公爷大费周章。”

石小公爷一摆手说道:“将这狗奴才绑到厅外树上,听由三郎发落,我等有事相商,都到外面仔细听候差遣去。”

那十几个人一齐恭身应诺,提溜着地上跪着的那人迅速的出了大厅,将人绑在树上后,远远的散成一个圈子,护卫住正厅的四面八方,门口只留杨家兄弟听招呼。

这样还叫治家无方啊?李清暗暗咋舌,看那十几个人身段步伐,怕不都是高手级别?还是人家小公爷有魄力,搜罗的好手下。

石小公爷转身对李清肃言道:“非是石某小道大做,然今日水云庄已与向时不同,这门禁森严是第一位,且这治家之道,三郎也该理理了。”

李清红着脸点头称是,不过心里有些不大以为然的,红脸是因为觉得自己小鸡肚肠错怪了石小公爷而已,至于治家么,弄得那么森严干吗?咱这又不是国公府,没那么步讲究的。

石小公爷像是看穿了李清的心思一般,语气有些放缓的说道:“原也知三郎是个散漫惯了的,可如今众家公子齐聚府上,难免有些个不逊之词,要是传将出去被那些个别有用心人所知,岂不麻烦?再者,现下水云庄却与往日不同,要是仍为旧时之地,即便三郎敞了门户,石某又怎出此言,三郎且瞧瞧,外面的阁楼乃是何人所建?”

这句个才惊醒了李清,连王德昆在一旁都直点头,一来水云庄现在是太子非正式的游玩之所,被人摸清了门径怎么都是个隐患,要是太子在李清的庄上有个什么好歹,他李清还想要脑袋不要?再者现在的李清可不像以前那样只是太学里的士子和他过不去,钱惟演肯定是视他为仇人了,这还不算才打了枢密使的侄儿呢,庄里人多嘴杂,难免偶尔有说过头的话,要是被正恨李清的人知道了,还不添油加醋的攻击一番?

这次李清是很诚恳的抱拳对石小公爷道谢了,“石公爷所言极是,李清前番的确思虑不周,多谢石公爷教诲,明儿李清便要整治个明白出来。”

石小公爷也是笑道:“三郎治军都已名闻京城,何况治家?石某如何能教诲于你,乃是三郎未曾用心耳,听闻这两日便有新奇玩意,还不快快说与我知晓。”

第二百零四章 齐家

咱中国人做事情,总喜欢高度概括成一句类似口号似的语言,比如五讲四美三热爱,再比如一个中心二个基本点,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李清当年就怎么都评不上“三好学生”,倒不是因为成绩差,而是是那个女老师很自然的认为,一个专和女孩子打成一片的小娃娃道德肯定有那么点问题的。

后面李清上了大学故作高深的使劲翻了弗罗伊德才明白,小男孩喜欢小女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打娘胎里就注定了的,当年的女老师肯定是嫉妒,咱比她儿子长得帅。

古人也不例外,或许这优良传统就是他们给整出来的,知识分子,也就是所谓的士,一生的奋斗目标也是一句话,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直是儒家思想传统中士人尊崇的信条,虽然几乎没人能做得到,可理想就是理想,咱不是小时候的理想一个也没实现么?

这句话又是从《礼记·大学》中概括出来的,互为因果,就是有一才能有二,是人生的最高目标,实质上这中间很才的说道的,修身就已经不容易了,而且修成圣人那样的传说中的金钢不坏,据说只有孙猴子做到过,治国要的是文韬,平天下仗的是武略,齐家就更讲究了,咱古人不大兴分家的,一大家子住一起,各怀私心,还不能撕破了情面,靠制度化管理那是扯蛋,所以能齐家的往往男人并不行的,假如能齐家就能治国,那么王熙凤就可以做国务院总理了。

可咱这大宋还就是看重这一条的,认为大臣齐家不行,治国就也不行的,自大宋开国以来,为家庭纠纷而丢官罢职的就不在少数,而且都是些平章事、参知政事这样的大官。比如太宗年间,亳州监军王宾之妻善嫉,怕她老公在外面寻花问柳、纳妾讨小,便自己跑过去监督,按宋制监军不可以带家属上任,于是宋太宗把她递解进京,打了一百大板不说,还发配给士兵为妻;薛居正的儿媳妇和侄子打官司争家产,因为事情牵扯到向敏中。宋真宗把他这个宰相降为吏部侍郎不说,涉及的官员还一律贬职。

咱现代妹妹喜欢一起讨论些御夫之道,把老公驯服得服服帖帖当做乐事,连市面上都流出“怕老婆的男人才有出息。”这话在宋朝绝对是谬论,比如宋史里记载的王举正,参知政事,他还是宰相陈尧佑的女婿,这陈家可不得了,族中做官者无数,连宰相都出了四、五个,史称“荣盛无比,推为盛族。”大宗门户出来的女儿自然骄横些,这可好,虽然王举正官做的不算差。可人家一句“妻悍不能制,如谋国何?”传到皇上耳朵里,好么,参知政事也丢了,还被赶出京城出知许州。

当然李清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的,若英在他眼里,和后世里的那些彪悍妹妹比,简直就温良贤淑得比大熊猫还大熊猫,家无悍妻又不做官,不怕人家和他讨论齐家这个大理想的。不过今天他还真要当回事情来对待了,总不能咱在自己卧室干点啥韵事明儿满京城就有人嚼舌头去?虽然李清不是很陈冠希,可要是什么事情都只能黑灯瞎火偷偷摸摸的来,这活着还有啥意思?

所以李清今儿要齐家一番了,杨家兄弟侍立两旁,刘叔和张管家俨然高坐,连安小哥都是一脸的严肃,孙五那张脸怎么个摆弄表情都是吓不住人,所以他很自觉的跑到厅外站岗去了。

架势是很足。不过威风却是耍不出来,相反李清还有些不忍心了,昨儿和石小公爷、王小将军讨论橄榄球细节的时候有些投入,把树上绑着的那人给忘到一边去了,等这边讨论完了,人家早就昏死过去了,本在石府中就受了重责,身上遍体鳞伤,只是出门前恰换了身衣裳看不出来,这绑在树上几个时辰哪还能支持得住。

石小公爷走后,孙五偷偷过来告诉李清,等把人放下,还行,有口气,幸好刘叔这种老行伍在,瞧了瞧说是没事,估计是又饿又渴弄的,将些金创药敷上就完了。

原来这样也是没事,还是扔到柴房的木头棍子上过了一夜,第二天给人提溜了来,一见里李清,便挣扎着跪倒,李清见了可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气可不是为跪着那人,而是恨上刘胖了。

刘胖的伤哪有人家重,可现在天天赖在床上,稍微行动下便是施二娘在边上扶着,敢情全是装出来的,按说你泡妹妹用这些下作招数也就罢了,怎么我李清去探望你的时候,你也是一副西施捧心的模样呢?等这边事情处理完咱就过去揪你下床,太气人了。

这边事情却没那么好处理,主要是李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事情早就清楚了,连细节现在都明白,石小公爷绑着送过来的人受伤口齿不清,那个说在中间传递消息的云竹现在也跪在下面呢,听他们俩一五一十的哭诉,李清才发觉自己是小题大做了,不要说他们根本不是什刺探情况的奸细,连把消息说出去的本心,都是为他李清好来着。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云竹是打小就被石府买了做丫鬟的,李清平素还真不没注意,这跪在下面了才细细看去,虽然走了样,五官也周正的很,眉眼间还透着几分妩媚,年纪比若英还要大上一些。

姑娘长大了,自然便要情窦初开一下,云竹倒还本分,没期盼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反正府上的公子爷跟前也轮不上她上前侍候,这一来二去的就和府上专门侍候车驾的小四好上了,国公爷府里规矩大的,家生仆人一律姓石,有姓而无名,就个小名拿来做区别,小四人也机灵,对云竹也是倾心的很,二人就等着什么时候府上开恩,同意他们结为夫妻了。

谁知道石小公爷一次行猎回来,就把几个丫鬟送人呢,其中就有云竹,即便有千般不愿,小公爷发了话,谁还敢违抗?只是小四这人也情长,不时的偷偷溜过来看云竹,水云庄上一直门禁不严的,反正庄主自己都不在意,哪个庄丁愿意得罪人?倒给他们幽会提供了不少方便,更让小四开心的是,云竹说现在的庄主可是随和人。平常还不爱人在跟前侍候的,犯个小错连个骂都没有,打就更别提了,到时候趁个大家高兴的日子,云竹准备和若英娘子求个情,兴许就把云竹许给小四了;心上人有个好去处,小四当然乐意,因此心里对李清也有些亲近之意了。

李清将“逍遥游”做出来,这消息马上传遍了京城,可没多会风向就变了。很多人都说李清不遵圣人教导。弄些奇淫机巧的妖术惑众,小四颇有些担心,正好那几天水云庄上也人来人往。小四找到云竹将担心一说,云竹还不乐意了,谁说咱们公子是妖人?我可是天天见着的,身上哪个部位妖来着?简直胡说!小四哥你不用担心,咱们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他都不怕咱们怕什么?公子现在天天在家里抱着夫人跳舞呢,还有秦时楼的谢大娘和云三娘呢,这还真是第一次见着男人家也跳舞的,公子让咱们这些丫鬟也学呢,以后我也教你跳?

小四见云竹说的这么肯定。这心也踏实了许多,那几日石小公爷虽然没上水云庄来,在京城里也是四处串门的,主人家高谈阔论,这做下人的凑一起也得磨磨牙不是?世人都以为八卦是女人的专利,殊不知男人家对这个也在行,否则后世里那个叫人恶心的芙蓉姐姐也不会红透半边天去,不都是一帮无聊人整地?

有人说那个李清这次可要倒霉了,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人又不是鸟,怎么能上天上飞呢?李清肯定会妖术的;还有人说妖不妖术咱不懂,可让女人也飞上天却是坏了伦常的,男人为阳,阳就是天,而女人为阴,阴就是地,这让女人上天不是阴阳颠倒么,肯定没有好结果。

一群车把式随从们都在猜度李清这会肯定吓得不敢出门了,没准惶惶不可终日呢,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一群八卦男人们的嘴里能有好词么?直到有人说李清肯定躲在他家娘子裙子下发抖呢,小四忍不住了,李公子什么人?没到瓦肆里听人说书么?那可是在千军万马中杀个三进三出的,人家会躲到娘子裙子下面去?告诉你们吧,人家一点都没怕,还天天抱着秦时楼红姑娘跳舞呢!

这一说的跳舞,而且还是男的把着女的跳,在咱大宋这个年代,可就是香艳无边的事情了,一帮人使劲地怂恿,加上小四添油加醋地夸张,马上便传了开去,没几天就到了丁谓的耳朵里。

李三郎有些香艳事情发生已是情理之中了,可这三人成虎的传言到丁谓这可就变了样,据说这个啥舞与五禽戏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它的益处还就在男女之间,常跳跳可以身轻体健、白发变乌、返老还童的,至于床上那点事,就不用明说了,说出来有伤风化的紧,还用问么?没看咱京城秦楼楚馆的姐儿那么喜欢李三郎的?

男人家其实也可怜,在这个问题永远都没有足够的自信,啥都可以拿出来比,唯独这上面不行,a片这玩意还是少看的好,看多了心理可要受打击的。

丁相上门和李清学跳舞的目的可不好随便猜的,反正问了丁谓也不会说真话;不过整件事情还就是这么简单,丝毫没有阴谋在里面,李清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白完整个事情的起末李清还不知道怎么齐这个家了,就是八卦一下,人之常情啊,要是石小公爷上哪勾引个良家妹妹,他李清也会津津有味的说上好几天,这算啥?何况人已经打成这样了,至于警告纯属多余,这两人一边哭诉一边告饶,下次再也不敢了这话说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

李清挥挥手叫云竹到若英那去认个错,然后叫孙五将小四带回柴房去,弄点吃的给他,另外找个郎中来瞧瞧身上的伤,天气热别感染了。

等把这两人带走了,李清歪过头去问刘叔,“刘叔,若这事出在王老将军府上,该当如何处置。”

刘叔若无其事的简短答道:“男子发去边军效力。女子或撵出去配人,或贱卖到勾栏瓦肆。”

太重了吧,不就是说多几句闲话么,敢情王老将军以军法治家呢,李清悻悻然的转头问杨大,“国公府又是知何处置?“杨大恭身行礼说道:“回公子的话,若是这二人平素有点体面,或可留得一条性命。”

李清瞪着杨大,半天才闭上嘴巴,这话不难懂,就这么八卦几句,要是在小公爷的府上怕是性命难保了;虽然大宋与前朝不同,家中奴仆已经不能随意处置,特别是伤及性命,可要人死地方法多了,公候府上死几个奴仆,怕是官府也没兴趣多查的。

这个方法肯定不行,不要说云竹和小四二个不是恶意,即便就是针对李清来的,为这点小事夺人性命李清绝对做不到,本想由这个事情立立威开始给水云庄添个规矩,不过刘叔和杨大二人的说法李清还都不想选。算了,咱先说说门禁的事情吧。

张管家突然便得有些一个劲了,反复追问李清究竟想如何处理小四和云竹,人家石小公爷把人都抓来了,一个态度都不表明,似乎不大好,莫非说人家国公爷抓错了?李清几次岔开话题都不成功,不由得有些恼了,“石公爷都言明任我处置,如何张管家便不依不饶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打也打过了,还要怎地?”

李清还真没冲张管家发过火,这话才一出便觉得有些过头了,正想温言解释几句呢,却见刘叔、安小哥和张管家都是面带笑容,李清奇怪了,我说的很可笑么?回头望去,却见杨二气鼓鼓的低下头,这还是石小公爷训斥他们俩不守规矩之后,要放以前,绝对冲李清嚷起来了。

因为他们私下拿这个事打赌,刘叔和安小哥觉得李清就不会把那两人怎么样,而杨家兄弟则认为至少要揍一顿的,所以杨大才会说这事要是发生在石府上,怕是有人要丢小命的,因为李清就是狠不下心来,怎么也要处罚下。

李清瞪着皱着一张老脸呵呵直乐的张管家问道:“你为何如此开心,莫非你也认定我李清心慈手软不会齐家么?”张管家笑道:“一家有一家的门道,如何学的来的?家和万事兴,小老儿高兴的倒不是公子仁厚,而是他们的赌约小老儿乃是中人。”

明白了,怪不得一个劲的追问我知何处理呢,赌局不分出胜负你这中人也没好处,得了,一切照旧罢,只是门禁上的确要严一些才好,咱的水云庄让人随便走大路一般也是不好,这个事交给刘叔罢,你可甭指望德显真会帮你,人家现在有新玩意了,怕是没空的很。

刘叔答应一声,至于怎么个具体实施李清就没兴起问了,后世里最讨厌的就是开会,今天在厅里坐了那么久,李清自己也心急着想去看看王德显拿着那橄榄球究竟怎么个玩法呢,想走的时候安小哥出声叫住了他。

“小哥有话直说便是,在座的何曾有外人?“想去玩被人叫住当然有些恼火,可安小哥迟疑半天又不说,李清还以为安小哥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既然不好说干吗当着众人叫住我,偷偷的说不就完了?这会子不说出来显得生分不是?

“公子,如今庄上贵客亦多,然庄上服侍的下人却是不够。”安小哥话说了一半又收住了,显得很是为难,李清奇怪了,要说太子没来之前水云庄确实人手不够地,可上次为了迎接太子,光雷允恭就送来两三百号人,如全庄上厨子都不下三十个,怎么会人手不够?

说清楚!

李清一再追问下,安小哥才吞吞吐吐的讲明,李清听完,气不打一处来。

服侍的人确实不缺,那么多客人张管家也是安排的井井有条,衣食住行绝对没问题,可李清的名声在外啊,谁不知道水云庄养着一大堆水灵小姑娘的,怎么会叫些粗笨男人来服侍咱们这些公子哥呢。

于是便有人委婉的向安小哥表示了不满,安小哥为难的很,这个可不是他敢做主的,所以才向李清提出来,“扯淡!又不是李清相请而来,如何便提这般要求,简直,简直大扯淡了。“李清非常恼火,都他妈龌龊人,怎么还有人这么不懂规矩!

见李清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会要是跑到后园里,别和那些公子哥儿吵起来,张管家急忙叫道:“公子休怒,公子休怒,待小老儿分说个明白公子再去不迟。”

听张管家说完李清有些傻了,原来是他李清不懂规矩呢,这就不是扯淡,简直都他妈的操蛋,还有这种规矩?

第二百零八章 水云庄的风景

“二位宋兄正值春风得意马蹄疾,何不纵情尽赏汴京花,来我水云庄何为?”李清笑吟吟的抱拳说道。

“李公子见笑了,我等兄弟只是蒙错眼相看,实不敢当。”宋郊脸微微一红,规规矩矩的还了一礼。

宋祁嘴角一撇道:“如今汴京花俱开在水云庄,即便要赏亦不可得,三郎收京城艳色于一庄,意欲何为?”宋祁不爽的确是有理由的,当然不是因为全京城的红姑娘现下几乎都在水云庄里,而是门丁不让他进庄门,想当初宋祁帮着训练龙翔军的时候,水云庄可是横着走都行的,现在还要通报,实在憋气的很,就是李清亲自出门来迎他也不高兴。

李清也没奈何,如今门禁上的事情不归他管,这两天连垂花门都管不着了,石小公爷叫杨家兄弟守在那,既然李清说那些姑娘们都是他请来的客人,那就都算女眷了,现在庄上人杂的很,还是小心些为好。

水云庄上现在姑娘们是老大了,哪都可以去,一帮公子爷倒是有很多禁区,因为垂花门内根本就不够住,之前李清还有些郁闷这“逍遥会”他都没弄个主事的角色干干,现在体会到好处了,世人乍都想弄权呢,做甩手掌柜多好,还可以牛气的说道:国公爷是咱管家!

而且不但是一个国公,这几天石小公爷和高小公爷忙得个脚朝天,蒙的皇后恩准,逍遥会现在有太子做门面了,得胜球对抗赛又是逍遥会成立后的第一个大节目,在李清的强烈要求下,第一次还就请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做主宾,高小公爷无所谓的很,怎么说也是件风月的事儿,石小公爷觉得不太合规矩。主宾怎么都要请些朝中有名声威望的重臣才对,只是李清不讲理的很,撒泼耍赖全用上了,又加上个主人身份,石小公爷也只好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石小公爷就上心的很,别把个风月事办成个龌龊事了,到时候京里传言。一干公子哥和众多姑娘们在水云庄胡天胡地的那啥那啥,逍遥会的名声那可是臭到家了;因此门禁上的事情,石小公爷亲自抓,陌生人想进庄门可就难了,没有谢大娘邀请的帖子,慕名自己跑来庄上的姑娘,甭管使出多少千娇百媚的招数,庄丁也是硬下心肠不放行的。

因此宋祁被挡在门外是很自然的事情,新科状元怎么了?难道比国公爷还大?幸好现在守在庄门外的还是水云庄的旧人,要是换上石、高两位公爷的从人,不罗唣一番,他李清都带不进人。

宋祁的脾气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进庄没走多远,他就被庄里的景致吸引住了。话说再好的亭台楼榭,没有人也显得萧索,而如今一干丽人或立或坐,或沿阶漫步、或三两聚众嬉笑,别说水云庄里现在已经是楼阁林立,就算是在荒郊野岭,也是春色无边的胜景。

一路行来,亦有二、三丽人擦身而过,见了李清这几个人,有侧身避让的,有盈盈一礼的,李清都是点头含笑招呼,宋郊拘谨得多,每见一个都是规规矩矩施礼在先,宋祁那股子洒脱气都没了,看看那些女孩,又看看李清,一脸的不解。

没啥不理解的,还确实都是秦楼楚馆的姑娘们,换个马甲就不认识了?

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上场竞技,请的主宾就是她们,这可是头一遭,姐妹们啥时候不是陪客身份来着?既然李三郎抬举咱们,谁又是个不懂礼数的?做客人就得有个做客人的样子,否则也收不到谢大娘的帖子。

因此这些姑娘们表现出来的落落大方、进退有据,与那些大家闺秀相比不惶多让,别说宋祁惊讶,就是个烟花场的老手,也不一定认得面前这个低眉敛目的女孩就是昨日烟视媚行的红姑娘。

秦时楼来的还更加别具一格,都知道李三郎的性儿,大多洗尽铅华,素面朝天,一袭的素衣青裙,与平常女儿家别无二致,嬉笑打骂,情趣自然,李清颇有些得意,后人都以为大观园里的妹妹已经是叫人叹为观止,提溜那宝哥哥上咱这水云庄瞧瞧,得让他明白明白,什么才叫真风情!

正厅里石、高二位公爷正在安排事情,李清可不想去凑热闹的,后世最讨厌的就是开会,何况咱也说不上话,干脆引的宋家兄弟在园内随意走走。

眼见着园里姑娘多,公子哥儿却不多,宋祁也不好出声问问,再说一路的莺娇燕媚,也没心思关心大老爷们,只是叫宋祁纳闷的是那些姑娘们似乎两两对弈者居多,瞧人家的举止,还真不好上前凑过去看个明白。

拐了几个弯,好不容易看到树底下钱蔚和若风低头也在下棋呢,晴儿紧张地在边上观战,狗儿么,翘屁股玩自己的泥巴;宋祁也不待招呼李清,三两步赶上前望棋盘上看去。

还没等看明白呢,钱蔚大叫了起来,“且慢,且慢,让我悔一招儿,我这狮子先不吃你的狼罢。”

没等若风说话呢,晴儿在边上大叫:“钱叔叔你这已经是第二遭了,认输不就完了?”

钱蔚不服气的说道:“为啥要认输,我还有个大象,还有老鼠,走错一招罢了,未必便输的。

晴儿嘴一瘪还待要争的,若风一抬手道:“就让钱叔再悔一招罢,不济事的。”

没想到若风还这么大气了。

宋祁茫然的抬头看着李清,狮子、老虎、大象,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敢情园子里那些姑娘们在下棋,原来都是在玩老鼠吃大象?

李清长叹口气,没法啊,咱费劲心力弄了四国大战棋,还有跳棋,本来看了人家下的关西马,还准备让中国象棋也提前登场呢,就是国际象棋,李清也知道些规则,弄出来也不难,可不管是姑娘们还是公子爷,都一律喜欢斗兽棋。连王德显这样的战争狂人,都是斗兽棋的强力追棒者,你说咱有什么办法?

开启民智,难啊,任重而道远,他李清也要宏毅宏毅才行。

钱蔚下不过若风很正常,若风现在是水云庄斗兽棋高手中的高手,上次把谢大娘杀个十比零。还是若英悄悄教训了几句,才让谢大娘赢了一盘,云三娘当着李清还是温文闲雅的,不过还别以为李清就糊涂,背地里不也是和若英杀个天昏地暗!

宋祁问的问题肯定不好答,李清干脆先和宋郊扯起来,“状元郎?”

“三郎见笑了,蒙皇后青眼有加,郊实名不符实也。”宋郊轻声答道。

说话就这点麻烦,人家恭恭谨谨的说话。你也不好一屁股歪坐地上。“大宋兄客气了,状元便是状元,岂是旁人青眼可加?只是这制举也是需慎密的事儿。如何便传将出来的?”既然宋郊都说是皇后青眼有加,那自然是知道内中隐情了,李清也是随口一说而已,并不想知道答案,他是在门口一看宋家兄弟的服饰穿着,便猜到这二人肯定是中了榜,没见帽子的小红花还插着么。

“三郎何以知之?”宋郊奇怪的问道。

“你们怎么今天想着来了。”李清问道。

“三郎奈何今日不曾相请于我?”宋祁说道。

好么,三人一起问了出来,倒不知是谁先答好了,李清和宋郊相视一笑。宋祁还有不满,眼见着水云庄内这么大的场面,不消说便有大热闹,居然没收到李清的请帖,宋祁自然是不满的。

“既然二位尚有许多话要问的,何妨坐下说如何?小宋兄也不必介意了,今日到了水云庄,便是有缘,既来之则安之如何?”李清说完。

自管自一屁股先坐到草地上了。

宋祁可是跟着操练过的,想也不想,马上一屁股跟着坐下来,宋郊却是左环右顾几下,确定没什么人注意他的举止,方慢慢的坐下。

李清不答,宋郊便也不再问,只是宋祁还不依不饶,一定要问明白李清怎么不请他,宋郊在边上偷偷扯弟弟的衣袖都没扯住,干吗要请你?你瞧园子里,有几个男的?我不是连张子野也没请么?

宋祁拿眼睛一扫正愁眉苦脸面对着若风的钱蔚,敢情钱蔚和小孩子下棋就不算男人了?

李清却轻击一掌,对了,今儿表现男人武力的有多,而现文采的却没有,这大小宋不是送上门来的么,何况还顶着新科状元的招牌,“二位宋兄可知今日主宾是谁人?钱侯爷可不算是宾客,他一会也要上场献艺的,既然来了水云庄,少不得二位也要登场,不妨先对李清说说,欲献何艺为好?”

男人表演给女人看?宋郊觉得脑袋都大了,有什么不行的?没见高、石二位以国公身份都下场么?还是宋祁跳脱些,反问李清怎么个表演法,李清斜着眼打量了这兄弟二人几眼,“便也不难为你等,闻说大小宋诗文俱佳,一会便应景填些词唱个小曲罢。”话才一落音,宋郊急忙说道:“我兄弟二人岂敢在水云庄以曲调见人,三郎权且换个方式罢,实则郊不擅唱曲的。”李清笑道:“不会唱也行,大宋兄便与李清一道献舞罢。”宋郊一听说叫他跳舞,脸更是涨的通红,双手使劲连摆,“再换个,再换个。”

宋祁一听眼睛发亮了,李三郎你跳舞?这倒要看看地,那钱侯爷干吗?弹琴?也没听说他会啊?

“钱侯爷前时不慎摔伤了腿,因此只为候补,否则也是要上场踢球的,至于别的公子,各有差派,岂可独二位宋兄一旁观之?推托便不必了,今日水云庄既然进的来,不献艺便也出不去了。”李清干脆使出耍赖的本事了,反正宋祁又不是没见过。

谁知道这句话还救了宋郊,他在边上一叠声叫道:“我会踢球,我会踢球!“真的假的?李清拿眼睛瞄瞄宋邪,宋祁笑着点点头,李清扬声叫道:“狗儿,且不忙玩泥巴,先带这位宋叔叔去后院找你王德显哥哥,告诉他要是宋叔叔不会踢球,依旧轰他回来跳舞罢。“宋郊一听,辈分这个乱的,岂不是王德显小将军也得赶着他叫叔叔才行?正待想笑呢。李清后面一句又把他的笑容吓回去了,看来一会要真要拿出些本事出来,否则被赶回来和李清一起跳舞,这不要了咱状元的命么?

晴儿这时候才注意到李清在边上,飞跑过来扑进李清怀里,嘴上告上状了,“庄主哥哥,钱叔叔赖皮得很。尽悔招儿,只是这会也是输了三盘了。“赖皮算什么,悔棋也自然,若风都赢了三盘,也该让着些才好,再说了,这下棋打牌的,不耍赖还有意思么?别计较钱叔叔罢,你家庄主哥哥才是赖皮的积年!

李清怪点子多,宋祁却是不大感到奇怪的。只是晴儿叫了声“宋叔叔”后,却是一指李清说道:“你家庄主哥哥,下这个狮子老虎棋也厉害么?”

晴儿一皱她的小鼻子笑道:“庄主哥哥下不过若风哥哥,也赖的,因此若风哥哥不和他下了。”

小丫头片子口没遮挡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可是李清心里的痛啊,才把规则教给若风没多久,李清就下不过他,咱也算是发明者了,老输多没面子,于是李清便自改规则,不管河里有老鼠挡道呢,狮子跳过河就把若风的老虎吃掉了。不过赖的次数也不太多,也就七、八次而已,若风气得不和李清下了。

不下就不下,反正咱还能赢你姐姐!

宋祁你小子可不地道,占老子便宜。

天公做美,艳阳的天儿,却不太热,清风拂面,暑气也不大,歪躺在树阴低下,满眼却是春光,很有些赏心悦目的味道。

“小宋为何今日想到上水云庄来,莫非也听到风声了么?”李清懒洋洋的问道。

这可真冤枉人家两兄弟了,前天才有礼部的小吏来驿馆报喜信,今科的放榜比往届要迟了很多,通过了阁试的举子都是揣揣不安的很,连平素一向自信的宋祁也不例外,好不容易等到喜报,两兄弟一起上榜自然是心情好的很。

昨日一同上晏殊府上谢过了座师,晏殊才稍微透露了下内情,宋郊才明白自己是沾了年纪大的光,不过便宜被自家兄长占去,宋祁也毫无芥蒂;今天便到李清府上来拜访,实际上已经给了李清很大的面子,确实不知道水云庄里有热闹可瞧。

宋祁还惊异李清消息怎地如此灵通呢,知道他两兄弟上榜不奇怪,中状元本就一朝成名天下闻,只是晏殊说的内情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宋祁口快的很,直接便问了出来。

李清得意地笑笑也不答,当然知道,而且咱是千年之后早就知道了,这句话可矛盾得很,说出来宋祁也不会明白的,便把话题一顿乱扯,宋祁也是明白人,许是李三郎不愿意说消息来源呢,干脆陪着李清也瞎扯起来。

可瞎扯也得有个头啊,眼见着下棋都下出狮子、老虎来了,踢球还能踢出个花头来不?李三郎还说自己要表演跳舞,宋祁可是期待的很,只是现在怎么一个劲瞎扯?宋祁说了数次上球场去看看,李清老在摇头说不去,正好钱蔚又下输了,垂头丧气地跑李清身边坐下,宋邪和镇西侯也是老相识了,闲话不说,扯着钱蔚便冲后园走了。

乍就不懂怜香惜玉呢,今天的主宾可都是妹妹,好歹也得等太阳没那么毒辣才开始啊,把妹妹的小脸都给晒黑了,李清可不愿意。

若风带着晴儿又不知跑哪去施展神威去了,这小子走远了好,省的站在面前咱总有些心虚的,李清跟着树荫挪挪自己的屁股,然后舒舒服服躺在树下草地上,闭上眼乱吟道:“我欲醉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郎地郎地个郎。”

正美着呢,忽闻边上哧的一笑,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公子好生自在,未饮先醉,却不知醉意为何而来?”

李清将眼睛睁开一看,不知何时随烟领着几个姑娘站在边上正笑着看他呢,李清双手一撑,想起来给大家见个礼,随烟赶紧过来双手虚按,“公子且随意罢,这要礼数多了,反显得生分了。

“李清笑道:“随烟不领姑娘们四处逛逛的?如今庄里景致可不同了罢,得闲也常来住住。”

随烟笑道:“我本是水云庄出来的人,自然要常来的,非是要扰人清梦,只是公子欲嘴,随烟岂可不携酒随侍的?”说完,变戏法一般手上多了壶酒。

李清接在手上,一股凉丝丝的寒意传来,小丫头倒有心的很,想是先用冰镇过了,李清仰头灌了一大口,浑身通泰,“好,随烟,这时候要是再来一大块烤肉,那就更妙了。”

随烟也是想起以前在水云庄时,被李清带着在园子里烤肉饮酒的往事,抿嘴一笑道:“烤肉不曾备下,有些瓜果菜蔬下酒,不知公子满意否?”

这时候李清才注意到另外几个姑娘手上都提着食盒呢,想是都装着吃的,李清笑道:“来来来,都坐下,别管那些虚礼儿,席地而坐乃是古风,我等今日不妨效刘伶一醉。”

还没开喝呢,只听一人高笑道:“三郎好自在,如此热闹,怎得不预小弟一个。”

曾子云:士不可不宏毅,任重而道远。风月亦然,李三郎亦需宏毅了。

第二百零五章 橄榄球

“若是再有人问起此事,你们转告他们,那些小姑娘也是我李清的客人,水云庄内,没有谁是贱籍。“李清沉声说道。

虽然心情依旧不好,可李清也没了脾气,细想想后世里招待客户,吃饱喝足了,不一样要安排晚上的节目?否则怎么个宾主尽欢?其实大宋也只是换了个形式而已,让李清不太好接受,无非因为那些小姑娘是他熟悉的人。

这京城里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大宋的官儿的确不能与秦楼楚馆里的姑娘发生床第之事,这可不是说他们就规矩了,三妻四妾也丝毫不能消磨那颗思春的心,秦楼楚馆不好去,难道不能将那些女子弄到府中来么,而且丝竹歌舞,犹博一个风雅的名头。

当然就不单是歌舞了,还会发生什么事情靠脚指头思考都能猜出来,不过买在府里歌伎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陪客人了,饮食男女饮食男女,不是仅仅让客人吃饱喝足就行了的,何况在水云庄做客的,还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张管家说买些丫鬟的建议再一次被李清否决,买人的事情咱管不了,自己不干还是做的到的,再说庄里住的都是些贵介公子,要是对丫鬟干点出格的事情李清还不好和人家翻脸,管他们呢,反正这里离京城也不远,要是真想那事,不能回自己家去么。

还说要齐家呢,修身已经无望,反正名声早已不大好,齐家也是虎头蛇尾,除了叫刘叔把门禁好好整顿下,李清实在想不出还要怎么齐,自己就是一个懒散随便惯了的人,咱外甥打灯笼——照旧罢。

校场上看见的是得意洋洋的王德显和垂头丧气的石小公爷,运动场是永远是具有野兽气质的人占上风。尽管场上还没有裁判,但李清担心的扯头发事件并没有发生,因为李清现在自己也是一头的长发,在这方面已经占不到便宜了。

橄榄球规则中最复杂的脚开球基本上没人用,因为还没人习惯踢这种形状怪怪的球,上场的人员也比后世里的十一人多,每边都有十六个人,目前大家的进攻办法都是直冲直撞。按他们现在的玩法,场地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宽;王德显采用的办法很简单,球一开出来,他们这一边人的就密集成一团往前冲,而对方也没法,只好也聚拢在一起奋力抵抗,诺大的一个场地就看见一群人在中间挤成一团,把李清笑得个前仰后俯,王德显犹如一个土坦克一般,在人群中左冲古撞,锐不可挡。

哪用四次进攻,两次开球后,王德显就顺利地触地得分,又是一场完败;石小公爷场边端着个茶杯一个劲的运气。平时的温文尔雅之态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王德显凑李清面前一顿狂吹,三郎想的这玩意就是给咱显威的,这不,已经三场了,石小公爷那边一分未得呢。

对方有个强力冲阵的前锋,输了不奇怪,可一分未得便有些不对了,李清将石小公爷扯到一边问,石小公爷很是不忿,这玩意不好玩,谁够野蛮谁就赢,等石小公爷把牢骚发完,李清都有些感叹了,别看小公爷的爷爷石守信当年的名头还大些,可实际带兵和不带兵确实是两码事,别看石小公爷平日说起行军布阵也是头头是道,一上了场,还真比不上王德显。

侧翼掩护,转移,中心突破,王德显用起来娴熟的很,而且一轮到石小公爷这边进攻,往往王德显一上来便集中力量直扑,持球人没跑上两步就被按倒在地,石小公爷安排的掩护根本不起作用,一班人死命护住球都不易,哪还谈得上推进地,常常一次进攻还要退上几米的。

“三郎,既然能想出这新鲜玩法,必有心得的,想法赢了德显!”

石小公爷气呼呼的说道;这会子才显出少年性情来,李清觉得这样的小公爷比平时要可爱很多,当然,心结解开也是个原因的。

“好,咱们便拿下王德显,灭了他的威风!“李清笑嘻嘻的说道。

替换下来的人李清让他们都跑到看台上去,那里看的清楚,瞧瞧咱李三郎怎么玩,场地既然有几十步宽,都挤在一起干什么?咱们既然蛮力比不过王德显,就不能智取么?

架势拉开。

王德显很大气让李清这边先开球,李清也不客气,只是这边阵式一排开,王德显就有些傻眼,李清把阵形排的极开,开球队员前面只安排了四个人保护,右侧一条线排着七、八个人,而左侧只孤零零站着石小公爷一个。

反正王德显也没见过现代橄榄球的玩法,李清还就不按规矩出牌了,一声吆喝下,球开出来,王德显那边齐发一声喊,十几个人冲着拿球后跑的李清就冲过来了,那四个安排保护李清的人根本就不堪一击,一触即溃,李清也不着急,等对方接近了,才把球向右边自己的队员扔过去。

都是没经过接球训练的,所以李清才会安排那么多人在右边,一见李清将球出手,王德显带着人又扑向另一个拿球的,李清事前早已说好,那个拿球的也不迟疑,马上将球再向右边传去,四、五次急冲转向后,连王德显都冲不起来,后面接球的队员一点压力都感觉不到了,轻轻松松沿边线跑到对方的底线达阵得分。

原来可以这样轻松的赢球,李清这边的队员都是一阵欢呼,王德显不服气了,将球往地上狠狠一砸,再来!还是你们开球,我就不信拦不住你们。

简短的吩咐完后,李清还是让自己这边排出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阵势,王德显也不傻,也相应的在自己的左侧安排了七、八个人,这人一分散了,李清拿球的压力就少了许多,那四人护球的还发挥一点作用,等对方人冲到跟前,李清才将球出手,这次王德显吸取教训了,拿球的才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十几个人都扑上去,而是安排人去截断传球的路线了,眼见着把对方都逼到死角,接球的根本不可能沿边线往底线跑,可最后接球的人却按李清的吩咐,将球重新传了回来,三传二传到了李清手上,李清想也不想,抓着球朝着对面就使劲扔过去了。

根本不用担心什么接球训练,石小公爷早就跑到对方阵后,身边二十米内一个对手都没有,石小公爷要是再拿不到球达阵得分,李清可要怀疑他的性别了。

看着球在空中力出一道孤线,王德显都不跑了,傻子才去追呢,拿对牛眼使劲盯了李清一会,冲李清恨声说道:“再来!”

水云庄,后园校场。

看台下两边对垒双方一色雁字排开。前锋后卫分列两行。这才是橄榄球的玩法,李清接球后奋力掷出,大宋啊大宋。咱橄榄球正式呜锣开场了。

“三郎,今儿是过足了瘾,比宏毅寺强不说,就是操演也没这般痛快的。”王德显端了杯酒凑到李清身边笑呵呵的说道。

李清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野兽就是野兽,咱文明人没法和他比,这大半天下来,李清觉得身上哪个部位都不舒服,王德显还是重点照顾人物,光杨家兄弟把他放倒就不下二十次。这才缓了一口气,人王德显又活蹦乱跳了,李清可是连夹菜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好前段时间还锻炼了一阵子,要是没有陪着龙翔军操演的经历,李清也早就支持不住了,一天玩下来,比操演还要辛苦,瞧着厅里这一大帮子公子哥儿的神情就知道,兴致都很不错。力气基本上都没有了,连笑都是哼哼两声代替,谁说玩就那么简单来着?

石小公爷本还想回府呢,才一爬上马背就改变主意了,小公爷长那么大还没摔过这么多跤呢,他又最喜欢扮演偷袭直达底线的角色,很快也变成重点照顾对象,最多一次身上怕不压着十好几人?气都喘不过来,可把他累坏了。

“怪不得老父言道三郎上次对阵龙卫军时,尚有许多招数未曾用,今日玩了这得胜球,方知此言不虚,德显还等着三郎的‘逍遥游’呢,不知几时可得见的?”李清不理他可不代表王德显就不能来烦李清,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本是极好的吹牛机会,可惜李清却连张嘴笑的力气都没有,还做逍遥游呢,李清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老将军客气了,德显你帮我相陪众位公子罢,我却是要休息了。”难得享受一次丫鬟们的殷勤,李清也不推辞了,的确有些走不动路,要不,明天开始咱也别睡懒觉,早上起来锻炼身体?明天不行,还是后天吧,要不,老后天?

许是张管家把早上商议的事情也通报了若英,小娘子今儿加意温存得很,可惜李清只动动手指头便放弃了努力,娘子,今日便饶了我罢!

今儿不洗澡了好不?

高小公爷不太高兴,一大早跑了来,听王德显说昨儿玩得怎么过瘾,当然兴致勃勃的要求继续玩,可一帮人都蔫蔫的,和昨天争先恐后抢着上场是两码事了,其实李清也不是很开心,今天铁了心要赖床地,被人叫起来继续玩这该死的得胜球哪高兴的起来。

只是高小公爷今天的确是有喜事来告诉李清的,别以为揍了人家枢密使的侄子,这事能这么轻松的就完了,曹利用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有人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这里面最憋气的就是钱惟演,人家可是啥事都没干,可满京城里传着就是为他,楚云馆前才上演这么一场武斗戏,不把事情挑明了说,这屎盆子还真就算扣他脑门上了。

上千人斗殴,还牵扯上禁军,在京城里可不算小事,自有御史言官上表,一则弹劾曹利用治家不严,纵容家人到秦楼楚馆为一烟花女子大打出手,有辱官声,二则指责李清行事不端,聚众闹事,应该严惩;只是这些奏章一到了宫里,便如泥牛入海没了下文。

一班言官在钱惟演的怂恿下正准备在大朝会时上演一场慷慨激昂的“冒死”进谏戏呢,朝会得前一晚上,翼国公诰命夫人带着儿子高遵裕进了宫,展示完儿子脸上的伤痕,先把曹利用一顿好骂,然后一口咬定这事可都是钱惟演挑起来的,皇后娘娘可要为我等孤儿寡女做主啊!

高杯德去世前便就没掌军权,虽说家势有些低落,可还是咱大宋的富贵人家,高遵裕可是燕国长公主的嫡孙,而燕国长公主是本朝太祖的姐姐,刘皇后就算现在大权在握,也不好得罪这样的功勋贵戚。

才把诰命夫人的怨气安慰下去,高遵裕趁机提起“逍遥会”的事情,一听本就是以太子亲军效用军为班底的,又都是京中权贵子弟,要奉太子为主,刘皇后可是个真疼太子的,虽说不是她亲生,可从一生下来,就是她在抚养,哪有不答应的?

既然雷允恭都报信说曹利用只想息事宁人,何苦把事情闹大,那班言官可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挨打的都不说,你们操心啥?于是大朝会上,还没等言官们表现义愤呢,刘皇后抢先宣布了,日前水云庄操练太子亲军,成效卓著,而太子正应秉承太祖遗志,除日常学习圣人之言治国之道外,亦需熟悉武事,以后每五日便到水云庄与亲军一同操演,风雨不缀。

一班言官傻了眼了,钱惟演仗着的就是自己妹妹嫁给了刘皇后的前夫,要是皇后不想追求此事,他还敢说什么?而文武两大员丁谓和曹利用一口一个皇后圣明,还闹啥?得,咱们都闭嘴吧。

再说皇后根本就没提李清的名字,要反对还真没话讲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想上哪操演便上哪操演,可水云庄能和李清没关系么?

丁谓冲着曹利用一挤眼睛,看见没?这就是皇后的态度,你侄儿挨打的事就忍了罢。

第二百零九章 开球了

人和人相处怎样算作尊重?这可真没有什么模式可套,李清和姑娘们嘻嘻哈哈无拘束的坐地上喝酒算是一种尊重,那么王乾元客客气气的一一致礼也更加算是了,如今的相府六公子与一年前可是大不一样,神态沉稳了许多。

几位姑娘也是起身和王六公子见礼,“秦时楼随烟见过王公子。”

随烟行礼毕便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王乾元,王乾元笑道:“随烟姑娘随意罢,这何处不可坐的?”说完,也是一屁股坐在姑娘们当中了。

李清提着酒壶有些犹豫,适才自己对着壶嘴就是一大口,现在递给人家怕有些不合适,王乾元笑道:“三郎缘何如此吝啬起来?莫非是甚好酒不成?”

李清笑着将酒壶递过去,问道:“令尊可是身上见好了?今日六公子如何得闲上水云庄来。”王乾元拿着酒壶正要喝呢,一听李清问他父亲的情况,赶紧便要起身行礼,李清笑道:“无须这般讲究了,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过的两日,李清还要过府看望的。”

古时候礼节多,要是有人问候自己的长辈,为表示自己的尊重,被问的人是必须恭身作答的,王乾元到底是起身应道:“多谢三郎挂念,家父近两日气色好了许多,听闻水云庄上盛会,乾元也是逍遥会中人,如何不来一聚?”

对了,人家王六公子一开始就是逍遥会中的人,李清还正奇怪怎么庄丁就会放王乾元进门呢,随烟一旁好奇的问道:“公子,这逍遥会却是个什么名目,作何勾当的?”

李清还不及作答,王乾元笑道:“并不曾要做何勾当,为取庄子原意,无拘无束,随心所欲耳。”随烟打趣道:“如此一来。我家公子便更是想赖床便赖床了。”话音一落,笑声一遍。

死丫头居然拿我玩笑,李清也笑道:“随烟却休要笑我,日后便知,这赖床之乐却也甚于画眉者,怕是随烟赖的比我还多呢。”说完也是一阵哄笑,不过笑的却是随烟了,随烟羞的满脸通红,嗔道:“公子如何拿随烟打趣?一会要到若英姐姐面前告你一状去!”

告吧,咱赖床可就是和她一起赖的,否则一个人在床上烙烧饼有啥意思呢,李清早笑的躺在草地上了;王乾元笑道:“随烟姑娘也休要着恼,三郎说的也是实话,个中意趣,人人得来不同,想是三郎赖床也赖得别有洞天的。”

这话说的越发暧昧了,李清有些惊异,王乾元啥时候调戏的这般专业起来了?记得当年可是不乍地的。李清也是大笑道:“是极是极。六公子何不一气儿讲明了,这赖床之乐有何甚于画眉者乎?”

随烟哪还撑得住,将手一甩,起身便跑了,王乾元还有些发怔呢,李清笑道:“乾元你可得罪人了,还不快去陪个不是?”王乾元实心的很,哦了一声便也起身追随烟去了。

开心的很,调戏完人还可以把脏水泼人家身上,人生一大乐事也,李清自和几位姑娘喝酒玩笑,只是不知道王乾元究竟怎么和随烟赔不是的,这可无由得知了,反正半晌都不见他们两人回来。

才问了人家芳龄几何,现在正追问有几个相好呢,反正不给整脸红了李清就不算完,正来劲呢,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公子,却是到时辰了,该去后园了,几位姑娘们也当一同去的好。”

李清回头一看,是刘叔,赶紧起身笑道:“怎的劳动刘叔亲自来叫的,李清这便赶去后园。”脸上有些讪讪的,刚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还是赶紧溜吧。

难怪要刘叔亲自来叫,和姑娘玩笑的开心,没留意大多人都是早到后园了,主看台上姹紫嫣红一片,那是各楼馆当家的和当红的姑娘,还有勾栏瓦肆里说的上话的人物,虽然李清的作为给人家提供了不少创作素材,可毕竟欠人家情不少地。

上次众位公子“血战”楚云馆,在勾栏瓦肆里已经传开了,早就说书把它编成故事讲述,简单地说吧,虽然没点曹讷的名,反正大家都知道,如今京城人都知道,曹讷可是比座山雕还黄世仁的。

这也是石小公爷最后同意逍遥会第一场盛事邀请姑娘们做主宾的原因,这主宾就得有主宾的规格,不单主看台上清一色是姑娘们的席位,边上两个彩棚也都被姑娘包圆了,像宋祁这样的,不好意思,只能坐到李清给自己弄的小棚子里去。

其实小棚子里也不错,至少没那么多规矩,要是外人在,也许李清还会像模像样的坐个主位,既然都是自己一帮兄弟,李清和宋家二兄弟挤一块,把刘叔让到主位上了,杨家兄弟还想在边上立规矩呢,李清一撇嘴:“省省吧,这个地方石公爷可是瞧不着的,莫非你们就爱站着?”

宋祁问今日是怎么安排呢,李清还真是张口结舌了,他倒是和谢大娘商量了些新鲜事,对这赛事可是不用心的很了,再说,逍遥会连个职司都不给咱,操那么多心干吗?

现在发现讲究礼仪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宋郊就不会象他弟弟那样给咱白眼,李清还了宋祁两个白眼,问那么多干吗?看不就完了?

安排的很紧凑,也不见有什么繁文缛节,领导讲话更是没影,一会主看台下拉起了球网,还用竹竿系上红绫划好了场地,宋祁正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呢,咱大宋蹴鞠球网不应该立个几丈高么?宋郊却起身奔场地上跑去了。

看来大宋兄还是真的会踢球啊,莫非这么快就学会新规则了?只是一会便见了分晓,敢情是个替补呢。

在石、高二位国公爷的运筹帷幄下,这藤球的规则与后世可是大不相同了,首先这球就不是用藤编的,要说这就是脚踢的排球也不像,虽然每边都有六人,但是三次传递的规矩受到一致的反对,据说是因为传递太少不容易踢出漂亮球来,李清嘀咕了一声就闭嘴了,自己只会个鸳鸯拐,总不能不准人家大展雄威吧,五次就五次。

也没听到哨响,球赛便开始了,蹴鞠在咱大宋朝也算是普及运动了,一干姑娘们也有不少人能踢上几脚,可不曾见到这般新奇的踢法,今天她们可是主宾,主看台上的好些,毕竟上面视线开阔,边上两彩棚的就不行了,不少姑娘们都站起来瞧。

还别说姑娘们看稀奇,连李清看了一会都觉得有趣了,难怪要把传递次数改成五次呢,竞技性虽然弱了许多,可观赏性就强了不止一点,敢情人家都是显身段来着;倒挂金钩已经是寻常的动作了,反正不时就见人腾空而起,引得众妹妹尖声惊叫,这球是否落地已经不重要了。

姿势越花哨喝彩声便越大。

小棚子里个个看的是眉飞色舞,连刘叔都啧啧有声,唯独李清很是不屑,都啥玩意啊,完全颠覆了奥运精神,知道什么是“更高、更快、更强”不,在这比谁姿势更优美了,严重鄙视之!

宋祁可没管李清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笑呵呵的对李清说道:“怪道众位公子云集水云庄,原是三郎想出这般新鲜玩法来,倒是有趣的紧。”

李清空自叹了口气,盛世就是盛世,这日子一好过了。有几个人能居安思危呢?本想弄出些游戏出来增加些彪悍气的,可人家还就爱讲究个好看的身段,有啥办法呢?费尽心思才弄好四国大战棋,结果连王德显都喜欢狮子吃老虎多一些,可真是苍天不见我精诚啊。

李清一副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姿态看完了藤球表演赛,宋祁兴奋的问道:“三郎,此球可有名目?”

李清茫然的想了半天摇摇头,还真不知道啊,反正不能叫藤球,小宋兄还是去问石小公爷吧。瞧着李清那副不招人爱的样子,宋祁也不小气,再次奉送个白眼。宋郊哥们倒是很好的贯彻了体育精神:重在参与!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是替补,跑回来还是兴奋的很,只是他一开口几乎就让李清暴走了,“下一场便该三郎显身手了罢,适才宋郊可是听说了的,那得胜球才是今儿的主戏。”

不说话会死啊!别以为你才得了个状元就有啥了不起的,信不信咱揍你?

这才是李清伤心的地方啊,都是咱想出来的新玩意,甭管有没有抄袭的嫌疑,至少没人知道不是?可怎么就不让咱参加呢?

并且理由还充分的很,说是两边都希望李清加入,反正也不好厚此薄彼,因此石小公爷做了个公道,判李清不能上场。委屈啊,摆明就是嫉妒咱在场上的光辉形象,只是石小公爷大度地说他也不上场,三郎不是说这比赛也需仲裁么?不如你我二人做仲裁如何?

裁判就裁判吧,连王德显知道李清不能上场也是幸灾乐祸的很,早知道这样咱何苦和谢大娘商议什么最佳球员奖啊,应该只弄最佳裁判奖才对。

这有的人适合想主意,要是叫他自己去落实,没准就闹个一塌糊涂,李清就是这种人,而石小公爷就不一样,凡事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不说是双方的服装都统一起来,连场地都用白线划得规规矩矩的。

一声锣响,双方上场,一身白衫的由高小公爷领头,这几天高小公爷总算找到了实战的感觉,领着一班人训练的没日没夜,而王德显这队是一袭青衫,小将军倒是怪了,他倒反过来喜欢纸上谈兵了,这两天上场不多,而是伙着一群人躲房里瞎嘀咕,还神秘的很,闲人免入。

得,是骡子是马,现在就是拉出来遛遛的时候了。

这年头的裁判可不好做,跑得个贼死不说,而且权威感一点都体味不到,话说后世里裁判可是个吃香的行当,多早晚不是给人供起来的,怎么到我李清做裁判就变样了?别说黑哨了,之前心里有抵触,也忘了提醒小公爷得准备哨子啊,光靠嗓门喊,哪管的过来?

再说就是想做黑哨,也没见谁贿赂咱啊。

反正李清在场上累得一身臭汗,整个就是一拉架的,一不小心自己还被压在人堆里了,嘴上还啃了半嘴的青草,一爬起来有气还没处发去。压他身上的是高小公爷,高小公爷身上是王德显,而且这两人冲撞裁判一点愧疚心都没有,连伸个手拉一把都免了,等李清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两人早跑远了。

这场比赛在李清眼里是没啥看头地,虽说不是一边倒,可王德显这队占据了明显的优势。这小子长进的很,李清以前对他使用的“砍鲨战术”,他原封不动的用到高小公爷身上,可怜的小公爷,说起来头头是道的很,一上场就被收拾得头昏眼花,那么多战术哪使的出来?

高小公爷自然也知道这法子的,学着李清样也是专门安排了两人专门收拾王德显,谁知道王德显早就学乖了,他压根就不是进攻策划人。

也就是说他不是四分卫。这工作他安排别人去做了,也知道对方肯定要重点盯住他的,他干脆在场上瞎跑。引得高小公爷队中最强悍的两人像没头苍蝇一般,也跟着在场上乱窜。

王德显一向是以勇力见长,这一用上智了,高小公爷还真是没料到,所有的战术都是围绕他自己展开的,这一被人掐住了,其他人也是茫然的很,而对方就不这样了,王德显满场乱跑,好不容易摁趴下,才发现对局势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李清后面学了点乖,反正这裁判不起啥作用,干脆连跑都慢慢的了,石小公爷可不一样,敬业的很,哪里人多他便冲到哪里,这比赛还没完呢,石小公爷倒成了场上最狼狈的人了,别说衣服早脏得不成样子,脸上青了一块,连发髻都散乱的很。

比赛结束的锣声是从主看台上发出的,李清如释重负的坐在地上,这参与和不参与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这会一个劲地后悔呢,咱干吗答应做裁判啊,不让咱上场咱就应该表现些骨气出来才对,这会累得个贼死,一点表现机会都没有。

李清因为自己没机会表现而不满意呢,围观的姑娘们可不这么看,咱大宋文恬武嬉了那么些年,连个蹴鞠都变得像舞蹈多一些,世人都说什么才子佳人的,那是无聊文人使劲yy罢,须知自古美人爱的就是英雄,这可是最原始的吸引力。

今天姑娘们是主宾,很多人之前并没有机会到水云庄看过龙翔军的操演,平日价打交道的名士们也是酸气的很,几曾见识过众多男性荷尔蒙爆发的,比赛才一结束,场外欢声雷动,把李清都给吓了一跳,敢情妹妹们吼起来也是惊天动地的很,怪不得有“河东狮吼”的典故呢。

一见有人捧场,王德显倒骚包的很,带着他那队人神气活现的跨立在场中,这一来喝彩声更是多了,只是王德显也不想想,上次他可是被跨立的龙翔军掀下马来的。

高小公爷也是大气的很,输是输了,也带着人四下致意,场边的姑娘们倒不因为他们是输家就吝啬了喝彩的,再说高小公爷这队人长的就是要帅一点么。

李清走回小棚有些蹒跚,高小公爷压身上倒还罢了,王德显你也不想想,你个快二百斤的身材也压上来,怎么不替咱李清着想,咱这身子骨受得了么?

杨家兄弟和安小哥对这得胜球也是看多了的,并不是如何激动,宋祁就不一样了,手舞足蹈的一定要和李清探讨兵法,还宣称从这比赛里看到多少治军之道,李清冷冷地一个白眼过去,话说这宋小白脸历史上就是多次慷慨激昂上书如何治国强军的,只是自己一做官,却是风流的很,敢情也是个不腰疼的主。

“小哥,别在边上笑了,快来扶我一把。”咱李清现在才是腰疼的很。

洗完澡换完衣服,这人还没消停下来呢,若英喜滋滋的凑上前笑道:“怪道京城这些公子爷们都在水云庄不回去呢,原是有这般好玩的事物,若英看来,却是真如两军阵前一般叫人心悸。”真的好看?李清只觉得橄榄球这玩意应该是大老爷们感兴趣些,从今天的场边气氛来看,似乎姑娘们也是喜欢的很,看来有门,这只要美女喜欢,男人就没有不卖力的,趁这机会还真要好好推广一下。

若英虽然早就听说李清在弄新玩意,可亲眼见着,今天还是第一次,这可不是李清有意要关着若英的,石小公爷说了,门禁得严些,再说了,如今庄上人可杂的很,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被人看了去,吃亏的事情咱可不能干!

第二百零六章 嘴上谈兵

什么叫纨袴?“富贵不知乐业,贫穷哪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曹雪芹用首《西江月》简短的画了幅肖像,可不仅仅是说贾宝玉的,因此那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几乎就是纨袴们的代名词了。

不过接触了这么一段时间,李清也不觉得就都是些高衙内似的角色,其实就是与士子相比,他们缺的也不是教养,只不过少了些约束罢了,可并不是干什么都没顾忌的,这不,一听高小公爷说皇后表示支持,高兴坏了,这么说打曹利用的侄儿打对了?

既然打对了,家里怕也是不会责骂了,既然不责骂,脸上身上有伤没伤那也就不重要了,一时间纷纷向李清辞行,没客人不热闹,客人太多也烦躁,李清哪有不乐意的,站在庄门挥手送行时李清脸上笑容满面,不过一群大孩子而已,想妈了。

没啥好奇怪,过了千年也差不多,没见那么多大学生读个书还要老妈帮着挂帐子,那还是些小家子出身的,咱们这些贵介子弟才是真的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到现在李清好像有些想明白了,那些公子哥找水云庄要求派小丫头服侍,怕是不一定就想着鱼水之欢,像李清那样不大会穿自己衣服的,想是也不少罢!

与李清脸色成鲜明对比的是高小公爷的大白眼,要没得玩你就别说啊,把人心思钩起来了,好,又会跑了,嫌咱高公爷面子不够大么?早知道先玩上一天才说皇后的态度好了,可后悔药也没处买去。

石小公爷还在一边劝慰,高世兄也不用心急,不是三日一会,五日一聚么?过几天又有得玩了;王德显这家伙很不懂事,还一个劲在边上撩火。谁让你昨儿不来,好玩啊,比在楚云馆打架还过瘾的。

李清一进厅照王德显屁股就是一脚,你这不是存心给我找不自在么?没见你越说高小公爷越不爽啊,好玩?你会玩个屁!就知道猛冲猛打,瞧我怎么收拾你的?李清踢了一脚,还拉开架势等着王德显反击呢,谁知道王德显挨了一脚。乖乖找个椅子坐下了,亏啊,早知道他不还手,咱就该猛冲猛打多踢几脚,以前可没少挨王小将军的拳头。

“德显,瞧着你说的高兴,莫非昨日摔得不够么?只怕你还是输多赢少罢?”高小公爷正不爽呢,李清只能使劲踩踩王德显;别看王德显精神头好,那是他体质强,昨天在场上他可没占多少便宜。石小公爷那会正不高兴呢。李清便叫杨家兄弟二人专门侍候王德显,否管进攻还是防守,有球没球。第一时间把王德显放倒再说!

可怜的王德显到后面都有些畏手畏脚了,人家两兄弟的身手也不差,又不能拳脚相加,只能撞,一对二根本占不到便宜,而且人家还如附骨之蛆一样,才爬起来,马上又给放倒,摔到后来,王德显在场上其实只在拼命躲避杨家兄弟了。你们究竟是来玩球的还是来玩我的?没见球在几十步开外么?

敢情有些人挨摔也是享受,听李清讽刺他,王德显只是呵呵笑,这孩子当年王老将军不是少打了,就是少抱了,怎么这么喜欢身体接触的?看见王德显露这么一脸憨厚相,李清还真不好意思继续踩了。

“德显,你乃队中主将,为何不叫上些人保护于你?“李清笑问道。

叫人保护自己?王德显还真没想到自己要人保护。从小欺负人惯了的,谁想到还有人专门欺负起他来,在京中纨袴里一直以武力见称的王小将军要叫人保护?王德显还真开不了这张嘴。

“高公爷也休要心急,如今众公子也是初学,于这得胜球一道并不娴熟,高公爷也军中世家,家学定是渊源,不妨一道参详参详,如何玩的精彩如何?”李清对高小公爷说道。

一说玩这得胜球还有这么多讲究,石小公爷也凑上前来,咱古人气派就是大,客厅里宾主之位分明,说话还得提口气,一点不适合四个脑袋凑一堆说悄悄话,咱们挨个地方说。

初来水云庄李清唱长亭外的那座小楼还在,这可是有纪念意义的,所以甭管园里怎么大动土木,李清还就没同意改建这个地方,在一群雕粱画栋的建筑中,这小楼还显出别样的古朴典雅之气来。

一干乐器都在,五弦琵琶还挂在老地方,隐隐约约的琴声依旧随风飘进来,唯一不同的是昔日的小师傅变成了李三郎。

留着这地方是李清想时刻提醒下自己,别忘了本分,可石小公爷上得楼来,却是先赞到李三郎果然雅致的很,这里面布置的颇有古风。

不就是个席地而坐么?等见我李清一屁股歪坐,你就知道什么是古风了。

还是这样方便,四脑袋凑一块,也显得亲热不是,只是现在一不聊八卦,二不看黄色图片,几个大男人为了玩个游戏贴得这么近,传出去还真容易被人误解的。

“德显还真别把这玩想的简单了,收拾龙卫军一点不比这难。”既然占了上风,这帆可要扯足了,至少让王德显以后不要见面就是一拳,至少也得把咱当年城门口抱着马脖子不撒手的那档子事忘了才行。

“譬如你明知我在策动进攻,为何不叫人盯紧了我?即便无球在手也是要防的,你乃队中主将,缘何调度无法?”李清笑道。

王德显真是有苦说不出来,还调度个鬼啊,杨家两兄弟就跟冤家似的,咱躲都躲不开呢,正冲石小公爷翻白眼呢,石小公爷一乐,嘴角朝李清努努,李清坦然地很,“不错,就是我安排的。”砍鲨战术么,咱也看了那么久的,下次让德显也看看才行。

见王德显鼓起个牛眼看他,李清赶紧又道:“再有,二次三番被石公爷得手,如何不加防范?”石小公爷听了也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把个高小公爷看的眼馋得很,听得说的这么热闹,自己却没机会。

王德显见石小公爷得意,气的一个劲拿手敲桌子,自己被放倒那么多次,怎么没想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李清说到兴起,拿过一把围棋子,在案上阵分黑白开始分析起战术来了,怎么攻怎么守。什么时候当围魏救赵,什么时候当把握机会一剑穿心,石、高二位小公爷听了还在沉吟呢,王德显突然说道:“天宇山射杀野利都赤,三郎便是施展一剑穿心罢。”

李清听了有些一怔,那玩意好像叫斩首行动才对,石小公爷一旁轻击双掌,“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三郎有古之大将风范。”

脸上有些发烧,好像咱古代大将没有专门干过偷袭的勾当。还是说书得描绘的形象受用些,万马军中杀个三进三出,似乎更有男人味一点。

高小公爷嗔怪道:“此玩法三郎应是久熟于心的。如何不早些拿出来?王世兄也可少去些宏毅寺,亦不知可免老将军多少棍捧。”李清只好呵呵笑了,橄榄球倒是早就知道,可那会谁和我玩啊,和姑娘们打成一片李清倒是从小就娴熟的,不过接着姑娘跳舞不是更有情趣些么?

还想接着往下说呢,高小公爷抬手就夺过李清手上的棋子,然后一指石小公爷,“闻得石世兄昨儿出彩不少,高某便有一招看石世兄如何应对。“果然将门虎子啊。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学会了?李清笑着将棋子交过去,和王德显两人蹲边上一起看,还真别小看了高遵裕,只不过边上听了不大的时辰,居然真的可以和石小公爷杀个棋鼓相当了。

毕竟是纸上论输赢,胜负的关键还是在于谁嘴皮子够厉害,两位国公爷差不多把三十六计都快用全了,趁着还有机会,李清赶紧先施展一招走为上。一会那两位肯定是要边上人做评判了,咱谁也不得罪,出去逛逛。

王德显也踢踢踏踏地跟在后面出来了,许是心情不爽,脚头痒痒,一路上踢的草木横飞,李清还偏就不搭理他,不值几个钱,踢吧,咱大宋的工匠还没学会偷工减料呢,就不信你能把柱子踢断了。

“三郎,你看德显真的没能力为将么?”憋了半天,王德显还是问了出来。

这话叫李清为了难,使劲打击王德显吧,好像有些不地道,可不打击打击,这小子一来劲又吵着去边关,人家老爷子不是会怪罪我?自己可是怕胸口应承劝服王德显的。

想了半天,瞧着王德显盯着自己的紧张样,李清倒笑了,“非也,德显为将绰绰有余,陷阵夺旗,乃不可多得之猛将,只是为帅却嫌不足。”见王德显认真的听着,李清干脆就拿昨天玩球的事情加以发挥了。

德显你也不是一笨蛋,被杨家兄弟放倒那么多次,你真的就没想明白也可以同样做么?李清我可不信,但你为什么不那么做?你认为你勇力过人,不屑施展这种伎俩,沙场上两军交锋,赢了才是硬道理,兵者,诡道也,有什么好不屑的?

再有,为将者不可单靠勇力,论身手,咱那边谁也比不上你,可最后胜负呢?为什么古人云运筹帷幄之中而决胜千里之外,譬如这得胜球,靠的就是众人之力,你若不能调度得法,你一个人再厉害也是没用,杨家兄弟不是就收拾你没脾气了?这才用两个人呢,你就是去了边关又如何?杀他两个党项人?

一连串披头盖脸地说下去,王德显脸上都有些讪讪的了,李清却站在王德显对面,双手一拱,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道:“为将或有商酌,交友当如德显。”

这话李清不是戏言,更不是为了照顾王德显的情绪而敷衍的,行军打仗的确不能像王小将军这样,那玩意行诡道,圣人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很多聪明人把这些都用在人和人打交道上面了,知己变成传说,肝胆相照那是愚蠢,生死相托简直成了笑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却并不是每个方面都在进化。

其实每人都不是孤立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我们需要人帮你共同分担,还有很多时候,我们需要人与你一起分享。比如欢笑,比如幸福;当你志得意满迈向人生的顶峰,却没有一个人真诚的为你祝福,由衷为你喝彩,可别感叹因为自己层次高理解的人少,倒是要好好想想平素的为人心地为什么得不到一个人的认同。

朋友没有定义,更无需是知己,他是你胡子拉碴照样可以在面前哭得像个娃娃的人;他是被你半夜电话吵醒先急着问你出了什么事的人;他是不关心你给了他什么而在乎他能帮你什么的人;假如有人和你说他把你当真正朋友看待。这就表示你得到他全方位的认同,是人生的最大奖励。

王德显也是双手一拱,肃然一礼。

两人悠闲的坐在游廊上享受着过堂风,忽而沉默许久之后,王德显出声说道:“三郎,我今儿想回府一趟,明日便回转。”

王德显说的轻松,李清却明白,小王将军想家想老父了,被李清连番打击下。怕是多少能体谅一点王老将军的舔犊之情。哪个老爹不想自己儿子能有出息,可又有哪个老爹不疼自己儿子?

李清笑答道:“也不用明日便回,众家公子也要过几日方到呢。得闲了便多陪陪老将军。”

王德显有些局促的说道:“家父向来对我不喜,非打则骂,只是与大哥更有话说。”

简直是屁话,天下父女哪有不偏心小的?否则怎么能同意你哥王德用去边关,却死活不让你去呢?要是不喜欢你,王老将军能拉下脸来要我李清出面劝你?

骂就让他多骂几句,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你就不能装听不见么?

好端端陪他说话,他怎么会打你?耍赖都不会么?反正你当年也没少尿湿他的衣裳;老将军什么时候叫你滚蛋你再过来罢。

这个主意有些不好,因为王德显说了。他家老爷子一般一天叫他滚蛋十几次的。

“不知三郎可否将今日之言抄录下来,明儿我依样教龙卫军去,操演虽败于你,这得胜球上未必便输了。”王德显又说道。

不行,别以为把你当朋友了就可以蹬鼻子上脸,这个李清绝对不答应,没得商量,见了王德显一脸的失落李清还是坚持的很,不坚持也没法。可不是要偷懒,这字也得他会写才行啊。

昨天摸爬滚打了半天,这坐久了身上还更是酸痛了,更兼肚子也饿了,德显,咱们且去看看那两位公子,就是争执不下改用斗殴解决,这会怕也是分出胜负了罢。

失望的很,国公就是有国公的气量,别看年纪小,李清和王德显上了小楼,两公爷已经谁都不理谁了,还就是没打起来,李清仔细检查了厅里摆设,没一个有砸过的痕迹,既然没打,那谁赢了?

高小公爷将案一拍,“没意趣的很,还是来日到场上见真章罢,这盘上也分不出个胜负来的。”石小公爷横了对面一眼,微微一笑也不出声,很显然是他占上风,王德显笑道:“瞧你二人这棋盘都已散乱,乃是论阵,又不是‘关西马’,如何便可分出胜负的。”李清听了脑子里灵光一闪,这“关西马”可不是马的品种名称,而是一种棋类游戏,也不记得是若英提过还是云三娘说起过的,下法与象棋有些相近,只是棋子分类才两种,一将十马,因为李清自己不会,不曾上心也没细问的,围棋这玩意讲究心境平和,不太合这帮年轻公子哥的心意,不过要是把后世的军棋弄出来,肯定他们会喜欢的。

这玩意制作不难,可具体的玩法还是要好好考究的,否则王德显他们怕是不明白啥玩意叫炸弹,那地雷就更加天书了。

见李清站那发呆呢,王德显奇怪了,不是说要去吃饭么?怎么瞪着棋子出神?莫非是要作诗?那可得听听,这李三郎听人家颇有些才名,可王德显还就只瞧过他打架,反正诗好不好他也弄不大明白。

没有听见什么诗,不过王德显不但不失望还有些喜出望外,因为李清说他又想出一个好玩意了,还就是可以盘上论输赢,王德显一听名字就咧嘴乐了,军棋!这不就是给咱订做的?三郎,还不赶紧做去?咱不走了!

怎么听风就是雨,李清都后悔自己说出口了,“德显,没个三五日,李清怕也想不周全,你日日家在我身边罗唣,却叫我如何静心?”

王德显凭空叹了口气,怎么换了文诌诌的口气,本质还是叫咱滚蛋,咱就那么讨人嫌么?

第二百一十章 彩头

不要说狗儿欢呼雀跃,连李清也是高兴的很,若英就更加了跟在李清身后,悄悄的捏了一下李清的手,不消说,自是想起那个万盏天灯交相辉映的夜晚,今儿的水云庄不也是群星闪烁么。

当然,飞在空中的天灯并不太多,只那么几十盏,可园里的灯笼数量就海了去了,李清也有些惊异,水云庄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灯笼么,这一晚上得烧多少支蜡烛啊。

不当家的人,不用操心柴米贵,李清的心疼只不过应个景,反正现在连安小哥都比他清楚水云庄的家底,加上刘叔和张管家都是一心筹利,还真轮不到李清发愁。

今日夜宴的场面也不小,要是分个正厅旁席的,也显不出个热闹劲来,所以席面全摆在园子里,背后是太子驻跸的小楼,旁临青翠欲滴的莲池,彩灯高悬,彰显豪奢气派,清风徐来,留取香馥氛围;李清行在此间,心里也有些许得意,那《韩熙载夜宴图》中盛景,怕也不过如此罢。

五、六十张桌子对楼围成个半弧行,当间空着五丈方圆的空地,现在女多男少,也不好把众公子的席位都排到后面去,毕竟除了主次也得要个尊卑,两相一较,倒是一干姑娘们的席位把公子哥的围在中间了。

主宾是女客,加上若英又是主妇的身份,她今晚的打扮可算是盛妆出场,虽因李清不是官身,无法着深衣,可一袭及地的大红长裙,娇小的身姿也显得修长了许多,裙裾闪动间,隐约露出里面鹅黄的轻衣,衬得更是玉颜胜花,风情无限。

李清自己则是一身雪白的文士装,头上束着发冠。自打头发长长之后他就不爱戴帽子,那玩意戴上后怎么看怎么像呆头鹅,还是武将的束发冠好看,记得戏台上的吕布就是这个扮相的,人中吕布、马中赤免,咱李清虽然不是很帅的锅锅,至少是个骚包人,在众家妹妹面前露脸的机会岂可不大大的显摆一回。当然,要是再配上副墨镜就更拽了,周星弛就爱这么干的。

先是领着若英在一众公子席前经过,收取无数羡慕的目光,然后殷勤的将若英送到主宾席上,再承受众妹妹的感慨万般,回自己席位的路上,李清很有股一步三摇迈螃蟹步的冲动。

还没在自己的位置坐稳,李清甩个脑袋四下张望,宋家兄弟虽是今科的“双状元”。在一帮公侯面前还是短了身份。远远的坐在一边,倒是刘胖坐在宋祁边上冲李清使劲的挥手,只是椅子边上还搭了根拐杖。人多的很,李清也只能远远一笑,这刘胖莫非不是诈伤?

“德显,一日不见……哦,不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之赛,方显将门本色了。”李清一转头便瞧见王德显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笑嘻嘻的说道。

王德显咧着个嘴乐得还没说话呢,高小公爷一旁喝道:“怪道今日德显如此滑溜,原是三郎在后面作祟不成?如此却放你不过。”李清大叫道:“冤枉,这可是王小将军自行想出的招,不干李清事的。”

石小公爷在边上不忿的说道:“如何不干你事,你还是仲裁,便如德显一般跑得无影无踪,分明是两人串通好了地,高世兄可不要轻易放过他。”这边正闹着呢,只见小楼的二层上二盏彩灯亮起。灯下闪出谢大娘那张精致妩媚的脸庞,只见谢大娘冲着楼下行了万福,脆声说道:“今日得见诸位公子施展技艺,众姐妹蒙青眼有加,逢此胜会,惊羡之余,亦有向慕之心,特将一件随身玩物奉上,还请勿嫌粗鄙,一则为诸君品评高下,二则以慰姐妹顾盼之情。”

还有东西送?李清的心都吊了起来,他只是突发奇想,记得后世篮球、足球比赛后都要评什么最佳球员的,姑娘平日价都是被别人评头论足,何不这次也来做个评价人?所以之前将这想法一和谢大娘说,连云三娘都在边上叫好,拉着虫娘、若英她们就去商议了,还不让李清参与,要不是宋家两兄弟来了,李清没事只能蹲在垂花门前和杨二磨牙呢。

李清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情,其他这些公子哥给是云山雾罩,石小公爷探询的看着李清,李清两手一摊,问我?我还想知道呢,这帮丫头们也不告诉我啊。

一群爷们在这大眼瞪小眼的左顾右盼,周围坐的姑娘们倒是忽的神情各异了,有的三三两两埋头议论,有的顾盼之下指指点点,更有的突然垂头晕红了脸,也不知这些小妮子们都在想些什么旖旎风光了。

公子哥儿都是高门出身的多,亦有不少人也是惯入风月场所的,本来置身于莺莺燕燕之中并不曾拘束,忽而被人评头论足起来,神情都有些扭捏,连王德显都将腰板挺直了许多。

反正也没咱什么事儿,李清倒是自在地将脑袋乱晃悠的,究竟怎么个评法呢?要司仪不?咱也会说两笑话的。

半晌都没动静,一帮公子哥儿神情更是不自然了,一时间几百号人。除了端酒上菜的庄丁发出些声响,连个笑声都听不着;李清忍不住正想出声问问呢,到底高下怎么个评法啊,这老没动静不是折磨人么。

还没等他开口,只见虫娘从主宾席上起了身,婷婷袅袅的来到李清这桌席边,也不言语,微微行了个礼,然后纤细的手指从头上拔下根玉簪,低着头快步来到高小公爷身前,将那簪子往高小公爷怀里一扔,羞红了脸转身就走。

虫娘可是楚云馆的当家,什么场面没见过?今日露这小女儿状把个李清都看得目瞪口呆了,更何况旁人?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啥年代啊,虽说是脂肪地里泡大的,往常楚云馆迎来送往的应酬也是正常,可要一个大姑娘当着这么多人表示爱慕之意,如何又不害羞地?

一干人都在这发怔呢,李清“啪”的把桌子一拍,大叫一声道:“好!”他可是为虫娘的神态叫好。高小公爷还以为李清夸他,任是再经过什么大场面的,一夸之下脸上也有了些晕红。

原来是这般投粟法,够新奇、够浪漫,也够暧昧的。

有人带了头了,三三两两的姑娘们也起身了,穿花蝴蝶一般在席位上游走,这投票的品种可就多了去了。有的学着虫娘的模样从头上摘下珠花,有的是解下腰中拉的香囊玉佩,更有的直接把自己手上抓的汗巾绣帕送了出去。

最暧昧的是个不知道哪个楼馆的小丫头,想必平时拮据些,身上佩带之物本就少,头上也无珠翠,情急之下把束腰的丝带解了递过去。

别家公子还都端坐在那,个个神情紧张呢,唯独李清置身事外放松的很,偏他瞧见了这一幕。这龌龊人连叫好也不会了。大大的一声的“哇!”吓的人家小丫头趔趄几下,差点摔一跟斗。

接丝带的那哥们本就神经绷紧,听得李清哇的一声大叫。赶紧将丝带揣进怀里了,低着头装没事人样了。

难怪孔子说:食色、性也;他老人家可没说分什么男人女人的,谁说女孩家就不好色了?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里不是说了么,当年那个“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的大美女天天爬在墙上偷看他来着;潘安想吃水果了,就驾车到城里兜一圈,回来别说自己吃,摆个水果摊都够了;更有汉代大帅哥卫玠,“观者如堵墙”。看啊看地,居然把个大好帅锅锅给看死了,你说那些女人的眼睛得有多毒才行,一条人命啊。

李清现在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的,当然,绝对是为王德显抱不平来着,这点无庸置疑的,明明得胜球是王德显带队赢了地,凭什么高小公爷得的彩头比德显多那么多!因为长的帅一点?切,小白脸!瞧他那幅得意相,这年头要有西红柿咱准抡圆了砸过去,咱可要为王德显讨个公道!

不过王德显明摆着就没李清那么在意的,人家现在精神正恍惚中,虽说彩头远远比不上高小公爷多,还正可以细细品味旖旎之态。

女孩家袅袅的走过来,似羞还怯,眼风将你这么一瞟,然后飞快的将手中之物投入你怀里,葱白的手指一闪,你只能瞧见低头的那一抹羞红,等你想细看,人跑了,娇弱的背影隐在人群里,只留下犹带女儿清香的随身之物,王德显不由得想起自己结婚那晚了,好像也是这般感觉来着。

还别说,谢大娘还真是有心人,李清一旁瞧得真真的,虽说上场露脸的就那么三、四十号人,彩头也集中在最突出的几个人手上,可谢大娘并没有冷落旁人,秦时楼里的姑娘们加上庄里学艺的那些小丫头,倒是分别将彩头儿分送各人,几乎人人有份。

都快投完了,高小公爷面前的桌上堆得老高,即便他使劲想绷紧了脸,嘴才闭上,眼睛眉毛倒成了弯的了,似乎满园的男爷们还就李清和石小公爷两人一件都没有,还好,有个难兄难弟地,倒可惺惺相惜一番。

李清端着杯酒正准备安慰一下石小公爷,其实也是安慰安慰自己,正待开口,却见若英和谢大娘连抉而来,谢大娘斜眼描了李清一眼,摘下头上的珠花却投到石小公爷怀里,若英笑吟吟的将自己的香帕搭在李清手上。

两人一投即走,李清心里可是忿忿的很,谢大娘的凭啥给他石公爷,不好,我要上诉!

今日得胜球的魁首几乎都不用去计算所得了,高小公爷明显比别人多出一大堆来,甭管输赢,咱姑娘们不在意这个,啥年头都是花样美男要占便宜些的。

王德显却是丝毫没有嫉妒之心的,还起哄叫高小公爷上前致词呢,不行,这个李清可反对的很,咱最烦领导开会致词了,高公子去唱个小曲罢?不会,那就去跳一个舞来!

好说歹说高小公爷死活不愿上台,石小公爷一声喝道:“高世兄,最难辜负美人恩,今日这许多的姑娘给你彩头,如此三番四次的推托,怎对得住人家的一片好意?”高小公爷求饶道:“小曲真个不会唱,要不,我使上一路剑可好?”李清还没来得及反对。同座的公子们已经轰然叫好了。

场中高小公爷身随剑走,影伴步行,腕翻雪浪,指露锋芒,使到酣处,一声长啸,满座皆惊;唯独李清在一旁撇撇嘴道:“不好,不好。没有唱小曲来的快意。”

今夜的月色也格外的撩人,昏昏黄黄的犹如春闺里的灯,高小公爷得了最多的彩头,适才舞剑又露了脸,像李清这般爱起哄的如何肯放过了他,更有王德显这般牛饮的人在一旁护驾,即便自己的酒量很浅,也逼得高小公爷一个劲讨饶了。

闹得正欢时,石小公爷一旁对李清说道:“酒过三巡,菜至五味。三郎的正戏也该上场了。”

对的,李清猛然一惊,别一会喝多了把这个正题给忘了。

今儿个特地请上那么多姑娘来,李清可不是为了那橄榄球的。庄里派了那么多丫头出去教授交谊舞,可教来教去,这舞还愣是出不了院墙,很多人家还只把这个当做一个节目在欣赏,跳的也还是府中的那些歌伎。

他李清今天要为交谊舞正名,谁说不合礼数来着!

之前和石小公爷商量的时候,石小公爷不解的问道:摆下这么大阵势,所为何来?李清当时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应答,男女正常交往不仅是天性自然,而且也是社会发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等那劳什子的程朱理学上台,什么“存天理、去人欲”的,这天理折腾几百年都没弄明白,便一个劲的想法去人欲,这正常的欲望都被压制住,反而会冒出许多垃圾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屁话,明清以降那么多的春宫图和情色小说泛滥便是明证。

当然这些不好和石小公爷说地。李清只说自己为想这个舞也颇费了些心力,自然想它大行于世,《诗经》中尚有男女唱和相悦之篇,今日李清倒要叫各位瞧瞧,这男女共舞又有何不合礼仪之处。

远远的李清对谢大娘做了个手势,谢大娘微一颌首,低声吩咐边上的小丫头几句,李清也赶紧喝上几口茶,醒醒酒才好,便一会自己转得摔地上,那面子可就栽大了。

也不多时,水池边七、八个庄里学琴的小丫头们各提家什坐好,微风起处,几声清脆的乐音飘来,之前一直在喝酒喧闹,这下忽听丝竹声响起,众人都是一静,乐曲随着几个不同乐器的加入,由轻而重袅袅飘来,如同水波,在众人心里轻轻的翻动。

音乐没有国界,更不受时空的阻碍,好乐曲就是乐曲,因为它引起的是人的共鸣,让你听了就会偷悦,何况奏响的是《蓝色多瑙河》,这可是真正的圆舞曲之王,李清才不担心这乐曲不能打动大家呢。

健步上前来到若英跟前,众目睽睽之下李清将左手背在身后,微一弯腰,右手逆时针划了弧线,做了个标准地邀请动作,优不优雅李清自己可不敢自夸,反正这动作一出来,姑娘群里响起的一阵轻呼便是明证了。

若英起身双手提裙还了李清一礼,这会换了是明显粗旷一些的喝彩声了,若英的小脸兴奋的有些潮红,跟在李清身后走到场中,将右手搭在李清的左手上,自己的左手轻轻的提起裙边,李清右手微一示意,若英便随着翩翩起舞起来。

初时李清还是引着若英小步在场中转,等到乐曲进入欢快的第二小节,李清对若英一笑,左手一牵,右手一顺势一拨,将若英整个人旋了起来,此时那些姑娘们才明白为何若英的红裙里罩着白裙,若英的左手依旧提着裙裾,一旋之下,红白两色交相辉映,在摇曳的灯光下,身影都有些扑朔迷离。

随着乐曲的进行,两人的身姿也如波浪般翻舞,几个快垫步来到场边,李清将若英身形一带,随后便连续的快转起来,若英的上身向后倾斜着,乌黑的长发亦随着飞扬,傍着红白飘起的裙角,黑白红三种强烈对比色一时间震撼了全场。

周围都是旋转的世界,耳边是悠扬的乐曲,连李清都浑然忘了身在何世,更不要说若英了。

一曲终了,李清稳住了身形,松开手,右手抚胸,给若英行了一礼,若英依旧双手提裙屈膝还了一礼,直到这时,围观的众人这才如梦方醒一般齐声叫起好来。

把若英送回座边,迎上的是谢大娘“恶狠狠”的目光,李清可叫起屈来了,今儿是多了很多花哨动作的,可这怨得了我么?没见前几天咱和若英半夜都苦练来着,这舞还就得多跳才行,你没事不给咱多抱抱,这新动作从哪来啊?

第二百零七章 玩具开发商

怎么有句话叫多嘴是驴呢,如今李清就是那头驴。

好端端的人家讨论橄榄球,他去说什么军棋啊,就算两个公爷打起来,也不少他身上一根毛,就光军棋这个名字,王德显回去才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跑回水云庄,还信誓旦旦的说绝对是老爷子亲口说的叫他滚蛋。

被人逼着起床,永远都是人生的大不幸,李清当然没好气,“老将军为何叫你滚蛋?”

“三郎不是言及要德显多陪家父说话么,因此昨晚便想与老父说说这几日的见闻,不曾想到才一进门,没说上几句老父便叫我滚蛋。”王德显笑嘻嘻的说道。

哦?莫非是王老将军对我李清弄这得胜球有意见?还是因为咱撮弄他儿子去打群架不满?德显不是说过王赶老爷子和这曹枢密使也尿不到一壶么,莫非人家和下其实关系挺好?这个还真的认真问问,李清对军中宿将的意见还是尊重的。

“令尊不满德显打了那曹讷?”李清问道。

王德显摇头,对他打架老将军一直不介意的,上次打了谢贵妃的小舅子,老爷子还说揍的好呢,曹讷这小子就属于更欠揍的。“老将军不喜欢李清弄这得胜球?”李清又问道。

“还没来得及说。”王德显回答的很简短。

不对啊,咱这一向就干了这两件事情,没干别的啊,难得老爷子不满意我把文书还给施二娘?就为这个事至于么?莫非老爷子也喜欢施二娘?

我王德显打听王老将军是否常去楚云馆,换回个白眼是很自然的事情,至于施二娘是不是老将军心里的痛,似乎更加不适合开口问,一想到施二娘在京城的名气,李清倒吸口凉气,这件事情还真是办得鲁莽了些。

嘌唱兼色施二娘,在大宋还因为顶个贱籍的名分。这要放在后世,明星加大腕啊,粉丝一溜溜的,就算是上了年纪的人,没准也是喜欢的很,人家也不是一天就这么老的,就像王老将军,谁说年轻的时候就没个梦中情人象极了施二娘,否则哪这么大脾气。

得罪人了,京城中的年少公子为施二娘很李清这个没关系,要是王老将军也为这个事恨上了,后果很严重;对了,丁谓这老家伙为啥那么照顾楚云馆?弄不好也是冲着施二娘来的!麻烦大了。

王德显有些纳闷,我家老爷子叫我滚蛋,关你李清什么事情,你愁成这个样子做甚?眼见着李清愁眉紧锁,长吁短叹,闹不明白也不敢出声问。以前王小将军见了这李三郎就亲热的一拳过去。一来表示两人的关系好,二来么,也显示咱小候爷平易近人;可这段时间王德显好像有些不敢随便出手揍李清了。要说是上次操演被打怕了,小将军绝对不会承认,只是李清也的确不再是城门口被他揪着衣领提起来的那个三郎。

李清一个人思索了半天,实在没什么招数,总不能因为在意某些人,就把施二娘随意处置吧,那这样咱之前说的话不都是放屁了?得罪就得罪吧,反正谢大娘云三娘的粉丝也不少,难道怕得罪就由她们被人抢走不成?

回过神来,李清看见王德显盯着他看。李清叹息一声说道:“德显要是问清楚就好了。”王德显哪知道李清脑子里把他老爹和施二娘扯一块了,他以为李清问的是他老爹对打曹讷和得胜球的态度,无奈的摇头说道:“却是有些不便问的。”

奇怪?有什么不方便?

你多会的?

昨天晚上。

为什么不方便?

边上有人。

有谁?一问清楚了,李清满厅里我趁手的家伙,茶具舍不得拿来砸,定窑的,花盆在厅外来不及拿,文房四宝轻巧了些,砚台也不够分量,就是砸在王德显脑门上也不解气的,等李清使劲把个四平八稳的靠椅举起来的时候,王德显早窜得没影了。

一大早赶来消遣我?你和你老爹说话啥时候不好去,一定要晚上去?晚上去也罢了,但你老爷子和个小妾在房里,你闯进去不叫你滚蛋莫非请你坐下来?居然还当成个事来说给我听,引发咱那么多的龌龊连锁思锥,也不管王德显究竟跑了多远,李清在厅门口扯嗓子大叫道:“滚蛋!”

叫人家滚蛋并不能弥补自己多嘴的事实,既然话说出口,那总得把事情做好,只是军棋却不像说句话那么轻巧简单,四国大战李清以前在网上也经常玩的,可不能依样画葫芦照搬了来,那些‘师长’‘旅长’的名称倒是很好代换,我大宋的相应官职换上就是,地雷换成陷阱,可炸弹怎么处理呢?最麻烦的是工兵,要向别人解释清楚工兵可以按铁路线随意乱飞可是要命的很,可要是取消这个,四国大战的魅力就少了很多,多少场劣势下,李清都是靠双飞工兵翻盘的。

见李清坐那头疼的很,若英陪在边上做女红,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听到叹息上百声了,若英借添茶的机会对李清轻笑道:“三郎还是叫王将军一块商议罢,岂不有集思广益的功效?再者,王将军对军中诸事也熟的,来了水云庄便是客,总不好撂一旁不理不睬的。

“说的有道理,不过据去找王德显的丫鬟事后说,王德显抱着个橄榄球正冲着棚子里的‘逍遥游’发呆呢,再一次证明了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再什么好玩意,就你一人,玩去?

上了小楼王德显还抱着橄榄球呢,想是前几天人家抱的机会就不怎么多,趁没人抢,多抱抱过瘾。谁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比一个人力量大?他肯定是不了解咱中国人,吵架王德显吵不过李清,因为李清歪理多,可论事实李清就说不过王德显,毕竟人家对军中的事情要熟悉,再说王德显说话的时候,手上抓着个橄榄球飞舞,李清多少有些顾忌,他可没石小公爷那么好涵养。两人要动上手,一对一李清可自认不是对手。

对手不一定就是契丹人、党项人,王德显总算是答应下来了,棋逢对手么,当然要什么都一样才行,关于炸弹倒是王德显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听完李清解释了功能之后,他便提起就算是刺客吧。两军阵上一击得手,刺客多半也保不住性命的,比如就像三郎在天宇山一样,按说是得死了才行,只是运气好拣条命,要换了老爷子当年的亲卫,死八次都不算多。

工兵换成了奇兵,到处飞王德显接受的非常快,顺带催促李清快些做新的“逍遥游”,简直和那些催稿的没两样了;只是在作战规则上两人的分歧很大,王德显坚持说如果是他带的一个指挥,对上人家的都指挥,就算打不过,也不应该全军覆没的,怎么都应该能逃掉。而且对方一点不受损失简直不可能,三郎你不都说我能杀两个敌兵么?怎么会那个都指挥照旧可以继续冲。

为这个费半天劲才安抚下去,德显既然要玩这个棋,就别老想着自己是哪个指挥,得想着自己是全军的统帅才行,懂不?你啥时候成了帅才,老将军没准就同意让你去边关了;王德显问呢,要成了帅才,在棋上是什么位置。李清一指军旗所在的位置,王德显嘴巴咧得老高,啥用都没有,还不能动,就这还帅才?

王德显还强烈要求将中间的战场扩大,这样杀起来才过瘾,一进了对方阵地,又是营寨又是刺客的,受牵制太多。李清可不接受,不是说不能加上一点创新精神,可这棋的规则也是千锤百炼出来地,牵一发动全身,光一个安排名称就那么麻烦,再要动规则路线,岂不要耗费很多时间?

我是李清,你不是,因此我说怎样就怎样!不许再争,否则不做“逍遥游”给你玩!

看着王德显瘪着嘴不做声,爽得很,有时候乐意不讲道理的确叫人心情舒畅的。

只是不讲道理的人不止他李清一个。

李清央着若英画了图、写了名称,然后让张管家叫工匠做去,这棋还没做出来呢,谢大娘和云三娘来了。

橄榄球一堆,因为这玩意材料比较容易找,而李清要的类似足球和排球的,一样都只一个,云三娘浅笑道:“也不知做的这球合不合三郎心意,若是能成,再叫姐妹做去。”

排球看来没戏,即便云三娘已经是找小羊皮缝制而成了,可气不太足,才试了几下,李清的手背都红了,而且还打不太远;足球还凑合,虽然显得轻巧,踢起来有些发飘,可要是按后代规则那么激烈拼抢,这球可经不住几下踩的,肯定得破,看来没有橡胶内胆前,这足球和排球就别去考虑了,又有了军棋多嘴的经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李清干脆推说自己想得不周到,怕是玩不成了。

只以为不在众公子面前多嘴就行,不曾想在妹妹们面前多嘴也不好,谢大娘笑问李清这几天在庄上都干吗呢,李清顺嘴就把在制作军棋的事情说出来了,姑娘们么,对这军棋肯定是不感兴趣的。

谢大娘的确对军棋没兴趣,不过人家小嘴一撅,“三郎现下也不度新曲了,别的休提,单这得胜球,楼中姐妹便花了多少心思?这又是球又是棋的,三郎就不能在姐妹们身上花些心思,也想个有趣的玩意儿出来,叫姑娘们闲下也可解解闷。”

谢大娘耍耍脾气,李清还可嘻皮笑脸的混赖下,云三娘什么都不说,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架势,三郎自个瞧着办罢;这才是杀招,女人一显出体贴温顺出来,男人心里没来由都要惭愧一下,得了,咱投降好不?现在就去想新玩意去。

凡有的,再给他,叫他多余;他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这句话出自《马太福音》,而正因为这句话在现实社会中得到极大的验证,因此被人叫着“马太效应”,就是好的愈好,坏的愈坏,多的愈多,少的愈少,穷的愈穷,富的愈富。

没想到穿越了一千年,这“马太效应”还是找上李清了。若英带着云、谢二人去看施二娘了,几个姐妹叙叙旧情,李清撑着个脑袋正在想弄啥玩意给姑娘们玩呢,既然是玩总得轻松些,围棋有些过于曲高和寡,还费脑子,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也一个样,麻将就算了。这玩意虽然是国粹,可李清自己觉得要是提前给整了出来,到时候大宋也变成“十个宋人九个赌,还有一个在挑土。”那李清绝对不是坏人,而是罪人!

李清这样想可绝不过分,虽然大宋律明文规定了严禁赌博,可实际上大宋却是赌风日盛的,几乎市场上的所有买卖都可以通过一种叫“关扑”的赌博游戏来进行,甚至连卖青菜的都这样,更别说挑货郎小贩了。

关字,自汉以后就有了参与、涉及的意思。比如关心、关怀,再有就是关你屁事;而《世说新语》上解释这个扑字,就是“争到曰扑”。所以关扑二个字,就是参与竞争,宋朝市面上的关扑规则很简单,就是扔铜钱。

中国历朝历带制作的铜钱都分正反面的,根据货物的价值不同的,三、五牧铜钱,若是一把扔出去,都是背面朝上,叫着“浑纯”,赢的标志,通常可以无偿拿走几百文的货物;也有用十枚铜钱一起扔的,反正大同小异。

《夷坚志》上曾记载京城有人花了一万钱关扑买橘子,也就是十贯钱,最后钱输完了,一个橘子都没到口,越输越难住手;希望天上掉馅饼可是人类共同的梦想,所以大宋的确可以称为赌风日甚的,怎么禁都禁不住,到了后来,北宋朝廷不得不规定元旦、冬至、寒食这三个大节日里,放关扑三天,这三天,不但贫民百姓喜气洋洋的纷纷加入,达官贵人也不例外,连大家闺秀、名门贵妇都迈出门槛,尽情的赌上三天。

麻将肯定不能弄,即便是李清自己也想玩,那弄什么好呢?姑娘们可没公子爷一般方便扎堆的,想来想去还只想出个跳棋来,这玩意简单,胜负感也没那么强,要是女孩子为了下棋也吵架斗殴,那可是没趣得很。

正想着呢,若风带着晴儿、狗儿跑了进来,如今园子太大了,三个小孩在里面神出鬼没的,很多时候李清好几天都见不上一面,这也是李清自己没规矩,从来就不要求大家一块吃饭的,还就特喜欢躲着和若英一起吃。

一见李清一个人拿着围棋子在桌子乱摆呢,若风便问道:“三郎哥哥为何事烦忧呢?”李清没好气地答道:“你那谢大姐姐和云大姐姐要玩意呢,这不正想着。

若风听了嘴角扯的老高,怎么这些大姐姐也喜欢玩玩具?

就是!大姑娘家家也好意思,这么大的人居然也要玩具!晴儿乖巧的很,知道李清喜欢抱她,很自觉的直接爬到李清的膝盖上坐着,“庄主哥哥,你便也给我们做一个吧。”

庄主哥哥?什么称呼?娘的那我唤你老子不得叫安小叔了?这辈分还真有些乱,要晴儿叫若风叔叔,李清自己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算了,和小孩子懒得计较了;“晴儿啊,这是下棋,懂不?小孩子不会下的。

“那庄主哥哥便想个我们会下的出来好不?”晴儿抱着李清的脖子,笑着腻声说道。

哇,妖,妖得很,才几岁的小丫头啊,怎么会学着这么说话了?这长大了还了得?非祸国殃民不可,不行,下次庄里那帮小丫头学什么“诗酒花”的时候,可不准晴儿再偷偷溜进去看了。

晴儿的要求得到若风的极大支持,他还不敢在李清面前撒娇耍赖,只是两只眼睛热切的看着李清,里面满是期盼,李清才推托一句呢,狗儿不乐意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李清,一只手指还伸进口里,这个纯真更无敌,得,都答应好不?现在出去玩去!

谢大娘她们回来的时候,连施二娘都跟着一块过来了,“刘兄身体如何了?还是起不了身么?”李清笑问道。

施二娘抿嘴一笑却不答。

这好不好总有句话吧?李清有些纳闷,还待问清楚呢,谢大娘笑道:“这也有些时辰了,三郎可别扯开了话题,究是想没想出来?”本来还有些担心,跳棋似乎弱智了一点,只在围棋盘上稍微给谢大娘讲了下规则,谁知道效果好的很,特别是谢大娘连赢李清两盘之后,高兴的自己拍手跳了起来,云三娘瞧不过眼,将李清换下,她去和谢大娘对下了。

短短时间就真的想出新玩意,若英可是为李清骄傲的很了,却见李清依旧愁眉不展,若英笑问道:“谢家姐姐已经如此开心了,三郎为何仍烦闷的?”高兴的起来么我?谢大娘高兴了,这不还得想法让若风、晴儿也开心么,敢情咱是玩具开发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扩张之道

想当年在舞场里捞一个漂亮妹妹不知道多困难,有时候一晚上好不容易捞一个,得,吨位还比自己大,今儿倒好,满眼都是,便宜那帮小狼了。

只是很多小狼还没学会捕食技巧,李清使劲的在怂恿高小公爷,今晚就数你彩头收的多,这总得投桃报李吧,去邀请人家姑娘跳一个?甭跟我装不会,去你府上教舞的小丫头回来可跟我说了,你那夫人可是逼你一块学来着。

高小公爷还扭捏着没下场呢,那边王乾元倒是第一个响应号召下了场,请的就是随烟,那花哨的邀请礼节还没学会,王乾元规规矩矩的做了个辑,把随烟膘得满脸通红,李清一边纳闷了,敢情人家两个道歉都道出啥门道来了?怪不得先前王乾元一走就没影了呢,连看球的时候都没见着。

这一有人带了头,高小公爷总算没了借口,硬着头皮也去邀请姑娘跳舞了,小公爷就是小公爷,人家礼数足的,请的第一个便是楚云馆的虫娘,只是虫娘好像比他还大那么几岁的,莫非高小公爷喜欢成熟型的?

虽说交谊舞公开场合还没人跳过,可李清派出去的那般教舞的小丫头,如今可显出成绩来了,一帮公子哥会跳的还真不少,不大会便有二、三十人下了场,那些还没学会的在一旁看的眼馋的紧,李清还懒得去鼓动了,甭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等着吧,明天怕就有人来求我了。

李清和若英跳的华尔兹今天还是第一次拿出来给大家开眼,之前出去教授的,还都是布鲁斯居多,这可不是李清要藏着掖着,他巴不得咱大宋江山,上下齐跳交谊舞呢,常跳跳有益健康。不是传言说了么,那啥也龙精虎猛的很;这跳舞首先得有曲子啊,咱大宋现在流行的词曲可都是适合跳布鲁斯居多的,家今天的《蓝色多瑙河》,这曲子可不是一把琵琶就能拿得下,一般大户人家,最多也就养十来个歌伎,有那么一、二个精通乐器的就不错了。上哪找水云庄这么齐整的。

布鲁斯也挺好,至少适合一帮初哥小武身手,而且这么慢慢晃悠也比较合今天的气氛,瞧着高小公爷居然和虫娘一边跳一边有说有笑起来,李清忽的出声问石小公爷:“记得高公子大人好像和你是亲眷?”

石小公爷应道:“正是,若是按家谱排行,石某还得叫上一声堂姐。”

哦。

李清和石小公爷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点点头,让你骚包吧你,居然和虫娘跳完马上就去邀请另外的姑娘了,这彩头还有的分说,如今和姑娘们有说有笑,还搂搂抱抱,这把柄咱可是要抓紧了。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机会近距离接触的,王德显坐在李清身边直瞪眼,李清不屑地扫他一眼,“德显,还亏你常在水云庄晃荡,今日可是傻眼了?你举目瞧瞧,满汴京城的红始狠,等闲花钱都还不定见的着,这机缘怕是难寻了。”

王德显懊悔的说道:“明日便学,明日便学。三郎还是另找由头,再聚上几次可好?”

切,再来几次?知道每一次得花多少钱不?不说几百号人吃喝,光点那么多灯笼就要烧多少支蜡烛,说的轻巧;不过李清才抱怨,自己也有些心虚了,万一王德显要问究竟来上这么一次得多少钱怎么办,他李清自己也不知道啊。

看宋家两兄弟的表情的确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李清踱到刘胖身边假装亲切的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这只能是假装了,因为刘胖这小子也在假装,怕是施二娘心里也是明白怎么回事地,就那么点伤,至于走出来还带着拐杖,这情调还就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里面了。

刘胖也是郁闷得很,这个舞他虽然不会跳,但是可以赖上施二娘教啊,这滋味怕是比装伤要施二娘扶着来的畅快,只是好死不死的之前一直在瘸,总不能一有舞跳,咱立马扔了双拐活蹦乱跳吧。

刘胖那复杂忧郁的眼神李清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还偏关切的问刘胖:这腿伤都这么严重了,刘兄便还是少出来走为妙,莫如明日安排些人抬着担架侍候如何?

见李清还一个劲的打趣,刘胖看一眼喧嚣的人群,再幽幽的看一眼李清,整个就一怨妇。

不过更好看的还是宋家这两兄弟了,宋祁已经进入旁若无人状态,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舞动的人流,看似平静的很,可两只手一会张开一会握紧拳,就不知道他想干吗;更可爱的是宋郊,皱着眉头看着,嘴里还啧啧有声,不时的闭上眼狠狠地摇摇头,可过一会,又情不自禁的张开继续看。

没人问李清也不说,倒看谁忍得住,最后还是宋郊首先开声问了,“三郎,非是宋郊妄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今李兄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岂是大丈大所为?”

李清懒洋洋的答道:“孟子亦曾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所存焉;莫非大宋兄忘了么?再者李清为我朝盛世之犬耳,岂敢与大丈大相提并论的宋郊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仍不泄气的说道:“孟子亦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今我朝北有契丹,西有党项,吐蕃亦存蠢蠢之心,南犹有大理卧于榻下,凡我大宋士子,当历精图锐,修身以报国家,三郎亦曾边关杀敌,当知端底,实不是享乐之时,然近日所为,叫宋郊不解。”

大道理一上来,李清还真不知从哪里辩起,只得嬉笑道:“此等事朝堂自有公卿虑之,清乃一升斗小民,何故自扰?”

听得李清拿不入仕途来混赖,宋郊也没办法,无奈的摇摇头轻声说道:“恕宋郊孟浪,今观京城已文恬武嬉之风日盛,三郎今日这舞一传开,怕是更加不堪了。”

莫非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李清倒笑了,这不就是我想的么,手对人群一指道:“大宋觉得这舞如何?可有可观之处否?”

宋郊苦笑道:“三郎做事别出机抒,自成一家,京中早有定论,凡出自三郎之手,必定不差。”

娘的酸人,好就是好,说话拐那么多弯干什么,李清也没打算说服他。事实胜于雄辩么,要是天下人都觉得好,那就是好,管他圣人怎么说。

宋郊劝了半天没结果,叹口气嘀咕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今手臀相缠,肌肤相近,成何体统。”

声音虽小,偏还被李清听到了,其实《孟子》整篇就提了这么一句,“男女授受不亲,礼也。”说的无非是男女之间的交往行为要端正而已。可后世的那些个“圣人”“大儒”们偏偏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弄得男女之防,还甚于防赋了。还是鲁迅先生说的好。这某些人联想力就是丰富,看见女人的小腿,就会想到大腿,进而想到裸体。好好的男女两人跳舞,“道德品质高尚的人”怕是直接就会想到交媾,倒不知道谁的心底龌龊些。

美女如同好风景一样,男人多看几眼,甚至忍不住有亲近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月一道美味佳肴,岂有不想吃的?区别在于能不能、该不该或者给不给你吃;却总有那么些人自诩高尚不好色,美色当前目不旁顾,坐怀都不乱,这才真是无耻之徒,因为他心虚,他龌龊,他下流,他知道自己只要多看那么几眼,就会忍不住扒了裤子跑去性交!当然,阳痿和瞎子例外。

交谊舞能不能推广开,最大的防碍还就这个“礼”字上了,李清笑问道:“大宋兄觉得这舞有何不合礼之处么?”

宋郊还没来得及答话呢,不曾想一直聚精会神看跳舞的宋祁的回头就是一问,“三郎你何须与我大兄废话,他迂腐不通地!”

李清端着酒杯正要喝呢,一听这话差点喷出来,好么,有这么评价新科状元的?宋郊被弟弟骂了一句,讪讪的也不作声,看来平时两兄弟吵架,做哥哥应该赢不了几次,李清放下酒杯笑道:“大宋兄可曾读过《诗经》,这《静女》一篇与今日之会相较,孰合礼法?”说完,招长而去。

人家可是状元,都会没读过《诗经》,何况《静女》还是其中的名篇,“静女其殊,侍我城隅,暧而不见,骚首踟躇。”说的是年轻男女幽会时的情景,既然圣人都说《诗经》里的是好的,倒要宋郊自己去想想,咱体体面面、大大方方的跳舞,比起小丫头把个小伙子约到城墙拐角那,到底哪个来的暖昧些。

今儿男女比例实在是有些倾斜地厉害,也不怪谢大娘就是和李清共舞的时候,神色都不是很开心,没法,谁叫咱李清吃香呢,美女又那么那么的多,就光未时楼和楚云馆的姐妹们,咱略为尽下宾主之仪地,就是快二十曲下来了,哪能让谢大娘一个人尽兴呢。

再说酒也喝得多了点,多到第二天李清从帐篷里爬起来还觉得有些头疼,要是天天都是王德显睡在边上,他李清保证不赖床,居然打呼噜打得那么响,从帐篷里爬出来,阳光下迷迷糊糊的发了会呆,李清才辩明方向,向庄内走去。

幸好上次龙翔军们操演的帐篷还立在这没带走,如今那些小子在东宫边上护卫太子,这帐篷已经用不着了;昨儿庄上女宾实在太多,因此石小公爷才要求所有的公子哥儿都睡在帐篷里,一来确实地方不太够,二来也为避嫌不是。

只是李清没想着他也被轰到帐篷里来了,谢大娘说要和若英秉烛夜谈,你说几个姑娘家家有什么话好说?加上咱李清不是更可以说的热闹些么?咱还就爱聊八卦;这要不是酒喝得多睡得沉,谁受得了王德显那个轰炸机似的呼噜。

跌跌撞撞的进了房门,四下一瞧,却是一个人没有,若英一大早跑都去了?李清也懒得想那么多,胡乱将衣服一扯,又爬到床上去了,迷糊间依稀觉得床上似乎比往常要香那么一点点的。

回笼觉的确是很让人留恋的,李清正梦见自己回到大学时代的舞会里,乍的那些妹妹似乎都那么漂亮呢,却不知道怎地个个都不愿意和他共舞,他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才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呢,忽听耳边有人说道:“四下寻三郎不见,不曾想却在这里了。”

莫非有妹妹主动邀我跳舞?李清正想看看是谁呢,忽觉双手被人使劲一扯,猛然睁开眼,若英和谢大娘一边拽他一只手呢。云三娘一旁抿嘴笑,不会一大早就要跳舞吧,咱还没洗脸呢。

当然不会是跳舞,若英一边为李清穿上衣服一边笑道:“安小哥怕是急得要出庄去寻三郎了,你倒在此高卧不去,还是行动快些罢,石、高二位公子却是在正厅久候了。”

不爽的很,凭啥国公爷就可以打搅我睡懒觉的,坐在正厅里李清没好气地捧着茶壶猛灌,石小公爷仿佛没见到李清脸上的表情一般,慢条斯理的说道:“三郎现下这酒可醒了?若是无恙,昨儿的事情倒需好好商议才是。”

昨天什么事情?不就是跳完舞睡觉么?高小公爷见李清一脸的茫然,不禁笑道:“便是昨夜三郎放言要让所有的姑娘们都入逍遥会一事,我与石世兄皆以为不妥,因此急急寻三郎过来说个明白才好。”

李清一拍脑袋,是了,昨天一高兴,还真说了这话的,不过就算是酒话,就这么收回去也太没面子了,李清问道:“有何不妥之处?”

这不明摆着么?石小公爷微微瞪了一眼李清不做声,高小公爷一旁笑道:“这逍遥会以太子为尊,却是高某在皇后面前求肯的,若是一干姑娘们都入了会,传将出去,置太子于何地?昨儿三郎也是酒后戏言,当不得真罢。”

石小公爷也接话道:“非是驳三郎的体面,牵涉到太子,干系甚大,不可不惧人言,莫说是姑娘们,就是宋家兄弟今晨提出入会,也为我等拒绝了;如今逍遥会惧是以故用军为帮底,这不相干的人,还是不要牵扯进来才好。”

李清和高、石二人对视了会,明白了,什么叫不牵扯?效应军为帮底,说白了就是权贵子弟而已,自矜身份要和别人划清界线的,看来咱大宋也有“精英阶层”了:要让所有的姑娘们都加入逍遥会,当然是李清酒后忘形说的醉话,不过这话里还真有他的本意,这样一来,那些姑娘们不就无形的多了一个保护伞么?

李清想了好一会,方开口说道:“我有一言,请二位公爷细听。”

“向者李清被拿入开封府大牢,虽有若英鸣鼓击冤于前,太子暗地援手于后,然谁人令李清冤情数日间传遍京城的?又是何许人将天宇山一战之真相遍晓众人?我等大闹楚云馆,亦有何人为我等击节而鸣?虽彼众身份不佳,然言行早为诸君所知,纵不能明入逍遥会,暗为我等臂助,有何不可?此其一。”

“其二,适才二位公爷都言道要惧声名的,想我李清自来便行事放荡不羁,人所众知,即便操演一事都有人吹毛求疵,更何况昨日之会?一干清流学子岂有不群起而攻之的?若是斗口,石小公爷可有把握胜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不见前日之钱帷演老儿么?今何不取子之矛,攻子之盾呢?像宋家兄弟有今科双状元之美名,有此等人为逍遥会正名,岂不省去我等多少口舌?”

“其三,一味放人入会自是不妥,然逍遥会仅凭我等之力,声势终究不盛,若是有事临头,苦无帮手却也不好,何不广择俊杰而入之?日后太子也多一助力,岂不是好?”

一席话说完,高小公爷皱着眉头还在思索,石小公爷一拍桌案叫道:“好,倒是石某浅陋了,三郎一席话,见识不凡,不入仕途却是可惜的很。”

有人表扬总是件开心的事情,李清只好又端起茶壶掩饰自己的得意,高小公爷还担心被人说成论朋结党呢,石小公爷一笑道:“不妨,如今众人也是心知而不明言,莫非聚众游玩都不可么?”

一把话说开了,石小公爷变得出奇的大方,姑娘们都入逍遥会,这名声传出去不好也无必要,再说,秦时楼有了谢大娘是会中人,楼中姐妹岂有不照拂的道理,这一人入和全楼入区别都不大了,还不怕人多嘴杂走了风声:一出手便给了李清十个名额,并说若是不够还可商量的。

刘胖入会两位公爷一点异议都没有,这小子因祸得福了,大伙对他印象都不坏,张先麻烦也不大的,倒是柳七入会很费了李清一番口舌的,只是瞧着他一副坚决样,石小公爷到底松了口。

“既是人多,却也要分派安定才好,就是水云庄聚会,怕也得分批来,似昨日这般修究不成样子,日久怕是三郎也维持不下。”石小公爷说道。

这一讨论细节啥的,李清还真搭不上嘴了,瞧着两位公爷都在商议逍遥会的信物了,李清问道:“怕是二位也给李清一个职司才好。”

石小公爷哈哈笑道:“如今众人或许有不知石某为何许人的,倒不曾见有人不识三郎,若是不识三郎,入会来做甚!何需职司?”

哼,摆明就是嫉妒我爱懒觉,不爽!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太子不爽

李清不爽,还有人比他更不爽。

现在房间里也没啥外人了,小太子的委屈尽情发泄出来了,“李三郎为何不叫人来通禀一声,如今娘娘都准我随意来水云庄上,莫非三郎不愿本太子过府么?”

李清有苦也说不出来,太子初进门那可是开心的很,一见面抓着李清的手嚷着要看得胜球,还要看跳舞,不管玩啥玩意都得要人啊,今天可不是逍遥会聚会的日子,现在庄上除了几个庄丁和刘叔等几个人再没旁人了,太子说来便来,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这会上哪找人去?

跳舞倒好办,虽然经过上一次的盛会,庄上的小丫头又被人邀请走了不少,连王德显临走的时候都带上二人,还美其名曰说是家里老爷子也该学学,不是说能延年益寿么,这孝心一片李清可不能不成全。

不过庄里现在随便个丫鬟都会跳,这女伴绝对没问题,只是这男伴有些困难,李清自己使劲蹦达都不行,小家伙还就要看王德显、高遵裕这些人跳起来是啥样子,怎么哄都不行,闹到最后李清才明白,太子这是找碴呢,怪他李清上次盛会怎么不特地邀请他。

还盛会呢,一提起来李清心里还憋火的很,交谊舞在咱大宋算是个另类,有人骂也是早预着的了,几百号人参与的事情本就没指望要保密的,咱大宋这么多正人君子,对这有伤风化的事情指指点点一番也很正常,否则哲学书上怎么说新生事物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却是曲折的呢。

只是这一次的焦点并没有直接对准交谊舞,而是集中在李清身上,更准确的说,是集中在若英身上了;姑娘们本就出身欢场,和男人搂搂抱抱跳个舞算什么,这平日男女之间再不堪的事情都是平常的很,莫非你去烟花巷找姑娘也都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不成?人家正人君子可没那么傻,攻击这点不是断了自己以后找乐子德路么?

至于那些公子哥就更没事了,本身这么多人出身就是豪门,加之互相姻亲,关系网复杂,没准骂来骂去就骂到自己身上了;可骂李清就不一样了,反正这小子平时名声就不好。

而且最恶毒的是说若英了,既然嫁了人,就得守规矩。人前抛头露面都不合女训,哪有嫁出去的女人,当着那么多人和自己老公搂搂抱抱的?这叫不知羞耻!还有人故做大度的说道:也是自然的,李清他的娘子出身何地啊?这般行为也是自然,不需苛责了,烟花柳巷的女子么……

更有人说太子仁厚,准予他李清娘子脱了乐籍,就该严守《女训》,遵从妇德,事事需小心谨慎为上。不如此何以报太子之德?既然如此行径。本就不该给他娘子脱了乐籍地!

这话传到李清耳朵已经修饰了许多,可李清还是从中听出了味道,说来说去,只是体现了一个“贱”字而已,骂咱可以,骂咱老婆可是不行,李清一肚子邪火也不知道找谁撒去,石小公爷偏特地叫人传信过来,叫李清近日无事就不要进城了,流言就是流言,一段时间自然就败了。

进城倒是不想,李清现在瞧着文绉绉的人心里就不爽,总觉得这些人肯定都是背后说若英坏话的。咱上宏毅寺行不?也别约谁,反正上那都是打架的,咱逮着打谁。

当然这话也只能自己发狠说说,还得在没人的时候,这事可不能传到若英的耳朵里,小丫头这几天好像猜到什么似的,总闷在房里做女红,李清要叫她一起上园子里走走也不愿意,虽然当着李清的面还是笑语吟吟,可心思却显得很重。

李清这几日也真没空出去,石、高二位公爷上次走的时候就细细嘱咐了,那个可以到处飞的逍遥游还是赶紧做出来,也得给咱逍遥会正名不是?特别是王德显,临走的时候给李清郑重地行了好多个揖,说是千万拜托了。

做多少个大风筝都容易,可要做出正经的固定三角翼滑翔伞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无动力状态,这需要的材料可就太讲究了,如何保持两翼平衡也是个大问题,这几天李清光画图都愁死自己了,咱以前只不过玩过几次而已,这空气动力学咱也不明白啊。

是用竹子还是白腊杆还没想明自,太子就来了,这次的出行也算是简便的很了,因为说是来水云庄练习骑射的,身边就带了慕容一祯等十余人,连平时围在身边的一大堆老师都只剩太傅一人,这老人家一进庄就瑞坐在那闭目养神,由着太子找李清撒娇,似乎根本没打算搭理李清。

既然太子来了,总不能让他扫兴的,要看球咱就让他看吧。

连刘叔都上了场,都还凑不够人数,这玩啥都得要个人气的,诺大的校场上就这么稀稀拉拉的二十来人,再激烈的比赛也显得无趣了,要不是慕容一祯带着那班兄弟们兴致高,早觉得索然无味了,甭管把他自己怎么分派,场上两边都没谁敢真的来冲撞他,这玩的还有什么劲,敢情让咱一个人把球练跑步呢。

干脱把自己罚下场吧,等李清得了闲,才注意到看台上居然不见太子的身影,只两个宦官立在上面,心道咱在场上跑出一身臭汗来,敢情原来没人领情呢,这要是看的没劲也得打个招呼啊,留两宦官在这算什么回事,咱给他们表演专场?

闷闷不乐的走上看台,李清才发现原来太子没走,好家伙,趴在地上和若风下棋呢,晴儿和狗儿现在被若风领着在水云庄神出鬼没的,庄子大了也有大的麻烦,不知道怎么着这三小孩还就上了主看台。

范太傅不知道去了哪里,两宦官也不敢在水云庄讲那么多规矩,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交际方式,三言两语之下,年纪相仿的若风就和太子投契了,若风这一向斗兽棋所向无故,甭管什么将军、候爷都是手下败将,今日见着衣着华丽富贵的小太子,自然要在新朋去面前卖弄卖弄。一问之下太子居然不会,不会好办,我教你,刚开始太子还是端坐在椅子上听若风讲解,这老虎狮子一上来,太子就有些坐不住了,看台上可没有案,若风只能把纸画的棋盘放在地上。等到说起老鼠吃大象了,太子就像李清现在看到的一般,手撑在地上,小屁股撅的老高。

李清点头冲两宦官笑笑,然后走在太子身边,晴儿眼尖的很,一见李清过来,叫声“庄主哥哥”就扑在李清怀里,太子和若风两人头都没抬,李清把脑袋凑过去瞧瞧。都下成这样了。还玩什么玩,太子只剩一老鼠,躲在河里面不出来。若风早可以走入兽穴赢了这一盘,可他偏不,一定要吃掉太子仅存的这只老鼠,只是己方棋子也不多了,封不住棋路,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阵,只听若风说道:“没奈何了,这盘算你不输罢。”

敢情若风每次都是赶尽杀绝!这游戏获胜规则也不是这样啊,这可不好,有空得说说他。总得给人家留点面子,何况人家是太子;可惜太子并不卖李清的帐,一听若风说这盘算他不输,已经乐得一蹦老高,活像赢了棋一样,这时候李清才发觉小太子满手都是灰。

原来咱在下面卖力气,太子怕是都没瞧上几眼,既然喜欢下棋多些,那就别在看台上趴着了。咱庄里都处不可以坐着下?趴着也累啊。李清赶紧叫若风收了棋盘,再要两宦官帮太子净了手,也不管慕容一祯、刘叔他们依旧在玩得胜球了,领着几个小孩便自去了。

这斗兽棋怎么说也是咱李清弄出来的,太子对李清却是冷淡的很,言语中还有埋怨的意思,这么好玩的东西为什么一早不拿出来?莫非真是对本王有意见?相反对若风就客气的很,言行中还透着讨好的意思了。

侍候人的活还真是不好干的,给太子倒茶都还算了,毕竟人家有身份地位,可连若风都是李清来倒,这心情的确是不太好,幸而狗儿不需要倒茶,他嫌房里气闷,自己跑外面玩泥巴去了,晴儿也不用,但是要李清抱着。

李清这么乖可是有原因的,话说大宋这些官儿他见的也不少了,就没几个让他怕过,寇准虽然威严,但是在李清眼里还透着和气,王钦若自不必说,李清每次见这一代“奸臣”还老抱着好奇的眼光看,丁谓就更加不必说了,李清觉得就一慈祥的老头,甭管对人家怎么弯弯绕,反正李清就觉得应该不会害他的。

可唯独这太傅范纯就不一样了,李清搅尽脑汁也没想出历史上北宋有过什么叫范纯的名臣来,诗人词人更是没影,这太傅一职虽然级别地位很高,但是却没实权,在宋朝纯粹就是个名誉官儿:李清前后宰相都见了那么多位,都能谈笑风生,只是一见范纯,就觉得从脊梁骨往外冒寒气。

要说和李清不对脾性,还真闹不明白是为什么,这范太傅也不像某些圣人子弟,时常露着正气凛然的样子,要这样倒好对付了,一个要坚持地维护什么东西,那就是他的弱点;阴险更谈不上,绝没有王钦若那种猛然眼露寒光的时候,始终脸上平淡的很,他和你说话你也闹不明白,你回答的是好还是不好,反正就是没表情。

就像太子之前抱怨李清为什么上次的热闹没请他,小孩子不明白,这太傅总该明白李清的苦衷吧,那样的场合能适合太子到场么?再说李清把一大群秦楼楚馆的姑娘们请到水云庄来,一般人都觉得是胡闹,可人家老太傅压根一句话没有,照说他的年纪身份教训李清几句,李清也只能听着。

太子和若风一气下了好久的棋,晴儿都在李清怀里睡着了,也不见太傅的影子,李清心想如今水云庄地方也大了,别是老太傅拐来拐去找不着路了?想到这忙叫丫鬟四下找去,现在才觉得水云庄还真是缺人手,就那么八个丫鬟,把水云庄每个地方都瞅上一眼,怕不得一个时辰?

这还是说少了,别说一个时辰,李清陪着太子吃完了中饭,这位范太傅也不见影,幸好有若风在。太子也不希罕李清在他面前听招呼了,李清告了罪,又嘱咐两个宦官好生侍候着,方出的楼来。

一出门,有丫鬟迎上前来禀道:四下都寻遍了,没见公子吩咐要找的人,李清心里可真急了,不会是觉得咱不够热情。一怒之下不辞而别吧,咱还有心热情下的,可瞧人家那副神态也不敢往前凑啊。

听得西边游廊那有些喧哗,李清循声过去,原来是慕容一祯领着自己龙翔军的那帮士卒正在吃饭呢,刘叔和安小哥在一旁做陪,今天慕容一祯带来的可不都是延州兄弟,不过既然是龙翔军中的,哪有不认识李清的道理,远远的见李清过来,几个士卒慌忙站起,居然还是立正姿势。

瞧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敢情是刚从校场上下来,想是自己玩球玩得开心了,都没注意太子和李清早不在场观看了,李清笑着示意那几个士兵坐下继续吃,冲着刘叔问道:“刘叔,可有见着太傅?”

一听说太傅不见,一群人连饭都顾不上吃,都要去帮着找,李清手一抬,对慕容一祯说道:“不熟悉本庄路径的兄弟就不要去了,省得添乱,刘叔。你赶紧叫上些庄丁们一起找,一祯便跟我同去罢,小哥留下照拂好兄弟吃饭。”

“公子,这得胜球可否带去龙翔军中?咱们可是公子亲手带出来的,怎地都要优容些的。”慕容一祯一脸兴奋地说道。

李清一边急急的走,一边随意的挥挥手,这得胜球既需要顽强拼搏,又讲究团队精神,对军事训练可是有极大帮助。特别是在冷兵器时代,因此在后世,很多西方国家有“军球”的美誊;李清弄这玩意出来,本来就是希望能在大宋耗费无数钱财的军队里,增加那么一点尚武精神,就是慕容一祯不提,李清怕是要强行在龙翔军中推广呢。

不过现在李清可没兴致和慕容一祯讨论这个,一边走一边问道:“一祯,你在太子身边时日也不短了,这太傅平素为人你怎么看?”

一提到太傅,慕容一祯也沉吟了一会,然后慎重的说道:“陪太子出行,一祯也是不少,官吏也是见得许多,唯独这太傅叫人琢磨不透。”

李清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如何琢磨不透?一祯快细细道来。”

“范太伸话语极少,人前不露声色,就是偶有差池抑或太子行事出格些,太傅亦如视而不见,不敢瞒公子,一祯就是在娘娘跟前,也不如在太傅面前拘谨。”慕容一祯说道。

一祯还见了皇后娘娘了?怎么样?长得好看不?李清差点就问出口了,一转念觉得不妥,显得轻浮了点,再说那刘妹妹现在怕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大姑娘的容貌。

没想到的是居然慕容一祯也是对这范太傅心有余悸,看来咱哥俩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会也不忙急着先找太傅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在说水云庄内,确实也出了不什么大事,倒是这范太傅的情况,还是问明白点好。

“太傅与太子相处的时候多么?”李清问道。

“出外太傅并不常跟随,只是宫里却是常在的。”慕容一祯答道。

李清又问:“太子可曾听从太傅训导?”

慕容一祯点点头,“话虽不多,然言出太子必循。”

李清一惊,又问道:“一祯可曾见过皇后娘娘如何对待这位太傅。”

“恭敬有加!”

李清吸了口凉气,这才是真正的幕后人物、厉害角色,难怪咱每次见了都要心寒的,刘皇后那么精明的人对他都是恭敬有加,那咱李清可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这太傅究竟想在水云庄里看什么呢?李清没来由地心虚起来,快!快!一祯,咱们要赶紧找到太傅。

起楼的时候恨不得多一点,这要找人了又恨楼太多,怎么说还是夏末,天气依旧炎热,谁知道这老人家不是躲在哪间房打盹避太阳呢,还非得一间间都看过了才行。

两人正没头没脑的正忙乎着呢,见一个庄丁急急忙忙的跑来禀道:“公子,刘叔叫我前来告之,公子要找的人找着了,却是在妙玄仙长的道观内,请公子速速过去。”

在道观里干什么?莫非和妙玄打机锋?

庄丁摇摇头说道:“只在门口见着二人对着无语,小的可不敢进去惊扰。”

搞的什么名堂?还是别多想,赶紧过去看个明白再说。

第二百一十六章 破冰

学美术的人为什么要画人体?

其实这个过程,就是要看看你面对一个精巧绝伦、并且寸缕不沾的女体或者男体,你是用审美欣赏的眼光,还是用龌龊的念头在看,有的人面对维纳斯的雕像,会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而有的人,即便你裹上厚厚的羽绒服,他也在使劲想你一丝不挂的样子。

据说交谊舞在欧洲宫廷里刚刚时兴起来的时候,那会还是基督教正占统治地位的时期,把男欢女爱看成是罪恶之源,借上帝之名号召人们禁欲,对交谊舞当然是大加鞭挞,卫道士们认为这交谊舞必然会带来社会风气败坏,只是上流社会、贵族乃至国王对交谊舞都是偏爱有加,法国国王甚至规定这是贵族必须要学会的宫廷礼仪,之后传入民间,长盛不衰,到了几百年后,还有哪个牧师会认为男女跳交谊舞是有伤风化的?

悠扬的乐声响起,一个男子彬彬有礼的邀请一个女子共舞,这是一件风雅事,而如果男子为了救济灾民,出钱和女子共舞,一样的场合一样的姿势,这事怎么就变龌龊了呢?

可事情不是李清想明白别人就能明白的。

想要说服人,李清知道很难,但没想过这么难。

并且还不是姑娘们反对。

水云庄正厅,石、高二位公爷列席高坐,王德显凑趣,柳七和膝子京旁听,宋祁做嘉宾,张先做书记员,女宾以谢大娘、虫娘为首,飞燕楼的张真奴,胡家窝棚来的是陈宜娘,桑家瓦子来的是林四九娘,还有棋待诏沈姑姑,不多不少正好十人,最得趣的是说经浑经的陆妙静。明明说的是佛法,人却是个道姑打扮。

当然,也不能完全都叫姑娘,半老徐娘不少,特别是沈姑姑,头发都已经花白;这可就是逍遥会在声色行当里的帮底了,有的还是第一次上水云庄来,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京城新晋浪子李三。李清可没敢怠慢,都是亲自在庄门外迎接,那沈姑姑一见李清就道:“闻得三郎亦好棋,且新意不少,老身此来,定要领教一番地。”

李清忙笑道:“此话在下如何敢当,李清只是爱取巧罢了,稍待沈姑姑还要留情三分下手才好。”

想是谢大娘早已和诸位讲明了内情,等李清提出募捐义演的事情,这十位汴京城里各处娱乐行业当家的俱无异意,不就是白演三天么。哪家还缺这三天下锅的米,待李清说道所有的费用都由水云庄上出,至于有些家中拮据的姐妹,还可给些补偿的。林四九娘笑道:“三郎既有此善心,莫非心道我等姐妹不晓事物?都是平日家弄熟的玩意,哪来甚的费用?休要小看了人去!此番便由奴家的桑家瓦子一力承办,场地儿可都是现成的。”

李清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一旁的陈宜娘笑道:“还是林姐姐爽气的,果不枉称京城第一家,只是这也非争强斗胜之时,李三郎不是说要行义举么,桑家瓦子虽好。莫非我那胡家窝棚竟入不得眼了?论地界,怕还是小妹那热闹些罢。”

一时间两位当家的唇枪舌箭,还争起主办权来了。都说哥儿爱俏,姐儿爱钞,一干姐妹在厅中争论起谁出多少来,让边上的公子爷们看的是心里暗暗称奇,特别是李清说要补些银钱给家中拮据的姊妹,那陆妙静冷脸说道:“若是李三郎想行完了义举,为何叫我等姐妹前来?家中拮据,与灾民相较谁甚?望公子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这女人家吵起嘴来,李清还真拿着没招,这不叫大家来商量么,只是人家吵嘴也是笑语晏晏地,李清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听石小公爷一声长笑道:“二位当家也无需再论了,到那日怕不有数千姑娘们献艺,任是谁家怕也操办不来罢,何如两家同办地?这一干费用便由石府出了罢,到时我自派人手去各处安置。”

还是人家腰杆子粗,又有名望又有财势,谁敢和国公爷叫板?不知道人家富可敌国么?石小公爷一开口,陈宜娘和林四九娘都收住了相较之心,双双起身施礼,口中说道:“谨遵公子吩咐。”

有了石小公爷出面,人家又是当家惯了的主,一应分派井井有条,本来此次会议到这里就可以圆满结束了的,各人分头准备就是,可偏偏李清提出了把交谊舞也当做募捐的一种方法,这可炸了窝。

而且还是炸了男人的窝,敢情男人炸了窝也和老母鸡是一回事,石小公爷大声叱着荒唐;王德显指着李清哈哈大笑道:三郎真个不做些惊人之举怕是不安生的;高小公爷也摇头说不妥,此番不同上次水云庄一会,那些个清流士子们岂有不侧目的?宋祁上次在水云庄里看的心痒痒的想跳,还说自己大哥迂腐呢,这时候自己也迂腐起来指责李清此举有违民风人情,若是一干小民都依样学将起来,岂不天下大乱?

张先只摇头叹气做不可救药状,柳七则提醒李清,此次还是以赈灾为重,若是让京城里的重臣都心生反感,岂不坏了范仲淹的大事?

怎么会坏范仲淹的大事?那范仲淹也是个倔驴子脾气,刘皇后变成刘太后,朝政全握在手上的时候,那范仲淹还屡次上书要人家还政于仁宗呢,他认准的事情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要不是兴化县城人寡钱少,需要朝廷的财力支持,说不定他自己早就修起堤坝来了。

千年以后还在传诵“范公堤”的功绩,咱李清干这点出格的事情,莫非会干扰历史进程?

不管,李清站在厅中很有股舌战群雄的气势,不过用的却是韦小宝的套路。

高小公爷,莫非在水云庄一会那些个清流士子不侧目,换了众目睽睽、朗朗乾坤之下,那清流们便要侧目不成?岂不掩耳盗铃?丁相在府中据闻也常跳来着,让清流们对丁相侧目去罢!

宋祁你休要多言,这跳舞情形你也见着的,有何伤风失礼之处?咱李清还就想小民百姓都来跳,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王德显你严肃点,如今也是学的差不多了罢,那日你必要上场去跳,如若不然,往日情分便都一笔勾销了。

张先你再做这个鬼样子,我便让京城秦楼楚馆的姑娘都不准你进门!

见厅里吵成一团,石小公爷挥手止住争吵,先是瞪了李清一眼,方出声说道:“我等为此争论不休,此事却是有关姑娘们的清誉,且听姑娘们的看法如何?”

也不知道谢大娘是怎么做思想工作的,那些个风月班头们却没有一人出声反对,这个事后倒要请教一下,见石小公爷问起,谢大娘也不好出来表示支持李清,谁不知道秦时楼向来和李清同声气的?一时俱是无人回话。

石小公爷等了一会,又出声问了句:“今日便是商议,各位何不一抒己见?也好让我等有个计较。愿是不愿,一言可决矣。”

半晌倒是虫娘站了起来,冲着四周道了福方开口说道:“我等姐妹岂有清誉可言?愿或不愿几曾有我等说话的地界?能跻身义举以是幸莫大焉,平日里又何曾不是琴曲歌舞供人消遣?虽则竞价一事有些唐突。然三郎坚持,姐妹们愿从,非为其他,唯李三郎素来不曾轻贱我等姐妹。”

虫娘说完,整个厅里都是安静了好一会。

石小公爷和李清对视了好一会,见李清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石小公爷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便由的你罢,只是这法子却要改改,如是三郎不依,石某便撂开手再不过问。由得你去闹如何?”

说白了,李清把石、高两位公爷请来,就是希望得到京中这些权贵子弟的支持,如今的交谊舞也没传播开,就是一干姑娘愿意,没些个会跳舞的男伴,也不是空闹腾一场么?有了这些公子爷们捧场,这影响力大不说,受的阻力也小些。

而石、高二位的反对态度也正是千百年男尊女卑的缩影。从来都是女人们唱歌跳舞给男人看的,哪有男人在台上跳舞供大家观赏?何况还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主?

现在可不是在乎有了交谊舞,募捐能多弄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李清想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把交谊舞推到众人眼前,的确与世不容,的确惊世骇俗,可一味地随波逐流,一味地和光同尘,百年之后,大宋能逃的过那血光之灾么?

大宋要改的地方多了,要还这么下去,拿什么抵挡一代天骄的铁甲雄兵,可不管哪个方面,改什么,新东西出来总是没那么容易接受的,一个社会的进步就要不断的接受新思想,新文化,要是在声色犬马这个范畴里,一个新东西出来都不能接受,还何论政治、军事上的改革呢?

大宋并不是没有人居安思危,前有范仲淹的庆历改革,后有王安石变法,可大宋强了么?政治制度改革李清想都不要想,和那些官场老手争斗,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改革军制?拿什么说服人?凭什么身份?咱大宋对这个可是忌讳的很,妄言的下场怕是自己先要人头落地。

改什么都不如改观念,就拿这个交谊舞做破冰之始不行么?

而现在大宋的风气还比较开明,北宋能成为封建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顶峰,还就是与开明二个字脱不了干系,别一提到这个伎字就反感,任何一个朝代,所谓的上流社会始终是少数人,而在大宋的下层百姓里,女伎却是地位不低的。

论她们的大分类,就有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堂前人、拆洗人、针线人等等,不说有烧瓷器与哥窑齐名的女伎哥舒,单就厨娘而言,汴京里以女子姓名命名的品牌和店铺就很多,特别是宋五嫂鱼羹,南渡后在临安也是因为风味独特而独树一帜,就是千年以后,杭州还在卖宋嫂鱼汤。

宋朝的广大妇女可不是什么足不出户的,几乎各行各业都有她们的身影,纵论汉唐宋元的经济,宋朝能以小的多的版图,却有数倍于汉唐的赋税收入,绝不能疏忽了女人在这中间做出的不朽贡献。

与其说李清是要求那些姑娘们失了身份。为募捐陪人跳舞,不如说李清是借了募捐的机会,将了这些贵介公子们一军,这是为了救灾民,这是义举,你们愿不愿意当众跳舞给人看!

不过既然石小公爷退了一步,同意接受让公子爷们去跳舞,李清有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何况人家提的修改要求也很合理,就是把竞价跳舞这条改掉,到时候只唱名某某公子捐了多少既可,反正不捐到一定数目那是不行的。

李清也是一口应诺,其实竞价本就一花头,李清也是一时兴起提出来的,现在京城里会跳这交谊舞的姑娘们不少,可是会跳的男人可不多,就怕到时候没几个人上去跳,怕是没有竞价这个情况发生了。

而募捐的钱。李清早就准备好了。他的目地本就是把那些公子哥儿逼上台去,给交谊舞造造声势,可不是要掏人家腰包。以前收了人家不少礼,当时也让李清好一阵高兴,可若英说了,礼尚往来,别看送的贵重,你还也得贵重,还就是个虚数儿,得,咱也别麻烦个往来了,那些收的礼。便以各位公子的名义捐出去罢!

咱古人就是好,不像后人那么爱钱,一说到捐款的事情,见李清说是把自己收的礼当做各位公子的款项,别说高、石二位公爷看李清有些不屑,连王德显都觉得李清很是小家子气,这眼神李清可看明白了,心里委屈的很,不就是穷一点。至于鄙视我么?

李清还别忙委屈,这厅里还有比他更小家子气的人,就是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膝子京。

这李清干什么去了也没和膝子京商量过,膝子京也不知道李清究竟对这个事情上不上心,今天进厅里听了这么久,他心里一个劲地埋怨范仲淹和柳七,之前说什么李三郎行事放荡不羁,这哪是放荡?这是荒谬,是怪胎!

让姑娘们募捐义演造声势,用民意来迫使朝廷重视修堤防的重要,这个道理膝子京是明白的,可造造声势就行了,这钱还是朝廷拨给,可李清说是把自己收的礼都捐出去,几十万贯啊,可以做多少有意义的事情了,这个李三郎却只为了推广一个男女搂抱的舞蹈而这么下心?他脑子有病?

膝子京是范仲淹的同年进士,只是他一直不招人待见,领的一直是个闲职,没有具体差遣,没有差遣就没有权,没有权就没有钱,每月领那么点俸禄,膝子京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做不了,你叫他能不心疼几十万贯么?

也正因为膝子京是闲官,所以他才早早的跑去范仲淹那里帮忙去了。

他李清就不能把钱花在崇教兴学上么?多少寒门学士因为囊中羞涩而中断学业的,膝子京不由得暗暗心疼,也别怪他这么想,咱这大宋就有这风气,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资助读书人,还能留个奖掖后进的美名,晏殊、钱惟演、王安石他们可是干过不少的,只是他不知道李清心里宁愿把钱给姑娘们用,也不愿意资助那些人去读之乎者也。

不过一边心疼钱,一边心里对李清还是暗暗赞赏的,甭管怎么行为怪异,这几十万贯毕竟是拿去赈灾地,还真不负希文兄对他的褒奖之词,换别人做的到么?

李清可不知道膝子京在怎么评价他,能有现在的结果他已经很高兴了,反正别的事有石小公爷安排,他也插不上手,不过既然跳交谊舞已经变成了表演性质,他李清还有新想法了,这第一次公开露面,还真个要慎重些,以后推广起来也容易。

交谊舞最开始在欧洲宫廷里流行,也是以一种“宫廷舞”的形式开始的,虽说有些高雅繁杂,拘谨做作,可看起来却是典雅的很,不正符合了咱大宋讲究仪态的现状么?

“谢大娘,相烦你邀些姐妹过来水云庄,这舞李清倒是还有些新花样的;这诸公子便要烦高公爷出面邀来,必不叫各位失望。”李清笑道。

上次李清和若英跳华尔滋,看的边上人都心痒痒,谢大娘为这个还和李清赌气呢,现在听说还有新花样,谢大娘爱舞如命,哪会不答应,王德显一旁也嘿嘿笑着要参与,李清怪道:“德显与李清一同胡闹,莫非老将军便不置一词么?”

王德显知道李清说的是上次打曹讷的事情呢,一拍李清的肩膀说道:“无事的,家父说了,有些时候还就该胡闹些。”

老将军这么开明?那就好,咱们好好胡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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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之前写对待战争的态度一样,我想写到这又有很多朋友要看不惯了,在这辩解两句,请各位耐心看看。

我也看了不少抗美援朝有关志愿军的资料,还有《兄弟连》,最近更是反复在看,那些军人都是一声令下,便义无反顾冲锋杀敌,可事后,都表现过不愿意再回到战场的心情,我们不管如何去看待战争本身,可毕竟自然界里,没有任何一种动物,同类相残到人类这个地步,到这个规模!

当然,我也绝不承认像南京大屠杀这种事情,称得上是战争,即便在战争状态里,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因此,我不能写李清杀妇孺,我想,这不是什么妇人之仁,毕竟,咱们是中国人,总要和那个岛国的种群有点区别不是?

另外说到现在的情节,估计很多朋友认为我小题大做或者纯粹扯淡,这里举个例子,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初,听邓丽君的歌只能偷着听,因为警察会抓的,知道是什么罪么?流氓罪,本人从那个年代过来,没有虚言的,现在想来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可当年是很正常的事情。

做为一个小人物,您觉得是在政治军事上有些变革容易,还是在娱乐上?而随着思想越来越开明,对新生事物越来越宽容,这很多事情才会容易办,这就是我的本意。

第二百一十三章 柳七回来了

未时,又名日跌、日央,太阳偏西,羊在这时候吃草。靠墙边日荫里席地坐着两人,妙玄盘膝端坐,双目微合,范太傅也是盘膝,不过坐姿说不上是端坐,若说妙玄的姿势俨然一个得道的仙长,那么太傅就显得很随意。

观门大敞,厅中的香炉飘起缕缕青烟,无风自动。

别说庄丁不敢进来,李清进了观门,都迟疑了片刻,才迈步走向二人。

只是李清进来,太傅没朝他看一眼,妙玄的眼也没抬,李清没法,只好自己跑棵树旁也坐下,见人家二个人不说话,李清也没开腔。

良久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多久,反正树荫很有从自己脑袋上跑开的意思,李清有心想挪个地方,又不愿打破观中的宁静,算了,晒就晒一下吧,这年头地球的臭氧层也没被破坏,紫外线不强的。

只是盘膝久了,腿很有些麻,李清悄悄的变了个姿势,换屁股坐地上了,那地方有那么多脂肪,本就该用它着地的,只是他这一动,太傅开口了:“似逍遥而非逍遥,道长如何看?”

妙玄依旧眼未合道:“逍遥本随心,奈何以姿态限之?”

太傅随即接口道:“听闻三郎能制逍遥游,果能随心而动否?”

李清一愣,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能,因风而动。”

太傅洒然一笑,“道长,似逍遥而非逍遥,何如?”

妙玄也是一笑,“五石之瓠,方浮于江湖,逍遥乎寝居其下,亦需子有大树,太傅却是拘泥了。”

原来二人是拿《逍遥游》打机锋来着,这是庄子的名篇,李清可不陌生。小时候背的东西就是牢靠些,见太傅并未马上反驳,李清说道:“虽是因风而动,然人力亦可济于其中,风无定向而人有目的,故鹏因风借势,而徙于南冥。”

太傅点点头笑道:“原来三郎也知这《逍遥游》,然行事奈何皆随心而动?若鹏亦随心而动。不管六月息者有无,南冥可及乎?”

李清才为能参与二人的机锋有些得意,听得太傅一席话,又有些沮丧了,太傅说的没错,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都随心而为的,有些惭愧」

的说道:“李清行事一向孟浪,还请太傅见责。”

范太傅微微摇头说道:“老夫亦不知三郎何往,见责却是不敢说。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三郎可曾聚粮?因风借势,有风有势。奈何不借?”

李清忽的恍然大悟,这哪是讨论什么逍遥游啊,人家这是点拨自己呢,看来太傅对咱李清弄这交谊舞、逍遥游的,似乎并不怎么反感,心里对这太傅倒有了几分好感,也不像之前那么畏惧了,正好请教下,咱还真想为大宋做那么点事情的,只是很多事与时不合啊。

“若本就无风,势又不可借,当如之奈何?”李清问道。

太傅没有正面回答,却昂首高吟道:“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天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李清默然不语,人家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告诉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要先作好准备,毛老人家都说了,不打无准备之战,像自己之前那样想到一出是一出,还真是不行的,李清正要开口谢过人家的指教呢。

听到太傅又说道:“我有数言,三郎谨记,以正治国,以奇用兵;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今三郎行事,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何异狸牲,莫非以为大宋无斤斧么?”

说完,太傅悠悠然站起身,看也没看李清一眼,也不和妙玄打招呼,一步三摇的自己出门走了。

才对这太傅有的一点好感,现在又没了,点拨我就点拨好了,为什么说我是黄鼠狼?你才是黄鼠狼!还吓我,说什么大宋有的是刀斧砍我的脑袋,我长了腿就不会逃么?老子逃不到美国,跑去阿拉伯问题应该不大的,你上哪引渡咱去?

算了,腹诽是腹诽,还得承认人家说的有道理,虽然恐吓了一句,不过咱要是老这么肆意妄为,没准真给人砍了脑袋去,就算这赵家后人严守“不杀士子”的祖训,打发我上海南岛天天潜水玩也不好,突然又醒悟到,咱李清好像还算不上是个士子呢,不由得有些沮丧。

刚才火急火燎的要找太傅,现在还真不急着和他待一块,李清斜靠着树用手支着脑袋发呆了。

细细想来,最近做的这些事情的确有些冒失了,还自以为得意的很,想推广橄榄球和交谊舞,本心是好的,要是真的推广开了,对大宋未必就没有一点好处,可自己却图个热闹省心,几乎都给办砸了。

想在军中推广橄榄球,为什么不借太子的名义,邀请军中实权宿将一同观看?想推广交谊舞,这最大的障碍就是学圣人之言的读书人,为什么不想法得到他们的支持呢?现在倒好,骂声一片。

事非经过不知难,看来自己还真不是做大事的料。

等李清发够了呆,才想起还有太子在庄里需要跟前照应呢,匆忙赶回太子驻跸的小楼,却是人影都没见到一条,刘叔说了,太子和若风下累了棋,跑床上睡了一觉,然后太傅过来,说回就回了。

没法,在太子跟前,咱只算一看家护院的,谁叫现在的水云庄,一大半还算是皇家产业,刘叔见李清神色有些怏怏不乐,也不敢多问,只是告诉李清,延州那帮兄弟的家眷可能近期就要到京城,这可要提前准备下的。

李清一摆手,刘叔你就看着办吧,反正咱对庄里的情况都不如你清楚。

回到房里,李清还有些长吁短叹,若英这媳妇好,见李清不是很开心,却并不多问的,算了,还是别多想吧。咱就这个能耐,事情做到哪一步就哪一步罢,不亏心就行,娘子,咱们洗白白早些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搂着若英睡的正香呢,丫鬟引着安小哥就在外面使劲拍门,这次李清可是一点脾气没有。因为安小哥在门外叫道:“柳公子回来了!”

该死的柳七,你还知道回来!一个招呼都不打,连礼节不讲么?李清兴冲冲地跑出来,穿衣服的速度破了自来大宋后的最快纪录,本来打算见了柳七还准备耷拉个脸,借机发发飙的,可一见柳七的模样,这心又软了。

柳七啊柳七,莫非你打非洲来?

衣服已经脏的认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结了老厚的一层汗垢。脸上的灰怕不都有半斤?裤子上还白花花的清出一团盐污,发鬓散乱,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见李清过来,勉力一笑。

还行,至少牙还是白的,只是这身汗味熏得李清都有些想不管不顾的掩鼻了,柳七有气无力地拱拱手,“三郎别来无恙否?”

老子天天抱着老婆睡懒觉,哪来的什么恙?倒是一见你这模样,身上倒有些痒痒,柳七一指身边,“三朗,这位乃是宗谅兄。与我一道来的。”

这时候李清才注意到厅里还有一人呢,形容比柳七还要不堪些,柳七脏是脏,怎么都有个帅哥的底子在,这啥宗什么兄的,不帅的人就该讲究些体面才行,不知道做客第一印象很关键么?

李清连礼也免了,拉开和二人的距离,大声叫道:“小哥。赶紧叫些庄丁们过来,把这两人给我扔到浴盆里去,身上的衣服拿去烧了,另外叫丫鬟在厅里熏上些香,难闻的很。”

大声说话就得大口吸气,一吸之下李清差点把昨晚的饭吐出来,赶紧又退后两步,几乎到了门边,跟柳七一同前来的人挣扎着似乎还有些话说呢,李清一摆手,干脆跑到门外去了。

再看到柳七的时候,连李清都叹息了一声,也不知柳七这段时间究竟去干什么了,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以前穿啥都好看的,现在一身文士装都有些掩饰不住颓像,不过这样也好,应该让谢大娘来瞧瞧的,如今咱李清似乎都差不多要比他帅那么一点点了。

柳七自有换洗衣服在水云庄的,而那位宗谅哥们身形别说和柳七比,与李清相较都要矮胖上许多,安小哥一时也找不到合身的衣服,不知道从哪弄了套下人的服饰给他换上了,不过李清倒不计较这个,一见二人洗了过来,招呼着赶紧入座吃东西罢。

柳七几次想要开口,都给李清的手势止住了,别急着说,这也算是回家了,啥话都可以从长计议的,还是先吃东西罢,一看宗谅吃东西的架势,就知道这两人怕是好久没怎么好好吃过了。

“三郎,柳某不辞而别,却是别有原因,还望勿怪。”总算是缓过气来,也吃了些东西下肚,柳七将箸放下,端起酒杯对李清笑道。

这话见外了,李清还真没见外过,考试落榜的心情也可以理解,连张先那么脸皮厚的人都知道躲几天不见人,何况心高气傲的柳七?只是柳七哥这一向在何处发财?我李清可是连弄玉台都叫人去找过了。

柳七也没急着说自己的去向,却是将身边这人向李清介绍,“三郎,这位乃是宗谅兄,与希文兄同年进士,宗谅兄,这位便是希文兄时常提及的李三郎,今日二位初会,可是要多亲近些才好。”

原来也是一个进士,不过怎么瞅这模样也不像当官的,李清只是微微拱拱手便又追问柳七这一向究竟是去了哪里?

那位宗谅见李清不太放他入眼,神色有些不豫,只是在人家府上也不好发作,再说水云庄的饭食绝对的可口,也不想想,几乎媲美皇宫大内了,厨娘可是雷允恭安排来的。

柳七的去向却是无需多少口舌解释,一考完就觉得没戏,多少觉得无颜回来见李清的,一时兴起,便跑去找范仲淹了;李清更觉得奇怪了,去找范仲淹没啥,他们两人历史上便是交情不错的,可范仲淹大小也是个官啊,至于把你虐待的像个掏煤的么?

这要问来,可真是话长了,短短的几个月。范仲淹居然又换官了,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盐仓监,成兴化县令了。

兴化在啥地方?那地方产煤么?

这兴化也是属于泰州府所辖,与福建的兴化同名,但是在江苏,兴化的县令与盐仓监都是七品官,范仲淹此次调任可不是升迁,还正因为这盐仓而起的。

之前的盐仓监官主要负责监督淮盐贮运转销。那西溪镇上虽也可偶见牡丹,其荒远情景毕竟与内地不同;而仓官既属于闲差,范仲淹初初也不免略觉惘怅;他还以疏懒饮宴自我解嘲过:一醉一吟疏懒甚,溪人能信解嘲无?

可真正闲不闲,还得看人来,范仲淹很快就闲不下来了,西溪镇千年以前还是濒临黄海之滨,时常发生海啸,大海潮汐,时常水淹至泰州城下。自唐朝官府便筑堤堰以捍海,叫常丰堰。只是几百年过去,这堤坝早已坍塌不堪用了。当地百姓本就是以盐业为生的多,这海啸一来,连良田都淹没甚多,就别说那些海边晒盐的了。

范仲淹于是便上书江淮漕运,痛陈海堤利害,建议在通州、泰州、楚州、海州沿海,差不多就是后世连云港到长江入海口一带,重修一道坚固的捍海堤堰,这江淮漕运史叫张纶,也是慨然赞同。因此上奏朝廷,改任范仲淹为兴化县令,专门负责修堤。

一提这修堤,李清可想起来了,来大宋前他可就在江苏一带混饭吃的,“范公堤”他可不陌生,这类似的地名开车经过无数次,只是经过千年沧海桑田变迁,范公堤早不在海边。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不过到后世的意义虽然没有了,却不能抹杀千年之前的丰绩,兴许还正是因为这堤防,千年后这几百里才淤成良田的。

敢情柳七这一身脏的,是在海边挑泥巴弄的?不过李清还是觉得奇怪,既然朝廷都同意了,自然就会拨钱拨物的,就算范仲淹再怎么无私法,也不至于打发柳七去挑泥巴吧,再说这风流人他也干不了这活啊。

见李清茫然不解呢,柳七还没作声,那个叫宗谅的长叹一声道:“海啸了。”

李清一惊,范仲淹怎么样了?那傻小子不会学着后世的解放军叔叔跳下水用身体去挡吧,这可不是洪水,海啸的威力可要大很多的;见李清疑虑,这宗谅形象不乍地,口齿却比柳七要伶俐的多,几句话便让李清明白了个大概。

修堤工程还是刚刚开始,因此这场海啸造成的人员伤亡并不是太大,只死了一百多号民工,堤防损失也不大,可最麻烦的是,才说修堤就来海啸,结果朝廷里便有一部分官员,认为这是天意,堤不可成,主张取缔原议,彻底停工。

这一向范仲淹便拼命的和朝廷里打起文书官司来,范仲淹笔头硬,多写写文章倒没什么,可满地的灾民等不起啊,本来就是以盐业为生,海啸一来,不仅什么都冲走了,盐也弄不成了,靠什么活?

遭了灾,朝廷自有赈济,话说咱大宋这个年头还承担得起,可范仲淹另有想法,趁此机会,刚好以工代赈,岂不一举两得?偏生有些人说什么天意不可违,要取消修堤,这可把范仲淹急坏了,这小范老子如今声名也是不显,再说为人一直端正,又不喜欢逢迎拉帮结派,京里还真没几个人帮他说话。

这不,想起李清来了,再怎么说李清在京城里也认识那么多权贵子弟,总比他范仲淹强,正好柳七来到他这里散心,于是便打发柳七和宗谅星夜赶赴京城要李清帮忙来了。

就是因为这个星夜兼程,李清才见到这么两个“掏煤工人”。

什么狗屁事都借天意做文章,一提起李清就来气,正要扯着嗓子骂点三字经的,可一听范仲淹要他帮忙,神情便委顿了许多,咱李清算那根草啊,修几百里的海堤,这是多大的事情,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的,咱说话能管用?这范仲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还偏生自己刚闹了个水云庄舞会的,京城里的正派人士正骂我李清是个荒淫人呢,这会为这个事跑去叫,谁信咱啊?王钦若又病了,不知怎的,李清还觉得这个一代奸臣是他最可以说真话的人。

既然事情大,就要好好想个法子,李清笑道:“此事甚大,需从长计议才好,二位一路劳顿,先在庄里休息几天,待李清想个方略来。”

那个叫宗谅本就对李清怠慢他有些不顺,还偏偏给他穿了身下人的衣服,人家可是中过进士的,见李清并不慨然而诺,心里多少有了成见,这李三郎可不像希文兄说的那么豪爽,于是沉声说道:“帮与不帮,一言而决可矣,李公子不必敷衍的,如是为难,宗谅亦有些许同年,宗谅改投别家就是。”

老子又没说不帮,要不看着你也是一片拳拳之心的,赶路也辛苦,你要走便走就是,李清斜着眼看了这宗谅一眼,微一拱手道:“倒是简慢了,还不曾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聚散

几家欢喜几家愁。

别的公子哥儿还行,就是心里有不乐意的也不好公开说出来,募捐义举,总不好说自己就是冲着抱妹妹来的;只是钱蔚有些不同,上次水云庄聚会因为腿伤,他只好在边上看着,如今好利索了,谁知道李清这家伙把舞给改了,现在看李清的眼神那叫一个哀怨啊。

其实李清也很后悔,交谊舞就交谊舞好了,干嘛没事要把宫廷舞折腾出来呢,这样的舞李清自己都不想跳,不过宋祁和张先态度就不一样了,乐的快蹦起来,三郎,这个好!

李清毫不客气一人翻一个白眼,给宋祁还是个加大号的,因为这风流的小宋时常窜到谢大娘身边发表自己的见解:“谢大娘,《礼记》云: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正所谓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伦理者也;这男子俯身为礼似有不尊,改为揖让何如?”

手上没家伙,否则李清抓起来就会砸过去,什么狗屁话,男的弯腰给妹妹行礼,怎么就不合伦理了?很有些怀念中学里老师呼啸而去的黑板刷,最好还蘸上墨,看你说嘴不说嘴!

不过还就由得人家说嘴,谁叫人家《礼记》倒背如流呢,这宫廷舞没别的特色,还就是行礼多!

后世为大众熟悉的国标舞蹈,历史并不久远,虽然说起源地不同,分成拉丁舞和摩登舞,其真正规范成形,还是二十世纪初,英国皇家舞蹈教师协会成立之后的事情,奉英王之命,英国皇家舞蹈教师协会将传统宫廷舞和拉美国家的各式土风舞结合起来,才有了以后的国标交谊舞,而在这之前,西方都只跳宫廷舞。

既然是华丽的队列宫廷舞,讲究的就是舞姿庄重、典雅;舞步严谨、规范。而且群舞过程中还要交换舞伴,大部分动作都是牵手或者挽手,这一交换舞伴还又得再互相行礼,抱腰的动作极少,怪不得各位公子爷们要失望的。

李清对这宫廷舞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觉得一大群人这么跳着好看,谁知道加入其中才发现着实无趣得很,连个暧昧眼神都没法交流;幸好有谢大娘这样的行家在。李清只要稍一比划,谢大娘自然会编排动作,忍着性子弄完了布鲁斯和狐步舞,到华尔滋的时候,这个可是要旋转的,谢大娘一时想不出怎么个高速转还能交换舞伴,李清也打死不说这本来应该叫圆舞曲,就是大家围一个圈子,傻帽么?一群人围一个圈,等半天才蹦到中间转一下。得,也别换了,咱就抱那么一会腰行不?

想打退堂鼓都没办法了,要是只有宋祁和张先这两鸟人喜欢。李清才不管呢,还就不信他们不喜欢和妹妹抱抱的,只是石公爷本来对李清要弄这舞不是很赞赏,可一见了宫廷舞的模样,居然拍手叫好,三郎跳将出去,怕是少了很多罗唣罢。

那当然,没见妹妹们都带手套,早知道自己就不想这鬼点子了,一点手感都没有。

没意思的很。都找不到一个人说说别的,全都着了魔,因为日期临近,还都挑灯排练了,庄里学琴的小丫头和丫鬟们全都趴窗台上看,连张管家都借说事的借口,进来瞧过好几回了,狗儿就更加,像过年似的在人群里乱窜。

李清自己悄悄溜出正厅,也没惊动若英,总也得有个主人在场,再说答应了谢大娘若英也出场的,这年头家里还真没啥娱乐的,自己还可以出去瞎混,若英平时也足不出户,难得的机会干脆让她好好乐乐。

瞧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情景,李清颇有些感叹,只是柳七也正忙着教那些公子哥儿动作,既然没人可以聊聊,干脆跑出来清静下。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楼影层叠,水云庄大部分地方都陷入静寂的夜色里,行的远了,微风将丝竹声遥遥地送来耳边,恍若隔世。

突然几声清越的笛声传来,李清才发觉自己已行到妙玄所居的道观附近,这道士乃是方外之人,自从逍遥游为李清京城造势之后,一直与师妹妙真深居简出,连与李清都不大来往了,更不用说与一干公子哥儿交往。

只是不知道妙玄还能吹的一手好笛,李清站在观墙外静静地听,依稀是一首《落梅花》,曲调清冷俊逸,于这夜晚更深深的透着股寒意,意境与眼前亭阁林立的水云庄大相径庭,等到一曲终了,李清迈阶而入,口中笑道:“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道长方外之人,原来也会想家。”

话一落音,李清自己愣了,在墙外将曲子听完才进来,原就是不想打断了妙玄的兴致,等到进了来,才发现观中席地坐着许多人,而且吹笛的不是妙玄,而是多日不见的妙真。

忽然李清自己觉得有些失落了,杨家哥俩、安小哥再加上刘叔、别,五,只除少了若英姐弟,不就是当时风陵渡初会妙玄师兄妹的情景么?

原来你们在此聚会,居然不叫我?很有些不仗义了。

也不管安小哥陪着笑脸迎上来,李清挤到刘叔边上一屁股坐下,劈手夺过酒杯往口中一倒,不满的说道:“原来你等在此快活,不曾知会我一声,端的不够意思。”

刘叔只是一笑,端起酒壶给李清再斟满,只是院中再无一人说话,今天月色好,并不曾点灯,一行人都是安着在院里,妙玄见李清进来也只微微一笑,见自己一来就冷了场,李清冲着妙真笑道:“还真是怠慢了,不曾想仙子原来吹的一手好笛,今夜月光如水,李清恰逢其会,烦请仙子再奏一曲,以定凡心。”

妙真抿嘴一笑,口中说道:“李公子说笑了,妙真何敢当仙子称谓,公子心思灵动,于这曲调上又是大家,焉能班门弄斧?”说完,低眉垂首,压根就没有再吹的意思。

没劲的很,当初大家一路行来,打闹玩笑不分彼此,现在李清浑然成个局外人了,眼见着自己扰了大家的兴致,可要离开李清又觉得不甘心,这段时间弄那么的新鲜东西,还真把一帮老哥们疏远了,李清强笑道:“既然仙子不愿吹笛,不若李清为诸位吹一曲如何?”

一听李清也要吹笛。连孙五不善言辞的也使劲点头称好了,只是妙真有些迟疑,这笛萧可都是比较私人性的乐器,怎好借人?她正犹豫呢,李清对她一笑摆手,示意不用;他李清可不会吹笛。

深吸一口气,姿势也端坐好,李清微眯着眼,撮唇成形,用口哨吹起后世笛曲中经典中的经典《姑苏行》来。这首曲子乃是后世江先谓所作。描叙苏州城里的秀美风光,曲调平和舒缓,宽广圆润。特别是首尾的慢板,优雅抒情,让人一听,恍如梦中。

李清还将中段略显欢快热情的快板也放慢了许多,这如歌的行板与那如水的月光一般沁入人心,曲到尽时,低吟回转,余韵不绝;这《姑苏行》曲子可不单纯是描写苏州城内的风光,若如此,怎会在略带忧伤的曲调里。却又让你荡气回肠,将夫差、干将、寒山寺、虎丘塔这数千年的沧桑,化入若小桥流水般的曲调,终成西子一叹。

老长的一曲,吹完可有些口干舌燥,李清将眼前的杯中酒一饮而进,论解渴酒就不如茶好,只是如今院中诸人都如老僧坐定一般,连平素对音乐不大感冒的安小哥也低头不语。李清也耐着性子没动弹,这人啊,都得有个心境,音乐本就是个移情入性的,配上今夜这么皎洁的月光,谁的心底又没有个回味的往事呢。

妙玄是方外人,到底跳脱些,良久听他吟道:“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闻说公子乃江南人士,此曲亦春风细雨、亦小桥流水、莫非公子也是想家了?”

妙玄吟的这两句诗,和李清一进门说的两句本就是同一首李白的诗,李清还调笑说妙玄想家,不曾想被人说回来了,只是见了今晚的月色好,又于喧嚣入宁静,说到笛曲,不由得便想到这首《姑苏行》,还真不是想家,只是适才心中亦有所动,想的却不是江南。

李清也没正面回答妙玄,侧头笑问安小哥道:“小哥,难得你今日亦如此捧场,却不知你心里,却是想到何处?”安小哥可是没到过江南,听的入神,断不会想到姑苏风光,只是不知道他想起什么往事,玩泥巴?

安小哥见李清点名问起,往牙齿缝里吸了一口长气,方迟疑的说道:“说不详尽地,小的本不知江南何许景色,只是适才却不禁想到延州,也不能说是延州,只是……”啃哧了半天,安小哥面有惭色的说道:“小的自不懂音律,也不知从何而论,觉得这曲儿亦如妙玄道长所言,小桥流水也像的,只是小的却想到夜泊黄河之上了,叫公子见笑。”

李清怔的瞪大眼睛,看着安小哥半天没说出话来,欣赏音乐还真就没个文化高低,见识有无的界限,只要你用心听,他李清也没想着什么苏州风景,只不过吹奏之时,眼前历历的亦是前世今生的际遇。

转头瞧瞧刘叔,再歪过来看看杨家兄弟,连孙五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一瞬间那种旅途之上同气连枝、相扶相持的感觉又回来了,李清将酒杯一举,咱可是同过患难的兄弟,哪能怎么就生分了呢?咱们喝?

忽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妙真开口说道:“贫道于这音律上造诣不深,只是适才的曲子却是喜欢的紧,不曾记得周全,敢问李公子,可否将这曲谱抄录一份让贫道带走?”

长的也是如花似玉,就是一身道袍也是俏得很,偏生一口一个贫道,让李清听了不是滋味,老把自己管在道观里,这也叫浪费不是?要笛谱还不简单,如今庄里能人可多,哼几遍就有人能录下来,反正都是我李清看不懂的字。

突然李清一下醒悟过来,带走?连忙把视线转向妙玄,妙玄微微冲李清点点头,难怪今儿这么人齐,还都是当时初会的情景,敢情人家都知道了来告别呢,可为什么要走?

千里搭长棚,也没个不散的宴席,这会李清才记起人家师兄妹进京城就是来卖秋石的,可不为了在水云庄好吃好住,那点秋石卖的不错,还是上次为李清造势,妙玄在京城与大户人家论道,转而便脱了手,一百多贯,妙玄很满意了,李清听了有些脸发烧,自己水云庄上天天大鱼大肉,大把的花钱,人家观里还愁香火钱呢,妙玄平时在庄上也不多露面,可一想着人走了,心里还真空落落的。

咱叫人把钱捎上观里不成么?以后也别操心秋石销路了,全送水云庄来,咱包圆了,二位道长留在庄里好么?你看专门起了个道观在这,空着多可惜?妙玄,再晚点北边又要送硝石过来了,咱还等你帮着精制呢。

听李清这百般解说,妙玄只是一笑,“素知公子为人,也不来罗唣,曾闻说京中富贵,却不知竟富贵如斯,这些许时日已是多见了,亦知公子诚意,然贫道乃修行之人,这喧嚣红尘岂是久留之地?非是妙玄不欲与公子道别,本有长谈之念,水云庄内歌舞升平,俨然不知寒暑,然公子今日亦曾思及延州,妙玄亦无需再论,只惟请公子谨记,西北亦有神州。”

唉,如何去分说呢?

看来这跳舞之事,还真是弄得大家都貌合神离了,否则一干兄弟怎么都跑到道观里来,解释不清但总还要辩白两句,因为这些都算是生死兄弟,李清慢慢的说道:“这世上事,有些立时便可见分晓,而有些,需百年或者千年之后才知端底,李清亦不知结局;然李清自问曾为得意之事有二,一则为弩,二则便是这舞了。”

“李清若要饮宴歌舞,又何须费凭大的力气,花那许多的银钱,这事当为不当为,容日后自见分晓,道长所言极是,男儿西北有神州,李清莫敢忘之,道长去意已决,这硝石送来汴京,一路多有不便,莫如便在观中为我精制如何?”

※※※※※※※※※※※※

男儿西北有神州,这句出自刘克庄的《玉楼春》,另外,很多乐曲,不同的节奏听来,感觉是不一样的,节奏快些,姑苏行是叙说江南风光,而把节奏放慢,其实是很沧桑的一个旋律。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计

以貌取人绝对是个坏毛病,地球人都知道,可地球人还就是改不了!

往常面前老有帅哥晃来晃去,李清还收敛些,柳七的俊秀,石小公爷的沉稳,高小公爷的儒雅,连王德显长得都可算虎虎生威,放在后世里,颇有些“花样美男”的味道,可这个宗谅兄就不一样了,谁叫他在李清眼里的第一印象就是个挖煤的呢?

“不敢蒙李公子请教二字,在下姓膝名宗谅,表字子京。”那宗谅有些带气的说道。

子京?膝子京!

等人家一报完名,李清不由得好奇的围着膝子京转了一圈,世人都是因为范仲淹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知道这么个藤子京,文中一开头便写道:“庆历四年春,膝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后人再登岳阳楼,口中诵读的唯独范仲淹的名句,翻修的富丽堂皇的岳阳楼上,除了这篇名文外,竟再无一字提到这个人,几人知道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颂扬的就是膝子京呢?

没人提起那是因为膝子京是个贪官,因为他在做泾州知州的时候,私自挪用了十六万贯公款,并且很多钱他连帐都报不出来,多亏范仲淹、欧阳修极力周旋,仅降官一级,谪贬岳州。

这世界不公平如斯,但凡你不是个人物,就是冤死了,也没人为你抱不平的。

泾州可是在甘肃,当时正是抗击西夏的前线,定川寨一战,宋军大败,膝子京镇守城池,手中兵卒无几。没法,只好拿出钱去招募乡兵,正好“会范仲淹引番汉兵来援。”才保的城池不失,人家带兵来救你,做知州的怎么都要招待下,就这么,十六万贯没了。

过了一年,有人翻出这件事情来弹劾他。他连具体账目都报不出来,就这么算成他贪污了,那会子岳阳可是穷地方,于是贬到那里做知县,可这膝子京为地方“崇教化,治水患,拟筑偃虹堤。”三年做三件大事,连司马光都赞其在岳州“治为天下第一”,可就这么着,《宋史》里照旧是一顶贪官的帽子扣着。

难怪他重修完岳阳楼后。“痛饮一场,凭栏大恸,十数声而已。”皇天不照他精诚啊,过千年亦如是,就这修岳阳楼也是这样。有人说他膝子京故伎重演,征敛赋税,搜刮钱财,重修岳阳楼,为自己树碑立传,邀功请赏,连司马光在自己的笔记里都写道:楼成极雄丽,所费甚广,自入者亦不鲜焉。

也难怪司马光没有证据也这么猜度他,谁叫他是贪官呢?这个李清可不信。《岳阳楼记》里可写着膝子京上任之后,“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司马光那只是自己猜猜而已,而李清相信范仲淹不会说假话,因为《宋史》也说膝子京“尚气,倜傥自任,好施与,及卒,无余财。”几曾见贪官死的时候没有钱来着?

才说了句久仰,连李清自己都觉得透着假,之前可是眼角都没怎么扫人家,李清忽的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不也是进士么,如何却跑到希文兄那里去了?”

膝子京那个气啊,敢情就这么看不起人,知道你不可能久仰我,也别客套话都只说一半呀,咱们都还不熟呢,膝子京梗着脖子答道:“我去何地,又关你甚事!”

柳七一见场面不对啊,赶紧过来圆场,“三郎,宗谅兄也是心忧灾情,一路赶来又甚是辛苦,出言孟浪些,休要介意的。”

李清挠着脑袋哈哈大笑道:“不曾介意的,李清反是喜欢宗谅兄的耿直,宗谅兄莫非未听闻我李清行事向来乖张么?即便京中有同年,你穿这身衣服上门,怕是人家以为你是去打秋风的了,门也不让你进,如之奈何?”

那膝子京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见李清笑的爽朗,不像作伪,也自笑了,李清叫安小哥找来绣娘,照膝子京的身材赶紧做身衣服去,“七郎便与宗谅兄好生将息一日罢,此事关系甚大,非是李清平素放任可行的,待我寻人讨个主意,必不叫希文兄失望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脑袋瓜子要想事的时候,才后悔懒觉睡的多,可要牺牲懒觉去思考问题,李清还是认为得不偿失,平时总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今儿还真得请教请教高人不可。

安置完柳七、膝子京二人,李清也不迟疑,安小哥不得空,李清便带着杨家兄弟,打马奔京城而去。

范太傅说了一大堆道理,怎么听都觉得正确,可事到临头了,究竟怎么借势而为还真搞不明白,这官场上的事咱不清楚有人清楚啊,王钦若可算是个“官精”了。

这次进王府就更顺利了,李清才说是来探相爷的病情,王府的家丁连禀报一声都免了,直接领着李清往里走,三拐二拐,还是来到上次见王钦若的那间屋前,家丁止步示意李清自己进去。

还是七月天啊,房间里却遮的密不透风,更加上药味,闷热的很,王钦若蜡黄的一张脸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呢,李清也不敢做声,轻手轻脚地移到床边的木榻上坐下,不多会王乾元也悄悄的进来,见李清只是一笑,也不招呼,将窗户微微地掀起个缝,然后站在床边手提着蒲扇轻轻的扇动。

怪不得家丁连通报一声都免了,原来是怕吵着老爷子休息;王钦若比起上次见着又憔悴了不少,眼窝深陷,李清瞧着心里也是感慨的很,有寇准压着,让他晚入相十年,也算是位极人臣了,不就是贬相又复相么,权力就那么重要?才不过一年光景,一起一落,昔日那个眼冒精光,的“瘿相”,就成个涝病鬼模样了。

不一会李清就被闷的浑身湿透了,而王钦若在床上还用棉被捂着,李清细思量瞧人家病的那么厉害,再来打搅。要人家帮着出主意可真有些不大好的,再说也确实闷的很,便对王乾元悄悄打个手势,想改日再来好了。

就那么轻轻一动,还就把王钦若给惊醒了,李清慌的忙道:“小子无状,惊扰王相安寝,还望恕罪。”

王钦若对李清略一摆手,又示意王乾元扶他坐起来,李清也上前一步帮个手儿,待王钦若坐好了,李清说道:“王相病体欠安,小子未能常来探望,实在不该。”话没完呢,王钦若又是手一摆,嘴角微带一丝笑意说道:“小子,小子,李三郎何时这般谦恭起来。即便初会,在老夫面前,你也是自称其名的,说罢!有何事相询?”

这话说得李清脸上可有些发火烧。有事就来人家这抱佛脚,没事连门都不迈,自己还真成了势利人了,只是王钦若说完这话,人显得精神不少,眉宇间还带着些得意的神色,李清也不再装了,一五一十的将兴化海啸一事说明白了。

王钦若听完,神色一点不动,反是问李清:“这范仲淹就这般为三郎看重么?果有过人之处?值当你如此尽心?”

对了。这范仲淹现在还是个小字辈呢,自然不放在王钦若眼里,可不说人家是大宋的一代名臣,就是论官位,以后也是做了宰相的,李清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钦若又问道:“此事三郎想事成亦或名显?”

这话还真他娘的问到李清心窝里了,求财易,求名可难,特别是那种万世美名。李清这么急急火燎的跑到王相这来讨主意,可不是一点私心没有,那“范公堤”千年以后都是美谈,咱也不贪心,要是后人说到范仲淹修堤的时候,也提起咱李清多少也有些贡献,岂不也是留芳千古了?最好叫范仲淹也写篇啥文章,说咱李清如何如何为民尽心那就更妙了。

李清迟疑了一下,在王钦若面前装样子那就太不识相了,李清小心地问道:“不能两者得兼么?”

“难。”王钦若回答干脆的很。

这可是难选择的很,李清闷不做声了半天,算了,连王钦若都说难,那就真是难办了,咱还是别多事,没准还把范仲淹的正事耽误掉,李清长出了口气对王钦若:“既如此,李清便选事成罢。”

王钦若赞许的点点头道:“世人皆为名累,须知多少事便坏在这虚名上了,三郎也无需介怀,求名未必便可得名,不求却未必不可得。”

李清一拱手慎重的说道:“小子知错了,王相但点拨事成即可,那点子私心无需再论。”

王钦若微一沉吟道:“三郎可知是哪些大臣赞同,何人反对?”

李清傻了眼,这个还真没问过,对了,上次在延州接石小公爷的书信,说起京城里周怀政图谋宫廷之变,就提到过帝党后党啥的,只是李清觉得事不关己,一回到京城,天天自己开心还来不及呢,哪留心过这些事情,只觉得自己反正不想入仕途,谁知道有用的着的那一天呢?

如今这实权掌握在皇后手里,要是那些反对的人是刘皇后的人,这事可就真难办了。

那丁谓肯定是后党了,估摸着钱惟演也是,只是这老小子绝对是个帮倒忙的料,雷允恭似乎也算熟悉的,他应该是后党吧,要不求他在皇后面前说一声?

“三郎,赈灾易而修堤难,此二事不可同日而语,皇后素来节俭,焉知不是她不欲修堤?这么病急乱投医,还恐坏了事。”见李清在这瞎出主意,王钦若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怎么办?还真不能因为我李清坏了范仲淹的事情,说吧,王相,你觉得求谁有用,就是向钱惟演这老小子低头咱也认了。

王钦若洒然自嘲道:“若是老夫身康体健,些许疥癣之忧,何足挂齿,如今却要寄望于他人,真乃……”

王钦若说完这话,就在呆呆的出神,李清也不敢打搅,就盼着王钦若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也没多久,见王钦若眼睛一亮,闪过一丝与他那病体毫不相称的神采,李清也是心头一喜,果然王钦若轻笑道:“求人不如求己,老夫此番便陪三郎行事乖张一回又如何?”

求己,咱能干什么?几百里的海堤啊,咱就是拿出全副身家,怕也是顶不了什么事。

王钦若笑道:“还记得三郎上次所论户籍一事么?”

这是哪跟哪啊?咱不是正讨论修堤赈灾么?这乐户的贱籍和这有关系?莫非叫姑娘们发动朝中的相好?那些个“君子”们又如何会在意她们拿自己前程去博的?要挟就更加不可能了,想拍艳照可也没照相机啊!

“小子愚钝,还请王相明言。”李清抱拳说道。

“这乐户自北魏以降,身列贱籍已数百年矣,我朝亦以警戒做奸犯科之辈,等闲如何好废?且这贱与不贱之论,重在声名人心,倘若人心有异,废即不废,又有何益?三郎既有此心,何不将声名归之?”王钦若略为得意的笑道。

这个李清可是真的来兴趣了,不由地凑到王钦若跟前去了,“王相,快说说,如何个做法?小子实在朽木不可雕,听得心喜却不明所以,这闷葫芦不解,却好生憋屈的很,但凡此事若能成,李清可是既不为名也不图利,纵使身败名裂亦不惜的。”

王钦若眯缝着眼问道:“秦时楼果真于你有恩?”

那当然啊,不说现在的所有一切都离不开秦时楼的帮助,就是冲着把咱从运河里捞起来,这份情也不能不还。

王钦若微微点点头道:“恩怨分明,怪道三郎所为不避人言,倒也是丈夫所为;然老夫亦有一事,不知道三郎允否?”

说,别说一件事,就是再多都答应!

第二百一十八章 募捐(一)

人生好像总是聚短离长,可往往你在聚的时候并不能察觉到。

谁都希望花常开而不败,宴常聚而不散,妙玄的离去的确让李清郁闷了几天,那终南山的破道观有什么好?据说还是个香火都不旺的,能比得上咱水云庄好么?难道观里都是如妙真一般的小道姑?这倒是很有些向往了。

也不能怪人家要走,自打上次妙玄带着师妹在京城为李清的“逍遥游”造势后,回来便与李清少说话很多,整天在观里不出来,还问李清“何求”?求啥?李清自己都不清楚,天天吃喝玩乐的,也不好意思叫人家跟着了。

感觉很是萧索,虽然送行的人并不少,若英因为忙着庄内的事物脱不开身,可送的东西不少,光丝绸就装了几十箱,反正人家以后还要帮着精炼硝石呢,这年头带丝绸可比带铜钱要方便。

李清可不知道该送人家什么好,再多的钱能买个手机?敢情后世轻离别是因为联系方式多么?手里只捏着个笛谱,话说这方外人就是特别些,若英送了那么多丝绸,也不见妙真怎么开心,那可是好多的花衣裳,为这笛谱倒是对李清谢了又谢。

眼角有些发酸,可当着这么多人,大老爷们也不好哭鼻子的,后会有期?是有期,几千里地这么下来,再见不知是何年了;反是妙玄洒脱些,冲李清一个稽首:“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何须为离别伤情?

异日公子厌了喧嚣,贫道扫阶以待,就此别过了。”

还真个就不回头。

之前自己兴致勃勃筹划的义演都变得淡了几分,可他淡了,整个水云庄却为这个忙得热火朝天。

七月十五,中元节。

时人备冥器靴鞋、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等,又用三、五尺高的竹竿。上织灯窝之状,谓之孟兰盆,然后将那些衣服冥器在盆中烧了,这个和清明祭祀先人可不一样,算是个喜庆的节日,田地里收成在即,取的是告祖先秋成之意,而最关键的。按风俗要大摆戏台,请乐人好好唱唱戏的。

这可是京城秦楼楚馆、勾栏瓦肆里的姑娘们大显身手的节日,石小公爷把义演募捐的日子定在这一天也是有深意的,往年的这一天,各家府院都在门口搭起戏台,那些技艺高深的艺人们可就成了抢手货,谁家戏台前吸引的看客多,就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苦练技艺的那些伎人们可是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很多人扬名立万就在今朝,话说当年云三娘就是在寇相府前的戏台上,琵琶一响,将《十面埋伏》里楚汉相争那个波澜壮阔的史诗场面,表现个淋漓尽致,一曲动京华。自那后,逢有云三娘在场,就没几个姑娘敢弹响琵琶的。

今年就大不一样了,甭管是啥王公将相,都不怎么够面子,因为但凡出名点的角儿谁都请不到,问是谁这么有面子?兴化县的灾民!

虽然足不出户,可在石小公爷的筹划,募捐的事情闹得声势浩大,李清还是知道的。特别是石小公爷观念一变,一改往日少与文人打交道的习惯,把张先、柳七、宋祁指使的团团转,忙些啥都不清楚,反正就李清是闲人。

倒是膝子京日日见着地,别的忙也帮不上,他便与张管家、刘叔一起,清点水云庄要捐出去的财物,还要注明是某某某捐赠的;捐赠财物这个事情倒很有些出乎李清的意料。看来一门心思往庄内搂钱的张管家也比他懂什么叫礼尚往来,收进来的礼就是要送出去的,现在借捐赠的名义也没什么不好,怎么也算是做善事,再说,公子喜欢的玩意早就拿跑了。

李清可不是贪财,那些金银玉器他才瞧不上眼,更不要说丝绸了,要论工艺水平怕也不比上后世,而瓷器、书籍、字画,在他眼里就是大宝贝了,这年头随便哪个文人写写画画一下,放后世里都是大宝贝,就是草稻也值钱,不见《兰亭集序》也是满纸涂鸦么?

这番举动张管家和安小哥已是见的多了,反正咱公子就喜欢不值钱的货,放在膝子京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滋味了,别看李三郎行事乖张,骨子里还是咱文人的底子,啥不值钱?这叫风雅,懂不?他哪知道在李清的算计里,风雅货更加值钱些。

应该算是一大早起床了,至少在李清的心目里,已经算是难得了,昨日开始水云庄内就没什么人,各人忙各人的去了,没有人催逼而自觉起床,的确有些辜负老天爷的眷顾,虽然实际起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可用辩证的眼光来看,确实算早了。

出行很是麻烦,尽管只有若英一个人坐车,可那些财物就装了十几车,当然募捐的时候,亮晃晃的金银和鲜丽的绸缎往台上这么一摆,比后世多大一张的支票都要牛叉些,可搬的过程就不那么牛了。

李清闲着个手还不耐烦呢,压根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才爬起来,也不知膝子京究竟危言耸听些什么,刘叔和别五骑在马上居然披挂整齐,杨家兄弟一身劲装,马鞍上插着剑,连安小哥都将弩背在身上了。

李清斜着眼看看刘叔,好家伙,刀都挂上了,莫非咱今天不是去募捐,是到瓦子里去打劫来着?这目的可要搞清楚了,否则一会行动起来不方便,只是问今儿打不打劫有些唐突,因为咱以前也没干过;瞧李清脸上怪异的表情,安小哥也不说话,偷偷的拿手指指了指膝子京。

明白了,带这么多财物,人家不放心,要搞武装押运,可怜见的穷孩子,没见过这么多财物;只是这汴京天子脚下,最近也没说附近闹响马啊?要是真有,咱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这不是押运是招贼呢,要不要再扯着嗓子喊几声咱们有好多钱啊。

连刘叔都是不以为然的样子,李清也懒得去和膝子京计较,不定人家花多大功夫才说服了刘叔。

只是上了路膝子京神经高度紧张,一来真担心这么多财物出什么闪失,二来又怕自己掉马屁股后面去。甭说大小是个官,进士出身,只是没差遣而已,可咱大宋马金贵,人家之前只骑过小毛驴,蒙古马就是身量小些,比起毛驴来还是要高大不少。

“宗谅兄,你瞧这汴京风物,与江南水色相较,可有不同?”李清跑膝子京边上没话找话说了,见这膝子京还非要把自己折腾到马屁股下去的架势。

膝子京正手搭凉棚望前看呢,李清忽的一开口,吓了他一跳,你说看什么看?咱这身边都是出老门的了,没见杨大都前面哨探一里多地了,有啥风吹草动的再紧张也不迟啊。

藤子京听了李清的问话也是不以为然,心说你李三郎原籍不就是江南人士么,这同不同的怎么问我?明明知道江南正闹水灾呢。而汴京几乎集中了全国的财力。只要瞧瞧运河上运送东西的船只数量就知道,拿什么和汴京比?“汴京物化天宝,江南地灵水秀,实不可比一而论。”膝子京随口答道。

刘叔也打马凑过来笑道:“膝大人实无须担忧的,漫说就近并无盗匪,即便碰上大股贼人,却也未必讨得了好去,瞧公子的神情,还就想寻些事来闹闹的。”

李清听了哈哈大笑,说的对,咱还就是无事生非的人,这毛病千年以后都没改过来;路上阳光明媚,清风徐来。三两行人也是言笑晏晏而过,运河上时不时响起船老大几声高亢的号子,一副太平盛景,膝子京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不觉莞而一笑。

说说笑笑,这一路行来就轻快多了,不多会便进了城门,膝子京此时才彻底地放下心来,进了城来。安小哥四下一打量,冲李清呵呵笑道:“公子,今年的这中元节怕是全让咱们庄上抢了风头罢。”

也是,一路行来经过的高门大户不少,可就没见人门前搭戏台的,这角儿都请不到,搭戏台叫谁上去唱?戏台见不着不说,行人也都比平素少些,李清可有些担心了,莫非都挤到桑家瓦子里去了?那地方能装的下这么人么?

担心变成了现实,才过大相国寺不远,只是远远瞧见桑家瓦子新立的牌坊,偌大的街道挤得个满满蹬蹬,要说是下了马李清也能挤过去,可那十几挂大车怎么办啊?

李清也没了主意,在马上扯着脖子张望,够呛,瞧人流还是往门里进的多,多早晚才能腾出道来啊,正发愁呢,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裳,李清回头一看,赶紧跳下马,抱拳笑道:“文大人,别来无恙否?”

那文大人挤着一对三角眼笑的正欢,“李三郎,多日不见?你亦无恙否?”

靠,和某些人拽文真叫自找不自在,李清奇怪地扯扯文大人身上的衣服,不对啊,今天中元节是假日,你穿这身官服来干什么?加班?文大人见李清问起,一脸苦笑道:“今日本官却是为三郎当差来了。”

人家说的没错,的确是为李清当差。

勾栏瓦肆里早几日便宣扬开募捐的事情,再加上逍遥会里那些公子爷们一闹腾,汴京上上下下还真没几个人不知道,不像前几次李清闹啥新花样,总有几个大臣要表示些不屑,此番朝堂上却是安静的很。

按说从来赈灾都是朝廷的事情,君恩播于四海,咱大宋以仁治国,岂能让些烟花女子干起赈灾的事情,说出去朝廷颜面何存?只是赈灾中间又牵扯到修海堤的事情了,朝堂上还没个定议,连刘皇后也是拿不定主意,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花费太多么?

如今民间愿意捐钱修堤,怎么个反对法?其实也不是找不到借口,一则官儿头丁谓对此事恍若未闻,根本不提也不发表意见;二来刘皇后对李清屡次三番胡闹似乎都优容的很,再说李清现在还顶着个不正式的“太子教习”的名头,谁愿意出这个头架这个梁子?而且,反对人家做善事说出去怕也是有损官声道德啊。

更有些官儿平素也知道刘皇后崇尚节俭,心道娘娘对这件事不置可否,敢情也是暗中支持,就是要来掏咱们的腰包?这可要留神,不抢先可也不能落后了。

不反对其实就是支持,汴京乃都城。首善之地,这么多人挤一块去要是闹起事来怎么办?就光起个火灾也不好,平时道家佛门也常常布下道场募捐行善的,现在这么大排场募捐,要是闹个不欢而散,也是跌了咱大宋的体面。

于是各部衙抽调官儿带人上街维持秩序,文大人虽说身在礼部,可谁叫他官小。又曾在开封府当过差,自然少不了他,带着开封府的衙役在这维持治安呢。

这文大人兴许不是个好官,可李清还就喜欢和这样的官打交道,文大人一会抱怨李清这样的大事都不先知会他一声,很有些没哥们义气,一会抱怨站了许久,腰酸背疼,李三郎是不是改日请他去楚云馆松松筋骨才好。

“文大人为官一向清廉得紧,家中拮据。连上秦时楼的花销也不宽绰。这募捐之事李清何敢来劳烦文大人,心中也是不忍啊。”李清笑道。

“那三郎何不知会秦时楼、楚云馆一声,下次本官听曲,亦如三郎一般无需会钞可好?”文大人丝毫不介意李清拿他取笑,反是直接提要求了。

这要求太高了,你要敢答应,文大人就敢天天泡里头,还每次都叫头牌,李清也不啰嗦,瞧那车上都是募捐的财物,文大人想法给咱弄进去罢。

李清是想让文大人叫衙役清出条路了,好让大车进去,可文大人先冲着十几辆装满财物的大车,狠狠的发了几声长叹,转身说道:“三郎且随我来。”

七拐八拐,曲巷通幽,不多会来到桑家瓦子的一个偏门,门口还守着几个衙役,原来那班衙役不单是维持秩序,还守着这么一条便道,想来便是给那些王公大臣们通行的,这就是万古流芳的“后门”罢。

文大人到了门前,吩咐衙役帮着卸车,便把李清扯到一边,“闻说三郎将庄内的财物代人捐了,还列上榜单,文某实在是囊中羞涩的紧,若在榜上恭陪末尾亦是无趣,相烦三郎便报些虚数罢,容文某些体面。”

李清瞪着文大人半天,拿手指比划了半天,娘的,连募捐都要报虚数,嫌少了不体面,当初你送礼给我怎么就不嫌少了?服了,做官都能堂堂正正的拿出“真小人”的架势,那也算是一种境界了,行!

报虚数肯定不行,不过把高、石二位公爷的募捐数匀过来一些无所谓了,还不是因为这两公爷身家多,主要是和文大人比,这数字上的差距太大了;李清请膝子京过来,将二人做了介绍,又说明了文大人所请。

反正都是送到范仲淹那去,算是谁捐的本不打紧,再说李清开口了,膝子京也没有不答应的,喜的文大人和膝子京使劲套了番交情,还拍胸脯夸口,有机会一定帮膝子京捞个实缺,目地达到,文大人笑吟吟地一径去了。

瞅着文大人行远,膝子京奇怪的看着李清,他就闹不明白李清怎么会和这等官儿那么熟络,李清也是笑笑不答,这文大人相于李清而言,也是帮过忙出过力的,再说了,龌龊人还就是和龌龊人意气相投的。

也没法和膝子京说明白,像文大人这种能把龌龊心思说出来,也不失为一种坦荡,至少这样的人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换成“君子”,那可就难说了。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欢声笑语,人可真是多,帽斜钗横,好多时候连个下脚处都难找,更有许多孩童在人群里嬉戏追打,更添热闹气氛。

桑家瓦子立着几十处彩棚,早有诸般杂耍艺人在上面表演开了,正中搭着个高台,刘叔在带着人往那里搬东西,大宗的捐献财物可就是放在那里给人做样板的,人群虽然拥挤,可见到李清这一行的阵式,纷纷闪开道来,瞧着这么多的财物搬上台去,啧啧称羡声一片。

李清可不想这么早就跑去显眼,一过去就不自在了,眼前分明比后世的迪斯尼乐园还要热闹,岂可不游玩一番?伸右手牵着若英,李清对膝子京笑道:“时辰尚早,宗谅莫若与我先游玩一番可好?”

膝子京先是看了看李清握若英的手,翻翻白眼说道:“宗谅还需去台前纪录捐赠数目的,不扰李公子雅兴,公子随意罢。”

《宋史》上还说膝子京倜傥自任呢,屁,一扯到男女问题上都迂腐的紧,我自牵我老婆的手,关你鸟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主意也要费心思

去秦时楼的路上李清还在激动,这人家老王的水平就是高,不知道得算计多少人才能练出这身本事,人病怏怏脑子可没坏;他处理事情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更不像李清那么头疼医头,这样善于从全局考虑问题的人不做宰相,谁该当宰相?

这宰相根本不去管护海堤该修不该修,管用不管用,既然你李三郎决心要挺范仲淹,到这我这来问计,咱就把它做成喽!时间紧迫,既来不及打听朝中重臣的态度,再说李清也未必能打听的明白,做大官的几个说真话?而王钦若自己病的这么重,也没精力自己出面去安排,那就干脆不管那些大臣是何态度,也让他们不得不支持修堤。

就算真的是皇后反对也一样!反正老爷子病成这个样子了,干脆乖张一次又何妨?

那些反对修堤的人不是借口海啸是天意使然么,那咱们就给它来个民心所向!说到兴奋处病怏怏的王相爷还冲李清一挤眼睛,好像病情都减轻了一样:你李三郎不是也用过此策么?如今缘何忘了?

对啊,都无需天下人说怎么怎么了,只要全京城人都说修堤是好事,还就不怕那些大臣们不小心谨慎对待这件事的,谁不在乎天下悠悠之口?

而更让李清钦佩的是,王钦若笑道:你李三郎不是想让本朝取消乐户的贱籍么?此番义举,何不让与那些姑娘们?凭白无端取消是不可能的,一次义举兴许不管用,但不积小流,何以成江河?一次次下来,等天下人都不把她们当贱籍看待了,还用你李三郎去求谁取消么?

勾栏瓦肆影响的是普通人,难道那个逍遥会就在边上闲着?没有势可借,那便造势如何?

难怪王钦若让李清觉得亲切呢,人家就不像那个太傅。点拨人都打哑谜,李清一旁听的那个兴奋啊,见李清有些喜形于色,王钦若还特地关照李清,这个事情他李三郎最好还是别出面的好,李清使劲点头应诺,明白,明白。咱名声不大好,别把事情办砸了。

王钦若微一沉吟,又嘱咐道:“那逍遥会三郎既济身其中,然有太子为名目,三郎凡事还要慎独些才好,休要事事强自出头。”

李清应道:“小子明白。”心里笑道,咱就是想出头,可也得人家愿意才行,提了几次,石、高二位公爷不是一个职司都不给咱么。看了就是弄个休闲娱乐行当。咱都没有当领导的命啊。

想是说了不少话,王钦若腊黄的脸上出现一抹潮红,人也有些疲惫。李清赶紧告辞了出来,得了好主意自然开心,恨不得马上便着手去办,王乾元送到门口对李清笑道:“若是再有热闹,不来知会小弟一声却是不依的。”

一定热闹,绝对热闹!

李清上马引着杨家兄弟便跑,杨二都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这李公子平素做事都是懒散的很,能趴着绝不坐着,全水云庄就他一个爱歪坐在地上,连狗儿都比他好!怎么这会急急忙忙地赶路。莫非前面有花姑娘等着?

还真有花姑娘等着,而且还是好多,因为这是秦时楼。

一到了这里李清没管杨家兄弟,直接跑向谢大娘的居处,反正自有人招呼杨家兄弟的,都没人上前招呼他李清,这地界,便说李清打横了走,就是满地滚也使得的。

只在门口敲了几下门。还没等谢大娘来开呢,李清推门就进去了,房里就谢大娘一人正在案前写什么东西呢,见人闯入就是一惊,等看清楚来人是李清,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依旧转身干自己的去了。

李清跑到桌前抄起茶壶就往嘴里倒,谢大娘对李清这失礼的举动视若不见,依旧提笔写自己的,自来了大宋,李清对写字这件事情就是深恶痛绝的,也没兴趣去看谢大娘在写什么,只是一叠声地问道:“三娘呢?三娘呢?她去哪了?”

谢大娘转过身来斜睨着李清说道:“三娘,三娘!叫的如此亲切,莫非玉儿在你面前,三郎便瞧不着么?要寻三娘,别地去找!”

李清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忘形了,见了谢大娘一个招呼还没打呢,话说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没和谢小妹妹亲近了,水云庄里李清可是不敢,便嬉笑的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谢大娘说道:“不知玉儿之美,无目者也,只是今儿想到件趣事,有些忘形罢了。”

虽说两人有过肌肤之亲,可这还是大白天呢,李清冲进来连门都没关,这会抱住谢大娘像什么话?谢大娘羞红着脸挣脱了李清的怀抱,跑到房间的另一头,跺着脚嗔道:“三郎如此才是忘形。”手一指门,“要是被人瞧见,怎生是好?”

李清一拍脑袋,对了,先得关门后才能抱抱的,要想还那啥一些,就得闩门,最好再拿桌子顶上,谢大娘又瞪了李清一眼,走到门边,反将两扇门大敞,招呼个小丫头过去要她去叫云三娘。

还从没这样过的,和谢大娘相处也是有些时日了,大白天门也敞着,谢大娘还就离李清四、五米远站在那,脸上似笑非笑,随李清怎么嬉皮笑脸的讨饶道歉,就是不肯靠近半步。被个妹妹这么防贼似的对待,还是和自己暧昧不能再暧昧的谢大娘,李清可是一点不着恼,心里高兴着呢。

他正自我得意呢。

你王钦若知道怎么煽风点火,咱李清也会举一反三地,王钦若叫李清将义举的美名让给秦楼楚馆的姑娘,无非是让她们把这件事情宣扬开去,再带头捐钱捐物,赢得一个急公好义的名声,可他李清还另有高招。

咱这大宋秦楼楚馆的姑娘,不就近似后世的演艺圈中人士么,逢天灾人祸的,那些个明星大腕们义演募捐李清也没少看,不仅仅起个宣传作用,募捐来的钱都不是小数目,李清才不想要姑娘们自己掏钱呢,这种苦命钱,拿了要遭雷劈的;何况李清现下知道些内情。至少属于开封府管辖范围下的姑娘们,手上其实并不多钱。

而京城有钱人多啊,得让他们掏!

这要从人家口袋里掏钱的方法,还就是后世里香港义演的那一招,还借机可以宣扬咱的交谊舞,这一举好多得啊,没准日后的《智囊传》里,咱也能和丁谓齐名了。

还别奇怪李清把个交谊舞看得如许之重。他还真有自己的想法,再过几百年的西方世界,整个笼罩在罗马教廷的阴影下,什么狗屁文明,充其量剩些古希腊、罗马文化的残余,连西方历史书里,都称这个年代是“黑暗,愚昧的历史时期”,要不是文艺复兴运动,西方文明还不知道要落后中国多少年。

而吹响文艺复兴号角的,不是什么某个伟人的高瞻远瞩,或者某个权利斗争的结果,起源却是非常的微不足道,当时基督教在西方一统天下。这玩意也像世界上任何一种宗教一样,对人们的一言一行都做了规范,音乐、绘画、技术都得符合教义,连吃饭之前都得谢谢上帝的赐予,好像面包是上帝他老人家从天上扔下来一样,一句话说完,就是都得奉行上帝的旨意行事,而但丁不用拉丁语,却用地方方言创作《神曲》开始,以达芬奇为代表的,一大批才华横溢的画家开始描绘平民生活而不再是宗教题材,米开朗其罗用他的刻刀雕塑起希腊神话里的众神,就是这么不知不觉中,基督教的统治悄然崩塌。

要是当年罗马教廷知道自己的权利会这么被夺去,他还会准许达芬奇动画笔么?

几百年后西方人乘坐着远不如宋朝技术的帆船,在世界各地疯狂地掠夺资源和殖民地,为他们日后的强盛积累了原始资本,而始开先河的哥伦布扬帆出海时,最初目的却是为了和教廷做对,证明地球它是圆的!

要是没有文艺复兴,会有后世的天文、物理、化学、生理等诸多学科?别忘了《圣经》上说的:上帝说光是好,于是便有了光;瞧见没?万能到不讲道理了。怕是一个苹果砸到牛顿的头上,他绝对不会坏脑子的乱想苹果为什么不朝天上飞,而是战战兢兢的忏悔道:天啊,这一定是上帝在惩戒我,因为我刚才在想女人的大腿,仁慈的主啊,宽恕你迷途的羔羊吧!

而中国也是一样,公元前五百五十一出生的孔子,其学说过了二千多年,还在被后人不停的“集注”,毁人不倦的“大学问家”还要在里面寻找圣人的微言大意,以求解释日异纷繁复杂的世界,还以此规范人们的日常生活,还倒想请教下那些学问家们,靠千年前的老祖宗学问混饭吃,脸红不?

据说后世里有这么个理论的,蝴蝶翅膀扇动一下,能引起万里之外的风暴,千里长堤,毁于蚁穴,那么谁说这禁锢中国人思维二千多年的儒家体系,不会毁在交谊舞上面?说一千道一万,百家争鸣绝对好过一家独大!

只是李清没想到的是,他才得意没多久,在他最不以为会出问题的地方出问题了,因为谢大娘不同意。

谢大娘也不是一开始就反对的,李清初初讲要姑娘们献义举,谢大娘以为是叫姑娘们带头捐钱呢,这可没有关系,谢大娘慷慨应诺,宣扬这件事情就更简单了,李清上次正正经经邀请姑娘们到水云庄做客,怕是没人不领这个情,只是谢大娘还略为愧疚的说道怕是秦楼楚馆的姑娘们也捐不出多少钱,还怕不济事的,楼中还有卖鸣玉琴赚得的十来万贯,因为水云庄上目前也不缺这个,因此没有送过去,要不,干脆都捐了?

什么话,李清可不是舍不得钱,要姑娘们掏自己的钱,这哪行,不过等李清把意思讲明白了,云三娘只是笑笑低头不出声,谢大娘却是一口回绝了。

谁出钱多就陪谁跳舞?虽说这行当就这么个实在事,可好歹也有个面纱遮下啊,咱秦时楼叫来宾付帐的时候,也没这么直接叫价的,当我们是私娼野莺么?谢大娘面若寒霜的说道:“虽知三郎本意并不曾轻贱我等姐妹,但此举与插标卖首何异?即便行‘破瓜之礼’,还要看姑娘愿不愿意,如此被人叫价,直当寻常货物一般。谢玉环第一个不答应。”

谢大娘不答应不就是所有姑娘们不答应么?把李清给急坏了,蝴蝶效应当然没法和谢大娘说的明白,想要搬倒圣人牌位,这想法更是要烂在肚子里,而想为天下乐户去掉贱籍这个宏伟理想更加不好说,这可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

李清可不管刚才还在腹诽圣人前贤,把那些个老故事全搬出来了,咱先人还“彩衣娱亲”呢。对不?卖身葬父这就是老套路了,尽孝心谁会说人一个不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海啸一来,多少老人小孩衣食无着,这要没个堤坝的,以后这大海一发脾气,不又有多少人要背景离乡,流离失所?这可是做善事,义举!和插标卖首怎么会一样呢?圣人还说“事急从权”呢,又不是把钱放自己兜里,知道了原委。保证没人说三道四,要是有,老子揍不死他!

口干舌燥,拎起茶壶才发觉之前已经喝光了,云三娘似乎有些心回意转,抬起头看李清,又看看谢大娘,李清眼巴巴的等她帮腔,谁知云三娘依旧一笑,出门叫丫鬟们添茶水去了。

其实谢大娘心也有些动了,不过面子上还真有些放不下来,好歹也是头牌啊,就是开封府想要她出局子。怎么也得备下个帖子来请,还有不愿意去的时候呢,按李清这方法,她就得坐哪等人叫价,想到这心里一酸,口中负气说道:“既是三郎说的千般儿好,何不叫你家若英也去行这义举?”

李清心一横,拍桌叫道:“好,便就这么着了。那一日若英便与你等一道去,若是有人叫价捐钱,陪他跳个舞又何妨!休说若英,即便我李清,若是亦有人垂青于我,别说弹琴唱曲,就是学狗叫也使得。”

这一拍桌,把个刚进门的云三娘吓了一跳,只是李清这番“豪情”的话一出来,又把她逗笑了,不止她,连谢大娘也笑了,打趣道:“亦不知叫三郎学那犬吠,所费几何?我倒想听听。”

李清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价码可高,没十万贯不干的。”

谢大娘反问道:“要是有人出十万贯呢?”

李清腆着脸笑道:“戏言戏言,谁会出十万贯要我学那个的,做不得数。”

谢大娘柳眉一竖,“戏言?如此说来三郎之前所言都是戏言么?云姐姐,把库房的十来万贯便全给他捐去罢,今日必要他学给我等姐妹听听的。”

还真个沉默是金地,你说我加这一句干吗呢?只是谢大娘不依不饶非要李清叫上几声不可,否则就不答应李清的事情,叫就叫罢,只是小心了,公狗可是爱扯姑娘们衣裳的!

笑闹好一番,三人才安坐下来,听见李清答应让若英也出来与人共舞,不是虚言,云三娘倒是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李清,轻声问道:“让若英与人共舞,这男女有别的,界时亦良莠不齐,三郎可舍得?”

李清强笑道:“这有如何舍不得的,只是共舞罢了,眉目传情却是不允的。”这话说完,冲着云三娘吼道:“你也一样!”这话说的云三娘羞得头垂的老低,连脖颈都红了,谢大娘一边捂着嘴哧哧的笑,李清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笑什么笑,最担心的还就是你了,可给我仔细点,敢要多看帅哥几眼,老子立马暴走。

话是这么说,这还真是个头疼的问题,担心云、谢二人及若英与人眉目传情算是戏言,可到时候若是场面真像自己预想的那么大,可保不准有好色之徒趁机吃豆腐的,要是人多一个照应不到,闹出啥不雅的事来,也要被人借机生事的,再说咱把自己老婆也贴在里面,这个亏可要吃大了。

不行,得想想。

男女授受不亲,不亲,不亲,不亲。

有了,记得后世电影里,西方的贵族跳这舞时可是戴着手套的,咱也学样不就完了,还得弄个长及胳膊那种,又好看又管用,至少肌肤之亲就避免了,道学先生们不是也少个攻击点么;腰也是个关键部位,那地方总是让人有暧昧想法的,可怎生处理才好?

这个问题云三娘倒是轻易解决了,这大宋亦有女子骑马,女孩子么,身子骨娇嫩些,而马鞍都粗糙,长途骑乘不舒服方便,于是便有人在马鞍上加一软护垫,只要将形状稍改一下,用绳子系在腰上,做跳舞的专门用具不就好了么?

这法子好,李清有些抱着云三娘亲一口的冲动,只是谢大娘在场,只好压下这歪心思,不过一转念他冲着天花板发起了呆,怎么这玩意总觉得怪怪的呢?忍不住要联想起什么的。

护舒宝?

第二百一十九章 募捐(二)

咱中国有很多优良传统,其中后世与西方区别最大的,还就是个尊老,谁叫咱后人不争气老喜欢夸祖宗呢,人比人得气死人,而且还伤彼此的体面,摆家谱就不一样了,说的人口沫横飞,知道不?咱先人可是当过唐伯虎的书童,正宗的书香门第!甭管自个认识几个大字,反正祖宗坟上的青烟怎么都该缭绕到我身上来,更有学识深的,还能从遗传基因上加以分析一番。

而听的人这时候并不会忿忿然加以质疑,有点器量的会先对你表示肯定,然后再轻描淡写的叙述道,咱祖宗也不怎么出色,只是自打某某年间,避祸此地之后,就只出过三个进士,两个状元,据说是曾有个做宰相的,只是不是咱这一支的,但也没出五服;可有的脑筋缺点急才的,一时半会也没法从姓氏上去寻根逆祖,却也会口中啧啧称羡,配合仰慕的目光,实在叫说的人受用得很。

这种心态可以借阿q的嘴来表现,“妈妈的,老子当年也阔过。”欣欣然调戏小尼姑去者!

这既然有人尊老,就有人卖老,动辄就是“咱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敢情祖上是卖盐的,李清可没这毛病,按说现在高居京城烟花榜头把交椅,美女也算见的多了,可他在这方面永远抱着小学生心态。

阅尽春色,游遍花丛?谁敢说这话,李清上前就会一拳擂过去,这丫欠揍,肯定是写yy书的,不说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即便塞北江南,风姿亦是不同,你上哪看遍?单说一个梅花,“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是一个味道。那“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又是一番风味的。

今日更不同往日,大白天见这么多姑娘、小媳妇的,李清还是第一次;桑家瓦子本就是京城最大的一个娱乐场所,平时便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其中光一个彩棚就可容纳数千人,加上有新搭了几十座彩棚,现在整个桑家瓦子里怕不挤进来几十万人!

今儿可是中元节。眼中见到女眷可比平日多哪去了,弯弯的眉,薄薄的唇,姹紫嫣红的花冠、五色斑谰的金锦绣衣;更有那摇摆着纤柔的腰,迈着那细碎的步,如穿行春风里的杨柳;有的饰珠翠、着绫罗,脸上涂脂抹粉;有的红巾饰头,青裙白裳,素颜朝天,一时红黛相媚,顾盼生辉。

更让李清不亦乐乎的是,普遍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害羞,还各有各的调调,人家都往台上看艺人们的歌舞技艺。哪像李清这样直勾勾专瞅大姑娘的?一迎上李清暧昧的眼神,立时便羞红了脸,有些连忙将头低下,有的侧身避开,还好,转头便跑的不多,只那么四、五个,证明李清整个形象也不是太猥琐的,只是有个姑娘瞅着台上的杂耍露齿畅笑,转睛便和李清的视线碰个正着,羞得涨红了脸,赶紧低头用双手捂着脸愣不松开了,李清在边上等了老半天都没再见着。

世界真奇妙,这血怎么一瞬间就跑到脸上去了?怎么那么快的,我乍就不行呢?

还有不少女人家一见李清坦坦然、大白日里牵着若英的手,无端端就脸红,管她,也算成咱魅力无法挡的数,李清腆着个脸洋洋自得。成绩很好,害羞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你说那些姑娘家心里要没啥旖旎念头,为啥要害羞呢?

若英被李清手牵着在人堆里乱窜,今儿可是盛妆出来的,容颜本就出色,兼之被自己相公大白日公然牵手而行,迎着各式各样的目光,若英早就羞得抬不起头;只是行到后来,发觉自家相公原是专门要整人家女眷害羞的,遇上个反应迟钝点没来得及害羞的,她家相公还就不走了,不脸红一下没完,若英拿右手捂着嘴一个劲地乐。

当然,李清也不是百分百的时间都在瞅大姑娘的,兼或有暇也看看周围的情况,名头虽然没有,可毕竟是答应范仲淹要帮忙的,伎人们的表演那是没得说,都是拿出看家的本领,在一个表演杂剧的彩台下,李清都驻足听了老半天,台上女子叽叽啊啊唱了老半天是没听懂什么,可那身段扮相俨然几分后世小生的风采,梅兰芳到这年头可不好混饭吃,若英小声的告诉李清,这可是京城里现下最红的剧目《目莲救母》,这可是啥故事,虽然不大听的懂词,可满台神鬼乱窜,很有些后世玄幻味道,热闹的紧,虽说佛教于李清并不太感冒,可毕竟戏里叫众人行慈善,积功德,倒是很合这个募捐的本意。

也不光是看表演,怎么说他李清不能仅当个游客,今儿桑家瓦子可是不收费的,但凭来人自行纳钱入功德箱,只是台上艺人演到妙处,仍有满天的铜钱洒将上去,这也没什么不好,李清后世看球的时候,也没少扔大卷的卫生纸,就是可乐罐也砸过的,只可惜没砸到人。

人群里提篮叫卖的小贩不少,这挤来挤去的还有些饿了,大早赶着出门也没怎么好好吃早饭,见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婆提着一篮油炸果子叫卖,李清倒想起以前在玉清宫外吃过的油炸夹子了,那个好吃味道现在还记着呢,忙扯着若英过去。

只是甭管李清怎么说,若英都是摇头说不吃,敢情是顾忌形象呢,李清可管不了那么多,形象总没肚子重要,探手入篮,一手抓一个夹子出来,若英躇到李清身边悄声问道:“三郎身上可带银钱?”

呀,忘了这碴了,平时出门身边总有人跟着,再说那些个铜钱沉甸甸的,谁费事带那玩意,李清一手抓一个油炸夹儿不知所措了,这入口的东西,自己用手抓过,再放入篮中怕有些不好,可没钱又怎么办呢?

听得若英俯身一礼对那老婆婆轻身说道:“却是我家相公鲁莽,因与从人走散,身上不曾带得银钱,请老人家莫怪,莫如就拿这钗子罢。”说完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递了过去。

那卖夹子的老婆婆也不接,上下打量了若英几眼,又冲双手拿着夹子的李清笑笑,挥挥手道:“今日来此便是有心,几个夹子值得甚钱,吃去罢,便当送你了。”一边说还一边转身走了。

这可不好,虽说金钗的价值相对两个油炸夹子来说,差别有些大,可越是小本买卖才要越在意收支平衡,卖一个夹子才赚的几毫?没准人家还得维持一家的生计,高小公爷送他一千五百亩地不肯收钱,李清也就罢了,可要让老人家送他两个夹子却是不行。

只是那老婆婆想来做这行久了,人流虽急,可人家却甚是滑溜,李清和若英半天都没追上,还被人群冲的跌跌撞撞,追出去好远。幸好那老婆婆走到一处功德箱边停住了脚步。

功德箱在园中随处可见。每个箱子边上还有两个人守着,想是石小公爷从各府调派的人手,李清大多不认识。只见老婆婆停在箱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儿,拿出些铜钱便往箱子里放,李清离的远些,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行到近前,那老人家已经将布包里的钱悉数投入箱中。

不下四、五十文,这一个油炸夹子才能买多少钱?一贯钱就是一千文,放身上李清还嫌累赘,可人家全篮子怕也卖不了这么多钱。离近了才知道这功德箱只开一小口,投进去的钱还拿不出来,这会也没处找人开锁去。

这募捐也就是闹个热闹气势,为的是让朝廷听听民意,再怎么也不是掏这些升斗小民的腰包,那些王公大臣们给再多李清也不嫌弃,可这么个老人家把一日所得全捐,李清可有些做了骗子的内疚,提篮子在人群中叫卖容易么?

示意若英将金钗叫老人家收下。李清手抓着两个油炸夹子,冲看护功德箱的人就发上火了,“你等谁家府上的?功德箱捐钱原不过让些许游人投些闲钱罢了,这些辛苦钱如何便往里面收?为何不阻止?”

守着箱子那两人也是一副家人打扮,被李清这顿邪火弄的不知道所措,捐钱啊,人家乐意,莫非咱们还不准不成?上头也没吩咐下来谁的钱不收啊,只是瞧着李清的穿着打扮不像个平常人,没见后面的女眷拿着根金钗使劲往人家手里塞么。

这两人支支吾吾也答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边上笑着和若英推让的老婆婆听了李清的话可不乐意了,耷着个脸说道:“你这个官人好不晓事,自个身上不带银钱不说,还愣不许别人捐钱,谁家不是辛苦钱来的?莫非你的钱从天上掉下来不曾?”

我的钱?是啊,很有些尴尬,虽说捐的数目不少,可好像没多少钱是咱自己赚的,即便有些收入多少也有李清的功劳,可要说是辛苦钱的确有些烧心,这会换李清支支吾吾了,也不好明说,咱这次想要的还就是不辛苦的钱。

见李清低着个头乖乖的听训,那老婆婆口气也缓和下来,“谁不曾有个三灾六难,莫嫌钱少便好,老身也只做得这许多。”说完转身手一指,“这位官人不曾瞧见么?见你打扮也是读书人,可不曾听人言道:

聚沙成塔,积少为多的道理么?”

随着老人家的手势,才发觉正中的高台两侧悬着两幅丈余长的红绫,左书:聚众心,不分彼此;右写:舍一文,乃济天下。

那么老大的字,适才只注意大姑娘、小媳妇害羞的模样去了,李清还就是愣没看见,待的要和人家解释这只是个比喻的时候,那老婆婆已经消失在人流中了,只有若英手拿着根金钗对李清浅笑。

罢罢罢,杂耍也好,戏曲也罢,这热闹还是日后再去看吧,连人家买夹子的老婆婆都在施展爱心,咱这个始作俑者混在人群里看害羞,似乎有些不大体面,还是该干嘛干嘛去。

三口两口将夹子塞进肚子里,吃得有些急,感觉噎的慌;拽着若英的手从人群里挤过去,只剩那两个看护功德箱的人,原地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既然是高台,那就是一个高字,为的就是要让大家看清楚,台前一溜摆放着各式绫罗绸缎,更有许多金银玉器。在阳光下灿灿生辉;侧面的楼梯却是窄小的很,若英一身的长裙,看是好看,爬楼梯可是不方便的紧了。

李清手牵着都不放心,干脆半搀半抱地将若英弄了上去,这里虽然还没有什么歌舞可看,但高台前却是围了一大群人,人家都是看各种捐献出来的好东西。李清和若英这么上楼梯,亦是件赏心乐事,一时间台边众人都是高声起哄。

这会就是避开也是不及,听得众人哄笑,阳光下若英眼裣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两郏晕红一片,像要滴出血来,在人群里看了那么多大姑娘,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小娘子羞起来,也是分外动人的紧了。

高台两侧却是安了席。谢大娘、虫娘带着一干姑娘们坐在右边,而左面是高小公爷等一班公子哥儿坐在那,见李清和若英这般上来,也是哄堂大笑,若英半捂着脸小碎步赶紧跑入一干姑娘们当中,李清也不急着和诸公子见礼,跑到席边抢过王德显手里的酒杯,仰头就喝,早知道台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咱何必赖人家两个夹子吃呢?还给噎着了。

喝完酒李清才觉得今日众人怎么都斯文的很,都熟人啊,在水云庄里哪这么客气过?居然都没人打趣咱,互相行完礼便安静地坐下。李清周围瞅瞅,也没陌生的,更不曾有谁家长辈在场,这是怎么了?

李清抬手便问候了王德显一拳,呵呵,居然不还手,这便宜咱可不能不占,又是一拳过去,王德显只是笑笑侧身避开。怪了,敢情就那么跳跳舞,还把王德显跳成个大闺女不曾?李清怪笑道:“德显今日为何如此贤淑?”

贤淑两个字才出口,台上笑成一遍,王德显还就只能动手,动口他可不是咱李清的对手,王德显也深知这一点,瞪了李清一眼,将一杯酒塞到李清手上;高小公爷对李清一笑,也不作声,示意李清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之前还真被姑娘家羞红的脸迷了眼去,还真没注意高台的对面还立着两座小楼,与别的彩棚不一样,楼上帘幕低垂,隐隐绰绰见到些纤细的身姿,这下连李清也变得斯文起来,原来有女眷。

“德显,可你家娘子在对面楼上?”李清低声问道,王德显微微点点头,“家母听得此番热闹,也是来了。”

怪不得,原来老妈来了,我说王德显怎么转了性的,打一拳不还手的事是有的,可挨了两拳不还手,除了老将军,打小王德显就没试过的。

敢情还不单是王德显家里来女眷,诸家公子府上怕也是不少,李清也规规矩矩的坐在那斯文地说话,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咱名声虽然不好,但要是第一印象拿了高分,兴许还能扭转过来。

老这么坐着也闷的很,不说台下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一知道对面的纱帘后面藏着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瞪着你,心里怪不是滋味,而且还是女滴,咱从来就是看妹妹看到脸红为止,这会被人看,莫非要老子脸红才算?

“诸处都已歌舞,为何此处仍无动静,枯坐也是无趣,何不先叫姑娘们唱将起来?”李清这话是冲高小公爷说的,他也知道那交谊舞算是重头戏了,现在时辰尚早,可老在这被人看也不是个事。

“三郎且宽坐会,待得石世兄回转,今日可是一切听他安排。”高小公爷笑道。

果然,石小公爷并不在台上,人家安排事情,李清还是服气的,见过场面和没见场面就是不一样,甭扯什么千年见识,要是以前就没个出头的机会历练,面对几千号人说话你试试?众目睽睽之下,不尿裤子咱已经就佩服了,还说什么豪言壮语呢。

感觉一切都是慢动作,连王德显喝酒都是小口在抿,人家端坐在椅子上,李清也不好一屁股歪着,正襟危坐可是军人的科目,如今才知道,当年领导们坐在台上,那滋味也不好受罢!

台上也不是个个都闲着,刘叔、安小哥引着一帮家丁就忙的很,不停的将各种捐献的财物搬上来,越珍贵的还越要放前头;更加忙的是膝子京了,小角落里和几个同年一起,奋笔疾书,一会可是要把各人捐献的财物张榜贴出去,最多的几个还要排个名次,这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特别是有些人捐的不是现钱,你说那玉器该值多少钱好呢?

第二百二十章 献舞

人的名树的影,可也得自己手上有没有活。

往年还是分散在诸府门前表演,今儿可是同场竞技,哪个上得台来的姑娘们不是拿出浑身解数,虽说是为募捐,但图得是自己台下捧场的人多一点,叫好声响亮一些,不蒸馒头咱也得争口气不是?

云三娘抱着琵琶上场的时候,可是不显山不显水,打扮的也素雅的很,连动作都是慢悠悠的,静静的在台中坐定,云三娘连头都没抬,可手一挥,一阵“轮拂”过后,扣人心弦的战鼓由慢而快,激扬高亢的号角惯耳而入。

八百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随着琵琶声起,那人声鼎沸、擂鼓三通、军炮齐鸣、铁骑奔驰的场面一下便扑面而来,弦上弹、扫、轮、绞、滚、煞;听得人脑中却是千军万马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厮杀。

云三娘一出手,便是自己享誉已久的琵琶曲经典“楚汉”,也就是十面埋伏,这是琵琶武曲的顶峰之作,特有的刹弦效果,将刀枪剑戟互相撞击的金属音响效果表现的淋漓尽致,更让人紧张。

先是稀稀落落几个人喝彩,旋而便是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将李清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这首曲与后世略有不同,李清以前也不是没听过,但之前没经过的,是那血腥的厮杀战场,曲未低沉的气氛和旋律的悲壮,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天宇山。

“三郎,沙场上便是如此叫人心动么?怪道家父时常便如三郎一般痴痴不语。”王德显一旁轻轻的说道。

李清看了看王德显,只一轻笑没作声,王老将军一生也是厮杀无数,现在经常想起的,怕不是战场上的呐喊,凯旋后的意满,而是那一个个曾经熟悉而又鲜活的面容罢!

和云三娘相处的时间不短,一来是鼓捣那个鸣玉琴多。二来闲下也是聊聊天,还从未听过云三娘正正经经的弹个琵琶曲,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

许是适才自己听入了迷,不曾留意到台上已经是人头簇簇了,本就是高台显眼,再加上技艺非凡,高台之下已是围得满满蹬蹬。云三娘曲罢起身行了个礼,即便台下叫好声一片,亦不乏有人叫着再奏一曲,云三娘却是抱着琵琶袅袅的行到台侧去了。

这曲子的确弹的好,却是后半伤感的很,李清这一桌也是没人说话,惟石小公爷端起杯酒对李清说道:“满座萧索,却无人及三郎领味之深,且干了这一杯。”

接着上场的是施二娘,李清见了她才恍然想起这几日居然没见到刘胖。不知道这家伙与施二娘行到哪一步了。现在又干什么去了,未及开口向石小公爷问及,施二娘展朱唇,发皓齿,唱将起来:

“月华边,万年芳树起祥烟;帝居壮丽,皇家熙盛,宝运当千;端门清昼,觚稜照日,双阙中天;太平时、朝野多欢;遍锦街香陌,钧天歌吹,阆苑神仙。

昔观光得意,狂游风景。再睹更精妍;傍柳阴,寻花径,空恁亸辔垂鞭;乐游雅戏,平康艳质,应也依然;仗何人、多谢蝉娟;为天下谋计,歌舞抒怀,盛况空前。”

却是一首“透碧霄”,曲未唱完,高小公爷笑道:“那柳七确有几分才气。无奈声名有些狼籍,于仕途上却是有碍,三郎,这可你误人前程了。”

原来是柳七填的词,李清听来觉得有些拍马匹嫌疑,要是柳七多写些这样的,还怕做不了官?只是人家将众姑娘也夸上一夸,倒不好非议人家了;不过高小公爷的话李清可不爱听了,柳七的名头早就臭了好不?不能因为咱李清现在比他名声还臭就说是我带坏了他,柳七可是想当官的,咱臭过他,也算是一种献身精神了。

施二娘的唱功的确是不同凡响,低回婉转处亦是字字清晰入耳,这可是欢乐调,台上台下都是一遍叫好声,唯独李清觉得不怎么好,自打楚云馆干了一仗之后,施二娘打扮没以前那么抢眼,整个人变得温婉了许多,看人的眼神也是平和的很,没了以前那种撩人的味道,一大损失啊,狐狸精味道可是个个男人都喜欢的。

无需去质疑咱大宋平民百姓的欣赏水平,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诗还就是这年代劝学用的,虽说很多人不能读了书去考个官做,重视读书还是没得说的,满堂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么。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这一方面说明柳永的词在宋朝的受欢迎程度,这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大宋百姓普遍的文化素质都不低。

等第三个上场的谢大娘一曲舞完,谢大娘下了场,满天的铜钱飞舞,有几个飞的远些,还落到李清的桌上。

往台下看看,好家伙,人山人海,幸好咱大宋人都比较斯文有深度,并不曾有人爬上台来献花趁机搂搂抱抱的,至于人群中有无人借机揩油就不知道了,反正台上坐着的李清是有这个冲动的。

谢大娘下场后一时并无再有人接着表演,可台下的人群也不散去,没瞅着就这个台子最高么?肯定不会这几下就完了的,等着吧,好戏在后台,当然更有人不走,是在惊羡台前堆积着的财物。

甭说石小公爷最初对交谊舞有些不赞成,可真要上了,他也明白这绝对是个重头戏,这会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下面人挤得都快成牙签了,便对李清点头示意一下,然后抬手做个手势。

高台右侧,以云三娘为首,次第出来七八个手拿乐器的女孩,这可是在玉清宫演出《春江花月夜》的班底,稍待坐定,响起的赫然便是这首曲子,只是声音并不太大,乐曲声里,一个人峨冠博带的走到台前,手展一卷长幅高声念道:“东南水患,众生颠沛流离,今我大宋汴京诸君。舍家财以济灾民,发善念而积福愿,聊表寸心。”

“滋有渤海郡王、燕国长公主嫡孙,世袭翼国公、左金吾卫大将军高遵裕,捐钱十万贯,绫罗一千五百匹,米粟五千石。”

“滋有威武郡王重孙、延庆公主嫡孙,世袭卫国公、右执金吾卫大将军石尚节。捐钱八万贯、绸缎一千匹,米粟三千石。”

“滋有……”

台下听的人念一个一遍惊叹声,这个李清不奇怪,宋朝的官儿已经是历朝待遇最高的了,可要是老老实实收俸禄,存一世也到不了十万贯,寻常百姓还用说?再说钱就是以万贯为单位,而那些绫罗,折合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不过被高小公爷占了头名有些蹊跷。按说石府要更加富贵一些。

想是石小公爷不欲出头罢。

这倒不能用寻常眼光看他们这些人。一般的官儿就算是搜刮了些钱财,有这个心他也不敢露富,而这些个勋贵子弟。就是皇帝也知道他们有钱,因为他们祖上交兵权那阵子,奉的就是太祖的旨意,多捞钱,想当初石守信做西京留守的时候,大兴土木还不付工钱,弄得民怨沸腾,弹章无数,太宗皇帝知道了只是笑笑,叫洛阳的地方官儿补上就是。

名字并不算太多。前二十个全是武将功勋后裔,像王钦若这样别看做了多年宰相,他就是有钱,也觉得不敢拿出来,而王德显刚好挂了尾巴,就是第二十名,虽然明面上这事与李清无关,可实质上是大家伙给李清面子,李清也不起身,就坐四周做了个罗圈揖。

一时间并没有人给李清还礼,因为大家都知道下面也进行什么了,真正紧张的是他们。

打娘胎里出来锦衣玉食是不错的,大场面都见过,可要是说起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献艺表演,还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要说王德显带兵出身,操演时出风头也是有的,被人注目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可这会要上场跳舞,居然紧张的一头汗,李清斜了王德显一眼,笑道:“今儿场面确实有些大,未曾料得有这般人多,德显可是怯场了?”

何止是王德显,在水云庄里排练的时候,因为顾忌着到时候场地不可能允许几百人上场,那会众家公子可是抢着要上地,这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动弹了。

王德显口中还强辩道:“我王德显怕得谁来?”

不怕那就上啊!当初不会跳的时候是谁缠着我要亲自指导来着?咱还教了你很多花招的,那会乐得欢,现在怎么做缩头乌龟了?哦,明白了,今儿你家眷来了,咱们的德显的确是英雄无敌,这不过有些惧内罢了。

激得王德显一压牙一跺脚的站了起来,这才是好爷们,惧内也是个平常事,连皇帝还有怕老婆的呢,夫妻么,相互心里尊重就好,别像后世里把“怕老婆”挂在嘴边,当成一种时尚,偷欢的时候,怕不就是他们闹得起劲些?

王德显一起身,高小公爷也随即站起,这一有人领了头,跟风的就多了,反正都学会了,每一拨儿上二十人,有些个自己不站起来,被石小公爷一点名,立马跟着一起走向台中,顺便领李清一个大大的白眼。

姑娘们就大方多了,以谢大娘、虫娘为首,右侧婷婷袅袅迈出一队俏人来,台下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声,却是不大,因为大多人还闹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李清探头瞧瞧,若英并不在里头,也不见施二娘,敢情是下一拨儿?

乐曲声一转,换成清平调,这第一曲便是慢四了。

双方行到近前,从男女互相致礼开始,台下几万人都出奇地安静,台上人影穿花蝴蝶一般穿梭,这会要到台下看就好玩了,之前还贤淑斯文的大姑娘,现在都半张着嘴呢。

同桌的人都下场了,只惟有李清和石小公爷在细撙慢饮,看了许久,石小公爷叹息一声:“三郎确是行事不着形迹,圣人亦道:食、色,性也,想来男女亲近却是人性情所至。

李清也笑道:“石公爷现下觉着好是不好?”

石小公爷放下酒杯又看会,“发乎情,止乎礼,并不曾有何失仪之处。”

没见都带着长手套么?偶尔相交地抚腰动作也有个垫腰护住,这就是合礼仪了?也别废话,我问你好不好呢!

石小公爷和李清对视了一会,莞而笑道:“好。”

说那么多干吗?一个字就满足了,咱费上那么大劲,还捐掉那么多钱,就是要人家说个好字,等到全天下人都认为这交谊舞没什么不好,咱李清就算没白来大宋一遭。

说啥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范仲淹的老妈就是改嫁的。李清照同样改过嫁,而且还不是一回,这年头公主还改嫁呢,要是都抱着贞节牌坊过日子,范仲淹别说读书了,吃饭都成问题,孤儿寡母靠什么活?要饿死一个范仲淹,他百个朱熹都顶不上来!

万恶淫为首更加扯淡,莫非杀人越货的就要高尚些?道德分很多方面,那些个见利忘义、损人利己、见钱眼开、恩将仇报比好色要高尚?怕不见得罢。

也不是李清就偏激了的,后世那个经济时代。为了钱,人啥事做不出来?很多做人的基本准则都难把持住,却很不乏堂堂而湟湟宣扬自己不好色的人,娘的,敢情您缺雄性激素呢,那好,泰国可是个很适合您的地方。

说啥礼仪呢,这跳完舞男女自行回座就不妥得很,怎么都应该男士护送回座才行,这优良传统还真是可爱的紧。事母至孝为天下称道,换成女人为什么就不行呢?又有几个女人不做母亲?

第二曲那些公子哥儿不但爽快了许多,还有些急不可待的架势了,李清注意到若英和施二娘都在队中,远远的只能抛个媚眼过去,却不曾想到被王德显逮了个正着,张着嘴干吗?羡慕不?要不要也教教你?

哄堂大笑中王德显犹豫再三,还是出口问道:“三娘,你家娘子亦在队中,莫道你就真个不介意的?”

看来这问题是很多人都想问的,否则怎么都把眼光盯到李清身上,李清笑道:“适才跳舞之时,面对佳人,德显可有动过非分之念?”

“绝对不曾!”王德显几乎是叫道,李清不做声,笑着盯着他看,王德显歪头认真想了一下,摇摇头道:“确是不曾。”

这不结了,既然都没有什么非分的念头,若英也乐意,跳跳舞又怎么样?也不说这世上没龌龊人的,可即便对方是西门大官人,你家娘子只要不是潘金莲就成,关在家里,人家不会爬窗么,还不怕一支红杏出墙去么?

啥叫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女人不读书、不出门、少见识,还形而上的一套理论出来,说白了这是男人家自己心虚呢,因为这样一下来,便是再差的男人,也比女人强!

钱蔚排的是第三轮,这会凑到李清边上,吵着要双手套,李清哭笑不得了,这可是云三娘带着班姑娘缝出来的,咱就是再贤淑,也不会针线活啊,可钱蔚却不干,反正找你李三郎要了,他这一说,要手套的来了一堆,敢情咱可以开个公司了,钱蔚直白些,说是代自己娘子讨要,王德显偏生扭捏起来,滚远,谁都有还就没你的!

三首曲子,说话间便完了,剩下的可就是关键了,前面是正规的宫廷舞,就是给别人先适应一下,有个过渡,接着的,就是正儿八经的交谊舞,两两相对,虽然有手套和护腰,可毕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咱大宋人还没这么新潮。

与前面的节目不一样,宫廷舞跳远,不曾有人大声叫好,台下是低沉的嗡嗡声一遍,像进了个大蜜蜂窝似的,适才宫廷舞时众家公子去了拘束,可要到跳交谊舞,又是你望我、我望你了。

罢了,既然是自己出的主意,老躲在后面也不行,冷场可是大忌讳,李清正准备起身去请若英出来,给大家做个榜样呢,之前那个读捐献榜的人忽至台前高声喊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少公子、忠训郎王乾元王公子捐钱千贯献舞!”

可真是好兄弟,人家老爷子病重,儿子可不能在外面歌舞,这样被人知道要戳断脊梁骨的,因此王乾元来水云庄并不多,之前也是未到,台侧转过来一人,笑吟吟向大家行礼,可不正是王乾元么。

只是之前的唱名却是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捐钱还献舞?乖乖,咱大宋还就是新鲜事多,寻常都不多见男人出来表演技艺,现在可是当今宰相的公子,倒要看他怎么个献法!

李清哈哈大笑:“乾元来的正好,令尊身上可安康么?来来来,便与我一同上前罢。”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远来的客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规律,只是当你到最高处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早已孑然一身。

外面人山人海,欢声笑语一片,小楼上出奇的安静,见的李清上来,小太子脸上一喜,可李清还是看到他眼睛里深深的落寞;咱大宋论尊贵、地位,还有谁比太子更高?可他高兴么?能为所欲为?

似这般年纪,应该与小同伴在人群中追打才是最快乐的,可太子身边有谁呢?

一见李清上来,太子笑容还没散去,就撅着嘴抱怨李清这次又没事先告诉他,要不是宋家兄弟过来,怕不又错过这次热闹的?宋祁瞧着李清也是一脸委屈状,李清知道宋祁不至于这么不讲义气的,只不过太子借机牢骚下罢了。

叫姑娘们出头募捐,本就是个惹争议的事情,更何况李清还想借这个机会推出交谊舞,拿太子做保护伞,好是好,可要是真的惹起众怒,岂不是给太子脸上抹黑?

今天太子出行,想是有宋家这“双状元”跟着,身边除了周御史外再无旁人,瞧着太子一脸的委屈,李清干脆蹲下身将太子一把抱起,行到窗台前指着外面的人群说道:“今日人虽多,但这番热闹却是不适合太子的,若真是要玩,下次太子来水云庄上,咱们玩自己的可好?”说着把嘴巴凑近太子耳边道:“把周御史这些一干人都赶的远远的,咱们尽情玩个高兴好不?”

太子来水云庄上也不一两次了,可每次都是一大帮人相跟着,李清如何敢放肆?没准人家转头就到皇后面前告一状,和太子的关系是李清在大宋最大的屏护了,他可不想弄砸。

听说可以尽情玩,太子小孩心性,哪有不高兴的,一把抱着李清的脖子也是悄悄的说道:“下次便只要这宋家兄弟跟着好不?皇后今儿见了高兴了。说是留他二人做翰林,日日陪着我呢,只是下回却有何新玩意?”

以前为了想出给太子弄些新奇玩意,没把李清给愁死,现在也想明白了,要啥新玩具的,其实像太子这般大的小孩,缺的是玩伴而已。只要有这么一些同伴,玩泥巴也高兴,再一个就是拘束少些,让太子的小孩天性尽情挥洒就好。

真正适合小孩玩的不少,只是却要有那么一帮年纪相若的同伴,不过李清倒不担心了,庄里那些学技艺的女孩子,也有不少是十三、四岁的,再加上若风,只是以前没想着叫他们来陪太子玩罢了。

跳房子、扔沙包、攻城一个个游戏说出来。太子已经听的两眼放光。坐在李清的膝盖上恨不得马上就去水云庄的好,还急不可待的告诉李清,上回学的斗兽棋娘娘也下他不过呢。李清也哑然失笑了,不知道那个皇后娘娘在玩大象吃老虎时,心里没准怎么个笑他李清荒唐法。

将未来的一国之尊抱在怀里,让边上侍立的宋家兄弟和周御史都是咋舌,周御史早就站得远远的,眼睛都不朝这边瞄一下,似乎没看见这么不合规矩的一幕,宋郊很紧张,从头到尾就没敢出声,宋祁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好奇的看着李清和太子,但也不敢随便说话,在他们从小的教导里,君那可是天,哪能这么随便地说话。

不怪历朝历代君王总要亲近一些个所谓小人,实在是儒家文化的误导,他们忘了,这个君其实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有时候也要荒唐下,哪能一天到晚的把江山社稷放在嘴边呢,更何况赵祯现在还是个孩子。

可大宋有几人敢把太子当个孩子对待?

小太子居然也知道捧日军要和龙翔军比试得胜球的事,他嚷着要李清一定让龙翔军取胜,李清笑了,这可是好机会。

“那得胜球却也不难,太子何不亲自指挥呢?”李清笑道。

太子可没想过自己还能做指挥,一时惊愕和兴奋交织在一起,李清说道:“这有何难的,太子也学过些兵书战策,大可用到得胜球中来,若是仍有疑虑,何妨与龙翔军中人一道商议?”

太子还在迟疑,李清转头让宋祁把陈全和慕容一祯都叫上来,看了人家两人上来在太子面前的表现,李清才知道自己的所为多失礼,难怪周御史面对着帘帏像入定一般。

陈全和慕容一祯听李清让太子指挥他们玩得胜球,更不迟疑,一齐恭身行礼道:“愿奉太子号令。”小太子惊喜交加的问道:“我……能成么?可能胜那捧日军?”

李清扫了边上的周御史一眼,笑问道:“周大人博览群书,这得胜球也是见过的,依周大人之见,如何便可取胜?”

见李清问道他身上,那周御史干咳了几声,方慢腾腾的答道:“老臣观那得胜球,与两军对阵一般,只要上下用心,将士用命戮力相前,取胜亦不难矣。”

好,你表态了就好,还就怕你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来,李清见周御史还有些勉强,趁热打铁的说道:“太祖太宗马上征战四方,而立大宋之鼎,虽则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然太子日后为一国之君,有文韬亦需武略,相辅相成,国乃得长治久安,周大人以为然否?”

周御史点点头,李清又说道:“周大人常随太子身侧,自然知道太子该学些何等兵书战策,得胜球若败,事关太子体面,日后倒要烦劳大人了。”

周御史被李清强扯了进来,儒家讲的是仁义治国,当然不会赞成太子去学什么兵书战策,只是现在李清说的却不是什么治国,学些兵书战策要玩这得胜球游戏争胜而已,一时也想不出怎么个反对。

李清可不想等周御史想出什么反对的词来,转身对太子笑道:“太子,有两位指挥使于场中奋勇向前,周御史与两位宋大人于侧为太子出谋画策,要赢那捧日军,有何难哉!”

宋祁和宋郊这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表示,这“双状元”就可以叫“双笨蛋”了,和陈全、慕容一祯一起抱拳对太子说道:“臣等愿辅太子,完胜捧日军。”

小太子这会心劲也上来了,从李清膝上一蹦而起,立在房中,双手背后,俨然一副阅兵的模样,口中叫道:“好,明儿我等便也操演起来,风雨不缀。管叫捧日军铩羽而归。”

李清对周御史笑道:“周大人老当益壮,为太子运筹帷幄之中,岂非一效汉之张良乎?”

周老头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老脸有些放光,隐然有些雄赳赳的气势了。

有时候李清不自觉也在反思自己,来了大宋之后,很多事情,他都是做的有始无终,倒不是这个事情做不下去,而是经常事情做着做着,便没他什么事了。

柳七和膝子京带着一船财物早返回兴化去了。顺道带上李清给范仲淹的问候,本来还想给这小范老子写封信,的确有些话不好明说。可憋了半天也不成文,只好罢了,人家可是一代文豪,自己这水平让人家自己粗鄙不堪不怎么办?

送别时倒是多嘱咐了柳七几句,瞧瞧热闹就好回来,按他这性子也不是个下苦力的,挑泥巴更无风情可言,识得些民间疾苦就行了,要真在兴化老老实实地帮着修堤,宋词里要少多少风月篇章。这可是大罪过;膝子京一旁颇有些过意不去,来一次京城把水云庄的家底快淘空了,还认认真真的给李清行礼,李清倒笑着说日后宗谅兄做大官了,想起个什么楼啊馆的,把咱李清的名字刻上去好不?

膝子京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李清却哈哈大笑而去,这人家要走远路的没动身,他这个送行倒先跑了;膝子京不知道李清是怕古代文人喜欢在送别的时候泛酸劲。没准要感花伤月一番,他可应付不来,赶紧溜掉的好;膝子京还以为李清为人率性,俨然建康风范,和柳七唏嘘了一路。

朝廷上么,别说赈灾,修堤的事情也顺利通过朝议,再没他李清什么事了,可桑家瓦子近来新开了交谊舞培训班,据说收入颇丰,这消息是云三娘告诉李清的;而京城诸军中时兴起得胜球,互相邀约斗胜,风头一时无量,还常常有权贵前去观看捧场,把蹴鞠压下一头,这个李清也不清楚,是谢大娘告诉他的,因为秦时楼的球儿做的最好,供不应求,现在也是姑娘们闲暇的一大进项。

李清现在翘着脚搭在栏杆上,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大娘、云三娘闲扯京城趣闻,也别提多舒坦。

“三郎,那王六公子却是好长段时间没上秦时楼来,随烟日日家茶饭不思的,小妮子怕是思春了罢,三郎闲暇遇着了,倒要说上一声。”谢大娘笑道。

得,咱到大宋拉皮条了,李清懒洋洋的伸伸胳膊,做了个扩胸运动,乍的聊八卦也要费力气呢?至于王乾元,暂时可不好说,人家老爷子重病在床,总不好成天往秦楼楚馆里跑,没得让人家戳脊梁骨。

随烟这小丫头也大了,相思这玩意啊,还就得往深里去,日后才有得回味,情窦初开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要是马上就心想事成了,多没意思啊,李清嬉笑道:“随烟这小妮子才懂相思,便惹相思,乾元目下可不得闲,叫随烟还是定定心罢,该有的总会有,要来的总会来,急不得的。”

见李清拿姑娘家心事开玩笑,谢大娘啐了他一口,想着随烟那心神不定的样子,自己也哧哧笑了起来。

眼见着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了,这可是咱大宋的一个大节日,去年的中秋节,李清和若英是在赶往延州的路上过的,荒郊野外,赶路累个臭死,谁有闲情看月亮圆不圆,今年就不一样了,甭管月亮圆不圆,闲情是大把。

正好谢大娘觉着有些乏了,年年为他人歌舞助兴,今年却是想自己轻松一回,便与云三娘一道来水云庄上,和李清商议怎么过中秋呢。

这年头也没月饼可吃,无非是赏赏月罢了,对这中秋节李清可是心情复杂,他算得上是两世为人,心里即便再有牵挂,千里共婵娟也能千年共婵娟么?远隔千年的那些朋友么,现下可好么?

见李清有些打不精神。谢大娘有些恼了,“莫非三郎不欲与我等姐妹庆节么?怎生恹恹的?”

李清正走神呢,见谢大娘气了,忙不迭的赔罪,云三娘一旁笑道:“那歌舞喧嚣热闹的,谢妹妹还看的少了?依我看不如与三郎这般,懒懒地闲话一日,倒也轻松快活。”

谢大娘斜睨了云三娘一眼,口中嗔道:“云姐姐就只会帮着三郎。”说完,又白了腆着脸笑的李清一眼。

李清歪过头问边上的若英,你看怎么过才好?

若英笑道:“好久不曾听三郎唱曲了,那日便要三郎为我等唱上一宿如何?”

这是谁家媳妇?有这么糟践自己相公的么,唱上一宿,要不要人活了!

几个人正闲话打闹呢,忽听的庄外由远而近一阵马嘶人嚣,李清纳闷了,今天既不是逍遥会聚会的日子,也不是太子要过庄巡游的时候。再说太子现在正忙着操演他的得胜球呢。前几日便没过来,那么现在外面哪来这么多人?

不一会安小哥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李清奇怪地问道:“小哥是随张管家督收稻米么?怎得回庄来了。”

这几天可是秋收的季节。要按李清的意思,等佃户们自己报上收成就行了,咱该上缴多少缴多少,可老管家不依,这可不是居家过日子的态度,佃户们少交些无所谓,那是庄主的德行,可要让人家知道你不在意,领情的说你仁义,不领情的当你不会管呢。

张管家坚持。李清也是拿他没办法,所以这几天安小哥、刘叔等人,都是分散在各处监督佃户们收稻,这是李清不懂了,人家也不完全是去监督的,有了好收成,人人心里都欢喜,看着金灿灿的稻米,感受下喜悦的气氛,也是一件畅快的事情。

现在安小哥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有些奇怪了,如今水云庄上,连看门的庄丁见的世面都多了,成天进出的不是公就是侯,再也不用闹什么迎接的虚套套,回禀都免了,反正人家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这会来的又是啥人物?值得安小哥这么着急?

安小哥却催李清起身去庄外迎接,接?现在国公爷来了,你家公子都不接,何况石小公爷在水云庄上比咱还像主人,安小哥却嬉笑道:“公子还是赶紧着些,一会告之来人是谁,公子左右还是会迎出门的。”

安小哥一说出来的是些什么人,李清从躺椅上弹起来就跑,还招呼若英等也一道去迎,原来是延州来人了,可还真没法报名,因为是很多人,反正李清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等到门口一看,怪不得这么大动静呢,原来是大队人马到了。

好几百匹马,只是马上的人却瞧着有些别扭。咱大宋马可是金贵的东西,不是大户有钱人家,平素还用不起马,所以一骑在马上的,都是锦衣绣缎的多,可现在几百匹健壮的蒙古马上,都是些褴褛不堪的人骑在上面,虽说衣裳褴褛了些,脸上多有长途跋涉的风尘,可一干老少气色倒还好,至少比柳七和膝子京那两个挖煤工人强,而且一眼望去,孩童不下二、三十个,李清知道这都是一帮延州兄弟的家眷,再加上一些战死弟兄的遗孤,一行百来个人不奇怪,反正咱庄上正空的慌,只是这些马从哪里来的?

正纳闷呢,人群中闪出一挂大车,车帘一掀,李清惊讶的嘴都合不上,略显疲惫笑着从车上下来的,不正是延州风雨楼的倩娘么?她怎么到京城来了?这可是若英认了姐姐的,李清抢上几步笑道:“倩娘姐姐来京城,如何不遣人先送个信来,也叫李清早早迎接。”

倩娘一理散乱的发鬓笑道:“李公子欲往何处接?莫非上延州么?”

瞧着倩娘神色委顿,李清自己也赶过路的,知道即便这年头坐车,也是辛苦的很,赶忙将倩娘往里面让,一边冲着众人叫道:“快些下马罢,到家了!”

连喊了几声,马上的人都是傻呆呆的不动弹,怎么了?莫非赶路赶的神志不轻了?倩娘笑着往水云庄内看了一眼说道:“三郎府上却比延州侯府更气派些,你说到家,这些人等如何敢认这个家门的?”

那是,李清可有些自豪,经过内府的一番整理,在京城里面不敢说,可一出了城门,几十里地还就是咱水云庄最气派!

原来是被这气势吓住了,甭怕,习惯了就好,李清叫安小哥招呼那些看门的庄丁过来,赶紧引这些人进门,小心着些,骑马久了,怕是腿都麻了,小孩还是抱下来的好。

李清在人群中忙着笑脸招呼众人呢,倩娘笑着扯住李清说道:“三郎先别急,且看这是谁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人来踢场

咱中国是个礼仪之邦,孔圣人最擅长的就这个礼字,读书人必学的经书里,《礼》是必不可少的科目。

可李清还叫咱大宋人开了眼界,因为他行了鞠躬礼。

后世说两口子日子过的美满,时常会来上两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些后现代的妹妹可要小心了,您要是向往这样的婚姻生活,委屈怕是要受不止一点的,因为怎么个如宾,怎么个齐眉还真就不同。

旧书里要形容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常用句话叫“几时孟光接了粱鸿案。”这就是说得孟光举案齐眉,要是倒过来,那可就是反了天,因为翻遍中国的礼仪书,要是不论尊卑辈分,还真就没有给女子鞠躬行礼的规矩,先前宫廷舞的时候,诸公子只是抱拳作揖,而李清是规矩的腰一弯,手一扬,做了个标准的邀请礼。

虽说每个人都只那么轻呼一声,几万个人的声音合在一起,那就不是轻呼了,李清洋洋自得的很,因为尽管若英今天打扮的漂亮,下蹲礼行得也是袅袅娜娜,可全场的惊叹可都是给咱的,风头无量啊,连美女都要甘拜下风。

要的还就是这效果,反正自宫廷舞后,下面看的人嘴巴就没合上过,这会再张大些又何妨?不过王六公子并没学李清的模样行礼,只略一欠身抱拳,不过他邀请的人,却让李清瞪大了眼睛。

不说各楼馆当红的姑娘们都在,即便光秦时楼,随烟也不算是很拔尖的,果真男女之防是件大事情,李清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这随烟和王乾元不就在水云庄有一次打交道机会么?难道两人一见钟情了?

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李清怕不立马扯过王乾元来问问,敢情你个闷骚货,不声不响就勾引了咱的人。不行,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有李清和王乾元挑了头,次第便有公子哥儿陆续过来,高公爷真的不错,平日与李清交流的并不多,可对李清这龌龊人弄出来的新鲜东西几乎都不抱成见,什么都试试,这会又是他紧随其后,将谢大娘邀下了场。

《蓝色多瑙河》这曲子可不是盖的,旋律优美、节奏轻快,加上各位姑娘的衣着也是色彩斑谰,争齐斗艳,舞到兴时,满台都是翻飞的裙裾,在音乐的渲染下,台下那久违的叫好声,由低而高,自少而多,汇成一片喧嚣的声浪。

别以为跳舞就不累,风流事也是个体力活,幸好咱大宋不像唐朝那样以胖为美,否则李清这副小身板就得散了架。一口气四、五个舞曲下来,还真有些吃不消了,趁着台上的诸家公子都放开了些,纷纷下场跳舞,李清溜到桌旁坐下,咱喝喝酒喘口气。

谁叫李清够骚包,满台玩花活呢!

还是石小公爷安排的好,立的这高台够结实,下面现在已经是人让,人海了,半个桑家瓦子里的人全挤到台前了。这年头也没个望远镜的,谁不想挤到前面看清楚些?倒紧张了刘叔、孙五他们,台前还堆了那么多的财物呢。

“今日之景,可趁了三郎的心意罢。”石小公爷嘴露微笑的说道。老实说石公爷也是听了叫好声,这心才彻底的放到肚子里来,这交谊舞咱哥几个自己猫在屋里跳跳无妨,要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到时候骂声一片怎么办?还好,虽然前面冷场了许久,最终还是叫好了。

李清将酒杯往桌上一顿,摇头说道:“不好,趁心如意却是差得远了。”

石小公爷瞧了瞧台下兴奋的人群,再看看台上舞动的裙裾,诧异道:“如此这般,三郎还觉不好,倒要请问,怎地你才趁心?”

李清故做怅然道:“如今这逍遥会可是你当家作主的,而自始而终,便不见公爷上场,莫非石公子对这舞蹈有成见么?”

石小公爷哑然而笑道:“三郎却是惫赖的很了,莫非石某仍不够尽心么?”

这可是两码事,反正石小公爷你不上场,就是对我李清有意见,就是对这交谊舞有成见,咱就是不趁心!

王德显鼓着勇气跳了一曲下来,心情也是兴奋地很,见李清在挤兑石小公爷,也是上来帮腔,今日的募捐可是咱逍遥会做的第一件大事,你这个当家的就该事事当先,即便跳得没有我王德显好,也总该上场表个态的。

一时间刘衡、钱蔚都凑上来怂恿,把石小公爷逼的没法了,才不得已说道看是看的多了,不过自己还没学会,等这事完了就回家练,下次一定上场!

好像还真没见过石小公爷上场呢,摆什么架子,没见人家高小公爷一样皇亲国戚,干啥都不落人后么?还是王德显的主意好,“李三朗弹琴,石世兄便唱个小曲罢。”李清听了做势便要去取琴,哄堂大笑里石小公爷起身四周连连作揖。

这边正闹得欢呢,适才那位峨冠博带读捐献榜的人凑了过来,行了近前,李清才发觉是个面目清俊的年轻人,好一把浑厚带磁性的嗓音,不去中央台做主持人可惜了,至少长得比崔永元帅哪去了。

来人对李清颌首一笑,向石小公爷行了一礼道:“现下便有人捐钱,却是问道所费几何方能上榜。”

这可有些没想到,今天的募捐其实就是各家公子给面子撑个场面,实在没想到真有人捐大数目的,没见台前摆放的那些财物么?居然没被吓倒?

石小公爷笑问道:“可知来人何许人也?”

那年轻人回答道:“乃是江南东路一丝商之子,听闻今日为兴化募捐,也愿尽个心意的,只是却想名登榜上。”

石小公爷听了沉吟不语,李清边上心里可明白,富贵说起来是个一个词,实质上却有很大不同,现在榜上列名的全是高门权贵,商人即便再富,也是属于贱民,要想和权贵同列,可是高攀的很了。

李清正想建议不如另外列个榜。平排贴出来,效果也差不多,人家怎么也是个捧场的,总不能冷了人家的心,却听石小公爷笑道:“如此甚好,你便过去告知膝子京,今日募捐,只论数量多寡。不拘门第,若是真捐的多了,即便名列本公前头,亦无不妨。”

这话说的李清惊异的看着石小公爷了,石小公爷自嘲一笑道:“今日行事,乖张处多矣,又何须拘泥此等小节。”

好,石小公爷也洒脱起来了,李清也不再起哄要他去唱小曲了,眼见着台侧膝子京正恭身对那捐钱的行礼呢。瞧见没?这官儿都给民行礼了。敢情大家一起乖张他一把。

这会换膝子京喜滋滋过来回禀了,一万贯!排名与王德显同列,这可不是小数目。膝子京这个礼没白行,倒是王德显脸上有些不自然了,李清哈哈大笑,一叠声叫膝子京赶紧录了人家的姓名贴出去。

膝子京却不便走,见大家都不介意把个商人的名字列上去,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却还有个事请石小公爷示下,这位刘姓公子亦喜欢这舞,不知可否上得台来?”

这下李清更乐坏了,这可是民意啊,说明咱这交谊舞受欢迎。有了第一个,还怕没第二个么?最好咱大宋上上下下都跳起来,没等石小公爷开口,李清就抢话了,想跳舞,好啊,只是会跳不?不会也没关系,赶紧叫林四九娘过来商量下,反正大部分观众都已经被吸引到高台前了。这有些彩棚的节目就暂停一下,腾出地方,咱现教。

没多久,高台前围观的人群怕不散了一多半,因为这边已经不在跳舞了,总得有个休息时间,再一个,现在桑家瓦子已经有十数个彩棚在教授交谊舞的基本步法,远远望去,一群群一簇簇的人影进退相间,李清在台上感叹,看来还是咱劳动人民的思想开放些,早知道就把迪斯科也弄出来,几万人扭腰甩屁股,一定很壮观。

看来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心,今天的盛会,朝廷肯定立马就能收到风,这势造的不能算小了罢,而且交谊舞也圆满的亮相成功,李清心里这个乐啊,一高兴,居然不知死活的和王德显拼起酒来。

喝得正上兴头,忽听台侧下面阶梯处吵了起来,声音还不小,这可怪了,谁跑这闹事?不知道咱这多是宏毅寺的常客么?

初时大家喝酒玩笑都没在意,只是这吵闹声不但半天不止,声调还越发高了起来,石小公爷忍不住喝道:“是何人在下面喧哗吵闹,为的甚事?”

刘叔就守在楼梯口呢,见石小公爷发话,忙过来禀道:“回禀公爷,亦是些官家弟子要上台来,膝大人不让,因此吵闹。”

石小公爷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快步走到台边,往台下一看,嘴里冷笑数声,却不开声,依旧回桌边坐着喝酒,李清可好奇了,咱这台子上坐着的可是公侯无数,居然有人敢闹事?而且石小公爷的举止也不一般,见他冷着个脸不作声,李清也不好开口问,扯着王德显一起过去看个究竟。

人可不少,二、三十个人围着膝子京一人在吵,看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而且说话之乎者也的掉书袋,对方人多,膝子京却屹然不惧,把在楼梯口处,嘴里回击,身子一直不动,俨然一夫当关的架势。

王德显也是看了一眼,便冷哼一声,回头也要走呢,李清一把拽住,别啊,这到底怎么回事,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国公爷的场子也敢踩?

这还真要说明白的,一提京城里的公子哥,可不仅仅就是常来水云庄的这班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人交往,还要讲个缘字,要是当初李清不约太学里的陈大才子到宏毅寺去用拳脚论理,而是正儿八经的吟诗做赋论文,怕是也与王德显碰不到一块,更别说后面结识石小公爷了,倒有可能认识另外一班人。

王德显、石小公爷这群人有个特点,就是大多武将功勋后代,咱大宋文武不和,却是开国初年就开始了的,连寇准都不能例外;这上一辈不和,下一辈也是彼此不通气,平时玩都玩不到一块,各有各的圈子。

现在在下面吵闹的,就是京城文官们的子弟。敢到国公爷的场子闹事,自然不会是寻常人,王德显低声的给李清介绍,在前面声音叫的最响的,是当朝太子少傅、吏部尚书李迪的公子,一旁帮腔的,是鼎鼎有名的杨文公杨亿的公子,后面那个阴笑不作声的,可是三郎你的相好,钱惟演钱大人的公子,还有王曾的公子,靠,还都是名人,李迪、杨亿、王曾,这可都是名臣,还先后都做过参知政事,这可麻烦了,咱得罪的人不少,掰着手指数数。吏部、刑部、礼部、户部各部堂官的公子全齐了。唯独兵部尚书现在是西夏的李德明兼着,不过咱在天宇山干掉了那么多党项人,要是李元昊在京城,肯定也是要唱对台戏的。

这公侯爵位显赫,那是针对平头百姓而言,常在水云庄混的,要论身份地位,的确都很响亮,侯爷按规章就是超品,身份比一品宰相还高,但在咱大宋朝却有很大不同,说白了,有地位没权。

而且宋朝扬文抑武的厉害。这显著的一点,就是武将的官阶都偏低,像清朝一个副将都是从二品了,而宋朝最高军阶的太尉才是个二品官,王德显幸好有个老爷子是侯爷,否则就光一个指挥使的身份,可怜了,在京城里要到处给人行礼,哪敢在宏毅寺那么嚣张。

别说这些文官子弟本身身份不怎么样。可人家老子都掌实权,而高、石二位国公爷兼的那些个大将军是虚职不说,叫起来好听,可一按品级,还是从三品而已。

李清其实不是不想和人家交往,张先约他去会文都叫过好几次,可他哪敢啊。

甭以为会背些诗词就行了,可以和人家会文,诗词乃是小道,闲暇之余玩玩的,就像宋朝的词,还有个名字叫着“诗余”,真正的要说文,那得洋洋洒洒,文不加点的写出篇好文章出来,都记得李白的诗好,别忘了他的一手文章也是精妙的很。

后世一说古典文学就扯诗词,其实不尽然,说白了,诗词为众人所好是因为它简单一点,咱一般人都能明白,打个比方,诗词就像流行歌曲,其中自然不乏脍炙人口的经典,而写文章算是歌剧声乐,并不能说搞声乐的就一定比唱流行歌曲的高明,可毕竟不在一个级别上。

没几个人不知道“大江东去”,好多人会唱“明月几时有”,可苏东坡位列唐宋八大家,靠的可不是这些诗词,“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羹。”试问后世几人知晓苏东坡写过何许文章?

李清小时候也被强压过背了些古文,而就是多少背了点,所以打死他也不敢和人家去会什么文,这可不像诗词那样可以借用,被人家三句两句就摸清了底,脸要丢到姥姥家,还是和一帮武将子弟混好。

知道是谁家的公子还不行,李清拖着王德显细细问明了每个人的姓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看来也无需太担心,虽然他们老子都有名,可这些名门后代,好像没几个混出名堂来的。

可别以为李清就势利眼而已,并不是怕以后有人给他穿小鞋,这会讨好也没用,而是他不想得罪该尊敬的人,比如和晏殊也算是话不太投机,可要是碰到他儿子晏几道,李清肯定是要和小晏好好的坐下喝几杯,唱和一番“几回魂梦与君同”,或者“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只是这会小晏他妈还不知道在哪家深闺里呢。

还有一点,是李清也不愿意太在意这帮人,瞧都打扮成什么样,花里胡哨,女里女气,特别是钱惟演那儿子,眼瞅着四十来岁的人了,脸上的褶子也不少,拜托里端庄一点行不?一身的大红牡丹花,还摇着把折扇,“嫩”的都掉渣了。

李清招手叫刘叔近前来,问道:“刘叔可知他们为何事争吵?”

刘叔望了望李清,又看看王德显,摇头道:“公子无需得知,反正不是甚的好话。”

李清明白了,肯定都是骂咱的,不会和王德显有什么相干,骂就骂吧,虱子多了不痒,反正咱李清名声就不好,又不想做官,要是真能把咱名声骂的更臭些才好,需知后世里扬名立万还就是骂出来的多!

只是膝子京又拿什么理由不让他们上台呢?

刘叔倒笑了,膝子京可不是笨蛋,瞧着来者不善,拿话扣住今儿就是募捐行善的,想上高台,捐少了不行,拿着榜单给他们看,瞧着没?高台之上没一千贯可别想上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无心之得

就是之前看见那么多蒙古马,李清也没想着眼前能出现此人。

娜仁托娅,草原上的霞光,正扭扭捏捏的从大车上下来,在李清的眼里只所以显得扭捏,是因为娜仁托娅第一没有骑马,第二是她穿了身宋人的衣服,草原儿女么,就应该英姿飒爽,而换成一身的长裙,多少都有些别扭。

这其实是李清的浅见,草原儿女又怎么样?怎么都是个女孩家,换了身花花的新衣服,娜仁托娅心里还美得不完呢,巴不得到处显摆,她怎么知道李清的审美观是扭曲的呢?只所以显得有些扭捏,那只不过这大车里实在憋屈的很,哪有骑马来的爽利?再一个,她也被面前美仑美奂的楼阁震住了。

宋人的规矩多,本来到了延州就有花衣服穿,应该骑在马上给人瞧瞧啊,偏生倩娘不同意,说大宋的闺女家是不好随便抛头露面的,而且一路经过些城阁,倩娘也不让她出去逛逛,只能掀开车帘偷偷往外瞅瞅,听说洛阳是宋朝的一个大城市了,可经过的时候,只听得车外人声鼎沸,倩娘却连车帘都不让她掀了,赶了那么久的路,弄得娜仁托娅只知道宋人的饭食好吃,其他的竟是一抹黑。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了,娜仁托娅在车上坐着都要憋出病来了,本待赶紧出去透透气呢,不知道怎地心里都有些畏惧起来,她也闹不明白究竟是想快些见着那个李公子,还是怕见那个李公子,倩娘招呼她下车,一时腿脚还有些酸软,下车还没站稳,娜仁托娅觉得眼前一花。

可不是为了李清,这个李公子依旧是那副单薄的小身板加张小白脸,娜仁托娅眼花的是面前的楼阁,娘啊。这不是咱们歌里唱的天宫么?

一路上倩娘其实并没怎么拘着娜仁托娅,着急着赶路而已,上百号人,又带了那么多马,除了投投客栈,基本没停留,大的城池都是绕城而过,像洛阳就根本没进城。只经过了边上的小城镇,这有什么看头?再好看也比不上汴京啊。

见娜仁托娅半张着嘴发怔了,李清也是笑了,这会除了倩娘和他招呼几句外,其他的人都是站在原地不动弹,这么站在门口可不是个事,李清要倩娘引娜仁托娅进庄门,自己伸手将一个骑在马上的小孩抱下来,这个小子不错,七、八岁的模样居然能骑马赶路了。顺手再将大车边一个四、五岁的也抱上。跟在倩娘身后就往庄内走。安小哥带着庄丁连抱带搀的,招呼众人进庄。

“你老子叫什么名字?”李清笑嘻嘻的问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可人家认生。双手撑在李清肩头,生怕和李清靠近了。干嘛这是?李清怪怪的看着这小孩,你又不是大闺女,这么扭着我可不好抱。

“大叔,他怕弄脏你的衣服。”右手边这个大一点的小孩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懂事,不错,不过不要紧,弄脏了洗洗就好,再说也不是我洗。李清转头问这个大点的孩子。“那你爹是谁?叫啥名呢?”

“我爹叫娃他爹。”这小孩不认生,两只眼睛盯着李清看,细声细气的说道,只是他的回答害得李清差点摔一跟斗。

还是别问了,再问下去他爹要么叫“天杀的”,要么叫“小心肝”了。

进了门将小孩放下,李清叫安小哥分门别类将众人先安置在厢房里,让他们洗个澡,再让厨房准备饭食。这么多人,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他李清一时也来不及招呼询问的,还是让人家先休息会再说,现在这些庄丁可是安小哥从城里招来的那些以前做帮闲的,会来眼色的很,马上行动了。

李清引着倩娘和娜仁托娅往垂花门边走,娜仁托娅却停了脚步,告诉李清,她们乞颜部落一个那颜也跟着来了,还是请那颜一同说话的好。

“倩娘,这那颜何许人也?是他们部落的头人么?”李清问道。

倩娘久在边关,这些域外的风土人情倒是熟的很,轻笑着告诉李清,那颜是乞颜部落贵族的一个称呼,这些游牧部落并没有什么统一的领袖,要按大宋这边的规矩,那颜就算是文官,平时负责管理放牧之类的内政,而负责保护部落以及与别的部落开战的武官,叫着巴图鲁,也就是勇士的意思。

平时部落里有什么大事,就是这些那颜、巴图鲁们聚在一起商议决定,那颜地位的高低,由他们管理的部落民众数目以及奴隶的数量决定的。

一听这那颜只不过一个管理的蒙古贵族而已,李清可没放在心上,娜仁托娅不明白,垂花门岂是随便让外人进的?

若英早站在垂花门外候着呢,见李清过来,先是和娜仁托娅见了一礼,然后笑着对倩娘说道:“倩娘姐姐,怎地有闲来汴京的?此番来了,轻易可别想就走的。”

倩娘也是笑道:“转眼便有十余载未曾入京城了,如今物是人非,若不是妹妹在此,姐姐还真不想来这伤心地。”

这两姐妹说的热闹,把娜仁托娅晾在一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李清一边笑道:“不如先入内安坐,再细谈可好?莫忘了谢大娘和云三娘还在房内等着呢。”

进门才一介绍,谢大娘和云三娘双双站起在倩娘面前恭身拜下去,谢大娘笑道:“早听若英妹妹提及,今日方才见着,三郎在延州蒙的倩娘多番照拂,妾身在这里谢过了。”

倩娘赶紧还礼,口中说着不敢当,却拿眼睛瞟李清,李清知道这是要他介绍下谢大娘和云三娘的身份,人家才好称呼呢,这可怎么介绍?咱有心意现在也没名份啊,相好?小蜜?女朋友?

还是若英乖巧,抢着说道:“倩娘姐姐,这是若英的谢姐姐和云姐姐,咱们情同姐妹,不拘礼数的。”

倩娘可是见过大世面,纵然觉得蹊跷也不会表露出来,亲热地和谢大娘攀谈起来,没过久就熟络得跟多年好友一样。娜仁托娅坐在位子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们部落里的富人,最多就是牛羊多一点,帐篷大一点而已,眼见着这屋子里的摆设琳琅满目,晃得她眼花缭乱,就是手上这茶杯,可也比部落里最富的乞颜家好。她捧着个茶杯,生怕摔掉了。

要是娜仁托娅一身蒙古打扮,李清还会不介意的和她说说话,这一换了宋人姑娘装束,李清还真觉得不好开口了,还是云三娘体贴,见娜仁托娅拘束的很,笑着问娜仁托娅怎么称呼,何方人士。

等明白娜仁托娅不是宋人,而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乞颜人。不但云三娘吃惊的住了口。连谢大娘都顾不上和倩娘攀谈了。

谢大娘起身好奇的端详了娜仁托娅一番,把个平时算得上落落大方的草原霞光看的满脸通红,完了谢大娘围着人家转了两圈。末了还扯起人家的手细看,就差掰开嘴看牙了,有啥好稀奇的,蛮夷一样是人;云三娘一个劲的问人平时吃些什么,念不念书,大宋话是打来学来的,闲暇之时又干些什么?

娜仁托娅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只是云三娘一口气问这么多,都不知道从哪说起了。

见注意力转到娜仁托娅身上,这时李清才向倩娘打听缘由。怎么这娜仁托娅也上汴京来了,还带了这么多马,难不成想到京城卖马?

倩娘笑了,“三郎,这可都是你的马。”

我的马?不就买了一千匹么,怎么又多出这四、五百匹来。

这还是真没料到的好事,当初李清在延州支付买马款的时候,就是和买人家的货物,可延州货商有几个会向李清报高价的?更何况最后李清还多给了不少。

行商就是要获利。这些个丝绸、盐茶在大宋境内是一个价,到契丹人那边身价可是看涨不少,更何况娜仁托娅一行人带着这些货物回乡,不管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都把他们当着行商来对待的,盘查不严,抽头也不多。

等到了和契丹人一交易,换来的牛羊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蒙古人这会还是弱势的很,加上生活习性又是逐水草而居,漂泊不定,契丹人在北方统治了几百年,蒙古人到哪不要看人脸色?

平时就要按时缴纳牛羊马匹,就是有契丹人买他们的马,也是将马牵了走,随便给些牛羊充数,哪有这一次交易的公平,遭了雪灾的乞颜部落,过了个丰厚的冬天不说,还接济许多牛羊给别的小部落。

李清临行前要娜仁托娅带的那些瓷器、珠花,可是派上大用场了,同出一脉的孛儿只斤部落,听说乞颜部落换来不少好东西,都来瞧热闹,那些个有钱的乞颜,为一套茶具,出手就是十匹骏马。

这蒙古人骨子流的血是彪悍的,没有吃的,拿起刀就会去抢,可生意头脑却是少得很,平日打交道的行脚商人,哪有不使劲占他们便宜的?这会他们按照平时的交易规则一计算,反觉得他们占了李清很大的便宜。

本就是遭了灾等粮食救急,还占人家便宜,可不是大草原上儿女的做派。

几个那颜一商议,咱乞颜人穷,也没啥东西拿得出手,那大宋人不是要马么,干脆咱们再送上一些过去罢。

这次娜仁托娅可不要部落里的长者再来请,欣欣然同意再跑上一遭,可能党项人这会子把注意力都放在西边和吐蕃人开仗上了,一路上太平无事,可到了延州找倩娘一问,这个李公子跑回京城了,问是啥时候能再来延州呢,倩娘说了,这可保不准,兴许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这下娜仁托娅觉得沮丧极了,兴冲冲的跑来,就这么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倩娘这会也发愁呢,李清来信托付她安排好延州兄弟的家眷搬来京城,这老的老,小的小,女眷都不少,正有些放心不下,见娜仁托娅这般神情,心下一动,说道:“妹子休急,莫若随我一道去京城如何?”

去传说中最富饶的宋朝都城看看,这可是大诱惑,娜仁托娅想都没想,一口便应承下来。一同赶马前来的那些部落中的小伙,闻到要去汴京也是兴奋的很,就是同来的那颜,本就是要当面向李清致谢的,这人没碰着,岂不是白来一次,再说汴京的诱惑实在是大,也没费多少口舌,就这么一齐上路了。

有石元孙亲笔书函关照,往京城而来也没碰上什么麻烦,倩娘觉得轻松不少,几百匹马在,赶路就要轻松多了,否则这些家眷里老人家都不少,又有许多儿童,单靠走路,要挨到什么年月去。

别看倩娘说的轻松,李清可知道这一路受的罪不少。有马又怎么样?那是些什么大车啊。在李清眼里就是后世那些收破烂拉的平板车,在这上面颠簸一千多里,不是遭罪是什么?幸好兄弟们的家眷也是经得出苦,连小孩子也不例外。

“倩娘此番情意,李清实无以为报,倒要好好在水云庄上多住些时日,以李某尽地主之谊才是。”李清起身给倩娘行了一礼。

倩娘一摆手笑道:“三郎说的哪里话来,倩娘离京日久,也想回来看看,便是沾三郎的光才是,再者,三郎回了京城,犹不忘延州旧谊。即便石将军及众将士提及,也是感慨不已,倩娘辛苦一遭,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的李清可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卖了一千匹马,纯利可是了不得,这中间多少人出过力?仅凭自己一个人,能赚到这个钱?就是因为实在赚得太多了,李清才大大方方的把收的礼全部捐了出去。何况那都是要礼尚往来送来送去的,咱帮人捐了,名声可是自己赚到了。

做人可要厚道,占了便宜还卖乖是要遭雷劈的,没见人娜仁托娅么,眼巴巴从大漠将马一直送来汴京,这中间几千里地,不容易,咱可不能白收人家的马,到时候好生厚重打发了走才是。

正说着倩娘笑吟吟的递过来一张纸,李清接过来看了半天也没明白上面写的啥玩意,就只知道上面盖着大印,这是啥文书呢?又不好意思叫若英过来读给他听,他随手递回给倩娘,信口说道:“此又是何等物事,与我李清有何相干?”

“不相干?”倩娘诧异的一挑眉毛,“这可是延州城外最大的一座寨子,三郎还真是家大业大,居然不放在眼里了。”

延州最大的寨子和我李清家大业大有关系么?李清闻言也是奇怪。

“三郎且细看看,这可是三郎的产业,上面盖着延州府的大印呢。”倩娘嗔怪地说道。

我的产业?字虽然不认识,可红巴巴的圆圈是大印还是明白的,李清拿过那张纸又细细的找了一遍,不错,是有咱名字在上面,不过倩娘倒要为我解惑了,我几时在延州有寨子了?

其实也没啥好解惑的,只是李清做惯了甩手掌柜,再者,人家倩娘能干又尽心。

张管家和安小哥先是往倩娘处送马的身价,后来又按李清吩咐往倩娘处送抚恤天宇山阵亡兄弟的钱,又是尽量多给的规矩,买马实在是赚很了,本身的五十贯身价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张管家也慢慢心大,咱不是库房都嫌小么,他和安小哥一商量,将那些成色不好的绸缎,还有李清看不上也不怎么值钱的金银器物全往倩娘那发了。

当然是得到若英许可的,不是不向李清禀报,一说到这个钱上面,没一次李清有耐性听完的,往往才开头李清就是一句:“张管家你瞧着办好了,此等事无需告知我的。”把个张管家郁闷的直心酸。

倩娘收到这么多的财物,知道李清还要买马和硝石,最初也没想立个寨子的,将东西都留着呢,可架不住水云庄一个劲的送,难不成风雨楼也起个大库房不成?收的多了,倩娘便起了立寨子的念头。

延州这地方与内地可不一样,边关,加上党项人时常过来劫掠,无主荒芜的田到处都是,只要你肯开荒,就没地价这一说,这里首先缺地是劳力,其次,就是要有栖身之所,还要能挡得住党项人。

不过有了石元孙这个掌军的侯爷在,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寻个既相对安全又水土肥沃的所在,拿出财物,招人大兴土木立寨,延州的边军知道这是李三郎的寨子,过来帮忙的极多,延州城里的行商也是纷纷捐物出力。

这边关上的人,包括边军在内,想的最多的,其实都是平安二字;上次李三郎不是大破党项人么,要是李三郎的产业在这,他能允许党项人到他家抢东西?没见天宇山一战后,便没见大股的党项人再过境劫掠么?

所以李清的寨子立的很快,还是城外最坚固的一座,倩娘先将阵亡兄弟的家眷安置入内,然后求得石元别与知府通气,发往延州的罪囚,都送到寨内做雇工,待遇可比别处强多了,不但远近的罪囚们愿意来,其他民间小寨里的人也纷纷过来投奔。

才几个月光景,就是一番兴旺的景象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身价

可怜这帮公子哥,本就是来拆台的,哪带那么多钱在身边,准备了一肚子责骂李清的说词,现在被膝子京挡到下面,正主儿都见不着。

见下面人嚷着什么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李清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跟这些人吵嘴的兴致都没有,要是够胆上宏毅寺,李清也不在意舒舒筋骨的,还是交给膝子京去应付吧。

可他想缩山,人家不干啊,他在台边一露头,早有人认出他来,在台下指指点点道:那人便是李清。

正主儿出场,和膝子京论理的那人住了嘴,转身冲着李清,说话前将折扇一合,还伸手在掸了掸衣袍,方抱拳对李清说道:“在下李绍,家父乃太子少傅、吏部尚书,今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李公子,圣人云:‘语小,天下莫能破焉。’公子也是读书人,请为在下解惑。”

果然是个苕货,把你老子搬出来就能吓住人?李清才不会接口呢,文人斗嘴就这伎俩,在圣人语录里摘一句话出来,你要是一说,他马上就引申开,无非要说男女伦常而已,李清嘻嘻一笑,人家有礼自己也不好失礼,李清抱拳客气的说道:“这位尚书公子怕是有所不知了,李清不曾识得字,如何可算读书人?”

想来这位李公子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准备了多少条圣人语录呢,料定李清怎么答都能反驳的,谁曾想李清坦然说自己不认字,这不认字的人你怎么和他说圣人语录呢?一下给憋住了。

“李清你休要狡辩,即便不认字又如何,礼仪廉耻总该懂些,君子无物而不在礼矣,今日之为,与禽兽何异?”杨亿的公子果真是个帮腔的,才帮着和膝子京吵,现在又冲着李清来了。

李清故作惊讶的说道:“这位公子却是见识广博的很。李清实不知何种禽兽能闻乐双双起舞,还请公子不吝下教。”

赖皮有赖皮的好处,甭管什么体面不体面,吵赢才是硬道理,你要能说出会跳交谊舞的动物来,咱还真服你了!

台下那群斯文人没想着李清一副赖皮相,那么多的圣人语录也没有哪句可以对付赖皮的啊,一旁一个稍显稳重的年轻公子开了口。李清适才听王德显说过,这是王曾的儿子,王曾可是连范仲淹都称赞是贤相的人物,他儿子也是端厚有礼的很,抱拳对李清作了一揖方开口道:“李公子之言,虽是偏颇,却也不失实据,然男女有别,长幼有序,今观此舞。妙则妙矣。实不合古人之‘男女授受不亲’之道,今我朝以礼教治国,礼之所兴,众之所治也。礼之所废,众之所乱也,李公子今日在众人面前之举,就不怕人言乱伦常而毁纲纪么?”

好一顶大帽子,不过人家说的客气实在,确实要置疑交谊舞的,都会这么讲,李清也不好再浑赖,一反刚才的赖皮模样,正经地抱拳为礼说道:“圣人曾云‘不学诗,无以言。’,而诗三百一言可蔽之,曰思无邪。今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仍有何未能发乎情,止乎礼之处,还请这位兄台加以斧正如何?“那王曾的公子连声道不敢,退到一边沉思去了。诗三百里描写男女相悦的篇章不少,不说《关雎》、《静女》、《山有扶苏》、《氓》描写的就是男女间自由交往,《野有蔓草》简直就是一副一见钟情的罗曼蒂克画面。

其实孔孟二人对于男女交往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不过他强调的是要发乎情止乎礼;而孟子则干脆来个“男女授受不亲”,连男婚女嫁都必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他规定的,而北宋的这年头,《孟子》还不是必读书,他也还不是什么圣人。

见几个人都被李清三言两语打发回去,那位老大不小的钱公子终于亲自“粉墨登场”了,这四个字还就是为这种人量身订做的。

“李公子行事果然不同凡响,今日占募捐之名,请的一些姑娘到场献舞,只是这般悲天悯人的行善之举,何不叫你家娘子也来济天下何如?”那钱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来这事十有八、九就是这姓钱的挑头,也难怪,上次李清伙着人打曹讷,最后还把脏水泼到人家老爷子身上,叫人家辩无可辩,不来找碴才是怪事;不过钱公子情急之下,这话问的可有些出格。

见李清与人斗嘴,台上的一干公子哥全过来瞧热闹,听完这句话,个个脸色变色,都拿眼睛瞧着李清,只要李清一示意,扑下去就要开打;这可不行,今天是自己的场子,要是一开打,心血可就白费了,交谊舞第一次当众推出,便惹来一场群架,那些原本就看不过眼的“正人君子”不知道能说出什么来。

与钱公子同行的那些人,也有些对钱公子不满的,这话说的也太唐突了些,谁不知道李清娘子是秦时楼的出身,可太子为她脱籍从良了,这么揭底可有些不地道。

观众的反映已经好过李清的预料,再说本来就预着会引起非议,李清也没着急,微微笑道:“我家娘子适才便在台上,与我共舞的第一人便是。”见李清平平静静一句话出口,下来来找碴的人都是霍然变色,唯独这钱公子抚掌笑道:“不愧是秦时楼状元红出身,端的不忘本色,却不知与你家娘子共舞,身价几何?”

姓钱的这话一出口,王德显在边上破口骂道:“你这个泼赖货,休道你父攀上了高枝儿,小爷便打不得你!”

李清连忙止住王德显的暴走,笑着对边上的哥们摇头,示意别激动,吃的咸鱼抵得渴,反正这事人人都知道,咱自己就没认为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等了半天,无非是讽刺两句,说实话,对这姓钱的,还真有些看不上。

李清笑道:“似我这般升斗小民,如何敢在钱公子面前说身价?若是有身价,早送与他人攀高枝去了,既是为募捐救灾,共舞也不妨的,只是拙荆却也有些脾性,总也要瞧上眼才行的,一则有才,或者有貌,若是两样都不得,只怕倾吴越之财力,也是不允的,钱公子还是少费心力为是。”

李清一说完,刚才还暴跳着要打人的王德显像个小孩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台上那帮公子哥也随着王德显一起畅笑。

做人要厚道,甭以为逮了人的痛处就可以使劲踩,这世上无愧于心的人有几个?你以为说了若英是贱籍出身就可以彰显自己,明媒正娶又如何。几人不知道你钱家的女人才是真正拿出来卖的?和我说气节,你做你的吴越王去啊!

今天平民百姓都为救灾捐钱,跑这来为跳舞的事起什么哄?当初你家富有吴越,有种的你敢捐个大数目出来?好事义举你不做,跑来指责人家不够有道德,这理怕是说不通吧,李清赶着在这时候公开交谊舞,借的还就是募捐义演的大旗。

这台上台下的斗嘴,围观的人可也不少,见得那些挑事的不出声了,边上可就热闹了,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在人群中怪笑道:“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不虚之行,回去后倒要真想想这‘义’‘礼’二字,孰先孰后了。”

李清在台上大声笑着接口,“兄台此言,甚合吾心,却不知高姓大名,何妨请上台来一叙可好?”

可那文士说完话后,往人堆里一钻,再也不接口了,引得大家都是哄笑,忽人群后一稍显稚嫩的声音越众而出。“若是我欲与你家娘子跳舞,要捐几何?”

听了有人又要出头,人群闪开一条道来,李清一瞧,不正是咱大宋的太子赵祯么。

今儿太子并未着常服,而是一富家公子打扮,一袭白衫,手挥折扇,未戴帽,而是高高系着个二龙抢珠冠,显得英气勃勃,人虽小,倒也有几分风流俊雅的味道。

李清这才认真往人堆里瞧瞧,放下心来,敢情就自己蒙在鼓里,都是早安排好的,陈全和慕容一祯一身便装,立在太子身后,早有些延州兄弟挤在人群里对李清挤眉弄眼,土根手握个拳头,对挑事的那班公子爷方向比划,意思是李清要不要收拾他们一顿,刘胖也混杂在里面对李清笑,怪不得不见他,原来是去接太子去了。

打是很想打,可不能在今天,咱总不能自己砸自己的锅,微微摇摇手后李清抱拳笑道:“这位公子有心为善,何论多少?若是想与我家娘子跳舞,只要她肯应允,一文也是使得。”

太子一行人走上台来,陈全和慕容一祯依旧护卫在台下,几个殿前班直守在楼梯下,认识李清的还点头含笑示意,随行的人里除了周御史外,还有今科双状元宋家兄弟。

这可是攀上高枝了,宋郊一上来就和李清见礼,宋祁却洋洋得意的冲李清笑,好像立了多大功似的;周御史看了看李清,叹口气,眼睛望望天,再摇摇头,话却是没说;要的就是这效果,你们这班人看不惯也罢,只要不出声就好;而台下之前和李清斗口的那帮人,有几个不认识太子的?见太子都来捧场,个个面如死灰。

李清才顾不上他们,见太子上台就有些跃跃欲试,微俯身悄悄问道:“太子,这舞你可曾学会了?”

太子虽是含笑着和众人招呼,却是白了李清一眼,“三郎此番又是不预先告知,这帐以后慢慢算罢,亏得宋家兄弟前来,莫非又要本王错过热闹么?”

靠,没义气的宋祁,难怪那么神气,居然泼我脏水,看来风流人都是龌龊货,李清正想辩白几句呢,太子忽而笑着低声道:“放心罢,昨儿我练了一宿。”

可没人敢和太子抢风头,音乐声里,台上就太子和若英翩翩起舞,难怪太子今天是束发戴冠,若英身量也不高,可毕竟太子年幼,十岁出头的人,矮了若英一头,只是戴了冠后,倒不十分碍眼。

周御史只扫了台上一眼,便不再看,板着个脸将一张礼单塞到李清手上,李清展开一瞧,没什么前缀。只简单的写着赵祯二字,可捐的也是十万贯,丝绸和粮米就多了,咱这次敲竹竿可敲到皇家身上了,李清才不管周御史的态度,嘻嘻一笑,将礼单递给石小公爷,这会才真是大功告成了。太子今天为募捐表了态,还怕朝堂上哪个官员再反对修堤一事?和太子做对可就是和以后的皇帝做对。

石小公爷扫了一眼礼单,便交给膝子京去誊录在榜上,神态却是不欢,自那帮文官子弟来闹场后,虽未开声,却一直面沉似水,偶尔眼里还闪过一丝寒光。

甭看那些人明面上是冲着李清来的,可谁不知道今天的场子是他石公爷的,居然敢来闹事。还真就瞅着咱石家没落了不曾。咱祖上可是和太祖爷拜把子的兄弟,换在当年,就是做了再出格的事情。太祖都是一笑置之,还有人敢来砸咱的场子,借他几个胆试试!

舞曲不长,毕竟只是个意思,太子也不多留连,跳完就走,人家可是君,不可能当众与诸公子一块喝酒打闹,就是他自己想,周御史也肯定不干的。只是宋祁跟着走之前,凑李清边上说道:“一会此间事了,三郎上右侧的小楼说话。”

说完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李清还就看不惯宋祁那个得意样,虽然宋祁绝对有理由得意的,咱大宋的官多,取进士数目也比唐朝多了很多,很多人中了榜,也是多年都没安排差遣。像膝子京样的只挂了个闲职领一份俸禄,即便是有了差遣,按惯例也是发远边远小城,从一个小官慢慢的熬,靠政绩升上来,丁谓和王钦若当年都是因为地方官做的出色,才被提拔的。

如今宋祁要是和太子亲近了,不用发往偏僻之地不说,这官也会升的快了,李清有些不忿,这小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泡妞都泡到皇宫内院里去了,这可不是李清要诬陷,宋祁虽说诗词作品不多,当时在京城里才名却是远播,人才出众,风流自赏,人长得也体面,连皇宫内院里,也是得闻他“小宋”之名。

据说偶一日在京城里撞上皇宫后妃的车驾,躲闪不及的,偏有一个宫女撩起帘子惊呼道:“岂非小宋乎。”这宋祁一瞧,美女啊,立刻乱了思绪,动了春心,浑不管人家算是皇帝的女人,回去后茶饭不思的,将李商隐的诗改做一首小令: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游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

这首词直白简洁,流畅明快,立刻在京城走红了,连同走红的,还有词后面隐着的故事,没多久宋仁宗就知道了,这还了得,咱的女人敢红杏出墙?于是认真查问,结果有个宫女站出来说,是她说的这话,并且承认自己爱慕小宋。

宋仁宗便叫宋祁入宫侍宴,言语中提到这个词,宋祁赶紧请罪,宋仁宗却哈哈笑道:“蓬山不远。”并立刻将那个宫女赐与小宋。

这个事情可算是中国文学史上奇谈了,小宋偷窥不仅没有获罪,还抱得美人归,后世文人可是称羡不已,李清当年在读这段逸事的时候,就有不同看法的,没法,谁叫他是龌龊人呢,他觉得那个宫女是个顶缸的。

倒不是怀疑小宋和皇帝女人真有什么私情,这玩意也没证据可查,不就是惊呼一声么,但是小宋那会子在京城里已是“后庭曳绮罗者甚众”,换话说也是见过很多猪跑的了,要是那个宫女真是个绝色,宋仁宗自己就放不过,要不是美女,小宋也不会茶饭不思。

因此,惊呼者以及小宋惊艳者,当是后宫的嫔妃,只是皇帝追问下来,那天是谁叫了“小宋”,这可了不得,对别家男子动春心该打死浸猪笼的,放在千年之后都属于不道德行为,哪个后妃敢承认?可这事毕竟躲不过去,因此才有宫女出来承认。

这个结论要是放在后世网络论坛上,没准能有人应和,可要李清要现在到太子面前进谗言,可有些麻烦,这还是未发生的事情呢,太子年纪尚小,怕还没有自己的女人罢,总不能跑去提醒人家:小宋那玩意太坏了,以后要勾引你家女人的。

得,还是换个法子罢,反正宋祁刚才那跟屁虫的样子,李清就是看不惯,小人得志,咱和太子交情可老了去了,要跟也应该是我跟着啊!

不说李清心里正不平衡呢,膝子京急匆匆地跑上台来,礼了忘了行,脑袋伸到台案上,对李清和石小公爷说道:“丁相爷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洗澡与蛮夷

得失永远都是连在一起的,凡事都不例外。

说起来一个大寨子应该算是一份身家,不过现在想从这份身家中获取利益,那就难了,利益的获得,就是要从别人身上尽大可能的摄取,李清不是这号人,倩娘也不是。

最开始倩娘是受李清所托,为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谋一个安居之所,后来又自感身世,想尽量的安置流放过来的犯人,延州边境重镇,无论是粮食和军需都无法自给,还要依赖后方的输送,这么多人,这大的寨子想一下就自给自足,哪那么容易?

倩娘本也是好意,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最大的麻烦是倩娘没想到边军中也有很多人想把家眷也迁到李清的这个寨子里来,那些士卒过来帮忙不说,延州城的边军,向来只巡视州府立的金明三十六寨,现在李清的寨子,俨然成了第三十七寨,而且边军巡视的还最频繁,别的不说,骑军指挥使王育每次出巡,必要过去看看的。

这样一来,闻风来投的人就更多了,倩娘有些吃不住劲了,石元孙虽然富,可这毕竟是李清名下的产业,帮忙可以,要人家投钱进去就不好了;而李清送过来的那些钱,只给一个人立马变富翁,一千个人分分,也就只能管管温饱,何况还要立寨,这花销可就大了,人越多寨子的规模就要越大,倩娘觉得力不从心了,所以这次特地随同一道进京,就是讨李清个意思,要是不看重,收手还来得及,要是看重,那可要从长计议了。

这可是个头疼的事情,要说李清的本意,这个文书他就没想收。本就是拿些东西出来抚恤下兄弟的家眷,哪能当成自己的产业,可倩娘这一说,倒变成责任了。

“倩娘,文书李清是不能收的,便由得他们自获所得罢,现下若有所需,尽管开口便是。”李清无所谓的答到。

倩娘有些犯难。李清连文书都不收,那就是根本没看得上这点子产业,这样也合理,放别人眼里不知道多高兴,天下掉下个大馅饼,可瞧瞧水云庄的规模,就知道李清身家不少,倩娘刚一下马车,心里也是很震撼的,她没想到这个李三郎竟富贵如斯。

倩娘哪知道这水云庄一大半规模和李清就没关系呢。见李清等她开口。倩娘温笑道:“还是稍后再议罢,今日初到,如何好叨扰三郎。”

李清如梦方醒地笑道:“正是正是。倒是李清不晓待客之道,倩娘远道而来,一路风尘辛苦,还请先歇息片刻。”

他和倩娘说的起劲,不知道边上四个女的闹得更欢呢,当然,其实是三个,娜仁托娅被谢大娘整得都不知所措了,正求援似得看着李清呢。

“若英,先引倩娘姐姐及娜仁托娅姑娘先去歇息下罢。余话容后再说罢。”李清笑道。

若英引着娜仁托娅,云三娘陪着倩娘,四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谢大娘和李清在,一时间寂静了下来,李清还在想着倩娘刚说的立寨子的事情呢,没顾上和谢大娘说话,忽听谢大娘冷哼了一声,眼睛也不瞧他。自顾自的说道:“姐姐、姐姐的叫的凭亲热,怪道在延州信也不捎一个,不舍得回京城,原是乐不思蜀呢。”

这话从何而起?李清可急了,谢大娘你这不是胡扯么,叫人家姐姐,不说是在延州承蒙人家关照,也因为人家年纪就比咱大啊,玩笑话可不能乱说,倩娘和石元孙暧昧着呢。

“非是为倩娘,三郎心知肚明地。”谢大娘还是不依。“这个娜姑娘虽是蛮夷之人,倒也姿容秀丽,想是三郎亦别有所图罢。”

什么蛮夷之人,看来还是有偏见啊,这可错了,谁说蛮夷之人就不好看,那新疆妹妹就很不错,金发女郎也有不赖的,这个上面李清的审美情趣却是包容的很,咱可有千年的见识,韩国妹妹就算了,后世里造假的多。

瞧着房间里现在没别人,李清两手一摊,笑嘻嘻的说道:“天地良心,玉儿此番却是冤枉为夫了,延州之时,与这娜仁托娅相处并不多,实不知她为何上来京城。”

“许是三郎无情,人家有意呢?仅为送马……”话说了半截,谢大娘才醒悟过来刚才李清说的是“为夫”呢,虽然边上并无旁人,却也是羞得满面通红,空自在跺脚,话说了半截也说不下去了。

倩娘和娜仁托娅一路风尘,自然要洗漱下,而谢大娘不堪调戏的很,只那么一句,一溜烟就没个影了,李清也不想在房里闷等,女孩子换件衣服都要等老半天,何况是等她们洗澡?还是出去看看安小哥安排的怎么样了。

水云庄今天显得生机勃勃。

最大的亮点,是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追打嬉戏,现在还叫院子,的确有些不合适,因为这院子太大了,除了太子驻跸的几座楼阁,庄里现在还有一半的地方,李清自己都没去过,怕迷路,又不是自己出钱,人家爱怎么起亭台楼阁便让他们起去。

太子隔几天才来这里待几个时辰,挖个老大的荷花池干嘛?还高高的起了座琴台,可太子就爱和若风趴在桌子上下斗兽棋,还都是钱多烧的慌,之所以显得很浪费,还因为水云庄里住的人太少了。

这还是因为李清不愿意买人,别的不说,丁相府里光歌伎都有二、三十人,再算上每人至少两个丫鬟吧,光这些人就七、八十个了,相应的杂役、厨娘也得增加,别说丁相自己的差使人等了,要偌大的一个府第,老是空荡荡没人像什么话。

可李清倒好。丫鬟拢共就八个,原来的庄丁加上安小哥招来的帮闲弟兄也不到二十,还加上垂花门内学艺的小丫头们和厨娘、杂役,才只有七、八十人;幸好雷允恭借太子巡游之机,硬塞了三、四十个厨娘、绣工的进来,否则水云庄几百亩的大宅子,不说厢房跨院的,光亭台楼阁都有几十座。五亩地还平均不到一个人,你说多栖遑啊。

李清以前倒没在意人少,太子出行什么架势?连尿盆都是随身带的,每次过来宫女、宦官一大帮子,根本轮不上水云庄的人上前侍侯,至于一干公子哥来府,李清可犯不着为他们多请侍侯的人,又不是天天来的,嫌男的侍侯不好,自己家带去。

反正李清和若英两人厮混的挺好,不需要人侍侯。

这买来的下人是一回事。院子里多了二、三十个小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甭看之前从马上、车上下来的时候,小孩们都是一脸的疲惫,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洗了个澡,精神头立马就回来。

大人们还因为初来乍到,而水云庄比想像中还要富丽堂皇很多倍,拘束的不敢走动,小孩子可是玩闹的天性,一路行来本就厮混的熟了,现在有个这么大的院子,还这么漂亮,那还不好好的地上滚滚?

怕自己走近前,人家又受拘束放不开。李清只远远地在边上瞧着,水云庄里可没预备下那么多的小孩衣服,安小哥只好将些庄丁们的衣服拿来,一件上衣给小孩就当袍子穿了,胡乱拿个腰带扎了。

现在天气不凉,保暖问题倒是其次,可这么装扮,追打玩闹起来可就不方便的很了,才洗了澡换了衣服。磕磕碰碰地在地上做倒地葫芦,大人一边岂有不叫骂,水云庄一隅,孩童的欢闹与大人的斥责声响成一片。

李清一旁却是看的痴了,自己小时候玩的不着家时,老妈不也是这样一声声的呼唤么?老是把衣服玩的脏兮兮的回来,老妈不也是一样的责骂?如今人鬼殊途,想挨声责骂已是不能,兼又有千年的落差,想寄托个思念也无处寻去。

正在这思绪万千,安小哥不知道从哪钻到李清的身边笑道:“公子,虽说千里跋涉,一行人精神头倒好,无需公子担忧,只是有的人家,却不愿在庄上居住,小的百般劝了,仍就不依,却要如何是好?”

废话,不同意就使劲劝好了,心诚些还怕留不住么,李清心里也明白,打延州那么个穷地方来,本就不富裕,一下子从茅草棚里蹦到这亭台楼阁中来,心里惴惴不安也是正常的,“稍待便要人去城里走一遭,通知延州那些兄弟们,家眷到了,由他们去劝服罢。”

“这个小的醒的,已叫人进城了,只是却还有一遭,那些个蛮夷,却不是愿洗浴,其中有个尴尬人,衣裳褴褛的,还自忖有些身份,直嚷着要见公子呢。”安小哥强忍着笑说道。

这可不好,怎么还叫人家蛮夷的,虽然人家脏一点、臭一点,在自己部族里,还是有身份的;不过尽管知道再过那么些年,蒙古人可算是盛极一时,无数的国家都臣服在他们的马蹄下,可毕竟现在还不成气候,李清就是有心想和他们交好,现在去见那个什么那颜,还是不乐意的。

天气热又赶了那么远的路,居然不愿意洗澡,莫非想把咱熏死?还都是长吃羊肉的,一身不知道什么味呢,咱可没兴趣闻,李清也是憋着笑说道:“他们懂宋话不?告诉他们,一乡有一乡的规矩,入乡得随俗,咱这里必须要洗浴,甭管什么身份,不洗的赶去马棚里睡。”

安小哥咧着嘴应声要走,李清忙叫住他吩咐,这些人以前可是穷出身的多,规矩怕也是不懂,和兄弟们支应一声,可不许笑话人家,再有,小孩子打闹由得他们,才来,别拘束了人家。

安小哥使劲点点头去了。

远远的转了一圈,还是无趣的回来,虽然李清出身也是普通,可现在瞧着人家热闹,自己却是格格不入,别扰了小孩子兴致才好。

回到屋里,果然,倩娘和娜仁托娅都还没洗漱完,谢大娘不知道从哪里钻回来,正和云三娘、若英笑成一团呢。

见李清进来,谢大娘故意装着没看见他,高声笑道:“果真是蛮夷女子,不通教化的很,倒枉了一副好相貌,只是如此不堪,偏生有人喜欢。”

云三娘见谢大娘打趣李清,只拿眼瞟了李清一眼,笑着不出声,若英这死丫头在谢大娘和云三娘面前,一点做老婆的觉悟都没有,不上来帮腔自顾自的抿嘴笑。

原来也是为洗澡的问题笑,因为娜仁托娅姑娘说了,五天前才洗浴过的,怎地又要洗?这一路行来已经洗了好多次了,不如今日免了罢。

人家不洗澡也不至于笑成这个样子,这就叫人家蛮夷?几千年历史也没有根据洗澡情况来区分文明程度的吧,这可是你们女人家不知道了。现在老远的西方社会里。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还就是都不洗的。只有忏悔或者生病了才去洗澡,号称是“千年不洗的欧洲”,居然有女基督徒炫耀她十八年没洗过脸,所以她最“纯洁”,这情况一直到十九世纪末才逐渐有改观,当年别看洋鬼子们在中国大地西装革履,趾高气昂,其实阿q都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干净。

不洗澡当然身上的味道顶风也臭十里,可人家西方文明啊,使劲拿香粉和香水往身上折腾。还满世界四处搜刮香料,到十九世纪末还是他们远洋船队的主要目的,所以后世西方的香水产业才这么发达,有历史渊源啊,卖的老贵一瓶,可甭把这玩意当好东西,这可是真正意义上做“逐臭”用地。

这也是李清明知道后世西方比中国要强盛些,也一点没有出去开眼界的念头,想想吧,远看明眸皓齿,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可没近身,一股茅厕味道连同香气扑鼻而来,得,就是金发碧眼的美人咱也是呕吐不已。

蒙古人这年头有啥习俗李清不知道,可人家是在大草原逐水草而居的民族,加上气候寒冷,找水源都不易,哪可能天天讲究个洗澡?当然李清可不是对洗澡有偏见,咱东方女子皮肤细腻柔顺,洗了澡后的手感,那可是没得说的。

可李清现在还就爱别别苗头,因为他觉得谢大娘很有些嚣张,居然诬蔑我看上这蒙古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吃醋也没这个吃法的。

“玉儿可休要嘲笑,虽是外邦女子,教化与大宋想较或有不及,却也是能歌善舞的,我可是见着了,堪称一绝。”李清故意气气谢大娘。

谢大娘果然不服气了,柳眉一挑,“怪道三郎情有所衷,原是也有些手段,若真如此,少不得倒要领教一番才是。”

见谢大娘有些叫真了,李清忙笑道:“要论寻常歌舞,那蒙古女子是远不及玉儿的,就是与若英比也不可同日而论,只是却有一招,她能在疾驰的奔马上吹弹歌舞,的确有些非凡。”

一听李清这么说,谢大娘和云三娘都有些动容了,娜仁托娅走马卖解的情景,若英虽未见着,也是听李清说过多次,一边使劲的点点头。

其实当时娜仁托娅在马上的舞姿,以李清看来并没有很出众的地方,只是一女子在奔马上轻舒腰肢歌舞,身边却是万马奔腾,这个震撼性的场面,叫人看了,都无法忘怀的。

在云、谢二人的追问下,李清把当日延州城外看见的情景一说,谢大娘也不在置气了,和云三娘一道感慨,这可不单是舞蹈的功夫,最关键得要马术了得,人家可是打小绑在马鞍上长大,要在这方面论短长,还真是难了。

唏嘘了一阵,谢大娘轻哼一身,眼睛对李清一横说道:“骑在马上却是不能的,可玉儿可在宽不盈尺的栏杆上歌舞,倒也不输得许多。”

谢大娘说这话的小模样好看,可她说的话李清更觉得动听,这可要说清楚,怎么回事来着?

谢大娘可是个舞痴,当年练习的时候,为了训练平衡,还就是特意在一根窄木板上跳舞,说在栏杆上跳,一点没夸张。

居然连咱都不知道,这可不行,一定找机会要见识下,这可是好东西,玉儿可要将心得体会全写下来,多教人,别叫失传了,咱要是经过千年的锤炼,这后世奥运会上,女子体操平衡木的金牌,还能叫别人夺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姜是老的辣

啼笑皆非,因为丁谓和膝子京在讨价还价。

与丁谓同来的是一干官员,虽都是着便装常服,可有不少还是水云庄的座上宾,某些人已名登榜上,李清不曾怠慢,反正曾经给水云庄送过礼的,一律折价抄在榜上,看到自己名字的高兴,可没见着自己名字的,心情自然不大好,晏殊便是一个。

之前迎太子李清还只是端立在台侧,如今这些官员却不急着上楼,看捐献榜的看捐献榜,有的在询问募捐详情,更有的,在帮丁谓和膝子京讲价。

李清当然只能迎到台下去,晏殊从榜头看到榜尾,都不见自己名字,谁叫他啥都没给李清送过,连上次操演输的帐都没还,李清难道还真能上人家门去索要东西不成?

“三郎端的好手笔,叹晏某为官多年,囊中却羞涩的很,拿不出这许多银米来,只是我有一幅大李将军的《春山图》,三郎认为值得几何?”到底和其他官员比,晏殊与李清的年纪相若些,打过几次交道,因此说话才随便。

拿不出钱?笑话了,只是这些人是文官,都是号称的风流俊雅之辈,自然不能开口便说钱;可李清一听到“大李将军”的名头,已经乐翻天了;这大李将军可不真是什么将军,原名李思训,正规的唐朝宗室,龙子龙孙,善画山水、楼阁、佛道、花木、鸟兽等,受展子虔的青绿山水画的影响很深,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加以发展,形成了意境其永奇伟、用笔道劲、风骨峻峭、色泽匀净而典雅,具有装饰味的工整富丽的金碧山水画风格;他自己的画虽然几乎都没流传下来,可对中国山水画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自宋后的青绿山水,都是他这一派画风的延续,到后来分中国绘画的南北宗论时,他被推为北宗之祖。

这年头也没握手的礼节。李清可深怕晏殊反悔,无价之宝,这晏殊抠不抠门不说,反正至今李清没占过他便宜,李清干脆拽住晏殊的衣袖,“晏大人,我出一万贯,一会便叫人随大人过府取去。”

一万贯可不是小数目。宋朝文风颇盛,也有收集古玩的行当,可几百年前的画也没卖到这个价的,李清的做派把边上的人都给逗笑了,有的官儿虽然随着来了,那是给丁相爷面子,心里对李清还是有些芥蒂的,现在一见李清为幅画耍上赖了,毕竟是为风雅事,不由得观感好了几分。

募捐变成拍卖会了。买主其实就李清一个。张口就报价,反正也没人争,一口气买了十余幅。买到后来,李清也学乖了,这些官儿好面子,你就是报的低,他们也不会和你争,开心了,李清用一千贯的低价,买了不少好玩意。

他这边正忙乎呢,张先人群中一把扯着李清,忍着笑道:“三郎且随我来。宗谅兄不放丁相上台呢。”

榜上确实没有丁谓的名字,人家怎么会给李清送礼,再说他也没个子侄和李清瞎混的,可不让宰相上台,膝子京脑子进水了不成?多好的亲近机会啊,一个没差遣的闲官,留个好印象还怕吃亏?再说丁相在这一露头,就是给咱们面子,朝堂上再反对修堤的就不多了。怎么还要阻拦呢?这不是给范仲淹找麻烦么?

李清抓膝子京一边说厉害关系,丁谓笑吟吟的一旁看着,其实膝子京压根就没阻拦这些官员上台,而是丁谓故意要找他说价,问的可不是上台的价,而是和姑娘跳舞的价,膝子京才用这个借口阻拦那帮找碴的文官公子,总不能立马就改口,这可有拍马匹献媚的嫌疑,照旧说至少捐钱一千贯,可丁谓就是说要便宜一点,急得膝子京也是没办法。

李清一听就明白,丁谓可不是来找碴的,人家是帮咱立名的,谁说姑娘们陪人跳舞就掉了价,为募捐救灾而已;李清转身对丁谓抱拳大声笑道:“丁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募捐救灾修堤,一文钱也是使得,然姑娘们亦为义举出场,这身价儿却不能低,一千贯最少,要多也使得。”

丁谓眯着眼睛笑道:“老夫以吏部尚书复参知政事,却也不能通融么?”

李清朗声说道:“不能,还望大人见谅。”

台下围观的人群,虽然见一帮人气宇轩昂的走来,闪开了一个圈子,但依旧在一旁看热闹,反正知道都是官儿,一听见丁谓自报官名,而李清照样不买帐,这下哗的一声便议论开了,这主是个楞头青啊,当朝相爷的面子也不给,有知道便一旁为李清宣扬道:“你可知道这三郎什么人?风月场的班头,前儿便为一姑娘把枢密使的侄儿打了,谁曾奈何他来?要提这李三郎,说道的可就多了,莫非你不曾听过宋小娘子的说书么?”

这边丁谓也不坚持,高声笑道:“好,如此便依得你,老夫捐一千五百贯。”

李清笑嘻嘻的恭迎这些官儿上台,只是一把拽住了晏殊,“晏大人,这可要说好,在下一会便叫人随大人回府取画的,这番可不能再赖。”

晏殊气急而笑,“晏某几曾赖过你来!叫你过府自取你不来,莫非叫晏某甘心情愿送来不曾。”

漏陷了吧,还是心有不甘啊。

台上的气氛却有些冷,高、石二位公爷礼数是周全的,热情却是没有,连王乾元与丁谓招呼的时候,都是淡淡的,想来平素互相不咬弦都习惯了,那些个文官儿也没怎么计较,咱可是官,总不能和一帮小孩子斗气。

一坐定众官员便怂恿丁谓下场跳舞,说什么久闻丁相深得舞蹈之道,今日要开开眼界的,丁谓也不推辞,兴致勃勃的邀虫娘跳舞去了。

晏殊将李清扯到一边,也不再玩笑,肃容说道:“今日之举,满城皆知,众议纷纷,三郎可要慎密,所收财物需得一一纪录在册的好。若是有何招人口舌之处,于三郎却是麻烦的紧。”

李清赶紧答道:“多谢晏大人提点,只是李清此番不曾有私心,决不会收一文入囊,若是有人诬陷在下,还望晏大人仗言。”

晏殊笑道:“非是晏某置疑三郎用心,然今日场面宏大,捐献者颇丰。若是下面有人趁机中饱私囊,行那不义之举,势必要牵扯三郎,届时岂不前功尽弃?”

这个提醒还真是点到关键,你以为你出风头人家会高兴?就是张先请了丁谓来帮场子,不见来的也就这么几个官,别的官呢?不知道多少是在边上等着看笑话的;李清给晏殊施礼道谢,忙找石小公爷商量去了。

虽然是自己一手安排的,石小公爷也觉得有些道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保不准有人混水摸鱼。有心人要是借着这个发难,怎么也是往这义举上抹黑,不可不防。

且不说石小公爷自去安排人寻查。那丁谓一曲完后,才在席上坐定,劈头便责备李清为何之前的宫廷舞不派人上府传授?李清赶紧解释就是为这次募捐新编出来的,稍后马上叫人到丁相府上去,心里却明白,这丁谓可不是为这舞蹈责难他,而是诘问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先通知他了。

这可不好解释,不说石小公爷那帮贵戚子弟和这些文官不对付,就连王钦若和丁谓同列“五鬼”,也是同朝不同心啊。官场的水既浑且浊,李清可不想多涉入的。还好丁谓也没太深究,李清做事向来有一出是一出,他也不是不知道。

沉吟一会,丁谓问道:“今日募捐所得,三郎如何处置?”

这有什么好处置的,本就是为范仲淹募捐,一古脑全送过去就是了。

丁谓微微一笑道:“三郎此言差矣,漫不说救灾事急。如今仓促之间,你于何处寻来这许多船只,即便寻得来,灾民首缺者,乃是粮米,这丝绸金银器物何用?现下离收成尚有月余,纵算银钱在手,你又于何处购得这许多粮米?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大肆购粮,引的地方粮价高企,以至衍生诸多事端,三郎心又何安?再者这些金银器物、丝绸便需变卖,以江南之地丰腴,但尽可容得下,只是若高价出售,仓促间一时难以脱手,济不何事,若是低价变卖,又伤了捐献者一番苦心。”

李清可傻了眼,咱募捐做好事,谁管那么多啊,见李清不说话,丁谓又道:“汴京粮米丝绸,本就出自江南者多,今反从送往江南,岂不徒耗功夫?”

只想着为范仲淹帮帮忙,募捐不过就是个造造声势而已,李清还真没想过这些细节,不过今日募捐而来的钱也不少,要是拿这么多钱折腾着玩,自己也是心疼,李清起身对丁谓行礼道:“李清行事却是莽撞的很,未曾筹划明白,还请丁相赐教。”

丁谓抚须笑道:“救民于水火,三郎亦是有心,此情不可不表,然只终未历得世事耳,亦不为莽撞,三郎既是求教,老夫却有一策。”

李清恭敬地说道:“还请丁相速速道来,李清莫有不从。”

“适才太子也是来过,既有太子名目,三郎何不将今日所得,造册入帐,财物等俱送入内藏府,泰州府常平仓内本有旧年粮米,急速拨与兴化便是,岂不少了一番转运之苦?亦可解灾民之急,至于些许工钱,府内自有公钱,先拨与兴化,一则少了耗费,二来这些器物丝绸也不曾损了身价;修堤之事甚大,亦不能一躇而就,一时即便给的多,也派不上用场,则按需拨与就好,三郎以为如何?”丁谓一气说道。

还能怎么样?李清已经听的迷糊了,反正人家说的都有道理,今日募捐的事情可是石小公爷一手操办,对很多细节的安排李清就不知道,现在石小公爷又不在台上,李清一时也找不到人商量,瞧着丁谓说的也有道理,都是一举几得的方法,来不及细想,便慨然应道:“丁相果老成谋国,李清实不能望之项背,一切依照丁相吩咐便是。”

丁谓哈哈笑道:“诸位大人,三郎一番为民之心,拳拳可表,我等何不助上一臂之力,为其筹划妥当才是。”

那些个官儿纷纷表态,一定尽心。

丁谓带着一干官儿施施然走了。李清送到台边,望着他们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忽然恍然大悟,高,共军太狡猾了,这赈灾本就是朝廷应当的,无论同不同意修堤,总不能饿死那些遭灾的百姓。咱们闹腾下,一来给范仲淹帮个小忙,二来就是造造势,给逍遥会赚点名声,现在这么一来,兴化的百姓谁知道咱出过力?

而且财物都送往内藏府,那可是皇家的库房,丁谓这么一来,在皇后面前还讨了好,敢情咱今天一阵忙乎。都是给他丁谓打工!姜还是老的辣啊。

太子和相爷都来捧场。刚才李清还有些洋洋自得,现在不免有些沮丧,虽说实质是一样的。可总觉得有些愧对这些出力的,特别是石小公爷,一番功劳举手让人,人家的心血岂不白花了?李清在台上有些待不下去,刚才宋祁不是要咱去陪太子说话么,咱溜吧!

行到人群中,李清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虽说这年头没啥宣传手段,可李清从台上下来,还是很有些人知道他是谁。虽然挤,大多还是为李清闪开道来,李清也含笑抱拳施礼而过。

太子所在的小楼前人并不多,因为这里没啥可看的,再有就是周围警戒的人多,虽然都是便装,可一般人一眼就知道,这楼上肯定是有重要人物,不见看场的都是士兵模样么。怎么个一眼知道?太明显了,咱大宋哪有人双腿叉开站在那的?

只是这些人和李清可算是太熟了,全是御赐太子亲军龙翔军的人马,有的士兵见李清走过,也不出声招呼,而是啪的来了个立正,这可不是操演场上,李清哈哈笑着,这个一拳那个一脚的走入小楼。

楼下坐着的是陈全、慕容一祯和几个班直侍卫,如今这些班直也不像以前样对李清冷眼视之,都起身行礼唱诺,慕容一祯笑着口称“公子”;陈全却嗔怪的瞪了李清一眼,“公子有了得胜球,为何不与我等先打个招呼,莫非不认得这帮老兄弟了?如今捧日军却是打上门来了。”

李清一怔,得胜球?捧日军?怎么回事来着?

他李清这一向为个交谊舞,忙的把橄榄球的事抛在脑后,其实也不是忙,反正他做事就这样,心血来潮而已,可人家当兵的对跳舞可没兴趣,自打王德显带走了几个得胜球,自家的龙卫军便兴起玩这游戏,而且门槛比蹴鞠还要低,腰腿不灵活,抱住人往地上摔总会吧,他们这一玩,别的番号指挥可也知道了。

知道不?这可是那些王侯公子们玩的新鲜玩意,连太子都亲临观看的,咱们岂能置身事外?

捧日军的舒无咎多次找王德显讨要一个球未果,居然在龙卫军一次玩得胜球的过程中,率人现场抢了一个就跑,事情闹到王德显跟前,已经是第二天了,叫人去索要,那舒无咎爽快得很,立马就还了,人家早叫人照样仿做去了。

既然会玩练熟了,总得找人比高下,按舒无咎的本意,就应该和龙卫军干上一场,以报操演脆败之辱,可王德显三天两头都找不到人,一打听,人家小将军现在改性情了,在水云庄天天跳舞呢。

舒无咎很是感慨了下,咱们京城从今起少一彪悍武将了,不过也少一祸害,没奈何,只好飙上龙翔军了,这算式也简单,龙卫军操演输给了龙翔军,咱捧日军只要把龙翔军给收拾了,也算报仇长了脸。

有人上门叫阵,慕容一祯可不会不应战,现在可不是骑捷军那会了,咱现在是正牌的太子亲军,应该是天下第一强军,玩啥咱都奉陪,不能栽了太子的体面。

只是那李公子一手训练出龙翔军,这得胜球居然第一个传授给他们,实在很叫一些老兄弟寒心,因此陈全代表大家发了通牢骚。

谁知道李清最善于倒打一耙的,一问明白了事情起末,他倒发飙了,什么玩意?咱龙翔军什么人,轻描淡写的收拾了龙卫军,王德显都给整趴下,那个得胜球不过是个玩意儿,还用我李清来教?一祯你自己说说,玩这么个游戏要不要我教!当初在校场上操练了什么?

慕容一祯委屈的看了陈全一眼,心说咱什么也没说啊,其实老兄弟只是个心情罢了,担心公子你把咱们忘了,收拾个捧日军,那不小菜!

李清还没完呢,“那好,不就担心我李清厚此薄彼么?明日起,龙翔军上下,一律学跳舞去!”

别说陈全半张个嘴了,连侍卫们都是大眼瞪小眼,一群丘八也跳舞?

这边正说得热闹,楼梯口那响起宋祁的声音,“可是李三郎到了?快上来罢,太子正等着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姑娘的委屈

“你的那个新女人,说话的声音比百灵鸟还要动听,容貌像初春的花儿一样的娇艳,只是我不喜欢她。”李清刚走到她身后,娜仁托娅没头没脑的就说出这一句。

女人是善嫉的,这京城里不管是秦楼楚馆的姑娘,还是深掩闺中的淑女,不喜欢谢大娘的人肯定不少,可敢当面对李清说出来的,还是第一次。

要换成别的男人说这话,李清冲口就会说“关你屁事”,对着娜仁托娅却是不好这么说,另外,李清也喜欢她说的那句“你的女人”,咱不是也想谢大娘成为自己的女人么?而且不能对娜仁托娅说粗口的原因,还有一个是人家正在帮着照料马匹。

按说马儿既然是送给李清的,一到水云庄就算交差了,可人家这些乞颜人还真是负责任,睡在庄里照样天不亮起来给马儿加草料,即便一会刘叔要带他们进城逛街,可是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到马棚里看看马的情况。

看来人家爱马是天性,打小的伴,怪不得以后的蒙古骑兵在大陆上纵横驰骋,所向无敌;连着两天刘叔都是引着这些乞颜人进城去领略天朝风范,开开眼界,第一日娜仁托娅也是跟着一道去的,第二天却怎么也不愿意去了,李清特地问了刘叔,刘叔说好好的也没出什么事情啊,其他人都玩的开心着呢。

姑娘家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人家不想去就不去罢,要论风景,咱水云庄里也不差的,李清也没往心里去,刚才就是自己在小楼上闲坐,远远看见娜仁托娅奔马棚里去了,本待叫上若英一起过来看看的,毕竟人家算是客人。又是姑娘家,在咱马棚里忙活算怎么回事呢。

若英却不愿意,口中说道:“三郎自去罢”。这可不是若英不喜欢或者要怠慢娜仁托娅,她正不得闲呢,庄里一下多了那么多的小孩,而庄里的绣娘平时只给若风和狗儿、晴儿备下衣物,一下子多出二、三十小孩来,仓促之间还真忙不过来。

于是若英引着些丫鬟们也在缝制小孩的衣服。一边做一边和丫鬟们闲话,言语间露出对别样对小孩的喜欢,逗的那些丫鬟吃吃的笑,还不时拿眼睛往李清身上瞄,弄得李清都有些不自在,这些丫鬟好些年纪比若英还大些,该懂的事情自然会懂。

拿眼睛看过来的意思李清也明白,和若英成亲也快一年了,若英的肚子还就个没反应,这可怨不得我。咱功课做的好全城出了名的。连早上都经常写作业来着,可作业写的好,考试也不一定拿高分不是?再说生不生小孩可是两个人的事情,咱一个人努力也没用啊。

若英也才十七岁,这个年纪生小孩还是早了点,急啥,该有的总会有,只怕这年头也没个好的避孕方法,别整得跟写书样的,开了头恐怕收不了尾,正好瞧见娜仁托娅去了马棚,李清还真不想被丫鬟们老盯着瞧了。

妈妈的,居然怀疑老子的功能性障碍。惹火了通通让你们开花结果,李清一边满脑子不道德念头,一边走到马棚。

上次的马还供不应求,所以庄上之前就没几匹马了,正宗的蒙古马是一匹都没有了,只留下王德显换过来的几匹,李清自己的坐骑还是王德显在他结婚的时候送的那匹,这一不要打仗二不要逃跑,要蒙古马来做什么?李清还就骑高头大马,这样威风些。

既然没有什么马,所以平时马棚就只安排一个人在照料,那就是上次把李清在房里跳舞抖出去的小四,石小公爷把他交给了李清处置,这李清根本就没处置,交还了石府那不是塌人家面子么,所以李清就把他留下了,你不就是个车把势么,照料马也算是专业对口了,好好干,表现好咱就把云竹许配给你。

李清随口一说,还真没放在心上,反正云竹和小四两厢情愿、情投意合的,他觉得云竹许配给小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小四就不这么想当然了,给人家脸上抹了黑惹了事,不处置已经要谢老天爷了,李清还亲口说要把云竹许给他,弄的小四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还有这好事?

知恩当然要图报,小四怕得算水云庄里最勤快的人,马棚里收拾的干净不说,本就没几匹马了,小四没事就把马洗的干干净净,这不一下来了那么多马,到处人手不足,也没人想着往马棚里多安置些人,光准备几百匹马的草料,小四脚不沾地都忙不过来,他也不向张管家或者刘叔说一声,这两天可把他给累坏了,幸好那些乞颜汉子早晚都给他帮手,否则根本照顾不周全。

小四铡草料,娜仁托娅拌料,还要往里面加些豆饼、大麦之类的精料,瞧着人家熟练的动作,李清在边上可抓瞎了,除了骑马略有些心得,饲养上他只知道马吃草,怎么喂才算合理可就是门都摸不着了,娜仁托娅一边操作还一边给小四讲解,李清站在后面搭不上手也插不进话,正思忖着要不要过会才来呢,娜仁托娅没转身看他一眼,就说不喜欢谢大娘了。

还是人家大草原上的人实在,心思就跟那一望无垠的草原一样,不掖着藏着,想到啥就说啥,李清也没介意,小四一见李清来了,忙起身要给他行礼呢,李清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干活,嘴里笑问道:“你为何不喜欢她,她可曾得罪你?”

“她……她和外面那些宋人一样,笑话我。”娜仁托娅撅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有这回事么?不至于吧,谢大娘和你相处的时候,咱李清可是一直在场,没见笑话过什么啊?到现在李清才明白娜仁托娅为什么不跟着刘叔他们去城里逛了。

被李清强逼着洗了澡,那些个乞颜汉子都换上了宋人的衣服,可衣服换了,人的举止神态可换不了,刘叔和安小哥也算是尽心了,京城里哪里热闹有趣便引他们去哪里,这些乞颜汉子自小在偏僻的草原上长大,哪见过这么多新奇好玩的,如同乡下人进城一般。行为举止闹些笑话出来,也是情有可原,那些个汉子们不在意人家取笑,娜仁托娅毕竟是个姑娘家,脸皮薄,再说之前在大草原她可是远近闻名的鲜花,谁见了她不是露出惊艳的神色,哪见过这么多嘲弄的表情,所以不愿意再出去逛了。

李清可以想像这些乞颜汉子在外面为什么被人嘲笑,咱大宋人骄傲啊,天子脚的就更加了,当初他因为不知道什么是庆云社,不照样被人笑么,可娜仁托娅怎么会扯到谢大娘身上?

这可真是姑娘家的心思了,娜仁托娅本来不想说的,可架不住李清细问,大草原上的女儿家也是个爽快人,直接把委屈倒了出来。

也怪不得娜仁托娅要不喜欢谢大娘。不过细究起来,又怪不上谢大娘,咱大宋现在是比草原上文明程度要高,可往往文明程度高了,这臭讲究就多,拿不上台面的事就更多;草原上待客热诚李清是知道一点的,哪怕是陌生人到了帐篷前,主人家也会尽全力招待一番的,娜仁托娅再怎么豪爽,毕竟也是个姑娘家,自然想和女人家一起玩乐,谁愿意老和臭男人扎堆。

而谢大娘当着娜仁托娅的面,盛情邀请倩娘去秦时楼看看,这秦时楼是个什么所在?娜仁托娅很是好奇。瞧着云、谢二人与她年纪相若,容貌出众、仪态不凡,身上穿的衣服更是跟仙女似的,有心想和人家亲近呢,可人家当自己不存在一样,根本就没打算邀请自己,当我是臭男人么?娜仁托娅很是委屈,觉得谢大娘看不起她,有这么待客的么?

这个李公子也是。整天窝在家里,太阳老高了都不见他露头,男人家整天和老婆厮混在一起,也不见他干活,没出息的很!

有时候你喜欢的人家未必喜欢,李清自己不喜欢客套,所以也想当然认为别人肯定也不喜欢客套,水云庄的待客之道向来是宾至如归,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执行着,自便,没人管也没人侍侯,当自己家里一样,只要不杀人放火,想干嘛干嘛。

水云庄现在规模不小,名义上李清还是个庄主,可他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本来就是谢大娘的产业,以前觉得是个给谢大娘看家的角色,现在么,变成个给太子看家的了,还就只觉得天天睡的那张床亲切。

他却忘了娜仁托娅不但是个外乡人,还是个外族人,叫人家一个姑娘家,怎么在水云庄里自便得起来?

“娜仁姑娘,你可错怪谢大娘了,这秦时楼确实不大方便你去,其实那里也无甚有趣地,就是些歌舞罢了,水云庄里也一般的有。”李清只能委婉的解释下。

“那为何倩娘姐姐就可以去呢?”娜仁托娅才不信李清的鬼话呢。

李清站在那里使劲挠后脑勺了,这可怎么解释好呢,总不能说男人去得女人去不得吧,倩娘她们不也是女人么?李清更不愿意在娜仁托娅面前解释什么身份籍贯,不能叫这个蒙古女子小瞧了谢大娘和倩娘吧。

见李清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字来,娜仁托娅更是认定了因为自己是乞颜人,这些宋人都看不起她,冷哼了一声,转身过去继续拌马料,可是眼睛有些泛红,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咬着嘴唇使劲忍着呢。

还有姑娘家吵着要去秦时楼,在咱大宋可是新鲜事,看着李清在这犯难,小四在边上铡草把脑袋埋得低低的,生怕让李清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靠,你不抬头老子也知道你在偷笑,看着娜仁托娅委屈的样子,李清有些心软了,不说人家不远千里给他送马这一路的辛苦,就是忍一个小女孩子伤心也是不大好啊。

罢了,不就是想去秦时楼么,我带你去好了,别哭,乖,跟我换衣服去;听李清说带她去秦时楼呢,娜仁托娅别看平时自立的很,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的心性,眼泪还在眼眶里,嘴角却泛起了笑容。

只是不解为什么要换衣服,不是昨天晚上才换的么?难道大宋人出门前必须要换衣服?不会又要洗澡吧?李清看见小四头虽然埋的低看不见表情,可是两个肩膀一直在抖动着,知道这小子在偷笑,他可不愿意在小四面前多费口舌了。“你究竟去不去?去就得换衣服!”

去什么场合就得带什么人,平时去秦时楼李清一般是叫安小哥跟着,大家都是那种场合里混出来的,偶尔切磋下心得,再心领神会的交流下眼神,会心一笑都是风月的暧昧,可今儿没办法了,杨二都找不着。被张管家带到佃户面前耀武扬威去了,只好叫孙五跟着。

孙五和娜仁托娅也是旧识,可这人天生就少话,笑一笑就再不作声,弄得李清有心想和他评点下娜仁托娅的新装扮都是提不起兴趣了。

三人骑上马还没出庄门呢,迎面便跑来三匹马,打头的马上之人一见李清便高声叫道:“三郎缓行,德显来也。”

李清这下高兴了,在马上抱拳笑道:“德显今日为何而来,话也休说,且陪我走一遭。”

跟在王德显身后的。李清还认识一个,正是刘叔的儿子刘平,刘叔本念叨着要他儿子过来水云庄。没承想自己被李清赢过来了,刘叔自己一过来,便也不提他儿子过来的事情,李清冲刘平一笑,叫住王德显,也别下马了,跟我回城罢。

敢情王德显也没什么大事,一说要去秦时楼,王德显拨马便跟过来,瞧着李清身边的公子哥儿面生的很。长得倒是风流俊俏,只是李清不介绍,他也不好问,腆着脸笑道:“三郎要上秦时楼,可是又想出什么好玩意出来不成?”

还有个屁的好玩意,你当咱李清是开游乐场的么?甭以为你们玩得胜球都玩得闹翻了天,也不知道过来请咱光临指导剪彩的,纯粹过河拆桥的主,“德显,你倒说说。今日来庄,所为何事?”

靠,龌龊人,一说上秦时楼,高兴起来什么都忘了,你问他不说,你一问,事还真多,王德显今日过来还就是为好几桩事情,头一桩,就是李清刚刚腹诽的事儿,五日后在京城的小较场,太子训练的龙翔军要和捧日军比试得胜球,太子吩咐了,叫李清过去瞧瞧他的文韬武略。

这第二桩也是重要事,王德显在龙卫军中操演得胜球,他老爷子偶然瞧见了,知道又是出自李三郎的手笔,便叫德显过来邀请李清过府一叙。

“老将军瞧了这球儿,心下喜是不喜?”李清可有些怯,别是认为他胡闹,叫过去责骂一通的。

王德显笑道:“若是不喜,德显也不会卖了三郎的名头出来。”

好哥们,赶明儿咱也干了什么坏事,你最好也兜在自己身上才好。

“这第三桩么,闻说庄里又来了好马,此番定要占个先儿,先挑几匹好的去。”王德显笑嘻嘻地说道。

这两天庄里人来的多,招呼不过来的根本没有通知别人啊,王德显你怎么知道了?

王德显哈哈笑道:“那些乞颜人在丰乐楼上手抓饭食,京中传为笑谈,闻说便是三郎的座上宾,如何会猜不到,定是有好马过来了。”

也是,当初卖马的时候,就介绍了这是乞颜人养的马,只是听王德显大声的嘲笑乞颜人不通礼节,李清偷偷扫了眼边上的娜仁托娅,小姑娘涨红着脸,咬着牙又不好发作呢,正想拿些话来岔开话题,谁知道王德显一提乞颜人还来劲了,把这两天乞颜人在京城里闹出的笑话都扯出来说:“三郎怕是未知罢,却真是蛮夷,未通教化,口渴之时当街便挤马乳喝,其时围观者甚众,皆愕然,今日德显来亦是要提醒三郎的。”

这个……这个,也很正常,人家放马为生的,终日游戈在草原上,一时口渴喝马奶也自然,当然,当街么,似乎是有些不端庄,咱大宋人多,这个小孩子看见没多大关系,大人瞧见了,倒是很让人浮想联翩的。

一来是怕王德显再说出更不堪的事情来,再者娜仁托娅很有放声大哭的趋势,王德显确实是好心,过来提醒李清一下,毕竟这事传出去不大好听,可王德显怎么知道李清身边的这个俊俏后生就是乞颜人的霞光呢?

李清还偏想为乞颜人争些面子回来,好歹也是咱请的客人,手抓饭怎么了?当年咱吃西餐的时候,也就是手抓着块牛扒在啃,反正咱自己买单,谁管得着老子用什么方式吃!喝马奶就更正常了,闹不明白的回去问你妈,当年你怎么长大来着。

当然不能拿这个来回答王德显,只是瞧着王德显那得意的样子李清有些看不惯,李清故意讥笑道:“德显又不谙骑术,要这许多马来何用?”

第二百二十八章 催马上秦时楼

算计没有得逞,因为李清越说要赌个什么彩头,王德显还越是不答应,看来是他老爷子的吩咐,王德显以前没这么聪明。

不过赌是不赌,但是和李清身边这个秀气相公斗个高下的兴趣还是有的,王德显可不是个轻易伏输的,虽然在都林苑斗马输给了慕容一祯,可那只是因为自己的马没有人家的好,现在可不同,他骑的也是从水云庄换走的蒙古马,要论这骑马的功夫,他可不认为会输给慕容一祯。

何况李三郎身边的这个小相公?

娜仁托娅现在是一身男装打扮,李清的脑子里可没那么强烈的蛮夷之分,但是性别歧视还是有的,和娜仁托娅同来的那颜现在就是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整天在京城里乱逛,可人家不在乎;娜仁托娅怎么都是个姑娘家,甭管在李清眼里和谢大娘、若英的差距有多大,优待一些是肯定的了。

一身湛青色的长袍,没办法,李清的新衣服里面就这件颜色最鲜艳,不过娜仁托娅不像李清那样束着冠,因为她头发太长,只能戴上帽子;咱亚洲人的肤色可不算白,特别是娜仁托娅虽然是个女儿家,可日日在草原上牧马放羊,再怎么保养,风霜雨剑的,让她的肤色有些偏黑,只是脸蛋上健康的红润气色,弥补了不足。

在李清看来,娜仁托娅不算大美女,因为他喜欢娇滴滴型的,至少要腰细,要是当初掉在运河里,时间再早上千把年,混到楚王宫里开开眼界应该是件开心事,那些一阵风就能吹跑的细腰美女看着绝对养眼。

可娜仁托娅一换上男装,蓝色又衬咱的黄皮肤,加上娜仁托娅草原上带出来的那股子英气,活托托一个风流俊雅的小相公。把李清远远比下去了,女人穿男人的衣服还就别有一番风味,李清之前想和孙五交流的就是这一点,算了,还是和若英去交流吧,怪不得后世讲究什么制服诱惑。

就因为眉宇间的那点英气,王德显居然没很怀疑娜仁托娅地性别,咱大宋的女孩家哪有和陌生男人对视的?满是挑衅的味道。莫非真个骑术高超?他哪知道娜仁托娅现在身上冒的,应该叫杀气才对!

再说在水云庄里见的小白脸可不少,之前的柳七就是标准的小白脸,张先也凑合,后来地宋祁简直是更少一层楼,还好王德显没把李清也完全算在内,不仅仅因为他不够帅,而是王德显认为上过沙场的,就不能叫小白脸了,算是个花脸罢。

比赛规则很简单。谁先跑到城门谁就赢;王德显还故作大方拱手问人家姓名呢。李清笑喝道:“罗唣什么?跑完了再同你说罢。”

李清的一声喝令下,王德显和娜仁托娅绝尘而去,刘平和另一个随从本待打马追上去呢。正要扬鞭,见李清和孙五两人笑咪咪的缓缓而行;“公子,怎的不前去看个究竟?”

有什么好看的?李清可是见识过娜仁托娅的马术,要论骑马,对蒙古人来说就像数手指头那么简单,王德显要能赢得了人家,这才是日头打西边出呢。

刘平见李清一副不屑的样子,知道这李公子好出古怪的,咱小公子的马术在京城可是有名的,就这么个斯文后生能赢得了他?刘平也不忙着打马前去了。不敢去追问李清,但他和孙五是相熟的,一拽马头窜到孙五边上,问个缘由起来。

孙五向李清看了一眼,也不说破娜仁托娅地身份,只是告诉刘平,十有八九,小将军输定了,刘平听了倒吸口凉气。敢情这差距还不止一点点呢,真是人不可貌像了。

所以说啊,咱就慢慢的过去,王小将军输了肯定懊恼的对不?他一懊恼就要找人发泄,连我李清也不例外,给多点时间,让他先消消气。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清已经给了王德显够长的时间了,只是这次小将军的气大些,李清一行人到了汴京城门的时候,娜仁托娅牵着马站在棵柳树下仰着头看鸟儿,王德显蹲在城墙根下研究蚂蚁,好一副恬静平和的景象。

只是王德显一见了李清,嗷的一声便扑过来,李清才偏腿下了马,笑着正要抱拳问候德显呢,劈面王德显就是一拳擂过来,还好早有准备,我躲,可躲过这一拳,王德显接着就是一脚,这可没防备,因为咱平时问候的时候不怎么兴用脚踹的。

半边屁股有些麻,不过李清没动怒,这还就证明王德显输了,而且输了不是一点点。

还真不是一点点,要论一马平川的放开了跑,娜仁托娅就算骑术好,也拉不下王德显多远,毕竟小将军一门心思的想去边关立功,在马上下的功夫也不少,可和人家在马背上长大地一比,还真是相形见拙了。

军人么,要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咱骑兵冲锋起来,前面是枪林刀阵,也得照闯过去,王德显可没练过在人群中怎么疾奔,但今天的路上还就这么个情况,眼见着快中秋了,路上往来的行人不少,咱大宋可不兴骑马踹自己人的。

这可就是娜仁托娅显本事的时候了,人家小时候追打玩闹都是在马上进行的,这时候也不收住马的去势,更不靠扯动缰绳来控制方向,而是在马上扭腰移动重心来操纵,怪不得腰就是要粗那么一点呢。

路上的行人听得后面疾驰的马蹄声起,惊愕的回头张望时,娜仁托娅骑着马已经在他衣服边擦身而过了,拂起的马尾还在脸上挠这么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话说王小将军的腰更粗,可并不是用来骑马,平时是用装酒菜的,一见娜仁托娅骑着马在行人之间穿行,就像小孩子钻人缝那么滑溜,他在后面可急了,扯开了嗓子大叫:“行人闪开了,马惊了。”

一听身后有人叫马惊了,路上的行人是躲闪不及,惊马狂奔伤人可不算是稀奇事,这还是王德显有些急智了。一路上大喊大叫的,和后世里特种车鸣笛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一个样。

可就这么着,等王德显冲到城门下的时候,娜仁托娅早悠闲的牵着马看风景了。

见王德显过来,娜仁托娅哼了一声,给了德显一个白眼,嘴角泛起些嘲弄的笑容。王德显心里那个憋气啊,可还不能上前计较,因为适才在后面看的真真的,人家纵马而奔时,脑后飘扬的长发,分明便是个女儿家。

现在娜仁托娅已经把头发绾好了,显示着人家到城门已经有些时候,王德显郁闷的想要哭,该死的李三郎,你早说是个女的。咱打死也不会同意比试啊。好男不和女斗,这话可要两说,并不一定显示男人心胸宽广。不去和女人一般见识,而是万一输给个女的,叫咱大男人脸往哪搁呢?

做人就得厚道,甭逮住人家的痛处就一个劲的笑话,各人可是都有短处的。

“这位是娜仁托娅姑娘,这位是龙卫军指挥使王德显小将军。”李清这才给两人做介绍,王德显还算个磊落地汉子,输了就是输了,上前抱拳行礼,娜仁托娅却一扭身不理他。王德显讨了个没趣。

京城里本就不能打马而行,这几日更加,佳节在即,街肆上的行人比平时还多些,李清和王德显将马交给从人,负手在路上步行,娜仁托娅自己牵着马和孙五走在前边。

一路同行,女人走在前面,这可也是不合规矩的。不过一报名,王德显也明白这个姑娘应该不是宋人,李清倒也没和王德显计较他之前说的那些蛮夷之类的话,毕竟对咱汉人来说,这个称谓自古就是这样。

“德显,若是当初操演时,龙卫军都有这姑娘般的骑术,我那枪阵还管用么?”李清笑道,王德显点头不作声,李清有道:“德显想要阵前建功,战场之上,行军途中,岂能事事如意?彼等虽粗鄙,然蛮夷亦有可取之处,又岂能一概笑之?”

咱中国的先人的确创造过璀璨的文明,也确实领先世界很多年,但是兼容并取、不断创新才是一个文明持续发展的动力,固步自封,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只能走向没落。

王德显沮丧地摇摇头,倒不是为他之前取笑乞颜人后悔,而是觉得自己沙场效力的理想越来越渺茫了,那些个蛮夷真的就这么厉害么?

太平岁月谁会嫌长?李清只不过不想王德显上战场罢了,可一味让德显觉得游牧民族强大难敌也是不好,瞧着王德显没精打采的样子,李清笑道:“老将军不是也与契丹、党项对阵多场,亦不曾折了锐气,彼等骑兵虽强,也有法子收拾的,可不仅限于挖坑、树枪林,异日德显若有机缘上的战场,李清再为德显谋划如何?”

王德显大喜道:“此话当真!”

李清点点头,这可不是吹牛,若只是一、两场战斗,骑兵再厉害能敌得过火药?让王德显打几个胜仗,立个功什么的,还真是不难。

王德显才欢喜了一会,又叹了口气,还不知道何年月自己才能上战场呢。

节庆就是节庆,即便现在这年头中秋节还不像后世那么隆重,谢大娘也说是要上水云庄来过中秋,可秦时楼还是悬灯结彩,布置一新。

刚才娜仁托娅赢了王德显,路上走着也是扬眉吐气的很,可才过斜桥,望着富丽堂皇的秦时楼,还有楼下的热闹景象,照样露出小女孩心态来,明明是个好玩的地方,还偏不带我来,不是看不起人是什么?

李清可没计较娜仁托娅嗔怪的眼光,咱水云庄论建筑规模都比秦时楼要强”只是人少没这么热闹罢了,那可是咱住的地方,也弄成市场一样,咱还能睡懒觉么?现在就觉得热闹了?这天还没黑呢,一会再叫你见见世面。

门前的执事见李清来了,先让人将马和孙五等人安置好,见李清不急着进楼,忙上前来献殷勤,李公子平时进楼可都像走大路一般,今天可不一样,李清叫执事去通禀谢大娘一声,有客人到了。

谢大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迎下来,心里也在纳闷呢,这个死鬼三郎。秦时楼几时不是由得你来去?还弄个啥通禀的虚头,倒要真看来的是个什么贵客。

下得楼来一瞧,谢大娘什么人啊,见李清原不过陪着娜仁托娅过来的,这点子装扮最多蒙蒙王德显这号粗人,就为个蛮夷姑娘这么大张旗鼓?还要我亲自来迎?只是谢大娘并没发作,上前来扯出娜仁托娅的手,上下打量了番,方笑道:“妹妹还是着男装好看,英气。”随手一指李清,“把他们都给比下去了。”

李清和王德显都是嘿嘿的傻笑,谢大娘也不理睬他们两个,引着娜仁托娅一径上楼去了,兀自不停夸娜仁托娅这装扮好看,女人家就这样,一点个破事能把你恨死,才出来前还说不喜欢谢大娘,几句“漂亮”“好看”一听,又成亲姐妹了。难怪总要被甜言蜜语的男人骗了去。

女人家说话,男人可插不上嘴,李清和王德显只好在后面跟着。楼里一些不知内情地姑娘们在拐角那张头张脑,今儿来什么贵客了?这个面目俊俏地小郎君可面生的很,不知道什么来头,反正谢大娘把李三郎都抛在一边了,这可是稀罕事。

姐妹快来瞧八卦啊!谢姐姐抓着个小郎君的手这么亲热,怕是李三郎一会就得上宏毅寺了,今儿咱开庄,你们说买谁赢好呢?

刚到顶层楼,倩娘和云三娘就迎上来,见李清把娜仁托娅带来了。倩娘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娜仁托娅一身男装,也是会意的冲李清笑了笑,牵着娜仁托娅到栏杆边看京城的风貌去了。

王德显在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人,倩娘和云三娘陪着娜仁托娅说笑,谢大娘笑道要去安排准备下,转身下楼去了,李清忙对德显说道:“德显适才骑马劳乏了,便在此歇息罢。我去去就回。”

说完,急匆匆追谢大娘跑了。

明明房间里有动静,可敲门就是没人来应,李清也顾不上旁边有丫鬟们笑话,干脆直接推门进去了。

秦时楼天天宾客盈门,招待个娜仁托娅不是小菜,有什么需要谢大娘亲自安排?李清一听就知道是借口,这不,站在谢大娘房里,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他,李清腆着脸凑到谢大娘跟前坐着,谢大娘一扭身,还依旧给他个侧面。

侧面也很动人,殊不知女孩子照相还就爱摆个侧面的姿势?何况像谢大娘这个级别,李清也不忙解释了,干脆细细瞧瞧。

修长的脖颈,配上微微上翘的下颌,小巧而挺直鼻梁,眼睫毛又长又卷,只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没有平时的神采,隐约蒙上层雾气,李清在边上看的出神,竟忘了要解释什么了。

过的半晌,听见谢大娘幽幽的说道:“三郎喜欢这个番邦女子,养在水云庄厮混就是,为何要带到秦时楼了,莫非来瞧我的笑话不成?”

这可真是冤枉了,李清急得快跳起来,天地良心,咱李清要是对你们姐妹几个有什么轻贱之心,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之所以带娜仁托娅来,可不仅仅为了照顾客人的情绪,反正迟早人家都要知道谢大娘的身份,今天就是给她瞧瞧,这里可不像外人说的那般,二来也叫她开开眼界。

所以才破天荒地要人通禀谢大娘,也显得咱李清对谢大娘的尊重。

虽说以娜仁托娅一个乞颜女子的身份,未必就会因为这个而看不起人,人家那边的风俗可还要开放些,可谢大娘终究有些介意。

其实不但谢大娘介意,李清一直也介意的,倒不是因为谢大娘的什么身份,更没担心谢大娘会是个水性扬花的女子,可娜仁托娅不是都说了,谢大娘是咱的女人,咱的女人老留在秦时楼也不是个事啊,咱自己不在意,人家怎么看?

虽说自己行事一惯的乖张,可让谢大娘在这,始终心里不舒服的。

“玉儿,莫如舍了这秦时楼,去水云庄上住可好?如今庄上添了不少人,热闹许多,就是新起的那些楼阁,正等玉儿与我同去游玩把赏,即便歌舞,庄上一般的好跳,如何非要留在秦时楼?”李清轻声说道。

见李清说到这个,谢大娘也略消了气,轻笑道:“不是与三郎约了一年为期么,怎得今儿又提此事。”

李清急道:“休管这一年之期,你要喜欢跳舞,李清天天陪你在家里跳好么?”

谢大娘一皱鼻子说道:“即便这样,日子长了也是无趣。”

靠,什么逻辑,即便在后世里娱乐事业发达,也没个日日笙歌的道理,嫁了人就是过日子,当然是这样了,歌里都唱平平淡淡才是真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清风寨

有时候人的积极性爆发出来是可怕的,比如现在的这帮乞颜人。

随口答应了一千把镰刀,刘叔都觉得李清是不是有些烧昏了头,就是要给,也没必要给那么多吧,可第二天一早,刘叔自己都吓了一跳,乞颜人爱马是知道的,反正这一向早上起来照料马的活都被他们包了,可连娜仁托娅一大早也跑去给马洗澡,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怎么着也算个客人啊,就为了镰刀?

李清一爬起床,就被若英扯着上小楼来看风景,还真个成风景了,不单是乞颜人,连那些延州兄弟们的家眷也提着木桶帮马洗澡,马棚里挪不开身,干脆把马都牵出来了;小孩子就更加了,人群中钻来钻去,叫喊追打,高兴得跟过年似的,这些乞颜人还真怪了,自己不爱洗澡,给马洗澡用得着这么热心吗?

瞧着李清脸上的表情怪异,倩娘一旁笑道:“三郎张口便是一千把镰刀,若是真个送到乞颜族里,怕是比这更热闹也是有的。”

怎么听都有些讽刺的味道,一千把是有些多了,李清也是觉得这玩决意不值钱,所以一高兴就说了这个数,好象乞颜一族也才万把人呢;不过话已经说出了口,要反悔总是不好的,没瞧见人家高兴的洗马玩了啊。

尽管这些乞颜人的子孙,日后是可能要横扫大宋天下的,可李清觉得他送些镰刀总不至于能起什么坏作用吧,难道有了镰刀,蒙古人的崛起就能够快些?要是这样倒好了,提前和契丹人先闹起来,白山黑水里的女真人,不就没机会了吗?

当然,单凭这点花俏就想改变历史的车轮是有些忘想,可看着乞颜人高兴,李清心情也好得很,能给予别人,总是个好事情,何况给予带来这么多喜悦。

倩娘在楼上望着下边出神,若英悄悄的把李清扯到一边,“三郎。想是倩娘姐姐亦有心事,这几日常常愁眉不展,三郎也该问问才好。”

对了,倩娘好象也是为延州的那个寨子的事情来的,李清说了有什么要求提就是了。可因为他不愿意接那份的契文书,倩娘便再也没开过口,这可是见外了,咱对乞颜人都不赖,莫非对自己人还会小气不曾?

李清和若英走到倩娘身后,还没开口呢,听得倩娘幽幽的说道:“当初延州立寨的时候,众人亦如今日这般欣喜。只可惜三郎不曾瞧见。”

倩娘还真是为这个事情在愁呢,若英调皮的冲李清挤挤眼睛,李清忙道:“倩娘,若英已认你为姐姐,便如一家人了,但有所需,尽管说来便是,如何这般见外?”

倩娘回过身对李清笑笑,“不必了,若英已然告知。这水云庄原不全然是三郎产业,延州所需颇多,倒要叫三郎为难的,还是待我另谋他策罢。”

李清脸上可有些烧,大男人么,不能立个业的,被人说出来是有些撂不下面子的,水云庄现在外人看业,的确是美仑美奂,可要深究起来。大半应该算是皇家的产业,就是原来的那些底子。也得算是谢大娘的,这和买马可不一样,买马可以获利,最终还是归到水云庄里,谢大娘说过,水云庄就是为日后姐妹们留个容身之地。

可到延州建寨子就不一样,那是边关,就算产业也算到水云庄名下,姑娘们有几个愿意去那个穷地方?不过算计是这么算计的,不帮忙,李清还做不出来,水云庄又不是拿不出钱,说罢,倩娘,不就是缺钱么?

倩娘一笑,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所缺者委实太多,且倩娘之前并不知道三郎根基,所图颇有些大了,还是休提了。”

越这样还越勾人了,瞧不起我乍地?水云庄里多少还有些家底,不至于给不起罢!倩娘本待不想说,若英也在一边软言相求,倒象是李清和若英两口子找她倩娘要钱了似的,倩娘实在磨不开,便开口介绍了起来。

咱大宋人可不是牧民,弄个帐篷就是家,草是地上长的,毕竟咱们是家耕文化,擅长的就种田,要种田就得有种子、家具、耕牛,还得预下一年的口粮;再说延州是边关,党项人时常过来劫掠,光搭个木头房子让人住下可不够,所以要立寨,这一立寨,光木料一项就不得了。

本来诸般事情繁琐,倩娘忙不过来的,只是她也没想到投奔过来的人会这么多,本来只想安置好李清嘱她照顾的那些阵亡士卒的家眷,可来的都是苦命人,倩娘又怎么忍拒绝?且人家都是抱着期望来的,不就是想吃饱饭活下来吗?这一下立寨的规模不断扩大,之前李清送的那些钱和财物就显得杯水车医疗薪了,风雨楼可不能和故秦时楼比,没什么家底好倒贴进去。

初到水去庄,一见这规模,倩娘还很是高兴了一下,只是李清不青接文收让倩娘有些不好张嘴,本待稍后好好劝说下,谁知道一了解李清的家底,才知道他李三郎并非是宝贵逼人,叫倩娘怎么好开口要东西

离开延州的时候,那个寨子怕不就有二千人了,这一晃过去月余,可能人又增加了不少,这短缺的地方就更加多了,立寨的时候,众人也是满心欢喜的,如现在水云庄里乞颜人一般的高兴,到时候要把人家打发走,让这么多人失望,叫倩娘如何开心的起来?

李清之前还真想简单了,他知道就算是汴京城外的大宋人,一家子一年几十贯钱,满可以过的不错了,可那是在什么都有的情况下,春耕的种子还是官府派发呢,又不要防备什么强盗过来打劫,所以李清一想,不就是二千人么,一人发十贯也就二万贯,这点钱水云庄还给得起,不又来了几百匹马么?大不了咱当这些马从来没有过。

水云庄这一年下来多少积攒了些家底,可别以为李清就是个拿钱乱花的主,为范仲淹募捐水云庄就拿出了五十万贯,可那些都是要礼尚往来的东西而已,本来就不算是自己的,李清不过代人捐了出去,而赚地钱都算是水云庄的,李清可不觉得这些钱该放自己腰包。

现在倩娘这么一算,李清头就有点大了,一来闹不清究竟是个多大的数目,二来自己还真不敢随口就答应下来,总得和谢大娘商量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倩娘的算计还没说完呢,门上就有人报来,谢大娘和云三娘到了,一大早看马洗澡给闹的,这时李清才猛想起,今天八月十五呢,说好了她们要上水云庄来过节的。

快请快请,正好过来商量下,随便把张管家叫来,对了,还有刘叔。

谢大娘人未上楼,笑声先传了上来,“今儿倒奇了,大过节下的为何全与马洗浴起来,莫非是乞颜人那边的风俗,仰或是三郎在搞怪?”

看来还是谢大娘最了解,寻根究底起来,可不就是他李清的镰刀招来的吗。

李清在挠头,若英在偷笑,倩娘倒是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个,楼梯口露出两张清丽绝伦的脸来。

八月十五中秋节,在咱大宋这年头并不十分热闹,既没有月饼吃,团圆的意思也留待了九九重阳,应节的主要不过诸店卖新酒,唯独自唐末以来,文人墨客饮酒赏月的习俗倒是光大了不少。

到水云庄过节,就是要躲个乏,谢大娘和云三娘也是平常打扮,脂粉轻匀,倒越发显得秀丽动人,上得楼来,谢大娘眼角也不朝李清瞟一下,先自和倩娘道起寒暄,当着若英的面,李清也有些心虚,只和云三娘扯起天气来。

没多久,刘叔和张管家也先后上来了,谢大娘这时才觉得奇怪,拿眼睛看着李清,李清笑道:“大娘、三娘来的正好,如今确有个事儿,想和诸位商议一下。”

撒手掌柜今天居然要正经议事,这可是个新鲜事情,六个人都屏心静气的等着李清说话,李清倒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了,干脆先让张管家说说咱水云庄的财务情况。

激动啊,咱这庄主从来不给他再现的机会,这次可逮着了,张管家一开口的声调就高了八度,把几位姑娘都吓了一跳。

“虽然上次兴化水灾募捐,可是水云庄暗地里挑头的,因此捐出的财务折合银钱五十三万贯,不过公子说了,那些收来的礼算不得数,现下府库里现钱有二十六万四千余贯,丝绸、金银器皿等财物,折合铜钱三十余万贯,其中被公子拿走的字画、瓷器还未算在内。”张管家一口气报出来。

一听赈济水灾水云庄就捐了五十几万贯,倩娘听了眉头一挑,居然李三郎为了赈灾这么大后笔干吗?这些事不有朝迁管着么?他手伸得还真长,什么叫收来的礼不算自己的?听起来怪异的很不过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张管家把李清拿走的字画、瓷器还报了出来,李清没好气的瞪了张管家一眼,不就是几套汝窑瓷么,若英都主闻值不了多少钱,这会说出来,想是咱偷偷藏了什么好东西似的。

张管家可在乎李清瞪他,从水云庄在谢大娘主事开始,也算是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现在小有规模,也是一种成就感,可就是没处找人汇报成绩。今儿扬眉吐气一回,这可是公子你让说的,瞪我一眼算啥。拿脚踹老汉也要说清楚。

“良田一千九百五十四亩,今年收成好,每亩都在三石五上下,因为太子赏地一千亩算是官地,开封府不愿收租税,算成水云庄的开销,公子吩咐过对佃户从宽,可要太过宽也惹人闲话,因此取了六成,共入库三千八百二十一石。”

报的可不能算不详细了,只是张管家的成就感很是打折扣,李清和若英听到后来是笑嘻嘻的,连谢大娘都有些漫不经心,只唯独一个外人倩娘听的仔细,一听说水云庄的田每亩可收三石五,不由得感叹一声,而云三娘压根就没怎么听,跑到栏杆上看乞颜人给马洗澡去了。

怎么样。咱还是有些家当的,自接手后,除了宫里赏的,良田也由原先的不足百亩变成了近千亩,李清还没得意完呢,倩娘突的开声问道:“请教张管家,但不知水云庄一个月的开销又要几何呢?”

若英娘子都叫倩娘姐姐张管家可不敢不据实而答,“先前并不多的,庄里原就不足百人。一干厨娘、绣工自有内府出开销,现在即使添了百十来口人,粮食也足够了,只是京里诸府公子来往频繁,需饮餐上贴补些,一个月三、五千贯也足够了,公子和若英娘子平日也不大出门,使费都可不算了。”

看来咱的日子过的还是奢侈了些,一个月要用掉几百人家一年的开销,单靠土里刨些粮食,这日子还真项不住,果然家大有家大的麻烦,最主要的费用还是用在吃喝上了,这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找那些公子哥儿收伙食费吧。

谢大娘俏声问道:“没来由听了这许多经济事物儿,三郎倒是说个端详来,为地甚事?要是短钱使唤,楼里也党政军存着十来万贯呢。”

李清便把事情始末一说,延州那么远的地方立寨子,谢大娘可没兴趣考虑,将手一挥:“这等事便由得三郎处置罢,明儿就打发人将钱送了来,我今天可是来散心过节的。”说完,和若英一起也走到云三娘边上看风景去了。

怀念啊,这可是咱李清一惯的风格,不过今天他可没办法这样了,便笑着对倩娘说道:“倩娘便说个数罢,便凡拿的出来的,李清无有不应。”

倩娘对李清一笑,却不照直了回答,侧头对张管家和刘叔两人说道:“二位大叔经的事多,看的明白,倒是参详下,在延州立寨,好是不好?”

出乎李清的预料,刘叔沉吟未答,张管家居然想都没想就说好,李清不由得要问个为什么了,延州那么远,张管家也没去过,他热心个什么?

“公子,立产业就得要个开枝散叶的,边关虽有些不靖,总也是大宋的疆土,现下不缺钱使唤,却难保将来会用不着,既有倩娘在那边打点,也算个未雨绸缪,将来有小公子了,也多个地方游玩的,小老儿觉得立寨的好。”张管家说道。

李清将眼睛移向刘叔,刘叔没出声,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罢,既然谢大娘浑不在意的,那咱李清做主了,对倩娘一点头,别问了,立,咱拍板了。

倩娘也是欣喜,却从怀里掏出张纸递赤来,“要立寨,三郎需先收下这文书,若不然,却是不好向三郎要钱使唤的。”

李清还想推托呢,张管家笑道:“公子便接下罢,也不要拂了倩娘的好意,不瞒公子说,上次高公爷给的大名府的地,这文书也在庄里头,只要不取分文花销,在谁的名下打什么要紧?”

好你个张管家,那可是咱答应分给老军的地,你怎么收起地契了?这不是叫咱言而无信么?李清瞪着眼睛正要发作,刘叔一旁忙说道:“公子休怒,这事小老儿也知晓了,可怪不得张老哥,一则那些老兄弟不肯收,二则高公爷给的地,是连庄子一声给地,却如何个分法?这不分,官府还少了许多罗唣,想必公子亦是明白的。”

说的也是,不分的话,这地还是国公爷的名下,这大名府的官儿怕是不敢随便上门勒索;事情没办错,可瞒着我就不好了,可张管家丝毫不在意李清责怪的眼神,反把胸脯挺的高高的,算了,谁叫咱平时就不做事呢。

收就收吧,反正咱不预着有收成,文书既然接过了,倩娘该说要多少钱了吧。

倩娘沉吟一会儿,却先向李清福了一福,弄得李清也忙不迭的还礼。

“客套话却也休说,只是倩娘代延州那些苦命人谢过三郎,若说本是将就些也使得,延州本是穷苦地方,只是三郎也知道,党项人时常过来骚扰,吃食上节俭些无妨,立寨却要牢靠,银钱上怕是要的多些了。”倩娘说道。

那就说多少吧,倩娘却还是不说数目,又道:“既然三郎收了文书,这寨子便是三郎的产业,非是倩娘也偷闲,委实一个妇道人家多有不便,三郎还是指派个人过去拿事才好的。”

李清一笑,延州能和京城比?咱哪有人可以派?倩娘随便找个人好了,没什么信不过的,倩娘还是说到底要多少吧。

倩娘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久,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原本算计着五万贯满够了,只是这一来去数月,怕是寨中的人又多了许多,水云庄开销也大,拿上八万贯可好?”

什么八万,干脆凑个整数,十万贯好了,看着倩娘说话的样子,李清心里也不舒服了,这本就不应该是倩娘来求人,人家难道是为自己?也是好心来着,看不得人受苦,咱李清也不是无情意的人,别推托了,先拿十万走,不够再说。

原本这事到现在皆大欢喜了,总算完事了,李清还准备陪着倩娘一道闲话呢,刘叔却先对李清施了一礼,郑重的说道:“公子,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公子成全。”

刘叔话刚落音,李清马上站起来接话道:“刘叔不可,您老年事已高,何不在京城颐养天年,延州边关苦寒之地,若是有个闪失,叫李清如何心安?”

刘叔见李清着急的样子,轻轻一笑,拍拍李清的肩膀示意李清坐下说,然后自己扯过把凳子坐下,细想了一下方才开口,“公子,自打老将军解甲归田,小老儿本以为就在京城悠然度日以了残生,不曾想随公子去了次延州,虽算不得大阵仗,也是淋漓尽致的很,原想与公子做得一番气象出来。公子却是个懒散人,回了京城日日歌舞嬉戏,小老儿不是非议公子所为,人各有性,亦曾与公子一起痛快过。但日子虽过得悠闲,却不是老汉所好。且庄内无甚大事,张老哥也照拂的周全,蒙公子垂青,讨了我过来,小老儿却无甚用处,也是惭愧。”

这有什么可惭愧的?虽然刘叔话里点了李清没什么大志向,别人说李清也许会争执几下,刘叔说他,他可是得老实听着,要那么多大志向干什么?喝喝酒、听听曲、敞开肚皮晒太阳,闷了调戏调戏小姑娘。多美好的生活,干嘛要主动找事情做?

刘叔也是刀头上舔血、征战杀伐了大半辈子,儿子也有了,没事抱着孙子逗蛐蛐,享享天伦之乐不好吗?是不是闷了?咱给你弄两个姑娘收着好不?刘叔老当益壮,龙马精神,再生两儿子估计没没问题的,要不再多加两个?

最不喜欢有人和咱讲道理,更加不喜欢的是必须得听,耍赖都不行。因为刘叔后面的话,不能不让李清好好想想。

“公子既有心照拂天宇山死去兄弟的家眷,然倩娘是女流之辈,终究不大方便,事务烦多,累着也是不好,倘若有个不周到的,公子何忍?”

“再则犬子业以成年,终日游手好闲,却也不是个长远之策。叫人放心不下,老汉想带犬子同去延州。历练个几年,对他也有些进益,日后公子又多一帮手,岂不是好?”

“公子为人厚道,对天宇山的弟兄多加照拂,刘某久在边关,亦有袍泽,不乏为刘某挡矢避箭之人,公子诚厚,刘某岂能全无心肝?趁便寻访老兄弟家眷,若是困苦的,亦可就近安置,让小老儿有生之年,能安然入眠,还望公子成全。”

怎么办好呢?一下子李清也找不到理由来反对,抬眼四顾,不知几时看风景的若英和云、谢二人都围在边上听了,若英的眼圈还红红的;连张管家都低着头,看来没办法说服了。

可真要让刘叔去延州?心里委实舍不得,来了大宋这么久,认识的人不少了,交的朋友也多,可能象自己长辈的,还就刘叔一人,如今他却要去延州长,这身边一下少了这么个老成持重的人,李清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刘叔,若是你去延州,便要应我个事儿,党项人过来劫掠,便容他们抢些罢,刘叔万不可好勇斗狠,至不济李清在京城多想些法子弄钱好了。”李清低声说道。

刘叔先是笑了,只一会儿神情也肃然下来,探手过来在李清的手上拍拍,“小老儿醒得,若是寨子立得坚固,党项人寻常也攻不进来,何苦出去厮杀?再者寨内老弱必多,非不到万一,小老儿必不亲临险境。”

“刘叔,万一也不行,只要保得人在,财物身外之物,全抢了去又何妨?即使寨子被毁,亦可再立,刘叔切必应承了李清,不如此叫我怎生放心得下?”这会儿可没有人会认为李清鸡婆。

刘叔慈爱的看着李清,神情也有些黯然,他其实也舍不得离开,只是又实在不愿意老是这么无所事事的过日子,趁着筋骨还挺的住,再去吹吹边关的风,再去听听边关的鼓。

见众人的兴致都不高,刘叔强笑道:“说了半日,这延州立寨却是连个名也未得,不如小老儿临行前,诸位赏个名儿,叫起来也响亮。”

这种事情李清才不愿意掺和,随便叫什么都行啊,让几个姑娘们定吧,他把刘叔和张管家拉到一边,“如今可是刘叔去延州,这所缺之物张管家可要尽心置办才好,刘叔且也别推托,尽管提,另外,十万贯怕是不够的,要立便立它个刀劈不烂,水泼不进的万年铁寨,张管家算计着除了开销,拿出十五万贯可好?”

张管家往倩娘那边瞧了一眼,压低了声说道:“刘老哥去延州,小老儿岂会吝啬?别说十五万贯,再多也使得,公子忘了庄内新添了如许多的马吗?若是照上次那般卖法,庄内根本不愁开销。”

瞧张管家故作神秘的样子,敢情他不知道倩娘的底细,有石小公爷这层关系,乞颜人的马卖出个好价钱,没准石元孙早就告诉倩娘了,最多是不知道详细的数字罢了,瞒得了吗?不过李清还真是忘了庄里新添的这些马,这不就是钱么?

一千把镰刀算啥?最后乞颜人一高兴,下次还给咱送马!

这边没商议完,那边寨名几个女人倒是很快便商议定了,清风寨!既含了李清的名在里面,又雅致大方,叫起来还响这,没人有什么异议,只是李清觉得这名字很熟,《水浒传》里面的小李广花荣不就在清风寨吗?

刘叔,等到延州问问,寨内可曾有人姓花?

记得那小李广花荣射得一手好箭不说他,他有个妹妹据说倒长得很不赖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人生只若如初见

据说结了婚的男人最不喜欢结了婚的女人问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爱不爱我?被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结了婚的男人一般都挺恼火的,咱都为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吃你做的菜,上你睡的床,你乍没事老怀疑咱的忠诚度呢?

特别是没洗脚上床这点破事,都要上升到你不爱我这个高度上来。

所以男人要么敷衍,要么避而不答;这个时候结了婚的女人通常都很失落,心里憋屈,想当初你追人家的时候,天天心肝肉蛋小甜甜的叫,还说要跑天上摘星星给我,吃饱了没事一定要陪我看日出,现在倒好,陪我逛个街就叫苦连天。

殊不知道男人这个东西,一辈子就那段时间,可爱那么一回!

唉,若是人生只若如初见,又哪来何事西风悲画扇呢?

这个女人也不是当年诗情画意、满脑子罗曼蒂克的小丫头啊?抽点烟要罗嗦,喝喝酒要撒气,还翻鞋底子搜刮好不容易存的那点私房钱,男人么,乍能没点脾气呢?咱还就是不回答!也体现了一点反抗精神。

只是李清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像怨妇了,相处熟了就这点不好,谢大娘可不用在李清面前忌讳些什么,虽然不是叼着政瑰,单膝跪地那么正式,可好歹是谈婚论嫁,谢大娘你也配合一点好不?让李清多少有点怀念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话来。

李清很委婉、半羞答答向谢大娘阐述嫁了人的女人,就该习惯平淡生活时,谢大娘既不含羞的低下头,也不很贤淑的乖乖听教诲,而是柳眉一轩,“玉儿几曾答应过要嫁三郎了?”

做人可不能耍赖啊!空口白牙说浑话那是后世人的美德,咱大宋不兴这个的,才刚你不说和我约了一年期么?

谢大娘轻哼一声道:“若是倦了秦时楼,玉儿便去水云庄上住。其他诸般事儿,却未曾思量过的,莫非定要嫁了三郎,才可登水云庄的门么?”

当然不会,那水云庄原本就是你的,你打横了走都没关系,李清耷拉个脑袋坐在椅子上自怜,来大宋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哗啦啦掉了一地,拣都拣不起来。

敢情谢大娘还是不愿意嫁我的,心里装着别人呢,肯定不是啥新人换旧人,而是余情未了,这个该死的柳七,最好叫洪水把他冲跑!也别死,到海南岛上填词作曲,一辈子都别回来!

等李清从伤神中清醒过来,屋子里只剩他一人。谢大娘也不知何处去了。失魂落魄的回到顶楼,王德显不满意李清把他撂下一个人跑去偷欢,甭说不是。这可是秦时楼,到处都是漂亮姑娘,同来就得同欢才是,让咱在楼上看风景,太不仗义了,三郎,喝酒,换大杯。

云三娘陪着娜仁托娅和倩娘说话,倒是留意到李清的失态,之前她还以为李清是找谢大娘说话去了。可谢大娘早回来了啊,难道三郎在秦时楼里还有别的风月勾当?

女人都是善变的,娜仁托娅这个蛮夷都不例外,现在和谢大娘说得那个亲热劲,她不是才说不喜欢谢大娘么,女人的话都信不住!

也算是当作贵宾招待了,太阳还没落山,顶楼上已经大开筵席,这菜肴丰盛不说。谢大娘还有心叫这个蛮夷女子见识下咱大宋的娱乐水平,当然,倩娘也是个中翘楚,同行啊,不拿出些真本事出来,别叫人以为京城无人了。

秦时楼里有一技之长的姑娘们都挨个上场献艺,一时间琵琶与鸣玉齐挥,绣鞋与舞裙一色,连云三娘和谢大娘也先后下场,别说娜仁托娅看得是目瞪口呆,连倩娘也赞赏不已。

唯独李清对这满屋的热闹没放在眼里,还有就是王德显了,陪一个姑娘家逛秦时楼,王德显根本就没做风月的打算,何况还有谢、云二位作陪,想旖旎都施不开手段,再说他是爽快人,在乎最终结果多一点,所以他平日都不爱上秦时楼。

正好李三郎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了,居然找上王德显拼酒,这可是难得,平时不大容易占三郎上风的,这家伙老是不出头,操演的时候叫陈全、慕容一祯收拾咱,今天又叫一个小丫头收拾咱,现在送上门来,不把你放趴下咱不算将门虎子了!

并不一定要有心情好才能多喝,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酒量还见长,反正李清现在觉得自己就能喝,连随烟唱完了曲子,笑着凑到李清面前打个招呼,也被李清强灌了一大杯酒,云三娘劝一次喝一杯,末了也是笑着不劝了,谢大娘一直没劝,似笑非笑的一边看着,李清见她这样,还越发喝大兴了。

倩娘过来,李清可不好强灌人家酒的,虽迷糊了些,倒也拿得清形式,只是意气风发的对倩娘说道:“倩娘姐姐放心,我能喝地,当初在风雨楼李清身上带伤,因此叫别人代酒,若是无恙,喝就喝,谁怕得谁来!”

还是人家蒙古小姑娘爽快,一敬就喝,毫不拖泥带水,对得起这身男装,喝得比咱还快,李清地最后意识就是知道王德显和娜仁托娅在斗酒,至于结果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还有个不知道的,就是他怎么跑床上来了。

酒可不是水,喝多了要口渴的,等李清从嗓子冒烟中醒来,早是万簌俱静,他已睡在熟悉的小楼里了,帐帘半掩,一灯如豆。

挣扎了几下想去桌上取茶喝,才发觉头疼欲裂,边上忽听得一声轻哼,一只葱管般玉润的手递过一杯茶来,抬头便迎着谢大娘似笑非笑的神情,李清还就不喜欢看见这表情,咱喝这么多酒还不都是你闹的?

见李清不接她手上茶杯,谢大娘叹了口气,凑上前将茶杯递到李清口边,本是想赌气不喝来着,只是口实在有些渴,喝完了谢大娘还探手摸摸李清的额头,茶是花博士,酒是色媒人,头上被温柔的摸着。玉人身上阵阵香气袭来,李清哪还把持得住,一把将谢大娘扯上床来。

帐摆流苏,被翻红浪,细情不足与外人道哉!

香甜一觉,早上醒来,发现宿醉都不留下几分,敢情云雨还能解酒不曾?只是李清醒来一探手。枕边早空空如也,斯人渺无踪迹,不由得一阵后悔。

据说枕头风是很有效的,而且不管是谁对谁吹,昨夜既然扯得谢大娘上床,就应该在情痴意浓之时,迫谢大娘答应随他回水云庄才好,只是那会他只顾得上缠绵尽欢,哪想得到这么复杂的问题。

一大早谢大娘就跑了,不知道咱喜欢早上腻歪一下么?而且昨天拒绝嫁给李清的事情现在也浮上心头。这算什么?当咱是面首么?

敢情知道李清早上地行为颇不检点。这次来叫李清起床地丫鬟只在外高声叩门,说是王德显公子在厅里等着上路呢,李清早就醒了。躺床上懊恼呢,听得人叫也赶紧起身,只是纳闷王德显等他做什么呢?

看见李清大家都在笑,其实不过是笑李清昨日饮酒时的豪情罢,可李清面对着云三娘的笑容总觉得有些心虚,谢大娘不得闲,没啥,咱这就走罢!

不拘哪一次,李清离开秦时楼都是恋恋不舍的样子,从来没想今天这样急着要离开。云三娘笑着扯住李清说道:“三郎休要忘了,过两日中秋,我与谢妹妹要回庄过佳节的。”

这个“回”字说的好,说的李清心里舒服了许多,与云三娘拱手做别后,李清才问王德显,这般急着去水云庄为何?

王德显佯做哈哈大笑的说道:“三郎可是忘了,昨日应承过要让我第一个选马的,上次换了水云庄拉车的马。家父将我好一阵数落,此番定不能落于人后了。”

这话算是不讲理了,人家掏真金白银的买马,你倒好,弄契丹马换咱的蒙古马,还是一匹换一匹,这倒是谁吃亏了?不过李清并没计较王德显占他便宜,反正这马是人家送的,只是王德显说完话后,为啥要瞟娜仁托娅一眼呢?难得因为小丫头换了女装便见色起意了?看看倩娘也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不对,这中间有鬼,一会得找倩娘问明白,咱昨天喝趴下后,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娜仁托娅脸上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小丫头现在换上一袭女装,头上插满珠翠,手上还提着一个包裹,那都是秦时楼中姐妹送给她的礼品,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李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个姑娘家来逛秦楼楚馆,已经是件稀罕事,不掏钱付帐不说,还能带了东西走,你比咱李三郎还牛。

换了女装的娜仁托娅自然不好再骑马,与倩娘一起钻进大车,一路上李清笑着调侃孙五,昨夜太平无事否?倒想知道孙五这样的人进了秦时楼,是否能把持的住,结果孙五诧异地问道:“秦时楼中莫非昨夜出了甚的大事?公子何来此问?”

没趣,很没趣,不解风情就这个样子的,李清被孙五的反应弄得有些灰头灰脸,还是刘平好,其实人家昨夜随王德显回府了地,当着王德显这个少主子面虽然不好太放肆,但是也是一挤眼,一撇嘴,和李清很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知音感觉。

王德显数次找李清说话,李清还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答,把个平时爽快的小将军也整的扭捏起来,切,不就是看上个异族小姑娘么,至于心虚的像做贼一般?不过笑人家的时候也想到自己了,人家乍都是一见钟情呢,王乾元那小子和随烟也是这样,咱当初和谢大娘见面也是惊艳来着,唉,怎么说呢,眼前美女多了,也是一种错误。

才进庄门,刘叔便迎上前来,李清笑道:“刘叔今儿没带那些乞颜人进城逛么?不会这么快便厌了咱京城的景象罢?”

刘叔笑道:“哪能呢,便是再逛上一年,那些乞颜人也是乐意的,只是他们的那颜非要面见公子道谢,说是盛情厚意不堪消受了。”

哦,怎么那个那颜的宋话到这个程度了?不堪消受都能说出来?

刘叔摇头道:“那个那颜一句宋话都不会,乃是族中亦有少年会说,只是笑煞人了,却比大宋的文人更爱掉书袋的。”

这也不出奇,就是在大宋,现在活版印刷也还没见着大面积使用,书对游牧民族来说,可是个珍贵东西,蒙古族现在也没有自己的文字,再说咱汉族的文化对他们而言可是博大精深的多,连契丹虽然在耶律阿保机下令创造契丹大字,但实际上还是在汉字的基础上建立的,而契丹的贵族,却还是以学习正统的汉家文化为荣。

更不用说现在还远为崛起的蒙古人了,自然看的是宋朝出版的汉字书。

没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虽说李清知道上次交易给的财物比他们报价高,送些马来就算了,还派个那颜专门来道谢,这可是有些郑重过头了,咱也没救他们的灾?交易所得而已,用不着吧。

重礼之下,必有所求,这也是李清之前不愿意见这个那颜的原因,毕竟上次的马让李清发了笔横财,现在又白送这么多马来,而且一直送到京城来,这可要值不少钱,万一人家托个什么事情,自己怎么好拒绝呢?

而且他自己心里清楚,在乞颜人眼里,他李清算是富贵之极,而真正的在大宋,他可真算不上个人物,说不上话的,要是人家合理要求自己都办不到,那可是没面子的很。

只是总不能老让人家在京城游玩吧,虽然李清吩咐刘叔尽量厚待这些乞颜人了,到时候拒绝起来也容易些,可该来的总要来,该见的总要见,听听人家说什么吧。

“德显,你不是成天想着上沙场么?乞颜人可不都像娜仁姑娘一般的,便随我一同去见见罢。”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斗酒

其实很多道理,小孩子比大人要明白,什么叫过节?过节就是大家都开心快乐,一个人偷着乐那不叫过节,有糖吃都不甜,所以小孩子最懂得伙伴的重要性;据说笑声是世上最有感染力的声音,有时候自己笑不出来时,不妨去听听人家的笑声,也许自己也就笑了。

李清记得后世里有一次过年,那时候大彩电还是个稀罕的东西,唯独单位的放映室有这么一台,正赶上中央台第一次的春节联欢晚会,几百人聚在电视机旁,大人们从家里带来各自好吃的东西,男人们趁着酒兴,从国家大事到巷口趣闻一个劲胡侃,女人们讨论衣服的面料和菜肴的烹调方法,小孩子简单了,就差藏猫猫的时候掀翻电视机,反正笑声一直没断过;后来很快的家家有了彩电,于是再没人去放映室了,只不过后来的春节联欢晚会一年比一年不受好评了。

那一年,作为最快乐的除夕之夜就深深的映在李清心里,凭心而论,春节联欢会的节目水平一直在提高,只是人们生活好了,反倒越来越不容易笑得出来,难为那些演员了。

当然谢、云二人到水云庄和李清一道过节,李清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过何妨更高兴一点呢?庄里还有那么多客人,加上延州兄弟的亲眷也是初来乍到,八月十五么,大家一起赏月好了,月亮也并不因此缺一块的。

清风寨的事情定了型,可算是去了倩娘心头的一块巨石,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和谢大娘在栏边指点说笑。云三娘和若英在探讨乞颜人的穿着,李清也厚着脸皮沾一旁听,忍不住还插了一嘴:斜襟的袍子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好,就是方便脱,腰带一解就完了。

原来乞颜人那边也是一天只吃两顿的,水云庄可是都预备了早饭。看来洗马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活,否则为什么不但乞颜人说不饿,连延州兄弟的家眷们也是兴致勃勃的说不饿呢?倩娘对李清笑笑道:“三郎这庄上新添不少人手,只是却要想法安置好,日日这么价人浮于事的,倒恐生事端。“

还就个不明白了,人为啥一定要做事呢?又不愁吃穿的,没事睡睡懒觉,晒晒太阳,狮子吃饱的时候。哪怕兔子打嘴边过它都懒得动一下呢,人乍就不消停呢?李清可实在想不出怎么安排事情出来。空闲的田咱也没有,这么大的庄子。干脆通通搞卫生吧,只是这年头空气也好,水云庄内的也是草地茂盛、绿树成荫的,连灰都不太多。不过这个倒没关系。明天就交给若风一个任务,让他带着帮小子满世界玩泥巴去,小孩子弄脏了。大人再来清洁,也算是良性循环了。

春天是要下雨的,雨下得多了,人的心情也会变得阴郁些;夏天么,又太热,动动就出汗,还是躺在床上好些,冬天又冷,根本舍不得出热被窝,还是秋天好,天高气爽又不冷不热,歪坐在小楼上看风景,再呼耳边几个姑娘们八卦,的确是心旷神怡。

“公子端的好悠闲自在,京中人言道李三郎是一大妙人,却不知道公子实为一大闲人耳。”有人笑嘻嘻地在后面说道。

李清连头都不回,“陈兄,今日可来的迟了,莫不是见京城哪家姑娘俊俏,拌住了腿去?”来的是陈全,这可不是李清失礼,陈全现在可不算水云庄的客人,他娘老子带着媳妇、孙子一股脑全搬了进来,只是今天中秋是放假地,怎么弄到现在才来?

“今日城中处处卖新酒,公子别般虽好,却是不好酒,因为料定庄内必未备下新酒,便带着诸兄弟搬来两车,只是定的迟了,便要多走两家。”陈全扯过一张椅子,在李清身后坐定道。

买酒?明知道咱不好酒还买来干什么?分明是留着自己喝的,咱大宋的八月十五中秋节,真没后世那么隆重,就是个饮酒赏月,所以对酒的要求就特别,就是处处酒肆皆卖新酒,要是哪家酒肆茶楼敢把陈酒端出来,那可要是被骂娘,而且还有一点怪事,一过了午时就不卖酒了,酒楼也把旗招望子扯下来,陈全这时候去买酒,还真是迟了一步。

这有钱人家要是府里没有高楼,还要特地搭个高台,一定要坐在吧上赏月,敢情这样离月亮就要近一些,而自己家里没条件的,便早早的在高一点酒楼占坐,据说平时不吃荤酒的大相国寺里的和尚们,今日也开通的,把寺里的高塔都让出来给民众赏月用;水云庄可不愁这个,楼台有的是,这也是离京城远些,要是水云庄在京里,他李清也少不得准许别人占用他的楼吧。

才在秦时楼被喝趴下,今天李清可不敢向陈全夸口斗酒,咱那天是心情有些微妙罢了;只是李清奇怪慕容一祯怎么没来呢,莫非真在城里有相好的了?正回头想问问陈全,却见土根抱着个小孩站在后面呢。

土根见李清看见他了,忙把小孩放下,“过去,给公子行了礼,别整日野得都不知道个下数,这庄子就是李公子的,以后见了要恭谨些!”

李清一看那小孩乐了,认识啊,招手叫小孩近身,那小孩到了跟前还想磕头呢,李清一把抱在怀里,冲土根笑道:“我说娃他爹,这要不野还是你儿子么?我可记着你初见谢大娘时,那礼数却是周全的很呢。”

想必娃他爹是土根媳妇平时用来称呼土根,见李清拿他刚见谢大娘失态的事情取笑,涨红着脸呵呵憨笑,李清在孩子脸上亲昵的拍了一下,这孩子好,和他爹一样的嘴皮快,“你媳妇呢?我可还没见着。”李清问道。

“小的那浑家没见过门,上不得台面,刚才小的也叫她一同过来的,她却死活不肯,殊不知咱公子是不讲究这些虚礼的,一会儿小的回去锤她!”土根笑道。

说错话了不是?锤字才出口,土根忽得发现楼上四个女人,八只眼全恶狠狠的瞪着他,吓得他赶紧把脑袋低下,还是他儿子乖巧,凑李清耳边说道:“我爹他不敢的,俺娘比他凶得多,向来都是俺娘锤他。”

还是小孩有趣,凑在李清耳边说话,声音可不低,楼上的人个个听得清清楚楚,陈全和李清哈哈大笑,几个姑娘也是抿嘴扑哧一乐,直把土根臊得要钻缝里去;钱六在土根身后笑道:“小的浑家也是这般,死活不也上来。”

哦?那钱六啊,你家里是谁锤谁呢?可不兴说假话!一会咱要找你儿子对质的。

这也是,一帮兄弟的家眷来了也有些日子了,李清怕吓着人,还真没认识几个,只去拜访了陈全的老娘,咱大宋扬文抑武还真是做到实处了,陈全在延州任指挥日子也不短了,虽说是厢兵的指挥,可要是不喝兵血,傣禄只相当九品官,不入流,全家搬来,李清拿眼一扫,就没啥家当,连个小凳子不远千里都带了来,到了水去庄上,这样的凳子除了当劈材外,啥用场都派不上,陈全家都这样,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可毕竟以后是要长久住一块的,老这么生疏见外还有什么劲?得弄个适当的机会大家见见面,特别是李清想大家都知道,谢大娘、云三娘才是水云庄真正的主人,要谢还得谢她们姐妹,咱李清都是借了光的。

“这样,土根、钱六,你二人下楼去知会张管家一声,今儿晚宴摆在园子里,也别拘泥什么规矩,照都林苑赛马那次办好了;你们带着几个兄弟,寻个地方弄几堆火,再找张管家备上几只羊,晚了便叫乞颜人烤给我们吃罢。”李清说道。

陈全一抚掌,“妙。来了京城却是久未尝此鲜味,如此我也不在此闲坐了,便领着他们一道准备去吧。”

土根的儿子在李清怀里叫道:“若风哥哥说,庄里的天灯最是好看了,一会儿也有天灯不?”

这还把李清的兴致勾起来了,天灯。那可是咱李三郎的招牌,李清对小家伙一拍手,“好,叫你爹给你做去,做的不好回家叫你娘锤他!钱六,去找安小哥,夜合欢庄里还有存货没?要没有,你们赶紧做去,今晚咱们好好乐和乐和!”

一说起天灯,若英这妮子神色就是怪怪的。老拿眼风不停的撩逗咱,你可别这样。谢大娘在边上呢,没瞧她才白了我一眼吗?

总是有人心急。天才刚擦黑,一轮昏黄的圆月只冒了个头儿,水云庄里次第便飘起了一盏盏天灯,五颜六色。随风摇摆。还真把李清的话当回事了,居然一个时辰不到,竟有近千盏天灯升起,一时间整个水云庄内都安静下来,若英在楼上都乍得痴了,谢大娘和云三娘也静静的不作声,倩娘冲李清笑笑,过去轻轻握着若英的手,也不知道她在若英耳边说些什么,若英先是羞得低下头,然后抬头看了李清一眼,朦胧的月色下,竟有几分妖冶。

过了许久,还是谢大娘先出声道:“三郎,我等下楼去罢,莫教众人久候。”

他们这几个人在楼上出神,还真让别人在久等了,下得楼来,园子里早已布置好了,按李清的意思,不但垂花门内学艺的小丫头来了,连平时不大露面的厨娘、绣娘都来了,只是这宴也不成个宴的,桌椅虽多,摆放的却不成个规矩,有的桌子上堆满了菜肴果品,边上却一张凳子没有,而许多凳子,却散乱的放在楼台前、水榭边,更有很多把放在花丛里,众人一时也不明白怎么个落座法,都在那站着,有些性急的小孩子早抓起个碟子,却不敢到桌前去取果品,眼巴巴的看着。

李清引着云、谢及倩娘和若英在人群中穿过,不时的向四周点头致意,将那个抓着碟子的小孩牵到桌旁,示意他自己拿呢,可人家哪敢啊?咱中国可是礼仪之邦,大户人家吃饭时的规矩多不说,就是平常人家,也没个自己抓食物的道理。

李清没法自己端起个碟子,先抓了几个橘子放在上面,然后又拿起一片西瓜,笑着递给那个小孩,接着自己走到要燃篝火的木材旁边,一屁股坐在预先铺好的地毡上,冲土根点头笑道:“点火吧。”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除了倩娘外,云、谢和若英几人早就习惯了,这三郎就爱这样坐,也是稍敛裙摆,跟着李清坐到毡上。

想是木头上浇了油脂,不多会儿,熊熊的火焰升腾起来,土根还想露一手烤羊内的功夫呢,李清笑骂道:“土根你还是照顾你儿子去吧,别添乱了,仔细回头你浑家锤你!”

阿不尔赤郎和几个乞颜人小伙提着几只宰好的羊过来,在篝火旁另搭了个火堆烤起来,陈全从桌上拎起坛酒,抓起两个碗,也一屁股歪坐在李清身边,“公子,今儿开心,可要尽兴的,却也不与你斗酒,你我喝完这一坛如何?”

李清哈哈笑道:“斗酒却也不怕你,几位姑娘在这,还怕喝不趴下你?”

陈全也笑道:“倩娘,风雨楼中我也是帮衬过的,今日便与我做个同伴如何?二对四,咱们未必便输的。”

倩娘迟疑着还没坐到毡上,云三娘笑着起身,引着倩娘去某边取菜肴,一边低声的告诉倩娘,这般酒宴法还就是三郎想出来的,如今京里豪门可时尚着呢。

他们几个带了头,张管家还有安小哥在人群里介绍,又有延州一帮兄弟向自己的家眷示范,没多久,园子众人都开始拿碟子到桌边取用果品,有些个脸皮薄的姑娘媳妇,不好意思当着众人吃,还真个躲到花丛里去了,看来那些椅子就是为她们准备的。

喝了几碗酒,和陈全闲话了军中趣闻,李清这才知道得胜球已经流传的很开了,可不仅仅限了逍遥会里的人,“三郎可知过几日的得胜球比赛么?如今不仅是和捧日军约斗,上四军全数上阵,连骑捷军都参加了,石小公爷这几日正为此事忙碌,三郎引得太子起争斗之心,日日操演,一祯兄弟连今日都不得闲呢,全拜三郎所赐了。”

难怪呢,慕容一祯怎么今日都不来水云庄了,还以为他有相好的了,只是这得胜球居然开展的如火如荼,李清心里可有些不是滋味,这橄榄球后世号称“军球”,谁想在军中流行开了,对咱大宋赢弱的士气多少有些帮助,可居然没咱李清什么事,叫人十分的不爽快。

太子是叫王德显来通知了,可咱是看客而已,靠,看来也不能怪别人,谁叫咱出名的爱睡懒觉呢?

一会烤羊的阵阵肉香传来,李清正纳闷怎么少了个人呢?抬眼四处乱看,谢大娘斜睨了他一眼,拿手一指,“不用费心找了,那不便是三郎想找的人么?”

一来天黑,被篝火映照的只是个剪影,二来也是没注意,娜仁托娅居然混在一群乞颜小伙中在烤羊呢,只是谢大娘不知道乍就对娜仁托娅这么大醋意的,可真是误会了,咱李清可不是见色起意,咱只是觉得一个姑娘总需要照顾些,咱只是,唉,得,还是不说话了吧。

倩娘却高声叫道:“娜仁姑娘,由得他们烤去罢,你还是过来歇息一下。”

娜仁托娅在人堆里笑着答道:“倩娘姐姐,妹子的手艺比他们还好些呢,一会儿你尝尝便知道了,只可惜这里没有马奶酒,娜仁托娅的酒量可不男子差的。”

居然夸口说能喝酒,李清对陈全笑道:“陈兄此番算是遇着知音了,稍待要是输于一个乞颜小姑娘,叫陈兄日后再去夸口喝酒去!”

陈全望那边瞟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要是输与她,陈某日后便不喝这酒了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李清笑着叫娜仁托娅过来,这有人要和你斗酒呢。可娜仁托娅烤羊烤上瘾了,楞是不过来,还是倩娘有办法,笑着叫了声:“娜仁姑娘,可仔细把衣服烧个洞来,这绸缎遇火即燃。可没处补去!”

这话说了没多久,娜仁托娅笑咪咪的挤到谢大娘边上坐了,她才不知道谢大娘为她向李清斗气呢,她就没搞明白这几个女人和李清都是啥关系;看来花衣服是女人家的命根子,自古皆然。

这羊肉李清的确不大爱吃,只是烤羊肉的香味却是馋人的紧,被火这么一燎,阵阵肉香随风飘来,让人不由自主的咽唾沫,没见千年后。新疆人的烤羊肉串卖遍全中国么?吃起来其实味道一般,只是没几个人能抵挡这味。

娜仁托娅果真是个豪爽的,都不用怎么撩拨,便与陈全一碗碗的斗起酒来。陈全也忘了刚才他还找李清斗酒呢,这样好,咱在边上看热闹,见娜仁托娅毫不扭捏。碗到酒干,谢大娘也忘了和李清置气,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只倩娘有些不安,嗔怪的看了李清一眼,说道:“娜仁姑娘,你慢些喝,犯不着和男子斗气。”

娜仁托娅把碗往毡上一墩,“倩娘姐姐,不用担心,草原上野马一样的汉子都喝不过我,这酒比马奶酒味还淡些,岂能喝不过他!”

李清对倩娘摊摊手,这可不怪我,人家可是抢着要喝的。

阿不尔次郎用刀尖挑着一大块烤好的羊肉过来,李清忙用盘子接了,放在席上,云三娘瞪大了眼,这么老大一块怎么吃?用手抓着咬?

阿不尔次郎将肉放下,又喝回篝火旁分肉去了,手上那把银晃晃的小刀甚是好看,李清本想要过来用用,想想也算了,人家连把镰刀都这么看重,这把小银刀可能就是人家心头肉了,等亲不愿离身的。

李清可没有随身带刀的习惯,大宋朝的衣服可不适合,放两铜钱都嫌累赘,不过他倒知道陈全身上一定有,大宋久在边关的人,这样吃肉可是常事,李清伸手找陈全要刀,陈全和娜仁托娅斗酒正在兴头上,端着碗仰着脖子灌,李清干脆伸手到他怀里将刀掏了来。

左手拿两根筷子将羊肉固定住,右手抓着小刀将羊肉切成一个个小块,先递给倩娘一份,然后分给若英和云三娘,等到将肉块分给谢大娘时,谢大娘似笑非笑的说道:“三郎对乞颜人的习俗原也这般上心,这刀用得倒纯熟得紧。”

简直气愤,切肉与乞颜人有什么关系?虽然李清后世里在西餐馆,经常手抓着牛扒在啃,可那是为了吃的爽,该地的礼仪可不是不会;给你切肉还这么多名堂,干脆不切了,李清回了谢大娘一个白眼,一把抓起剩的羊肉块就塞在嘴里,惹得若英和云三娘都抿嘴笑,倩娘看看李清,又看看谢大娘,低头笑着吃肉去了。

想是前面喝的猛了些,一气下去六、七碗,娜仁托娅没想一开始喝得那么爽了,陈全也好不了多少,表情都有些严肃,他本想一咱急喝让娜仁托娅知难而退呢,姑娘家就是能喝也架不住猛劲的,这酒虽然度数不高,可也得那么大的肚子装啊,没想到娜仁托娅居然接了下来,看来肚量也是不小。

阿不尔次郎分完了肉,叫自己的同伴又提了只羊在火上烤,自己端着碗凑到李清这边来,不消问,一看架势就知道娜仁托娅和陈全在斗酒,他可不知道陈全是个啥官,反正这宋人能喝酒,瞧着娜仁托娅没那么容易接下来,他也端起个碗向陈全敬酒。

这可不行,慢慢喝没问题,咱还就是要看个胜负的,李清扯着脖子叫道:“土根,快过来,给我喝趴下这小子!”

第二百三十章 事与愿违

人的名、树的影,积威深重。

虽然蒙古人的积威还要等上二百年才能显现出来,但在李清心里,对蒙古人随后的赫赫战功还是心生畏惧的。

什么叫那颜,在蒙古语里,就是官的意思,虽说李清之前也见过乞颜人,不过那是卖马的时候,那个什么长者也算不得部落里的大人物,可这那颜不一样,正经的贵族,说不定还是成吉思汗他老祖宗,有那么拉风的后代,祖宗应该也差不到那去的。

杨家兄弟头前引路,刘叔和孙五紧随其后,边上还有个虎虎生威的王少将军,阵势不可谓不雄壮,只是王德显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刘叔和杨家兄弟都在偷笑,让李清有些不满意,威慑!懂不?好好吓吓这个那颜,没准成了传说,人家后代以后不敢攻咱大宋了呢?

难怪刘叔他们想笑,这个那颜根本就不能吓,李清还没进厅,杨家兄弟高声唱名,那个那颜和一个乞颜的小伙子都是一恭到地,要是还吓一吓,怕是要成倒地葫芦了。

李清在椅上坐定,那个那颜站在那右手抚胸说了好一段话,只是身子一直恭着,说了老半天李清都没看清人长什么样,今天人家可没穿宋人衣服,一袭长袍,隐约可见曾经是有花边的,只是破烂的很,看不出原来的质地了。

这就蒙古贵族?李清斜着眼瞅瞅刘叔,刘叔点点头,就他,没错,叽里咕噜一大堆反正也听不明白,李清正想打断呢,人家说完了,可依旧不抬头,边上那个乞颜小伙子一直身高声唱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今贵人救我民于水火,故我族特遣我等前来致答,太山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虽我等小民,亦知礼也,人不知礼,岂非禽兽乎?”

被人高声一喝,李清刚开始还吓了一跳,一路听下来,又差点捧腹大笑了,什么一堆来而不往、往而不来的,李清敢打赌这个那颜肯定不是说这个内容。那个乞颜小伙换了口气。还要作势继续唱下去呢,李清忍着笑赶紧止住道:“罢了,不要也也不要乎了。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那个乞颜小伙脸一红,转头和那个那颜商量起来,李清这才注意到,什么成吉思汗的祖先啊,一干瘪老头,亏得还摆这么大的阵势,就王德显露露凶相,估计就能吓得人家晚上睡不着觉。

没法,一提起蒙古人。作为后世来的,第一个就是想起人家战无不胜的骑兵,西征大军才二万人啊,灭国无数;总觉得和蒙古这个词连起来的,就是个大汉了,其实人家除了有大姑娘,也有干瘪老头,就是眼前这个小伙子,论身板,也不比李清强到哪里去。

敢情人家之前没做准备呢,看来还就是给李清送马来了,只是那个那颜说一些话,那个小伙子摇摇头,于是那个那颜想了一想又说一些,小伙子听了还是摇摇头,这会子不独李清,厅内的人全看出蹊跷来了,不对头,那颜不是乞颜族里的官儿么,怎么这小伙子看起来不像只是个翻译,怕是身份比这那颜还要高贵些。

刘叔心里有些羞愧,天天带着乞颜人在街上乱逛地,居然没看出这个小伙子也是个有身份的,不过还真不能怪刘叔,穿着下人的衣服也没意见,而且还一大早自觉起来给马喂草料,咱大宋有身份的人,谁会干这个事啊?

既然是有身份的人,咱还不能慢怠了,没见人家张口就背《礼记》么?咱大宋是个穷文富武的习惯,可人家乞颜人,吃都吃不饱,平常人哪有可能学宋话读书的?

设座。

谁知道这两个乞颜人居然扭捏了半天,不肯坐下,来了咱水云庄就是客人啊,为什么不坐?你们还不如娜仁托娅一个小姑娘爽快呢。

自然界颠扑不破的真理,谁强大了就可以蔑视、欺负和压挥别人地,最直接的,是给予尊严上的打击。

现在的乞颜人,可不知道他们的后代会出个一代天骄,他们的生活环境可是艰苦的很,契丹人自唐末崛起以来,统治中国北方已经有几百年,立国比大宋还早些,他们这样不会对乞颜人讲什么公平,不要说契丹人里的贵族,就是普通的契丹人,也视乞颜人如奴仆的。

像这个那颜,碰到契丹人到族里来索要财物时,只能卑躬屈膝、说尽好话,打骂也得逆来顺受,在普通契丹人面前,都没坐的资格,李清在他眼里,可是贵人中的贵人了,他敢坐下说话?

见李清态度诚恳,不像做伪,那个乞颜小伙还是爽快些,抚胸施了个礼,欠身在椅子上坐了,那个那颜见这小伙子坐了,才凑到椅子边上坐了半拉屁股。

既然这个小伙子似乎身份还高些,又能说宋话,李清也不再去理会那个什么那颜了,省得翻译来翻译去的麻烦。

“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在你族里是何等身份?”李清问道。

“我叫阿不尔斯郎,我父亲是族里的巴哈图。”这小伙子现在不掉文了。

还真是个有身份的啊,不问不知道,问了吓一跳,连刘叔都没想到,原来这帮乞颜小伙个个有身份,要按咱大宋的规矩,也是一群王孙公子了,老爹是那颜的就有三个,还有一个是现任的巴哈图,只是势力不及阿不尔斯郎家的大,而且又不会说宋话,所以这一行人里,明面上是那颜为首,实际上隐隐的以阿不尔斯朗为尊。

同样是王孙公子,这之间的差别可就大了去了,敢情后来蒙古人得了天下,那些个贵胄公子们多半像清朝八旗子弟一般玩鸟斗狗去了,凭现在这样一大早就跑去喂马的表现,朱元璋收拾起来可就难了。

一听说巴哈图的意思就是勇士,在族里就是负责武事征伐的,王德显一边可来了兴趣了,扯着阿尔不斯郎就走,“你们的那个勇士在哪?带我找去,非要见个真章不可。”

小将军兴头上来了。李清挡都挡不住,谁叫他一个劲的说游牧民族厉害呢,王德显憋着一肚子气呢,骑马咱都输给个小丫头,不信打架打不过人!

也很好找,今天没出门,那些乞颜汉子都在马棚里呢,人家对马就是有感情。棚里的活早就干了,他们围在马棚里说各自这一向的见闻呢。

到底蒙古族现在的生存环境差些,契丹人现在又不要应付女真人的反叛,对内的盘录还是很到位,反正李清冷眼瞧了半天,那些乞颜小伙的块头都不算很高大,再说也真想看看以后称霸一时的蒙古人,到底有多厉害。

王德显找架打从来没这么舒服过,咱大宋可是礼仪之邦,先得找个碴吵。吵完了才能打起来。深度贯彻先礼后兵地规矩,可草原上的汉子就不一样了,平素最爱骑马、摔跤、射箭。刚开始见李清带着一行人过来,个个衣着华丽,还拘束的立在一边不敢说话,一听说王德显要找人较量,哗的一下便围上来,个个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神情,把个王德显乐得,咱就应该生活在乞颜人里啊。

马棚里打架自然是不行,李清见状也来了性子,既然都是草原上的雄鹰。牵马上较场,露一手给咱瞧瞧!

一说要全方位显身手,马棚里炸了窝,敢情天天逛京城也是闷了呢;看着一群乞颜汉子套马具,李清回头对孙五和杨家兄弟说道:“你们兄弟几个也换装去,我还真想试试他们的身手究竟如何。”

刘叔也待要去准备呢,李清忙叫住他,别个您老就让小将军代劳吧。

庄里可是消停了好多天。好久没热闹了,一说校场上比武,别人不说,庄里一大群小孩子就乐翻天,这些日子若风和一帮小子也混熟了,隐然一个孩子王,跑李清跟前说都想去看热闹呢,李清手一挥,去,都去。

李清还就带着一群小孩子坐在台上,趁这机会和这些小孩也熟悉下,省得人家畏惧,现在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刘叔在身后坐着有些不以为然,乞颜人,他们算什么?值得这么大张旗鼓?

这可没法和刘叔解释,反正说了也不明白,总不能告诉刘叔再过二百多年,就是这些乞颜人的后代把咱们大宋给灭了吧;李清也不恨蒙古人,弱肉强食,不能怪人家不讲理,要怪只能怪自己不争气才行。

后来蒙古人集重兵围攻襄阳前后六年时间,谁都知道襄阳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宋朝廷的命脉所在,襄阳失守后,南宋便再也没有过像样的抵抗了,可襄阳之战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朝廷在干吗?援兵在哪里?

别的不说,同样也算是王孙公子了,虽然人家穷点,这样的尚武精神怕是大宋所没有的了,咱们讲究唯有读书高,这可是大宋上下的风气,李清虽然知道些因果,要扭转那就太难了。

难是难,可李清还是想为大宋做点什么的,危言耸听自然不可取,他可不想给自己混个真人仙士的名头,不过他倒是先想看看乞颜人现在的实力如何,要是真的厉害,怕也是能警醒一些人的,所以李清心里,还暗暗盼着乞颜人大显神威。

事与愿违。

当然不会比马术,王德显再不服输的人,在这个上面也是自量的很,可在骑马射箭这一环上,也让李清跌了眼镜。

蒙古人骑射的本事是厉害,可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面对孙五的时候,就相形见的多了,先不论准头,只说射的远近,乞颜人的小弓远远比不上孙五大弓的射程,就是换了使也不行,因为他们开不惯长逾一米五的大弓。

李清在台上看的奇怪呢,叫人拿来乞颜人的弓看看,都不用细看,拿在手上刘叔在身后就笑了,这也算是弓?小孩玩家家的吧。

能用这么简陋的弓箭,射得也那么准,还是值得赞赏的,李清白了刘叔一眼,却没法去和刘叔理论,确实这弓也太差劲了,比咱小时候拿竹棍做的,强不了多少。

骑射都不行,马战就不消说了,王德显拿着根木枪在场上跟玩似的,一人面对四个乞颜汉子,王德显知道不能和人家比马术,干脆驻马原地不动,有了被土根扯着一起摔下马的经历,他可不再耍花头,三两下便把靠近的乞颜人全部挑落马下。

马战也不行,蒙古人的摔跤可是一绝吧,王德显瞧着那些乞颜人比他单薄的身板,却是不屑下场了,不就是不准动手动腿单摔么,杨大出手就扔人家几跟斗,杨二更骚包些,一次对俩,而且扔得比他哥哥还远。

听得王德显在耳边哈哈大笑,李清觉得老没意思,感觉自己是乞颜那一边的一样,你们也太不争气了啊,叫咱怎么说呢?

这年头咱大宋人还就把契丹人看高一线了,因为没把他们收拾下来;而党项人现在和宋兵较量都是赢少输多,只不过一帮爱打劫的强盗而已,没见刘叔心里对党项人也是轻蔑的很么。

还想着什么警醒世人呢,变成一笑话了。

其实大宋人的骄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即便到了南宋末年,咱汉人的文明程度,在任何一方面比起来,都比蒙古人要高的很多,这个不是单靠杀戮、摧毁就可以弥补的,可就像《红楼梦》里面说的,像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咱大宋历来的文武之争就坏了多少事?

可有人说咱汉人后来敌不过游牧民族是因为咱缺马?笑话,崖山之山刻着的“宋张弘范灭宋于此”是因为马的缘故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十五的月亮(一)

可别以为娜仁托娅都这么豪爽了,那么大草原上的汉子就都这样,至少阿不尔次郎就狡猾很多,一听见李清叫帮手,一不耍光棍的应接下来,也不叫自己的族人过来帮忙,而是借口要烤羊肉的溜走了。

难怪他懂宋话,看宋书,学得和宋人一样坏了!

李清想看喝酒群k不成,自然心情要不好一下,听得李清召唤,土根和钱六都赶紧跑了过来,咱公子不大能喝酒的,这个场子一定要帮,要是打架,倒可以先在一旁看看热闹的。

心情不好当然不仅是因为阿不尔次郎这小子溜了,陈全和娜仁托娅斗酒正值酣处,已经是小口慢慢的在喝了,娜仁托娅脸色潮红一片,眼波闪动的象要滴出水来,这女人家喝点酒就是显得比平时好看些,可谢大娘的余光时不时的扫过来一下,弄得李清心虚的很,娜仁托娅就坐在谢大娘边上,你说这是看好还是不看好呢?

邪门的很,云三娘和倩娘也时常对李清笑来着,就是迎着若英的目光,李清也很坦然,唯独谢大娘不一样,李清很有股偷葡萄被当场抓住的感觉,没鬼都被看出鬼了,干脆咱不坐这了,草原上的大姑娘不让咱好好看,咱去瞄瞄大宋的小媳妇总成吧?

钱六和土根见对手跑了,便一旁笑嘻嘻的看陈全和娜仁托娅斗酒,李清笑道:“土根,带我见见你媳妇,能把你锤趴下,倒要见识见识如何个彪悍法?”

彪悍?这可大错特错了。要是土根媳妇算得上彪悍,那李清自己就魁梧了,明明一个小巧秀气的小媳妇么,土根以前是延州的步弓手,身形不算高大,但他媳妇就更娇小了。

姿容算不上秀丽美艳,也是端庄斯文,特别是白皙的肤色,一点不象多年延州边关风霜浸淫出来的,在一身粉绿的对襟长裙衬托下,更显得肤色如玉。

这身长裙想是庄上绣娘新做的,合身倒是合身,只是人家颇有些不自在,丝毫没有象鲁迅先生说的:穿短褂的一换上长衫脸就变;羞红着脸神色扭捏呢。

就这样能把土根锤趴下?怕是小粉拳还没打过来,自己腰要先闪了。难道是武林世家出身?也不象的,女侠么,就应该和后世现代妹妹一样,根本不懂啥叫脸红才行,否则老是羞答答的怎么出去跑江湖?

其实土根媳妇的不自在,根本不是因为穿了新衣服,哪有女人家穿新衣服会不自在的?只有最笨的男人才会这么想,人家不自在的原因是因为李清在从上到下的打量她。什么破庄主,咱大宋有这么看女人家的么?更可气的自己被子人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丈夫在一旁呵呵傻笑,还象多光彩似的,这个娃他爹想是又欠锤了!

土根还有几分艳福,怪不得锤不过他媳妇,很正常,他要是能锤过他媳妇。咱可是要锤他的!李清半天打量完后,冲土根问道:“你媳妇难不成是米脂人?”

土根瞪大了眼,奇怪了,又不是听口音,咱浑家没开口说话啊,“公子如何晓得的,我深家娘家正是米脂人。”

李清洋洋得意的晃晃脑袋,咱李清别东西懂的不多,这方面却算得上博学了。啥地方姑娘好可是门清的很,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这有啥能猜的?桃花江是美人窝连歌里都唱的,反正你土根就肯定不是绥德人!

等着发现李清不再盯着自己看了,土根媳妇匆忙低头行了个礼怀抬头冲土根瞟了一眼,一咬牙一跺脚转身隐到人群中了。

哇,好凌厉的眼风!攻击力超强,刚才土根还神气的挺个胸脯乐,一道眼风过后,整个人象个霜打的茄子一样,李清在边上有些心惊,看不出啊,小身板还有这内力?幸好若英和谢大娘没这么厉害,否则咱不得遍体鳞伤?

看业小孩子嘴里出真言,谁锤谁可不带说假话的,李清只好提前对土根表示同情了:放心,别怕,明儿身上要是有啥不方便的,我帮你向陈兄请假。

钱六媳妇相比就要大方得体多了,领着自己家小子在李清面前行礼,一路上可辛苦?不辛苦!庄户人受这点颠簸算什么?倒是在水云庄上日日闲着,感觉累的慌,庄主莫若派些事来做可好?听我家男人说了,为良田地事庄主还受了挂累,只是庄户人家别的不会,一把力气还是有的,日日在家吃闲饭总是不安的很。

李清咧着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世上好吃懒做的人应该也不少啊,怎么咱就碰不上呢?连那些纨绔子弟都显得比咱勤快、比咱有追求,更不用说书上记载的闲汉了,安小哥以前就是个帮闲,也是书里记栽的游手好闲的恶少,可和李清一比,简直都不是一个层次的,至少人家都不睡懒觉,知音啊,你究竟在哪呢?

延州过来的那些家眷们本就吃得有些开心,毕竟随意啊,见这庄主混在人群中和自家的男人言笑无忌,这心里顾忌就少了些,好象京城的富贵人也不象咱延州老爷们那么头仰得高高的啊?眼前这庄主虽说穿的华丽,可举止却随和,适才便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呢,现在和人家媳妇说话也没见着摆什么架子,小孩上前,这庄主便蹲下身来逗逗,更何况左手还提着块羊骨头,说几句话还不时去啃啃,怪不得男人们说李庄主为人厚道实诚呢,原来是这么个人。

抓着羊骨头实在不方便,人家媳妇蹲身给他行礼,总得还人家一个吧?可是抱拳,羊骨头在手里实在有碍观瞻,扔了倒不是不舍得,其实李清早就想扔了,可当着这么多人面又不敢,人家可都是苦出身多,要见他这么糟蹋食物,没准转头就骂他败家子了。

提着个羊骨头受了不少礼,有小孩被大人教唆的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两头,李清扶也不是,怕吓着孩子,只见人群突然一分,打里头安小哥和张管家扶出两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家来,走到李清面前颤微微的要行礼,这小孩给李清行大礼倒也算了,反正延州的那帮兄弟年纪都差不多,老人家的礼李清可不敢受,将羊骨头往边上钱门手上一塞,抢上一步扶住,口中说道:“老人家可不要这样,往后便是一家子了,要论辈分该是我行礼才对。”

其中一位大爷年过花甲,脸上刀刻一般布满了皱纹,被李清搀住了拜不下去,握着李清的手口中鸣咽,没说的几句,眼中带泪;李清也没听懂人家说什么,拿眼睛去瞟安小哥,心道乍回事呢?再激动高兴也不至于哭啊?

“公子,这几位是延州战死兄弟的家眷,因膝下无子无女,因此才随倩娘迁到庄上,许是念及儿孙才失态的。”张管家一旁说道。

原来是这样,李清知道傅娘在延州立寨,大部分战死兄弟的家眷都不愿意背景离乡来京城,而是选择迁入寨子,这年头又不强压着实行计划生育,养儿防老可是咱中国人传统,所以多半都不止一个儿女,象这几位算是特别的了。

这还真是李清疏忽了,战死的那些兄弟算什么?没有几个步弓手拼死相救,抵挡野利都赤的亲兵,他和安小哥能在水云庄饮酒作乐?党项兵破阵,若英吓呆在阵里,没有兄弟们舍命抵挡,稳住阵形。别说若英能活着回来,大家都得玩完;那些兄弟可是咱的救命恩人。

李清退后一步,双手抱拳,一躬到地。安小哥也连忙学着李清的样行了大礼,“老人家,虚言无谓多说,从今后,便视李清为子侄可好?但凡有我李清吃的,必不会少老人家一口,日后您几位老空家福满了,李清便披麻带孝、扛幡摔盆,诸位可为我做个见证,如违此言,我李清人神共怒之。不得善终。”

麻烦了,大家都在行礼,此起彼伏地,李清这腰都直不起来了,好好的过节气氛弄得有些悲壮,更有些延州兄弟的长辈扯着儿子前来道谢,好话一箩筐,李清可有些头大了。“大叔,这要谢得可不是我,您可谢错人了,我李清在水云庄可是顶个虚名的,瞧见没,前面毡子上坐地那位穿一身红的姑娘,还有穿绿的那位,她们才是水云庄真正的主人。您要谢,还是谢她们去可好?”

这的确有些祸水东引的味道,眼见着谢大娘坐着的地方人头涌涌,李清远远的躲在水阁边偷乐,安小哥跟着过来不奇怪,怎么连张管家也跑来?莫非也是怕谢大娘骂你?

“张管家,为何不见刘叔?”李清笑道。

“刘兄得了准信,一早便回家去了,一来与家人共渡佳节。二则准备行程,唉。这位老哥,一去便是十里之遥,回期不知何时了。张管家说着,冲李清行了一礼,晕,咱就是躲到这边来,怎么你还追过来呢?

“按说延州立寨,也是水云庄的产业,依规矩本该小老儿亲自过去才是,不瞒公子说,小老儿活了这大岁数,都是未曾行过远路,心里颇有些胆怯,想来惭愧的很,特来向公子告罪。“张管家有些动容的说道。

这是那里说起的,张管家实在是客气了,这人和人的性子不一样,哪能一概而论?比如水云庄现在这规模,就是张管家你十年如一日的费心操劳才有今日的,现在什么都好了,可刘叔这样的人就待不住,有福不享还嫌闷,对不?再比如,别人觉得老赖在床上没意思,而我李清偏觉得很有意思,你说对不?

最后一个比如说完,张管家一个劲的对李清翻白眼,安小哥一旁使劲嘿嘿笑,李清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和张管家闲话了好一阵子延州立寨的琐事,远远见着谢、云几个姑娘身边人群散开了,李清才和安小哥慢慢的蹭了过去,得瞧瞧情况,见风头不对咱还躲。

可还没等走近,却听那边传来一阵丝竹声,吆喝,居然唱上小曲了?那咱要赶紧过去听听。

行到近前,才发现是水云庄一帮学艺的小丫头在弹曲子,谢大娘不停的身娜仁托娅在讲解些什么,见李清过来,连眼都不扫他一眼;李清老老实实的挨着若英坐下,还没坐稳,云三娘便递过来老大一碗酒,也不说话,笑笑的拿眼瞪着李清。

这可是没办法,咱以前是逢喝酒必耍滑头的,今天可不行了,云三娘等闲不会灌李清酒的,现在塞过来一大碗,要不老实的喝完了,怕是气不会消。

从来没这么爽快过,毕竟这碗太大了,若英本在一边笑着看,见李清喝得有些急,忙劝着慢些,这个若英就不懂了,不喝得爽快,云三娘气怎么能平?还有啊,越喝得快,洒得就越多,这可是绝招。

喝完了才发现陈全依旧气定神闲得看着他笑,娜仁托娅虽然脸红红的,却也不是要趴下的样子,李清奇怪的问道:“陈兄这便喝完了?胜负如何?莫不是觉得不行便讨饶吧?这我可不依,明儿你需得忌酒。”

陈全笑着不答,倩娘一边笑道:“还就是三郎刁钻,撮弄人家姑娘斗酒,自己倒去一旁快活,岂是待客之礼?却是我叫他们罢斗的,算个平手罢,三郎若要不服,便与我喝上几碗可好?”

明知道我不能喝,这么说简直就欺负人啊,女人要么不喝酒,敢上场端碗的,则必不是良善之辈,娜仁托娅能和陈全打个平手,翻倒几个李清都够了,李清才被一大碗酒灌得直打嗝呢,如何敢接倩娘的话?抱拳赔笑道:“服,不服不行。”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想要啥

假如李清被人打趴下,一定不会还凑上前献殷勤的,至于眼神仰望王德显之流,呸,那想都不要想,咱可是有骨气的人,躲的远点使劲扯了嗓子咕,骂也要把这个场子骂回来!有什么了不起,人各有所长,咱就是三字经专业的!

这些乞颜人的表现就掉价,把他们儿孙一代天骄的脸都丢光了,才被王德显这小子打得屁滚尿流,居然马上就围在王德显边上问东问西,还老用仰慕的眼神看他,让李清心里很不爽,都是些不识货的人,不知道咱平时没事就收拾收拾这个牛人么?

还有好些人围在杨家兄弟边上,请教着怎么别人手腕子,还是乞颜人实在,一搭上手摔跤就知道比蛮力,最多再使使脚绊子,殊不知脚下使绊子是咱文明人的特长。

还是孙五实在,不象他们几个那么骚包,笑咪咪一旁看乞颜小伙扯他的那张长弓,偶尔才出场指点一下,若风领着那帮小孩滚来滚去,李清可是厚道人,哪个小孩翻到上面了,他就把人家推下去,干脆两个一起满地滚吧。

敢情这才叫歌舞升平,人不论大小,都满地滚,也是水云庄的特色。

“啊,郎啊,说说,之前你们的那颜都想找我要什么来着?”看着满地滚的小孩,李清心情也好了许多,乍乍乎乎的王德显都看得顺眼多了,招手把使劲在扯长弓的阿不尔斯郎叫到身边。

阿不尔斯郎玩的一脸地汗,没想到李清把他叫过来问这个,这个李清说话乍和书里不一样呢,就是和族里教写字的宋人先生也是相去甚远,不过阿不尔斯郎还就喜欢这样,见李清问起,阿不尔斯郎迟疑了一下,自己先笑了。

“我阿爸叫我们过来的时候,只说要当面谢谢李公子,给了我们那么多的好东西,没说要什么,我们也只想看看美丽的大宋和美丽的宋人,并不想要什么。”阿不尔斯郎说道。

美丽,多好的形容词,要是还说上美丽的李公子,那就更加好了;李清笑道:“说说罢,来大宋也这么久了,想要些什么?算是我们给你阿爸的礼物好了。”

一下子又得了几百匹马,而且本钱都不要,这可是又发财了,也不是李清要在乞颜人面前充大方,只是赚了那么多,颇有些过意不去,再说了,礼尚往来么,咱送些东西过去,以后买马的时候,乞颜人还好意思找我要高价?

阿不尔斯郎扭捏了半天也不说要什么,李清明白人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呢,找人要东西始终是个尴尬事,便笑道:“你们的那颜之前说想要什么啊?说说吗,我又不一定给的起。”

阿不尔斯郎涨红着脸,好不容易把话挤出来,连边上的刘叔都笑了,还真个给不起,这个那颜的要求也太荒唐了,居然找李清要草场,草就有一点儿,还就是校场上长的。再要的话,李清也要去买了。

见李清和刘叔都在笑。阿不尔斯郎急着解释道:“并非是白要的,我们给你放马,放羊,那颜说了,李公子对我们好,肯定不会象契丹人那样欺负我们的。”

李清一听,笑容也凝住了,忘了乞颜人现在是在契丹人的统治下,盘肃的估计狠了点,否则也不会遭雪灾大老远上延州来卖马,有么这一群精通马性的人为李清养马,绝对是个有赚头的事情,大宋缺马可不是一点点,京城里好些宝贵人家拉车用的都是骡子和驴,就别说大宋别的地方了。

确实是个好提议,可李清上哪找草场啊,草场这玩意可不象良田,有个上万亩养活乞颜一族人都够了,一万亩的草场可是喂不了多少牛羊的,况且草这玩意又不是天天疯长的,牛羊却是天天要吃,所以洲牧民族才要逐水草而居。

这个李清还要问个清楚了,他想知道包括乞颜人在内,现在蒙古人究竟有多少人,分布在哪些地方。

可阿不尔斯郎也说不清楚,反正大草原上到处都有,却不是一个族的,有的小部落全是血缘关系,一个大家庭,而有的部落,是几个家庭合在一起,乞颜在中间算是个大族了,除了孛儿只斤族外,就他们乞颜族大了,而且孛儿只斤族和他们有亲缘关系的。

那草场不够吗?

草场才不是不够,相反,这个年头还非常的多,比如现在这个秋高马肥的季节里,到处都是茂盛的草场,放牧的活也轻松,因为他们这些乞颜小伙才能抽空到大宋来看看的,可一到秋天过后,大漠的冬天又长,这时节乞颜人的日子就难过了。

草都凋零了,牛羊可是天天要吃的,储备的干草要是足够还好说,取暖也是要烧干草的,要是哪年的风雪特别大,天气冷,消耗的干草就要多很多,比如去年就是风雪特别大,牛头号冻死不少,人也不例外,因此族里没办法了,才商议着到宋境来卖马,收获颇丰,才顺利的熬过初春冰雪未消的这段日子。

可靠近南方温暖些的草场都被契丹人、党项人占了,乞颜人可不敢和他们争,只能往北方放牧,草是多了,可冬天怎么过?人能熬过来,牛羊也顶不住啊,没有了牛羊,他们来年吃什么?

况且契丹人对他们很非常苛刻,每年迫他们上缴大量的牛羊不说,就是买,也是用极少的代价拿走;和李清交易的时候,不但按数收了那么多丝绸货物,李清还多给了不少,这可是个好主顾,因此李清问他们想要些什么的时候,那个那颜很自然的就提出要草场。

李清要是能给的起,当然是宋境内的,这地方冬天可不怎么冷。

可咱大宋就是因为失掉了西北和北方的草场所以才缺马的,要是宋朝把良田改草场来喂牛羊,那可养活不了多少人,更别说象现在这么的富饶了,这可是家耕文化优于游牧文明的先天条件。

“阿郎,你们现在往北放牧到什么寺方了?”李清问道。

“最北到小海了,只是那地方被八刺忽部占着,他们和我们关系并不好,因此也不能久留。”阿尔不斯郎答道。

小海,这是什么地方?李清侧过头去看刘叔,刘叔笑道:“小海便是前朝说的北海,史载苏武便在此牧羊的。”

李清还在思索呢,阿不尔斯郎边上插一句,“我们族人也叫它月亮湖的。”

月亮湖!它是个湖,一个海字把李清弄迷糊了,差点想到北冰洋,这年头怕是没什么游牧民族能在哪地方生存的,只有爱斯基摩人了;不就是贝加尔湖么,这可是个好地方,真正的“东方明珠”,光它的淡水储量就占了全地球淡水总量的五分之一,够五十亿人使用五十年,原来也在蒙古人的控制之下,怎么搞的以后被老毛子抢走了呢?这要是在咱中国人手上,华北西北还缺水?

得,这念头扯远了,缺水可是咱后代自己折腾的,话说大宋这年月,咱北方就不怎么缺不;李清一个劲出神呢,自然不会回复要草场的要求。

之前阿不尔斯郎是不想提要求的,可现在提出来了,见李清的意思根本没可能,反极力说服起来,“李公子,我们送马过来的时候,经过很多地方都是很好的草场,听人说都是宋朝的地方,但是没有人放牧,多可惜啊,把它们给我们不好吗?”

这话说的是,可这是李清说给就能给的?他们经过的地方就是契丹、党项、大宋三国交境的地方,没人居住很正常,延州以北几十几里的荒芜人烟,还都是宋境。也是不错的草场,只是那地方党项人没事就过来劫掠,这地方能放牧么?

“既然是大宋的地方,宋兵不能保护我们么?”阿不尔斯郎这话一出口,李清和刘叔都是黯然的低下头,是啊,明明是大宋的地盘啊,如果要较真,其实现在党项人在地地方也是咱宋朝的啊,李德明现在还是咱大宋的兵部尚书、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呢。

延州的宋兵才多少?守住城池和自己的几十个寨子就不错了,拿什么来保护乞颜人呢?过的半晌,李清苦笑道:“草场我可给不起。阿郎说说还要些别的罢,丝绸、盐茶可好?”

没有草场,幸好阿不尔斯郎也不是很失望,人家也是争取下,本就没报多少希望的,只是这李公子在他们眼里非常宝贵了,抱着侥幸心理问问罢,草场可是游牧民族的命根子,哪能这么容易就得到的,有几个好的草场不都是族人拿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阿不尔斯郎憨笑的说道:“不用了。上次给的丝绸还有不少留在族里呢,好些姑娘都穿上了新衣服,我阿爸还说请李公子到族里做客呢。”

做客就免了,天天吃羊肉,那还不得吃死我,不受洗澡的大姑娘也免了吧。

“阿郎,再想想,要什么尽管说。”李清还在努力。“我不是还要你们的马么。要不先带点丝绸过去,就当先付马钱可好?”

先付钱后拿货,这年头的蒙古人还从来没做过这么好的交易,李清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一来白收了人家的马。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二则么。瞧乞颜的做派,他们还能黑了咱的钱?做人的眼光可要看长远些才好。

见李清真心实意的要给东西。阿不尔斯郎倒有些心动了,迟疑了一下,小心的对李清说道:“若是公子不介意,我们倒是真有东西想要的。”

说,只要不是草场就好办,东西么小意思,乞颜人现在的眼界还不至于高到咱李清弄不来。

“镰刀。”阿不尔斯郎说完都有些害羞了,因为李清象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当然,如果阿郎知道什么是外星人的话。

妈妈的好要不要你要镰刀?咱大宋不富裕?咱水云庄不漂亮?咱李清长得很丢人?靠!

李清转过身都不理阿不尔斯郎了,冲着刘叔问道:“刘叔,他啥意思?看不起人?”

刘叔呵呵笑道:“公子,此中却有缘由,你误会了。”

镰刀在大宋那根本就不算是个玩意,更别说好玩意了,也不怪李清吃惊,可在游牧民族里,这可是必需品,而北方缺铁,冶炼水平就更差,一应铁器制品基本都是通过和大宋交易得来。

咱大宋也不是供应不起,关键铁器过去了,就能被改成兵刃,现在不管是契丹人还是党项人,跟咱大宋关系都不好,战备物资啊,自然宋朝要控制铁器的供应,延州的榷场上也有镰刀卖,数量却是不多,价格也贵,咱大宋目前也没啥黑心商人敢走私铁器到北方的,这样契丹人、党项人都买不到什么铁器,更不用说更北方的乞颜人了。

上次在延州,娜仁托娅他们也带走了不少镰刀,可那都是小的,小镰刀适合小家庭用,象乞颜这么个大族,却是不大合用,备草料对他们来说可是头等大事,拿把小镰刀要割到什么时候去,因此阿不尔斯郎想要大镰刀。

控制战备物资是没有错,可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敢战、肯战,一群乌合之众的,人家徒手都能收拾你,你还控制个啥去?李清才没想那么多呢,不就是大镰刀吗?好办,画图形出来,咱立马叫人打去,一千把够不?

一千把?阿不尔斯郎觉得自己在做梦,他只想要个十把就满足了呢,李清笑道:“只这么一回,要是党项人、契丹人抢跑了我可不依,下次没有了。”

阿不尔斯郎胸脯一挺,“李公子放心,死也不叫他们抢了去!”

好大的干劲啊,镰刀么,又不是花姑娘,死啊死的做什么,不过总算有东西给人家了,李清自己也心安理得了许多。

“只是若是延州的军爷不让我们出关怎么办?”阿不尔斯郎不放心的问道。

延州好办,咱修书一封,石元孙不至于这个面子都不给吧,他不给咱也没关系,倩娘给他吹枕头风好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十五的月亮(二)

咱们的孔老夫子其实是个妙人,一点都不象后世里人们印象中那么呆板,有美人邀请同车,也是欣欣然而坐之,并不拿男女授受不亲来回避,还得出名言“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要是没有南子这样漂亮楚国美人的做引,这么深刻的心得,老夫子怕是一辈子也总结不出来的。

老师和美人近距离接触,弟子子路就很不高兴,可不敢用小人之心猜度的,毕竟子路哥们死的时候算得上是慷慨就义了,不过孔子弟子那么多,光贤者就有三十六人,为啥就子路有意见?可是子路一有意见,孔老夫子可急了,吹胡子瞪眼对天发誓: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

不知道子路会不会信,这要取决于孔子日常发誓的频率,不过李清是相信的,那年头的车连个帘子都没有?能干啥?至少也要约到城墙拐角那去的,只是子路为什么要问?孔夫子为什么要脸红脖子粗的发誓,此中缘由司马迁不肯说,咱们也没办法知道了。

不过要是换成是李清和美人同车,必定能理解子路的愤怒,这和天下哥们一起骂陈冠希一个道理,不过倒觉得主要原因是陈冠希漏出来的照片不够多。

有缺点的人才算可爱,根本没必要象后世里的几个酸腐伪君子那样,非要把孔子弄成个完美无缺的形象,好好一个妙语连珠的老头,整成个泥菩萨了。

和李清爱睡懒觉不同,妙老头喜欢吃肉,想拜他为师,学费就得十条肉才行,而且还挑食,估计要里脊肉。正所谓割不正不食,那年头的猪肉想必是金贵的,肯定有学生因为交不起十条肉而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不过孔子的学问还是货真价实的,祭祀地时候该用几盆猪肉,几块羊肉那可是门清的很,不象后世的大学教育学费老高,教授水平却不乍地。

能说他是个妙人,当然不会就因为他爱吃肉。否则他应该上梁山,孔子爱吃肉不假,可他更喜欢音乐,据说好的音乐一听,他三月不知肉味,能把音乐爱好到放弃大块肉的程度,的确可见是真心了。

音乐这东西的确能表露一个人的心声,否则伯牙、子期也不会一曲而成知音,不过李清对孔夫子的音乐偏好倒有些意见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李清还比较在乎表演妹妹的长相身材。孔子喜欢的韶乐,那时候乐器品种并不多。想必是曲调中正平和的很,可人的爱好不一样。感情也是很丰富的,总不能拿一个人的喜欢做标准啊!

不说雅俗共赏这么有争议的问题,单是人的心情不一样,这要听的曲子也就不同。人家正思春思得缠绵。你弄个进行曲轰轰烈烈的闹腾上一阵,多煞风景啊?

并非李清现在突然深刻起来,要非议一下咱中国的民族乐曲。单说说咱汉族的曲子,毕竟大宋朝还不讲究什么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宋人就是宋人。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没错,可要一味的讲究中正平和,有时候,是不能尽情抒发人的感情的,撇开少数民族歌曲,咱汉族的歌一般曲调委碗动听,优美抒情,但似乎就少了些热情奔放、高亢激昂,正如同我们这个民族的性格一样,当然,塞北的信天游和秦腔例外,感觉那东西就是属于游牧民族的。

比如眼前这景致吧,几十个小孩在人群中追打嬉闹,男人们端着碗在赌酒斗狠,大姑娘小媳妇嫩丫头的,在亭台楼阁、花丛尽情八卦,几个老头喝了些酒,口沫横飞的吹嘘当年勇,这时节,唱些什么“朱粉不深匀”、“闲话淡淡春”的,地确不大和合拍。

特别是一群乞颜小伙,吃的高兴喝得爽快,围着篝火一顿乱蹦的,间或高声吆喝几嗓子,划破寂静的夜空,怎么都显得比那些丝竹要要热闹。

娜仁托娅带了些酒兴,捱不过谢大娘的怂恿,扯开喉咙唱了几句,一下子便把唱曲的小丫头们盖下去了,赢得满园的叫好声,只可惜娜仁托娅并不会填歌词,那些个乞颜话没人听的懂。

这方面谢大娘可不愿被抢了风头,不过任谢大娘怎么想,也找不到一个歌能象草原民歌那么高亢嘹亮的,要用三郎度的那些圆舞曲吧,却又未曾填词,再说热闹有了,高亢还有不足的。

李清一旁笑着看热闹呢,还是云三娘懂谢大娘的心思,两姐妹在一起厮混的日子长啊,见谢大娘皱眉沉思的,轻轻笑道:“谢妹妹也休要烦恼了,我倒是听过三郎唱过一曲,曲调儿也是这般的,不如今儿叫三郎唱一曲?”

若英也拍手笑道:“是极,今夜不就赏月吗?那词也应景,三郎你便唱一个吧。”

李清这会兴致也有些高了,喝多酒的人总是要忘形的,刚才听了娜仁托娅唱的歌儿,高亢是有了,悠扬却不足,蒙古族现在还未抱团成形,想是还没发展成熟,更加上乞颜话没人听得懂,效果差强人意了些。

云三娘和若英一起起哄,无非是她也曾听李清唱过一次月亮之上,今天的确是赏月,不过要论应景,咱还会更好的呢!

一说李清唱曲,娜仁托娅就瞪大了眼睛,这个李公子还能唱曲?倩娘知道些李清的底细,原不是很惊异,可咱大宋朝要听姑娘们唱曲容易,听了男人扯嗓子,那可难了,更何况是名声在外的李清,喜得抚掌叫道:“三郎,唱一个,便唱一个吧。”神情一时间变得象个小姑娘。

园中众人本就不象之前那么拘谨,很多人早围在边上听曲子,一说李公子要唱歌了,纷纷围上来,“公子便唱一个,唱一个罢!”

好,唱就唱,一个个姑娘们的如花笑面、延州兄弟眼中的希冀神情收录在眼,李清仰头喝完杯中酒,若英还要去抱鸣玉琴呢,李清摇头示意不用,咱唱新歌,除非用马头琴,吉他可弹不出味道。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哎,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哎,你为什么还不归来哟嗬;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的等待哟哎,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来哟哎。”

这是后世脍炙人口的《敖包相会》,几乎和《茉莉花》一样在中国家喻户晓了,李清还特意学着刀郎用摇滚的唱法,句末使劲拖腔,唱到兴处,声音越发高亢,曲尾提高八度,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好歌就是好歌,感染力惊人,唱到中端,围观的众人和李清一般击掌鸣节,到了最后,余音尚未消完全,众人轰天般的叫好声便响起来了。

唱完未曾坐下,陈全哈哈的笑道:“妙,好,爽快,想姑娘时可不就这般么?”

谢大娘可没笑,咬着牙手指着李清,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你个李三郎,原来还藏着私来着。

云三娘先是叹息一声,然后笑道:“若论曲调,果真是高亢入云,这转折处甚是别致,怪不道古人曾云,余音不绝,绕梁三日,原是这般来由,只是这词却是直白了些。”说完,轻轻摇摇头。

倩娘笑着说道:“三郎这曲,颇有些异域风味,缘由却是要说清楚的。”

李清先冲四周抱拳笑笑,人家那么捧场,可不能不懂礼数,然后笑嘻嘻的坐下,若英两只眼亮晶晶的,看星星一样的看着他,娜仁托娅半张着嘴,象是魔障了。

“倩娘说的不差,这本是草原上的歌,因此词直白粗鄙了些。可不是我李清藏私,若在大宋唱来,不免贻笑方家。”李清笑着解释道。

“不成,三郎之言总是叫人不痛快的,粗鄙也好,直白也罢,今日断不甘休,再唱个来!”谢大娘嗔道。

唱唱唱!谁叫你骚包来着?开了头,别想就这么刹尾。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儿唱,一弯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啊,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这是后世著名蒙古歌手德德玛的拿手曲,蒙古歌别的特色不说,曲调高亢却是特有,最是适合在这种场合唱了。当然,也主要是有乞颜人在场。要是换了云南的白族,李清怕是要唱:马蹄儿噔噔响,我陪阿诗玛回家乡。

少数民族表达感情可不象咱汉族这么储蓄,因此,体现在民歌上,是要热情奔放的多了。

《敖包相会》的歌曲调是草原的味道,词可没点明是草原。而这首《美丽的草原》就不一样了,明明白白唱的就是大草原,围在边上的人都在叫好。唯独那些乞颜人都是神情黯然,娜仁托娅也不再象之前那样瞪着李清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歌是唱完了,根本别想坐下来,大家的起哄叫好李清还可以应付,谢大娘就是不依不饶,唱,接着唱!不过声调虽然凶,眼睛里却有了笑意。

那好,咱就接着来。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哎耶,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哎耶,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腾格尔的《天堂》,这可是以前李清在歌厅里最爱卖弄的,而且还不全是他唱,人家唱的时候,他在边上用假声唱和声,到曲尾的“哦啊拉拉”更是尽情演绎,自己玩也好,应酬客人也罢,几乎次次都要赚个满堂彩来。

其实曲尾的那几句词,李清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必是蒙古话吧,否则,娜仁托娅为什么哭泣呢?

“我想回家,我想我阿爸阿妈了,我想我的羊羔了,我想回家。”娜仁托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偎在谢大娘的怀里带着哭腔说道。

怎么着也不过一十岁的小丫头罢,这个可是李清没料到的,谢大娘一边低声哄着娜仁托娅,一边嗔怪的看着李清,李清无辜的说道:“这可不是成心的,歌词便是这般唱的。”

“你就不能改改?明知人离家千里,还要弄出这勾心的词来。”谢大娘顶了一句,李清拿眼望着云三娘,说句公道话成不?这词也不是我写的啊,云三娘凑到李清面前笑道:“一会儿三郎把曲儿全抄与我,我便帮你说句话只是这样也不成,娜仁姑娘除了想阿爸阿妈,许也是念情郎了,这离家千里的,怎么不牵肠挂肚?三郎莫若再唱个歌来哄哄罢。”

还唱啊?咱唱的一直都是情歌啊,勾引小姑娘咱会些,哄小姑娘可是不大拿手,管它呢,云三娘说唱咱就唱吧,再说,园子里的人兴致都高得很,要推托还真难了。

一时间也想不起什么蒙古歌来,不过那有什么,咱说了只是草原歌而已。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篷,都要留恋回头张望;她那粉红的小脸好象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象晚上明媚的月亮,我原流浪在草原,跟她去放羊,每天看着那粉红的小脸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王洛宾谱写的《在那遥远的地方》可是连三毛妹妹都神魂颠倒,弄得老爷子胡子一大把了,八卦也是一大把,哄个小姑娘还真是小菜,悠扬的歌声一起,娜仁托娅便收住了悲声,等到李清唱到“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时,噗嗤一下乐了,把李清倒闹个不自在。

敢情咱男人自古就喜欢皮鞭蜡烛的?这可不大好,王老头脑子有病了?乍弄出这词来呢?歪风,要是孔圣人听到了,一定会大叫“天厌之,天厌之”的。

就不知道妹妹们厌不厌?想是不大厌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十五的月亮(三)

一声轻雷,落英缤纷如珠下,万点萤火,流光璀璨似梦来。

后世曾有人愤愤不平的说:咱中国老祖宗发明了火药,但是却用在烟花上,而西方人却拿去造火炮,结果轰开了祖师爷的大门,由此而觉得中国人不思进取,而得出西方文明优越于东方文明的结论。

杀戮是文明么?掠夺抢劫是文明?难道因为人家用抢夺积累下来的财富,穿上燕尾服的外衣,那就是文明了?不得不承认认后世里西方的工业文明成就,但却很难接受烧杀抢夺、倾销鸦片、贩卖奴隶也叫着文明。

倒是有个故事可以说明一下,当后世大英帝国初在印度设立东印度公司,他们首要任务就是收集硝石用来制作火药,结果负责人偶然在广州过个年,回去很心酸的向国内写信报告道:中国人一晚上放的烟花,够打好多场战争了。

这兴许就是区别吧。

风光宜当放眼望,一两百年,对于个人也许很漫长,历史长河里却是一瞬间,几千年后仍有人津津乐道亚里斯多德的才学、苏格拉底的睿智,连新兴的工业文明都想方设法把自己和希腊扯上关系,几人知道马其顿干过些什么?除了他们灭亡了希腊外?

还有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尽管他们灭国无数,战功彪炳,可不管是西方历史书还是东方历史书里,几乎一致盖棺论定:野蛮人。如今他们在哪?在干什么?

可我们中国还在,几千年的文明还在,尽管曾经有过风吹雨打,但我们是创造出烟花的民笑,是知道怎么化腐朽为神奇的民族,那一瞬间的璀璨,照亮了我们生生不息的历史长河,不信?再过千年咱们瞧瞧!

不知道哪个才子会形容美人“她比烟花还寂寞“,他肯定没到过水云庄,水云庄的烟花绝对不寂寞,第一朵烟花炸开,园里众人还是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忘了喊,等若风手上第二支烟花上天。飞散的星光还没完全熄灭,伴随着欢呼声,一大堆人全涌到李清跟前了。吓得若风直往李清怀里躲,手里紧紧抱着长弩。

谁叫李清特意要弄得鱼水融洽呢?这一融洽了,谁管他是庄主?何况跑过来个个吵着也要玩的是一群孩子,只是土根居然抱着他儿子也挤到跟前,不害臊了都,还有阿不尔次郎和娜仁托娅,别以为咱唱了几首蒙古歌,和你们就是亲戚了!

大人好打发的,小孩子就难办了。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李清,间或还有吞咽口水的动作,叫人怎么硬得下心肠拒绝?可不拒绝又怎么分配呢?可不是安小哥小气,做的只有这么十来支,谁叫他的庄主做事想一出是一出呢?

一大早看人家洗马玩也不说要做烟花的,到下午才又说要,安小哥可是见识过这玩意炸开来是什么效果,带着几个延州兄弟做烟花,加倍小心在意,硝石和硫磺都是用水调和混在一起的,这东西也不能用火烘啊,又不够时间凉干,亏得钱六想了法子,几个兄弟提着大蒲扇使劲扇,边吹火筒都用上了,才做得这么些。

小孩子就有二十多个,给谁不给谁玩都不好,大过节的,别惹人家小不点带着委屈上床睡觉。何况还有乞颜这些死赖着也要玩的半大人。

怎么着都分配不好,干脆玩个游戏罢,谁赢了谁去射烟花好不?

其实当初太子提出要上水云庄来的时候,李清就使劲想过办法的,即使太子身份尊贵,可也是个孩子,逗孩子开心最简单,不过就是个玩罢,可要弄出玩具来,着实不容易。

甭以为造飞机大炮要讲究科技,做个玩具照样省不了,李清可是个爱玩的,老大个人了,以前照样往游乐场里钻,兴致勃勃的和小孩抢座位,花老多钱在嘉年华里得了个毛毛熊还美得不行,甚至还想着自己开个游乐场呢,又开心又赚钱。

如今到大宋,钱也有场地也有,而且还没竞争,想做番事业可就傻眼了,不说那些电动的游戏不可能做的出来,单一个最简单的旋转木马就卡壳了,没电动咱拿手推好了,可要转起来,上哪找轴承呢?

别看轴承这玩意不值多少钱,可以后的现代工业离了它肯定通通玩不转,因为它就是用来转的,可要做一个轴承出来,牵扯的科技含量就太多了,不说对冶金业的要求了,单就加工工艺精度就是以微米级来计算的。

后世的古装电视剧里,经常有马车疾奔的场面,瞧他们扯吧,没有滚动轴承的马车能跑那么快?没多远就得散架,否则春秋战国的时候,为什么用兵车多少参来衡量一个诸侯国的军事实力呢?就因为这玩意容易坏。

来了大宋李清可知道,大车都是用固定轴承的,只不过加了铁箍让它耐磨些,那可不是牛拉就是马拉着,总不成咱做个旋转木马也用几匹马来拉吧,那不干脆骑真马得了。

还好现在不是为了逗谁开心,只为了争胜而已,一帮小孩也远比太子好侍候,并不需要弄什么花招出来。

李清找安小哥要了十几个铜板,拿条线一串,隔十米划了两条线,都别吵了,排队,轮流着扔,看谁扔得最接近线就赢了,扔出去了可是不算的。

那些乞颜人也夹在小孩中间排队,李清懒得管了,这游戏可不是谁力气大就一定战友全家的,再说了,谁没个童心呢?他李清以前不也是游乐场的常客么?和小孩子争的时候也没见他让过的。

叫了安小哥当游戏主持人,李清扯着若风坐到毡子上了,“你已经放了两个,可不好再与人去争了,现而今孩童群里便是以你为首,这若要为首,别的学会让才行。“李清将若风抱在怀里说道,若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睛却瞧着一帮嬉闹争胜的人群,他可不想霸着放烟花,却是想和人家一块玩呢。

现在座中就几个姑娘们在了,陈全早抱着自己儿子在排队,没法,他自己年纪不小了,可儿子才两、三岁,要想胜出可就难了。

云三娘笑着递了杯酒过来,口中说道:“三郎却是孩童心境,转眼间又弄出个趣事致来,倒要和若风争孩子王才是。“

李清得意洋洋的喝了一大口:“当然,我是谁呀,我老妈都说了,别的不行,要论玩咱怕过谁呀?“

倩娘忽而笑道:“三郎,今日方知天灯也是如何别致,可见平日用心所在了,只是有些姐妹也想要个一两盏可好?”

这个没问题,反正天灯不紧俏的,谁想要谁扯了去就是,咱这天灯和别家也没啥不同,就是多了根绳系着;偏是谢大娘笑道:“若是就这么扯去,忒也无趣了,三郎心思灵动,莫若为姐妹也想个趣致玩意儿可好?争胜得来的彩头方显趁心些的。”

这有何难,李清二话不说,从若英头上拔下根银簪,玉的可舍不得,摔碎了也是糟践,抬头望望,顺手从谢大娘和云三娘头上也拔下一根来,一股脑交给倩娘,“倩娘叫个小丫头去厨下寻个竹箩来,谁能隔远扔进去多,谁便获胜如何?”

这一玩开了,很多拘束自然而然的消失掉,那些女眷们初时还是腼腆羞答答的,到后来也是大呼小叫起来,别看倩娘将竹箩放得并不怎么远,毕竟女人家气力要弱些,可要把银簪扔进去还真没那么容易,竹箩的细竹条缟成的,有弹性的很,明明已经扔进去了,可力使得大了一些,一弹又掉到竹箩外了。

尖叫声、叹息声,加上得逞的欢呼声,一个女人可是等于五百只鸭子啊,没多会这边的声浪还盖过小孩那边去了。

瞧着一群女人玩的热闹,见若英在出神呢,李清拿肩膀轻轻碰碰若英,“要不,觉得这里闷了,你也过去玩儿?”

若英轻轻摇头说道:“如何会闷,若英在瞧这天灯呢,三郎可知否。不论在哪里见着天灯,若英都觉得是为我点的。”

李清听了心里一荡,真想偷偷说上几句体己肉麻话呢,听得谢大娘轻咳一声道:“三郎,可休要躲懒,那些曲子明儿一早便需给我,迟了可是不依,谁叫这般藏私。”

不一早行不?

云三娘也真是,一边笑着都不帮个腔的,莫非她也恼我藏私么?可真不是想藏啊,柳七填词不过用些俚语已经被诟病不已,后世歌里那些大白话词怎么能在宋朝唱出来?那不被人家笑死去!还真以为咱是啥狗屁才子啊,咱就会剽窃些,正而八经的来填词,咱可不大敢上台面的,要不等那死柳七回来?

这会儿扔铜钱那边也是热闹,声音没女人家这边高,可较真程度就不一样了,每人扔完,安小哥便在地上划线留据。园中灯虽然多,可毕竟光线还是不大亮的,有的小孩还不服输,偏要去察看自己的成绩,于是安小哥也只能陪着屁股翘得老高,蹲地上细比较谁先谁后。

不就十来支烟花么,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居然还没射完一增,不过大家的兴致都还老高,前面几个胜出的,还都是小孩子,乞颜人一次没赢过。

陈全一屁股坐到李清身边,李清看他沮丧的神态就忍不住乐,可怜见了,为了满足小孩的期望,陈全已经排了四次队了,可毕竟自己儿子年纪幼小,不是人家对手,这个李清可没办法,规矩定出来了,谁叫今做的烟花不够多呢。

“陈兄也不必失望,不就个夜合欢么?明儿我便送给令公子一大把可好?”李清笑道。

陈全还是叹了口气,小孩的期望就是期望,过期的期望算啥呢?其实他儿子并不是好强的一定要射烟花,毕竟射了上天一旁也能看看,烟花不行咱要几个天灯也好啊,偏生陈全的媳妇也不争气,瞧着别的女眷都赢了好几个了,她一个都没到手。

眼瞧着儿子看中的大天灯就要被人家拿走,叫陈全怎么不心急,心急也没办法,总不能一个老爷们挤到女眷队伍里去扔发簪吧?虽说水云庄里不讲究啥规矩,可好歹咱也是个官啊!

偷来的梨要甜些,抢来的媳妇要亲些,这道理李清也懂,敢情这两游戏不拿手啊,不拿手好办,咱再弄个游戏出来,总不能叫陈全的小宝贝对他老子娘失望吧。

几个竹圈一下就制好了,本来边上就是竹林,李清跑楼里顺手提了细颈花瓶出来,还没忘翻瓶底瞧瞧是那个窑的华,定窑货,没办法,就它吧,这些摆设可都是内府上准备的,人家那全是五大名窑的东西,要是后世的考古学家知道李清拿个定窑瓶套竹圈圈玩,气得绝对吐血,没准下狠心就要把李清从墓里挖出来。

“陈兄觉得这个距离合适不?真有把握?那我可放定了啊。”李清叫道。

气氛就是渲染出来的,不见后世嘉年华会里,大人也是和小孩一样的尖叫乱蹦吗,一听说这边有新游戏,忽拉拉排过来一大队人,连女眷都有,弄得本想快快的为陈全走个后门都不成。

还好,陈全这次争了口气,第一轮就把那个大天灯赢了过来,塞在儿子手上直乐,好象是他自个得了什么宝贝似的,不过这游戏本来是为陈全准备的,没想到便宜了那帮乞颜人,人家干什么吃的?打小扔绳圈套马的功夫,几乎后面的胜利者被他们全包了,特别是那个那颜,别看人家年纪不小,手头可是又快又准,一会儿就赢了七、八个,还专拣大号的天灯要,很是为老不尊的样子,也不知道照顾照顾人家小孩子。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玩就要个尽心,此时月上中天,皎洁如盘,月光下,乞颜人围着篝火跳起他们特有的舞蹈,娜仁托娅扯着倩娘加入了圈子,还有不少女眷也放开矜持,尽情玩乐。

谢大娘扫了眼半发呆的李清,笑着一指篝火边的人群,“三郎倒是再想个新鲜的出来啊?哼,这会怕不能了罢。”

李清酒劲上涌,切,这算什么?看我的,李清站起身,双后举过头顶,口中唱道:“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校场上该有的声音

刚才还在腹诽人家石小公爷安排赛程不公平,才看了没一会,李清都有些理解当年韩国人世界杯的时候狂做手脚的心情,想赢怕输的就这样了,特别是在技不如人的时候,要说公平那都得在事不关己的当口,龙翔军可是咱亲兄弟,不对,应该是咱亲儿子,现下京城里名声这么响亮,要是栽在杂牌军手上,那可是面子全没了。

什么叫自信?自信那是赢了之后吹牛用得多的词,这世上的事你全晓得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莫非在菜鸟面前显摆下就算是自信?李清现在就不自信,心虚的很,虽说刚才龙翔军往看台前这么一站,明显把对面的禁军比了下去,可没见现在场上拼得你死我活么?站个队可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球踢。

可他急也没法啊,禁军的校场可不是他的水云庄,就是想到场上去吹个黑哨怕是人家也不同意的。

扭头瞧瞧太子,小家伙看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象他这么担心,宋祁立在太子身后,还气定神闲的对李清抛了眼风,媚眼不象媚眼、娇态不成娇态的,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稳操胜券了?李清知道宋祁这个热血书生也好谈论武事的,历史上他就曾经对大宋的兵制改革上过不少条陈,可那是纸上谈兵,李清可不信他有多大能耐,换了范仲淹来还差不多。

再看看石小公爷,人家也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丝毫没为场下杂牌军们的激烈比试场面动容,李清心里一动,这石小公爷可不象他李清这么不通时务,莫非人家就乐意让太子受瘪?好说歹说他也是龙翔军中的效用军,这胳膊肘还能往外拐?说不定人家早就安排好了,即便不能吹黑哨,莫非还不给打假球啊,看来还是咱咸吃萝卜操淡心了。

“石公爷。这章程究竟是怎么个定法的?我瞧着有两队都不曾得分啊,如何判谁胜谁负才好?”瞧了半天,李清悄悄的问石小公爷,这可不能大声,敢情咱这发明得胜球的鼻祖自己都不明白规则呢,这可不怪李清,他早就把得胜球扔到一边了,石小公爷他们商量章程的时候也没来问他。

“三郎可看好了。这事也不常见的,今儿还是头一遭,只是两队得分相同亦是常情,若是这般儿,平日加一柱香即可,今日人多,却是没法加赛,稍待两队便选出一人来掷球,谁抛得远些,便定胜负了。”石小公爷笑道。

恩。不错。只可惜用脚踢被否定了,但扔球也是个好办法,早知道应该叫三娘特制一个里面包石头地。今天这么多队参赛,要是一味的加时,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每场过后参赛的队伍其实还有休息时间的,只不过现在人多场地少,看起来是比个没完,眼见着日上中天了,这些杂牌军们的一个四强名额还没定下来。

随着不断的捉对厮杀淘汰,这规则的不公平性慢慢体现出来了,一个队上场十六个人。虽说要是赢了,下一场尽可派生力军上场,可每个军里顶尖人物也就那么些人,越到后面对手越强,你总不能把差的人员派上去吧,不过就算是高手,又能顶得下几场?所以反而越到后面,比试程度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了。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能显出首脑人物谋略地重要性来。咱这得胜球可没有什么固定的四分卫,之前在场上大显身手的,现下都被对手盯得死死的,什么“斩首战”,不就是个擒贼先擒王么,这道理咱中国人几千前就明白的,大家一上来都是先把对方最厉害的人放倒,充分证明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何况咱们可是有三十六计的。

这会就要看整体的力量了,往往之前毫不起眼的角色,现在就是决定胜负地关键,比赛到了后面,激烈程度有些减弱,精彩场面却不少见,好几次都是攻击方被对方压制得死死地时候,突然一个长传球,一个短小精干的队员脱颖而出,扮演单骑救主、一锤定音的角色。

虽然现在场上地比试没有自己挂心的队伍,可李清在场上看的还是很投入,一来是他也想好好瞧瞧别的队伍究竟有什么杀招儿,二来么,场边几万人呐喊助威叫好的,想和人谈话,门都没有,除非相互咬耳朵。

看到后面,主看台上除了曹利用几个主官还保持着官仪,其他人也都一样忘形的叫好呐喊起来,场上比试的队伍,李清不关心自有人关心的;太子今天倒显得很稳重,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挪地方,只有宋祁不时弯下腰来,指点着场中情况和太子在商议些什么。

说实话,见了这个情景,李清很有些嫉妒,虽然他今天受到了超规格待遇,也算是坐了首席,不过宋祁和太子这么接近亲热,瞧着总有些心里泛酸,觉得宋祁沾了他的便宜,浑忘了人家这个今科实际的状元,在主看台上连个座都没有。

人都这样,自己占了便宜不觉得,反总觉得人家占了自己便宜,李清倒不去想想自己凭什么身份坐上首席地,反倒忿忿不平起来:得找机会和太子谈谈,离这小宋远点,他可不是好东西,以后要勾引你未来老婆的!

等到了这一个四强名额终于有主的时候,比赛却暂停了,干嘛,吃饭!咱这大宋天下可还不是象水云庄一样有早饭吃的,一大早爬起来,折腾了这么半天能不饿么?

既然有了新的发泄点,这吃饭的模式有点学着自助餐形式,李清也就不太介意了;当然太子不可能捧着个碟子满台乱跑的,连曹利用也是一直端坐在案前,自有小史按例将菜肴送了来,官儿就是官儿,毕竟有个架子在的,岂是王孙公子那般没规矩的,形式虽然到了,可随意性却体现不出来,李清等人也是规规矩矩地等着小吏送上来。

才吃了几口,李清霍然发现那几万禁军的队伍早就乱得不成型了,别说站得乱七八糟。坐在地上的都有,都在啃吃的呢;而龙翔军们却是一直跨立在台前,就没动弹过,难道他们不吃饭么?这样一会怎么和人比试?

李清可顾不得那么多了,猛冲宋祁招手,“这是如何安排的!若是不吃饭,一会场中比试岂不是要乏力?还道小宋在太子身边如何个运筹帷幄,却连这点也不曾料及么?”

宋祁可不知道李清的邪火是为什么发呢。他以为李清是担心龙翔军呢,笑着在李清边上附耳说道:“公子休急,如今龙翔军亦如水云庄一般一日三餐,今日特地饱食而来,断无乏力之忧。”

说地轻巧,李清今天还就讨厌宋祁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般安排如何公平?一干兄弟站这如此之久,腰酸腿胀的,一阵上场如何施展的开?你看慕容一祯这笨蛋,一会他要上场不?居然顶个全盔全甲。骚包卖弄啊。这满校场可都是公的,显给谁看?敢情这盔甲不是精钢打造而是纸糊的?要是输了,瞧我不给他好看!

“小宋兄。既随侍在太子身侧,当事事需虑得周全,万不可疏忽大意,太子身份尊崇,这皇家体面最是紧要,且如今满城都宣扬开了,龙翔军要是输了,日后怎做太子亲军?这场外的境况可曾布置的妥当?”

李清不满地说道。

总不好在这里明白的问有没有安排好黑哨,偏这宋祁此时脑子也不灵光了,被李清一通训弄得头发晕。这还是李清第一次这么和他说话呢,他哪明白场外的境况就是指黑哨啊,咱大宋还没这潜规则,以为李清是指责他安排不周,唬得他觉得李清说的都有理,饭也顾不上吃了,赶紧跑下看台找慕容一祯和陈全商议去了。

有些不对头,刚才和宋祁说话的时候,石小公爷也凑在一边。听得不住点头,看这模样不象是安排了黑哨,又不好主动请缨自己去黑它一把,这要是万一输了,怎生是好?

李清在这块瞎担心呢,说句公道话,他可不是为什么面子在担心,咱这大宋历来对武将防范甚严,打压过重造成军心厌战,归根到底就是一个不信任的问题,太祖那么神武,还要把当年随自己打天下的哥们来个..杯酒释兵权”,叫后世的那些长在深宫里的凤子龙孙们又怎么放心得下在外手握重兵的武将?

咱岳飞是大英雄了,可他要是很听话地话,为什么要连发十二道金牌呢?一道不就完了?可别尽站在民族大义上考虑问题,军权地确是不好下放的,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都不会让带兵地将领有多大的自主权,要不试试看?怕是立马就来个兵变了。

汉朝怎么亡的?汉末黄巾起义,朝廷空虚,没奈何叫各州府募兵绞杀起义军,这手头上都有枪杆子后,谁还把汉室放在眼里?还说曹操胁天子以令诸侯是汉贼,笑话了,自秦初开始天下就郡县制了,谁封的诸侯?

唐朝也一个样,因为安史之乱和黄巢起义,军权分散到各藩镇里去后,虽然唐王朝还延续了百来年,可谁是媳妇谁是婆婆还真就分不清楚。

这忠义二字可不是空口说的,难道唯有汉末唐末是满地叛贼?

集军权于中央,这个李清很是赞成,可过分的重文轻武,又会让大宋面临灭顶之灾,先是契丹,后是党项,紧跟着就是女真、蒙古,一头一头的狼啊,还一个比一个凶猛,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游戏吸引太子参与,这样和军队里的人亲近些了,别一会输得面上无光,又不感兴趣了,这可不行,李清宁愿被所有禁军不耻去吹黑哨,也要让太子感到开心有趣的。

为什么重文轻武?无非就是压根不相信什么忠义么,别看天天在说,统治国家皇帝靠得是帝王术而不是儒术,这信任感还就得平时多交流多沟通才行,省得象寇准、李纲这样的大宋忠臣名相,人家武将在前面杀敌,他们在后面帮人家搬家了。

只可惜太子年纪小了点,要不和武将们一起风月烟花几下,怕是关系就和铁哥们一样了,唉,时不我待啊。

当然,想去吹黑哨只是个美好愿望,要是能随便实现。咱中国足球队也早捧世界杯了,且不说李清还在这患得患失呢;宋祁跑下看台,抓着陈全和慕容一祯把李清地顾虑一说,陈全有些犯难,捧日军上门挑战龙翔军,原本不过一个游戏罢了,偏偏李三郎把太子给忽悠得极高兴致,当然讨太子欢心也很重要。陈全和慕容一祯这段时间也是带着龙翔军玩命的训练,李清都还没注意到,从太子登台到现在,龙翔军已经站了有一个多时辰,这素质可比在水云庄那会高多了。

谁知道事情一宣扬开,加上石公爷据中一谋划,一场游戏变成了一场大比拼,便是陈全的信心怕是比李清还足些,可要拍胸脯说必胜,谁敢说这话?真当王德显那号人是吃素的?人家在操演上吃了亏。正打算这次翻本呢;还就李清猜对了。石小公爷还真就没做什么私下安排的,人家石小公爷怕是对龙翔军最有信心的了。

至于站了那么久,这可不能怪人家考虑不周。龙翔军可不象其他的禁军纯粹是来参与比试地,他们是太子亲军,太子出行要负警跸责任的,这不就得站着么?

倒是慕容一祯有些脸红,满校场穿戴全盔全甲地,还就他和陈全两个人,虽说过了中秋,可顶着太阳站了那么久,还真是闷得一身汗了,不过人家也有隐衷的。谁不知道咱龙翔军和你李三郎的关系?穿得体面点也是给公子长脸不是?乍不说声好看呢?这可内府专门为龙翔军配发的新军服啊。

“一祯,快些叫上兄弟一边歇息活动下,你也将甲却了,闲话休说,即便李公子不言,我等亦要争胜的。”陈全对慕容一祯说道。

鼓声再响起的时候,原本有些舒缓地气氛又是一紧,连满场禁军的喧哗声都小了很多,因为现在在场上的。是上四军,还真就那么巧,捧日军和龙卫军分别对阵天武和神卫,没有提前捉对厮杀,李清在台上使劲探头看,那个捧日军的指挥舒无咎可是给他留了好印象,要没人家送来巨盾并且指导使用,上次水云庄操演,还不知道能不能摆平龙卫军呢。

可找了半天,也没把舒无咎从人群里认出来,王德显倒是好认,一瞧他横行的八字步,都不要看脸就知道是他,咱汴京就没第二个这么浑的执绔公子;连场上的裁判都升了级,执法龙卫军对天武军的,正是镇西侯钱蔚。

还没正式开赛呢,场外围观的禁军突然大声呐喊起来,现场这两万来人本来就是上四军中的多,一见自己这边地队伍上了场,都使劲鼓噪助威起来。

今天可是看了大半天地比赛,一直觉得精彩纷陈,却不知道到现在才算进入高潮。连李清都忘了为龙翔军担心了,上四军不愧是上四军,万里挑一的人和百里挑一的就是不一样,王德显可够横地了,在水云庄混的那号公子哥里,他是理所当然的霸王猛将,可现在面对着天武军,一对一也占不了多大的上风。

什么叫计谋?朗朗乾坤之下,谁又是傻子?说什么运筹帷幄,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上哪去施展?今日的球赛到现在才真正显出了军球本色,场上在跌打滚爬,场下在高声呐喊,冲!冲!冲!

球才一开出,两边的三十二个人就象对撞的洪流一般掀起一阵波澜,带球的队员在人群里奋力杀开一条血路,拦截的哪怕自己被撞地高高飞起,还是死死的扯出对方的衣服,更有些互相掩护的队员翻滚在地上,你抱着我的腰,我夹住你的腿,不死不休。

这得胜球规矩还是定的太松了些啊,只是禁止拳打脚踢,看来不准拿脑袋撞人是急需补定的规矩了,对了,还有不准用牙咬,咬衣服都不行!

这场面的激烈程度不要说后世地英式橄榄球没法比,就是美式的,也没这么疯狂,难怪王德显爱得不行,上宏毅寺pk哪有这个带劲?

李清在台上也是看得血脉沸腾,依稀回到天宇山下那个叫喊厮杀的战场,现在场外已经没人叫什么冲冲冲了,而是齐声高喊“杀啊!”也分不出究竟是为谁加油了。

主看台上的官儿这会也丢了官架,连曹利用这糟老头都站起身来,想大声喊又忍住,拿手使劲的拍桌子;小太子才顾不了什么威仪,小脸涨得通红,两只手握着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口中大叫着:“杀啊,杀啊!杀了他!”

这才应该是校场上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六章 地位与时尚

“公子,那歌最后一句究竟是何意思?”娜仁托娅路上哼着歌,突然将马拔到李清近前,笑吟吟的问道。

敢情那不是蒙古语?你也不懂啊,你也不懂那你哭啥?结果你一哭,咱为了哄你唱情歌,这下唱好了,你笑了,咱两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这若英怎么没点自主性呢?谢大娘叫你聊天你就陪她,那谁陪我呢?为什么就不叫咱一块呢?咱也喜欢八卦啊。

第一个晚上倒好,反正酒喝多了,被人往床上一扔,然后就到早上了,这早上可就难熬了,一个人赖床很没情趣的说,等到了晚上,谢大娘依旧把若英叫跑了不说,媳妇不陪也算了,偏偏刘叔跑了来,拉着李清说到下半夜,这可好,今一大早还得往京城里赶,没老婆抱的懒觉也不能睡了。

“我也不知,回家问你阿妈去!”李清没好气的挥挥手。

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呢,近者不逊远者怨,不就混熟了么?挨了句说居然学会撅嘴巴了,要换成延州卖马那会,敢!

本来以为今天就是捧日军要和龙翔军较劲,当初李清还和太子支招来着,现在听陈全说了才知道,原来是诸军大比拼,这得胜球歹也是我李清整出来的,最不济也得让咱做做裁判、吹吹黑哨什么的,乍就成了一看客了呢?

唉,原来大宋人也喜欢过河拆桥啊。

佳节过后的汴京城外,天高云淡,许是今年风调雨顺,各地丰收了,运河上来往的帆船特别多,路上的行人也显得比平时悠闲些,要不是李清心情不太好,这会儿没准又要哼小曲了,嘣嘣嘣,天凉个秋。这可是安小哥最爱听了。

安小哥也学着李清一样,唤阿不尔次郎为职权郎的,“阿郎,草原真有公子歌里唱的那么漂亮么?怎地我去看了,不觉得好啊。”

阿不尔次郎使劲在马上拿手比划着,“我们的大草原很大很大,一眼看不到边,就象公子唱的,满地都是花,海子比姑娘的眼睛还要清澈,羊群好象天上的云彩一样洁白,安大哥,你也去我们乞颜做客好吗?我会拿出最好的马奶酒招待你。”

安小哥现在满眼的羡慕,他可不是羡慕阿不尔次郎口中描绘的大草原,那样的破地方,他才不想去呢,他羡慕阿不尔次郎整个人就象粘在马背上一样,根本不需要用手控缰;阿不尔次郎可不知道安小哥羡慕的是这个,以为是被他描绘的大草原景色迷住了,越发说的来劲了。

自打前天十五晚上,李清唱了好几首草原歌曲后,那些乞颜人一下子在水云庄里没了顾忌,张管家现在有了新跟班,就是那个那颜,虽说两人语言不通,四只手乱比划也互相不明白,可那没关系,人家有眼睛看啊,从那颜不断抚胸赞美苍天的动作里,张管家可是体验足了成就感,这不,张管家特地带着新跟班,一大早就巡视那千亩良田去了。

没事找事的显摆,那就叫骚包,现在稻子也收了,田里还有啥看的?看草?

娜仁托娅的小嘴也只撅了一会儿,现在又缠着杨二打听究竟什么是得胜球,好玩不?比那些天灯还漂亮?一口一个哥叫的,把杨二灌得找不着北,等知道了这得胜球也是李清弄出来的新花样,完全忘了刚才还吃李清脸色呢,转头又凑到李清面前:“公子,我也要一个,不,就要。”

靠,就因为你这样咱才两晚上独守空房,倒不是李清守节两天就熬不住,关键是谢大娘和云三娘都在庄上,莺莺燕燕好几个都是咱心仪的,居然咱要守空房!找你的杨哥哥去!

“五哥,空有一副好身手,老闲在水云庄里,却是辜负了你。”李清没理睬娜仁托娅的撒娇,见孙五依旧微笑着跟在后面,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公子可休要这么说,打小便在侯府长大,陪着小公子练了些箭法,原本就未想派得上用场,再者即便我想去,刘叔也不让的。”孙五淡淡的说道。

居然有孙五这么好的帮手,刘叔会不愿意?李清还真要问清楚了,孙五看了眼正在和娜仁托娅闲话的杨家兄弟,轻声说道:“刘叔说了,公子在京城看似风光,实则得罪人不少,公子身边总要留个得力的自己人,小哥虽好,身手却是不行。”

这话有些蹊跷了,安小哥虽然是武艺不行,不还有杨家兄弟么,咱这汴京又不是边关,杨家兄弟战阵上手段比不了刘叔,打打群架却是足够了,反是孙五的箭法轻易用不上,咱可都是战场杀出来的交情,石小公爷不是也把兄弟俩给了我么?怎么好象要防备什么似的。

还要往细问呢,孙五却笑笑不说了,也是刘叔和孙五是王老将军府上出来的,而杨家兄弟是石小公爷的人,两拔人么,总比不上一家的亲,再说杨家兄弟的性情和孙五、刘波也不大合,这有感情的夫妻天天在一声还闹别扭呢,何况几个大男人,李清也释然了。

话虽然是自己挑起来的,李清可不想孙五也去什么延州,连刘叔他都舍不得呢,不过套套孙五的话罢了,对了,“五哥,如今秋高草长,想是山中的禽兽也是肥得很了,要不改日我等去都林苑游猎,你也舒舒筋骨。”

孙五笑道:“要是公子有心,孙五岂不陪在左右的?”

一听李清提出要打猎,边上说笑的几个人都拔马凑了过来,李清唯独把娜仁托娅轰到一边去,丫头片子,啥事都瞎凑热闹,这要不是想找太子讨个说法,我还不带你出来呢,甭以为你穿了男装我就不调戏!

场面很宏大,或者说,非常宏大,要是李清不是心理有那么点不平衡的话,绝对会激动的;居然边上还和水云庄一样搭着看台,我呸,专利费给了没?这次见李清到场,可再没什么小吏敢挡李清的驾了,连李清逞的六个人都安置到最接近的彩棚里坐着,等李清上了主看台,心里更气了,连上面的布局都是学水云庄的。

带着这么股子怨气,小吏引着李清就坐的时候,李清都没好好看下周围的形势。

“今日害我又输了场东道,三郎倒要补我几匹好马才行。”屁股还没坐稳,右边隔座的石小公爷笑吟吟的说道。

我怎么害你了?我今儿可没睡懒觉。

还别说,就是因为没睡懒觉害得石小公爷输了一场东道的,人家和高小公爷打赌来着,这个李三郎肯定要迟到的,没收到风么?水云庄内这两晚又悬天灯,不消说了,肯定是又花天酒地来着。

这个风可有些刮错了,十五那晚确实是李清叫放天灯的,也的确花天酒地来着,可昨晚上不是,人家和刘叔研究国际形式到半夜,最后还独睡空床,无花无酒,连春梦都没一个,所以今天起的早,那些天灯不是让人玩游戏赢走了吗?人家放不放可赖不到我头上。

和石小公爷、高小公爷玩笑几句,再拱手和相识的那些都指挥使见礼,闹腾完了,李清正想要坐下的时候,才猛然觉得不对头了,好家伙,怎么把我的位置安到这了?

主看台上中间是一张长案,居中一张高椅,式样李清可认识,这么西方模样的高背椅,之前还就他为皇帝老子做“逍遥洲”时才定制过一张,现在面前的这把椅子背上虽没有雕上龙,可椅子上垫着的绣墩,上面的图案可是龙纹,这应该就是太子的座了。太子还没来,可椅子后面立着那两人,一眼就知道是内府的人。

主位两边雁字排开一溜的短案,这可就是石、高这些位高勋重的主坐的,但是李清的座位,居然安置在太子右手边第一张,再右面才是石小公爷、高小公爷。

咱是啥地位能坐在这里!

这可不合规矩的很,又不是水云庄,这大宋十万禁军的校场,他李清一不是军身,二无任何功名在手,就是在水云庄上他沾了主人的光,也坐上了主看台,但同样是被安在最靠边的地方啊,现在可是在京城禁军的校场上!

李清僵在那半天没敢坐下去,肯定是弄错了,咱可别僭越,人家高小公爷可是有大将军的名分,咱坐人家前头肯定不行的,正打算招呼台边侍立的小吏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呢,别给咱引错位置了,估摸着咱的位置应该在哪个角落才对。

“素闻李三郎飞扬脱跳,行事最是放浪不羁,今日为何这般瞻前顾后起来?无非便是一个座儿,何须顾忌?”说话的是太子座位左手边上第一人,五十来岁,花白的头发,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官服,头上的官帽却不见有长长的帽翅。

人家笑得和善,李清却不认识,咱中国古人以左为尊,这人的位置在太子左手边第一个,那就是说满台除了太子外,应该就是这人的身份最高了,大官啊,没准还得是个王爷,因为李清瞧他那模样,也不象个武将,甭管什么穿什么衣服,象王老将军那些出兵放马喝人血的武夫,哪怕啥都不穿,看着也不是善碴,而对面这个人白净的脸,颌下三绺须髯都有些花白,话虽调侃李清,神色却是看不出有恶意。

“这位大人,李清不通时务,行事鲁莽,想是叫大人见笑了,只是这个座儿,怕不是在下该坐的,莫不是弄错了。”李清陪笑着拱手道。

话才落音,石小公爷探身过来,左手在李清肩上一扯,口中笑道:“怎地让人笑话,三郎今日这般婆妈起来?岂有弄错之理?让你坐你便坐,今日乃是比得胜球儿,如何你坐不得?”

一扯之下,李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了,石小公爷说话的时候,一直脸冲着他,说完又转脸看着台下,神态如常的很,却连眼角都没扫对面一下。

看来两人不对盘,可人家老朝自己笑眯眯的,能坐到这个地方,身份肯定低不了,咱大宋靠招摇混日子的,除了李清没第二个人了,自己要是也不搭理,那是不合规矩,石小公爷能这样,李清可不敢,人家是国公啊。

“李清上得这台来,已是高攀,蒙各位抬爱,坐此却是羞愧不安的很,清见陋识浅,不曾有幸识得大人,还没请教这位大人高姓大名,开府那处,日后李清也好时常上门讨些教益。”李清坐在椅子上,前倾了身子抱拳问道。

“李三郎如何会见陋识浅?怕是庄里风月无限,无暇他务吧!老夫曹利用,三郎若是上门,老夫扫榻以待。”对面这官儿哈哈大笑的说道。

这人笑不出来还要保持笑容,最关键还要显得自然不僵硬,可是一门学问,甭以为笑里藏刀就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做坏人也有做坏人的苦恼啊,明明心里恨得你要死,面上还要装个亲切出来,多难为人啊。

这曹利用心里有多恨李清,李清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脸上的肉有点抽筋的感觉,咱这不是自找的么?你就不会点头笑笑算了?上赶着问人家名字干吗?反正是官。

还真是自己脑子短路了,曹利用是枢密使,大宋全天下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这校场上他不该坐太子边上,谁还能坐这个位置?

可李清没石小公爷那么底气足啊,虽然当时算计着打人家侄儿的时候,他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现在面对面,还是很有些心虚的,你看,连人家面都不认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抓人家侄儿一顿打,甭管理不理,打人总是不对的,这道理从小老妈教过很多遍了,虽然经常老要犯这错误。

当然不会借机道什么歉,丁相都说了,最好当这事没发生过,可话说的容易,要李清若无其事的和曹大人寒暄,李清可做不到,何况人家老笑眯眯的,貌似慈爱的看着自己,和童话里老狐狸看到小鸡一个模样,你说,那小鸡能和老狐狸讨论天气么?

没法,只好转过头看台下风景吧,这视线还没伸到台下呢,李清便有了新发现,敢情分成两边坐还有讲究,只是这讲究也没通知我啊。

太子虽然没来,那是他身份高,他一来就是演出开场,所以两边的案后基本上都坐了人,左边一溜的官儿基本都戴着帽子,而右边的这一溜,一眼望去,基本上都是束着冠。

这可要讨论李清的骚包心态了,当初带假发套那阵子,李清也戴过几次帽子,怕人家看出他的头发是假的,可后来发现束冠一样可以固定假发,他就死活不肯再戴帽子了,大宋这帽子简直就是个花盆倒扣在脑袋上,把李清仅有的一点帅气都给扣没了,就是日后据说是苏大胡子发明的“东坡巾”,也是个难看玩意,再尖那么一点不就是个后世文革的高帽子么,不同的是一个是丝绸做的,一个是报纸糊的。

再说咱宋朝现在流行的文士服,那可是一绝,好端端的偏偏要在胸前用深色布条镶一个框,整个就一带枷的犯人,再配上花盆顶的帽子,年轻人都整成老模样了。

说过一次后,若英给李清做的衣服也再不绣花了,还省了不少功夫,你说一个大男人,为啥衣服上全绣了大牡丹花呢?难道人妖他妈?怪不得咱大宋兵威不振的,敢情穿衣服这时尚就女性化了。

所以李清通常都是一身素色的长衫,头发束在头顶,可不是水云庄没钱,要弄个金冠就大骚包了,一般都是银冠,头发弄得清爽,人也显得精神,越是懒人还越别给人看出来,再配上一身的白衫,感觉好的很,偶尔李清也会在水池边臭美几下,恩恩,比那柳七也差不了多远了,总的来说,还是蛮帅的一个哥哥。

大宋将头发束在头顶的人并不多见,通常是牛鼻子老道,咱大宋可是崇尚读书的,所以不管读没读过多少书,没事都要整一身文士的行头,象平时经常来水云庄的那些王孙公子们,通常也是文士打扮,现在李清突然看到全清一色束起冠来了,怎不吃惊呢?

才看了高兴没一会,李清又有些沮丧起来,独领风骚看样子没戏了,石小公爷人长得秀气没得比算了,高小公爷束着冠可比咱显得英气勃勃多了,哼!咱回去就要若英给咱做新衣服,下次咱出场披一个大黑斗蓬!

李清在台上费脑子研究时时尚问题呢,倒说说娜仁托娅一行六人被人引进了边上彩棚,别看小姑娘一路上撒欢,那是因为有得玩高兴,现在小丫头可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可不是她没见识被这么多人吓坏了,人家没见过那么多人,也见过那么多草的,可阿妈啊,可现在满眼全是兵啊,怕不比我们全族人还多些?

第二百四十章 不一样的玩法

功高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吐吴。

杜甫的这诗咏的就是诸葛八卦阵,要说这八阵图,咱中国人可熟悉,罗贯中写的《三国演义》里吹的神乎其神,就那么几块破石头,一摆成个阵法便可凭空生出杀气冲天,并且人进去没人带还出不来,火烧连营八百里,差点收拾了刘备小命的陆逊就几乎死在里面。

随之还流传有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故事,和杨家将一起,被刘兰芳讲得是人所尽知,至于传到江湖上,那更不得了,特别是金大侠书里的北斗七星阵,那可是斗勇比狠、打家劫舍、群殴群p的法宝,啥高手困在里头都难脱身的,要破那个阵,还必须找准天枢的位置,当年黄老邪就看准了这么个弱点一举脱困的。

只是这所谓的北斗七星,不过天上亮一点的星星罢了,离咱们不知道多少亿万光年远,乍就会变得玄而又玄呢?这八卦阵就更离谱了,要是这玩意管用,诸葛亮何必七出祁山,鞠躬尽瘁了半天,还落得出师未捷身先死呢?满世界派人堆石头统一天下多好,蛮符合和谐精神的。

可惜这些妙用无穷的阵法都失传了,肯定得失传,要是不失传,玄而又玄的,也就传说不起来了;因为除了小说家言,咱中国古代的兵法家,其实并不重视这东西。

所谓的八卦阵,不过是一个大型的密集方阵,诸葛亮用这个阵也是没办法,对手魏国兵多将广,人数占优势,最关键的。还和大宋与游牧民族对垒一样,人家骑兵多,野战中为了防止骑兵突击,不得已摆出了这个面面俱到的大方阵。

既然是大阵,那么肯定就要有分工,有的是骑兵,有的是步兵,有的正面对敌。有的侧面包抄,还有地做预备队,那些个八卦里的玄妙东西,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这不过说明了诸葛亮高超的统筹能力,绝对没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在里头。

至于分得很细的那些个三才阵、梅花阵等等,咱中国兵家并不在意,这可不是说就没有用,比如咱们东方的那个岛国就研究得很细,这中间可有缘故。咱国朝自春秋战国开始频繁争斗。便有了专门的兵家研究,可就算在那时候,动辄也是一出动就是战车千乘。到了战国末期,一出手就是各出动几十万军队,所谓的“战将千员,带甲者十余万。”

十万人站在战场是个大多地队伍,有多大的范围,你摆个梅花阵我瞧瞧?而那个岛国就不一样了,古代一般都是几百上千人打斗,比咱中国两个村“打冤家”规模大不了多少,咱们啸傲山林的好汉们劫个道怕人还多些,有几千人的pk场面在他们的史书里。就是个大得不得了的战役了,也难怪人家,就那么个弹丸之地,还要分成一百多个小诸侯,平均下来有几个人?还美其名曰叫战国,碰上秦军能一口气全给活埋了。

千人级别的打斗,阵形好坏对胜负影响可就大了,统帅其实就是个战术指挥家,不得不去研究阵法。这还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们的阵法师从于中国,但是的确青出于蓝了,不仅分得细,而且还都经过了实战的考验。

而咱中国布阵就不一样了,以大宋朝太祖爷“御制”地平戎万全阵为例,全阵共有士兵一十四万零九百人,主要部分就是中间地三个大方阵而已,否管怎么变化,步兵应付骑兵,只能靠密集方阵。

所以咱中国历代的兵法家,一般把注意力都放在战略层面上,把阵形放在次要位置,什么样的阵形都要因地制宜地,这就是所谓“兵无常势”,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至于千人左右的战术性得失,咱们这些兵法大家们,都不是很在意,谁叫咱们人多呢?

今天李清却是见识了咱中国阵法的奥妙了,原来咱们并不是没有,更不是不行,只是这些小玩意上不得大台面,久而久之被历史尘埃淹没了而已。

当然并不存在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在里面。

赛程的不公平自然也让李清很开心,龙翔军对阵的是千辛万苦从人堆里杀出来的广捷军,而捧日军和龙卫军各自艰难的战胜天武、神卫两军后,又要捉对厮杀,看来龙翔军进入最后的决赛没问题的,那广捷军经过了五场比试,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果然,龙翔军胜广捷军不但是干净利落地胜利,而且整柱香防守时间里,广捷军没有一次冲过底线,比分是六比零,场边观战的禁军们一片啧啧称羡,主看台上更是喝彩声不断,小太子还算沉得住气,只是眉捎眼角透出些得意来。

可李清看了,心一个劲往下沉。

“三郎今日缘何豪气全无,如此瞻前顾后?不见龙翔军大胜么?”石小公爷见李清有些愁眉不展,笑嘻嘻的对李清说道。

大胜?这大胜有什么用?没见人家广捷军都快跑不动了么?就那么几个人跑了一个上午,换谁也吃不消啊,何况比赛过程及其野蛮,硬支撑留在场上的,也是一撞就倒;可你看龙卫军,除了王德显这号打不死的小强外,其余上场队员基本上全换了,人家龙卫军可有几万人,还怕选不出上百号精壮来?

这可不是咱就胆小怕输,赢广捷军倒是利索,可李清没在过程中看出什么新奇之处来,一味的狂冲猛打,收拾广捷军没问题,要说能赢龙卫军或者捧日军,那可难说了。

因为先天条件在这摆着,龙翔军基本全是从骑捷军中选来的,兵源原本就比不上上四军,身高体壮的哪轮到骑捷军要?延州那帮弟兄更够戗,大战之余胳膊腿囫囵的多是弓箭手,要是强壮哪还会留在厢兵里?李清绝对相信自己地弟兄会不怕死,可现在瞧着上场的这些人里,哪个没玩命冲?

操演获胜那主要还靠先收拾了人家的马,现在搂腰抱腿的。可是身高力大的占优势,叫李清怎么会不担心。

往太子那边瞅了好几眼,小家伙冲李清微笑,还是一付成竹在胸地样子,宋祁那狗模样就别提了,还以为李清在赞许呢,越发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倒是周御史嘴角露出点莫测高深的微笑。让李清心里一动,说是太子天天忙着训练龙翔军,慕容一祯连中秋节都没空来,莫非还真练出些新名堂来了?

可一想着一个糟老头加一酸书生,再外带一毛孩子,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李清又有些泄气了。

龙翔军对阵广捷军轻松的,龙卫军对捧日军可是玩出真火来了,一开完球后满场就没几个能站起来的,谁叫这规则定的不对头呢?把人撞倒了还要压着让你不能动弹,这被压在下面的也硬颈的很。抱不住你地腿。咱鞋也要扒下你一只来,看得台上的李清不住摇头,还是事先没考虑周全啊。水云庄上和一帮公子哥玩,大家都是点到为止,哪有这么胡搅蛮缠的,这还是玩球么?不如咱拉大队直接上宏毅寺开片好了。

只是咱大宋没人见识过什么美利坚国玩橄榄球是个啥样子,现在这个场面人家就很喜砍,校场上的军人么,把我撞倒了凭啥让你还站着?互相拉扯着摔到在地还要滚三滚呢,咱都指挥使可说了,输给龙翔军不打紧的,碰到别的上四军的。得往死里撞,汤药费另算!

等看完龙卫军和捧日军的对决,李清都有些丧气了,这玩意还叫橄榄球?别说和我有关系!玩得象龙卫军和捧日军这样,今天算是极致了,带球队员敢情不是来玩球的,是来玩撞人的,早知道咱发明碰碰车啊?不,碰碰人游戏得了。

还真有这游戏地。以前年纪小地时候,冬天里不就是喜欢在墙跟挤成一团么,还有个好名字,叫“挤油渣”,看来比较适合给龙卫军和捧日军量身定做的,这两队是冤家,从头到尾就没见人传过球。

唯一能让李清开心一点的,是虽然龙卫军一比零险胜,而且还是在最后关头才拿分,但是王德显受伤下场了,而且龙卫军一起受伤下场地,还有八个,一场游戏比赛,折损超过一半,可想而知他们在场上干什么了。

王德显这号人,绝对不是轻伤就下火线的,所以李清的这个开心,显得很有点没心没肺。

“京中俱传李三郎好风月而多闲趣,居然能想出这般彪悍气的玩法,实出老夫意料之外,可见人言不可尽信。”曹利用想必也看得开心,笑呵呵的对李清说道。

李清也是笑着回回礼,心道要是我说从来没打过你侄儿,你信还是不信呢?

“三郎休要担心,稍待便瞧好戏罢。”小太子侧过身对李清说道,李清转眼看去,小家伙还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一仔细瞧上去,以前粉嫩的小脸居然显得有些黝黑了,怪不得透出些英气出来呢,难道小家伙也天天风吹日晒?

就是心里有疑问,那也不可能当众去问的,李清拱手笑道:“想必适才对手懦弱,未曾见真章,李清便等着瞧太子的手段了。”

小家伙点点头,认真的恩了一声,弄得李清忍笑都忍得辛苦。

这笑意还没过呢,一开球,不但是李清,看台上所有人都惊异地啊了起来。

从一早第一场开球始,虽然场上也是计谋层出不穷的,比如声东击西也好,瞒天过海也罢,拿球的这一方总是处在进攻状态的,最多只有拿球的队员根据情况做些迂回,这可是校场上,都是军人啊,又有太子看着,哪能不往前冲呢。

现在龙翔军和龙卫军对阵,是龙翔军先开球,一开球,不但是拿球的队员,龙翔军场上的其他人也一样,一律往后跑,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哪有临阵脱逃?这还是军人么?

一时间主看台和场外全是啊哦一片。

其实最吃惊的还是场上的那些龙卫军队员,是先对付拿球地也好,还是先收拾对方最厉害的也好,人家早就事先安排好了,反正一开球,总是好多人要对撞在一起的。以便为自己的队员创造机会,现在可好,龙卫军一见开了球,嗷的一声往上冲,憋住了气等着对撞呢,一口气没缓过来,发现对手全往后跑了。

那就追吧,可追也成问题了。因为龙翔军队员不是直线跑,左边的跑到右边了,右边跑到左边去了,龙卫军地队员可有些犯难了,你说我是继续追跑到右边去的那个,还是去追现在跑到左边的这个呢,而且龙翔军拿球的队员根本就没固定,三传两传之下,球已经换手多人了。

得,也没时间多考虑了。谁拿球我追谁吧。

球在天上飞。人在地上跑,这下龙卫军可吃亏了,身高体壮的跑起来可费力。而且事先没料到这情况,一下子有些乱,同时有六、七个队员在追对方拿球的队员,等好不容易追上扑到在地,人家早把球传走了,那就爬起来接着追吧,就这么两个来回,龙卫军的队员发现没必要爬起来了,自己这边的人在后面摔到一片,才扑倒两、三个人。而人家大部队早跑到前面去了,龙卫军剩下地几个人,根本阻挡不住人家的攻势,完了。

主看台上还就数李清笑得最响,太子一歪脑袋骄傲的说道:“此乃诱敌深入耳。”李清一击掌道:“好”!咱这太子会这么想就行了,几千年来咱汉人战场上不管什么情况,你敢退一步看看?君子们骂都得骂死你,多少人寡不敌众冤死在战场上,一句守土之责又砍掉多少官儿的脑袋。至少这太子还明白了有诱敌深入这一招,赶明儿碰到李元昊翻来覆去的诱敌,多少会有些提防心了吧。

这一柱香还刚燃个头呢,龙卫军的这些队员可有些憋气,刚才捧日军使劲冲,从头到尾都没让他们过底线,现在可好,这么快就丢了分;人家也不笨,虽然还没有暂停的规矩,可大家在中间这么一商量,一会啊咱别乱跑了,每个人守住自己的地盘,管他是谁,过来就放倒!

很快又开球,龙卫军们嗷的大叫一声,脚步却只是往前虚跑几步,龙翔军的队员果然象之前一样又是后撤,而且还交叉跑,龙卫军地队员这可学乖了,咱才不追呢,等你左边地跑到右边再说。

龙翔军的队员见他们没追,依旧是交叉的斜跑,左边地往右跑,右边的向左跑,眼看着要交叉换位,这会人可都集合在中间了,这时他们却不交叉跑了,龙翔军们突然发出了他们的第一声呐喊,以慕容一祯为箭头,排成一个锋矢阵,直向对方中间插了过去。

这场上十六个人,以八个一行排成两排的,互相间隔了四、五米的距离,等龙卫军发现人家要中间突破的时候,自己这边最边上的队员离着还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呢,中间就这么五、六个人,怎么挡得住人家十六个人的冲击,等边上的人好不容易赶到中间,却只能拦住人家地箭尾了,而慕容一祯接住传过来的球,早已一骑绝尘,把对方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又是一分到手,这会换曹利用拍案叫好了,“好,好个锋矢阵。”而李清只是对太子伸个大拇指,话都不说了。

龙卫军场上队员可上火了,看来不追也是不行的,得,大家可要憋住劲,来两个盯住拿球的,其他人,一个认定一个,死追,甭管跑到哪都得把他摁趴下!

第三度开球,龙翔军还是中间先退,左右交叉跑,龙卫军这次不迟疑,个个使足了劲猛追自己的对手,管他怎么交叉呢,只是这次又出新情况了,龙翔军交叉跑的队员这会又不跑了,而是个个对着龙卫军中间的队员扑了过去,而中间的这几个正在追对方拿球后退地呢,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扑倒,自己被人扑倒就算了,可麻烦的是紧跟着自己的队员也扑上来了,好么,变成自己这边两个人对付一个了,三个人滚成一团,那人家多出来的人呢?还用问!自然到自己底线那边去了。

不爽,很不爽,龙卫军的队员冲着对面直运气,你别乱跑了行不?咱碰一下,只碰一下还不成么?咱可是新换上来的,有劲没处使你说多难受啊!

唉,的确是碰上了,碰得很扎实也很过瘾,只是是和咱自己的队友碰一块了,脑门都碰肿了,你说这些个鬼龙翔军乍就跑得那么滑溜呢?没意思,下次不和他们玩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口角之争

中国人千年之后还自称是汉人,说承袭的是汉家文化,这里当然有董仲舒的功劳,毕竟是他力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他的徒子徒孙们怎么能不摇旗呐咕尽力吹嘘呢?不过要论起帝王的武功,汉武还是中国历史上要占重要地位的,毕竟那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让每一个中国人想起都觉得荡气回肠。

可人家不容易啊,汉武帝为了打匈奴,把“文景之治”以来积攒下来的家底快掏空了,才凑出十万兵马北上攻击匈奴,后来连续几十年的征战,全天下的商人几乎全倒了霉,可就这么着,到了东汉后期,王朝自己已经岌岌可危,还北伐匈奴,把匈奴人赶到欧洲去和罗马帝国捣蛋去了。

可汉朝一共才多少兵?就是到了唐朝盛世,最高峰也就五十多万兵,可咱大宋呢?不包括最高峰达到六百万之巨的厢兵、乡兵、义兵、义勇,单说禁军,立马就能想到八十万这个数字。

可这八十万禁军干什么呢?翻遍书都没见他们打过象样的战。

这兵还就是在精不在多的,要是把八十万装备精良、待遇优厚的大宋禁军交给汉武帝手上调教,没准这老小子会亲自和罗马帝国捣蛋,那咱国朝后人还不骄傲的尾马翘上天啊。

当然现在太子赵祯还没继位,没有他去乱“仁”一下,现在禁军还不到八十万,只有二十万出头,又分兵驻守西京,辅京和南京,汴京城里只有十来万禁军,今天来函不过两万人,可也把娜仁托娅和阿不尔次郎吓得战战兢兢。

估摸着今天要给太子捧场的,这十万禁军也就能选出两万来人拿得出手了,个个挺胸出肚,刀明甲亮,龙卫、捧日、神卫、天武等诸多大旗迎风招展,禁军士兵各依旗号列队成阵,娜仁托娅悄悄的附在场二耳边问道:“杨二哥,这便是大宋最勇猛的武士了吧,好威武啊。”

场二转头看看场中列队的禁军,轻蔑的撇了撇嘴,这也算勇士?站都没个站像的!列队了还交头接耳,嘻嘻哈哈,没见这几万禁军闹出多大的噪音,边上人说话声音小点都听不清,杨二摆摆手说道:“这算什么勇士?没得污了禁军的名头。”

杨二并不是想惹事,只是这两天在乞颜人面前可是享足了大国天朝的虚荣,凡是乞颜人吃惊叫好的,他都要表示不屑一顾一下:咱大宋这个算什么?还有更好的呢!现在娜仁托娅对禁军赞赏,他当然不满意了,李清在水云庄训练龙翔军,他可是一直陪在边上的。

本意不过想在娜仁托娅面前显显威的,可杨二说这话的地方却错了,大男人么,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姑娘咬耳朵?只是校场上禁军实在是多,二万来人,一人轻咳一下,合起来就是闷雷,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也放亮了些,这下麻烦了,又不是在水云庄上,棚里还有别人呢。

杨二的话才落音,猛听身后有人击案叫道:“兀那小子,满口柴胡,甚叫污了名头!若不厮掳个明白,爷爷今日须放你不过!”

杨二回头一瞧,才明白自己这话算捅了马蜂窝了,这可不是水云庄的场子,他那个公子就喜欢请姑娘们做客,再就是张先、宋祁那帮酸人;这可是禁军的校场,彩棚里多是禁军领军的军官,还多是上四军指挥使以上的,这两万人可多是上四军里挑出来的精锐,被这小子说会污了禁军名头,这口气哪忍得住?

面对一棚人的怒目而视,杨二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那个军官口出污言,又让杨二不忿,我说错了么?上四军?拿出来和龙翔军比比看?所以杨二也没出声告罪,而是冷眼望过去。

居然还不服气!之前拍案大骂的那个军官可怒了,起身骂道:“狗才,今日爷爷便教训教训你,看是谁污了名头。”随着他起身而立的还有另外三、四个人,杨大和孙五见势不对,也是起身拦在杨二身前,安小哥忙拱手陪笑道:“我家兄弟一时鲁莽,出言不端,还请各人包涵则个。”

这一棚里不下五十人,谁都很反感杨二的话,可闹得凶的只有六、七个人,这可不是宏毅寺,太子还没来呢,咱们这棚先打起来,一会儿要是上面责怪下来怎么办?所以有杨大、孙五在前面使劲遮挡,倒并未算真动上手,拉拉扯扯的,杨二不过挨了两拳。

若是那个军官不骂些爷爷孙子的,兴许杨二还会赔个罪的,人家可是跑江湖的,一进兴起犯了众怒自己也觉得不妥,因此杨二只是遮挡,并未还手,反正拉扯中挨了两下也不重,只是心里也是憋气的很,就是不愿意出声告罪。

正在僵持不下呢,这边站起一个中年模样的军官来,只听他高声喝道:“都住手罢,这般闹将起来,成何体统?”

想必这人官位要高些,他一出声,禁军的那些军官们先后罢了手,连挑头的那个也是,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悻悻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安小哥忙抱拳陪笑,可那中年军官只是冷眼看了看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不知你等是谁家大人门下,果然权高威重,如若不然,几个从人也进不来此处坐,本官倒想请教请教,日后我等同僚也可上门讨些教益。”

一听这话,杨大不由得瞪了自己兄弟一眼,得意忘形了吧?就是想在乞颜人面前长脸,你说话小声些不行?这不是为公子得罪人吗?

杨二心里也悔了,话已经出口,如果人家是找他碴的,那不怕,群殴单挑的,他自己接下来就是,可现在人家要找李清的麻烦,好端端的,他杨二不是给水云庄惹事?而且,要真找上门去还不怕,咱这话本来就是吹给外族人听的,终不济低个头解释清楚,最怕的就是人家不上门,心里记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一下,那才最难防。

现在可没法解释,李清让一个女子扮男装混进校场,而且还是番帮的,传出去可不得了虽说咱公子名声本就不大好了,可咱们也不能拼命往上抹黑不是?杨二想到此处,只得低头抱拳冲四周作了个罗圈揖说:“本是小的狂妄,出言无状,还望各位大人海涵,小的在这陪个不是了。”

见杨二低了头,满棚的禁军军官们也略消了气,之前拍案的那个军官高声讥笑道:“日后说话可要先思量着,校场上岂是你等闲杂人可随意叫嚣的,一个下人,怕是少见识罢,场上的可是上四军,你懂什么叫勇武?”

那个中年军官负手站在杨二跟前,神色淡淡的说道:“你等究是何人门下,便要说个清楚,休说本官欺负了你,没得倒是一定,日后见了你家大人也是面上无趣的紧。”

杨二回头看看自己哥哥,杨大也在迟疑,眼见着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还是不说的好,再说李清也不是什么大人,谁知道人家怎么看李清呢?安小哥一边陪笑道:“小的们理多嘴,冒犯了各位大人,都是小的们无状,要通了名,倒给家主人添乱了,还请大人宽恕则个。”

安小哥可是帮闲出身,说软话陪小心本是日日糊口的活计,这棚里可都是禁军的军官,咱低个头也不算什么;那个中年军官一声轻笑:“便说出来又何妨?莫非嫌我等皆胸窄量浅之辈,会与你们这些下人寻晦气?”说完,哼了一声,不屑的转身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边上另一个军官怪笑道:“我等皆是厮杀汉,如何会这般量浅,只是你家主人平日里也该门风紧些,出来胡乱说话,可不是该当的。”

而拍案的那个军官又嘲笑道:“适才口出大言,此刻却连姓名都不敢说,你怕甚?莫非惊我等打上门去,叫你家主人见识见识如何叫威武吗?”

杨家兄弟听了这话脸都气得铁青,安小哥本在陪笑着,现在也收住了笑容,这都已经服了软,怎么还是不依呢?说我们倒算了,谁叫咱们说错话了,可说到自己公子身上,那可不行。

一直没开过声孙五这时候忽然开口说道:“原是我等出言无状,却与我家公子无干,只是若诸位大人有兴登门,我家公子最是好客,喜结交天下英雄,定会尽宾主之礼,我家公子姓李名清,便住在汴京城外水云庄上。”

杨大也朗声说道:“今日之事全由我等出言无状而起,若是诸位大人要见责,便由我等领教责罚,还请诸位大人休要污及我家公子。”

这几句话一说完,棚里暂时出现冷场了,连那中年军官脸上也是悻悻之色,过得一会儿有人小声说道:“李三郎又如何?李三郎便可说我等污了禁军名头?”随即有人附和道:“就是,不过侥幸赢了一仗,便可目中无人吗?”

眼看着本就要平息下去了,这会又起波澜,大家都在京城里混,凭空多那么多对李清不满的人,总不是件好事情,就象杨二评论禁军那句话,其实也是随口并未当真,人家这些禁军军官的话也是撒气,并不是要和李清较真,现在一亮名号倒麻烦了,反而叫人家憋着一口气。

安小哥这会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之前陪笑说软话没关系,反正咱上不得台面,现在要是再陪小心说话,掉的就是李清的面子,这个安小哥就不愿意了,眼见着局面这么僵持着,再过的一会,恐怕棚里个个都要说李清目中无人了。

正在这时,本来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禁军军官站起来五、六个人,为首的年轻军官哈哈大笑道:“误会误会,俱是戏言耳,诸君无须叫真的,李清李公子并不曾开过声,如何可怪罪到他身上!周大人,您说呢?廖老哥消消气,为句戏言认真不值当的,莫如等赛后兄弟请诸兄丰乐楼喝酒听曲可好?”

那位拍案大叫的军官原来姓廖,只见他有些带酸味的说道:“秦大人,你倒是攀了高枝,现下来说便宜话儿,若真要破费,丰乐楼有什么趣处,不如去秦时楼的好!”

只见那姓秦的年轻官儿立马换作一副哭相的叫道:“廖兄真是不厚道,小弟的月傣才几何?怕是不够秦时楼一晚上的花销吧,若是去了,家妻小便上廖大哥府上讨生活如何?”

见了这般做派,姓廖的官儿笑骂道:“好你个秦起,原是这般滑头,莫以为我不知晓,这几日你都在甜水巷不曾归家,若上你府中宣扬开了,怕是不得安生吧?还是乖乖的做个秦时楼的东道吧!”

这句话可应得了棚中大多数军官的赞同,个个闹着要上秦时楼,那个秦起在中间作揖打恭讨饶,一会儿说秦时楼里花费太多,囊中羞涩侍候不起,一会儿讨饶说千万不能让他娘子知道他在甜水巷过夜,要是府中河东狮吼可要到刘大人跟前说理去,原来这个姓廖的,是捧日军刘都指挥使的手下。

花姑娘就是魅力大些,刚才还是大家象乌眼鸡一样的瞪眼,一说到花姑娘,转眼便是一派祥和。

见得棚里众人都开始说些风月勾当了,秦起凑到姓周的官儿面前施了一礼,媚笑道:“周大人且消消气,石、高二位公爷也知周大人平素为官方正,有心想交纳深些,又恐怕周大人嫌我等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只是现在太子也喜欢这得胜球,周大人何不也凑个趣儿?日后下官仍就追随大人于左右可好?”

周大人这会也不好紧绷个脸了,他对得胜球这东西本是没什么反感,不就是个玩的游戏么?这样也好,有这么个游戏,军中那些兔崽子也算有点事做了,省得老在外面惹乱子,至于别的么,倒要细想想的,国公爷的招牌是响亮,身份也贵重,可毕竟不拿事不掌权,咱官小身卑的,却是个手上有兵的副都指挥使,还是上四军中的天武军,国公爷也管不了咱,要我这么贴上去凑近乎,还真有些不乐意的。

不过国公爷后面是太子,这可就是以后的皇帝,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就么这一棵独苗,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周大人嘴角一咧,挤出丝微笑道:“若不是说话狂妄些,本官如何会计较,此事便这么揭过吧。”他可没接秦起的话碴。

瞧着场面基本上都摆平了,那秦起抢到杨家兄弟及安小哥面前,却是先作一揖的轻笑道:“几位大哥请了,小弟秦起,在捧日军中做个指挥,先前也总无缘分到水云庄结识几位大哥,日后还请多多照拂才是。”

人家为自己这边解了围,现在还凑上前对他们行礼,杨家兄弟赶紧恭身还礼,“秦大人休要这般,小的可禁受不起,今日之事,要多谢秦大人周全了。”

那秦起得意的笑道:“几位大哥客气了,咱们今后便是一家人,这点事值得拿出来说的?倒是日后上得水云庄来,几位大哥不见外,已叫小弟心满意足了。”

安小哥和孙五在杨家兄弟身后面面相觑,怪事了,明明是头一次见面啊,若说是龙卫军中的,有王德显在还可以扯上关系,这秦起是捧日军的,怎么说的咱一家人呢?再说这礼数也不对,而且是太不对了。

也别怪之前棚里的军官们对他们几个都是大呼小叫,因为他们今天穿的,都是做下人打扮的;咱大宋到现在,对衣着的等级制度还没抓的那么严,除了五色禁止庶民使用外,一般也不在乎这个。

水云庄里就更加不在乎了,反正庄里的丝绸多,平日穿什么衣服李清也不在意,就是拿绸缎做鞋面儿,李清见了还会说好看的,不过,这可都是非正式场合。

今天是到哪啊?禁军校场!虽说李清没有官身,让大家觉得他不懂规矩也不行啊,再说就是李清不介意,安小哥他们也不会这么不懂规矩的。

平时他们爱怎么穿都行,就象以前安小哥也经常是一身文士打扮,可要是跟着李清出入正式场合,他是绝对不能这么穿的,否则人家会说道的,主从之分也是伦常,体现到衣服上面,最简单的区别,就是主人家穿长袍,从人着短衫,“皂衫纱帽”是下人的标准装着,要是李清今天穿个短衫出席,是要被人斥为非礼的,就是不尊重人。

他们今天六个人,都是跟着李清出门的,包括娜仁托娅在内,这可不是玩闹着带她逛秦时楼了,她要是穿的和李清一样,兴许之前的小吏就会上前请教姓名,没准李清面子大还能引到主看台上去,一个女人,女扮男装混到校场上,而且还是番帮的蛮夷,这要让人知道,李清多少都要吃挂落。

而穿着短衫就简单了,小吏问都不会问,直接便引到棚里来,从人么,值得问个什么?

现在秦起对他们几个从人打扮的这么客气,还口口声声称大哥,怎么不叫安小哥奇怪?连孙五都瞧出来,奇怪的还不止这么点,刚才出面打圆场的几个军官穿着也是有些特别,个个都象他们李公子一样束着冠。

莫非是现在京城里的新时尚?这可要问问,别显得咱落后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亮相

“今儿便需说个清楚,这些时日都在忙甚的勾当,莫当我不带眼看人,若说无旁人指点,众兄弟断不成威风如此的。”李清才没管别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慕容一祯呢,上去就一脚,今天比较爽,王德显还是一瘸一拐,挨了一脚想还手也追不上咱。

爽的可不止这个,混不上领导,做个黑道老大出门也得前呼后拥,春风得意马蹄疾啊,一行人从校场扬鞭催马直奔丰乐搂,谁说京城不给跑马来着?也不看咱都是什么人!

一群公子哥算是高干子弟了,那些个小指挥使算兵痞罢,杨家兄弟算黑道打手,王德显还兼着殿前司的差使,实实在在的算警察加城管了,甭管在哪朝哪代,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会遵守交通规则么?甭说现在没有红灯,就是有,也得拧下来当灯笼提着。

咱汴京百姓就是实在,没什么刺头儿跑出来嚷嚷民主自由人权的,一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大小人等早闪到一边去了,还探头探脑的看热闹,嚯,这是谁家的人出行,还清一色骑马的,只是怪了,怎么骑矮马的比骑高头大马的要神气?

李斯当年风光的时候,出行随从千员,连秦始皇都要闪在一边羡慕,今日李清也算是体验一番滋味了,人虽然没那么多,可他李斯的随从里有国公爷么?李广与匈奴七十二战不得封侯,可侯又算啥?镇西侯钱蔚跑前跑后的,简直就个店小二么,至于王德显这号小侯爷,咱高兴了就踢他屁股一脚,更不用说再后面跟着那些个武官了,还是掌实兵权的!好说啊,下次楚云馆打架,算你一份好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咱没啥身份。前面开道没个打旗的,否则这威风不见得比李元昊差上几分,只是旗上写什么好呢?咱也不是官啊,有了,就这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这句咱喜欢,假如还注定以后会有个元朝的话,那关汉卿也甭拿这话去表扬柳七了。咱李三郎的名号叫起来也一样响亮的。

这人啊,有时候想不晕头都难。

校场之上,龙翔军取胜可不仅仅靠那些花招,他们攻击的时候尽可以占进先机,牵着人家鼻子跑,可防守地时候,花巧就没用了,人家往上扑,你只能咬着牙顶上去,可别把咬牙想得简单了。死神有时候也怕咬紧牙关的。何况现在最多是负伤不会死,何况负伤也不过断几根肋骨而已。

兄弟们好样的,给太子长脸。也给咱李清长了脸,而且还是在号称天下精锐的禁军面前,并且还是精锐中精锐的上四军,并且还是上四军中精选出来的士兵面前,这怎么说来着?在天下英雄们面前扬了眉、吐了气。

谁说咱自我感觉过分?禁军教头,在咱大宋军中可算是没什么地位的角色,可林冲不就是禁军教头么?你敢说林冲不是好汉?你敢说现在场中就没有象林冲这样的人?

六比四,龙翔军赢了,虽然不是一边倒,可毕竟是赢了。不容易啊,别看王德显受伤上不了场,可替换他地是比他还魁梧的汉子,这龙卫军明显就是平时偷吃了马料的,否则怎么都比人家高一头呢?人高马大么,怎么能跟马料没关系?

这么些个大块头象部坦克一样压过来,对了,这年头没坦克,那就象头牛一样的冲过来。你能怎么办?又不是pk,拳脚都不能用,只能死顶,象土根那样的个子,都已经趴到人家背上了,可人家照样背着他往前冲。

想干净利落的收拾人家行不通,那就熬时间吧,十六众一心也好,十六志成城也罢,反正等到一柱香完了,龙卫军只越过底线四次。

胜负已分、尘埃落定。

敢情这高背椅还有这作用的,小太子站在椅子踏脚上,双手握拳高过头顶,一个劲的“啊,啊”叫,宋祁在后面扶着他的腰,一边冲李清做鬼脸,周御史毕竟久为圣人门徒,行止端方的,不过是将身上地皮甲解开又系上,然后再解开再系上。

李清看着太子兴奋地模样直叫可惜,要是教会太子这时候来上一句:iamkingoftheworld,别说什么古代现代后现代的,就是跑到非主流里面,也是全身上下一个酷字。

曹利用多少算个武将出身,可人家是靠嘴皮子建功的,第一个起身向太子恭身行礼,口中好听话那是不段翻新着来,什么太子训练有方了,文韬武略双全啊,咱大宋日后必出一圣明天子了;反正他说完,别人基本上论不到说什么了,假如要让李清接着说,李清只能说现代话了;何况曹利用恭维完太子,又转头恭维起他来,好家伙,连天资聪慧都出来了,敢情当咱也是小孩?咱可听明白了,说我耍小聪明是不是?妈妈地最好告诉你侄儿,下次出门别让我碰上,反正既然打开了就不在乎多打一次,管他有没有理由!

这球赛也赢了,剩下就该庆功宴了,咱几千年来好像都是这规矩的,李清还正想找机会和太子和下聊聊,那才是今天的正事,否则带两个乞颜人来干吗?谁知道太子跳下椅子就嚷着要回宫,李清忙抱拳叫道:“太子请留步,李清倒有话要说。”

太子一边跑一边冲李清挥手:“三郎明儿水云庄说罢,我要去见娘娘,她输了我一个彩头呢。”

喝喝,原来咱的皇后娘娘喜欢赌球,早说啊,咱也买个外围,下次比赛一定得记着,咱还是喜欢弄点黑哨的,皇上的钱不多赢点,那是一种不厚道。

今天球看得开心,正事办不成也拉倒吧,这次不行就下次好了,太子不说要上水云庄来么,到时候再说也行,这世上的事就是要慢慢做的,否则老天爷让人活那么多年干吗?

“三郎,如今会中多了不少人员,只是多半未曾识得三郎。何不趁便认识一番,顺则庆贺今日之胜如何?”石小公爷笑道。

李清见正事办不成,正打算回水云庄呢,听石小公爷这么一说,心情正好着呢,行,见见就见见。

心情好才见的,见了心情就更加好了。主看台上的官儿见太子跑了,一溜烟也撤了,人家本来就是陪太子地,可下面的那些禁军士兵还在呢,猛听有人高声报号:“小弟秦起,见过李公子。”谁不知道这得胜球就是李三郎鼓捣出来的啊,传说中的人物怎能不瞧瞧?哗地全围上来,还指指点点的议论:“瞧见没兄弟,人家可是坐在太子身边的,与咱曹枢密使同列。你还说人家是白身。这白身够资格坐上去么!”

缺了点闪光灯,话筒也没有一个,更没有红地毯。当然要是全有的话,李清一定以为自己走在奥斯卡颁奖晚会的路上,没瞧着都是一群演员么?戏服都没脱,够敬业地,这会可要保持微笑,显得平易近人,当然又不能太平易了,还得从内心里散发出一些威严来,要是能象周润发那么走个招牌似得慢动作,这一切就更完美了。

点头、微笑、抱拳行礼。这个要记住了,不能握手,刚才就是不小心握了人家的手,结果害得人家胡子拉碴的还脸红了一下,神情都有些扭捏,向大家招手得注意,手不能抬得过低了,显得女人气,但也不能抬得太高。会有被老师提问地嫌疑。

如果这个亮相过程要打分的话,李清会给自己打九点五分,因为李清刚才在向大家招手的时候,分明看到一片敬仰的神情,不过也有可能是诧异,好像咱大宋没招手这个礼节的,管他呢,就当是敬仰吧,扣分的原因一是没走出慢动作,二是没有穿黑风衣,不过李清对自己的微笑很满意,因为就是照周润发那模样笑的。

成就感那可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否管什么官儿,到李清面前唱名报号都是自称小弟,而且还不是谁都有资格的,比如那些戴帽子地官儿就只能在边上羡慕地看着,敢情束冠是咱逍遥会的招牌。

人群里娜仁托娅半张着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她可给震撼住了,这李公子算是个什么人啊,不过李清觉得还是这样好,别以为唱了几首草原歌曲就成你哥了,咱还会来几句《圣母颂》呢,莫非跟耶稣就是亲戚?

满耳都是人家对自己或者对得胜球地高度评价,居然就没人提议要李清做个总结性报告的,比较遗憾,李清今天挥手挥得很有感觉,还打算要是发言的话,一定要用上毛主席他老人家那具有前瞻性的动作,当然,最后肯定要加上几句震撼人心的话,《列宁在一九一八》里的那个挥手动作就不错,挥下去一定要猛!希特勒的就算了,李清倒不是觉得双手握拳乱叫有什么不好,主要是没有小胡子配合,怕是效果出不来。

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秦起了,一个劲的叫着去丰乐搂喝酒,甭管是不是他买单,那黄汤有什么好喝的?没见这么多敬仰地目光么?李清可有点舍不得离开,敬仰啊,懂不?这可不是经常能看见的。

还好,能够打马在京城里狂奔多少有些发泄了不满,毕竟咱后世开车的都象小媳妇,看见警察就成怨妇了,一不小心这个月烟钱就没了,只是纵马京师,路上既没有碰上无赖调戏小始娘,也没有小始娘可以调戏,有些浪费了做恶霸的机会。

难怪秦起使劲嚷嚷的,原来丰乐搂中早就安排妥当了,李三郎来了懂不?李三郎来了就是大家端着杯酒乱晃悠,人家老板还陪着小心的问这位秦大人:各位客官可要姑娘陪酒唱曲?被秦起一挥哄得老远,李三郎在了,还有谁敢唱曲?知道不?嘌呤兼色施二娘在李公子面前都不敢张口的。

“石公子,莫非你早料定龙翔今日必胜的?其中定有缘由,可否为我释疑一二?”李清笑着问石小公爷,今天这安排绝对不是什么秦起能搞定的,多半他是帮石小公爷跑腿地角色,不见张先和刘胖都被请来了。

“其中详情,我也不知,莫如三郎稍待自问一祯兄弟可好?只是石某料定龙翔必胜的,若不如此,怎显出三郎手段?”石小公爷也是笑道。

虽然刚才狠狠的被人敬仰了一下,可把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扯也不行。龙翔军今天的表现绝对不是他李清教出来的,自忖怕是没这个能耐,当然,准吹黑哨就难说了,可石小公爷说不知道,李清也没法细问。

张先被大家鄙视了,个个斜着眼睛看他,这戴帽子的人怎么也混进来了。弄得张先只好把帽子脱了,这一脱就好了,立马有人上前称兄道弟;刘胖的情形尴尬一点,不仅仅因为他脑袋大束冠不太好看,自从大家知道风流俊俏地施二娘怕是要从了他,他就一直不招人待见。

刘胖也很委屈,凑过来问李清中秋那天为什么不请他?就是不请他也应该请施二娘啊,要是连施二娘都不请,那就不应该唱什么新曲子,现在可好。施二娘可磨不开面子主动找李清要新曲子。因为叫刘胖过来学。

叫刘胖来学唱曲?那咱不如赶鸭子上架还容易些,你刘胖唱我的曲子那不是糟践我么?李清生死不答应,傻子才揽这档子事呢。叫二娘自己找谢大娘吧,要不云三娘也行;见李清不答应,想必二娘给他下了死命令的,刘胖叹了口气,脸上显出坚毅的神情出来,“也罢,我就再为三郎写一宿的诗罢。”

靠,心情好不想打人的,可你要考虑人家受不受得了啊,李清一摔杯子劈头盖脸就打过去。还诗,就你那破玩意,先是换走了呜玉琴,后来又牵走两匹蒙古马,就那几张纸现在还存在账房里呢,张管家都不知道该入玉器珍玩账里呢,还是该入古董字画帐里,连价都不知道怎么沽,现在居然你还给我写诗!

他这一开打。石小公爷他们可是早就见惯了,连张先站边上对刘胖的惨状都视若不见,王德显还在边上支招呢,“别打脸,别打脸,本来就有些配不上二娘的。”

可这搂里还有别地人呢,好些个新入会的指挥还是第一次见李清,见一言不合李清暴起就打,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暗暗乍舌,敢情这就是上过沙场的人?果然英雄。

等到慕容一祯进来,李清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时,边上的那些指挥们神情都变得肃穆了,做好随时屁股上挨一脚的准备,李清这样的脚劲,慕容一祯笑嘻嘻的跟没感觉一样,“公子,非是一祯不告详情,实乃太子吩咐过,要叫三郎吃一惊的,今日太子可是得偿所愿了。”

李清突然想起一件事,也忘了估计边上有别人了,开口便问道:“闻说娘娘今日还与太子赌了彩头的,一祯可知这彩头是甚物事?”

慕容一祯抬头往四周看了看,笑道:“这个一祯不知。”

李清扯过一把椅子坐下,问道:“一祯快些说说,今日对阵之法究竟是谁人出的主意?我料必不是周御史,想必小宋也未曾有这能耐,却是哪方高人?”

一听李清问起龙翔军得胜地奥秘了,这人就全围了上来,现在可不就时兴玩得胜球么,有绝招还不过来听听?

慕容一祯淡淡地笑道:“其实并无甚奥秘可言,全是公子教的那些,只是御龙骨朵子直点拨了一二,其人公子也曾见过的。”

我见过?想不起来了,这御龙骨朵子直是什么?莫非就是平时跟在太子身边地那些班直么?记得也没觉得谁是高手啊?

一见说起御龙骨朵子直来,围上来的人都怏怏散开了,李清觉得奇怪了,班直么,也就是以后的大内侍卫了,内中藏有高手不奇怪,可也不用避之若蛇蝎吧;见李清对这班直感了兴趣,高小公爷一指王德显,“三郎欲知班直究竟,何不问德显兄,自老将军卸任侍卫马步军都虞候后,再无人任此职了。”

对了,王德显还不也兼着殿前司的职务么?这么说也是班直了?王德显摇摇头道:“三郎不知,一祯兄弟说的乃是近卫班直,这侍卫司与殿前司各有所属,德显可不算是班直,这内班直,家父亦不曾告知详情的。“其他人一听这个就跑开,慕容一祯想必不是不愿意说,估计是忌讳人多嘴杂,而王德显自己老爹是近卫班直的头,居然自己都不知道详情,明白了,事关皇家机密,估计都是皇帝身边最信赖的人,而且还是高手。

不问就不问罢,希罕么?反正也没听说他们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石公子,德显兄,近来你等不知道在玩些什么?也不见上水云庄,为何不邀我一起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公平”竞赛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言语上争个高下,往往比不上眼前的事实有说服力。

而且龙翔军显示他们的威武,就是靠的沉默。

一百余骑龙翔军擎着各色大旗进场的时候,连马嘶都听不到一声,唯独马蹄声得得敲击着地面,而场中的那些禁军们却像开了锅的沸水一般,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有感叹人家的际遇的、有嫉妒人家高俸禄的、还有些人不屑的揭龙翔军的老底:神气什么?以前不就骑捷军中的么,那可是杂牌,哪能和我们上四军比?

马队到了看台前,左右一分,卫护在看台两侧,骑手也不曾下马,一手挽疆,一手擎着旗杆,旗帜在风中忽拉拉做响;紧跟着五百名龙翔军的士兵在慕容一祯的带领下跑步进场,背对着主看台,分成五个方队,与场上的两万多禁军站了个面对面。

一声“威武”过后,龙翔军的士兵全是双手背后跨立在台下。

要说的这跨立比起立正来,其实也并没才太过于出色的地方,无非是李清自己的偏好罢了,不过龙翔军们往台前这么一站,几百人的气势把对面二万来人的禁军都压下去了,这可不是龙翔军的身材好,他们可都是从骑捷军里挑出来的,要论魁梧,怕还是禁军要强些。

龙翔军出场的时候也低调的很,连口令声都不响亮,可等他们站定的时候,怕是连最外行的人都明白这些人和一般的禁军不一样,只因为他们静,别说交头接耳了,五百人站在场上,没有一个人动过一下。

禁军们一见龙翔军出场,先是一阵喧哗,可没几个人有资格进到水云庄去的,龙翔军以五百步卒。干净利落的收拾了号称大宋骑军之最的龙卫军,在京城禁军中传成了神话,都是军人啊,得好好瞧瞧人家,听说里面不少人就是在延州五百人灭了党项一千骑兵的老兵。

初瞧瞧这些龙翔军兵们也不是什么长三头六臂的,站着这样子么,是有些威风的,可不能光靠站着好看就能杀敌啊?这时校场上地禁军这议论声还有些大了。也没啥特别的啊?可随着时间推移,一刻钟过去了,楞是没见这些龙翔军们才谁动过一下,校场上的喧哗声也慢慢小下去了。

“杨二哥,这些是什么人?是不是你们皇帝身边的?好威风啊。”娜仁托娅忍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凑到杨二身边问道。

李清训练龙翔军的时候,除了这两个乞颜人,其他四个人可是全程在场的,看见龙翔军就像看见自家兄弟一般,眼见着他们在校场上。动都没动一下。便气势压倒当场,四个人面带微笑交换了个欣慰的眼神。

“这些是咱们太子的亲军,亦不见得有多威风。”杨二这回可学乖了。轻轻地告诉娜仁托娅。

现在全场可要安静多了,娜仁托娅问话的声音虽然轻,到底是一副女声,棚里听见的人可不少,好多嘴角浮起些不屑的笑容,这个李三郎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整天泡在脂粉堆里的,连上咱校场上都要带个女的来,这要换成别人怕不得军法从事?

秦起还凑在安小哥身边呢,听了这话却一声惊叫:“可是随李三郎身侧。在天宇山杀党项人的杨二哥么?失敬失敬,不曾想勾栏瓦肆里传言的好汉便在眼前,还恕小弟眼拙的很,未曾识得英雄,杨二哥请受小弟一礼才好。”

说完秦起还站起来真给杨二行了一礼,慌得杨二连忙起身回礼,咱大宋哪有官儿给一个从人行礼的道理啊;秦起这么一闹,棚里另外几个束冠地官儿也过来凑热闹,本来其他人对秦起地这番做作有些不屑的。咱大宋没好汉么?和契丹人大战过的老将军也不少,怎么不见你秦起这般恭维?无非是瞅着太子地这个高枝罢;不过不屑是不屑,到底都是军人,军人对于在沙场上杀敌的好汉总是敬佩的,棚里的这些官儿看安小哥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变样了。

“这位怕就是杨大哥了。”还别说,这秦起察颜观色能力就是强,一眼就把杨大认出来了,等他知道刚才和他陪小心说话的,居然是说书提到的箭射野利都赤的人,这个兴奋劲啊,一再追问安小哥,那一箭究竟是李三郎射中呢,还是安大哥射中的?

今天跟李清出来的人,安小哥和杨二平时还算个嘴皮利索地,可这种情况下,哪还能说什么?除了不停的谦逊外,就只能一个劲给人还礼了;秦起偷偷的打量了娜仁托娅几眼,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怪不得英姿飒爽,这位想必就是力战不退,挽狂澜于既倒的三郎娘子了,果然女中豪杰,请受小弟一礼。”秦起拱手一个大礼行下去,把娜仁托娅臊得满脸飞红,忙不迭拿双手捂住脸,棚里也是响起一片惊讶之声。

杨二一把扯起秦起,口中连道:“错了、错了,秦大人,这不是我家公子娘子,乃是……乃是庄上一个客人,公子今日有事相商,因此随我等过来的。”

一见秦起认错了人,棚里一阵哄笑,这会子气氛和刚才就不一样了,很多个带帽子的官儿都过来与安小哥他们叙话,倒把之前闹了别扭的周大人和那个姓廖的官儿整了个不自在。

这可就是李清占了便宜,后世人么,吹牛夸口肯定是要会地,否则怎么出去混饭吃?而咱这中国古人,讲究的是不骄不躁,还最忌讳说自己怎么怎么了得了,这历史埋没的英雄肯定比被人缅怀的要多得多,大宋朝也是百战而得天下,灭南唐、平北汉、收吴越,一举结束了五代十国这个可以说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可后人最耳熟能详的是什么?杨家将倒还罢了,这杨门女将、穆桂英挂帅纯粹小说家言,子虚乌有的事情倒是人人皆知的,不可小看宣传的作用。

大宋久无战事近二十年,往日的战功已经尘封,新鲜热辣的还就延州这一战了,加上前阵子勾栏瓦肆里一个劲宣扬。这李清的名头比起那些宿将来,怕还要高些,连安小哥、杨家兄弟、孙五也沾了光。

李清可不知道这边彩棚里他成了传说中地主角,否则少不得心里也臭美一下的,不过没听到恭维,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因为太子来了,更因为太子今天的装扮和出场的气氛。

十岁出头的人。头上束着紫金冠,身上是紧身的箭袖,显得英气勃勃,不是往日粉雕玉琢的小可爱了,李清高兴是想起一件趣事了,西夏地那个李元昊比起太子来也大不了几岁,据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出行的时候便爱带百余名骑兵,旌旗伞盖相随,耀武扬威。今天咱们太子也是带着龙翔军出来。身边一个宫女都没有,这可不是平时的架势了。

其实咱中国的历代开国君王,多半都是打出来的天下。虽说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可对一个国家来说,文韬武略一样都不能少,这往往以后的君王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再加上以德服人这么一通洗脑教育,上哪去找豪气?可不是个个都像汉武帝的;至于像明英宗那样冒冒然亲征的,那不是豪气,是傻气。

现在太子亲自训练士兵了。哪怕是玩个得胜球的游戏呢,总比和宫女宦官搞在一起强,即便并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武略,可和军人在一块混得久了,多少增加信任感的,总不计还像防贼一样地防着,这可是咱大宋地最大毛病,五代十国里兵权在手便造反,可是宋朝君王的最大噩梦。

太子上得台来。只对李清一笑,颇有几分自得,几个健步便迈上自己的座位,倒是他身后地宋祁对李清做了个鬼脸,不过一瞧见周御史,李清乐得差点口中的茶喷出来。

老爷子你饶了我,做戏要全套啊,穿衣服也要这样的,不能一半武一半文的;敢情周御史从来都是文官,家里不曾有紧身衣靠,这样也就罢了,没说上校场一定要穿武将服色,可周御史不知道上哪弄了个皮甲套在身上,里面还是宽袍大袖的,特别下身的裤子,在上身皮甲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肥大了。

看来想笑的不止李清一个人,大家起身朝太子行礼的时候,脸上全是怪异的表情;可人家周御史浑然不觉,倒还显得得意地很,这段时间老夫子可忙死了,上次李清要他做宋朝的张良,着实让他激动了一下,只是委实这兵法不曾好好读过,和太子讲授的时候颇有些吃力,不过还正是有了这段经历,老夫子总结了很多圣人之言与兵书战策相结合的地方,正欣欣然准备出个长篇大作好好论叙一番,谁说咱文人无缚鸡之力的?

咱大宋的风气就是好,没有逢大事小会领导都要做个报告的,不把你整晕了不罢休,太子坐定了也不多言,只对曹利用一颌首,人家可是枢密使,这校场可是他的地界,曹利用也爽快的很,直接一挥手,击鼓!

鼓声三通,龙翔军依旧是没动地方,可校场上地禁军像潮水一般向四周退去,中间空出了两、三个足球场大的地方,这会李清才发现原来场中早就用白灰画好了比赛区域,可这一瞧不对啊,不是说捧日军和龙翔军比武么?要这么大的地方干什么?瞧着这区域划的,可是有三个场地。

宋祁立在太子身后纹丝不动,看来不能给咱解惑了,李清只好歪过脑袋去问石小公爷,一问了才明白,原来这得胜球还真是闹大发了。

李清这人就这样,当初把橄榄球借了来,本心的确是好的,军人么,就得叫个劲好个胜的,可做事就抱个好心是远远不够的,推广、组织、策划等,哪件不是个劳心劳力的?他还别感到委屈,觉得人家把他甩到一边了,今儿让他坐在石小公爷上首,就是人家还承认他的功劳,要是这些事情让他自己来做,得,就当橄榄球从来没在大宋出现过!

扰了他赖床的乐趣,他会诅咒橄榄球的。

捧日军要像龙翔军叫板,这事在京城禁军里一下便传开了,而龙翔军现在是太子亲自在操演,无形中级别就上升了好多个档次,有了王德显等人的带引。得胜球这新鲜玩意正是大家都感兴趣的时候,这太子的热闹,谁不想去凑凑?你捧日军很厉害么?要不先和咱试试?谁赢了再挑战太子的龙翔亲军成不?

争吵没多久就传到太子耳朵里了,太子正天天和龙翔军一起厮混呢,玩了几天正血脉沸腾的,小孩当然爱热闹,行啊,谁来都不怕。来谁灭谁!

自然不能车轮战,咱京城禁军光番号就有几十个,要是每个番号都派队来挑战龙翔军,龙翔军一共才多少人啊,累都把他们累死;比武地组织工作自然便交到了石小公爷手上,一来他有军中的身份,二来这得胜球的推广就是他谋划的。

不过这比武规则的确有些不公平的,这也是没法的事情,公平这玩意从来只能嘴上说说,自然界里不曾出现过的;龙翔军占据了四强地一个席位。毕竟人家是太子亲军。而上四军抽签捉对厮杀,胜者分占两个席位,至于京城里其他番号的禁军。惨了,将近三十支队伍,只能争一个席位。

即便是淘汰赛,要想得到这一个席位,差不多得经过五轮角逐,虽然并没有限制队员的人数,可那些杂牌军本来人数就不多,哪能都像捧日军这样动辄几万人,比如骑捷军这样二千来人的番号里,能选出多少个精英来?

龙翔军要夺冠只要经过两场比武。而上四军是三场,其他的番号,可怜了,要经过七场较量,他们要想夺冠,真是难于上天了,李清听完,先瞅瞅兴致勃勃观看场中比试的太子,再给石小公爷一个白眼。偏心啊,这也太出格了,敢情人家能争个四强就算露脸了。

什么仪式都没有,军人就是军人,爽快的,不就是分个高下么,说那么多干吗?

比试规则也经过石小公爷的改进,当初李清玩的时候可没定什么时间,玩的尽兴就好,现在不一样了,不过规则与后世比,那可简化太多了,没什么球门这一说,因为石、高等人一致认为得胜球这么个怪样子根本没法踢,李清曾经想亲身示范一下,屡试屡败,没法只好同意不用脚踢了;现在要争高下,时间定地一柱香,也不是轮流开球,而是这一柱香里都是一边进攻另一边防守,然后下一柱香攻防转换,最后看哪支队伍带球冲到对方底线地次数多,谁就获胜。

而裁判基本上都是在水云庄厮混的那班公子哥儿担任,谁叫人家最先开始玩呢?李清心里暗道,便宜王德显了,这里面肯定有黑哨,瞧着吧,看上四军里谁碰上龙卫军谁倒霉。

这游戏就是游戏,毕竟不是军中操演,比赛开始没多久,连主看台上都是叫嚣一片,更不用说场下那几万禁军了,先下场的,就是禁军里地那些杂牌军,在场上你来我往,捉对厮杀,别说小太子看得双手紧握拳,李清瞧了一会,也是倒吸口凉气。

乖乖,还真没想到短短时间里,人家都玩成这个水平了。

当初李清轻而易举的收拾了王德显和高小公爷,那只是人家没整明白该怎么玩,现在一闹明白了,虽说下面是些杂牌军,厉害角色还没上场,但什么砍鲨战木、斩首行动,放在咱大宋,都小儿科。

声东击西、以逸待劳、暗渡陈仓、李代桃僵、调虎离山、瞒天过海……把李清看个目瞪口呆,橄榄球么,总要多跑得快的得分手,记得电影《阿甘正传》里,那个厚道人阿甘就是靠跑得快,他其实连规则都不大明白,可那是老美,换成中国人试试?当然,要在规则不一样的情况下了,现在的规则只有达阵才算赢,否则被摁倒了一律从中线开球,这有个队全都选了大块头,跑不快没关系,咱根本就不去追,咱就在底线等着你,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以逸待劳,过来就把你摁倒。

当然只守在底线是比较冒险的,人家也是量身打造的战术,可场上的激烈程度还是让李清砸舌,特别是这中间各种战术的体现,李清自问就是自己带着龙翔军都不敢说稳胜了,没瞧着人家也下功夫了么?想必这哪家的指挥使还下了血本,场上队员地服装一律是丝绸的料子,还就图丝绸滑不留手,只是不知道这玩意结实不?拉扯几下要是咔嚓的走了光,叫娜仁托娅瞧见了怕是不好罢?难怪不请女宾的,敢情料到这一招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疮疥之疾

有一两个还算了,接连过来五、六个指挥向李清推荐他们的朋友、同僚入会,这可有些奇怪了,李清拿眼睛使劲瞪石小公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会长不是你么?看起来咱李清风光的,实际上在逍遥会里就是一闲人啊。

石小公爷歪着脑袋笑着装没看见,高小公爷气人了,还站在边上帮腔:“三郎,便答应了罢,众家兄弟皆慕三郎之名,有心亲近,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阴谋!绝对是阴谋,当时咱还想讨个差事呢,又嫌我爱睡懒觉,现在这算啥意思?把我架火上烤?以后这班龟儿子要是满街调戏小姑娘,岂不要追究到我身上?我还就不答应,我喝酒!

顾左右而言他,从今天的天气说到汴京的城门,了解了人家媳妇的闺名,连打小的乳名都问出来了,李清还就是不提和逍遥会有关的事情,这不答应就不答应的好处,那几个指挥的神色越发恭谨了。

就是酒喝得有些多,等宋祁赶来的时候,李清已经不算太清醒了,看见宋祁,李清心里也不是太愉快,倒不是嫉妒这小宋目前和太子的关系比他还亲密,而是宋祁居然也束了冠,而且束冠以后的形象绝对比他帅。

这人一定得有自知之明,甭长个猪头似得也自诩貌比潘安,这年头可没有网络,拿个自己阿妈也认不出的艺术照出来混更是行不通的,不过宋祁比自己帅那么一点还可以忍受的话,可那些王别公子也对宋祁客气到有些恭敬的程度,实在叫李清心里不平衡。

谁叫当初李清训练效应军的时候,宋祁一直跟在他身边呢?如今人家可是在太子身边训练龙翔军的。

什么借口也别说,谁叫你迟到了?先喝酒,宋祁一气灌了三杯,李清还不依不饶,没等宋祁推托话说完。李清伸个脚便踹了过去,总算找到机会了,叫你狗日的穿白衣服。

不过发泄完了,气也就平了,再说人家宋祁挨了一脚还给他李清赔罪,总不好再伸个脚出去的,人多少总要讲些道理,一转眼李清又亲热把的宋祁扯到一边向他介绍起娜仁托娅和阿不尔赤郎了。这情形看地边上那些新收的小弟直羡慕,敢情这李三郎是用脚踹决定亲疏关系的,啥时候也踹咱一脚啊?

“三郎,太子如今并不曾参与政务,此事如何可做的主?即便允了,也需在朝堂上公议的,闻说三郎与丁相交厚,何不与他商议去?”宋祁奇怪的说道。

废话了,咱就是知道这事在朝堂之上肯定行不通,这才要打太子的主意。现在不是皇后娘娘掌权么?没准小太子撒个娇发个嗲的。皇后那么一心软就同意了呢?

没人怀疑李清地诚意,高小公爷还上下打量了李清几眼,伸手便擂了他一拳。让那些远远在边上看着的指挥们更是坚定了决心,咱这逍遥会就是这调调,怪不得李三郎先在宏毅寺扬名呢,说什么也要创造机会让这李公子踢咱一脚的。

一干公子哥们都知道李清因为这些乞颜马发了大财,人家还认准李清了,这不千里迢迢的送马过来,咱大宋缺马,何况乞颜人的马比和契丹人、党项人交易得来的还要好得多,有了这么一条财路,他李清想不富都不行。

现在李清却愿意把这条财路献出来给太子。高小公爷说了,莫非三郎庄中财物不济,交易不成这许多马么?这是易事,说个数出来,即便我高府不够财势,也断超不过石府的能力的。

买马的钱简直就不值一提了,李清还没好意思说人家这次送的这一批还是免费呢;这个说法还是事先想好地,反正现在庄里也不缺钱地,把这个当做条件。省得太子认为他为乞颜人说话是为了谋财,即便太子不这么认为,还有个鬼精灵的皇后在后面呢。

以后乞颜人的马都归太子,也就是归咱大宋朝廷,咱李清在中间跑腿还不收跑腿钱,因为在和乞颜人商议地时候,娜仁托娅和阿不尔赤郎没有反对李清提议,可那个一直好说话的那颜却坚决不同意,至于这马你以后爱给谁给谁,可咱这马只与你李公子交易,换别人信不过,咱这马多好啊,怎么李公子不肯要呢?

看来这那颜年纪到底大些,在商人手上没少吃过亏的。

“三郎莫非忧心党项人么?撮尔蛮夷之辈真值如此看重?”石小公爷问道。

李清点了点头,蛮夷?现在的蛮夷可与汉唐时候的蛮夷不在一个层次上了,你当人家不会发展进步么?霍去病率万骑直捣匈奴王庭,十九岁建立霍霍战功,可那时候匈奴人真的强大么?他们的边境国防在哪里?他们的军事重镇又在哪里?

而现在党项人的银州与大宋的延州隔着黄河对恃,人家也是自唐末后经营了几百年,即便霍去病在今世又如何?他还能轻易地突入到人家地盘的腹心么?这党项人虽然到最后并不能把大宋怎么样,可就象一只吸血的牛虻,让大宋在上百年的边境战争中熬得灯干油尽。

后面接踵而至的金人、蒙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凶狠。

乞颜人可是蒙古统一里最主要的一个部落,成吉思汗的母家就是出身于乞颜部落,后来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后,族里的身份高低界分,就是以和乞颜部落血缘远近来划分的,血缘近地才能自称是纯种蒙古人。

现在李清想请朝廷允许,把乞颜部落从寒冷的大草原上迁移到延州附近来,一来周边的土地草场本来就是荒芜废弃的,再说少了乞颜这支部落,蒙古人想统一起来,怕没那么容易罢,成吉思汗他妈还不知道嫁给谁呢!

当然李清还不至于忘想着就这么简单的来一下,就能使强大的蒙古王朝没有崛起的机会,谁敢说蒙古人里就不会出现第二个英雄?最关键的还是要你自己强大,否则,即便没有蒙古人,说不定金人就把你给灭了。

“未曾想到三郎心虑如此之远,石某惭愧不如。只是此事却也休提,如今朝堂之上,汲营之辈甚多,天子又沉疴不理政事,这朝权么……只怕三郎未易如愿的。“石小公爷沉吟后说道。

当然不容易,可不能因为不容易就不去做吧?这几事要是都先个十拿九稳才去做,怕是什么事都做不成了;李清也知道石小公爷未说的话是什么,朝权不就是掌握在皇后手里么?这一点李清倒没那么反感。管他男的女的,只要把事干好就行,何况这刘皇后干地委实不能算差。

咱大宋朝还就这点可爱,不但宦官、外戚、武臣、宗室风光不再,有了宋太祖不杀士大夫的祖训,连政治斗争都少了很多血腥气,包拯喷宋仁宗一脸口水还是小儿科了,象范仲淹之流的在刘皇后大权在握后,不断上书叫人家交出朝权,退回后宫。刘妹妹也只能把范仲淹换个官位。话说刘皇后可不是什么雏儿,当政后一直拿高官厚禄来诱惑人的,可大宋的这些文人士大夫们大多都对她不即不离。御史鞠永就公开说如果刘后敢任命钱惟演为相,他就在朝廷上撕毁诏书,要换成武则天,他敢?

“李清虽一布衣,然亦有忧国之心,党项人今为疮疥之疾,恐终成大患,所为无他,唯一尽心耳,当求收微薄之功。亦是好的。”李清苦笑道。

“说的好,无奈石某亦是说不上话,异日有得机会,必助三郎一臂之力,叫你得偿所愿。”石小公爷也突发豪气了,他以为李清还想着去沙场建功呢。

去找丁谓商量?虽然李清对这老头印象确实不错,但这件事情他可不认为丁谓会帮他,就是王钦若在募捐的事情上帮他出了主意,但是肯定不会同意让乞颜人在大宋地地盘上放牧。而且名义上还是契丹人,那可世仇。

契丹人也许还更加被人重视些,可没谁会把党项人放在眼里,咱是天朝啊,正朔,除非给人打趴下,现在宋朝可没有经过什么好水川之败的,哪能知道厉害?

不但一班没经过战事的王孙公子这么认为,连在西北和党项人交过手的王老将军,也是这么看的。

“三郎何以对党项人如此看高,倒叫老夫不明白。”王超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前儿晚上,李清可是忧乐交加,龙翔军又胜了,当然要高兴,何况还有一帮新收的小弟小意奉承,这酒就喝得要多些,加上李清听石小公爷这么一分析,觉得找太子说情,让乞颜人到延州边上的地界来放牧的事情也是几无成功的希望,心里又郁闷下,两下凑一块,没人敬酒自己也喝上了,这倒下来可真是完全地人事不醒了。

城门关了,想回水云庄不可能,他李清可没什么面子能叫动城门为他开地,按照往日的习惯,安小哥他们自然要带李清去秦时楼安歇,可王德显却不干了,一定要叫李清上王府做客,可醉得一塌糊涂的登人家门总有些不好罢,不过李清自己不清醒,王德显一再坚持,安小哥也没办法,只好同意。

看来赖床地名声确实不是虚的,李清一觉睡到第二天快午时才醒,才睁眼,便看见王德显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过来,他还诧异呢,这是怎么了?王德显怎么偷窥起咱睡觉来了?莫非昨晚秦时楼给咱安排了花姑娘陪寝不成?

一见李清睁开眼,王德显蹭得便窜了进来,李清还未开口,王德显一迭声的唤人,一下进来七、八个丫鬟,提着脸盆、毛巾,李清在床上一起身,那些丫鬟便围上来,穿衣服的穿衣服,梳头发的梳头发,特别是连洗脸都有人代劳,把李清弄得个不自在了,抽空这么一打量环境,不认识啊,这才明白是到王德显家了。

“三郎倒是好睡,小弟已经过来看过七、八遭了,怪不道京城人人说你惫懒,快些个罢,家父在等着呢。”王德显笑嘻嘻的说道。

这可是失礼了,做后辈的空手杀上门过客,还是醉熏熏的,还叫人家老爷子等自己起床,李清自己也是手忙脚乱起来,王德显扯起他就走,李清慌问老爷子今天心情好不?不会为儿子又被人收拾了发脾气罢?

只是见面却比想像中要轻松些,后花园里,四、五张桌案上陈列着菜肴,王老将军在凉亭里坐着,见王德显将李清带到面前,也不虚言,拿下巴这么一示意:“坐吧。”

李清瞅瞅,可没敢坐下去,瞧那对面就一张石凳呢,拱手正待说些客套话,怎不济也得赞美这天气好吧,老将军一瞪眼,“坐下说话,莫非三郎对老夫这请客手段有非议不成?”

乖得很,李清立马在王老将军对面规规矩矩的坐好了,听王德显说过,人家王府虽然现在在京城里了,可府里还是军营那一套,令行禁止,否则他也不会老挨揍了,李清可不想体味老将军踢人地感觉。

才一坐下,这睡得好不好都没问,更没有先讨论天气,王老将军第一句话就是问起党项人来了,把李清弄的有些晕头,这才起床啊,刚才春梦做的和党项人毫无关系,就是和乞颜人也不沾边啊。

见李清发愣起来,老将军也不着急李清回答,抬手将面前的一杯酒喝了,王德显这会乖的很,笔直的站在父亲身后,一见杯中酒干了,忙俯身过去要斟酒,老将军摆了摆手,自己提起酒壶,慢慢的斟上,但是随即一仰脖,又干了,这速度可比倒酒快多了。

李清还真犯愁上了,拐弯抹角的话好对付,你也只要虚言敷衍就是,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开门见山似地提问,什么虚套套都不用拿出来,这可怎么说好呢?人家可是在边关打了这么年仗的,咱说党项人以后会把大宋的兵马打得没脾气?

为啥这么说?因为咱是李半仙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行不通的计策

并不是李清迂腐,或者是因为他和党项人打过一战结了仇,委实他对这个后来历史称为西夏的国家没有好感。

宋辽经过檀渊一战定下盟约,虽然宋朝每年给契丹人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只换了辽国以弟事兄这么个虚名,但是至少拿回了山南之地,要知道宋朝北方的边境直逼幽州城下,檀渊之盟后,宋辽再无战事,其实并不算是很亏本的买卖。

汉高祖不一样也有白登之围么?除了送钱还得送女人呢;唐太宗杀兄即位,突厥兵逼长安,那个不得已的渭水之盟照样不光彩,那时候的匈奴和突厥,还只能算是强大的游牧部落,说成是一个国家还有些勉强,而契丹人立国比大宋还要早,与宋朝接境的燕云十六州牢牢的控制在他们手上,两个强大的国家之间签订盟约并没什么丧权辱国之说,莫非一定要认为人家是蛮夷非得灭了不可?何况那些岁币实实在在算是小儿科了。

因为的的确确换回了和平。

而这个西夏就不一样了,不要说李继迁叛而复降、降而又叛,就是后来精通武略的李元昊,打起仗来用的最多的方法就是诈降、诈和和诈败;兵者,诡道也,打仗的时候弄些鬼名堂似乎无可厚非,毕竟人家在面对宋朝和辽国一直占着劣势,可叫李清烦躁的是,西夏从没立国开始一直到最后,签订的和约和盟誓通通当放屁,李元昊就是个典型,没事就过来打,打不赢马上就谈和平,仅他在世的四十多年里,和宋朝就打了四十余战,几乎每年都要打一下,虽然他占便宜的居多,将宋军有好几次大败。可到底对这个西夏国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说白,这个西夏国就是一只大蚊子,他不但叮宋朝,把辽国也弄得血气亏损的很,而西夏国自己,也从来就没有强大富裕过。有这么一个赖皮的都居,是咱大宋的不幸,也是契丹人的不幸。他们在对党项人的战争中也吃了不少亏,以至于完颜阿骨打率二千人反叛,就把大辽给灭了。

要说这西夏,才是真正地流氓国家,而对付这种小流氓的行径,咱大宋朝什么老成持重、饱学经书的名臣名相都是没招,要打么?西夏倾国之兵就只五十万,而宋朝后期在陕西一路边军、厢军就有三十几万,在加上十几万的乡兵,实力并不弱于西夏。这也是西夏一直在边境线上敲敲打打。始终没占到什么便宜的原因,可你要不打,他马上就过来打你。还得屯重兵防备着。

而麻烦的就是宋朝的这个兵制,始终要保持着中央对地方的震慑力,陕西要打仗兵多,咱京城里就准备更多地兵,就这么着,才有八十万禁军一说,这可都是雇佣军啊,而且还几乎不打仗不退役,就这么让国家养着,“朝廷多一兵。民间少一贼。”这道理的确是好听,可也要看这个朝廷养不养的起啊。

就是到了最后这兵实在是多了,朝廷也没钱养了,这才有范仲淹的庆历改革和王安石的变法,要说源头,还就是西夏给闹的。

王超老爷子看不上党项人,也有他的道理,人家是什么人?宋辽檀渊之盟前最后一场野战就是他指挥的,虽然是个败局。还被契丹人俘虏了宋真宗的心腹将领王继忠,可粮道被焚于先,重兵围困于外,六万步军照样杀出十万契丹铁骑的重围,并且双方死伤还差不多,这活实在不能说干差了。

而后老爷子又任西面行营都部署对付党项人,那可是先打了胜仗地,可天子一道议和令,不但灵州归了党项人,连自己手上定难五州也全还给党项人,虽然此仗朝廷上并没有人怪责老将军,可王超自己心里不顺气地很,这叫啥事啊?咱可没输了啊!

李清在延州收拾了一千党项兵,老爷子心里高兴,可也没太在意的,甭管后来操演的时候李清又别心裁地收拾了龙卫军,老行伍怎么会不明白天宇山那一仗,赢得十分侥幸,那怕是什么情况都不变,重打一次,输家可能就是李清了,你能保证每次都先射死人家带兵的头?

为什么要这么重视党项人,李清说不太明白,毕竟没法告诉王老将军其实咱下知一千年的,只能说根据在延州听到的情况,觉得党项人图谋不小,将不利于宋朝。

可李清的方略还是让王老将军吃了一惊,关掉所有的榷场,禁绝与党项人的一切贸易往来,把宋太宗定下的盐禁再实行起来,一根针头线脑都不卖给党项人。

“老将军,可知道党项人如今在灵州做甚?正在兴修都城?不日便将反叛,西面与吐蕃在争夺西凉,与回鹘争夺凉州,此时与党项交易,与养虎为患无异。”李清说得激动的都站了起来。

王超沉吟一回说道:“那李德明事我朝甚是谦恭,且回鹘乃是臣服于契丹人,吐蕃虽是归附我朝,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吐蕃也曾数次来书,约我朝派兵夹击党项,然朝廷终无定论。”

这话是没错,坐山观虎斗,始终是所谓谋略家的高论,可不想想人家分出胜败后转头就会来咬你呢?这老虎始终是老虎,不会因为你喂了它骨头它就不咬你!

“三郎,欲引乞颜人入边护卫之事我已知晓,然乞颜人又定为善类否?若是日后有变,三郎岂不引火烧身?”王超盯着李清问道。

善类,他们当然不会是善类,他们是上帝之鞭,他们毁城无数,杀人盈野,假如他们倒过来向宋朝进攻怎么办?那他李清不就是卖国贼了么?

干什么事情都是有风险地,这个险李清还就要冒了,只是这会倒开始要做圣人门徒了,以德服人行不?咱现在和乞颜人相对公平的交易,人家不是也很开心么?咱只要对他们好,他们也不至于马上翻脸罢,实不相瞒的,这次到手的几百匹马就是人家白送的。

一听说这些马李清是白得的,王德显在边上乖了半天。忽然出声道:“原是三郎白得的,怪不得对乞颜人如此厚待,这回我要饶上五匹才行,不,十匹!”

偏心啊,王老爷子只是狠狠的瞪了王德显一眼,却没有驳斥这非分地要求,算了。等回到庄上咱还是乖乖地选十匹好马送人家家来,反正王德显要来抢也是拦不住的。

不骂他儿子的强盗行径,王老爷子倒板起脸来教训李清,“荒唐,想必三郎也知朝廷定不允所请,因此想在太子跟前讨个准话,太子年幼,定可为你言语说动,然后三郎便要行这迁族之实了。”

没错,李清老老实实的点点头。他打的就是这主意。哄得太子一诺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好一句以德服人,我来问你,万余乞颜之众与大宋子民比邻而居。若起纷争,边将如何裁处?延州荒芜之地本就党项人放牧处,乞颜众一来,势必与党项人起争斗,界时边军帮是不帮?若不帮三郎失了信诺,若帮,岂不轻起边衅?”

“三郎自以为与边将有些交情,可知延州知府态度?一纸奏报,不但三郎要惹个胆大妄为的罪名,边将脱不了干系。连太子都要受挂落,可是三郎所愿?”

声色俱厉,李清被骂得都不敢坐下了,老爷子才是个懂兵法地人,一开始还说人家不先寒暄天气而是开门见山提问呢,现在才知道,见个鬼山,人家兜得这个圈子才真叫大,说了半天。根本就不关党项人的事,而李清倒好,自己的一点小九九在对待党项人的态度上全暴露了。

反正延州边上的地也是没人烟的,那些草便宜了党项人还不如叫乞颜人占便宜呢,再说大宋的文官都懦弱的,没准乞颜人占了那些地方他们也不敢作声,再和边军打个招呼,就是出了什么事,李清尽可往太子身上推。

本以为这个瞒天过海之计算得上巧妙了,谁知道给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甭问,怕是丁谓这老鬼头也是瞒不过的,按老将军的说法也是,上万地乞颜人跑到宋朝地界上,想不出一点纷争那是绝对不可能地,就是党项人也不会给他李清面子,要是他们打起来怎么办?再要把契丹人也扯进来,闹出个国际纠纷,他李清绝对承受不起。

谁说老爷子不会寒暄天气?他说不可妄为李清点头,说此事做罢李清承诺,老将军一高兴,从延州的天气一直扯到幽州的物产,末了还要点评下昨日龙卫军得胜球地表现,兴奋起来便把王德显抓过来踢了几脚,让李清在边上幸灾乐祸笑了半天。

打,使劲,别给我留面子!

李清这笑容还没消呢,老将军话头一转,和李清翻起旧帐来,上次的赌约还没算完呢,操演德显是输了给你,可刘叔已经被你弄到延州去了,几时李三郎与我操演对阵呢?乱枪阵么,真就那么厉害?

“晚辈怎敢与老将军对阵,上次取胜亦是侥幸,乃是德显轻敌了,晚辈这点诡道,如何瞒得过老将军法眼?”李清一个劲的施礼。

“真不敢?”王超斜着眼睛瞪着李清。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李清道。

老爷子哼了一声,倒背个双手,踱着方步,嘴里还哼着小曲,往旁边的月亮门一径去了。

“呼”先长长的出了口长气的还是王德显,李清也是苦笑一下,有些无精打采的和王德显坐了个面对面。

“家父适才所言,若有唐突之处,还望三郎休怪。”王德显说道。

李清摆摆手,怎么会呢?这可都是为他着想,否则李清也不会乖乖的在边上听了,虽然王老将军也是刀头舔血要命的祖宗,可李清与这样人相处反是觉得亲切,不象和太傅那样的人在一起,直叫人脊背冒凉气,至于乖么,很正常,人家可是为你好来着。

看来玩心计还是比人家差很远啊,望着远处与安小哥同桌地娜仁托娅,小丫头一点没听见这边的谈话,怕是还梦想着乞颜人都能象宋人这样过上好日子呢,李清长长的叹了口气,要叫人家失望了。

“三郎也休要沮丧的,一些个蛮夷,何须挂在心上,即便事不成,界时多打发些财物也就是了。”王德显才不操这个心呢。

“其实这些乞颜人也是愚笨的很,荒芜之地,要来便来,至多宋军不去驱赶便是,与党项起争斗,撒手不管,如何又扯得到三郎身上?”

这话和没说差不多,这乞颜人要是象二百年后那么强,才不用李清操这个心,乞颜整个部落现在才只有万把人,去掉老弱病残的,上马开得弓的还有几个?现在肯定不是银州党项人的对手,没有宋军的保护承诺,就是请,乞颜人怕也不敢到这地界上来放牧。

李清闷闷不乐,王德显自己一气地灌酒,他家老爷子一不在场,总算松了口气,忽而院中传来几声丝竹,把李清从沉思中惊醒,凝神一听,这曲子还很熟悉,不是交谊舞曲么?怎么,王德显家里也有人跳舞么?

一问起这音乐声,王德显先是一笑,“乃是拙荆与闺中好友相戏耳,要究起根由了,怕是你三郎始作的俑?”

原来是这么回事,记得了,募捐那会,那些女眷们不就也是躲在小楼上观看么?想必也是喜欢,大庭广众下不敢,约些朋友跑到家里来跳,这可是好事情,今天总算听到些开心的东西了,可王德显才一笑,神情又有些扭捏起来,看得李清觉得奇怪了。

“德显,莫非有甚不可言之处么?放心,我可不来找你收教授费用的。”李清笑道。

越这么着王德显还越是支支吾吾起来,快说!究竟是怎么了?今天你怎么象个娘们!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卧虎藏凤

知道有卧虎藏龙这一说,就不大知道还有藏凤的,而且还是藏在宫里。

宋祁也是好心,虽然在他眼里蛮夷就是蛮夷,可和李三郎关系好的蛮夷,似乎就没那么蛮,至少人家能说流利的宋话,而且模样也着人爱些,腰也不算太粗,上次丰乐楼上,李清没有介绍娜仁托娅的身份,可傻子都能看出她是一个女的,而且男装显出来的英气给她加了不少分。

也不想想那天晚上一起混的都是什么人?脂粉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还能叫个雌儿蒙骗了去?何况宋祁根本就不用看就知道是女的,他用鼻子闻!臭男人怎么会和女孩儿一个味?

把土地给人家那绝对是不行的,宋祁要换活在后世起码也是一愤青,不过让人家到上面来放放羊、躲躲风雪,宋祁就没那么介意了,反正他家不养羊,不缺那点草。

人家宋氏兄弟既然是“双状元”,当然就有才,形容词用起来也是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李清只不过简略的向宋祁介绍了一下乞颜人的能耐,宋祁在太子面前俨然就是一篇《御马赋》,小家伙当然感兴趣,只是宋祁抒情有些过了头,小家伙才赢了得胜球,心气有些高,见只蚂蚁都想要去比比力气,一听说水云庄有骑术好手,还是个女的,那就不但要见识,还要比比看。

尽管在场下他一直为乞颜人在打气,但这不能就说李清不爱国,弱势群体么,咱总得有点糊恻忍之心,乞颜人可就这点长处了,甭管以后的和谐大计能不能成,反正现在大家没翻脸,能都留个好印像总是没坏处的。

不外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连较量女孩子都显得那么有美感,不像男人那样要么互相锤个半死,要么一起搂着在泥地上乱滚,别说是因为方式不同,比站到马背上跳舞,男人敢比么?

李清就不敢,所以他站在太子身边做讲解,不过也没把比试放在心上。今天那可是让乞颜人展示才艺的,谁能跟游牧民族比骑马?如果要是比速度,李清知道宫里是有好手,当初不就是一个宫女在都林苑赢了慕容一祯么,而且骑的还不是以耐力见长的蒙古马。

可今天不一样,内教坊司即便再有曲中圣手,怕也不能在奔驰的马背上弹琵琶吧。

既然是要“骚”给人家看,那就得骚出个气势来,小校场上四、五百匹马全放了出来,有了在水云庄这段时间地调养。那些蒙古马儿显得精神抖擞。矫健雄壮,连周大人在台上都连连称赞,加上乞颜人没事就洗马玩儿。长长的马鬃在风里飘荡,更是迎来观者的声声叫好。

那些乞颜小伙可没人敢藏私,在阿不尔赤郎的带领下续皆出场,马上纵越、蹬里藏身、绳圈套马、箭射连珠等一一施展出来,可比当日延州城外走马买解更要精彩几分,看台上太子拍掌叫好,周大人捋须称绝,宋祁就不用说了,嘴张着一半光冒傻气了。

看台下就不用说了,这可是水云庄。警跸不用那么严,看到热闹处,那些龙翔军的兄弟全围在场外高声喝彩,慕容一祯和陈全带着延州那班老兄弟虽是见识过了,可现在是李公子的主场啊,怎能不帮个人场?更不消说庄里的那些孩子了。

阿不尔赤郎骑在马上,正挽雕弓将族中兄弟抛起的彩球一一射落马下,前面的兄弟猛得将三个彩球高高抛起,阿不尔赤郎收弓拨马回走。

斜刺里杀出一骑,手起箭落,三矢连发,将那几个彩球射得更高了。

只见那人一身红裙,将弓一抛,也不见怎么做式,整个人就立在马背上了,疾驰的奔马上,还盈盈对看台上行了一礼,足下的白马周围簇拥着十几匹健马,一起在校场上奔驰。

长长的马鬃,长长的裙袖,一起的在风中招展,李清颇有几分得意自己营造出来的画面了,再加上转得半圈,娜仁托娅从怀中掏出短笛,几句婉转的笛声和着急促的马蹄越发显得清越。

“这女子便是三郎言道的乞颜人罢?倒也不觉十分蛮夷气的,听闻讲得一口好宋话,更兼习过圣人之言,可见我朝恩泽四方,蛮夷亦是心折。”周大人笑道。

这话李清还能接受,毕竟老家伙说是咱大宋朝令蛮夷心折而不是说什么圣人之言,可后面周大人接着说的,李清就不怎么高兴了,“然此女子吹笛却是未曾习过明师,曲调高亢处多有塞涩,未能圆转如意。”

靠,上哪蹦出你这个专家来了?这个未那个未的,你个老夫子连马都骑不太稳,要不你上去吹个我听听?还圆转如意呢。

诚然,娜仁托娅的笛子的确吹的一般化,其实她的舞姿也不算太优美,游牧民族能歌善舞,其实是他们爱唱爱跳,倒不是在这方面真就有多深的历史渊源和造诣,可人家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至少这形式,你不能不承认。

连谢大娘都对娜仁托娅在马背上跳舞叹服,能轮到你个老夫子有异议?李清很有些想教训下周大人的冲动,当然不是指在拳脚上,诸如些“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样的圣人之言,引申开来,一定能让这个酸文人哑口无言的。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对不?甭屁股一翘就是老子天下第一,固步自封以后是吃亏滴!只是这些话还未能说出口,李清瞧着太子在一边虽是赞赏,但似乎还有些不以为然,李清有些奇怪了,这后世大型马戏团的节目李清也看过的,绝对没有眼前的精彩,后世有在摩托车上表演更加复杂动作技巧的,可马背上哪有摩托车行驶的那么平稳?怎么,太子还不满意?切,莫非这年头还能看到更精彩的节目?

“太子觉得这些乞颜人不够出众么?”李清问道。

宋祁是告诉李清,说太子有心想比试下的,李清可不怎么太愿意这会来些什么速度赛、障碍赛的,跑得快又怎么样?也不说明问题啊,李清是想叫太子知道,对游牧民族来说,马是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假如宋朝也想打造一只骁勇善战的骑兵,光靠买好马是不行的,训练更加重要。

太子也不答话,鬼着脸冲李清一笑,神情像是摸了李清钱包一样,然后冲台侧站着的几个班直挥挥手,一个班直便向宫女们坐的彩棚走去。

李清还就不满意这些班直呢,看了这么久。门票不收你的就算了,连喝彩声都不给点,不给老子面子,大家可都是出来混的,别以为你们是高手就神气了,一个篱笆还三个桩呢,做人要厚道。

这台上对娜仁托娅指指点点,人家小姑娘在马背上可不知道,再说咱拿手的活还没表演完呢,这才转了几圈?公子可说了。今天要卖力表现的。

等她吹完了笛。将笛儿往腰间一插,正要接着来段舞蹈呢,却见一旁的彩棚里迎着她的马跑出三个女孩子来。娜仁托娅这边可不止一匹马,为了壮声势,有十几匹马和她脚下的这一匹一起跑呢,这要撞上可了不得,只是这时领着马避让可不容易,娜仁托娅只盼着这几个女孩快快闪到一边,十几匹马的冲力可不是人能承受得住的,就是撞不上,马蹄翻飞之下又岂能幸免?

这几个宫女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见了一群奔马眼看就要撞上来了。居然还不避开,李清在台上张嘴就“啊”的大叫了起来,完了,这要避开太难了,前面两个宫女还是紧身小巧打扮,一袭青色衣裤,后面的那一个居然穿着粉红色的长裙,现在迎着马跑过去,两手还提着裙角呢。就这样子想逃怕也来不及了。

惊叫的又何止是李清一个人?

今天没有几个主客,可规矩还是要讲的,所以主看台虽大,上面只有李清陪着太子、宋祁他们,安小哥、孙五及杨家兄弟在看台右侧的楼梯下候着等吩咐,而左侧是太子的一应随从,那些班直也就在那里。

宫女的彩棚紧挨着主看台左侧,而娜仁托娅驱马正是由左向右跑来,一见突起变故,孙五和杨家兄弟哪用等李清吩咐,撒脚就往场中跑,想拦住奔马,他们心里明白,甭管是什么缘故,只要在水云庄中出了事,他李清就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们离得远啊,估计等他们跑到,这几个宫女怕早给马踏如泥了。

慕容一祯和陈全立在看台正下方可傻了眼了,他们连跑都没跑,因为拿眼一瞧就知道来不及了,今天出行可是龙翔军负责外围警跸的,这些宫女们可不好侍候,还得避嫌,今天又是出来玩的,而且是到李清的水云庄上来,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很放松,慕容一祯还特别和兄弟说了,便任那些宫女们随意点罢,反正在水云庄上,闹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谁知道这几个宫女会出彩棚冲着马跑啊?那些龙翔军士兵们正做看客喝彩呢,一时间哪有人反应过来!

倒是太子带的那些班直离得最近,可他们站在那里连个动的意思都没有,也难怪人家,他们可是保护太子的,哪会管旁人死活。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眼看水云庄上要出第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了,宋祁和周大人下意识举衣袖蒙了眼,李清可不敢这样,他傻傻的站在那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娜仁托娅双脚一分,顺势溜到马背上,左手猛拽缰绳,想将自己的坐骑拉向左边避让,这样怎么着都减少几匹马撞着那三位女孩,可左侧的六、七匹马在她坐骑的挤蹭下,勉强地改变了些方向,右侧的那几匹马还是照原来的路径撒蹄飞奔而去。

而离着五、六米远就是那三个宫女了,这时娜仁托娅心头一灰,本想在大宋朝的太子面前露个巧、讨个好的,谁知道出这样的事情,完了,啥都别指望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李清过了很多年后,一说起来都会口沫横飞的,直嚷嚷一定要好好的、详详细细地记下来,不过只见他嚷,就没见他记过,当然那会他已经基本上认识字了,不过提笔写字,据若英回忆。好像基本上从来没有过。

不过李清说的绝对没有错,那会他真发傻瞪着眼看呢。

五、六匹奔马近了身前,一个短装宫女侧身伸手在马背上一按,一偏腿,整个人顺势已经骑在马上;另外一个短装宫女许是嫌现在的位置不大顺手,等奔马过来,一矮身,从奔马的腹下钻了过来。然后右手往马背上一搭,身子侧着往后一跃坐上了马背;最后那个穿长裙的宫女才绝,咱大宋的长裙可不兴开叉那么高,没见人家跑的时候都是双手提起裙角么,她没急着上马,侧身让过奔马,等马身堪堪要过时,她双手在马臀上一按,整个人轻飘飘的掠上了马背,说不出的轻盈。李清看的真真的。小姑娘身子腾空的时候,右手还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角呢。

这个过程要让娜仁托娅来说就简单了:不知怎么着眼前一花,于是那三个宫女就都在马背上了。

要论上马的这几招。其实娜仁托娅都会,至于谁的姿势更优美些,还得见仁见智,可在你没绝对没想的时候来这么一下,效果的确非常好。

李清本想给太子个惊喜,谁知道被人家弄了个戏剧化,“啊”是已经早叫完了,可直到看完三个宫女上马,李清的嘴还没合上来,太子在一旁指着李清的嘴笑得乐不可支。两只小脚丫在椅子上乱扑腾。

倒是宋祁和周御史这袖子一放下,人已经到马背上了,宋祁也忘了要和周大人谦让,一迭声的说道:“怎的会这样?却是出何事了?”

李清没理睬宋祁的问话,半张着嘴瞪着笑得有些抽气的太子,小王八蛋,你阴我?

三个宫女一齐立在马背上,恭身对看台福了一福,一个短装宫女侧身立在马背上。双手握拳放在腰际,随着马身的起伏,右脚撇步立在马背上,然后猛地双手化掌,扭腰向前双抄而上,紧跟着抬左脚一记勾腿踢出,又收腿分掌,脚站七星步。

就这么一招,整个校场是彩声震天,边上可多是龙翔军的士兵啊,连李清都认出来了,那宫女在马背上的这一招,正是本朝太祖赵匡胤创立的太祖长拳的第一招:双抄封天;可怜的李清,才闭上的嘴又张开了,他没喝彩,因为他的嘴是半张,比较不好发声的。

这一路长拳比娜仁托娅的吹笛还要连贯,真可谓如履平地,仿佛就没受奔马的一点影响,一圈堪堪转完,这一手三十二式的太祖长拳也是收了式,还没等众人喝彩声大起,另外一个短装宫女随手一挥,手上不知道从哪冒出一柄细剑,只见她在马上劈、撩、斩、抹、崩、托、钩、挂、提、刺等如风驰电掣,无丝毫濡滞之势,阳光下晃起芒星万点。

神仙还是妖怪?

李清不怎么太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不可能啊,这世界上还有比蒙古人骑术更佳的?人家可是从小就被绑在马背上的,这几个小丫头才多大年纪?要说骑术好的,李清也不是没见过,王德显和慕容一祯也算是不错的了,可他们连娜仁托娅都比不上呢,就是天宇山碰到的党项人,人家可算是骑老了马的,也没神奇到这个地步啊。

要说疯狂,李清当年也干过一次的,和朋友出去飚车,摩托车时速到了一百二十公里,李清扶着朋友的肩膀在后座上站了起来,可那只是一下子,又在高速公路上,平稳的很,说实话腿肚子还在抖呢,这可是马背,还打拳?发梦就差不多。

没等李清发表神仙妖怪论呢,一圈下来,人家的剑也使完了,两人又不知道从哪各自掏摸出一箫一笛来,害得李清伸长了脖子瞧了半天,也没瞧见人家把细剑扔在什么地方,这玩意可好,方便,出门打劫的顶级好装备啊。

再看那个长裙宫女的跳的舞,幸好咱是李清,咱不是娜仁托娅,否则羞也羞死了,最难堪的就是同场竟技技不如人,而且还不如甚远,而且还先吹了牛;不过李清就是李清,牛是宋祁吹的,舞是娜仁托娅跳的,原则不关咱什么事情,唯一就是刚才张嘴的形像有些不雅,不过好在就太子一人瞧见,暂时忽略不计,和宋祁那是大哥笑二哥,谁也别嫌谁的嘴张得大,周大人就不于考虑了,到现在还扯着胡子问怎么回事呢。

娜仁托娅闪得没影了,不过李清现在可顾不上照顾小姑娘的情绪了,高兴啊,打心底里往上翻,原来咱大宋还有这一出,得,这个栽咱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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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宋朝宫中女伎的记载,实是见于宋徽宗时期,女伎们跃马飞射,用宽于常镞的箭表演百步穿杨,连一众班直也甘拜下风,还包括马术比试,就像我文中所写的这样的,当然,主要的是在马上纵跃,还有拉硬弓、拳脚和操演;至于马技的杂耍、演奏乐器部分,是取之明代部分,不过徐渭徐文长在记载的时候说自古便有之,于是我就自古了一点点……的确是一点点啊,呵呵。

第二百四十四章 若英的表现

人为什么要说实话?

其实有时候实情很多人都自己心里清楚的,比如女人的容貌,再比如男人的成败,可尽管很多时候实情就象天上的太阳一样明显,但从人家嘴里说出来,始终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不管他或者她有多务实,要不你试试很诚恳的告诉一个女孩子:你长得可真丑啊,别怀疑,她肯定能恨你一辈子,如果有机会的话,下辈子还会继续恨你!

李清知道自己名声不怎么样,除了在延州打了一战不算太丢脸,其余干的事情都是正人君子看不上眼的,即便太子以后登了基做了皇帝,心情好就算赏李清个身份的话,在鲁迅先生眼里,至多和高俅一样,是个弄臣而已。

至于若英的出身,这就更不用说明了,当初与李清成亲的时候,还沸沸扬扬在京城传为佳话,可佳话始终是佳话而已,就象灰姑娘在传说中嫁给了王子,实际上昨儿还在拣她姐姐的破烂呢。

所以李清也很自觉,一般情况下从不串门,细细数来,还就王钦若家曾经冒冒然去了几次,敢情李清就是和奸臣有话说一点,这也没什么不好,咱至少把礼金省下来了,当然这说法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王德显之前招呼过李清,说老爷子要见他,所以尽管昨天的方式很有绑架的嫌疑,怎么说也是正式请他登门了,要这么算下来,除了王钦若,这还是第二次,还是人家王相爷慧眼识英雄啊。

不怪王德显要支支吾吾,他是厚道人,认识李清迟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如自己早点告诉他,他却不知道这真相其实李清心里早就明白,知道了又如何?可从王德显的嘴里说出来,的确叫人好不懊恼。

逍遥会的发展壮大很是超过了李清的想像。这点昨天就看出来了,好事,至于李清只不过拿来做个幌子这也没什么,李清不会为这个介意的。

可一帮公子哥近来少等水云庄的门,可绝不是都在玩得胜球,在军中有正式职份的就没几个人,而是各家各府现在有个新地活动项目了,那就是交谊舞。咱又没到外面去招摇,自己躲在家里跳,总不能说咱不守妇道吧。

这大家闺秀么,即便容貌出众、才艺过人,总没法象秦楼楚馆的姑娘们一样弄得众人皆知,风致卓越又如何?大好韶光被一方院墙给禁锢住了,可上次在募捐会上见识了这交谊舞,又好看又不难学,这可是好项目,适合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淑女打发时间。

这学会了总要人欣赏啊。谁没几个闺中好友的。再说咱们高门大户互相结亲家的本来就多,于是今天在你家聚会,明儿到她家共赏。你请我邀的,忙得不亦乐乎。

特别是这一干公子哥,大家可都是逍遥会中的兄弟,更是互相设宴相请,的确与风化无关,参与地男子除了极亲近的外,男伴可都是召楼馆里的姑娘们反串,据说现在还成了某些楼馆的正式营业项目了。

既然是闺中嬉戏,当然是女人们的意见要重要些,谁都知道这交谊舞是谁折腾出来的。很多府上都是水云庄专门叫人来上门教的,可从第一家工部尚书公子请客开始,就是有意避开了李清,这一来,还成了习惯做法了。

不到水云庄来还是好事呢,这帮公子哥吃喝的花销可是庄里支出项目的大头,可明摆着被人拒之门外,总是让人心里有些不甘,王德显还解释道:每次都要在楼馆里召些姑娘还弹曲子或者伴舞。怕是请了三郎来,这个、这个难免有些尴尬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跟明镜似地了,他李三郎和姑娘们之间能有什么尴尬?无非是嫌弃若英也是烟花道上地出身罢了。

嫌弃?咱老婆一样是大户人家的出身,知书达理,还是评花榜的花魁,倒不知道是谁该嫌弃谁地,什么烟花道中人,若英那点子往事莫非咱李清自己不清楚么?一群个娘们八卦,和你论理都嫌费事,不请就不请,咱还不稀罕呢!

从王德显家里告辞出来,只要长着眼睛的,就知道李清心里很不痛快,接过安小哥递来的疆绳,李清也不搭话,上马扬鞭就跑,慌的各人赶紧催马在后面紧跟着,我的公子爷啊,这京城里不给打马疾奔已是明文规定的了,莫非昨儿跑出瘾来了?

也不怪旁人摸不着头脑,这几人跟着李清出来,也没碰上啥不顺心的事情啊,昨天连杨家兄弟、安小哥等人都受够了奉承,娜仁托娅更加了,她就没整明白李清究竟算是个啥身份的人,那么多人围着他献殷勤,还都是官呢,要换在乞颜族里,只有最勇敢的汉子才配得上这样,她可不敢再腻在李清身边叫哥了,何况这李公子阴沉个脸好吓人呢。

安小哥猜着是不是王老将军责骂李清了?想想也不会,凭白无故的,为啥和公子过不去?娜仁托娅倒是猜得有些沾边,觉得他们乞颜人想迁到宋境,这事怕是不成了罢。

李清可不是为了人家没请他参加宴会,或者内心里鄙薄若英地出身就这么不开心的,当初娶若英的时候,就预着人家会看不起了,管人家的看法干吗?咱只要自己过的开心;不过一想到谢大娘和云三娘还在秦时楼里,想豁达也没这么容易办到了,这些什么大富人家不也是请姑娘弹琴伴舞么?想必那些姑娘们都得遭受什么样的眼神,这女人还天生就是和女人过不去的。

虽然明明知道谢大娘和云三娘现在就在水云庄里,再说凭她们的身价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唤了去的,可李清想到这点,还就是心里不痛快。

甩镫离鞍,没几步李清蹭入厅里了,把安小哥他们唬得大眼瞪小眼,不明白究竟是谁惹咱公子这么生气了。

还好,一瞧着谢大娘和云三娘正和若英、倩娘围着案几聊天,李清这心里地邪火就消了一半,若英见李清进屋,忙起身招呼。递了樽茶给李清,谢大娘朝李清这边眼睛一翻,“还说陪我等姐妹好好儿度佳节,谁知三郎自己出去风流快活,却把我等抛在一边,还巴巴得带个异族女子去,想必这他乡风月最是撩人的。”

不知道什么缘故,反正每次被谢大娘损。李清总是只能呵呵傻笑,现在这幅模样要是叫安小哥他们看见,肯定会更加迷惑了,敢情公子爷一路上的不高兴,原是想自己家的这些莺莺燕燕了?不至于吧,这才出去一晚上啊。

没法和人诉苦啊,这哪是一晚上,明明三个晚上都是李清独守空房了。

倩娘起身对李清施了一礼又盈盈坐下,笑着看着谢大娘打趣李清,云三娘近身前。细看了李清两眼。嗔道:“三郎怕是又多喝了酒的,怎地如此不当心?不善钦在外如何好逞强的?倒叫人不放心的紧。”

谢大娘哼了一声道:“云姐姐也休要费心了,三郎在外自有人操心的。几曾管得你我心思?如实不放心,你倒是跟了前去啊?怕是人家觉着异族女子别样风情些呢。”

这倒懒得解释了,谢大娘其实也是眉眼藏笑说这些话地,李清带娜仁托娅出去的目的她知晓些的,只是平素大娘不爱搀合这些罢了,并不是真的为娜仁托娅吃酷,不过打趣李清成习惯了而已。

一下子歇了三天,今天谢大娘和云三娘还就是等着李清回来,和他道个别就要回秦时楼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再不动身城门可就要关了;谢大娘和倩娘玩笑几句,云三娘再叮嘱李清几句,说话间两人便要告辞动身了。

这一路李清想的就是不让谢大娘和云三娘再待在秦时楼里,这会见二人要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倩娘和若英在场,起身扯住二人的衣袖,“大娘、三娘,不回秦时楼了好不?如今水云庄也是有些积蓄,不愁花销。以后我也不出门了,日日相陪可好?弹弹琴、唱唱曲,岂不比在楼里轻松快活,大娘爱跳舞,庄里不一样能跳?真的,大娘,我还会好多新奇怪招,虽然自己跳不好,但可和你说清楚地,要是嫌老待在庄里闷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逛逛,钱塘潮、西湖月、何处不可逍遥?强似秦时楼多了,三娘,我还会好多好多新曲子,不骗你的,只要你们不再回秦时楼了,我天天弄曲子好不?不回了好不好?”

说到后来,李清几乎是软语相求了,可他之前一点铺垫都没有,突然一下子提出要云、谢二人留在水云庄里,还说会日日相陪,你说这是啥意思?别说边上有人在场,就是只二人独对,怕也是要害羞一下的。

云三娘素来恬然大方的,也是一下羞红了脸低头不作声,这个死三郎还一叠声的问人家好不好,这好还是不好莫非能答出来么?谢大娘看看若英,再瞅瞅边上偷笑的倩娘,恨恨的瞪了李清一眼,一跺脚转身便跑出了房门,她这一跑,云三娘一溜烟也跟着跑了。

一个跑一个追,这个可不陌生,后世八十年代的国产爱情戏必有这个情节的,而且肯定有慢镜头,只是没想到云三娘那纤纤玉足跑起来竟也是那么快,一点不象慢动作,李清才追出垂花门,又忙不迭的收住了脚,并不是现在情节不大对,他一人追而前面是二个美人在跑,现在水云庄内可不是之前了,多了一百多号人呢,安小哥就在门外不远和杨家兄弟讨论他李清为啥突然变得不高兴了,见人看见了多不好?

自家兄弟早知道他和云、谢二人之间地那点暖昧关系,可叫庄里那么多小孩看见就更不行了,堂堂地水云庄庄主,大白天里疯狂追逐两个妹妹,在人家幼小的心灵里会留下很深印象的,日后京城里也盛行起来以至礼崩乐坏,岂不是咱李清地责任?

看着云、谢二人匆忙上了马车落荒而逃,李清一肚子失落感的回了房,倩娘何等精灵的人儿,一见李清便说自己乏得很,要回房歇息去了。

犯错了,而且是大错,要放在后世里,拿天崩地裂,雷鸣电闪来形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会过分,你说那些个名义上半边天,实质是以为自己是整片天的妹妹能忍受的住这个?自己相公当着自己的面向别人示爱不说,人家跑了还去追,这简直颠倒了所有人生爱情理论,不活了就!这会你要往她手上塞个核弹,她怕是毫不犹豫就按起爆的。

房间里是长时间的寂静,李清象个乖孩子似得坐在若英身边,双手还规矩的放在膝盖上,若英脸上却平静地很,神色也是似笑非笑,这可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李清不是海燕,他不期望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其实人家海燕也不喜欢暴风雨,纯粹是高尔基瞎掰掰。

好半天,没有见着暴风雨的来临,也没有嚎啕大哭和幽怨的眼神,李清耳边倒响起若英的噗嗤一笑,“京城传言三郎风流的名头竟是虚的,讨姑娘家欢心怎能如此鲁莽?即便熟络了也不兴这样的。”

外星人,这是李清的第一个反应,既然他可以从运河里被冲到宋朝,为什么若英就不能是别地星球穿越过来的呢?

咱中国古代女人贤淑是没错的,三妻四妾也是社会现实,七出里面也有嫉妒这一条,可别忘了当年房玄龄夫人为了不让老公讨小妾,“毒药”都是毫不犹豫一口吞了;为了男子的负情薄幸,千百年来又有多少妹妹留下了幽怨的诗文。

李清心里的那点小私心也不是存在一两日了,他也曾想过若英会如何反应,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后世雄性激素比较泛滥的时候经常见到的情景,咱若英妹妹是淑女,肯定不会这样,李清倒猜着若英表面上肯定会表现得大方得体,私下里么自然是要幽怨下的,那也没关系,咱多温存些,女人家不就是用来哄的么?

可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若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着?你要指导自己相公怎么泡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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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里有朋友推荐了歌,一听之下,狂激动,《夜歌乘年少》曲子好词也美,而且我臭美的认为简直就是为我这书写的,虽然人家不见得认可,但是管他呢!咱从来不是贤淑人……

把词发在下面:

春雨一夜连晓栈外柳陌上蒿野渡吹箫

春水秋山为鞘盈盈笑把恩仇了舟放五湖心自烧棹歌去水迢迢

谁愿改一身骄傲看岭上云长云消

几曾骑马倚斜桥何处满楼红袖招

似梦还真心头绕抬头明月相照

原来堪一笑

万丈红尘心不死怎唱清风逍遥调

自将美酒对江天倾倒

一番洗今朝

夜歌豪乘年少

第二百四十八章 搞搞新意思

孟子的老妈曾经搬了三次家,据说是因为她当心邻居行为不怎么好,会教坏了小孟子,其实人家不过是些做买卖的,她可不知道再过几千年,人人都会想着“傍大款”连学宫里的官员也不例外。

可人生在世的,交朋友也不能尽拿良师益友做标准,要个个都像范仲淹似得,生活多没情趣啊?就得有些安小哥一样的朋友,逛烟花柳巷同去、坐大牢同监,就是上了两军阵前,也是一同向前,可见有时候德、义不好苛求的。

这人总得有个撒个欢、耍个泼的时候啊,要是范仲淹在一边,不说使劲劝导李清循规蹈矩,至少也会搬出圣人之言来,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废话。可人家安小哥就不说这些没营养的话,而且积极性比李清还高。

那些厨娘帮工早就叫安小哥撵得远远的,还放出话来不许靠近二十步之类,其实李清是担心自己想的做得不成功,到时候被人家笑话,安小哥哪知道啊,见这李公子又是盐又是面粉的,还要熬猪油,以为又要弄什么新玩意了。

上次火药爆炸的情形安小哥还记着呢,那可不得了,原来别人拿着玩的东西到了公子手上,威力居然大了那么多,公子说了,这可是最高机密,关系到咱大宋的安全,连张管家都不让知道的,所以安小哥这次自然要把闲杂人等轰得远远的。

熬猪油是小问题了,咱这公子喜欢吃猪肉,厨房留着不少肥膘,这玩意平时做菜也用不上,正好派上用场了;而李清抓着个铁锅正在炒面粉,安小哥知道这不是烙大饼,不放葱可以理解,可连水都不放,就显得比较玄了。而就因为这个不理解,安小哥的态度越发谦和了。

其实还是有放水的,不过不怎么多,否则李清现在怕要给弥漫的面尘呛死,而不只是一头的面粉了,可这水又不能多放,放多了真成烙大饼了。

好一个“千年见识”,膨化食品李清以前是经常吃的。最亲切的就是爆米花了,小时候那年月零食也不太多,挑着个铁炉子的“爆米花”

师傅几乎是孩子们心目中最可爱的人,“嘭”的一声炸响,米香带着丝丝甜味在空气中和孩子们的欢笑一起飘散,多神奇啊,浅浅的一盆底糯米转眼就变成一大盆松软可口的爆米花,弄得李清其中一个远大理想就是长大了要当一个爆米花师傅。

爆米花的原理好理解,虽然那个架在火上烧的铁筒筒依旧有些神秘色彩,可膨化粉怎么弄呢?是不是一定得加上什么膨化剂才行啊?可这年月上哪找膨化剂去。再说李清也不知道膨化剂究竟是个什么东东。

反正生面粉是不能吃的。既然大米都能烤熟了,那么面粉也一定可以炒熟,只是李清是南方人。一直对面食不感冒,这炒面是闻其名而没吃过,只是以前看书知道,志愿军叔叔当年就是一把炒面一把雪打跑了美帝国主义,这名字都叫炒面了,那咱干脆先炒炒看。

只是李清叫安小哥磨肉粉,安小哥可为难死了,才煮熟的肉怎么磨啊?咱大宋哪会像乞颜人那样,拽着块肉干当宝贝呢?

这事还就是从乞颜人的肉干上引起的。

上次校场上,太子带来的女伎表演水平全面压倒了乞颜人。自那天后娜仁托娅就一直躲着李清,连吃饭都是和她族里的人在一起,李清叫人请都不来,倩娘笑着告诉李清,小丫头自认技不如人,塌了水云庄的场子,给李清丢了人,这不正觉得没脸见人呢,要是三郎没什么别的心思,便由着这小丫头罢。

别的心思?什么意思啊,我能有什么心思?怎么倩娘说话和谢大娘一个调调了,李清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别的心思,还只好不出声了。

说话间秋风也浙渐转凉,不说那些乞颜人思乡心切,倩娘也念及延州的风雨楼和清风寨的事情,向李清提出要回了,若英也苦留不住,再说刘叔也安排好了自己家里的大小事宜,正好和倩娘一道上延州。

多收了人家几百匹马,这个人情李清可不会不认,眼见着都要回去了,李清叫张管家一人给上几吊钱,赶紧去城里给家人捎些好东西罢,李清也另外备了份厚礼,叫他们带回乞颜部落,一来是个礼尚往来,二来么,以后还有好马,尽管往这边送,多少我都要的。

几吊钱不多,可要都买针头线脑之类的玩意,那可就是大数字了,汴京城可不是延州,没有拿块布头就换一头羊的道理;那些个乞颜人这两日可买了不少东西,都在整理包裹收拾行装了,李清闲得无事,凑边上瞎看热闹。

既然带的东西多,少不得有什么东西就要扔掉了,李清注意到很多乞颜人都在包裹里翻出些黑幽幽的“石块”来,说它是石块是因为硬,可瞧着纹路又不像,闻闻依稀还有些腥味,在李清的追问下,阿不尔赤郎没好意思的告诉李清,这是牛肉干。

人家这些游牧民族,可不就是得带着干粮上路么,莫非天天烤全羊?大部分日子还是靠着植物淀粉过日子的,只是一入了宋境后,饮食上都有人管着,这干肉内哪有大宋的菜肴好吃?这些个牛肉干许久没派上用场便干成这个样子了。

李清笑道:“既是如此,便该早扔了,放在包裹里岂不坏事?为何今日才想着清理?”

这才叫没过过苦日子的人啊,要不是带的东西多了,人家才舍不得扔呢,在大漠里食物可比钱要重要的多,你拿钱上哪买东西去!阿不尔赤郎认真地告诉李清,这些牛肉可没坏,虽然硬了点,要是磨成粉就着热汤,可比什么饼子顶用场。

说的没错,到底还是脂肪跟蛋白的,营养价值、热量怎么都比面粉好,就因为阿不尔赤郎的提醒,李清才和安小哥在厨房里上演了这么一出。

“不能磨?说的也是,那就用刀剁吧。反正今天也是试一回,不过小哥可要跺得细些。”李清也没太挑剔,自己这炒面粉还不知道行不行呢。

实在呛得很,不自觉的水就放多了些,一大锅几乎都变烙饼了,就中间那么几团还成粉状,李清已经很满意了,在安小哥惊讶的目光里。李清弄了些猪油和在面粉里,又加了盐和肉末,接下来的一幕就叫安小哥看得莫名其妙了。

一共和了拳头大的这么一团东西出来,安小哥几乎可以肯定这玩意不会像夜合欢那样会炸开,只是不明白李清为什么惦着脚搬着个梨木案板在这团东西上使劲压呢?费着吃奶地劲压平了,怎么翻过来接着压?

李清有些不屑安小哥的惊讶,这不废话么!压缩饼干压缩饼干的,你不压它怎么会缩呢?

还是歪瓜劣枣不像个样子,李清也放弃继续去压了,这梨木案板还真叫重。李清拿起刀好歹修了修。切出长条型的样子,然后抓起一条塞在安小哥手里,“吃吃看。看能不能吃,好不好吃?”

安小哥终于明白了李清他今日还就是要做个吃食,接着这个长条条心里那个委屈啊,甭管公子悠的手艺好不好,咱小哥肯定会捧场的,可你既然叫我吃,为什么之前又要使劲把它压得像块石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公子你要这么对我!

能吃?真的能吃?好吃不?哈哈,李清才没管安小哥几乎是噙着泪花在点头,也没在意自己一头面粉,转身出了厨房就去找刘叔了。

刘叔和张管家正在商量要往延州运送的物质呢,有些东西可以就近买,有些东西就麻烦了,还是雇车带过去的好;一见李清这般模样跑进来,张管家以为他摔磨房里了呢。

吃一小块能包一天不饿?还有啥热量、脂肪蛋白质含量高?蛋白质是什么?蛋黄倒是清楚的;一听李清说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刘叔和张管家可高兴了,边关缺得可不就是粮么?要是解决了这个问题,那清风寨什么事情都好办了,两老头跟在李清的屁股后面一阵风似得进了厨房。

可一进了厨房,老家伙都傻眼了。

原来就这么吃一小块一天不饿啊,可你糟蹋的吃三天都有多啊,这叫什么法子?刘叔看着还有些洋洋得意的李清真是哭笑不得了,又不好直接说李清,只能低声斥安小哥胡闹,安小哥又不好辩解,耷拉个脑袋一声不出,眼圈真有些红了。

“刘叔,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我大宋边军,粮秣运送不易,且步军为多,征战之时倘被人截了粮道,军心立时涣散,败局可定,只是若将士身上携有两三日口粮又如何?”李清笑道。

刘叔可是个老行伍,听得李清这话,若有所思,然后走到案前取了一条所谓的压缩饼干在嘴中细嚼,皱了皱眉,还是强行咽了下去,缓了口气方说道:“若是断粮之时,有此物充饥倒也使得,只是真能充一日之饥么?”

不用问,瞧刘叔的表情就知道这玩意难吃的很,安小哥不老实说假话,罚他连吃三天压缩饼干才行,至于刘叔疑虑这东西充不充得了饥,这个李清不怀疑,咱现在压得不够紧,主要是那砧板太重,要是里面多混上些肉粉,还怕不抵饿么?

原来李清是在这方面考虑,刘叔现在可不见怪了,往边关送粮,十成本就有三、五成消耗在路上,这么比较下来,公子糟蹋的也不算太多,这两人可是在天宇山并肩做过战地,一说到战事上来,自然兴致高。

“小老儿一直以为公子早将边关抛于脑后,未曾料及公子亦曾思虑边关,还请公子见谅。”刘叔抱拳说道。

李清颇有些自得了,有好日子过当然会沉溺些,可咱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啊,谁说咱不忧国忧民了?

张管家对战事不太有兴趣,他倒不是计较李清糟踩了厨房里多少东西,人家可是算计过日子的人,先瞧瞧那锅里熬的猪油,然后两指头拈起块面饼看看,忽得出声问道:“公子既是想将这面粉弄熟,何不先将小麦炒熟,再磨成粉,岂不是好?”

靠,李清气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了,你早说啊,要不你就别说,面粉我是认识的,可我不认识小麦啊!

这可是大计,关系着清风寨的未来发展,当然要好好商量,所以不但刘叔和张管家都到了正厅里,还把倩娘也请了过来,倒不是要讲究形式,主要厨房里被李清弄得没处下脚了。

倩娘和若英都是拈起一块李清的佳作尝了,只是吃这么一小块,倩娘连喝了三杯茶,而若英被呛得咳嗽连连,李清再怎么皮厚也明白自己手艺不怎么样了,他才不去试这玩意呢,又不是蓝罐曲奇。

口味的改进当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倩娘在这方面可有心得的,连安小哥都提了好几条建议,唯独李清自觉的闭上了嘴,连先炒熟小麦才磨粉的道理都不明白,自己还是不要出声的好。

人家可都是实际做事的人,这章程一下就议定了出来,清风寨前两年肯定没什么余粮可以做这东西的,不过寨里面老弱妇孺不少,粗活干不了,炒麦子还干不了?倩娘说了,每年军中的存粮都要发霉变质许多,三郎既说此物能保存久远,回头便和石元孙说说,先拿一部分存粮试试看,要是此法能行得通,不但解决了存粮的问题,连清风寨的生计也一并解决了。

至于水云庄里现在也添了不少人口,也别都闲着,反正无田可耕,闲久了反易生事端,这东西不是要用猪油么,汴京现下猪肉贱的,干脆叫这班人日日熬油往延州送好了,而延州那边收购牛羊过来换,岂不两全其美?

没听得多久,李清自己就明白了,不怪得到了大宋后,很多事情都是做着做着就不关咱的事了,委实是咱的动手实践能力太差。

罢了罢了,由得你们去罢,若英,侍侯你家相公洗操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绝对私房话

女人对你提的很多问题,是一定不能说实话的,比如刚才经过的小妞好不好看,再比如我现在是不是没有以前有魅力了,你一定要答得干脆又响亮:刚才那小妞要胸脯没胸脯,要屁股没屁股,哪有你好看?

只是李清现在面临的情况有些微妙,说实话刚才追出去的时候,完全是情不自禁啥都没乱想,而且动机很纯洁,和占有欲一点没关系,秦楼楚馆、烟花柳巷的,甭管红姑娘也好,魁首也好,说出来总是名不正的。

李清不太介意她们的出身,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个龌龊男人,其实大家在世上漂泊,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既然男人为了前程仕途还有孔方兄,可以出卖自己的尊严,这女人为了生计卖卖身就下贱了吗?

你没在领导胡说八道的时候违心的奉承过?你没在有钱人显摆的时候低头过?明明是错的但你不得不说是对的,还要陪着笑脸说人家多么多么英明,我说哥们,对一个有点血性的男人来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强奸?

可这世界很现实,不管李清自己有没有在意,大家闺秀们就是不会与若英同行,她都已经嫁人了,而且还是太子亲自帮忙脱的籍,可人家还是在意。

知道自己没有身份,知道自己名声不佳,又不愿意在人家跟前陪笑脸,所以李清一般不会去主动登高门,倒不是心疼要送礼,可云三娘和谢大娘现在还是烟花这一行里,虽然名头响亮,但难保不会遭遇屈辱。

今天还让王德显明明白白的把这个现实情况拿出来说了,李清的确很介意,谁愿意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人轻贱呢?

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出,都忘了若英在跟前了。

“三郎,若当初情形如同今日一般,我与谢姐姐、云姐姐。你会中意谁?”若英的这个问题让李清愣了一下。

当时一知道秦时楼要为若英行“破瓜之礼”,李清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决定娶若英,去他的出身籍贯!不说之前便有了情愫,人家小丫头宁愿冒着流配三千里也要给自己鸣冤,冲这一点李清也不能看着若英依旧流落在烟花巷。

那会子做这个决定很容易,哪有要选择的困难,当时李清认为云三娘和谢大娘地心都放在柳七身上,他还狠狠的幽怨过呢。

云三娘没得说。身上的女人味浓得都化不开,处事淡定大方,假如说一个好女人是男人的港湾,那么云三娘绝对是个良港,外面什么风浪你都可以安心在她怀里睡大觉。

谢大娘就不一样了,聪明伶俐,行事果断,而且一点就通,和李清在一起交流,经常话都只要说半句。两人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管李清弄出什么新鲜玩意,谢大娘都不觉得很吃惊,人生在世、知音难求啊。何况谢大娘还这么漂亮,李清敢说自己不想要?

再说若英的特点就太简单了,漂亮的、小鸟依人似得妹妹,天下男人敢有站出来说不喜欢的没有?!

如今叫李清来选,叫他舍得心里放下谁呢?

可别以为只有男地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当年李清也曾和一些妹妹走得近些,可在人家心里,周润发一直是第一,他是第二;好不容易等到发哥变成发叔没那么帅了,偏偏《铁达尼号》横空出世。结果那个鬼佬里奥那多成了大众情人,他还是第二,虽说发哥和杰克不会来和他争第一,可就连争都不用争他就输了。

幸好这世界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或者有这个运气进行选择,通常都是被选择。

若英这话只不过打个比喻而已,可李清却不想做选择,不选行不?

我都要……

他不做声。若英倒帮他选了,“若英觉着不是谢姐姐便是云姐姐了,对了三郎,最初还是云姐姐与三郎相处的多些,若英还称三郎为先生呢。”

这个倒没错,那会还就是和云三娘在一起多些,可初来乍到的,李清又哪敢去撩拨人家呢,而且云三娘心里,那会怕还是柳七第一,他李清第二都未必轮得上。

仔细盯着若英的眼睛看,清澈见底,没见着有说反话的痕迹,不过还是要慎重些,别弄不好后院起火,女人家再笨的,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心机很深。

李清小心的问道:“若英为何觉得我会选云三娘?”

“云姐姐好啊!再者对你也是早生情愫,又温柔得体,三郎平素与云姐姐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若英许多事儿,便是向云姐姐学来着。”若英轻笑道。

和云三娘轻声细语?有么?看来平时和若英赖床的时候,怕是动作狂野了些,下次得注意,可若英说云三娘对他早生情愫,这李清的心里啊,甜滋滋的。

见李清在那愣神,若英会错了意,“莫非是谢姐姐?那也不错地,谢姐姐杀伐决断,敢作敢当,又常与三郎说地热闹,想必亦是良配。”

“若英为何不言会选择你呢?”李清问道。

“我?傻丫头一个,要不是机缘凑巧,三郎如何会选我?休要虚言安慰的,能嫁与三郎,又脱了籍,若英已是心满意足的很了,又占了先枝,怕是云姐姐和谢姐姐心里委屈地紧了。”若英笑道。

说到这里,李清还来劲了。

这个若英你可就错了,谁说就不会选择你!小鸟依人似得妹妹杀伤力可是无穷大的,能极大的满足男人的虚荣心,这有几个男人敢说自己样样比人强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以为男人家自己心里不清楚?人比人得气死人啊!

可有这么个妹妹在男人身边就不一样了,不高大的也觉得自己魁梧,不英俊的也觉得自己潇洒,哪怕肚子里全是草料,也会认为自己学富五车。

“可谓之极品耳。”说到兴奋处,李清站起身叫了起来。

听李清一通乱扯,若英害羞的遮着脸抿嘴偷笑,笑了好一会才出声说道:“偏是三郎这么多花巧,一肚子歪理。却如何今日这般冒失?”

这一句话把李清的兴头给打没了,人家跑的那个快哦,追都追不上,咱在这里讨论啥选谁不选谁地,这不是y么?咱在外面受了刺激啊,要说平时咱也是矜持的,至少不会当着老婆乱来。

“今日三郎虽未明言,可叫云姐姐、谢姐姐不再回秦时楼。住到水云庄来,她二人岂不明白三郎心意?若果是三郎有意,婚姻嫁娶,又怎能如此儿戏?云姐姐和谢姐姐也是女儿家,这面子如何放得下?”若英慢慢说道。

李清叹了口气,哪是什么儿戏,其实和谢大娘已经说了不止一遭了,可人家不同意啊,没见刚才跑得比免子快么。

“三郎真个儿关心则乱了,讨姑娘家欢心总得拿出些手段来。谢姐姐岂是旁人可比?若说心里。若英知道谢姐姐也是属意三郎的。”若英安慰道。

李清不自信地摇摇头,难说的很,虽然和谢大娘已经春风几度。可没准她心里还想着那柳七呢,只是这柳七是个风流薄幸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没准在谢大娘心里,咱也就是个老二。

“三郎还记得那晚的天灯么?”若英轻声说道。

一提起这个,李清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来,其实那时也就是个心血来潮,想弄个热闹罢,可万盏天灯飞起来的盛景,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连李清自己都被震撼了。

“初初实不曾料到三郎要娶的是我,喜出望外一词怕是道不明白若英心里感受,那晚地情形若英至死不忘的,三郎可知楼中多少姐妹羡慕我?三郎休笑,怕是那晚楼中姐妹,个个愿嫁三郎地。”若英眼睛望着李清,好象又回到那个万盏天灯同辉的夜晚。

这玩意有那么厉害?怪不得说女人是浪漫的动物,也怪不得老要被坏男人骗,李清有些不甘心的问若英。要那晚不是我呢?或者说没有我李清,别人点了万盏天灯向你求婚,你会怎么样?

若英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调皮的说道:“若是没有三郎,若那人也不招人厌,倒难说的紧了,说不得也会动心的。”

靠,气死个人了,这鬼浪漫的感觉就比人还重要?就不讲感情么?不讨厌!不讨厌的人可大把,李清听了一时还气不打一处来,其实男人在这样的问题上,一般都比女人还小气,李清浑忘了今天可是他自己做花心大萝卜来着。

见李清瞪着她,若英轻哼一声把头偏到一边,下巴颌儿还扬得高高地,这可是在她身上不常见到地举动,李清心里一动,后悔不已,今天真是昏了头,先是冒失的去追妹妹,然后又和老婆一起讨论怎么泡妹妹,要换成被运河水冲到大宋以前,咱那些现代妹妹会让他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若英,你真个心里就不介意?”李清问道。

若英嗔怪的看了李清一眼道:“若是换了别家女子,三郎移情他恋,若英定会伤心,只是云三娘和谢姐姐二人,若英倒觉得是占了她们地先枝,你以后可仔细着罢,谢姐姐可没若英这般好相与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浪漫的代价

不管是唐诗选还是宋词选,随便找本翻翻,都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写送别,其实送别的时候,心情都不怎么好,倒不知道古人哪来那么多诗情画意的。

李清不喜欢送别,不仅仅因为他做不来诗歌,这年头电话也没有,更不要说视频了,交通工具还这么不方便,这一分开就是千多里,要再见面真不知道是何年了;来了这大宋,李清还就送过一次范仲淹,那会他心里倒没多少想法,范仲淹的确是好同志,可再好的同志老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连个美女都不会欣赏,天天对着就有些无趣了。

老实说上次送范仲淹的时候,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开心的,因为跟小范老子在一起,多少都觉得有些拘束,再说范仲淹又年轻,迟早还得回京城来做官,所以李清没觉着有什么好伤感的。

可送刘叔、倩娘就不一样了,虽说清风寨算是他名下的产业,可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况且延州比汴京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一点玩头都没有,就一个风雨楼好点,自己还不好到里面放肆,按照他的想法,他就赖在京城吃饱喝足等死好了,延州怕是没大可能去了。

要不是立寨缺的钱多了些,等闲倩娘也不会将风雨楼扔在一旁跑到京城来逛,倩娘此一去,再见面就不知道是哪一天了,若英和倩娘一起做泪人,李清站在边上也不是滋味。

清风寨的事情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弄好的,刘叔可不像范仲淹那样是个小年轻,延州那地方又苦,现在医疗手段也不发达,五、六十岁的人了,这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李清就是快马兼程怕也是赶不及,心里一个劲的后悔当时怎么就答应刘叔了呢?

“公子回罢,小老儿又不是一去不返。待得三年二载,寨中诸事妥当,小儿也能历练出来,小老儿依旧回水云庄纳福就是。”刘叔笑呵呵的说道。

刘平今天一身紧身衣靠,眉宇间也露出些稳重气来,不像平日那般浮浪,倒是王德显拿出个少主子的身份,把刘平训得直点头如鸡啄米一般。

见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李清将刘叔扯到一边的马车旁,安小哥麻利地将一个大木箱搬了过来,刘叔有些奇怪,这么大一个木箱,怎么安小哥一人就能提得动?李清鬼鬼祟祟的将木箱掀开一条缝,还示意安小哥在一旁望风。

刘叔见李清这般做派,忙凑上前看,以为李公子要交给他什么宝贝呢,就那么一开箱,刘叔哑然失笑了。咱这公子还就是个孩童心态。巴巴的藏几个夜合欢,难道是怕乞颜人瞧见了要抢着玩?

没办法,时间紧。再说刘叔也忙,李清都找不出时间让刘叔见识一下土炸弹的威力,怪不得刘叔以为是烟花呢,李清和安小哥两人躲在小道观里忙了两天,做了这么几个炸弹出来,可不是小气,李清怕做多了走漏风声,这硝石的产地可是控制在党项人手中。

只是这几个炸弹的威力可比当初试验的大多了,金属碎片还不好办,李清叫安小哥砸了两口铁锅。又是做这种和雷公叫劲的东西,安小哥可不敢随便置疑,上厨房拿了铁锅就走,厨娘也没问,反正庄主前几日才把厨房闹个底朝天地,砸两口锅算什么?

黑火药就是不稳定,磕磕碰碰的没准自己都炸开了,所以诺贝尔才要费尽心力的去研究安全的黄色炸药,这一路颠簸个几千里。别路上出什么情况,所以李清弄个大大的木箱装了,里面垫满了丝绸。

“刘叔,边关凶险,李清也无甚好物事相送,这可不是玩物,要是炸开来,方圆十来丈都不再有活物,然此物关系甚大,非不得已切莫随意使用。”李清压低声说道。

刘叔见李清说的慎重,一旁的安小哥也凝重的对他点点头,便收了嬉笑之心,“此物可是军中所用火器?”私自做火器在大宋可是违律的,不能不小心了。

“两码事,威力不可同日而语,非是李清藏私,恐朝堂上无人知其厉害,若制法为党项人所悟,实非大宋之福。”这个李清可没说假话,从冷兵器进入热兵器,怕是要起个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大宋朝上下都没什么进取心,可党项人就不一样了,人家正是要发奋图强呢,再说天然的硝石矿,还就是西北才有,要是党项人知道怎么使用了,大宋可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那李清可是千古罪人了,因此才叫刘叔非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火器早就不是秘密了,早在太祖开宝三年,就有个叫冯继升的,向朝廷献上了做火箭的方法,到了真宗咸平三年,又有个叫唐福的向朝廷献上制作火蒺藜和火球的方法,朝廷也不是不重视,还特地成立了“火药窑子作”专门给军中制作火器,又严禁榷场上和别国交易硫磺,也是知道这玩意的厉害,但毕竟还不清楚爆炸起来的威力。

要是轻易的就让人家见识黑火药的真正威力,只要知道炸起来能有这个威力,没谁就特别笨,自然就会有人去钻研,这可不是李清愿意的,除非硝石的产地控制在大宋手中,否则李清宁愿这玩意不出现。

可又担心刘叔,离得这么远,怕只有这东西能起些作用了。

“怪不得公子当初要广购硝石,莫非便为此事?”刘叔若有所悟的说道。

“对了,妙玄道长也是知道些内情的,刘叔何不邀其一同参领寨务?再者延州再无硝石送来,想是倩娘亦不知此事轻重,刘叔在延州可要尽心督办,多少我都要的。”李清说道。

“公子放心,小老儿此去,定将收购硝石放在首要之务地,只是妙玄道长那,还求公子手札一封,怕是小老儿面薄,请不动他。”刘叔笑道。

一提到写字李清就不自在,不会写字可算是个没面子的事情,李清支吾了半天干脆犯浑了。“刘叔休要担心,你便携了此物去请,他是知晓厉害的,若是推搪不去,你便将他终南山的什么鸟道观一举炸了,看他去也不去!”

安小哥和刘叔交代具体的使用方法,李清过去和那些乞颜人道别,爷们就是好些。虽然也是舍不得,可那些乞颜小伙想着要回家,怎么着都是笑嘻嘻的,娜仁托娅就不一样了,话也不说,抽抽泣泣的就在那哭,李清可有些束手无措,又不好显得特别亲昵,再说王德显这个不开面的戳在一边看热闹呢。

“娜仁姑娘,无需伤怀的。我不是还要买你们的马么?来年你再送来就是。再者要是哪日闲了,我李清便去尽赏大草原上的风光,不知娜仁姑娘欢不欢迎的?”李清笑道。

“当真?若是公子来了。便是乞颜人最尊贵的客人,只望公子不要虚言才好。”小丫头一下收住了悲声,忽闪着泪眼说道。

晕死,看来和某些人客套话也不能随便说的,当真,怎么不真,等我哪天连懒觉也不爱睡了,一定上草原上来逛逛!

就不明白怎么都说我李清对娜仁托娅有意思呢?连王德显都一路在细数娜仁托娅的优点,惹得李清不耐烦了,你能不能不说了?仔细叫我家娘子听见!既然你说这个女子这般好。你便娶回家可好?我李清为你保媒,放心罢,她必不会驳我的面子!

稀奇了,王德显这号人居然会脸红,这可难得见到的,“德显既有此意,莫若现下便快马追了上去,老将军处我为你说项如何?必叫德显了此心愿!”

※※※※※※

“三郎且将被掩上,小心着了风寒。”若英转身将手上的药瓶放在桌上。

李清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王德显送的这跌打药也不怎么管用了,抹了药还是疼,昨天还是扭了腰,今天倒好,摔着尾椎骨了,怕是要躺在床上老实几天了。

极限运动果然有些风险的,三角翼还真没这么好控制,当然也可能是李清制作不得法,这可不像之前做的那个大风筝,边上还有绳索固定,那只求个稳字,而现在要做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滑翔伞,不能尽用风筝来做参考。

平衡是个大问题,一开始伞翼的两边也是杨家兄弟用绳子牵着,前面是孙五骑个马拉,可一升上天,只要杨家兄弟一松手,李清要么是一个倒栽葱的掉下来,要么就是几个螺旋,然后三角翼连同李清都是摔个肚皮向天。

即便是三角翼的制作没问题,要想玩这个极限运动,也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哪能像李清这样地想当然,幸好高度都不高,摔了几次也无甚大碍。

不过叫安小哥他们吃惊的是,一向作风疲软的李公子今次好像叫了真,从天上往下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李清一连摔了四次,腰都给扭了,居然第二天又兴致勃勃的做起新的“逍遥游”来。

莫不成是太子一定飞上天?还是在咱公子在地上待腻歪了?这些想法安小哥只能和孙五偷偷探讨,不能说出来扫公子的兴,阿弥陀佛,这回摔着屁股了,总算可以消停两天了。

李清那付小心肝里打的那个小九九怎么能和别人说呢?

妹妹是一定要追才行的,不过上次已经追过了,人家根本不按导演的要求表演慢动作,跑得贼快,他李清好歹也是个庄主了,多少要讲究一下公众形像,那种追逐游戏可一不可再,水云庄里有那么多幼小心灵,是不能去玷污的。

写诗填词咱是不行,可要是搞浪漫气氛都不会,那真得白活负一千年了;不过麻烦的是不是李清不够浪漫,而是这哥们已经狠狠的浪漫过一把了,当初向若英求婚时,点起的万盏天灯至今还是汴京城未婚少女的香艳闺梦,要玩得比上次场面还要宏大,谈何容易?

何况他还想着一次追两个妹妹。

若英这一辈子有了万盏天灯,当然不能委屈了谢大娘和云三娘,所以李清才这么玩命的弄起滑翔伞来。

话说紫霞仙子都是神仙了,还幻想着自己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会披着金甲圣衣,驾着五彩祥云来迎娶她,这样的好愿望当然要尽量满足,到了那一天,汴京城里万人空巷,都在大街上仰头看我在天上飞,金甲圣衣就算了,不过蝙蝠侠的黑斗篷一定要弄一个,咱潇洒的直飞秦时楼,一手搂一个美娇娥,大吼一声:iambadman?

要是场面小、造型不够拉风,怎么对得起谢大娘和云三娘!

只是现在屁股很疼,浪漫的场面暂时只能自己yy,安小哥那个小滑头,说什么也不肯一起参与这个伟大的试验,指天划地赌咒自己没这个福分,至于孙五兄么?还是算了,别欺负老实人,李清好歹还玩过摩托艇拉的滑翔伞,要是他都不行,别人就不用说了。

可这副算计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的枕边人,还是咱大宋朝好啊,妹妹才不会找你要半边天,若英当然知道李清这么卖力是为什么,不过她可是真有些心疼自己的相公了,这不,做起思想工作来了。

“三郎,谢姐姐和云姐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且与三郎也是久生情愫,未必便在意这般虚套罢,莫如换一出可好?”若英坐在床头,一边轻轻的为李清揉屁股,一边说道。

换?你当咱是大卫科波菲尔?要是能想得出别的好办法,你当我愿意从三层楼那么高往下摔啊,若英心疼咱是真的,不过怕是她心底也不信李清说的,人能在天上像鸟一样的自在飞行,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一定要飞起来!

哎吆,轻点,娘子,痛……

第二百四十六章 开衙建府

一来心中的确有愧,二则也是好几天独守空枕了,很多好毛病绝对不能改,否则人生就没多大意思了;因此到了日上三竿,李清还在床上,似乎不但顺理成章,而且还很有些理直气壮了。

别以为咱只会狂野,轻风细雨也会的,既然又轻又细了,自然余味绵长。

可就是有人不明白赖床的妙处,没事老早就起床,自己起来就罢了,还要串门,你说多不招人待见?要换成别人来打搅李清风雨之后的宁静,李清肯定怎么着也要不予理睬,继续赖上一会,有些事情还越就回味越有意思的;可这会子不行的,因为来的人的确不明白李清为什么要赖床,因为他才十岁。

太子到了。

其实太子才不是冒失,漫说人家身份尊贵的不得了,上谁家那是给谁面子,叫做恩宠荣耀,何况人家在得胜球获胜之后就说了,隔日要上水云庄来的,只是若英这么一通情达理,这女人家只要一贤惠就显得妖烧的,李清再一激动,把这碴给忘了。

水云庄的门禁还是老样子,咱古人讲礼节的,有朋自远方来,乐不乐乎都要去迎一下,甭管你在干什么,当年周公为迎客就吐了三次饭,以表示自己礼贤下士,卫生也顾不上讲了,于是便有了“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不过总觉得那些客人有打秋风的嫌疑,否则怎么成群结队赶在人家吃饭的时候来?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乐乎,最好还得倒履相迎以表示自己的激动,只可惜李清对于穿鞋子这样的事情,打小就很熟练,没法倒一下,至于有没有穿错若英的内裤就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大家的都绣了花。

其实水云庄曾经也是很懂礼节的,记得石小公爷第一次上门,张管家自豪的念叨了半个月。现在就不一样了,公啊侯地,有段日子成天在庄里出没,见多就会识广,这一识广了就会不在意,要每次都那么隆重,这管家也别去做管家,干脆去做迎宾小姐算了。

所以等李清不知道穿谁的内裤跑出来的时候。正厅里代表水云庄相陪太子的是若风,这厅里的椅子并不高,可两小孩还是脚沾不着地,四条小腿都在空中晃悠的,居然一本正经在闲话,幸好不是说天气,否则李清要笑喷出来。

“要是下回再比试,叫你三郎哥哥带你一块去,你前儿没瞧着真是太可惜了。”太子对若风说道。留u呕本来若风还是很有些大人的做派,听太子这么说。小孩子哪有不爱凑热闹的?但是若风只是笑着点头附和。俨然有主人风范,只是当他一瞧见李清进来,小嘴马上就撅起来。有意见很正常,昨天谢大娘也撅嘴来着,只不过她是吃酷李清带了娜仁托娅同去,莫非若风也吃酷?

“三郎,娘娘准我开衙建府了。”太子从椅子上跳下来,笑着跑到李清跟前说道,李清一顺手就把他抱起来,先冲旁边坐着地宋祁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对周御史点头为礼,拱手没办法了。手不得闲。

走到椅子上坐下,还让太子坐在他膝盖上,周御史手捋着他的小胡子当没看见,抱就抱吧,反正李清已经抱了好多回了;其实太子还是个小孩,小孩子哪有不爱抱抱的?好多大人都爱呢,只是人家身份尊贵,寻常人哪敢去抱!

“你们在说什么呢?”李清笑问道。

“三郎,娘娘准我开衙建府了。”见李清不象他想像的那么激动。

太子又说了一遍,小孩子招人爱就这点,不掩饰,高兴事情一定要和人分亨的。

开衙建府?李清觉得很有些奇怪,怎么可能啊,虽然现在太子被封了升王,可年纪还这么小,娘娘怎么会放心得下?而且咱天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那个东宫还嫌不宽敞?这可不象清朝,康熙那是生了一大堆儿子,都挤在皇宫里嫌吵的慌,才把他的儿子都赶出去开衙建府。

很有些不解,不过宋祁对李清点点头,示意这事是真的,李清更加搞不懂了,同意太子开衙建府,也就是说太子可以建立自己的班底了,不用整天和宫女、宦官打交道,除了指定的那几个师傅外,太子可以有自己地官吏了,虽然一样得朝廷任命,可他们算是直接对太子负责地人。

这刘妹妹不是喜欢掌权么?怎么会把太子放出来单飞?要是小家伙搜刮到一堆人才,形成自己的政治势力,不是可以和她分庭抗争了么?

把太子握在手心岂不是更保险些?

要问个清楚,别是太子被什么人怂恿着,李清可不是想着巴结太子讨多大的好处,委实这小家伙地确可爱,要是被人利用,让皇后和太子生分以至生了嫌隙,那可不好。

“为何娘娘让你开衙建府?许是你撒娇讨来的罢。”李清和太子说话也是没大没小了。

“才没有撒娇耍泼,是我赢的彩头!娘娘说了,要是那日龙翔军夺了第一,便允许我开衙建府,她说话可不赖的。”太子叫道。

原来彩头就是这么个东西啊,李清还以为是赌钱呢,有些失望,看来想赢皇后的钱还得另想辙,不过这个彩头可是可大可小的,就看太子怎么利用了,历史上宋仁宗二十多岁了,还只是名义上的亲政,大权一直在刘太后手上,直到太后去世,才算是真正做了皇帝。

“那你开衙建府后,又可以干些什么呢?”李清笑问。

太子得意了,“除了跟师傅们进学和到开封府衙见识外,现在多了一桩,专管天下得胜球。”

好个精明的刘皇后啊,其实自天子重病不能处理朝政开始,咱大宋有的是酸文人,先后上书朝廷,要让太子监国,他们也不想一想,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处理什么朝政?这天下地大权岂不要落到几个大臣手中去了?要碰多个象寇准那样的权臣,说不定有变天的危险,当年太祖爷怎么夺了后周的天下?不就是欺负人家周世宗儿子年纪小么?

刘妹妹可不是好欺负的,大臣辅佐太子?笑话。当年柴宗训一样有大臣帮忙的,结果陈桥一个兵变,柴宗训能靠地住谁?这大权岂能旁落?

当然也不能说人家上书就是图谋不轨,酸人总是有很多酸道理,什么乾坤不能倒置、天地不能颠倒、阴阳不能混淆的,一说起这些,似乎他们都不是女人生的,而是石头缝里蹦出来地一样。

既然堵不住天下之口。那么好罢,就让太子开衙建府,只不过太子年幼,喜欢玩,这可没办法,朝政自然就要皇后娘娘多操一点心了,谁叫人家是太子他妈呢?

原来是这么个结果,李清也放心了,看来里面没有什么阴谋,其实李清是多担了心。刘皇后也不曾在这上面动心机。人家可是真喜欢小赵祯,虽然不是亲妈,也当自己亲儿子一样对待。朝晚都经常过东宫来看看。

可前一向太子着了魔,在东宫叫来一班汉子厮打,你说这一堆男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有什么看头?偏偏太子还就要这样,还扯着她一样讨论阵法,刘皇后对这个可是一点没感觉,心道这李三郎不但喜欢和女子搂搂抱抱,怎么对男人之间亲密接触也这么有心得呢?

东宫里杀声阵阵,刘皇后可不喜欢,因此才和太子赌了个彩头,要输了以后不准在东宫看男人打架。要是赢了,得,专门给个地方,你可了劲的打罢。

“太子既然建了府,想必小宋兄亦是随太子左右的,现在是个什么官了?”李清笑嘻嘻的问道。

宋祁先冲太子拱了拱手,方笑道:“蒙太子和娘娘恩典,现掭为朝奉郎、太子侍读。”

几品?正七品!哦,芝麻官啊。

宋祁朝李清一个劲翻白眼。七品还嫌小啊,咱大哥是正经地状元郎,现在只不过是直秘阁的秘书郎,正八品,比我低两级呢;可他的官儿升的快,和李清也有莫大的关系,便也只能生生闷气罢了。

瞧着周御史掩饰不住的喜悦,不消说,肯定也是升了官的,“周大人想必也是得了升迁的,几时请我丰乐搂吃上一顿,以示庆贺?”

周御史才不理睬李清的玩笑呢,丰乐楼?丰乐楼还没有你水云庄吃得好呢,老家伙没少在水云庄吃饭,不过,被人打趣几下没关系,升了官就要大度些。

宋祁一边笑道:“周大人亦是连上两级,如今可是太子府少詹事了。“周大人笑容可怕的冲李清拱拱手,“那日三郎之言,叫老朽茅塞顿开,才知晓兵书战策竟亦暗合圣人之道,果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在此谢过了。”

说地也没错,兵者,诡道也;这圣人之道,其实不也是诡道也么?

李清还想继续说了几句,怎么也敲敲老家伙地竹竿才好,这周大人一开始见到李清,可不怎么客气,何况他还在水云庄里吃了那么多白食。

“要不,三郎也进府好不?我让你做詹事,嗯,三郎懒散的,那让你做太子宾客如何?”突然小太子出声说道。

很有些郁闷,连太子都说他懒散,连赏个官职都要照顾到这一点,李清还心里叫屈呢,一旁的周大人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别看詹事和少詹事只差一个字,少詹事是正六品,詹事可是从三品地官,就连李清以为是个不着边际的太子宾客,官职等级也是从三品!

人家周老头可不是嫉妒李清升官快,关键在大宋可没有这么容易就能当上官的,李清是个布衣白身,又挨不上荫补的范畴,太子才开衙建府,要是就来个这么不伦不类的任命,朝廷上岂不要炸了锅?没法子,就算会得罪李三郎,他也要出声规劝了,这个任命绝对通不过的,还是不要闹这个笑话的好。

可没等他说话呢,这还是有人清楚自己底细的,李清笑嘻嘻的说道:“既是懒散人,最好就不做官,我便在水云庄为太子看园子好不?顺便睡睡懒觉,皇城里可没法跑马,这跑马的地方也总得有人看护啊。”

传闻这李三郎是不愿意入仕途地,可能推辞的这么轻描淡写,不要说周大人了,连宋祁与李清相熟。也是有些瞠目结舌。

其实哪是李清轻描淡写,一来是知道自己这样做不成官,二来么,太子宾客这个官名可不象是什么大官,要是他知道算是三品大员,虽然是虚职,也是和开封府尹同级的官,少不得他自己要吃惊一下的。

小孩子的思路还真是转移地快。李清才提到跑马,太子蹭得从李清膝盖上跳下来,一拍手叫道:“对了,今天就是为跑马来的,小宋已经说了,三郎庄里有驯马好手,还是女子,今日便要来看看的。”

这话还正说中李清的心事了,叫太子瞧瞧乞颜人地手段,没准等他亲政了。不至于象别人一样。一概视人家做蛮夷。

不一样的经历还就造成了不一样的性格和行为,太子其实也很斯文,可倒底是众心捧月一样的被人呵护着。显得有些调皮,若风年纪和太子差不多,却要沉稳许多倍,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听他们讲话,李清冲若风笑笑,“若风便帮我陪太子玩会,我去安排下。”

若风冲李清乖巧的点点头。

既然太子都叫宋祁为小宋,李清也不客气了,“小宋,老周。你们再坐会儿,稍待安排妥当了,再叫人过来相请。”

小宋是笑嘻嘻的点头,老周很有些发晕,咱大宋就这么称呼人的么?

出了正厅,李清才发现今日太子出行的场面有些大,其实太子每次出行的排场都不小,只是李清以往没在意罢了,既然是到水云庄来看跑马的。自然龙翔军的那干兄弟少不了,慕容一祯远远的看见李清只是点头招呼下,并没过来叙话,人家的工作可就是警跸,今天来地宫女比平时多了些,这可要小心看顾好,疏忽不得也亲近不得啊。

要不是听慕容一祯提起过什么御龙朵骨子值,李清地注意力肯定是要放在园里花丛中、亭阁间那些宫女们身上了,何况今天还来的这么多,可现在他反是注意到平时压根没在意的人身上。

也不怪他没有印象,并不是次次都专心去瞅花姑娘地,而是他现在注意的这些人,的确的不招人注意。

不管在水云庄操演还是在宏毅寺看pk,哪怕太子带了整个龙翔军出行,可他身边一直有那么几个人如影随行,你要说他们在吧,什么事情都没见他们出头,几乎连寒暄话都不说,李清和太子说话,那些人便退的远远的;你要说他们不在,人家从头到尾就没离太子很远过!

不是李清势利眼,也不是他乖巧的要和人家保持距离,而是这些人亲近不起来,看着好像都认识,又好像都不认识,感觉次次和太子出来的人都不是同一批人,今天李清可是认真在打量了,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谁是精光内敛,谁是隐而不发的。

要说他们有什么特点,那就是平常,什么地方都平常,平常到你想不出有什么可注意的,就说正厅外站着地那几个吧,姿势很随意,眼神也很平和,李清从他们身边经过,也没有一个人表现出身为保镖的职业性敏感来,其中一个还温和的对李清笑笑,转眼又去看才开的牡丹花了。

就这么些人是高手?李清实在是看不出来,不过他还是有些心得了,这有的人一看就是文人,因为他冒酸气,有的人一看就是混混,因为在冒傻气,可这些人,李清不知道该归纳进那一类,要不是知道他们是班直身份,李清绝对猜不出他们是干哪一行的,干哪一行的都不象,特别是保镖!

要换个时间,李清肯定会主动上前攀谈下的,反正他知道那些人都清楚他地身份,可今天不行,有事要忙呢。

这懒散人一碰到事情就觉得忙,人家勤快人根本就不在意的,马早就喂完了,那些乞颜汉子却在马棚里闲谈,好像他们就爱和马待在一起,李清一进棚就叫:“娜仁托娅呢?快叫她过来,阿郎,招呼你的兄弟们,我有话说。”

“娜仁姑娘,今儿是太子前来观赏,知道太子不?他以后就是大宋的皇帝,全天下就数他最大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难事儿对他都是小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不?一会你们要拿出所有的手段来,什么好看就弄什么,特别是你,在马上表演一定要尽心,要是太子看着高兴,很多事情都好办了。”李清象个绕嘴的八哥一样说道。

没办法,好多事情不能明说,特别是李清不愿意直接告诉他们,想到大宋境内放马是门都没有的事情,毕竟打破人家的梦想总是残忍的。

人家娜仁托娅聪明的,一听就知道这是李公子为他们创造机会呢,放心吧,李公子,一定不叫你丢面子的,别的不敢说,骑马可是天生就会的!

第二百五十章 人生几何(一)

未卜先知,这可是近乎神仙的能力,远比先拿到高考试卷答案要有用。其实李清还可以大致的预测很多事情,比如党项人以后会造反;再比如,当然比较有把握的就是张先绝对会是个老风流。

只可惜这些能力运用到自己身上就比较没作用,李清无法预料自己的尾椎骨原来这么不堪一摔,看来人类的尾巴的确是退化了,以至于抗打击能力不强;初初以为只要若英小娘子揉那么几下,他李清立马又可以生龙活虎起来,谁知道第二天居然翻不了身,更崩提早上正常的腻歪活动了。

很不屑郎中的诊断结果,什么骨折?咱连尾巴都没有,它怎么可能就折断呢?不过不屑是不屑,郎中的话还是要听的,因为人家见多识广,对治这个伤很有经验,一瞧就知道李清肯定是乱飙马摔伤的,骑术又不佳,这不,从马屁股后面下去了。

医者父母心,这父母心当然就要唠叨一点,瞧着人家郎中一本正经的告诫李清下次不要骑快马了,李清哭笑不得,他可没告诉郎中他是从天上摔下来的,怕人家不相信他,再说,他李清向来是从马脖子上摔下去的多,这马屁股后面掉下去,还真没试过。

甭看这么小小块骨头,平时基本上就没什么作用,可它一旦出问题了,还真让李清知道了什么叫坐卧难安,还就趴着舒服点,可趴得时间长了,总有些难受的,垫多两床丝棉被,再垫个软枕,当然,若英小媳妇垫下面感觉更加好一点,只是奈何成不得事,颇有几分沮丧。思量起来若英还是身材纤弱了些,要是三娘那么个柔若无骨的身姿,想必定是更舒服些的。

既然不良于躺,就更别提鼓捣什么逍遥游了,这结果仿佛让安小哥更快活,虽然他在李清榻前问候时还算是情真意切,可李清在他眼里丝毫没瞧出有同情的意思,只是现在只能做淑女状了。想飞腿去踹,无奈心有余而力不成,且心里记下这笔帐罢。

没别的好招数,郎中说了只能静养,养是没什么问题的,无非多喝点骨头汤,话说吃什么补什么的,以后咱的尾椎骨就会像牛一样结实;这静就比较难求了。

咱古人的心地计较仁厚的,最爱干雪中送炭的事情,于人病中嘘寒问暖。那可是加深感情的好机会。那班公子哥儿有段时间不来水云庄了,一听说李清病了,呼啦一下又轮番上庄来看望李清。

探望李清这样的病人。算是件赏心乐事了,一来这家伙病得根本就无关紧要,二来么,哥几个好久不见,抱着得胜球正好上后园校场上去近距离接触一下,只是来的人比想像中多,而且是多很多。

什么一大堆的宣议郎、通直郎、修武郎的,官名不熟悉,连人也不认识,军中的那些小指挥使来的就更多了。这可是平时不大能登水云庄门的,人家现下可是都来探病的,你怎么好意思拒人于门外?况且来的人个个都束着冠,李清知道这可都是逍遥会中的弟兄,更加不能拒绝,现在束冠简直就是水云庄的通行证了,庄丁只要见来人是束冠的便往里领。

这张管家、安小哥一下变得非常不体贴起来,有时候李清实在烦了不愿意见客,安小哥还要规劝李清两句。说什么人家大老远来了,不要拂了人家的心意,把李清气个半死,郎中说了要静养的啊,这一天见客十几回,咱都成接待小姐的了,算哪门子的静养?

最让李清火冒三丈的,就是这些个访客礼数还特别多,这一天老趴着多没意思啊,虽说不能坐,可总要起来活动下,可那些个访客一被领进来,见李清站着和他们招呼,那个激动啊,作躬打揖非要李清躺回床上去,可关键是他现在只能趴着啊。

在床上趴得像条狗,也影响咱李三郎的形像不是?

可不管李清怎么不耐烦,张管家和安小哥还是照旧将访客领进来,连若英都劝李清将神色放和缓些,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来探望自己病情的,这礼数上可不能缺,何况别人都比他李清要懂礼数,这看病人么,几曾会空手来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张管家一点都不关心咱的伤痛,瞧那神情还巴不得李清多病上几个月,这傍晚的张管家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得意了,跑来偷偷告诉李清,公子就消停些罢,多在床上趴趴算个什么难为事情?要知道咱为清风寨立寨掏的十几万贯眼瞅着又回来了啊!

连晏殊一直赖着赌债未偿,李清这一病,他都打发家人提着礼单上庄问候,更不用说那些才入会想往上巴结的小官了,最让李清不好意思的是,王钦若称病这么久,李清后面再没去看望过,而人家反打发王乾元带着东西看他来了。

“这如何敢当?王相抱病已久,李清未曾上门探访,怎劳动乾元过来看我?回府代我回禀王相,探病一说小子愧不敢当,待得过些时日,李清必过府问候王相的。”李清说道。

想来王钦若的病情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因为王乾元现在一脸的轻松;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就是怪,好说歹说,在李清的印像里,王钦若即便没有下死劲陷害杨家将,怎么也得算是个奸臣,因为他是站在寇准的对立面上,可李清还就是和他投缘。

投缘最关键的原因,还是王钦若对他的所作所为都表现出一种不可理喻的认同感,娶青楼女子也好,引诱良家妇女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也罢,王钦若都不曾有二话,还经常对李清的胡闹表示出赞赏,比如在楚云馆打群架。

甚至李清摔着了屁股,他还特地打发自己儿子过来表扬下李清,当然,表扬得很晦涩,用了好几个典故,李清只能连猜带蒙地去理解,就是这一跤摔得好,他李清的尾椎骨这时候断得简直叫着适逢其会了。

言语之中颇有些与李清心有戚戚焉的味道,这个李清弄明白了。敢情他王相爷是装病,可我的尾椎骨可真是出问题了,不是装的啊;不过对着这王六公子,李清还不好辩白,因为人家转述老爷子的话里,分明有赞赏他高度政治机敏度的意思。

好么,人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李清是揣着糊涂装明白了。因为到王乾元告辞而去时,他还没整明白他的尾椎骨关朝政什么事了。

“刘兄,你说王相这话到底是啥意思?”李清问道。

刘胖也是不解的答道:“许是王相知晓三郎庄内支用不济,而一病之下收获颇丰,因此叫三郎多病上些时日罢。”

对,应该就这么个意思!

当你对有些事情闹不明白的时候,就应该找个比自己还要糊涂的人商量,因为这个人至少不会笑话你,比如这么体己的问题,李清就不会去请教张先。当然,张先也不大有空陪李清是真的。

而刘胖兄就不一样了,患难见真情啊,一般来说为朋友两肋插刀。

为妹妹得插朋友两刀才对,而李清为了千娇百媚的施二娘居然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着实不多见,几乎可以说是高风亮节了,所以刘胖也很承这个情。

重色轻友这种事情只能使劲做,却不能让人家说,自募捐舞会之后,刘胖就天天泡在楚云馆里,不过李清不怎么嫉妒的,因为他知道刘胖肯定欣赏不了楚云馆里别致的脱衣舞。不是刘胖没这个眼光,而是施二娘绝对不会同意他看,为啥出家人都要舍弃七情六欲呢?感情这玩意绝对是一种负担,也是一种枷锁,真正锁住男人心的,不是啥伦理道德,更不是什么婚姻制度,而是他心底里的情,因为在意而自觉承担责任。

撞了大运让李清来到咱大宋,混上个好日子不说,还让他居然把柳七的风月班头名号抢了过来,可越是这样,他还越发明白了柳七如何个高山仰止了,别说超越,就是接近些也不能。

现在汴京城里的秦楼楚馆,他李清名头最大不假,到哪怕都没人敢收钱,可他能随便上哪一家?有心想去瞅瞅别处的风情,哪怕自己掏钱呢,还是算了,这玩意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肯定要走漏风声的,若英心里会介意不说,叫谢大娘和云三娘知道了,他李清又怎么解释得过去?

敢情这风月班头的名声就是个虚的。

而人家柳七就不一样,凭你再出众的妹妹,人家会欣赏、怜惜,与之唱和,可自己就是不陷进去,哪像他李清,追个小脚妹妹居然都没追上,人家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欣赏的角度上,这才是真正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假如柳七也为某个妹妹要死要活,甚至还要动老拳打一场群架,那柳七就不是柳七了,那人家也不可能在众多妹妹的心里占一席之地,还就因为人家的超脱,大众情人还就得这样做,要打个比方的话,他柳七才是风月烟花里的得道高僧。

唉,多情人往往最无情。

而刘胖和李清是一路货色的俗,他就天天在楚云馆又如何?

当然,刘胖是很讲义气的,一知道李清病了,立马就赶到水云庄来相陪,只是礼物却是欠奉,而且还要白吃,而且还吃的多;不过刘胖一知晓李清是为“逍遥游”而摔伤的时候,很悲壮的向李清提出,他可以代劳,不就是摔跤么,他屁股可有李清两个大,并且肉还多很多。

让刘胖摔摔屁股,李清原则上是不心疼的,只是他很怀疑那滑翔伞究竟能不能飞起来,“还是算了罢,刘兄但几只要不做诗,李清就很感激了。”

清闲的日子总是感觉过的快些,李清的屁股还不能骑马,似乎转瞬间便有些朔风起、云飞扬了,天气冷还就有天气冷的好处,椅子上垫了厚厚的狗皮褥子,李清窝在里面,一边喝着温酒,一边听人八卦,倒也温情的很。

就好像上次逃出水云庄的情景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谢大娘依旧言笑晏晏,云三娘也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和李清对眼神也不曾有丝毫异样,倒是李清偶尔会觉得不好意思,幸好有刘胖在边上,当然还有酒盖脸。

“算来倩娘一行人该是到延州了罢,三郎,这边塞究竟有哪般好处,怎地刘叔偏心里放不下呢?”谢大娘笑道。

若风偎在若英的怀里闹着要喝酒,一听谢大娘提到延州,立时便安静了下来,小孩子有过这么一段心酸的经历,李清可不愿意让他情绪低落,便越发要把边塞说得雄壮些了。

“前人有诗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玉儿便想想是如何个瑰丽景像,更有那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延州虽和玉门关无法比,自有一番豪气在的,男儿提三尺剑,建不世功,不亦快哉,刘叔久在边关,自是割舍不下。”李清说道。

“怪不道三郎死活不愿习文入仕,把个打打杀杀说的如此叫人神往,莫非也要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云三娘抿嘴笑道。

“三郎此言甚合吾意,男儿何不配吴钩,收复燕山五十州,请君暂向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叹刘某生不逢时,否则也欲向沙场讨个功名,谁奈何读子曰诗云?”刘胖在一边跳脚说道。

妈妈的你说什么便宜话,你明明是为妹妹放弃功名的好不?李清斜眼睨着他,“却是需将二娘带上,不知刘兄如何收复燕山五十州?”

一提施二娘,这可是刘胖的命门,立马乖乖的不做声了,几个女人家一旁笑话,李清却是很有知己的感觉,什么封侯拜将,哪有抱着妹妹来的舒适写意?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咱现在不就是垆边人似月么?只是李清抒情还没完呢,谢大娘却一旁讽刺道:“三郎怕是想着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罢?”

是又怎么样!那你招不招呢?

第二百五十章 人生几何(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年少多金,还有个浪荡子的名头戴着,天天闲着不做事,折了根尾椎骨而已,不但意外的充实了才大额支出的库房,还有谢大娘、云三娘这样的绝色佳人陪着一起讨论韦庄的《菩萨蛮》,这可比红袖添香夜读书还来的香艳。

韦庄韦端已,这个唐朝的进士,前蜀的宰相,官儿当得不怎么样,那几首《菩萨蛮》写得的确清丽难言,不要说“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几乎成了风流生活的写照,那几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以及“劝君早还家,绿窗人似花。”更是把个花间派的真啼表现个淋漓尽致。

当然李清也喜欢“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的态度,最好谢大娘和云三娘也能“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只是谢大娘颇有些樽前莫话明朝事的意思,不和李清讨论招不招红袖,倒说起前几日寿宁节的见闻,把李清听得一楞楞的,忽然发现自己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算很好,怎么他就不能遇上像前蜀皇帝王建这样不认字的主呢?没准也封咱做宰相,咱李清也不认字,而且比韦庄还浪荡!

寿宁节不算个什么很盛大的节日,那一天不过是太宗皇帝的生日而已,要是太宗皇帝还当朝,肯定要比现在要热闹的多,可就这么一个稍微显得过气的节日,那场面在谢大娘说来,已经叫李清有些惊叹了。

太宗皇帝虽然早就过世,可太后还在,咱大宋以孝治天下,当然不会对寿宁节很怠慢,不要去说那些摆设、菜肴、酒浆如何尽善尽美,单说内外教坊司演出的规模的,就可以让想象场面的浩大。

有五十面琵琶一同演出的合奏,还有二十五弦三尺高的箜篌。最让李清神往的是谢大娘口中叙述的鼓乐,有高架大鼓两面,鼓面阔丈余,彩画花的金龙,还有捣鼓两面,寻常番鼓五十面,两旁再队列杖鼓二百面。

这要是一同敲起来,怕是震得人要坐不稳。

更让李清心思思的是谢大娘说敲鼓的人都是特选姿容秀丽的宫伎。

分着各色服色,在长裙外还要套上黄窄袖衫以便击鼓,就连鼓捧也要垂节带金裹好;击鼓的时候还要加上各种动作,这场面李清就是后世里再盛大的文艺演出也没瞧见过的。

甭拿秧歌、龙鼓队来比,大男人有什么好看?容貌上就无足取,身段上那差得就不是一点点了,只是不好问谢大娘那日风大不大,要是风也很大,风那么一吹吹,裙角再一翻翻。那才叫够味道呢。

寿宁节的场面看不到算了。谢大娘接着告诉李清的消息让他更加郁闷了,当今天子的身子骨不大好,正需要喜气冲冲地。因此在他的寿辰,也是月余后的十二月二日承天节,是要大办一场的,因此不仅是汴京城里内外教坊司要尽力施展手段,还要在全国范围内精选技艺出众的歌伎,一同献艺祝寿。

什么叫风月班头?他皇帝老子才是风月班头!

本来有了秦时楼的垂青,李清颇有些沾沾自喜,谢大娘和云三娘本就是秦楼楚馆的个中翘楚,自己媳妇又是一界状元红,自以为也算是占尽春色了。可上次太子带来些宫伎与娜仁托娅斗技,李清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在马上跳舞的技艺有多不几不去说了,人家小妹妹的身段容貌,啧啧,心底里得对自己说良心话,不错,的确很不错,李清很喜欢。

咱皇家原来有的是好东西,只是一般人没这个资格去见识罢了。谢大娘的舞、施二娘的歌以及云三娘的琴在京城名噪一时,可人家三人几乎从没有在李清面前如何自满过,除了因为她们本身的素质外,想必她们自己也了解与内教坊司的高手比起来,未必就能占了胜场去,最多是个各有千秋罢。

可内教坊司哪是平常人可以一见真容的?

可惜,这些寿宁节还有承天节的,都是皇帝老儿的寿辰,能到场的除了文武百官,就只有宗室外戚了,再加上别国的使臣,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受到邀请,李清就是自忖与太子如何亲近,怕也是没法开口想混进去开开眼界的。

因为谢大娘笑着说了,这可不同与清明、中元、二郎生辰那些个节日,讲究个与民同乐,百戏里面亦不乏男子参与,上大内禁宫里表演啊,李清就是想混进去弹琴都不行,“遮莫三郎扮个女装可好?脂粉抹得厚些,兴许遮掩的过去。”

嗯,算是个可行性计划,反正带假发也不是头一遭了,能饱览秀色,搽搽朋脂的倒也能忍受,就当是被人ps恶搞一下好了,脚大一点没关系,这年头还就不兴把脚露出来,而且还可以穿花裙子,到时候咱可要穿大花的,还得是牡丹。

见李清似乎一本正经的谋划,刘胖在一旁都很是动心,迟疑了半天,方细声对李清说道:“三郎,若是此法可行的,也携兄弟一同前往如何?”

这话才一说完,谢大娘扑得一声大笑起来,又赶忙伸手捂住了嘴,云三娘伏在案上,笑得双肩使劲抖动,而若英却将头埋在李清背后,拿李清的肩膀堵住了嘴,李清可没怎么笑,好逑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只是李清将手伸出去,在刘胖肚子上先摸摸,然后又按按,笑道:

“敢问刘兄,几个月了?谁干的?”

轻松,也很温馨,其实李清还有些感动。

人就这样,再自诩怎么旷达的,也不可能真正的忽视身份地位这些客观因素的,要换成个庄里别的小孩,没准李清还要嫌烦,而太子和若风坐他边上下棋,他就觉得荣幸,没法子,说到底他也是一俗人。

太子当然是来看他的,谁让李清的尾巴比人家长一些呢?虽然这次太子来的很低调,可越是低调还越显得亲切,至少李清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带龙翔军护卫,连慕容一祯都不曾跟来。只是随身来了十几个班直,而且官员除了宋祁外,仅仅还有一个翰林院的老学士跟着,这老先生也是识相的很,瞧着太子和李清在一起漫无礼法的样子,干脆说自己没来过水云庄,跑出去看风景去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三郎。我的老虎怎么办?快帮我想个招!”小太子叫道。

难,屁股后面追着狮子,要是跳过河,那边还有头大象等着,总不能说大象其实对老虎没兴趣吧,估计就是赖也赢不了若风,太子叫李清来支招,他可不知道李清也是若风手下常败之将,如今水云庄里若风就是独孤求败,除了太子偶尔过来和他过过招。其他人没人愿意和若风下了。

都是小孩。李清也不好太过于厚此薄披,只是若风一上来就杀人家个五比零,多少也有些过分。不过太子自己并不是很在意,李清也只好对若风翻翻白眼,自己支招也是个输,反而显得没面子,干脆不管了,李清转头去和宋祁闲话,让太子自己下去。

李清怎么着也算个病人,所以和宋祁说话的时候他是歪躺在椅子上的,人家那个老学士就是看不惯李清的作派才出去看风景的,太子什么身份啊。谁予你坐着说话那是个客套,说明咱太子有风度,可李三郎还真就坐下了,还把太子扯到跟前拍拍模摸的,像个什么样子?而且这浪荡子坐都没个坐相!

“三郎果真月余不曾出过门?宋祁倒是实在有些不明三郎了,莫非真就愿如此恬散一生?”宋祁问道。

平淡是福你懂不懂!既然算是自家兄弟,李清也懒得和宋祁客套,有所得就会有所失,顾此就会失彼。春花秋月各有情致,啥样不是人生?这可不是李清心里就一点抱负没有,可没什么抱负理想可以轻轻松松的实现,这一去实现理想抱负了,还能有啥时间去欣赏妹妹呢?貌似那些啥都不耽误的,又是血战沙场、又是勾心斗角,还升官发财狂泡妹妹的,连上帝都要大叫作弊了,瞧见咱李清没?不过想多泡妹妹,尾椎骨就来毛病了,这怕是老天爷对咱不知足的惩戒罢。

当然也不能说是全无抱负,李清现在就有,说起来还有些委屈,咱可是知道分寸的人,要求也不高,承天节不敢说去凑热闹,可谢大娘说了,就因为圣上身体不大好,所以娘娘想让天下的喜气多一点、浓一点,除了承天节要大办特办外,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不仅御街十里要张灯结彩,禁宫里面也要华灯宝炬,考虑到天子有些不良于行的,因此特命在宫内遍搭戏台,内外教坊司那十几天里,要让宫里始终保持着歌舞升平的热闹气氛。

当然,谢大娘和云三娘这一段时间会忙不过来,不过李清也没奈何,自己摔伤了没法再去弄滑翔伞,眼见着西风起,天气也凉了,追妹妹大计只好留待东风起时才说,只是谢大娘一描叙寿宁节的场面,让李清很有些心痒痒,这么热闹的场面不去见识见识,岂不白来大宋一场?

想混到宫里去和妹妹近距离接触,那可是门都没有的事情,虽说咱大宋的宫禁不像明清之后那么严,可漫说李清没身份,就是那些官儿进了大内,也只能按着规矩走特定的道路,哪能到处乱逛,更不用说和宫女套近乎了。

还好李清并不是想去干点龌龊风流事来,谢大娘便告诉李清,界时要想看风景,那最好的地方就是上宣德楼,宣德楼正对御街,到时候开封府要绞缚山棚,立木正对宣德楼,而歌舞百戏、奇术异能就是集中在宣德楼前。

一边可以看民间的灯火,回头就可以欣赏大宋禁宫的风采,再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可宣德楼岂是随便上的?那是御驾的所在地,往年天子身体康健时,便就安坐在楼上欣赏歌舞以及民间灯火,而整座楼皆垂黄缘为帘,那些个宫女嫔妃也在楼内观看,这可是除了皇上外,没别的男人可以上去,当然,那些宦官们就不算数了。

而今年的情况就有些不同了,天子的身体是肯定上不了宣德楼的,据闻早就卧床不起了,那么到时候肯定是太子代天子上宣德楼以示与民同乐,太子现在年纪幼小,又没有什么嫔妃,想必都是一些师傅和随扈的官员;“三郎何妨与太子讨个人情,随驾上去瞧瞧景致?”这可是谢大娘支的招。

这样的要求又怎么是宋祁有资格答应的?随太子代天子以示皇恩,何等荣耀!哪是他李清一个白身可以混迹其中的?要是传了出去,京城里的那些清流们不要个个义愤填膺才怪,只怕御史的柬章也要雪片似得飞来,这可是给太子添乱了。

不过宋祁倒没有出言说李清鲁莽,而是将眼光热切的瞧向太子了。

太子早让若风杀得没脾气了,不过还真得佩服人家皇室培养的气度,脸上依旧不愠不火,似乎就没怎么把输赢放在心上,这可比李清强得太多了,李清要是连输个十来盘,肯定是要耍赖的,就是气哼哼将棋盘掀翻,那也不是没干过,而且不只一次。

李清这要求实在不算太高,况且他才将乞颜人白送的几百匹马转手就送给了龙翔军,也就是送给了太子,这个算计他还是心里明白的,不说龙翔军和他的亲近关系,就是太子这小家伙,以后就是咱大宋的皇帝,怎么会吃亏?

“你权且退下。”太子对宋祁一挥手,举手投足间似乎带了些杀伐决断的味道来,没想着就隔了这么些时日,太子身上的气度都有些不同了,李清也有些奇怪,为啥要叫宋祁退下?难道你个小孩子还有什么重要话要和我单独说么?

第二百五十三章 应对

这一夜过得不平静。

唯一叫李清心情稍微能放松一点的,就是汴京方向远远望去,尽管灯火通明,却丝毫看不到有起火的迹像。

灯火比平时明亮些很正常,因为正是元宵佳节,火树银花不夜天,想必城里这时候应该到处都是彩灯高悬、人头涌涌了,更别说宝马雕车香满路;而他李清也应该在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里,尽情的看妹妹才对,哪是在水云庄里担心自己身家性命呢?

而且连烟花都不给放,李清觉得颇有些对不住庄里的那些小孩,还好小孩就是小孩,他们的快乐不像大人那般要建立在很多物质基础上,捉迷藏带来的乐趣一点都不比电子游戏小;不过李清还是借机又狠狠的在垂花门口对石府的那班人发了通脾气。

“今日乃是元宵佳节,岂有让人饿肚子的道理?莫非你等不曾见到我庄内多为妇孺么?况且这些个厨娘丝毫不明内情,为何不能叫她们去做饭?”

李清才没觉得饿,现在这样的状况就是把再多的佳肴堆鼻子前面也没心情吃,可那些小孩子就不行了,追追打打了大半天,这会精神头也小,只是见大人们都是神色不宁,倒没人吵着要东西吃。

最初人家不同意,这厨房离垂花门可远,何况准备百来号人的饭食也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弄妥的,而石府这些人总数也就二十来个,怕看顾不过来,李清只好摁下句狠话,“若是有什么差迟,你们一刀把我砍了不就万事皆休了么?”

话说的很来劲,可是人家气凶凶的来找麻烦的时候,李清还是有些心虚,别这些家伙还真是谆谆君子,咱那句是气话。做不得数的。

不怪人家气愤,毕竟是自家国公爷所谋太大,要是为这点疏忽以至功败垂成,那么他们就要百死莫赎了,因为有一个厨娘不见了。

本来只同意让三个厨娘去做饭,石府的人也叫人在边上看着,陆陆续续把饭食弄好了,当然只能简单点了。可这么多东西怎么送呢?又不放心让水云庄的丫鬟出来帮忙,于是那些看护之好自己动手了。

几百个碗碟不得来回送个好多次啊,再说石府的人自己也饿了,香喷喷的食物在面前总有些让人分神,就这么搬着搬着,到最后那些个看管之人才发现,三个厨娘只剩下两个了,还有一个不知所踪,怎么找都找不着。

石府的领头人带着几个兄弟气势泌泌的来质问李清,李清也有些尴尬。谁叫自己说嘴呢。现在打嘴了,不过那人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不成一刀真把李清给剁了?事后石公爷怕是饶不过他。

人家在面前气鼓鼓站着。李清不作声,没办法,理亏的时候只能忍一忍了,倒是柳七在边上开了口,“如今天色已晚,汴京城门想是早就关闭了的,一个女流即便逃了出去,又如何进得了城?何况此处离城门尚有二十余里,怕是天光也未必能赶到,依柳某猜测。这厨娘无非是心中惊惧,寻个地方躲将起来喽了,你们亦有人守在庄外,可曾见人出去?”

那领头之人心道这话说的是有道理,水云庄内楼阁林立,想藏个人还不简单?况且今日庄里没点什么灯,到处乌黑一片,只是心里总觉得憋气的很,特别是这个李公子。你鸟什么鸟?要不是国公爷说了不能亏待你,哪轮得你这么神气?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懂不!

不过杨大也适时的出声劝道:“张哥也休要在意,一个女流能成得何事,如柳公子所言一般,现在城门早闭,就是赶到城下也进不了城,看现下的光景,要是时辰不错的话,如无意外公爷这会已是动上手了。”

李清听了这话心里一紧,没错,天早就黑了,按说石小公爷的计划,已经在进行当中了,不知道现场究竟是什么样子,最好不要横生枝节,有人造反肯定会引得人心惶惶的,不要说出现两军对攻的局面,就是现场混乱起来,街上那么多人,互相踩踏都要死人啊,另外千万千万,宫里不能乱,太子有龙翔军护卫,而且又是双方都必须维护的,不需要李清担心,刘皇后这会可轮不上为她操心了,可谢大娘和云三娘在宫里,要是真的出现禁军和侍卫械斗,那些个粗鲁汉子又怎么会怜惜这些弱女子呢?

李清现在顾不上惋惜自己看不成热闹场面了,而是一个劲后悔自己追妹妹决心不坚决,有什么热闹好看的?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事都不懂,骚包一下就那么重要?特别是心思思的想去看宫里的风情,没坚决地行动起来,把谢大娘和云三娘留在庄里,要是这会和几个玉人儿饮酒做乐多好?要是她们两个出个什么好歹的,李清他这狗心肝能安生么?

当然,最该怨的还是石小公爷,你要实现宏图大业,你有远大抱负咱不反对,可你就不能换个日子么?比如选个什么大朝会的时候,你让我先上宣德楼上瞧瞧不行么!

这会子说什么都晚了,况且还真没心情去说。

五个大男人喝闷酒,彼此都不再去议论什么该怎么办了,因为后果很不堪设想,虽然是被石小公爷叫人关了起来,可现在五人几乎心里都是期盼石小公爷的计划能成功了,要是不成功的话……

还真只能硬挺着撑一夜了,连李清都不能回房去安歇,垂花门里可是女眷们安歇的地方,这会挤进来百多号人,又有那么多小孩,因此若英叫那些女孩和丫鬟把铺盖腾出来安置孩童了,丫鬟们便陪着若英在房内,至于其他人,都是张管家去张罗安排,李清实在是不愿意操心这些闲事了。

到明天肩膀上这吃饭的玩意保不保得住还难说呢。

心情不好,本来想借酒消愁的,谁知道越喝越清醒,连孙五都有些惊异李清的酒量了,张管家和柳七早喝得趴到桌上去了,惟独安小哥、孙五和李清一样,叹息一声一杯,摇头一下又一杯。

其实李清耳朵一直是竖着的。夜深人静,外面也是一片沉寂,李清说不准自己是期盼听到外面有动静,还是怕听到外面有动静,要是石小公爷事成了,应该会想到派人来报个信吧,那时候开城门只要他一句话了,马蹄声应该隔老远都能听到。可喝到了下半宿,除了风声偶尔拨弄拨弄窗房,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兵谏啊,多大的事情对不?要照应的方面肯定很多,控制百官还要掌握皇宫,石小公爷想必忙都忙不过来,咱李清在庄内舒舒服服的待着,人家哪能这时候顾得上叫人通知他呢?明天一早也是一样的。

反正不管怎么想,李清就是不愿意去想石小公爷事败。

“醒醒公子,公子你醒醒。”是安小哥使劲在摇李清的肩膀。

酒喝得有些多。睡得很死。只是这姿势很不如意,因此流了很多口水,领口都湿了。这么掉面子的事情让人家看见了,李清很有杀人灭口的冲动,不过实行起来有些困难,因为看到人多了些,他李清肯定打不过的。

居然云开雾散,是个艳阳天。

光线有些刺眼,李清还眯缝着眼有些适应不过来,口中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城中可有消息送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答道:“公子,现下已经是辰时末了。”

这么晚了,听了这声音。李清奋力的睁大眼,才将厅中人一扫,心里便是一凉,完了,肯定不是好结果;柳七和张管家早就醒了,正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而孙五眼睛红红的,似乎一晚上就没睡,杨大和杨二垂头丧气地站在门边。石府那昨天还有些神气的领头人,现在也是茫然的站在那里,见李清眼睛看向他,忙将头低下,答话是他们中的另外一人。

“你们就没派人去城里打探消息?”李清沙哑着问道。

“回公子的话,派了,一大早便叫了个兄弟赶赶京城打探消息,今儿不知为何城门晚开了一个时辰,守门的兵丁亦不是禁军,乃是开封府的巡城禁卫和衙役,且对往来人等盘查甚严,因此那兄弟不敢贸然进城,立时回庄报信来了。”还是之前那个说话的人答到。

够机灵,怕是人家就是要抓你的,只是知道跑回来报信,难道想不出为什么晚开城门么?

李清也没说话,起身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便喝下去了,然后又是一杯,居然这时节还有心情喝酒,一干人都是诧异的看着李清,处乱而不惊,这可是能加印像分的,可惜李清并没适时地摆出个慨然的架势,流了那么多的口水,正渴着呢。

甭看我,办法没有,我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可惜人家还是要问,谁叫他现在还有心情喝酒呢?“公子,你看现下该如何是好?”

连杨大、杨二都抬起头来看着李清,特别是杨二,打昨儿起就没见过他的下巴,面对这些期盼的目光,李清叹了口气,也没去回答该怎么办,而是吩咐张管家,去库房里取些现钱来。

“诸位,李清并无什么好计策以解眼前之困,如今局面已不言自明,李清劝你等现下休要再回石府,投亲靠友去罢,这些钱便是盘缠,待得日后情况明了,再做打算,你等还是取了钱速速离去吧。”李清说道。

是到了逐客的时候了,在自己家里被人关起来,这口恶气还没出呢,见李清这样说,那两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昨天还把人家当阶下因对待,现在还有盘缠拿,还能说什么?

对李清行的是大礼,特别是那个领头的,一揖到地,李清也懒得回,他们可是石府中的人,都是正角,也许开封府正满世界搜寻他们呢,还墨迹个啥?杨二在门口远远的冲李清抱了抱拳,转身便走了,李清赶紧叫住杨大,兄弟一场,我也不会为这个很介意的,只是现在只能打发你们走了,多带些盘缠,这还不知道要躲多久风声才过呢。

杨大眼圈红红的还想说些什么呢,李清不耐烦的挥挥手。“休要多言,快些离庄,怕是开封府的人少顷便要到庄上了。”

不多时,石府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杨大出门前依次对管家和安小哥等施礼,其他人还回礼,孙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等杨大出了门。还啐了一口,嘴中说道:“偏是公子厚道,这般人还要给他盘缠,刘叔早就说过,杨家兄弟心生外向,恐不能诚心对公子的。”

李清止住了孙五说下去,这光景了哪有心思考虑这个?敢情有了变故这人的性格也会变的,孙五一向是老实人,不爱多说话,要么可能是昨天被杨家兄弟收拾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罢。

看守的人走了。张管家并没有马上去安置庄里的人,而是眼巴巴的看着李清,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摊上过谋反的事情啊,心乱得像一团麻了。

见外人都走光了,柳七才开口问道:“惟今之计,我等如何应对才好?”

说实话,昨天一晚上李清也在想后果,想要混过关基本上是没可能的,石小公爷要是事败,他李清绝对脱不了干系,人家用的就是逍遥会的名义,满城谁不知道这逍遥会就是以他李清为尊的。还到处晃着冠,生怕人家不清楚似的。

应对的法子没有,最多只能想想怎么个减轻处罚了,咱大宋朝再仁厚,对文人士子再宽容,也绝对不会对谋反的罪名手软的,咱太祖爷做了那么多的安排可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造反,现在李清扯到这样的事情里面,难道还想着侥幸?

李清起身冲孙五行了个大礼。慌得孙五从椅子上跳起来避让,“公子,这可折杀小的了,但有何事要办,吩咐一声就是,孙五绝不会似杨家兄弟一般卖主,虽死不悔的。”

好兄弟,咱李清又怎么会叫兄弟去送死呢?

“五哥,李清有一事相托,劳烦五哥辛苦,帮我护送若英及若风去延州,投清风寨去,只是现下石将军怕也是靠他不住,若是日后官府追勾的紧了,你与刘叔商议,看看乞颜人处可否有容身之地。”李清道。

孙五问道:“公子何不一同前往?想必乞颜人应念旧情的,又不属大宋管辖,必能庇护公子的。”

唉,世事难料,和乞颜人交往,李清也是一直保持着高姿态的,谁承想还有需要人家收留的一天呢?不过李清就算是心里没把乞颜人当什么蛮夷看待,他也没打算自己去投靠,倒不是因为在意自己会不会成了汉奸,生死关头,谁还管史书会怎么写?

他不去是因为他不能走,因为他就是正主,要是他也跟着跑了,肯定官府的盘查就要更加紧,这一路也山长水远,带着一个女的加一个小孩,怎么跑得过那几百里的加紧文书,还要连累若英两姐弟都跑不了。

再说,庄里还有那么多延州兄弟的家眷,他跑了,莫非罪名让人家来承担?开封府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一齐拿了去,他留下了,至少可以多承担些罪责,免得让旁人遭殃。

一听说李清不走,连安小哥都出声劝,李清苦笑着摆了摆手道:“非是我李清不想走,委实不能走,倒是会连累小哥了,怕是没人不知道你我亲近的。”

安小哥却不合时宜的笑了笑道:“无妨的,开封府的大牢也是旧地,能陪公子重游,小哥无怨言的。”

“张管家,你稍待便多取银钱,反正留着也是白费,李清也要劳烦您老了,庄内学琴的那些小姑娘,原是谢大娘托付我看顾,如今可不能叫她们随我受苦,你且先带去张家庄安置,待与谢大娘通得消息后再做处置。”李清转身对张管家说道。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事情,人的感情就是相处出来的,和那些小姑娘在一起这么久了,李清是把她们当做自己家人看待的,况且她们本来是身入贱籍,要是牵连了进来,可能京城便待不下了,说不定要发送到边关,这哪对得起谢大娘的托付?

张管家一下便哭出了声,“公子放心,小老儿纵得一死,也要护得她们周全,只是公子难道再无别的法子可想了么?天地可为证的,我等委实并未参与谋反啊。”

李清叹息了一声,这不是什么事实不事实,而是人家会不会信,逍遥会组织几万禁军兵谏,咱李清却说不知情?况且咱昨天不就是提前知道了么?

“对了,柳兄,你也取些银钱便先去兰台避避罢,放心,我李清绝不会将柳兄牵连进来的。”李清对柳七说道。

柳七却是摇了摇头。

“一则连太子都知道我柳七现在水云庄安身,避也无用,二则柳某对三郎的安排却不亦之为然的很。”

哦,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第二百五十章 人生几何(三)

没办法,其实李清也知道老这么和太子近距离亲密接触不怎么合礼仪的,可就是忍不住,一个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小家伙居然一本正经的和你讨论你的前途,叫李清怎么都爱心要泛滥一下。

有一点抵触,不过太子一坐上李清的膝盖也安稳了,毕竟坐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房间的门口懒洋洋的站着两个班值,也不知道是哪个骨头值还是脂肪值,反正对李清抱太子也看习惯了,倒并不怎么在意。

李清的哈哈大笑让太子有些不高兴,不过小家伙的脾性比较好,一见李清没把他的威严当回事,反而口气软下来,“三郎,知你性情懒散的,便挂个名儿可好?许是嫌职位低么?太傅说初初便居高位不好的。”

的确可以开心的笑一下,还有人求着你当官,而且还是太子之尊,只是太子那小大人的架势实在让李清觉得可爱,绝不是嫌职位低,一出手就是太子左谕德,正六品,不算低了,这左谕德究竟是干什么的不清楚,字面上瞧着像是跟太子讲啥圣人之言的,这可算是乱弹琴了,他李清能有啥德?怎么和太子去谕?倒是极可能以身作责的把太子带去秦楼楚馆逛逛的。

人家宋祁还算是个状元呢,现在做了七品还被人诟病是沾了太子的光,他李清凭啥也忝居高位?人家会怎么说呢?

“那便封他们做更大的官好了。”太子道。

晕,怪不得要被人尊个庙号仁宗呢,敢情这官店原本就他们家开的,也就是宋仁宗晚年的慷慨,让宋朝的官员从真宗末的数千人彪升到二万五千人。

这可不行,人总得有自知之明,李清倒不是很拒绝纯粹挂个闲职,反正咱大宋多的就是闲官,可他不行。一没名义二没名声,小家伙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可那些文士清流岂会甘休?怕不要等到包黑子上来,就有人冲太子脸上吐口水了。

李清不答应,太子觉得很扫兴,李清只好出声安慰道:“太子也休要心急,你现下年幼,等你长大了。登基做了天子,你再封我做官好不?封个大的好了。”

“可太傅还有其他人说我现下便该有作为的,秦甘罗十二岁便为上卿,奈何我身为太子,却不得任事?”

李清有些做难,三字经都说那甘罗年少有奇谋,千百年传下来的,想必也非是虚言,这东西也是拿来教人立志,岂可当真?几千年出过几个甘罗?可又不好和太子辩。莫非说他远不如甘罗?李清只好在孝道下功夫了。

你看。你现在论年纪比甘罗还小些,再说圣上和皇后娘娘在打理朝政,你就该多学学啊。这样以后你不是比甘罗还要出色了么?你现在就应该听娘娘的话。

其实李清还有没说出口的呢,小屁孩一个,你要任个什么事?倒不是觉得太子就比甘罗差得了多远,只是刘皇后现在把权掌得牢牢的,太子你怎么一出头那可不好,虽说刘皇后对他也是待如己出,可权力这玩意就像毒瘾一般,劲头上来了也是六亲不认的,武则天为了权力对自己亲生儿子都下毒手呢,何况太子还不是皇后生的。要是太子早早的便对皇后的权力有威胁,难说刘皇后最后一定就认这个情的,从旁支里另立人为帝又如何?反正都不是亲生的。

见李清对他想任事也不赞同,太子可真有些沮丧了,口中不满的说道:“三郎言语倒像是从娘娘处学来的,可太傅及众人皆言我该任事呢。”

一提起太傅李清心里便有些怯意,那个家伙可是叫人脊背冒凉气的,李清可不敢和人家打擂台,可心里又绝对不愿意太子现在便出头任什么事。太傅那老成精的东西,他难道不清楚小家伙现在真的能处理个什么朝政?说来说去怕也是权力之争罢,难怪刚才宋祁对太子任事也是一副热切的表情,李清倒不怀疑宋祁有些别的居心,他无非认为这样自己也可以有机会施展抱负了,再说咱中国的酸文人总觉得女子掌权就是不好。

也不拿脚指头想想,皇后再怎么也算是精明能干了,施政以来可算是有条不紊,难道非要是男的就好?比如咱现在天子那号神神道道的?

怂恿太子出头简直是不负责任,就算真的让刘皇后退回深宫不管朝政,而太子又年幼,这朝权会掌在谁的手中?主少臣疑,这天下还会太平?别忘了太祖爷当年不就是欺负人家老柴家是个少主子才陈桥兵变的么,要是柴荣活着的时候他敢?还得借他赵匡胤几个胆子!

明知道自己的话有可能传到太傅的耳朵,李清可也顾不上了,漫说刘皇后的手段也很高明的,即便太傅更加出色也不行,总不能让太子被某人当傀儡使唤,权臣也是朝廷的隐患,寇准为相要不是太过霸道,真宗皇帝也不至于一个劲想扶持王钦若的,而刘皇后再怎么也是把太子当自己亲儿子看待的。

“太子,妄不可听旁人挑唆,切记着啊,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要听娘娘的,不管你现下觉得谁说的对还是错,都要日后才能见分晓,而娘娘却总是对你好的。”李清将太子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下身,郑重的说道。

看来那个刘皇后对太子也真是不错,小家伙点了点头,有些无精打采,忽而眨着眼睛笑道:“若是三郎言语与娘娘所说不同,我便是听谁的好?”

小鬼头还有这心机,李清将太子一把抱起,朗声笑道:“当然也是要听娘娘的,李清有何见识敢于娘娘去比的;这官职一事却也休提,李清有一事,还要求太子成全的。”

一口应承,小太子很快乐,能给予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当然他笑的原因还是李三郎原来玩心也这么大;李清就更加高兴了,来大宋这么久,还就见过皇宫的围墙,这会总算有机会瞧瞧里面怎么样了,哪怕只是在宣德楼上瞧瞧,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画的一般。那可是气势浩大又虚无缥缈,如同天宫。

“三郎便是从此物上摔下?当时却有多高?”宋祁问道。

老在房子里说话也闷的,太子嚷着要瞧瞧李清做的逍遥游,牵了太子的手出门,门外宋祁和若风却正说的热闹,听说要去看能到处飞的逍遥游,当然一起去。

原来宋祁就是在向若风打听逍遥游呢,想来若风有些夸大了。宋祁兴致勃勃扯着若风跑在前头,等到了地界上一看,宋祁可是大失所望。

支离破碎,不仅做扶手支撑的横杆断了,两个翅膀也连不到一块,要不是有绸布连着,肯定早散了架,宋祁见状吐了吐舌头,摔得这么惨,怪不得李三郎要爬不起床来。太子也是惊异。直问李清当时究竟飞了多高。

李清拿眼瞅瞅边上的若风,当时小家伙可是在边上瞧着呢,若风俏皮的向李清眨眨眼。好,看来他已经吹过了,那我就再吹吹,多高就不清楚了,反正当时在上面瞧着汴京的城门了。

这要是做好了,别说城门,就是偷窥偷窥皇宫里妹妹的仪容也是不难,这牛皮其实不算吹得很大,反正现在摔坏了也没处对质去。

几个班值倒是显得很感兴趣,围着地上的残骸转了好多圈。其中一个中年模样的班值凑过来对李清拱手说道:“此物若真能如公子所言,果不是凡器,只是听闻此物需要御风而行的,便如那纸鸢,需待东风起时才好放的,公子何不等开春再试?”

看来还是人家敬业,李清吹得个天花乱坠,小太子听得神往不已,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这些个班值可担心了,要是太子心动,也吵着要玩,这个李三郎在边上再这么一怂恿,麻烦可就大了,太子的屁股绝对比李清的要金贵很多,虽然也小很多,要是也摔一下,他们的屁股是绝对要开花的,而且是很多大花。

其实也就是吹吹牛,要没有追妹妹的心劲在,李清倒也不是非常想经常从三层楼高屁股着地,不过那班值的话倒还让他心里一动,难怪每次一解开绳,没了马的牵引力,这滑翔伞就直往下掉呢,要滑翔光有风不行的,要是有上升气流效果就会好得多了,看来泡妹妹大计只能等到开春了。

难得班值主动上前找他说话,李清岂有不热情的?一口一个大哥叫的,还立马吩咐摆上酒筵,不是吃饭的时间也没关系,诸位大哥难道不知晓么,水云庄可就是比别处一天要多吃一顿的。

他这么一热情,那些班值也不像之前那么漠然了,言语中知道李清是摔着了屁股,有个班值说自家的跌打药比太医院的要好,非要给李清看看。

没准这些班值里就有武林高手在的,据金大侠的考证记载,那个写出了《九阴真经》的黄裳,就是咱大宋人士,而且金大侠说了,人家就是在皇家图书馆里饱览群书,才无师自通,悟出了上乘武学,李清还真个相信,毕竟金大侠属于独孤不败的境界,李清很愿意解脱坐卧不宁的痛苦,只是这屁股又岂好让人家随便看的?

这位大哥,要不咱们去那边花丛里好不?

当柳七坐在李清对面的时候,李清的屁股已经不算太疼了,只要走路时别乱扭腰还就不大感觉的出来,所以给柳七接风的时候,李清在软椅上坐着已经与旁人无异了,以至柳七根本就没慰问他的意思。

的确需要接风,好好的一个帅哥,现下是干瘦枯缟,不过让李清更加嫉妒的是,这鸟人虽然现在不怎么能归到小白脸里头,可神态平添一股浓浓的沧桑味,嘴角的浅笑似乎杀伤力更加大了一些,连李清看了都心动。

“唉,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柳七将酒杯一放,叹息一声说道。

自家兄弟回来,陪客可不只有李清,安小哥、孙五、张管家他们都在呢,闻听此言,有的忙冲柳七使眼色,有的抬头望着李清,这话啥意思呢?莫非给你接风还错了?

李清才没介意,说这话很正常,柳七也是官宦世家子弟。平日里怎么可能真正了解民间疾苦?这会子到了穷人中间,还是遭了灾的,这个心理上的反差当然大,李清才没觉得柳七说这句诗就是来讽刺他的,该厚道的地方咱厚道,可生活还是要继续。

柳七也发觉自己这话有些唐突了,抬起头冲李清笑笑,并没说话。边上张管家赶紧帮腔道:“柳公子也是一时感慨,这话可不是冲公子您来的。”

李清随意的摆摆手,他当然知道柳七不是说他,爱心这东西,并非要等到某个特定的时候突然表现一下,平日的生活里,何处不可体现?

李清笑嘻嘻的说道:“张管家,若是念及民间疾苦,不如明年庄上的田租,少收两成可好?”

“他们又没遭灾。再说水云庄向来不取额外之物。就是官府也不来罗唣,连个寻常差遣也无,凭甚的要少收两成?”张管家的话的确有道理。不过他自己说着说着,声调也低了下去,没有平时和李清讨论庄内经济那样理直气壮了。

倒是柳七这时开口说话了,好像为张管家解围似的,这一老一小啥时候感情这么深厚了?“实不相瞒,柳某平素亦是觉得公子行事过于放浪,即便募捐是善举,也不至如此荒诞,然柳某到了泰州,方知何为小节,何为大义。”

有人表扬自己,还是当面,李清本想总要扭捏作态一下,可柳七居然说他放浪,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靠,这年头谁都可以说我放浪,反正现在怕是人人也这么认为的,独你柳七不行。要论放浪,你可是独领千年的风骚。

其实泰州的这次海啸,规模并不算大,死的人也不多,才千来口,因此朝廷不太重视,这可不是宋朝这些官儿就漠视的,咱大宋朝对于赈灾可是历界王朝做的最好的一个,除了常平仓外,还有很多义仓,就是专门用来赈灾的,还专门建立部门叫“仓司”,与掌管兵员的“帅司”、刑狱的“宪司”和财赋的“曹司”并称为四司,这可是中央的直辖部门,又叫“监司”,因为这些司官还有监督地方官吏的职责,当初王钦若就是因为在亳州监管会亭仓得法,受到太宗的青睐,才在仕途上风生水起的。

宋朝对“仓司”的重视还经常导致常平有余而三司不足,弄得其他三司经常要向仓司打秋风借粮,手心手背都是内,可王钦若就能很好处理,既满足了军粮的需要,又不损害仓司的利益,反而让仓里的粮食保持常新。

这次西陵渡一决了口,常平仓就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泰州城里很多富户也设粥棚,别看死的人不多,可灾民却有几十万之巨,并且麻烦的是这一路的海塘年久失修,时常海水就溃堤而入,因此民间普遍比较困苦,自救能力相当弱,大水虽然没有淹死多少人,可一年的收成化为乌有,那些个灾民更是身无长物,常平仓、义仓赈灾也就管个肚子,哪管得了其他?

泰州本就是遍设盐场的,乃是大宋产盐的重要产地,这一下即便海水退了,那些滩涂上也满布淤泥,怎么个晒盐法?要是不晒盐,那些盐工本就无可耕之田,上哪讨生活?

这几十万人的生计可就不仅仅靠常平仓、义仓就能解决的,再说一直养到明年有收成,对于地方来说,这负担也算是非常沉重了,唯有向朝廷申请救济,可要维持到明年,这数目可不是小数,因此范仲淹想着与其年年要掏赈灾的钱,不如以工代赈,修一条海堤,再说百姓的日子也可好过些,可修堤的代价可就比赈灾大哪去了,幸好李清在京城里这么一折腾,朝廷没费多少时日便批复下来,这么大的工程,在咱大宋朝可算是很迅速的了。

而柳七的感慨并不是因为朝廷的决断而发的。

李清将募捐所得的大部分财物上激内府,等着户部调集其他地方的物资就近赈济,而柳七和滕子京带着几船财物先期赶往泰州,这几船东西是高、石这些公子们捐的实物,有丝帛和谷物等,这两人可是知道泰州目前的景况,也是张帆举棹,日夜兼程,不过坐船就比他们当初骑马赶赴京城要轻松的多了。

一进泰州,还正赶上范仲淹和泰州的仓司在吵架,范仲淹可是天天挂念着京城的消息。正式行文未到,他已经知道朝廷上对修海堤一事已经批复下来了,于是风风火火的便要大干起来,要干活了,那可不能天天就喝点粥,得吃干的,可人家仓司不干,一则正式行文都没到。二来总要等别的地方调集的粮食到了才能开始,泰州常平仓就这么些存货,现在就给灾民供应干的,要是别的地方粮食不能及时运到,仓里粮食见了底,到时候饿死了灾民,这个责任你范大人负得起来么?

范仲淹急也没办法,附近十多个县的灾民拥在泰州城内外,光供应粥可不行,灾民的安置还需要药物和衣物。就是搭个茅棚也要花钱啊。可仓司只同意按惯例赈济,想要额外的钱,那得朝廷发话。只是灾情如何等得了这公文往来?

都没错,江淮转运使张纶,也是就漕司了,本来就支持范仲淹修堤之举,这会也在一边帮着说话,而泰州的知府,更加支持范仲淹说的先掏钱出来安置灾民,无奈甭管什么官大官小,反正就只人家仓司最有钱,而且仓司管的是国家的赋税。并不受地方官管辖,好话说了几箩筐,而仓司就是不松口,再说人家也有难处,修堤可不关他的事,可要是饿死了灾民,那可是他做仓司的麻烦了。

滕子京和柳七一进议事厅,就告诉范仲淹,钱有着落了。李三郎在京城里募捐了几百万贯,正陆续由户部划拨,现在码头上停着几艘船,上面有几千石粮食和丝帛财物,折合也是几十万贯有多。

一听说李三郎募捐的总数达几百万贯,厅里几个吵嘴的官儿都傻了眼,这可是个天文数字,这李三郎究竟是什么人?他家很多钱么,哪来的?这些问题可不可不问,泰州知府和转运使张纶都忘了刚才还在逼人家仓司掏钱呢,这会都围着范仲淹使劲追问李三郎是干嘛的,和你范仲淹是啥关系。

柳七有些心急,忍不住出声说道:“如今灾民衣食无靠,莫如先将船上的粮米、丝帛分与灾民可好?”

那仓司冷冷的瞟了柳七一眼,好个不通时务的书生。分?你怎么分?难道把那些公侯府里捐出来的丝绸给灾民做衣服?糟不糟蹋了点?

那仓司现下也不好再坚持了,既然人家范大人的朋友都募捐几百万贯,再说朝廷听闻也是同意范仲淹修堤之举,有这些钱做后盾,他也不怕把粮食放出来了。

“范大人,知府大人,快叫人将粟米搬进仓来,明儿便遵范大人之议,让那些修堤的灾民吃干的罢,至于那些丝绸,还请张大人安排船只运往南京,叫司官换些粮食及粗布葛麻,如此方不糟践天物。”仓司说道。

“三郎你可知那些个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多日,闻听船上乃是赈灾物事,纷纷踊跃出力搬运,却是秋毫无犯。”说完,柳七的眼圈都有些红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中国人,特别是咱们中国的老百姓,一直都是忍辱负重且朴实厚道的,后世里常有人发些感慨,说什么咱中国人这些劣根性那些不如意的,凭心论论,那是咱中国老百姓的禀性么?是咱八亿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同胞的劣根性么?

其实那些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人,在他们的肩上,才默默承负着我们几千年历史的兴衰,平常的日子,是他们种田产粮,却担负着不成比例的税收,但凡战乱,却往往是他们的子弟冲锋在前最多,虽然很多荣耀都与他们无关,但我们的这个共同的名字,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是以他们的默默奉献做基石的。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对当官的来说,这已经算是很有良心的话了,可仔细瞧瞧,易虐的是谁?为什么说他们易虐,不就是因为虐得次数太多么?而正是平时我们认为最易虐的这些人,却最懂得感恩,他们才真正会做到受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报,他们会抢用来赈济他们的东西?李清不信。

不过,李清可不想柳七老这么伤感,便拿话打岔,如今兴化的情况如何了?堤修得怎么样?柳兄平日价做些什么?希文兄过的好不好?闷了有没有想我?

谁知道问这些也让柳七沮丧的,统筹安排有范仲淹和那些官儿,柳七搭不上手,而修堤他就更加外行了,滕子京也不行,毕竟是个闲官,可人家居然在灾民中办起了义学,招来一些落第士子给小孩讲课。

并非因为柳七就嫌弃的,而他所长的那些东西在灾区的确发挥不了作用,待得越久,这失落感还愈加强烈,因此等范仲淹那边诸事迈入正轨,他便向范仲淹辞行,回京来了。

很正常,李清不怀疑柳七的用心,并非是每个人都适合去为别人排忧解难的,大家专长不一样,比如他李清就最多伙着一班姑娘家搞搞募捐的,要上灾区那就是添乱了,谁叫咱擅长的是弹弹琴及想些歪门斜道呢?当然,调戏小姑娘就不算在内了。

“柳七哥日后做何打算?”李清问道。

不由得他不问,柳七什么人啊?虽然人家在灾区很有些失落感,可他就不是干那个的材料,而是大宋的一棵文化奇葩,瞧着经历了一次赈灾,整个人都有些消沉了,沧桑味是浓了,可李清又不是小姑娘,要是风流性没了,他柳七还能写出异样风流的词来么?

要是柳七从此改了性,那就完蛋了,他李清百死莫赎,咱这世界不仅要有大江东去,晓风残月也是必不可少的,见柳七说起自己不能发挥作用很有些懊恼,李清有些着急,你想发挥啥作用?谁都能务实可就你柳七不行,你的放浪也是大宋的风景,再说,等到日后岳飞哥们豪气上来想发感叹的时候,他上哪填“满江红”的词呢?柳七可还没度出来啊!

“苦读进学,界时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柳七说道。

好,只要你还想当官就好!妈妈的考不上,不愁你不多愁善感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偷得浮生一日闲

做贼一定会心虚的,假如做了贼还不心虚,那一定是坏人而不是贼。

李清就心虚,尽管他其实还没打算去偷什么。

可人家柳七一点都不心虚,虽然他不知道偷了多少妹妹的心,可见要做大众情人,首先神经一定要很坚强,英雄难过美人关,就是因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杀伤力太大,结果糊里糊涂泡妞泡成了老公。

“三郎,怕是如此安排,有不打自招之嫌,此刻京城并未传出任何消息,若是开封府来人,见水云庄已先遣散众人,不反而何?届时三郎如何自辩?要真论起来,此乃谋逆大罪,三郎即便有心为众人应下,惟恐就算只定三郎为从逆,这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庄内众人俱要被勾连进去,三郎能保得下谁来?”柳七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但柳某不离庄,便是庄内众人,亦不要离庄,张管家,麻烦去安置其他人等,言道现在已无事,平素该如何行事,现下亦然,断不可叫众人惊慌。”柳七说完,张管家拿眼睛看看李清,他当然不愿意像李清说的那样带人去张家庄,那样水云庄不是全完了么?现在听柳七的意思似乎有办法应对,那敢情好。

见李清还有些迟疑,柳七叹了口气道:“三郎你好糊涂,昔日周怀政欲作乱,寇老相爷几曾参与过?也是被牵连进来,若不是仗着往日的声名,此时早成刀下之鬼耳,假若三郎被勾连,我等又岂能安然?天下之大,恐无立锥之地,非是柳某要拿众人性命相搏,惟今之计,只能与三郎休戚与共,便是被开封府都拿了去。过堂时也好为三郎做个见证,岂不比你一人之言为好?”

这会李清才反应过来,自己急急的要遣散众人,的确是心虚了,等到了开封府,自己要说不知情都不行了,要是事先不知情,怎么会把庄里的人都送走避祸呢?分明是做贼心虚。知情不报就是从逆,当然也可以解释被石小公爷叫人关了起来,可是合庄上下就只有孙五一个人带伤,而且还不重,这忠君之心刘皇后怕是不能认同罢,他李清可是能在党项人千军万马里杀个三进三出的人物,难道会这么轻易的被人关起来?

昨天还觉得那些人态度不好可恨,今天却恨不得是被他们五花大绑了,可见做戏一定要全套,安小哥提议是不是统一一下众人的口风。就说是被石府重兵团团围困。众人竭力反抗未果,故而未能脱困的,至于伤痕么?安小哥咧了咧嘴道:“若是轻了。恐官府不信,若是重了,又下不去手。”

李清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个用不着做假,撒谎这东西,小事情可以用用,大事上可要慎重,李清小时候调皮,在外面惹了事回家就得撒谎。而通常撒谎一开了头,就需要一个更大的谎言去掩饰,往往到后来弄得不可收场,这可是他多年的经验,惹了大麻烦,老实坦白承认错误,一般惩罚就会轻很多的。

昨天的情形庄内可是人人都见着的,一百多号人啊,哪能个个经得住奸似鬼的官吏询问。大人行小孩也不行啊,这一处露了破绽,那别的地方就是不做假,人家也不信你了。再说要自己去伤自己人,还像安小哥说的,没法下这个手。

“柳兄,你说开封府会信我李清不知情么?”李清心里没底,惴惴不安地问道。

柳七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也是,要是逍遥会大举造反,别人告诉他石小公爷不知情,李清也是不会信的;可要是开封府不信,咱们一点都不预做安排,那不叫人家瓮中捉鳖么?见李清还要问,柳七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想要脱困,不在开封府信不信你是否知情,而在……”说着柳七用手指朝头顶上指指,“而在于上面觉着三郎会不会谋反。”

不行,这可没把握,李清相信太子肯定不会认为李清是造反,可当初周怀政也不是造太子的反啊,不照样被皇后给嚓嚓了么?咱可不是寇准,没什么好名声可以让人家顾忌,反是臭名有些远扬,而之前李清那些出格的行为,好像这皇后几乎都有些纵容了,反常即为妖,李清可不觉得刘皇后会喜欢他。

柳七的论断得到了张管家和安小哥的支持,特别是张管家,这水云庄可是他一手打理了多少年,现在一下子抛开,的确很是不舍,不过孙五却不是这么想的,“公子,既然情况不明,莫如我先到王老将军府上打探打探消息再决定如何?”

这可不行,现在找谁就是给谁惹祸,别说是王德显了,就是龙翔军那也不能联系,没有为自己安危拖兄弟朋友下水的道理;见李清说的郑重,孙五便劝李清还是先避避的好,等情况明了再做打算不迟,那清风寨也是李清的产业,自己想去看看还不成么?哪怕说是看望刘叔和边关的老兄弟也好啊;就是追捕文书到了边关,想必那些将士也能网开一面的。

李清有些迟疑,孙五这说法近乎有些无赖了,应该是他李清的一惯做法才对,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不过只要李清他自己不走,将这借口放在若英两姐弟身上倒是可以试试的,现在心头乱如麻,也没心思去细想柳七的说法究竟有几分道理,要等到开封府的衙役上门,那就想怎么样都晚了。

“小哥,去将若英叫来,张管家去帮孙五哥收拾行囊,备好马匹,多带盘缠,随即便要上路的。”李清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这两个送走吧,谢大娘和云三娘别人也很难硬牵扯进来,而若英这姐弟与他李清却是同命连枝的了。

若英不同意,不是很意外,不过她却非常赞同先把若风送走,不管李清怎么劝说都不行,小媳妇别看平时对李清是百依百顺,一叫起真来,牛都拖不回头,李清都有些冒火了,怎么这么不明白呢?你在外头好歹还能想法子帮我啊。大不了再去击鼓呜冤好了,要是两口子都被抓进去了,那不是全完了么?

“三郎,你休要再劝了,若英不会走的,生死也要同你在一起。”

若英的话说得很坚决,见李清阴沉个脸,若英又放缓些神态说道:“三郎。自打延州一役后,若英便对自己说再不会离开你一步,你我夫妻一场,行得再远些,也是脱了不干系的,你若有事,我岂能独幸?没得倒会牵连了若风。”

这节骨眼上还要犯犟的,李清正想厉声呵斥下,若风却推门跑了进来“姐。哥。那些人走了吧,现下可是没事了不?”

得赶紧换上笑脸,若风这小家伙跟他姐姐一样犯犟的。要是他也知道情况紧急闹着不肯走,那就麻烦了,李清佯笑道:“都走了,现下没事了。”

若英却一旁抢着说道:“若风,想刘叔不?我们一同去看他可好?清风寨又有些拮据了,我与三郎要携些财物过去,想必要迟些,你和孙五叔骑快马先去替我们报个信好不?”说完还对李清使了个眼色。

若风毕竟还是个小孩,兴奋之下便未察觉到厅里诸人神色有异,一听可以骑快马出行。又是干正经事,一叠声的说道:“好啊,好啊,我现在马骑得要比太子好很多呢,再远都不叫累的,几时便走?保准叫你们追不上来的。”

李清和柳七交换了下眼色,罢了,看来若英是不会走了,便做一对同命鸳鸯吧。李清忙叫若英去帮若风收拾行装,记得天气冷,多带些御寒的衣服。

很快孙五和张管家也回到厅里,因是骑马赶路,包裹并不甚大,铜钱这玩意沉不好多带,张管家此时可不会在意什么精打细算了,在库房里见什么东西值钱便塞包裹里,铜钱不多,金银玉器倒有一大堆。

若英牵着若风的手出来时,脸上泪痕未干,只是若风以为姐姐是为他担心呢,小家伙好不容易认为自己可以和大人一样干些正经事了,反是一个劲的安慰若英,“姐姐休要为若风担心,出门后我不惹事的,必听从孙五叔的吩咐,一定把信尽快送到的,姐姐随后赶路可要慢些,别着急。”

还真不敢多说什么,怕说着说着自己也控制不住情绪,将若风搂在怀里使劲抱了抱,郑重的对孙五一揖,“拜托了,孙五兄。”

孙五压底了嗓门说道:“一到了延州,我便会和刘叔商议,只要公子能保得性命,我等定会前来搭救。”

几声马嘶,扬起一片尘土,孙五带着若风走了,若英依着庄门直到望不见两人的身影才回转身来,回首却对李清展颜一笑,“三郎,许是饿了罢,我便去吩咐厨下备些好菜肴来,你与柳公子好好的喝几盅儿,当补补昨日元宵拉下的亏空好么?”

反正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盏,经过昨日一场惊扰,慢慢的水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小孩子总是忘性大的,没多久又在园中各处追打玩耍,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站在栏杆边,望着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景致,李清才忽然觉得这平常的生活原是这么的好,水云庄是那么的华丽精致,还有好些楼阁我自己都没去看过呢,以前总觉得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现在才发现,时间与机会,人生总是那么的少。

菜肴很是丰盛,而且不独为李清他们,整个庄里都是大张宴席,一股浓郁的肉香随风飘散,张管家今儿的手面可不小气,反正省下来的钱都不知道是谁的,而且他今天也不是很讲客气了,李清叫他入座一块喝酒,他也没谦让。

既然要尽兴,就不能少了歌舞,小楼上摆了五、六桌席面,将那些学琴的小丫头们都叫了来,让咱瞧瞧你们的技艺学得怎么样了?拣着自己拿手的操演起来,不必拘束,反正在座的个个都要唱小曲,连张管家都不能例外!

开头大家还能拿捏得住,可这酒一直喝到太阳偏西,到后来可是个个都有些醉意了,张管家百般推托不肯唱,李清便叫那些小丫头扯着他胡子灌酒,安小哥也有些失态,直嚷着要李清唱“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说这歌他怎么听都听不厌的,结果李清便连唱了两遍。

还是柳七骚包,他唱曲的时候也不要人伴奏,而是拿根筷子敲着桌上的碗碟,击节而歌,“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好个针线闲拈伴伊坐,这人生快乐自有不同,却处处别有意趣,管那个神童晏学士听得顺不顺耳呢,咱李清就是喜欢,喜欢了就要支持,这支持就是李清举着两根筷子也一顿乱敲,敲得柳七唱走调了为止。

好久不曾见若英跳舞了,本来李清还想搂着她来曲华尔兹的,无奈酒气上头,脚下有些虚滑,惹来一班小丫头的哄笑,李清还不服气了,笑什么笑?安小哥去马棚里扯两个马蹄铁来,咱今天叫你们开开眼界,见识下咱的踢踏舞,就不知道这楼板结实不,别给我踩得都是窟窿。

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也得过且过,偷他浮生一日闲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祸将至

懒觉没有睡,而且李清一大早起来就有跑到水池边的冲动,也想来个临地照水、顾影自怜一番,落雁可能性不大,沉鱼则是必然的,那该死的鱼要是不沉,估计就得被红烧。

这铜镜算啥玩意啊,好好的一个小白脸楞给照成个肝炎晚期,关键是还不平,他李清虽说不是非常的风流倜傥加玉树临风的,好歹也算五官端正啊,怎么在镜子里就看不出个大帅哥来呢?

其实房里的铜镜已经是上等货色了,李清用了年把时间,从来没有提出过什么意见,偏偏今天非常想念起玻璃镜子来,据说玻璃是沙子做的,就像女大十八变一样,拿火烧烧就行,不过李清觉得火烧比较难,要是骚包的热量也可以千把度就好了。

其实论骚包,男人和女人的程度是差不多的,据说后世里曾有权威论证了,在各大商场镜子前搔姿弄首的多半都是男人,当然男人并不仅仅是爱在公共场合照镜子,骚包也有多种表现形式,比如,是男人就都爱吹牛,对吧?反正不交税。

也不怪李清今天就特别骚一点,这个年过的平淡无奇,谢大娘和云三娘演出任务繁重,都没能来和李清一块守岁,而且连着十几天都是阴雨绵绵,还有大雪,这下雨已经够烦了,还加雪!李清又是个怕冷的,因此基本上都缩在水云庄里没出门,准确的讲,是缩在卧室里,要是还要精确的话,那就是大部分时间都和若英在被窝里。

李清倒不是很觉得年过得不热闹就怎么样,只是庄里很多小孩比较失望,因为庄里提前准备了很多烟花居然都没有机会放放,今儿不一样了,雨昨儿晚就停了,虽然今天还是阴云密布,可李清心情好啊。这一心情好,自然觉得到处都是阳光。

当然李清心情好不是因为不下雨可以放烟花,即便他其实也很喜欢放,不过主要原因是昨天宫里的内侍到庄里来了,圣人果然身子骨不好,所以让太子代他登宣德楼接受百官朝贺,而太子也没食言,真的搞定了李清随扈登楼的事。甭管是太子向刘皇后撒娇也好,满地打滚耍赖也罢,反正内侍就是来通知李清今天申时末必要赶到西华门前,随太子登楼。

这可不能小视,虽说李清来到大宋已近两年,见的场面也不可谓少,可正式场合他能正式出场,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之前多是非正式的酒宴,就是操演。他李清也是因为是半个主人身份而已。今天就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是个白身,可能随从太子登上宣德楼。那百官朝贺时,他不是也在旁边么?

因此才会一大早扯着自己媳妇来试衣服,红的?不行,朱紫咱平时偷偷穿穿好了,正式场合那可叫违制!黄色的就更不行了,有砍脑袋的风险,谁知道那些官儿会怎么说他,绿的,不好,李清不喜欢。绿油油的不是好兆头,虽然咱大宋目前没有这一说,可不管若英怎么说,李清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

小白脸当然就应该穿白的,不过为披不披狐皮裘又犹豫了好久,不披吧又冷,若英可是心疼自己家相公的,“那宣德楼上风大,三郎还是披着吧,莫要冻着。”

披吧,要是那一干清流官儿觉得咱轻浮怎么办?不用想,他们肯定嫉妒的,平时就恨不得逮我的什么错处来咬咬,现在眼红咱站得比他高,还不拿唾沫把咱淹死?

两个人脱了又穿、穿了又脱折腾了好久,还是安小哥聪明点,这小子今天也很高兴,自家公子能出人头地,哪怕就那么一下下,对他来说,也是个很有面子的事情,虽然他肯定只能站在御街上瞧热闹。

“若英娘子,不如这狐裘交由小的带着,宣德楼上与太子站一起,岂能冻坏了咱们公子?倒是来回路上却要警醒些的。”小哥笑道。

对,让他拿着,要是别人穿咱就穿,反正不能落人口实。

折腾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李清也觉得自己人模狗样了,若英看他的眼光都有几分春意,可惜,石小公爷往李清面前这么一站,好兴致全没了。

什么叫居移气、养移体?有些人甭管他是什么穿着,面对什么场面,自然而然就会形成以他为中心的局面,这可不是自己口袋里装满了钱就可以做到的,他李清就满脑袋插满珠花!!也显不出人家石小公爷这般的雍容华贵气来。

嫉妒,赤裸裸的嫉妒,绝对不搀杂别的感情,连羡慕都没有,嫉妒的准确含义应该是一种仇恨,比如他李清现在就想拿把大剪刀把石小公爷的衣服剪得到处是窟窿,然后再一把把他的脑袋摁到水池里去,当然,屁股上还要再踢上几脚地。

紫色的武将官服,外面扎着大红的箭袖,里面还衬着皮甲,脚上蹬的是一双厚底的皮靴,最神气的,是石小公爷腰上还跨着一把宝剑。

谁叫人家不仅是国公爷,还挂着大将军衔呢?李清一边心里不得不赞叹好看,一边有想打人的冲动,得强按下才行,要不,把安小哥抓过揍揍?

石小公爷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李清以为人家是约自己一块上路呢,有心了,离申时还有好多个时辰呢,要不,温些酒来咱先喝两盅?这一路怕是风也大的。

“三郎,借一步说话。”石小公爷可没和李清多寒暄。

李清有些奇怪了,若英早就退入内室,眼前就安小哥一个人啊,安小哥和咱是什么关系?几同的弟兄,说什么话还要特意避开他?石小公爷可从没这么失礼过的,莫非今天会有人和咱们打擂台么?

安小哥知趣的很,早乖乖的跑到厅外,还随手将门带住了,出了厅门安小哥才发现,石小公爷今天带的随从似乎特别地多了一点。

话不多,就那么几句,可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李清先是从椅子上一蹦而起,然后又跌坐在椅上。两只眼睛瞪着石小公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石公爷,你说要……要……”李清口中呐呐言道。

“兵谏!”没错了,石小公爷简洁的答道。

我的妈啊,李清觉得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张着嘴在椅子上呆若木鸡。

石小公爷,你瞒得我李清好苦!

确实是要发动兵谏,因此石小公爷今天才是一身戎装;其实石小公爷并非是特意要对李清隐瞒的。这三个月来他李清的确是摔伤了,加上他平时懒散的性子,因此石小公爷思量着便没告诉他,而且还不只李清,高小公爷高遵裕,石小公爷也没知会他。

其实,石小公爷有了兵谏的想法,与李清也有莫大的关系,人家什么人啊?石守信的重孙,而石守信几乎可以说是老赵家开国的第一功臣。陈桥兵变就是因为石守信控制了京城里的禁军。老赵家顺利的坐上了龙庭,而且儿子尚公主,自己封国公。死的时候封王,石小公爷可算是正牌的皇亲国戚,因为他奶奶就是太祖之女延庆公主,世袭了卫国公还得兼一个大将军的名号,既富且贵又尊荣,但是实际的权力却是没有。

初初成立逍遥会的时候,石小公爷并不愿意接纳很多人,没办法,人家的身世在那摆着,内心怎么会真的愿意和这些寒门子弟打成一片?别说是这些文人和低级武官。就是丁谓和王钦若之流,在他眼里也是一朝得势的贫贱书生,皇后又怎么样?不就是个敲花鼓的么?细较身世那可是说都说不出口的。

可李清劝他的一席话他还真听进去了,并且稍一结纳,才发觉想搭太子这个便车的人简直多如牛毛,特别是那些低级武官,都想加入逍遥会以做进身之阶,石小公爷身份尊崇,又是逍遥会的负责人。再说人家和太子还是亲戚,那些新入会的官儿当然惟石小公爷马首是瞻。

权利的核心不是名义,而是究竟有多少人听你的,当年赵匡胤不也是老柴家的臣子么?只是大家都听他的,于是他就可以做皇帝,这一呼百应的势头让石小公爷初初尝试到了权利的滋味,在他的有心筹划下,逍遥会现在的规模,已经发展到李清想都想不到的程度。

京城十万禁军里,上四军一半以上的指挥都是逍遥会的成员,而其他番号的指挥也近半数与逍遥会有瓜葛,要是都指挥使都入了逍遥会,那他的手下也基本上可以算是了,因此石小公爷认为已经能控制京城半数以上的禁军了。

当然,石小公爷并不是想要改朝换代做皇帝,他可没有实质的威名可以让人家臣服的,现在用的就是太子的名号,人家都是冲太子来的;他想做的,是让太子监国或者登基为帝,让天子做太上皇去,反正现在早就卧床不起了,更不用说处理朝政,而核心目标,就是要把那个刘皇后赶回深宫里去,凭什么一个寒酸女人可以控制咱大宋的政权?就是一刀杀了也不为过,反正她压根不是太子的亲娘。

而刘皇后为什么可以控制朝局?说白了就是靠下面人的权利之争,比如丁谓想做宰执,他就会听刘皇后的,因为当今天子虽然神智不大清楚,对寇准的信任可是无与伦比的,即便寇准经常让他下不来台,在病中还多次问到寇准,而寇准也是个权臣,他一为相根本就不把刘皇后放在眼里,而且大义还在他这边,所以刘皇后只能伙同丁谓寻个由头把他远远的打发出去做官。

现在虽然是王钦若做宰执,可他一直抱病不理朝政,所以大权基本上在刘皇后和丁谓手上,你说丁谓能不对刘皇后俯首帖耳么?

可刘皇后的权利基础并不太稳,咱中国的爷们怎么会对一个女人来施令发号服气的,只是咱大宋的这些清流们也可爱,比如范仲淹之流的,没事就写奏章发表意见,说些阴阳颠倒之类的废话,也不想想这送上去的奏章都是谁在看?刘皇后虽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可是远远打发到外地做官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石小公爷还有心接纳了很多对皇后施政不满的文官,虽然逍遥会发展的时日不长,可他认为已经羽翼丰满了,可以放手一搏,他可不是那些酸腐文人,所以他决定兵谏,逼刘皇后将权利交到太子手上。

选定的日期就是今天元宵佳节,晚上太子登宣德楼接受百官朝贺,届时他要兵围宣德楼,逼百官拥戴太子亲政,至于丁谓、钱惟演之流,就该关的关,该抓的抓。一句话,把刘皇后的爪牙一网打尽,然后逼刘皇后交出朝权。

把刘皇后究竟怎么处置,李清没问,石小公爷也没说,不过李清在石小公爷的眼里,看到了几丝决绝。

本来石小公爷自认为安排妥当了,很多事情不能先说明的,这可是拿他石府上百年的尊荣做赌注的,所以石小公爷这段日子只是做准备和联络,到最后才把真意说出来。

可他就在他本来以为不会出问题的地方碰到了问题。问题的所在就是龙翔军。龙翔军是太子的亲军,晚上势必要随太子出行担任警跸的,石小公爷对龙翔军的底细很清楚。他以为这样做对太子有好处,那么龙翔军肯定会支持他,因此并没有先说明。

等到昨日他找慕容一祯将事情挑明,慕容一祯不买他的帐,他可不知道慕容一祯其实就是慕容延钊的后人,要论祖上的荣光并不比他老石家差多少,只是败的太快了而已,可慕容一祯说了,除非是太子叫他这么干,否则免谈。

要是龙翔军对着干。那可就麻烦了,石小公爷可不想在宣德楼前来一个血流成河,龙翔军的战力他是知道的,不得已他又叫来陈全,反复陈说厉害,又以以后的加官晋爵相诱,还真说动了点,陈全和慕容一祯倒不是被利欲打动,而是觉得石小公爷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做对太子似乎是真有好处的。

可陈全还是谨慎,他和慕容一祯商量了会,向石小公爷提了一个条件,若要龙翔军参与此事,除非李清李公子亲口说要这么做,否则,龙翔军只护卫太子的安全,对于朝权之争不干涉、不参与。

少了龙翔军的鼎立支持,石小公爷觉得可不妥当,因此便一大早赶来水云庄,要说服李清叫龙翔军支持他。

李清已经从最开始的惊诧中清醒过来了,老实说,他一点都不赞同石小公爷这么做,并且他都有些不理解,的确,权利能带来很多的好处,比如咱中国人一说升官,后面接的两个字势必就是发财了,可石家已经富可敌国了啊!要是生活在最低层,比如咱大宋的商人,虽然有钱也要被人看不起,这被人鄙视的感觉的确不好,但是石小公爷的身份还不够尊崇么?公侯伯子,这国公可是排在第一的,更遑论还有皇亲贵戚的成分。

你要权力干什么?这么舒适的日子还不满意么!

并且最叫李清心寒的是虽然石小公爷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太傅两个字,可李清总觉得这整件事情后面,都有太傅那阴冷的身影。

你想要权力就会得到么?即便真的兵谏成功了,你石小公爷就能够掌权?要论亲近,开句玩笑话说,虽然你和太子是亲戚,却可能还比不上我李清和太子的亲近程度吧,别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而且最坏的是!!到时候整个黑锅都由你背怎么办?

而且李清不觉得现在让太子亲政是好事,因为太子还是一个小孩,没有皇后辅政,那么朝权势必要落到几个大臣手上,权力这玩意也和毒品一般,沾上了也会上瘾,到时候有人不想把权力交回给太子怎么办?碰上个有野心和能力的权臣,岂不是会变天?忘了大宋怎么立国的?而皇后说白了名义上还是太子的老妈,是老赵家的媳妇,而且刘皇后根本没有有根基的亲戚,并且名分上也有些不大好听,所以刘皇后想变天几乎不可能。

太祖爷为什么集重兵于京城?为什么要把兵权分得如此之散?就是不想有人权威过大坏了赵氏江山,石小公爷你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么?就算成功了,万一下次释兵权用的不是酒而是屠刀呢?

这还是往好的方面想,就是在兵谏成功的基础上,李清懒散却也不笨,平时有些不注意的细节,现在碰到这么件大事,反而全连了起来,咱摔肿了屁股,为什么王钦若要派他儿子过来表扬我?那滑头根本就是在装病,没准早就看出端倪了,所以才以为李清称病是想置身事外的一个方式,他可没想到李清的屁股真摔疼了;那么他在想什么?就算是同样的不喜欢皇后掌权,他怕是也未必喜欢以前的功勋贵戚掌权,没准人家就在等着两败俱伤后怎么收拾残局呢!

更叫人惴惴不安的是,王钦若能看出来,丁谓这么个老奸俱滑的家伙能一点都没感觉到?他要是觉察到了什么,能不告诉皇后?如今名义上的权力可是在皇后手上,别忘了枢密使曹利用和丁谓可是亲戚,石小公爷能成功么?

“三郎,休说世人皆道你懒散,石某却是知晓三郎心内有宏远心志,否则为何去延州立寨,又特意交好蛮夷,怕是想在西面建功立业罢,只是如今朝廷用人却是不明,若是太子掌权,放三郎去西边放马,界时效卫青、霍去病一般,为我大宋开疆拓土,立不世之功名,岂不是好?”石小公爷说道。

这番说法的确很有诱惑力,大丈夫便当封狼居胥、青史留名,而且李清还深知那个现在似乎乖乖听话的党项人不久便变成大宋的噩梦,并最终拖垮了物华天宝的北宋,要是有可能,李清还真愿意为大宋鞠躬尽瘁一下的。

内心里真把石小公爷当朋友看待的,是朋友就得劝劝,可李清却不知道从哪里劝起,咱这后世人,要论心智能力未必能比古人强多少,可厚黑龌龊上,绝对不比古人差,李清对石小公爷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怨尤,为什么不早和我商量呢?

什么叫阴谋?阴谋就是偷偷的干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兵围宣德楼,要百官表态,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干嘛要弄得这么冠冕堂皇?

李清对刘皇后确实没有什么恶感,可石小公爷算是朋友,自然得从他的角度考虑了,刘皇后乃是一女流,即便有班值护卫也不是完全无机可趁的,再说石小公爷还有皇亲国戚的名头,暗杀下毒的甭管用什么招,只要弄死了就行,到时候皇后一死,又有太子在背后撑腰,这天下会有几人为这个四川美女鸣不平?

哪用调动禁军兵围宣德楼啊,只要皇后不在了,收拾丁谓和钱惟演之流,一刀笔吏就绰绰有余了,用得着费力去控制十万禁军?

现在却是说什么都晚了,你发动的人越多,走漏风声的可能性就越大,也就是失败的可能性越大,既然说不服石小公爷,李清也不愿意参与。

这算是谋反了啊,大宋朝会怎么处理不知道,可李清知道随便换别的哪个朝代,肯定是抄家灭九族,龙翔军可是咱的一班兄弟,抱歉,不能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今宵酒醒何处

地球是圆的,太阳是圆的,还有星星月亮的轨道也基本上是圆的,所以人生历程似乎也应该是圆的,这个圆的的意思和圆满没多大关系,而是说我们总是会不经意的发现,我们常常没到终点就会回到起点,就像我们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未必寿终正寝也许就要赤条条的离开,什么都带不走。

李清有些醉,他本来没这个功夫、也没这个心境去考虑这么复杂的人生问题,只是当文大人和曲大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不自觉的认为这世界什么东西都是圆,因为感觉什么东西都转。

当然不是什么都回到了起点,比如曲大人现在就不在开封府而在礼部任职,并且官升两级做了郎中,而文大人依旧是开封府的推官,所以曲大人的三角眼似乎就显得没以前那么猥琐,气质也有些轩昂了。

尽管李清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有些转,可一瞧了文、曲二人上门,心里还是明白的,没见着后面还有十多个衙役么,不消说,拿人来了,只是咱要是面露惧色,倒掉了党项军中杀个三进三出的价,因此李清笑嘻嘻的说道:“曲大人,你倒是闻信的快了,怎知我水云庄今日大张宴席的?来来来,先饮上两杯再说正事如何?”

那文大人好像轻笑了一声,曲大人好像有些紧张,先是板着个脸,李清一开口,又换做笑脸,听了文大人的轻笑,又赶快重做严肃状,“李三郎,今日本官可不是要来与你饮宴,说不得倒要得罪了。”

李清摆摆手笑道:“得罪也不急在一时,曲大人你是常来的,文大人却是素不登门,今日难得来一次,我怎可不尽地主之谊。先喝上几杯,套套交情,异日怕也能宽容我李清三分。”

文大人却在边上接口笑道:“本官与李三郎素无交道,也从不往来,李三郎缘何要与文某客气?此时却有心肠喝酒攀交情,怕不是晚了些?“李清一乐,靠,咱知道你文大人此时肯定是心花怒放、幸灾乐祸的。这回咱可是又落到你手上了是不是?不知道开封府里还有没有个推官和你做对的,要是没有的话,还不紧着你收拾我啊,也罢,老子还就不让你看笑话!

李清长笑道:“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李某也未知与文大人尚能再会的,亦不愿耳,然今日却不得不会,应是有缘了,既有缘如何不痛饮三杯?且我水云庄向来是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照应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同来乐一场,管他有什么心肠不心肠呢?”

文大人也是笑道:“好,好个铜壶煮三江,文某今日便与李三郎喝了这无交情的酒!”

曲大人在边上出声喝止道:“文大人,今日是奉公事而来,怎可戏闹喝酒误事?快快支应差使罢!”

那文大人伸手从桌上端了杯酒,回身对曲大人笑道:“曲大人如今是上差了,只是这差事却仍是我开封府的公案,平素曲大人与李三郎相交甚厚,也是庄上常客;今日如何却是连一杯酒也不赏个面了?真急在这一时么?”

李清在边上听了直乐。敢情这两人不同部门了,还没改性子,一说话就要拌嘴的,这文大人倒也有些性格,现在曲大人可比他官阶高二级,他也不怕以后被穿小鞋?

曲大人冲口说道:“休得胡言,本官哪有相交甚厚?”拿眼翻了一下李清,侧过脸说道:“也是平常交际罢了,今日奉差办公。怎可循私情?”

说的也是,其实咱和曲大人的交情还真个就不深的,现在自己大祸临头了,不怪人家要赶紧撇清关系,也是人之常情,见文大人举着杯酒对着自己,李清也示意安小哥把酒杯递过来,自己抓着个酒壶,将杯朝文大人一举,仰头往口中倒去。

想开些罢,自己掉进运河得而不死,已经是赚着的了,何况这一年多了自己过的也算是莺歌燕舞,不小心牵连进这谋逆的大祸里,说不定现在还成了主谋,也是没法,可见人生且不能太得意的,李清喝完酒,转头对坐在案前痴痴望着他的若英叹道:“只是李清无行,却要累及你了,可怜你脱得苦海,未曾过几日舒适日子……唉……”

若英泪珠从脸上滑落,却冲李清笑道:“三郎说得哪里话来,与三郎夫妻一日便是一世,这回你却甩我不掉了罢?到阎罗殿上仍是夫妻,只是那孟婆汤可是休要去喝才好。”

那鬼汤肯定味道不大好的,咱才不去喝呢,来,娘子,咱们喝一杯!

这回却是文大人说话了,“李三郎休要喝酒了,本官也是奉差而来,且过来听发落罢。”

李清才没理他呢,走过去给若英斟了酒,还特意碰了碰杯,和泪眼婆娑的若英还相视一笑,喝完酒将酒杯一甩,回头对着文大人笑道:

“现下便发落罢。”

“江陵人氏李清,虽居京城近郊,然无点半点向化之心,不体圣人之德,不遵君王之训,狂悖妄行,放荡无羁,自身勾连烟花柳巷不算,常引良家子行那有违德训之事,聚众娼门斗殴于前,扰乱教化募捐其后,奇淫机巧,惑人耳目,不惩之无以正伦理纲常。”

“李门柳氏,既蒙太子之德,脱籍于官伎,不思敛行以报天恩,循规以体圣眷,依礼而守妇道,仍抛头露面于外,轻浮失之端顺,诲淫哪得静负,百姓侧目,士子讳言,京城首善之地,怎容此等僻态!”

“然我朝向以仁厚治国,不为旧恶断人向善之心,蒙娘娘恩谕,着开封府将水云庄余物没入官中,李氏夫妇谴回原籍,交南京留守处严加管束,即刻起程!不得羁留,不蒙招无事不得进京。”

完了?

李清有些发怔,虽然酒气上俑,这一会却是清醒无比。

刚才听前半段还有些不耐烦呢,鸡毛蒜皮的事情拿来说个鸟啊?咱可是谋逆了的,和这个比。那点小事算个什么?等到听见文大人言语中有说若英坏话的,当即便想开口骂娘,放你娘的屁,老子老婆哪点不守妇道了?分明是嫉妒!

可文大人说的甚快,一下把处理结果说完了,还微微笑的看着李清,似乎很是得意,李清盯着文大人的嘴唇看了会。确定这片薄肉片不会再张开了,仍是有些不信,难道不是为石小公爷兵谏的事情?咱没谋反?因为咱是花花大萝卜所以赶咱出门?

“你,你,文大人,你再说一遍!”李清也顾不上什么礼法,拿手指着文大人说道。

还是这些,文大人比较厉害,这么大段的话居然可以两次说的一字不差,看来不是现编的。听完文大人的话。楼上众人全是怔了,那些个小丫头乍闻大难,是个个花容失色。无助的看着李清,而柳七、安小哥和张管家都是半张嘴三个人互相抛眼风,惟有若英的泪眼下,反是绽出了一丝笑意。

李清就不是笑意了,他有些想哈哈大笑几声来发泄刚才的惶恐,强忍着对文大人抱拳问道:“请大人宽限片刻,庄上住有延州军士家眷等闲杂人,容我安置妥当,再随大人上路可好?”

文大人却没有回答李清的话,而是半转身问道:“敢问李公公。这水云庄是如何处置?”

这时候李清才发现后面站的衙役里面混着个穿宦官服色的人,看面貌只是有些眼熟,却叫不来名字,听文大人问起,那宦官袖着手说道:

“雷公公已有吩咐,水云庄原本简陋,只有薄田数亩,破屋几间,惟做太子游猎处。方由宫中大兴木石,现下收来也做不得什么数,其田地本是宫中做抚恤将士遗孤赏赐,与李三郎本无干系,如今仓促间交接恐有不便,着仍由原先之人打理,稍后再做处置。”

曲大人此时大声喝道:“汝等可曾听真?自此水云庄可是皇家园地,你等可要尽心些,不得懈怠,出了差池可要吃官司的!”

安小哥突然跳起来说道:“公子,小哥跟你们一起走。”

曲大人厉声说道:“不行,李清二人乃是交南京留守管束,岂容你自作主张!”

李清忙对安小哥使个眼色,别闹了,有这结果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可别生出别的事端来,这都不用想了,肯定是有人在护着咱,这惩戒不过是个借口,说实话李清虽然不想死,可自忖这次事情闹得大了,皇后怎么都不会放过咱,兴许是太子在娘娘面前满地打滚?还是丁老头帮咱说好话了?这可不好意思,知道石小公爷想收拾他时,咱可没想着给他报信的,抑或是王钦若?够戗,这老滑头还抱病呢,肯定不会这时候往上沾的。

曲大人连声催促,看来这差事就是要把李清两口子马上赶出京城的,其实李清也不想多待,就怕多待那么会,又有变故,冲着在座的柳七、张管家、安小哥一拱手,说声:“余事拜托诸位了,后会有期了。”扯着若英的手就要跟着衙役上路。

这可并不是李清没心没肺,这些人和他相处这么久,感情不说似海深也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了,就是那起子学琴的小姑娘,现下也和一家人似的,只是酒喝得有些多,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次的惩戒绝对是个借口,咱大宋律也没有因为男人风流或者女子不守妇道便要抄家的,要说和石小公爷的兵谏谋逆没关系,李清打死也不信,现在人家说了,其他人统统不关事了,李清哪还愿意这会子絮叨什么感情,没得给人惹麻烦,回见回见!最好都不认识咱。

连那些衙役的脸上都有些不忍,何况张管家他们?而小姑娘们已经是泣不成声,惟独李清和若英手拉手儿互相望着,神色还有些像偷吃了糖果被抓,却没被打屁股的惊喜。

那些女孩子被轰下楼了,宦官带着几个衙役随着张管家、安小哥去封库查点财物,曲大人这便要将李清押走,文大人却出声道:“此行虽有官船,李三郎还是带些衣服盘缠罢,曲大人,你与李清相交已是有时,如何此时不可宽限一二?”

曲大人听了脸微微有些发红,口中却辩道:“不曾有允他带财物的处置。”

文大人哼了一声,不屑的笑道:“也未曾有不允他带衣物盘缠的处置,如今庄上已是没入宫中,你等二人不妨回房去收拾些衣物,只是李三郎且不可让我等为难,若是携得多了,回去亦不好交差,且以半车为限,曲大人你看可好?”

曲大人看了李清一眼,将头侧过去却不作声。文大人面带微笑,站在栏杆边看风景去了。

还有这好事?只是李清觉得怪怪的,风水轮流转啊,怎么这一向看我不顺眼的文大人倒特别关照了?曲大人的行为就很正常了,简直太正常了,没落井下石在这官场上已经叫做厚道!

若英在收拾两个人的衣物,李清却在书房里发愁,展子虔的画是一定要带走的,大李将军的更加。李清还就喜欢那股子富贵气。老颜的帖子不带可是要招雷劈的,虽然李清自己不会写毛笔字,到处收罗字画的时候惟恐不够多。现在却是发愁有些多了。

字画还好办,束成卷轴拿绳子这么一捆,可也是两大摞了,李清背上已经像个山上打柴的,可那些汝窑瓷怎么办?后世狂炒什么青花瓷,那玩意还有个价,汝窑那几十件可是不世珍品,连个定价都没有。

可怎么拿呢?背上已经负着两大捆字画,两只手也拿不了多少啊,李清拿起这件放下那件的。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忽而将瓷器全部放下,字画也卸下来,李清撒脚丫跑到存放乐器的小楼上了。

这可是水云庄一开始的老建筑,甭管张管家怎么叨叨,李清就是不允许改变一点点,就是在这个小楼上,李清听若英唱了《阳关三叠》,也就是在这里。李清凭着一手乱弹琵琶才得了云三娘、谢大娘的青睬,这可是咱李清在大宋发家的地方。

从墙上摘下那把五弦琵琶,这地方几乎日日都有人打扫,琵琶上更是一丝灰尘都没有,丝弦在暮色里放着幽光。

若英已经将衣服细软打成一个不小的包裹,见李清提着这把琵琶跑回来,对李清展颜一笑,全庄里怕就是这傻两口最开心了,大难不死,有不有后福不说,反正劫后余生的感觉告诉人家,人家也不会明白。

冬天的衣服还真是有些重,若英右手提着包裹,左手还要扶着李清的肩才行,李清也没法帮,那些字画在背上不老实,非要拿个手扶着,而另一只手拽着琵琶呢,只好两人缓缓一脚高一脚低的走来。

曲大人看见这么多字画,眼睛有些放光,而文大人看看这两捆字画,又瞧瞧若英包裹里那简单的行装,唯一惹眼的是若英在延州为李清做的那件狐皮裘了,里面不过零星杂着几件首饰,虽是贵重,但与传说中水云庄的奢华却是不符。

有时候一定要自觉,人家既然好心允许自己带东西,那当然就不好私自夹带什么金珠宝贝,再说那些东西也在库房里,至于铜钱就免了,所以一到地,李清便主动将包裹解开,字画也摊在地上,让人家检查下。

曲大人眼热是眼热,倒没说什么东西不准带走,而文大人笑笑,却叫边上的衙役帮李清将东西收起来,李清这会一个劲悔啊,早说你们帮我拿啊,还准我回去拿些瓷器不?喝水也要个杯子啊,咱还就习惯捧那个大花瓶喝的。

要不是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撑着,这样离开水云庄没准会很伤感,到了下面才知道开封府来了这么多衙役,庄内早就没人走动,而且连个熟悉的人影都看不着,门口的庄丁想是也被赶入房内,代而是开封府的衙役,只是眼光也不甚凶恶。

“别回头,若英,别回头。”李清对若英说道,其实何曾又不是对他自己说呢?这可是他一直内心里当做的家啊,当初大兴土木时自己还不以为然的,现在却觉得这一草一木都那么亲切,一楼一阁都那么的美轮美奂。

开封府的大车在粼粼的前行,想是看不见水云庄了罢,李清不由得心内一阵酸楚,反是若英将手伸了过来,低声道:“三郎也休要感伤了,和三郎在一起,若英便心安的,就是茅草屋又怎地?此行却是回三郎故乡了,若英也是江南人氏,从小便随父行在外,家乡的景致却是记他不得,三郎到时带我去看看好么?”

说的没错,此心安处是吾乡,虽然江陵做故乡是李清编的瞎话,可只要过的开心快乐,又何需管是不是呢?

在虹桥边上,早有一艘船在等着了。

在这上面李清曾经偷窥过驾娘的,不过口哨没来得及吹,只是不曾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在这里上船,不过遗憾的是撑船的是粗鲁的汉子,腰比李清粗了不少,就是弯成个弓也不会有风姿的。

大大的官船,比延州的大,也要富丽很多,至少清漆刷过的船板还透着木香,不能说是不郑重了,诺大的官船乘客只有李清和若英两人,当然,那四个衙役就不算了,人家可是押解犯人的。

曲大人暂时不想和李清多兜搭,文大人虽然今天很是网开一面,却是交情不深,而且平素未必就看得惯李清的行为,不过是一时心软罢了,所以李清和若英上了船,这送别的话却是无从谈起,既然没话说,船工们就准备解缆撤板,准备张帆举棹出发了。

天色已是黄昏,今日虽然白天还有日头,此时却是云脚压低,惟有天边透着些亮色,呼啸的北风吹来,虽不曾下雪也是凄厉刺骨,河堤上站立的衙役在不耐烦的跺着脚,忽而远处一阵马蹄声渐近,一人高声叫道:“且等上一等,容我相送如何!”

今天一点都不嫉妒了,不仅仅因为柳七笑得有些惨淡,李清觉得很是温暖,不过口中还是嗔怪道:“李某不过是回江陵罢了,柳兄若是记挂,大可来江陵看我,奈何凑上此时过来相送,需知难免被人言语,于柳兄仕途有碍的。”

柳七苦笑的摇摇头,“此时说那些做甚,不曾想柳某才回京城,原是想与三郎相聚,三郎却要远行了,想来三郎也是洒脱之人,多余的话休要说的,只是希文兄现在泰州,多少帮得上三郎,三郎可休要逞狷狂气,有得人照拂,少得许多麻烦,三郎不畏苦,也须为若英娘子想想的。”

好哥们,这会还担心我李清犯倔强呢,咱李清素来不喜欢催眉折腰,因此不多登权贵之门,可要是为若英,放心好了,奉承话其实咱李清也是会说的,拍马屁也在行。

一直说伤感话可没劲的,李清强笑道:“如今我去了江陵,这京城里的千种风情可是都归于柳兄一身了,但凡收敛些,没得招人嫉妒。”

柳七叹息一声道:“三郎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了,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在文、曲二人惊异的眼光里,李清差不多要蹦起来了,双手扯住柳七急道:“好句、好句!柳兄可将这些句子赶紧填成词,且记着一定要注明是送我李清的,听见没?要不再做个小序好不?记得,一定一定注明是送我李清!别忘了!”

船开了,柳七想来刚才被李清突然而来的激动弄得有些发怔,手都挥得有些心不在焉,而李清站在船头还在激动呢,妈妈的柳七,可千万别忘了,你这首《雨霖铃》是千古绝唱,那李白一句不及汪伦送我情,弄得千百年后都知道有他老汪这个人,想来咱李清也要千古流名了,要不要提醒柳七在小序里使劲表扬我几句呢?

呀,来不及了,怕是大声喊都听不见了罢!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听天由命

朋友不是同志,未必志同道合,不过世界观不一样不见得就不能够相互欣赏,比如你喜欢周慧敏,他却觉得范冰冰够劲些,当然,如果觉得笑蓉姐姐也不错的,请自绝于人民。

既然当成朋友了,那就不仅仅是一起喝酒吃肉泡妹妹,有时候也要一起承担些事情,假如不能一起承担,那么,朋友之间就会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原则上来讲,为朋友遭受一些误会,忍受一些委屈也是一种朋友之义。

大道理是明白,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

不管李清怎么去劝说石小公爷,作用都不大了,其实咱整个大宋就他是最明白的,石小公爷说的那些几乎全是正确的,要居安思危,没错,党项人过不久就要称帝了,到时候要把宋朝整得千创百孔;不思进取,太对了,这简直就是咱大宋朝的盖棺定论,不能文恬武嬉么,靠,有点讽刺咱的味道了,暂时不发表评论。

不奇怪陈全和慕容一祯能被石小公爷说的有些动心,的确没有说错,李清差点都要附和起来,哪是未雨绸缪这么简单,咱大宋要不赶紧发奋图强,近有靖康之耻,远有崖山之灾,这可是亡国灭种的危机;假如真能像石小公爷所说的,大宋自此而万像更新,厉兵秣马的话,他也愿意舍弃心爱的懒觉而出一把力的,当然,偶尔还是要多睡一睡的。

可惜,有些事情不能仅用对错来衡量,比如,成败也很关键,他并不觉得石小公爷这次放手一搏有什么多大成功的机会,即便像石小公爷所说,京城内的十万禁军他控制了一半,却还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武装力量,那就是禁宫侍卫:诸班直。

没有几个外人能说清楚诸班直的详细情况。连那些班直们自己都不清楚,上次太子来时,李清好好的和那些班直喝了场酒,席间也曾问起:你们班直究竟有多少人啊,怎么每次见你们班直大哥人都不一样呢?

人家说了,其实班直只是一个统称,班是班,直是直。比如金枪班、招箭班,茶酒班和龙旗直、弩手直这些,大约共有二十来个番号,这每个番号里面还分左右两班,人数还不一定,有多有少,而且互无统属关系,平时来往都不大多,像随太子出行的这十几个班直就分属五个不同部门。

为争哪个班直的人数最多,酒席上还争吵了几句。最后一致公认应该是新成立才三十年的“川班”人数最多。据说左班就有四百来人,而要问川班的详情,滑稽了。在坐的十几个班直居然没有一个说的出来,好像平时根本就不大见得着他们的。

班直的来源更是五花八门,有的是打爷爷那辈开始就是班直了,而有的是从禁军里选拔出来的,一个班直喝多了酒,就笑嘻嘻的和李清玩笑:听闻李三郎手制的弩功效不凡,大可进得弩手直了。

至于更详细的情况,李清也没大敢问,太子上水云庄,这算是很随便的一次出行了。居然还要分派五个不同的番号,可见里面藏了多少机密,哪能轻易去打听?其实每次太子出来,带的班直都不少,李清没见着几个那是人家根本就不露面,比如和太子上弘毅寺,人群里就有他们的人,只是李清不知道罢了。

说起来这些人应该全部是有不凡技艺在身的,就冲人家平时不显山不显水这一点。李清就觉得不容小视,而石小公爷想兵谏,却没有控制住班直,成算应该是非常小了。

没办法,虽然很赞同石小公爷的想法,却不赞同他的做法,造反哪能这么拖泥带水?忘了周怀政怎么死的?抱歉的很,石公爷,李清与龙翔军情同手足,不能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倒赞同他们现下的做法,不参与、不反对。

很希望石小公爷能听进他的劝说,可石小公爷见李清也是心志愈坚,只是慨然一笑:“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三郎既不愿助我一臂之力,惟有委屈三郎一日了。”

委屈?啥意思?李清还想问明白呢,石小公爷却自顾自的开门走了,李清还站在那发愣呢,好像事情不应该这样就算完了啊?等到安小哥被人从门外推搡进来时,李清明白石小公爷说的委屈他的含义了。

虽然心里非常窝火,但李清没反抗,可以理解,人家石小公爷这次冒得风险太大了,怕是合族人的性命都命悬一线,造反啊,不杀他灭口已经算是一种信任了,他李清要是思前想后的跑京城里报信怎么办?

本来全庄上下都被赶入垂花门内也没什么,石小公爷带来的人态度并不非常恶劣,不非常的意思就是口气很凶,但是并没有动手伤人,再者因为李清也在出面维持秩序,庄里老小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庄主面带微笑的叫他们不要惊慌,居然没有惹出很大的骚乱,有些个小孩还兴致颇高:敢情过节了大家凑一堆玩游戏么?

可李清最后还是发火了,因为孙五是被捆进来的,而且身上还带着伤。

“解开!”李清瞪着杨大说道,没办法,石小公爷府上的领头之人不听李清的,李清便对杨大发火了,你说窝心不窝心,在自己家里被人关起来,而且还是被自己以为的兄弟,他李清的确算是治家无方了。

从事情一发生开始,杨大的眼睛就没敢和李清接触过,一面对李清就低头,而杨二一直都是躲得远远的,根本不照面,李清本来不是很怪责这两兄弟的,他们本来就是石府的人,咱感情毕竟还浅了点,不过瞧这模样也是两头为难,可怎么也不该对孙五下手啊。

别看孙五平时不大说话,笑起来也憨厚,在这样的突发事件面前,却是警醒的很,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清楚来者不善,瞧着人家阵势是人多势众,而且重点肯定是公子那块。他并没有卤莽的冲过去找李清,而是悄悄的潜近马棚,想解下一匹马直奔王德显处报信去。

现在水云庄的地界可不小,完全控制起来没那么容易,要是今天全是石小公爷带来的外人,孙五的打算十有八九能得逞,只可惜庄里还有两个对内情一清二楚的“兄弟”,如今水云庄上除了李清和安小哥。其余的不是小姑娘就是延州过来的家眷,那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全庄唯一说得上手段高的就只孙五一人。

杨家兄弟怎么会不清楚这个?早悄悄的把孙五盯上了,孙五才靠近马棚,杨家兄弟就现身阻拦,一言不合就动上手了,孙五的技艺可全在一把弓上,拳脚功夫本就不如杨家兄弟,杨家兄弟原不想把孙五怎么样的,只要留下他不能出去报信就好。无奈孙五虽然身手差些。却是以命相搏,打了半天也没能奈何得了他,最后杨大只好出剑划伤了孙五的左腿。杨二上前将孙五摁倒捆了起来。

听了李清的呵斥,杨大低着头走上前准备解开孙五身上的绳索,石府领头的那人却厉声喝止,李清可真火了,盯着那人的眼睛说道:“我与石公爷相交本厚,亦不欲坏其大事,你等休要相逼太甚,莫非以为我李清无一缚之力么!”

人家石府还是根基深厚,招揽的人都要出色些,这领头之人身材魁梧,论个头都要比李清高半个头,只是他面对李清的时候,却没来由有些心虚了,口气也不像之前那么无礼,双手一揖道:“李公子休怒,无奈今日之事干系太大,稍有疏忽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恐此人身手不凡难制,要是出去报信怎生是好?”

报信?向谁去报?我和刘妹妹关系很好么?

见人家口气放缓。李清也平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休要担心,李清若是有脱困之心,岂会这般轻易的束手就擒?这位兄弟并不明就里,李清可担保他必不会给你等添麻烦的。”

这边还在罗唣,杨二从人群后穿了出来,低头也不言语,走到孙五身边,剑光一闪,绳索立断,然后杨二转身又穿人群而去了。

也顾不上理睬杨家兄弟了,李清上前扶起孙五,安小哥也上来帮忙,李清冷冷的对那领头之人说道:“水云庄内便只这些人了,我看你等便在垂花门外看护就好,我这女眷多的,恐有不便。”说完,也不管那人如何反应,和安小哥一起将孙五扶到小厅里坐好。

李清向来不讲究什么规矩,垂花门从来就没派人守过,咱大宋人都知道规矩的,哪会个个像李清去年那么乱闯,除了安小哥和张管家有事在小厅向若英禀报外,并无不相干的男子随便进来,当然,现在庄里多了很多小孩,有了李清的纵容和若风的带领,他们可是水云庄内最无法无天的人,没什么地方是他们不可以去的,李清现在已经养成卧室闩门的好习惯了,毕竟他就有大白天乱来的作风,叫小孩子瞧着了不好的。

柳七陪着若英正坐在小厅里,一下子庄里乱成这个样子,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见李清进来,而孙五又是这么个模样,都惊惶的起身相询,李清也顾不上解释,“柳兄,相烦你去照应下学琴的那起子小姑娘,叫她们休要惊慌,更无须妄加猜测,只说过了今日便好的,详情容李清稍后再说罢。”

柳七听完也不多言,点点头便出门去了,他在庄内教授多日,这垂花门可没禁过他出入,那些小姑娘也是他相熟,想必可以安抚的下来。

“若英,你带上那些丫鬟,同张管家一起看顾好老弱,叫若风也警醒些,引得那些孩童照旧玩耍罢,只是切记吩咐任何人等都不要出垂花门,休要担心,有相公在呢。”李清说道。

问题不是很大,天气冷,孙五身上衣服也厚的,而且杨家兄弟也手下留情了,因此伤口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左腿外侧被拉了条大口子,这地方可没什么粗血管,血都几乎快自动止住了;安小哥也是熟手,并不需要李清多吩咐,早就拿来丝帛给孙五擦拭伤口。

孙五现在气得两眼冒火,脖颈处青筋暴现,却并未急着向李清询问缘由。

谁都能慌一下,惟独李清不行。虽然其实他自己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地,这时候一定得有人扮演主心骨的角色,谁要他是庄主呢?他要表现的惊惶其他人就更加心慌了,所以一边给孙五包扎,还打趣孙五身手不行,打不过人家杨家兄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气。下次我陪你一块打好不?安小哥也上,我就喜欢人多打人少的。

也没过得多久,柳七、若英和张管家先后回了小厅,说是外面众人基本上都安抚下来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惊慌,若风带着一班小孩子都在玩游戏了;咱中国这些普通人就这样,听天由命、逆来顺受,却也带着几分豁达。

厅里没有别的闲杂人了,李清简短的把石小公爷的计划说了一遍,不需要太多的描叙。连评论都不用加。因为事件的本身已经很具震撼性了,几个人听完似乎神色都很正常,可李清知道实际上都和他刚听到这消息一样。大家怕都要短暂的失去思考能力一下了。

第一个出声有反应的,也是最混乱的一个,“公子,这可怎生是好?如今怎么办?公子!”看得出张管家要双手使劲按住桌面才让自己不从椅子上滑下去。

孙五也不再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只是这个平时寡言的家伙半张着嘴,很有几分童趣,不知道我李清半张着嘴时,除了显得傻外,是不是也和孙五这样可以透着可爱来。

柳七没出声,只是两眼很无神,茫然的像个丢了家门钥匙的小孩;而安小哥和若英反应一样,就是一直盯着李清看,不管李清在房间里从这头走到那头,还是从那头走到这头。

“应该没有大事的,无须担心,石小公爷也是忧虑走漏消息,因此叫人困住我等,却并无敌意,若是石小公爷事成。那也是扶持太子掌权,不管是我和他往日的交情还是和太子的关系,断无可能对我不利的,对不?若是事不成,我却并未参与其事,如今不是也被人关在庄内么?这便是明证,扯不到我身上来的,对不?”李清一边在房内来回走动,一边说道。

这番分析,若英、安小哥和张管家都是连连点头,孙五的脑袋现在不大会动,可能是里面短路了,算成他弃权罢,柳七却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那就算是反对,三比一,再加上我李清也反对的话,那也才是三比二,应该没事的。

唉,其实这些话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哄谁呢?石小公爷现在就是用逍遥会的名义在行事,怎么会扯不到李清身上来?虽然李清连逍遥会现在究竟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可京城里谁不知道他李三郎是逍遥会的发起人?谁会相信李清在逍遥会只能算是个招牌呢?就像饭店门口的迎宾小姐一样,菜肴的味道好坏和她的裙子开叉程度没关系。

说白了,只有石小公爷今天成事了,他李清才会平安无事,早知道这样之前就应该答应石小公爷,有了龙翔军的助力应该胜算要大上很多的,真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他李清可是后世人,不在乎什么名正言顺的,成大事者当不择手段,管那个刘皇后是不是还风姿犹存呢,最多咱闭上眼,咔的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究竟到那个时候,李清能不能举起屠刀砍下去,这个没认真去想,不过现在还惟有期盼他石小公爷做事真的能和他老老爷爷石守信一样的有魄力了;不说李清自己在心里发狠呢,孙五却突然开了口。

“公子,他们守在门口却未必能困住我等,想必石小公爷仍念着旧情,未曾交代要对公子不利,小的倒有一个法子,让公子脱身而去。”

李清还没反应呢,张管家忘了刚才还使劲点头赞同李清说的有道理,现在却立马催着孙五把办法说出来,敢情之前的点头是生理反应而已。

李清叹了口气,从水云庄脱身,也许不难,毕竟石小公爷没叫那些人大开杀戒,就是还有顾忌的,庄里老弱妇孺,再加上小丫头及庄丁和打杂的,人数也不少,来个声东击西,制造些骚乱,叫人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他和孙五再分头突围,未必就不能冲出去一个。

可冲出去之后呢?找王德显调兵?叫龙翔军的兄弟们过来帮忙?就算水云庄的这些个石府的人容易对付,可收拾完他们之后呢?去向丁谓举报石小公爷谋反么?虽然那老头和李清交情也算不错,可出卖石小公爷,李清还做不到,咱最多只能做到两不相帮,再说石小公爷并不是要对太子不利,而且人家的目的他李清也是认同的。

既然要两不相帮,冲出去干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还是乖乖地等着罢!

第二百五十六章 顺风船

得意的有些早了。

不知道柳永当年应该是送谁,才留下这千古名篇,那句杨柳岸,晓,风残月让苏东坡都念念不忘,只是此时却是隆冬,更无从谈寒蝉凄切了,他与柳七刚才的告别仪式似乎不能算是很多情的,这样一来,不知道柳七yy水平高不高,和后世的那些写手们可有一比?要是厚道的都照实写,这个千古名篇岂不是要变了味?这变了味怕就不能够流传千古了,那咱不是白高兴了?

不应该逼人家硬凑,名篇哪是那些日日更新的东西可以比的?只是此刻虹桥都隐隐绰绰成了虚幻的眉影,要反悔哪来得及呢?想到这李清不由得一阵懊恼,寒风拂面而来,压了多时的酒气上涌,李清扒在船舷边一口吐了下去。

“不该啊,不该。”口中喃喃说道。

等李清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已经躺在船舱里的榻上,想来还未天明罢,船舱里摇曳着昏暗的烛光,见李清睁开了眼,若英赶紧端着杯茶凑上来,每次自家相公喝多酒醒来都是要找水喝的,李清半倚着身就着若英的手将茶一气灌下,才发觉自己盖的被子上压着那件狐皮裘,这才醒悟到不是在水云庄的家里了,自己现在可是被遣送的“犯人”。

当然严格来说还不算是犯人,额头没有刺字,身上也不曾扛枷,还有被子盖,只不过薄了些,因此若英才会将狐皮裘取来盖上上面,最好的待遇就是莫过于自己还有个老婆陪着,虽说脸上带着戚容,可西施捧心也是一种美不是?

一把将若英扯上榻来,抬手就为小媳妇脱鞋,若英不明就里,以为自家相公又是性趣高张了,也不敢多挣扎,怕闹出动静大了。口中低声急道:“三郎,三郎,休要卤莽了,此处可不好声张的。”

将若英裹进被子里,再将狐皮裘盖在她身上,然后李清将她搂在怀里,怕是小娘子坐得久了,两只手俱是冰凉的。瞧这丫头急的,咱李清这时候哪会想到要云雨贪欢呢?就是有这个心情也不行啊,这船板隔音效果肯定差的,不能叫人听了去。

“现下是什么时辰,可知船行到何处了?”李清附在若英耳边问道。

被相公温温柔柔的抱着,若英想到自己刚才会错了意还有些娇羞,头埋在李清的胸前,过了好一阵才在李清耳边嘤声说道:“怕是快四更天了罢,船不过是行了一两个时辰便泊了岸的。”

对了,这年头还不兴半夜行船的。想必连夜开出。只是要即刻轰我李清离京的一个形式罢了,李清拿眼睛扫了扫几乎可以说是非常简陋的船舱,轻轻叹了口气。昨天还在自己铺了几床丝棉的锦榻上折腾自己媳妇呢,一转眼便什么都没了,这人生可真算是多姿多彩了。

其实李清还真个就不知足了,这艘船是江南东路漕运的官船,一般是用来运送物资到京城的,也顺带捎些人员,因此上给人居住的舱室就没那么讲究,可比起一般的渡船,那可是要强上几分,特别是偌大的一艘船。回航货物都不许带,也不准别人上,只为运送他李清两个人,这已经算是郑重之极,只是李清拿着这和他水云庄的卧室去比,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好比?

抬手摸摸若英的脸上依稀还有些泪痕,李清心里有些愧疚,乍逢大变,自己没心没肺的一觉睡倒。把若英一个人扔一边胡思乱想,小姑娘原本就经历了家门遭难,这现在又来一次,怕不得愁得肝肠寸断了。

“若英,休要发愁的,到了江陵也未曾不是件好事儿,只是怕要穷些个的,届时我们买上几亩田,男耕女织的,也是一般的快活。”李清轻声说道。

若英在被窝里搂住李清,“只要三郎在身边,若英不怕的,反是现下心里踏实了,去三郎的故里也是好的,兴许能碰上亲朋好友,三郎离乡也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碰上咱的亲朋故友?怕是不大可能罢,要是碰上了一准是妖怪,何况咱老家根本就不是江宁的,只是这话现在也不好说,不知道千年前的江宁城说话口音和后世的南京话相差多远,要是咱到时候听不懂那可闹笑话了。

“三郎,你会耕田么?”见李清沉思半晌没做声,忽而若英又悄声问道。

耕田?那是牛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

看来想象和现实总有些差距,田园牧歌似得的生活也需要一点基础的,比如得会种田,至不济也要会种菜,咱倒是会吃菜,不知道算不算数。

“不说耕田了啊,你怕是也困了罢,闭上眼,乖乖的睡觉啊,相公讲故事儿给你听好不?”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两口子躲被子里说悄悄话也是件旖旎事情呢?咱老是嫌动静不够大的,看来以后得改改!

也许是两人都困了,要不就是李清讲的故事催眠效果特别好,反正才说到岳爷爷带着岳家军杀奔牛头山,这仗还没开打呢,李清估计自己就睡着了。不过看来若英也是睡着了,反正没问李清这昨儿的故事是发生在哪朝哪代。

到了甲板上,李清有些讪讪的,几个衙役没见露面,可那些船工都在笑,不就是起晚了些么?

虽是逆水行舟,可此时北风却紧,南行的船速度并不慢,加上他们的这艘又是空船,因此格外快些,只是隆冬时节,运河两岸依旧积雪未化,草枯树凋,加上这个时候一般人家还在过年呢,根本没啥景致好看。往常繁忙的运河此刻也是萧索的很,好久也没看见别的船的经过,更不要说同行的了。

风吹着有些冷,再说外面也没啥好看,李清拢紧了袖管又要钻回舱里去,一个船工却叫住了他,“这位相公,可曾肚饥?适才我等已经吃过了,为你留了些儿,要不热下给你送来?”

也不怪这船工和李清客气,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人。虽然有开封府的衙役在,可这小相公瞧着有几分斯文气,穿着也不赖,又不曾扛枷带锁,还带着家眷,只是行囊简陋了些,所以他们以为可能是个被贬的官儿。

“也好,多谢这位大哥了。”李清可不敢怠慢,赶紧拱手谢道。自己是个被遣送回老家的人,没啥可神气的,思量道咱大宋好象盛行供给制的,自己这个准犯人怕是要自己掏伙食费的,只是他在身上摸了半天,一文钱都没找到,这铜钱太沉,他还真没个带钱的习惯,好在人家船工已经笑嘻嘻地跑开了。否则他李清总要脸红一下。

吃不下去。也许是心情影响,再说李清确实吃不惯面食,何况那几个馍也硬了点。将就着喝了半碗粥,若英也是一样,不过小丫头反是担心李清别饿着了,刚才人家送吃的过来可没说要收钱的,李清心里合计这可不行,一来船工可是赚不了多少钱的,二则到江宁这一路上行程可不短,要是一直这样,若英怎么熬得下去呢?。

两口子在船舱里翻包囊,要说文大人还真是网开了一大面的。别看让李清带了些字画而已,这可都是宝贝,光展子虔的那幅《游春图》就是李清花一万贯买来的,加上大李将军的画,还有颜真卿、诸遂良的真迹,要是李清到了江陵全脱了手,还可以做个小财主了,只是这些东西李清哪怕饿肚子也舍不得卖的,这可都是文物啊。以他不算清楚的知识也知道自己手上的这些宝贝,一件也没能流传到后世,都湮没在历史长河里了,他可是准备以后弄个铁箱子深深的埋到地底下去,当然要写明是他李清干的好事,顺便把自己的生平也吹上一吹!

而若英收拾的东西就完全体现了男女的不同,的确是好媳妇,光李清地内裤都带了三条,值钱的东西却很少,谁叫李清老喜欢她素颜朝天呢?金银器皿大多都放在库房里,若英的首饰带的都不多,可件件都是心爱的,拿起哪件都觉得心疼。

“就这件罢,说起来还是高小公爷家娘子送的呢,如今卖了倒拂了人家一番好意,只是如今顾她不得了。”选了好久,若英才抓起一根玉钗放在李清手中。

自己带的东西舍不得卖,自然发言权就没有了,不过也不是李清拘泥,这些字画仓促间脱不了手,也根本卖不出个什么价钱来,别忘了这可是在运河上,而若英更不是小气了,水云庄后期也说是富贵一时,寻常的东西若英也看不上眼,留在身边的都是好宝贝,高小公爷娘子送的这根玉钗不是凡品,雕的那只凤活灵活现,就是凤嘴里含的那颗珍珠,单卖怕就得几百贯。

虽然是江南东路的船,可船上话事的却是开封府的衙役,领头的还是个都头,人家可是老江湖,进得舱来拿眼睛往桌上一扫,见吃的东西都没怎么动,而李清手上抓着根玉钗陪着笑脸站在那里,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李清没说话,他还先开口了。

“李公子休要客套,若是要问京中诸事,按吩咐小的绝不能多言,公子还请莫要为难的好,至于这饭食,我等也是依例领的盘缠,实不相瞒,小的在京中听过公子的名号,心里也是敬佩几分,并不曾克扣的,简陋亦是无法。”

“都头误会了,李某怎敢有嫌弃之心,只是事发的突然,未曾带足盘缠,将这玉钗送给各兄弟换钱打些酒喝可好?”李清强笑道。

那都头接过玉钗仔细打量了下,苦笑道:“非是我等要刻薄公子,实则按例如此,虽有心亦不能为,公子想必是个不曾吃苦头的,也罢,上头说将公子即送江陵,却未曾限时日,只是这玉钗贵重,怕是我等兄弟凑尽所有,怕也值不得一二,前头便是应天府,想必可当些钱来,届时泊岸为公子走一遭罢。”

多谢多谢,弄些酒来好不?对了,咱不爱吃羊肉的,还有能不能再弄两个火盆来,我家娘子怕冷,被子也薄了些……

还好,李清及时收住了嘴,因为那都头的神色都有些怪异了,本来李清还想说被子最好是丝绵的呢,看来人都是由奢入俭难啊。好在那都头并未生气,反是一一应承了下来,走的时候留了句话,“咱弟兄可是佩服公子为人的,非是要图银钱好处。”

那是那是,钱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只是怎么会佩服咱的为人呢?

说不定还就因为咱风流好色会泡妹妹,有这本事本来就是男人都会佩服的!

应天府。后世就是河南商丘,这个地方也是咱们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庄子、墨子的故乡,而在汉唐时期,这个地方就是鼎鼎大名的雎阳,粱孝王刘武在这里抵御七国之乱,唐朝张巡就是在这里率五千兵马抗击安禄山的叛军,而到了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为了拱卫京城,将这里升级做了南京,交通便捷,不但濒临黄河,宋朝的运输大动脉运河也是从这里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码头很大,却没有几艘船停泊,想是新年才过,天气又冷,连商家做生意的都不多,李清怎么也是个准犯人身份,虽然他并没打算逃跑,可人家当差的也得防着,因此那都头拿着玉钗从跳板上上了岸,特地吩咐船工将跳板收起,就是怕他跑喽。

李清才没想着跑呢。不过担心若英老猫在船舱里别闷坏了,有心想带她出来瞧瞧热闹的,这应天府怎么说也是个大城市了,可不许登岸,码头又很是萧索,李清自己瞅了两眼,还是缩回舱里和若英说悄悄话了。

怪不得后世什么暧昧词都和偷字沾边呢,比如偷窥啊、偷情啊什么的,当然还有偷人。像李清最擅长的就是考试偷看,那就一点都不风月了,如今大白天虽不怕人偷听,也和媳妇躲一边偷偷说话,感觉就是要好很多。

想必那玉钗值些钱,一时也不好脱手,那都头上岸许久都不曾回转,李清和若英的话也说的正入巷,当然岳爷爷牛头山大破金兵的故事是不好再说的了,要是若英问起年代来,就有露馅的风险,只是秦淮河的风光岂是一下能说完的?咱媳妇这方面开通的,并不以烟花为忤。

正双手比划着秦淮河的花船呢,忽听外面一下喧嚣起来,前面还是说话,后面隐约听见有人大骂了,怎么还有人找官船的麻烦呢?这可是大白天啊。

敢对着官船大骂的,自然就是官儿了,咱寻常百姓可是循着民不与官斗的天理,李清小心的把脑袋探出船舷,看看岸上究竟是谁在骂呢,瞧着来人的服饰似乎是个武官,年轻甚轻,想来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货色,一张脸被冷风吹得通红,身后还站着六、七个兵丁。

只听他骂道:“球囊的好大胆子,本官亦是江南东路的,奉的是官差,便是办差的官船也可征用,如今不过是搭个顺风船罢了,居然被你等宵小所拒,待本官回转,定要问你们转运使讨个公道来。”

身后的那些兵丁也高声鼓噪,叫船工放下跳板。

可船上的那些船工恍若未闻,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个官儿放在眼里,脸上还笑嘻嘻的,李清觉得奇怪了,哪这么大胆子?要是官儿搭个顺风船也不算过分啊,反正他李清是不介意的,反正船上也空得很,正好一路上说话解闷。

既然不像是找麻烦的,李清便上到甲板上,那几个衙役本来冷冷的旁观呢,一见李清上来倒紧张了,握着刀把围了上来,李清抱拳问道:

“发生何事了?这位大人何故大骂的?”

见李清似乎与来人不认识,那几个衙役的表情稍微放松了点,可还是前后将李清看护着,外面又冷风还大,李清是披着狐裘出来的,这白狐裘可是惹眼的很,码头上的那官儿也看见他了,一见他穿的衣服便认定他是船上主事得了,也不骂了,高声叫道:“船上是哪位大人驾下,本官乃江宁守备手下指挥,奉两淮转运使张纶大人之命催调钱粮,汝等为何拒载!需知到了张大人面前不好回话的!”

江宁的官啊,这以后怕不是咱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对咱李清而言正是要讨好结交的啊,李清赶紧对船工说道:“放跳板啊,你等不是和两淮转运使一家么?捎几个人怕也算不得麻烦。“李清还真就没多想,那些船工却是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衙役,就是不动地方,却听身后的一个衙役说道:“李公子,我等不曾为难于你,你也不要为难我等,还请公子回舱的好,休说是一个指挥,便是南京留守亲来,怕也是上不得船!”——

昨天误将江宁知府写成南京留守了,在北宋时南京还不是江宁,抱歉!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人生总是有意外的

人还是要自觉,没说你是造反,不代表心里不认为你不是反贼,否则一个布衣被轰出京城,值得要开封府派衙役遣送的?人家言语上客气,那是给你面子,给脸不要脸就不怎么好了。

李清原则上还是个识时务的,主要是刚才和若英聊秦淮河上的风光有些忘形,一时没醒悟到自己可不是带老婆出来旅游的,如今听了训也只好乖乖的回舱里去,让那小官儿蹦脚骂去吧,反正也骂不掉块肉。

只是没多久便感觉外面一阵喧嚣的,船也靠了岸,听得头顶处似乎有些人来人往,这回李清可忍住了,就是不出去,刚才被一个衙役训斥很有些伤自尊,不太幼小的心灵受了打击,来了大宋朝这还是头一回呢,想到这不免神情有些低落,到了江陵那地头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埋汰呢!好象那江陵的知府曾经见过一面的,只是那会连寇相都对咱客气,现下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难道人家还会和你称兄道弟?

倒是若英见李清神情落寞,忍不住到舱门口张望了会,回来告诉李清那都头回来了,带上来好些东西,只是并不见有旁人上船,想是那小官儿骂了会见人家不搭理,自感无趣的走了罢。

买来很多东西?这算什么?李清不当家可未必就是不知柴米贵,高小公爷家送的那根玉钗,要是正经的拿出来卖,少说也得一千贯,那都头看起来也不是很笨,怎么着也要当个三、五百贯吧,一个平常老百姓一家一年的开销有个三、五十贯就已经过的很好,何况这是几百贯?买肉还不买它一大堆?李清有些后悔当时没坚持要一床丝绵被。

自尊和自卑其实就是亲兄弟,往往人在强烈的维护自己尊严的时候,就是心里不自信的时候,比如芙蓉姐姐就没这号问题,管你们怎么说。老娘还就丫的媲美西施、赛过貂蝉,腰粗算啥?那是贵妃的富态!

李清没这样强的心理素质,所以他就生闷气,不说咱是犯人么,咱还就不搭理你们!可船舱就那么大点地方,转悠几圈也找到不啥新鲜得,李清只好爬进被窝,只是若英坚决抵制了诱惑。坐在边上陪李清说话,就是不同意一起睡。

“三郎也休要发愁了,等到江陵,过些时日风头过了,那知府想必平日公干也多,岂有时间真个管束的,那会三郎带若英去延州好不?看看若风过的如何?三郎也去看看刘叔,还别说的,若英现下还真想骑马了,三郎不是说大草原可任意驰骋么。若英如今才明这畅意二字原是为何物了。对了,三郎又可见着娜仁姑娘了,可高兴不高兴?”

咱这老婆还真就没说得了。可不像后世,丫女人没事嚷嚷着半边天,一出事了就要埋怨男人没用,一天到晚叫嚣着爱情,棍子敲过来立马就想东南飞;若英一阵絮叨,李清反觉得心安了许多,就是,愁啥呢?不就是被人鄙视下么?

本来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了,一阵肉香传来,李清的眼睛又睁开了。昨天吃的已经吐得差不多了,今天还就只喝点粥呢,加上天气严寒,这香味还就愈加勾引人了,本想立马爬起来,反正这肉还算是咱的钱买的,可瞧着若英带笑意的眼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很多时候外界环境的影响是要看条件的,河面上的风依旧凌厉刺骨。可现在李清在甲板上坐着不觉得冷了,而且两岸的衰草枯杨似乎都有一种颓废的美,无他,嘴里咬着烤肉,低案下还多了一个火盆而已。

当然并不是他一个人过的那么幸福,虽是大官船毕竟还是小地方,何况船上也不和上次延州回来一样,同行的是自家弟兄,老闷在舱里也不行的,因此若英也上了船面陪坐在李清身边,如今都算是人家押解的犯人哪还用忌讳的?再说李清有个漂亮老婆还一向爱显摆。

那些个船工也开心,按照吩咐本来是直放江陵,一路上只准泊舟不许登岸的,因此船上备了足够的米面菜蔬,可这个什么李公子嫌伙食不好愿意掏钱来买好吃的,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当然对这李公子的态度就殷勤些,何况人家小娘子着实耐看,那些衙役就更加了,都头还是见的世面少了,知道这玉钗是好东西,可也拿不准究竟值多少钱,应天府当铺的朝奉给了他二百贯的价,他已经乐得忘了讨价还价,因此买东西的时候也分外爽快,那些个肉能值多少钱?连酒都提了两大坛,李公子怕冷要火盆,好说,甩个一贯钱就装了半车木炭,剩下的钱还给每个兄弟各分了十贯。

如今李清的舱里燃着两个大大的火盆,他也不惦记丝棉被了。

舟行甚快,没两日已经是进了江苏的地界,当然如今这块叫淮南东路,前面就是扬州府了,一到了扬州,离江宁就很近了,行到这里,运河已不再像通济渠段那么萧索,时而便有船张帆举棹擦身而过,两岸的人迹也多了些。

只是不管是岸边的人还是来往的船,对李清坐的这艘官船都是侧目而视,大冷天的谁没事往外跑?自然是行色匆匆,顺逆流的船也是满载货物的多,就是同一个方向的船人家也是急着赶路,从后面赶上来一会便把李清坐的这艘船甩得没影了。

当然人家注意到这艘官船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行的慢,主要是船上坐的这些人惹眼,若英是一身红,李清披着白狐裘,饮酒吃肉,烤肉的香味在这寒冬的运河上,顶风都能传十里,谁能想到船上坐的是被押解的犯人,都以为是哪个官儿兴致来了出来游玩呢。

人长得帅一点就算了,关键这骚包货没事还老唱歌,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心里其实很快乐,只是随身带的这五弦琵琶有些不就手,毕竟和吉他不一样,只能弹些曲调简单一点的,而若英亦无云三娘那般本事,什么歌听两遍就能记下并能配出和声,她可做不到。

运河毕竟是人工挖凿的。与黄河、长江没法比,宽度基本上也就个几十米,碰到人烟繁茂点的集镇,人家见了这么招摇的一艘船,自然要指指点点一下,而李清打小就是人来疯,有多人看了还喜欢摇头晃脑唱得更大声些,所幸船上的衙役对李清的这个举动倒不干涉。只要不上岸和人交流信息,这免费的表演如何好不看的?

这不,骚包人又吼开了,“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这首《笑傲江湖》可是黄沾先生的得意之作,记得黄沾先生在谈这首曲子的创作思路时说,越是大气的东西,往往就越简单,就如同“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一样。寥寥几个平凡的字,千百年来却无人豪气能出其右,因此这首歌他也只是用拉到多几个音符反复吟唱。愈显出笑傲江湖的豪气;既然要豪气,当然李清就要扯嗓子才行,只是他正准备好好的啦啦它一通,若英扯了扯他的衣袖,“三郎,还是小声些罢,此处却是不大适宜的。”

怪了,小媳妇也清楚李清心里头着实郁闷,这豁达可是给人家瞧的,锦衣玉食、走马兰台。多好的日子啊,李清在水云庄舒服的直想叫娘,什么狗屁雄心,有懒觉让人畅意不?如今却一下都没了,钱财也还罢了,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这也是定数,自己还身为阶下囚,别看在船上过的还算惬意。那是拿钱垫的,谁知道江宁知府胃口大不?心情好么?自己可是交江宁知府严加管束的,要是人家专给小鞋穿呢?自己受点憋也就算了,若英也是在皇后的口谕中挂了号的,没准也要受刁难,妈妈的你说咱中国人怎么老和出身过不去呢?

若英知道李清的心情,因此之前李清在船上放浪些也是从不出言劝阻的,再说她也爱听自家相公唱歌,要知道自己嫁地人可是懒性子,难得一气唱个没完呢,李清也奇怪若英怎么会叫她小声点,拿眼睛不解的望向她。

若英用眼睛往边上一示意,李清顺着眼光往岸边望去,还真个唱得忘形了,没留意岸边有这么多人呢,只是这里又不近集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大冷天赶路?李清将手中的琵琶放下,走到船舷边细看。

只看一眼,就明白若英为什么叫他小声了,话说他李三郎唱曲在京城还有些许名声,如今煮酒拂琴,凭江而唱要叫文人雅士瞧见了,没准还要击节而叹,认为他李清有些风流逸趣,这些人就绝对不会,不是因为人家没素质,而是人家都是穷人。

大冷的天,就没见有人穿得暖和的,个个面有菜色,而且还是拖家带口的多,有些个小孩冲着李清这船直吸鼻子,分明是闻到了烤肉的香味。这世上总有贫富不均的,可李清就没见过大宋有这么多的穷人,延州那块百姓虽然穷点,也没到大冬天衣不蔽体的架势,瞧着岸上的这些人穿着打扮和神态,应该是逃难的。

李清有些不明白了,咱大宋不禁土地兼并,因此对流民的管制不算太严,可这么多人一起逃难迁徙,地方官肯定不允许的,再说这边的海水溃堤可是发生在泰州那一块,怎么这些人都是从北往南走呢?

不明白就要问,可一问之下连李清都傻了眼了,原来这些人逃难和他都有关系!

船上的船工可是一直在运河上跑的,对这事的来龙去脉是一清二楚,“李公子,原本这些人未必要逃难的,说来便话长了。”

去年六月,黄河于滑州城西北天台山决溢,河水漫溢州城,并泛滥澶境,受灾十余州,所幸这次的灾情不算太严重,朝廷也是第一时间叫仓司放粮赈济灾民,还调拨了厢兵筑堤治河,并提供了大量的薪石、楗橛、芟竹,黄河的决口倒是很快就堵上了,可偏偏淮南东路的泰州也发生海潮溃堤,本身这事不至于影响的,京东东路和淮南东路的仓司互不相属,而且京东东路离京城近些,平时还要多受朝廷重视,都受了灾。要调拨粮草物资也是从其他路收集,可这次不一样了,似乎朝廷要偏心淮南东路很多,而且泰州那边还要大修海塘,因此京东东路得不到江南各路的赈济物资不说,朝廷还颁下严旨,叫就近各路都要调拨物资支援泰州。

看来不独天下父母会偏心,这朝廷也偏心的。本身就遭了灾居然还要去帮别人,黄河口子一堵上,那些个薪石、楗橛、芟竹等东西都转送泰州了,连京东东路的仓司也被迫向泰州运粮,那些个官儿被朝廷严加催逼总要先考虑自己的前程,这一来,便苦了京东东路十几州受灾的百姓。

大水把什么都冲跑了,朝廷赈灾的这些粮也只够每天熬些粥喝,天寒地冻如何熬得下来?可这些灾民听到了传闻,泰州那边大修海塘。而且还要修几百里。人手不足,正四处招揽民夫呢,据说去参加修堤不但能吃饱。还帮你搭棚子发衣服,老百姓不就是想有个活路啊,于是早在秋天起,便成群结伴南下了,有些人故土难离,等到天气冷了熬不住才动身;至于本地官府还真不怎么干涉的,走了些人正好减轻本地的压力,这些百姓可不是逃难,人家是去泰州做民夫,与咱的政绩可无关系。

“公子瞧瞧。莫不是老弱的多么?”

李清傻站在那里,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果然是地位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难怪朝廷之前不大同意范仲淹修堤,原来是京东东路也遭了灾,若是两地都以赈济灾民为主,怕是没这么捉襟见肘罢!

偏偏范仲淹要修堤,修堤要消耗的东西可比赈灾多哪去了。兴许朝廷也未必就是不同意,是想晚点罢了,可他李清在京城为赈灾轰轰烈烈的闹了一场大戏,连太子都卷了进来,朝廷很快便同意了范仲淹的修堤之议。

范仲淹也是急性子,说干便动手,有了朝廷的旨意,自然是向各路催要东西,本来修堤的钱是朝廷掏的,可仓司本来就是朝廷的钱袋啊,两下凑一块,便出现了这么多在李清面前逃难的灾民。

李清当然明白其中的奥妙,朝廷别的分派是否合理不说,他募捐而来的几百万贯可并未送到泰州,而是绝大部分入了内藏府,那能买多少粮啊,至少给京东东路这十万受灾百姓吃到夏收都没问题,而这几百万贯的数额现在自然是各路分摊了,那会听了丁谓的话,以为那样做还能讨皇后一个好呢,谁知道还有别的地方遭灾啊,京东东路受了灾不说,至少也要承担一部分募捐的款项,也就是说,这逃难的灾民肯定有一部分是他李清造成的。

若英见李清面有愧色还以为李清是见了不忍心呢,她哪知道李清在一个劲后悔啊,要说这小子有多大的善心那是闭着眼说瞎话了,反正眼不见心不烦的,要不是冲着范仲淹,他也未必就想着就去募捐,募捐也罢了,还想着什么一举两得,咱有那么聪明么?直接把钱粮送给范仲淹不就完了?兴许根本扰不着京东东路呢,说白了这善心里还是夹着自己的私心。

希望千年留名的范公堤能和自己沾上关系,瞧瞧岸边的灾民,这名声可是拿人家的命去换的,李清再没心没肺,多少还有些恻隐之心,何况这事与自己有牵连呢,李清忽得转身走到几个衙役桌前,冲着那都头一揖到地,“都头,但凡饶我李清一个薄面,于前边命舟泊岸如何?如今船上食物有多,尽施与灾民可好?我亦不再挑食,便是节俭些也是好的,若不放心,届时我便在船舱内不出来,亦或拿绳缚住我?”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独李清一人,所以并没有拿绳绑李清的事情发生,而李清当然要自觉,和若英待在船舱里就没露过面,跑出去分派东西给人,那是表面文章,何况李清心中有愧,还不大好意思见人呢。

舟又复行了好一阵子,李清还是闷坐在舱里,这会哪有弹琴唱歌的兴头,也罢,何苦装个潇洒的样子给人看呢?咱就是心疼水云庄得失了,咱就是懊悔自己当初的放浪了,咱就是想谢大娘和云三娘了,妈妈的好歹也是后世人啊,怎么一得了势就忘了盛极而衰的道理呢?记得自己还骚包的学领袖挥手呢,挥手挥地漂亮就和人家一样聪明了?靠,不能提,咱躲被子里哭一个去!

现在可用不着谁来提醒李清实质上是个犯人,他已经自己把自己当犯人关在船舱里了,相反那些个衙役、船工反是对他客气了很多,李清不出舱了自有人把酒食送入舱来,而且质量并未曾降低多少,只是李清喝闷酒多,肉已经没大兴趣吃了。

若英还是不明白自己相公怎么一下便意兴萧索了,做了错事李清还就不大爱坦白的,这可是从小养成的好习惯,谁愿意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呢?在老婆面前的光辉形象一定要维持住,天下男人可要记好了,甭人家一温柔你就什么都说,否则以后小娘子崇拜的眼光哪还会有呢?

李清这两天在船舱里不出来,那些个衙役可松了口气,他们其实也闹不清楚李清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情,要说是犯人吧,上差又说不能怠慢,要说不是犯人,又被吩咐到江宁之前绝对不能让李清和人交通消息,更不能让人跑了,特别是这扬州到泰州这段,这可是要特别小心的。

眼见着船马上要到苏州转入长江,衙役们彻底放心了,他们其实也不是很担心李清逃跑的,反正船就不靠岸,而李清小两口腻腻歪歪整天猫一块蜜里调油似的,就算李清水性好能游走,让他带个小媳妇一块试试?别忘了这可是冬天。

李清压根就没想过要逃走,逃哪去?现在朝廷给他扣了顶风月的帽子,摆明就是不追究他和谋反沾边了,他这一逃不反也反了,逮着了肯定杀头,而且还会连累若风,没准清风寨也要没收,关键是他为什么要逃?

既然不想逃,李清半夜起来小解就很坦然,某些私生活媳妇是不用避的,只是船舱隔音效果很不好,就算是其他人是男的也不想让他们听见,何况在舱里也闷得久了,出去遛遛腿,再说站在高处往下尿,这事也是好久不曾做过了,重温往日的快乐去,虽然下面是河水而不是小伙伴。

披了狐皮裘往外走,人还有些懵懂,在船头尿完一大泡后,忽而神清气爽了起来,才发觉居然今夜有很好的月光,几颗寒星在云间闪烁,连风吹在身上都不是特别刺骨了,冬天能有这景致可算难得,李清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回船呢,突然觉着船有些晃动,仔细一打量,船竟然在动!

这可不对,这么多天就没有晚上行船的时候,而且明明记得今天天未黑便泊了舟,李清抬头往船尾瞅瞅,并未见到有船工在驾船,难道是没泊好船在顺水漂?只是这时船尾一道刀光忽然被月色映入了李清的眼睛,李清心里一紧,船尾有人,正想开口斥问呢,忽觉脖颈一凉,一把利刃横在项上,耳边一个声音低喝道:“休要出声,否则要你狗命!”

第二百六十一章 枯枝都有人抢

没有用,使劲想李清也想不起以前在水云庄里是谁负责温酒,安小哥招来的帮闲兄弟还是宫里调过来的帮厨?可谁平时会注意到这样的小人物呢?

李清并不是没人想了,无聊之极而要去回忆水云庄内的每一个人,只不过因为他现在自己就是一个温酒的。

小凤果然很不识货,不但不认识那么好的狐皮裘,连李清自诩的这么个风流倜傥、卓而不凡、京城里烟花榜上独占鳌头的大帅哥也是掂不出份量来,虽穿着沈道士的破袍子,可那天生脱颖而出的气质好歹你也认真瞧瞧啊。

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即便长得很有江南那股子灵秀味道。

其实李清是冤枉人家小凤了,小凤姑娘虽没有从很有高度的楼顶上评价李清,可至少印象并不坏,这印象一不坏,所以小凤就提议让李清去帮着温酒,尽管本来泯月姑娘是叫她让沈道士出任这个艰巨的工作的。

有梅酒喝另外加一只鸡,小凤姑娘一开出这条件,李清还没表达出自己的意愿,空闻大师已经代他答应了,如果是沈道士出声,没准李清还要犹豫一下,毕竟自己还是被人搜捕中,而空闻说好,而李清知道沈道士这下绝对不会反驳,因为刚才吃鸡的时候,沈道士很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并且一直在夸他这个勉强算是同门的师妹酿的梅酒好。

救过自己的命,而且分鸡的时候李清注意到了,分给自己的那份一点也不比人家两个少,冲这份情谊李清也不能推搪了,于是他今天就上岗了。

反感的很,你说大冷天的不躲在被窝里数手指头玩,顶着风你赏什么梅花?就不能找个风小的日子?怕招眼那狐皮裘是不能穿了,李清依旧裹着沈道士的破袍子出来的,幸好面前有一堆火。很不算太冻着。

装摸做样、自命清高、附庸风雅、酸腐!李清想出一堆形容文人的词来了,还有假正经!明明就是来看妹妹的,却偏偏要找个赏梅的借口,这梅花寂寞的开,寂寞的放,平时怎么就不见人来赏呢?

其实以前张先那号酸人也经常干些如此勾当的,不过那时候李清一点都没反感,因为不需要他烧火温酒。可最最关键的,咱温酒换鸡也算是劳动所得,都是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李清并不抱怨,可你们赏花兼赏人的,那妹妹长得如何也叫咱瞧瞧好不?

没瞧着!

说什么烟火气会熏坏了梅花!只有死男人才会想出这坏点子来,摆明就是不叫老子看妹妹!李清抱个大铁锅被轰到林子外边,拿几块石头垒了个灶,铁锅烧热了水,再倒进大木盆,然后把瓷酒壶放热水里面温着。

当然不是温好了让李清送进去,自有小凤过来取,你说让李清披个破袍子跑进一堆诗情画意里多煞风景啊。小凤这丫头瓷实,敢情对李清还有些好感,头两次还给李清带了些果子出来,无奈今天黄历好,那起子人酒量也好,小凤来往着实有些频繁,忙不过来的样子,再到后面,果子是没有了,不过每次来取酒时都要对李清笑一下。

当然李清不会被小凤把魂勾了去。这丫头样子虽灵秀,身板儿有些过于结实了,要是哪个庄户汉子娶了去倒是个好媳妇的,能干活没准还好生养,自己落魄成这个样子,小凤的微笑送的就很及时了,让李清找回了点自信心,你说长得帅有啥办法呢?

薪就是烧火的柴,在老百姓那里也算是家当之一。只是土地庙里这个家当也是缺的,他们三取暖也是靠烧火呢,因此空闻和沈道士帮着准备的柴火有些不够了,于是李清除了撅着屁股烧火外,还要四下去搜寻枯枝,这天气阴冷的,枯枝湿气重,还要在火边烘一下才好放进去烧,否则燃不着还净是烟。

这就有些麻烦了,昨儿在这搞卫生呢,能当柴火烧的大段枯枝都搬到土地庙里去了,现在李清只能拣到些小枝杈,这能顶得什么事,李清寻柴火的路便越走越漫长了。

进了林子里面了,天地良心李清不是进去想偷窥泯月的小模样的,这人啊,有时候还就是没法端正心态的,哪用特地把李清赶到林子外面去?现在的打扮就象个叫化子,你想人家妹妹会用什么眼光看你?男人么,落魄的时候就该躲在角落里自己舔伤口,难道满世界招摇博同情?错了,那是女人的专利!如今就是请李清,李清也不会往上凑的。

这梅林平日是无人打理的,并不像后世那种专供人观赏的,因此树下长了很多小灌木,如今都成了枯枝,只是李清并不想去折这些,看起来是枯了,可并没死,只要春风一来照样会发新枝的,李清只想去找自己断了掉地上的,林子里也密,远远的听到人声却瞧不着。

忽然李清发现前面有一大段枯枝,昨天可没见着这么粗的,想是晚上断了掉下的,这下好了,这么一大根可以烧很长时间的,不用到处找了,李清跑过去抱着粗枝就扯。

这一扯还扯出声音出来了,原来那边还有人坐在上面呢,只是被一片灌木遮住了李清没瞧见,一个声音叫道:“哎哎哎,这是谁在扯呢?

搅了我的雅兴?”

一乍听到有人叫唤,还把李清给吓了一跳,难道还有人和咱一样在乎这段破木头?而且还是雅兴,就算是有不良嗜好的,这个环境可也不大适合啊,吓是吓一跳,李清可没放手,找这么段能烧的大木头不容易,正楞着呢,树后转出个人来,一见李清的模样就喝道:“兀那小子,为何要扯这段枯枝,还不快快放手,不要搅了大爷的才思。”

那人也就二十七、八岁,一身青绿的文士裳,头上没戴帽,扎着根文士巾,只是手上不伦不类的提着个折扇,这个可是大有讲究的,咱老祖宗发明的东西不能算少了。影响历史进程的都有好多,不过这折扇却是舶来品,在日本的史料里记载,说是明朝的时候中国从日本学了制折扇地技术,始大行国朝天下,这可就是乱扯了,看来小鬼子对自己祖宗研究的都不透彻,的确是明朝永乐帝命令内务府大量制作。才把折扇推广开的,而这折扇最早传入中国,却是几百年前就有了,南北朝时候的腰扇究竟是不是折扇不能确定,可是宋朝却肯定是有了,不过却是由高丽国进贡而来,数量并不多,李清在京城的时候就不多见,现在数九寒天人家拿着把折扇,而且是在江南。这就说明了来人家里不但有钱,而且有面子,否则怎么会手上拿折扇呢?

并且更有面子的是,人家朝李清说的不是苏州话,而是官话,就如同后世里以河北话为标准一样,咱大宋的官话却是以河南话为正宗,这就好比后世里那些明明是中国人,可和你说话的时候经常会蹦出一些英文单词的人一样,无形的要彰示自己的身份要高一点,还要摆出副很烦恼的样子:没办法,用中文很难表达我的意思。

靠!

李清很有理由去靠他一下,因为那人的官话比他还要不正宗,就和那些说话爱蹦英文单词的人长英文句子其实说不上来一样。明明你就透着江南腔,这又是在苏州,你打什么官腔?你要说咱拿段枯枝干什么?这全天下人都知道这玩意是用来烧火的,可偏你是用来雅兴的,放下?凭什么?要说不温酒也照样给鸡吃的话,咱立马就走。

“叫你放下,难道没听见不成?你是何许人,为何闯到此地来!”那位公子见李清依旧抓着不放,声调便高了许多。

闯?笑话了。这鬼林子平时请咱都不爱来呢,再说也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准我来,就因为我衣裳破?只是李清却没法和他争,苏州话他能听懂却不大会说,后世里也是经常要来苏州的,这方言女人说起来的确是好听,要是男人说起来却不免有些娘娘腔了;普通话更不成的,他要是一开口可就是官话了,这不暴露出他是外乡人了么?那些黑道兄弟!!不还正在找一个说汴京口音的帅锅锅呢。

李清也懒得去争,拽着个枯枝转身就走,那位公子可气大了,哪来的穷小子,居然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他连对李清喝了几声放下,见李清背对着他往前走不理睬,气得抢上几步,拽着枯枝的另外一头不撒手了。

比拔河?李清可没这兴致,不过又不能开口和人家论理,李清只好站在那,不过手里依旧抓着那头不放手,那个公子也是为难了,你说话人家不理睬,要自己放了手岂不是输了这一场,这个面子如何掉的下来,打当然是不行的,咱是大家子弟,圣人门徒,君子行止是要有方的。

于是便高声跺着脚骂。

这一闹腾引过来的人就多了,李清现下才有些后悔,咱现在是逃犯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见人都近前了,便把头低下,也不吭声,手上的枯枝却是不甘心扔下,随你们怎么说,咱现在就一叫花子,你个富家公子和一个叫花子抢一段烂木头,闹吧,反正丢脸的不是咱。

“冯兄,因何与这般人起争执了?”一个人问道。

“适才不是泯月姑娘出了句‘沽二两梅香下酒’么,要做文章自不在话下,可这对句的急才兄弟却是差些,因此便出来寻些由头,见了这段枯枝正有所感呢,不知哪来的穷小子便要夺了去,我叫他且住,他却是视我如无物,你瞧着气人不气!”这姓冯的公子说道。

似乎有些群情激愤了,伙着一起斥责李清的声音又多了几个,看来咱在宏毅寺的推广工作做得还不太好,这要在京城里,太学学子也早抡拳头上了,这么多人打一个,现成的便宜谁不拣?可惜这年头也没个广告的,江南之地好像还没跟上这时髦。

李清反正低着头不做声,随你怎么说,而且那冯公子也是实诚人,他见李清不撒手,自己也不撒手,你说李清拿走了还能当个柴烧,他冯公子赌气赢了话,这段枯枝他能拿到哪去,又做什么用呢?

僵持了一会,那些人见李清不退让,口风便有些变了,纷纷劝慰那冯公子别跟一个乡下小子计较了,愚昧无知的人你能和他讲道理?所以人才要读书啊,不读书不知道高低贵贱,不明白伦理纲常,小凤这会也赶了过来。见李清惹出麻烦,忙出言陪小心的解释这小子不过是姑娘叫来给咱们温酒的,想是拣这枯枝也是烧火,诸位公子消消气罢!

冯公子还很有些不依不饶的,为根破木头还抢不过一个乡下小子,这个面子有些丢不起,正在这时,另一人笑道:“冯公子适才言道见枯枝而有才思,依小弟看此言非虚,那泯月姑娘的句子冯兄却已经对了。”

众人都是一楞,只听那人拽着腔调吟道:“泯月姑娘上句为沽二两梅香下酒。冯兄这般却是抢一根枯树当柴,岂不是对上了么?”

众人一阵大笑,那冯公子也是笑道:“是极。是极,适才一见这枯枝,我便若有所感,要不是这穷小子横生事端,这妙句必是早想出来的。”

那人又笑道:“既然句已对上,冯兄还是休要与他人一般见识,且回亭饮酒罢。”

姓冯的公子一放手,李清扯着这段枯枝回身就走,这样的举动当然会招来身后“没文化、少教养”的评价,不过李清才懒得去理睬了。靠,果然是有柴的很,拿去火上烧烧,没准能烧好久的。

心里有了怨气,做起事来有时候是和自己为难的,温个酒哪有这么麻烦的,何况是给一帮龟孙子喝,李清干脆直接把酒瓶扔到铁锅里了,这样省柴。将那段枯枝踹成几截,李清也没心情先烘干了,一股脑全塞在灶里,没一会,一团浓烟便冒了出来。

正这时,几声清越的笛声从林中响起,正是那首《梅花三弄》,都道是“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可李清此刻心中如何会有春情?这笛声让他想起了水云庄,想起了京城,想起翩若惊鸿的谢大娘还有温婉淡定的云三娘,就是狗儿、晴儿,李清都好想再抱上一抱,特别是若英,李清都不忍心去想,此刻她身在何方,状况如何?若是落在强人手上,那些人懂得什么叫惜香怜玉么?会留难她不?

兴许,我真不应该逃走的……

肯定是烟熏的,否则他李清怎么会哭呢?

果然泯月酿的酒是好的,热水这么一蒸,酒香四溢,被烟熏得有些懊恼的李清更顾不上想什么了,信手抓起铁锅里的酒瓶,仰头就是一大口,该死,烫了舌头,现下可不是温酒了,应是煮酒才对,只可惜青梅不曾有,而英雄更是全无觅处了。

等到小凤又过来取酒,见酒瓶都扔在铁锅里煮,知道李清心里多少有些怨气的,偷偷一笑用托盘架了酒瓶自去了,李清也没怎么惊慌,三个酒瓶每瓶都是喝了一大口,这不足之处么,铁锅里反正有的是水,酒这玩意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的,咱拿水勾兑一下,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冬日的正午一点不让人振奋,虽然天色并不阴沉,随眼望去,远村近郭都笼在一片雾色里,像极了后世的淡彩水粉画,几乎瞧不见有人烟,四处都是枯草衰杨在寒风里抖擞,要不是有笛声傍着,李清疑心自己是陷一幅画里了,天地间徒留他一人。

喝了几口热酒,又坐在火炉边,北风吹着也不甚冷,李清一个劲出神,浑忘了过了多长时间,笛声早就停歇了,而小凤也没再来取酒,铁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而锅里的几个酒瓶也随着沸腾的水轻轻摇晃,与铁锅亲密接触,偶尔发出闷响。

怕是酒瓶里的酒也要煮开了吧,李清拣起根树枝将酒瓶从锅中挑了出来,放边上凉凉才好,只是这瓶塞很有些不严实,飘出来的酒香让李清把持不住,李清小心的提起酒瓶,打开瓶塞,拿嘴吹吹,抬手便抿了一口。

还是有些烫,只是这口酒还没咽下喉咙,听见背后有人嗤得笑了一声,这声音该是小凤的了,这丫头就爱抿嘴笑,可又常常把不风的,李清倒不担心小凤会对他有啥见怪的,谁叫咱长得帅呢?

“小凤,你家姑娘的酒酿的不错,要不你也喝上一口?”李清说完才慢慢地转过头,一转过头就傻了,小凤倒是小凤,只是人家身边还有一个人呢,靠,出丑了不是?

第二百五十八章 落水狗与丧家犬

要说李清加上后世的经历,也算是见过些场面的,可从来没有碰到过打劫,也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男人家家的,谁怕那个?劫财没有,劫色好商量,虽然没被劫过色多少有些遗憾的,只是现在可不能这么想了,他没色但他媳妇有啊,而且还不只一点点,断断不能叫人劫了去!

李清也没多想,仗着狐皮裘有些厚度,右手臂将脖子上的刀锋一格,身子半蹲向左转,一个左肘便狠狠的击在后面那人的小腹上,后面那人哪想到李清会不顾脖子上架的刀啊,男人为妹妹的色拼命的时候,很有些狗急跳墙的决绝的,这一肘来的甚猛,那人疼得腰一弯,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李清这会可是警醒的很,这一肘撞过去他就知道今天够戗了,触手处的肌肉结实的很,这么一下还没能把人家给放趴下,正面放对那肯定不是对手,何况人家手上还有刀,趁着那人还没能直起腰,李清撒脚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快来人啊,有人打劫啊,快起来啊!”

如果在平地里,李清绝对有信心甩掉后面那个肌肉男,何况才挨了自己一肘,只可惜这是在船上,只能沿着船舷跑;他更不会傻得跑进船航,叫人家瓮中捉鳖不说,里面还有自己花花老婆呢。

这官船在运河上算是大船了,可用来逃跑就显得太小,要是铁达尼号那么个大游艇就好了,藏猫猫李清最拿手,本来围着船舱转也能支持个片刻,后面追上来那人的脚步果然有些拖沓,只是李清先头不是瞧见船尾处有刀光么?如今那刀光正在船尾处等着他。

无所谓形象了,李清借着冲劲,双手往地上一趴,刀光从头上掠过砍在船桅上,李清顺势一个前滚翻从那人的腿边滚过。正要立起身来转向跑,谁知这狐皮裘甚是碍手脚,一时还立足不稳的,那人也不急着拔刀,斜出一脚,踹在李清的屁股上。

话说屁股这东西肉多,原本就是专门承受人家踹用的,只要不硬扛。一般都没什么大伤害,可这时李清却要使劲硬扛才行,无奈人家脚劲甚大,扛也扛不住,反是屁股一阵酸痛,而人还是如断线风筝一般飘起,扑通一声掉下了河。

冰冷刺骨的河水,李清先是全身如刀扎一般,好一阵才活动开身子,只是这次掉在河里。他委实有些着难。没有第一时间想着保命,就为了那件狐皮裘,李清可不是小气。只是若英给他做这件衣服的时候,他正是在延州受了伤,躺在床上,看着若英在灯下一针一针的缝制成形,这件裘衣已经是那段日子的见证,李清舍不得放弃,可那狐皮裘入水却是变成沉重的很,等李清挣扎着脱下来,一只手拽着衣服,另一只手划水浮出水面的时候,那船却是行的远了。

这要是在岸上看船行,还觉得速度很慢,可你要在水里就不一样了,就这么一折腾,船离李清落水的地方都有几十米了;李清之前在船上一通大叫,那声音也和狼嚎差不多,把船上的人都给惊醒了,现在李清在水里也听到乒乒乓乓的兵刃撞击声,正准备奋力游上去帮一把手呢。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艘船以极快的速度靠了上来,不亮烛火,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来路,只见这船还有几米的距离未曾靠上去,来船上飞起两个人影,在月色的辉映下,犹如两只大鹏鸟一般落在官船上。

李清觉得眼前一黑,完了,人家还有帮手,船上自己面对的那两个拿刀的李清已经自付不是对手,现在又加两个会飞的,那几个衙役不是白给么?短短的时间里,李清迅速做出了决定,他既没喊叫,也没再追着船游,而是朝岸边飞快的游了过去。

这次好,有月色帮忙,至少堤岸不是显得那么远,看来这次不会发生穿越的事情了,想必被人踢下水的速度不够,运河的河面并不宽,李清三两下划到岸边,虽是猫着腰悄悄上岸,可浑身上下一个劲地发抖,牙齿响得像鸡啄米。

勉力将狐皮裘抖了几下,李清只是大约估计了下方向,抱着裘衣撒腿便往远离堤岸的方向跑,数九寒天啊,江南虽不象北方那样河水结冰,可水温离零度也差不了多远,现在李清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在寒风吹袭下,他能坚持几分钟?就算他能坚持下来,不马上跑远,等那些飞来飞去高手发觉他不在船上,找到他一样是个死字。

跌跌撞撞跑了有一、二里地,李清才觉得身上有一些暖意了,堤岸早就看不清楚,所幸在船上穿的是薄底快靴,这种鞋子的底是千层布纳的,虽然湿透了但吸水并不多,李清可不敢停,他知道船上的人一定会四下搜寻他,现在只有跑的越远才越有生机。

这可不是李清撇下若英不顾,小媳妇能跟他共患难,他也不是无情人,只是在河里泡着见到人家有高手在后,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寻常水盗来打劫,而是特意来收拾他的;要是寻常的盗贼,李清肯定不逃,因为小毛贼肯定会对若英见色起意,那会大不了拼死反抗,落得个黄泉路上同命鸳鸯也算了。

可特地来的高手劫杀就不一样了,目标就是针对他李清的,只要他李清能逃走,若英反而能保住一条小命,而且还无须为难若英去追问李清的下落,因为他们马上就会明白被踢下水去的人就是李清,所以他李清只能逃。

至于追杀他的人是谁派来的,这可就复杂了,刘皇后有可能,没准那些飞来飞去的高手,就是宫里的班直,想必觉得用谋逆的罪名杀他李清有些牵强,所以遣送出京城再叫人劫杀于道,这样报个遇匪身亡,别人也没什么话说,小太子满地打滚都不行了。

假如不是刘皇后派来的,朝廷中的那些个官儿也有可能,钱“芳尊”不就恨咱恨得要死么?人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被李清当面都削过面子,文坛领袖啊,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趁着李清落了难,请些人来去掉这颗眼中钉,出出心里的恶气。对了,还有曹利用,枢密使的侄儿那么好打的?人家就更简单了,掌天下军权,派几个杀手还不是小菜?就是太学里的那班学子都有可能的。反正李清已经落毛凤凰不如鸡了。

如果把这些曾经得罪地人扒拉一边,还有个可能性是李清想都不愿意去想的,石小公爷的举事绝对是坏了菜,他的下场肯定好不了,可为啥李清只因为个风月名声被遣送回籍?石小公爷可是用逍遥会的名义做号召的,他这个名誉主席却被轻纵说明了什么?逍遥会绝对不会被一网打尽的,以石小公爷的心性,这么骄傲的人是不会轻易低下头服软,出卖自己兄弟?李清敢拿自己性命担保石小公爷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没准还会把什么责任都扛下来。那逍遥会其他的弟兄会怎么想?是因为他李清的出卖才导致石小公爷功败垂成的。否则他怎么会没事呢?所以,这杀手还有可能是逍遥会的弟兄派出来的。

李清一边跑一边觉得心里委屈,不管是谁派人来追杀他。他都觉得委屈,你说好好的在水云庄睡懒觉叹日子,怎么现在一会就成了落水狗了?咱可真没干啥出格事啊,咱圣人不是说有忠恕之道么,好好的教育,咱改还不行么!

高一脚,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手上抱的狐皮裘越来越重,奔跑给身上带来的热量这会也抵御不住凛冽的寒风,湿透的衣服更是冰凉刺骨。停是不敢停的,一停下来怕是更加冷,可老这么跑也不行,李清也不清楚究竟跑了多久,肯定不止十里地了,这可破了记录,自打生下来就没一口气跑过这么远,想当初大学测一千米他都要偷偷地少跑一圈。

夜色依旧很浓,毕竟不是汴京。四周一片寂静,连个虫子叫都没有,只有李清的足声和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月色下远处映出一个村落的剪影,李清没办法了,直奔村子而去,要是后边追兵上来也只能认命了,因为他实在跑不动了。

可还没近村口,就闻到几声犬吠,吓得李清赶紧收住脚步,这半夜的把人吵醒,还不拿他当贼看啊,再说夜深人静的,这狗叫不是给后面的追兵指明方向么?想到这便轻手轻脚的往前蹭,希望能在谁家门口看到晾晒的衣服,好歹换下自己这身湿的再说,大不了把自己的留下,咱这内裤都是蜀锦的呢。

可这是大冬天啊,谁会把衣服晾在外面?那还不冻成冰棍了,连过了两家,门口什么都没有,本来瞧着有一家似乎殷实一点的样子,可还没靠近,远远的就听见低沉的狗叫,吓得李清赶紧跑远,幸好那狗并没追出来。

妈的一条看门狗神气个啥?咱是落水狗,亲戚!是亲戚就不该那么凶才对!

刚才是顾着逃命,这人身上的潜能爆发了出来,才支撑了这么久,现在注意力转到偷东西上面,李清没一会就觉得脚步发虚,四肢冷得都有些不大听使唤了,头更是疼得要裂开,正准备在泥地上躺一会呢,忽然发现离村口不太远的小山上,有个小屋子透了些亮光出来,有光就有人啊,李清实在想不了太多,使出吃奶的劲奔小屋而去。

只知道门没有闩,一推就开,屋子中间燃着一堆火,为什么要屋子中间烧火呢?李清还没想明白这问题,腿一软身一斜,便人事不醒了。

“贼秃,你却不曾言你那方儿好使么?如今何需问本真人,好不好也是定数,操这闲心做甚?”这个说话的声音洪亮些,只是听来也不年轻了。

却听之前那苍老的声音怒道:“小杂毛,老衲不过问上一句罢了,你那龙虎山的符水不是也不济事么?若说定数,莫若我教的劫数可释人生,一生一死方为一劫数,三百年一小劫,一千五百年一大劫,终无可避,当年我佛如来便是历……”

“无知!贼秃还是早日西去的好,何苦在人世受难,三百年?当你是老乌龟么?”被叫着小杂毛的人骂道。

晕很,李清在迷糊中都有些弄不清爽了,怎么一会杂毛一会贼秃的,道士和和尚搅在一块?这可不大合情理。而且听来声音都不大年轻了,都是出家人啊,怎么火气那么大?他有心想睁眼看看,可使出全身的力气都翻不动眼皮。

那“小杂毛”骂完之后,李清觉得边上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过得良久,只听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三更天了,我自去打更罢,你便在此瞧着这小哥。要不,再用符水喂喂,兴许这回管用。”

“贼秃瞧仔细些不曾?休要又看错了,上回你敲早了,许老汉骂了我两日的。”那沈道士懒懒的说道。

却听那苍老的声音不屑的嘟囔着,“如今又无甚活计要做,早一会迟一会,打什么要紧,敲完了你便也可早些安歇,可怪不得我来。”说完,听得脚步声慢慢远去了。

也不知道那沈道士在忙些什么,希希索索好一阵,然后便有一只手托起了李清的脖子,一只瓷碗凑到了李清的嘴边,李清还正想喝水呢。张开嘴就喝,可刚一入口,我呸!这水什么味啊?一股子烧焦的炭味,李清直接就吐出来,正在这时,猛听远处传来“梆!——梆!梆!”的声音,这声音在夜晚还显得特别清晰,李清一下便把眼睛睁开来了。

我的天,这还是小杂毛?须发都已经花白了。的确是个道士,不过看衣服是绝对认不出来的,那身袍子早已经瞧不出什么颜色,只是可以肯定上面不止有一种颜色而已,能确定是道士是因为他扎着一个朝天髻,也就是像牛鼻子一样的玩意,不过很散乱,一双手也是筋节尽显,不过脸上倒是颇有些油光。

这所谓的“小杂毛”怕不都得五十岁了?这样算来那老贼秃该多大!

之前李清将水吐了出来,沈道士放下碗收拾自己被吐湿的衣服去了,并没有发现李清睁开了眼,李清侧头往那碗边看去,靠,难怪喝不下去,这水都是黑的,莫不这就是龙虎山的符水?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咱之前还喝了不少的,这不成了黑心肠么。

那沈道士回转身还一边叨叨,“怪了,怎的符水都喂不下去了,莫非真个不成了?”

李清心道之前是老子人事不醒才会喝下这玩意,现在醒过来当然不高兴喝,好奇怪么?要不你自己试试味道!

一大碗热水下肚,人又舒服了不少,李清心里明白肯定是人家救了自己这条小命,沙哑着喉咙挣扎的说道:“多谢仙长救我,此处又是什么地方?”

沈老道还未答话,听见脚步声自外而来,这沈老道一跳而起,转身叫道:“贼秃,快来瞧瞧,醒了醒了,却还是我这符水管用的!”

打外面蹿进一个光头和尚,和老道士一样,身上的衣服绝对不能称之为僧衣的,不过浑圆的一个脑袋,上面两道花白的长眉,的确很有些得道高僧的样子,只是这高僧一开口,让李清哭笑不得。

只见那老和尚手朝地上的瓷碗一指,“小杂毛,倒要糊弄老衲了,这符水明明就不曾喝,分明是老衲的佛方儿生的性,只是不曾即刻醒转罢了,休要卖怪弄巧!”

“若无我那符水入口一激,如何人会醒来的,龙虎山的真传岂是你等凡夫俗子能明白的!若是再喝上两日,贫道保管小哥健壮如常。”沈老道不服气,大声驳斥道。

符水就是烧的纸灰对水,那佛方弄不好就是香灰汤,得,这两样我可都不想喝了,不过李清明白自己的小命就是这两人救回来的,只是此刻佛道两家正在进行大辩论,把他给扔在一边了。

“两位仙长、高僧俱是我救命恩人,这符水、佛方都管用的,只是我现下无需再喝了,倒要请教二位,此处是何方?适才可有人声靠近么?”李清提高声音说道。

刚才听见报时,才三更天啊,李清见着又是晚上,还以为自己不过是躺了一会呢,这可不行,远近就这么一个地方有亮光,那些追兵也能看见地,兴许也就找到这里来,没法子,咱还得接着逃。

这李清也不细想想,在运河船上他是睡了一觉中途醒过来的,那会都已经不止三更天了,又跑了那么远的路,怎么会现在还只三更天,难道时光会倒流抑或他是刘飞翔?

李清开口出声,那佛道二人也停止了争论,不过都没回答李清的问题,因为他们就没明白李清干嘛要问有人靠近没有?这破土地庙平时大白天都没人来,难道半夜谁发神经要来瞧瞧两个老东西不成?

无需置疑土地庙怎么会有一僧一道,而且还要打更,在咱大宋稍微像样一点的城市里,更鼓不断,自有官府安排专门的人打更报时,而开封府直接就让衙役兼了这个差,城外的村落庄寨自然也需要知道时辰,可他们却无需去请专门的更夫,因为有人自愿做这个事情。

官儿的等级森严,平常人也分三六九等,这出家人自然例外不到哪去,甭看中国名山僧占多,占着名山的那些个出家人,也算是方外之中的人上人,谁说佛啊神仙的就是大同世界了?去庙里道观瞧瞧,仅凭塑像的大小你都会清楚的知道谁是剥削阶级,谁占统治地位!

既然分了阶层,自然就有等级差别,那啥的空啊色的,都是哄一帮凡夫俗子,佛说众生平等,为何他的座位得在中间?佛与佛之间都不平等,何况俗人!

出家人中间也有劳苦大众的,大庙不收,小观不留,这些人的劝人向化之心似乎还要虔诚许多,走村串乡的宣扬那些佛道理念,当然就需要人家发善心的布布施了,为啥觉得咱古人实诚呢,光靠嘴皮子混饭吃心有歉疚的,于是这些游方道士、僧侣们自觉的承担起一些义务差使来,在咱大宋疆域内各个大小村落里,基本上由出家人晚上打更报时已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老和尚和沈道士住在这破土地庙有些时日了,江南这些年来还算富庶,本地人又乐善好施的,因此他们两的日子过的也算滋润,一滋润还就不想走了,只是佛啊道的那些说法身教已经早就没兴趣提,除了他们两个在一起时经常为不同的理想斗斗嘴,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更夫了。

“此地是苏州府的地界,本庄乃是许家庄,方圆几十里,就数这里最繁盛了,你这小哥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氏,你家在哪里?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出得甚事落得这般田地!”那沈道士问道。

我家?好像户籍上写着是江宁人氏,只是那里咱一个人也不认识,立锥之地都没有,肯定不能算那是家;而水云庄本来一直是当自己家来看的,不过现在被没收了,咱还不准回去,也不好说那是咱家了,自己小媳妇还不知道身在哪里,遭际如何,一下子李清有些心酸。

靠,还说自己是落水狗呢,屁,自己是丧家犬!

第二百六十二章 泯月

捉贼要拿赃,捉奸要拿双,他李清现在就是给人拿了赃,人站了起来,可手上酒瓶却没放下,现在想不认帐都有些迟了,因为扫一眼就知道小凤身边是何人。

二十出头的样子,脑顶扎了个髻,但并不是所有的头发都束在里头,余发散垂至腰,身上披着件月白的道袍,上面用银丝勾着线,手上提着个拂尘,雪白的拂尾迎风而动,颜容莹朗,鲜彻如玉。这肯定就是小凤口中的泯月姑娘了。

“此酒乃青梅酿成,因费的时辰久些,因此并不常拿来待客,喜它爽口清香,若是兑了水,怕是减了九分韵味了。”那泯月微皱着眉说道。

无话可说了,人家请你来温酒,报酬都已经说好了,自己偷喝不算,还往里面兑水,的确很没有职业道德,李清只能低着头不作声了,打小的经验就这样,做错了事狡辩只会火上添油的,不如乖乖的不做声装可怜,多半屁股上都挨不着板子,就是挨了也不重。

却听泯月轻笑了一声,“可叹那班儿才子,不曾有一人品得出来,倒白费我将梅酒拿来宴客了。”

就是就是,明摆着那些人心思就不在酒上啊,只要是秀色在前,喝凉水怕也是开心的,不过李清并没敢出声,毕竟自己做的事有些不地道了,倒不是怕这丫头怎么怪罪自己,可要是答应的那只鸡不给了,面对空闻和沈道士,多半有些难交差的。

“需知我这酒也不是人人可喝得的,且你还兑水其中,需如何处置才是?”那泯月又说道。

小凤在一边帮李清开了腔,“姑娘,他是沈道长新收的一个小道童呢,做事也还伶俐的,瞧着沈道长的面上,饶了这一遭罢。”

那泯月轻哼了一声。“沈道长新收的道童?骗得谁来,要想饶过也是不难,需答我一个题儿,若是答得好,自是罢休,若是答得不好,便找沈道长说话。”

李清心里那个郁闷啊,辣块你个妈妈。不就是偷喝两口酒么,兑点水进去无非怕你们喝多了撒酒疯啊,怎么整得跟后世里的学校老师一样啊,找沈道长说话?还要家长签名不!想到这李清拿眼斜翻了一下泯月。

不过老师要是长得这么养眼倒也算了,只可惜天气冷,这道袍遮着看不出身段来,李清虽然知道泯月的出家人身份也是个幌子而已,不过形象好啊,一瞧之下很有《红楼梦》里妙玉的感觉,只是要找沈道士告状问责这条,李清不高兴。

“适才林中你面有不屑之状,想必亦是心高的,便拿今儿有感而发的一句问你,就是那句:沽二两梅香下酒。且对出下句来。若是好,这几瓶梅酒你都拿了去如何?”泯月说道。

叫他李清会文?这不是为难人么!虽然小凤说咱是沈道长新收的道童,可没见咱其实就一副叫化子德性啊,之前和小凤也说过几句话,想来自己的口音泯月也是一问就知,所以李清开口推辞道:“姑娘说笑了,在下一沦落人,未曾读得书,如何会对句?”

那泯月忽得脸一寒,嗔道:“沦落人兴许是真。未曾读得书却是不然了,莫非真信你是沈道长新收的道童么?且来问你,你头上的束发带从何而来?那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么!”

这丫头还真厉害,李清一下哑了口,那日半夜爬起来小解的,自然不曾束冠了,平时睡觉李清也就是随便拿根带子把头发扎一下,并且不习惯和女人一般留这么长头发的,再说和若英在一块多半睡不安生。这么长的头发扯起来可疼的紧。

可当初水云庄不说是家财巨万,也是殷实的很了,就是上好的蜀锦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李清的衣物都是若英亲手缝制,当然是选最好的来,李清带在头上的,能是寻常货色么!李清现在披着沈道士的破袍子,里面穿的什么当然不会让泯月知道,其实脚上的鞋子也不是普通货色,只不过落水而逃时慌不择路,一脚泥一脚水的,早看不出本来面目,而空闻他们只是将鞋烤干了而已,因此泯月只注意到李清头上的束发带了。

别看小小的一截布条,那是极品的紫缎,不但这缎的成色好,而且这颜色,根本就不是寻常老百姓可以见得着的,你就是跑到苏州府最大的绸缎庄去点名要买紫缎,看看那店主说有没有?就是有,他敢卖给你么?

俗话说满堂朱紫,就是形容富贵者的,更何况宋朝是以紫色为尊,三品以下的官员不允许着,因为李清在京城里曾经混得好过,又和太子关系亲密,也没人在这上面计较他,可就是这样,若英也只敢让李清带个紫色束发带而已,紫袍?想都不要想。

晕很,李清目前的状况还就怕人寻根问底,现编谎话怕是蒙不过这丫头了,不就是对个句子么!李清抬头和泯月对视了会,见这姑娘似乎问倒了李清有些得意,心里颇有些恼,然后又见小凤侍立在身侧,手上却捧着一管玉笛,便开口说道:“沽二两梅香下酒,借几声笛怨销魂。”

看来小凤也曾读过些书,听了李清的话,一声惊呼起来,而泯月似乎是一副早在预料之中的神态,李清越发不爽了,小娘皮,还自以为高人一等了不曾?要放在京城那会,还就是个让我调戏的份!

“有酒不邀月饮,欠它醉意三分甚好。”泯月又道。

“无言且看花开,借我痴情一段何如。”李清随口应道。

兴许答得快了一些,那泯月也有些吃惊,本有心再出上几句,可一见李清歪着脑袋,脸儿扭成个二百五的摸样,她不知道是先前自己的神态惹了李清,还以为李清是自命不凡瞧不起她呢,再说一开口便知深浅,再试有何必要?不免一时感怀身世,颇有些伤感起来……

“公子果真不是常人,心气既高,自然是看泯月这点微末技艺不上的,只是泯月亦非自愿委身下流。然老天从不遂人愿,倒也怪不得公子不屑了。”泯月低声说道。

这女人的心还真就是三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又楚楚可怜起来了?李清一直都在什么地方混的啊,怎么会对这些因故流落烟花的女子不屑呢?只不过不喜欢被女人压一头罢了,特别是得意洋洋,那可是谢大娘在他目前的专利。

“姑娘切莫如此说。在下也是一个沦落人罢了,怎会心生嫌隙?如今衣食无着,事事需瞧人眼色,岂能不屑旁人?且姑娘诗酒风流,却不比在下要过的自在畅意的多了。”李清也赶紧换了脸色,抱拳一礼,很诚恳的说道,这话可没错,不才吃了人家一只鸡么,偷酒喝还不算在内的。

泯月苦笑了一声。“诗酒风流?许是有些不甘心罢了。邀得些人来唱和,亦是排遣,只拿些闲愁。无由月下徘徊,把几行字,碾成百味。”

李清也是叹了一声说道:“正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世事无常、本就如此,明知要抛开,却偏偏抛不开,只是心中辗转,将一个名,念到三更。”

李清是感慨自己挂忧若英的处境。他怎知泯月心里亦是放不下那个负心郎呢?李清这句话还正说中她心事了,现在与人诗词唱和不就是在找与那个冤家在一起的感觉么?不由得心中酸楚,口中喃喃念道:“把几行字,碾成百味,将一个名,念到三更。”

一径自去了。

难道那些酸人都走了么?怎得我一点没察觉到呢?

当然小凤也跟着自己的姑娘去了,只是临走前,冲李清一笑,还打了个手势。不过李清没整明白啥意思,这小丫头的花花肠子李清哪明白的,只是她们两个一走,李清明白自己今天的工作算完成了,不知道那只鸡还给不给,不过梅酒是有了,而且还是三瓶,李清才不会傻得把酒还给人家,不过空酒瓶是要还的。

既然是给自己喝的,那么就没必要兑水了,李清将锅里的水倒出来扑灭了余烬,一手抱着三个酒瓶,一手提着铁锅,兴冲冲的跑回破庙里。

空闻听见脚步响已经坐了起来,而沈道士依旧屁股撅得高高的在睡觉,李清将铁锅扔到地上,把一个酒瓶塞到空闻的手上,这可是一大早爬起来的劳动所得,虽然这过程中他表现的有些不光彩。

空闻平日里的表现是绝对要比沈道士端庄的,不过李清却知道这老和尚对酒的兴趣却比沈道士大,他只是不爱说而已,上次小凤送来的酒,空闻比李清和沈道士加起来都喝得多,现在李清给他一人便塞了一瓶,还是传说中泯月姑娘酿的梅酒,乐得老和尚一个劲念阿弥陀佛,吃鸡的时候都没见他念过。

闻到酒香,沈道士也一骨碌爬了起来,都没要李清递,直接从李清的怀里夺了一瓶去,拧开瓶盖就是一大口,李清劈手想夺都来不及,可不是因为老道没念无量天尊,被夺的那瓶可是李清喝过的。

由着他罢,看着两个出家人心满意足的样子,李清也很开心,他自己也认为弹琴唱曲的似乎算不上是工作,没法子,后世里受的教育就这样,到了大宋凭劳动所得,今天还是第一次呢。

两人一边满意的匝着嘴,一边问李清怎么不喝,李清也不好说自己已经偷喝不少了,便推说今天不想喝,其实李清心里也有些发虚,昨天说好的是除了酒之外还要给鸡的,只是他偷喝酒被当场抓住,还被揭穿往酒里兑了水,这可都是塌场面的事情啊,要是鸡没有了,空闻和沈道士问原因,他李清可怎么说才好呢?

要往常这时候,不是空闻就应该是沈道士去庄里化布施了,可现在有酒喝了,这两人坐在地上就是不动地方,这许家庄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李清也是之前小凤给了些果子吃撑住呢,要过吃饭的点,还上哪找人要去?总不能咱李清去庄里化啊,人家怕是不给的。

许是这好酒之人就是不一样的,李清自己不爱喝酒,只觉得这梅酒不过是香一些罢了,带些水果味道,可沈道士和空闻就不一样了,眯缝着眼睛还使劲品呢,瞧着人家陶醉的样子,李清也不好出声打搅。

“哎!庙里有人么!沈道长,且来帮我一帮!”还有有人要来打搅啊。

今天过年了!反正对空闻和沈道士来说就是的,不但快手快脚的把六、七个食盒提了进来,差点连小凤也是被他们抬进来,不但有鸡,菜蔬果子、牛羊肉都有不少,李清都插不上手,因为那两人动作太快了。

小凤站在屋子当中笑嘻嘻的看着两个出家人对她顶礼合什称谢,李清心里也开心,不过倒是清楚,这些东西不过是泯月今天宴客剩下来的罢了,顺水人情,只是顺水人情也要人家肯给你啊,至少小凤也提了这么远呢。

空闻热情的邀请小凤一块吃点,他以为个个人都象他这么馋鸡的,小凤笑着摇头推辞,却把沈道士扯到一边说话去了,李清蹲下身抓着块牛肉在啃,有些冷了,便拿根棍子戳着架火上去烤烤。

没一会沈道士面露喜色的跑来,很有些激动的样子,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一般,只是他的话一说完,李清惊异的把牛肉块都扔火堆里了。

靠,不是吧,老杂毛,你为了这点剩菜残酒就把我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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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引用的诗句一般都会说清来由的,本章的一些句子却是我杜撰的,也是平时喜欢酸上几句,却不曾留心,现在文中要用,情急下凑了一些,也不能算完全是我的,近日与人对联而来,自然,这些句子无法与前贤比肩,诸君莫要介意,看完一笑如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和尚与道士

原来过了三天了。

这几天李清一直高烧昏迷不醒,也不是沈道长和老和尚要逞强拿什么符水、佛方救李清,委实也是没办法,庄里的郎中应官府的差役都给调到泰州府去照顾灾民了,如今要说明白点医道的,还就算他们俩了。

其实咱中国的中医自传说中的神农尝百草以来,历几千年的发展,自有其博大精深的地方,而鲁迅先生学了西医之后,认为中医或多或少是一种骗子,这说法有失公允,只是中医里最让人垢病的,就是那个什么药引一说。

比如《红楼梦》中描写宝姐姐要配制什么冷香丸,那药引可是害死人,什么小雪那日的雪几钱,雨水那天的雨几量,白露那天的露水若干;这样的故弄玄虚,的确是一大弊病,其实这些东西根本就没作用,无非是给自己增加神秘色彩罢了,就像那风水堪舆,好端端的一个环境地质学,楞给整成了妖魔鬼怪。

佛方依旧是个药方,只不过一定要加上香炉里的香灰,符水也是药方,加上纸灰就是味道不大好罢了,药效还是在的,否则李清想缓过来也没这么容易,当然,醒来之后不肯喝也是人之常情了,要不换个人试试?

出家人就是出家人,虽然李清看这两人不但吃肉,而且还喝上那么一点酒,可和俗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不怎么八卦,李清说自己身世的时候不免有些吞吞吐吐,那话也是不实在的多,可两老家伙也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尽管漏洞百出还一个劲点头呢,可见方外之人更明白什么时候要装糊涂。

这不明摆着么?肯定是有啥难言之隐的,好好一个人谁会半夜落汤鸡似的上破土地庙来找两老东西玩呢?因此听了李清的谎话并不在意,还叫李清宽心,他们没出去和人提过,而土地庙因为破,更是绝少人来的。

只不过佛道两家看来真的不大相容,别看两人对李清很宽容,他们自己之间可是针锋相对的很,为前天出嫁的刘家小丫头的小脚究竟是几寸,便能一直争到天亮的,李清也在他们的争论中迷迷糊糊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这一日的下午,李清也觉得自己缓过来了。身上蒙着那件狐皮裘,斜依着庙里的立柱坐着和老和尚磨牙呢,沈道士到庄里化缘去了,他们两都是早上敲完五更梆之后才能休息,这古人还真就个勤劳的,五更要放在后世里,还是凌晨三点,你说这会被窝里多暖和啊,起来干嘛呢?

一觉睡到中午时分,老和尚和道士便分班到庄里讨布施,轮着来,也不贪多,够两人吃就行,反正要多了吃不完也要坏掉。也不是尽找庄里富裕的打秋风,他们自己算计着按班要,今天轮上谁给了就上谁家的门,碰上人家婚娶之际,便能吃上顿好的,至于丧事就不用提了,念经打瞧可算是专业对口的活,人家多半还会给两赏钱,他们便拿去打酒喝。

所以李清住在他们这,对他们来说负担不算重。不过是多讨上一、二家罢了,何况新年才过,两老家伙打更还算尽心,因此庄里人家也不薄待他们;今天便是轮到沈道士化缘,临出门和尚还叮嘱着呢:“小哥今日看着康健了些,你且寻到许员外门下,讨些肉食来,日日稀粥怕是不成的。”

于是李清便和老和尚聊天八卦,一聊才知道。这老和尚的法号还很响亮,叫着空闻,要是看过金大侠写的《鹿鼎记》,对这名字一定不会陌生,只可惜李清怎么看这老和尚也不像个会少林功夫的,因此心里也景仰不起来。

这空闻大师想必日日和个邋遢道士磨牙有些腻歪,并不因为李清不景仰他的法号就减了谈兴,没多久李清就知道这大师的尘封往事了,据称年轻时候也帅过的,当年在峨眉山大相国寺里挂单,开坛说法的时候也是诸多信男信女望尘而拜,头上的戒巴可是五台山清凉寺神照大师亲自烧的,“神照大师的名号小哥可听说过?”见李清一个劲摇头,老和尚叹了口气道:“小哥不是居士,自然不明了,可叹边关不靖,我佛亦遭劫难,如今香火不兴,连神照大师之名都湮没了。”

李清不明白为什么边关不安稳关佛教兴衰什么事情呢,当然他不会去问这空闻大师既然当年曾经风光过,如今怎么会跑到一个破庙里来安身,要问这话就是不厚道了,所以李清就问沈道士的来历,谁知道空闻老师傅非常的不屑,“那是个骗子,说甚的受了龙虎山真传,那符分明是鬼画,无非是见大宋崇道,便混个名头弄吃喝罢了。”

还向李清揭发,那日刘家小丫头出嫁,人家已经布施了酒肉,可这老道士就赖着不走,还强拖咱老和尚一起去看,虽然新娘子红盖头遮了面瞧不着,可这道士还是死盯着看,非说人家是大脚,这哪还有一点出家人清净无为的心态!

不错,李清很是赞同,看人家闺女的脚都算了,还污蔑人家脚大,的确不是出家人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大师气不过,才一定要说刘家丫头明明是小脚,这可不能不分个青红皂白,问题不在于刘家丫头脚究竟是大是小,而是佛道两家谁才握有真理,所以大师一直吵到天明,也体现了捍佛卫道的大无谓精神!

可能一起骂道士很有知己的感觉,以至于沈道长跌跌撞撞冲进来地时候,空闻还在说当年小杂毛化了酒来居然一个人偷喝的往事,李清是个心虚的,不但及时收住了口,还发觉老道一脸的张惶,赶紧想站起来,只是病后体虚,动作猛了些,一下子眼冒金花,腿一软便摔倒在空闻老和尚身上了。

沈道长一见李清摔倒,疾步上前,一蹲身,抱起李清的两条腿,冲着空闻低喝道:“快些,抱身子啊!”

见沈老道这般举措,把空闻吓了一跳。因为他刚才大声斥骂小杂毛偷酒喝的事情有些不实在的,人家不过是闻了酒香,忍不住在路上偷喝了两口,并不曾吃独食,因此空闻以为沈道士听得气了要和他用肢体语言解决佛道之争呢,沈老道连叫两遍,老和尚才反应过来人家不是要打架,话说这小杂毛仙风道骨是没有。可平日也是散淡的很,现在这般急促肯定有原因的,也不及细问,起身和沈道士一起把李清抱到残破的土地塑像后边,这土地庙本来就小,而且连门都没有,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土地的塑像也不高大,而且还残破了,后面离墙不到半米。可李清也明白肯定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了。龟缩着身子猫在后面一声也不敢出。

见李清躲好了,沈道士往屋中席地一坐,口中说道:“空闻大师,汝言禅宗六祖曾云:‘既非风动,亦非幡动,仁者心动耳。’贫道不明,若风不动,幡亦不动,仁者心动是不动?”

空闻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哪想到这沈道士突然打起机锋来,一下子张口结舌答不上来,见空闻无话可说,沈道士笑道:“可知老君之言否?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风者,天地间之灵动耳,自古便有之,故风动则幡动,幡动而心动,亦合自然之道。反之,若风静而幡止,心动因何而来?”

这慧能在中国的佛学历史上可算是一个人物了,自来佛教中只有佛祖释迦牟尼的言行记录能被称做“经”,而慧能的言行被弟子法海汇编成书,这就是被奉为禅宗宗经的《六祖法宝坛经》,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他那个菩提非树的偈子也是流传甚广;沈道士适才说的,是两个和尚因风吹幡动,在那争执究竟是风动还是幡动,因此慧能见了说不过是他们心动了罢。

管他风动、幡动还是心乱动的,那都是吃饱了无聊呢,李清可是一动都不敢动,何况他肚子还饿着呢,沈老道无来由会装什么大头蒜啊,他表现的越淡定李清就知道情况越是紧急,不要说那些杀手的功夫高他不止一点点,现在他就是个软脚蟹,跑都跑不了啊。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可一会又越来越远了,这破土地庙里的三个人都支起耳朵在听,空闻也无须去问“小杂毛”怎么回事了,很明显,虽说许家庄在远近算富裕的了,可全庄拢共就许员外家有两匹马,你听外面多少马蹄?这肯定不是庄里的人,既然沈道士这么惊惶,那肯定是冲李清来的。

已经听不见了,可沈道士不放心,又跑到庙外看了会才进来,回来一见了空闻就叫道:“好险,好险,幸亏贫道素来淡定自若的,要是今番换老贼秃撞上,保准坏事了。”

空闻一听就气了,啥意思啊这是,你还淡定?每次有余钱打酒回来,你都要争得面红耳赤,这也算是出家人么?“小杂毛,老衲昔年也是云游天下,什么场面没见过?如是老种今日撞上,断不至你这般惊慌。”

“不惊慌?为何贫道与你论禅,你却一句都答不上来?分明是吓昏了头,哈哈,原来老贼秃这般怕事,向日看许家闺女小脚时,却也胆大的紧,这色也未曾空罢?”这危机感一起,沈道士立刻拿空闻和尚开涮了。

这两人想必拌嘴已成习惯了,空闻反倒不急了,抬左手先捋捋自己的长眉,很超然的说道:“参禅论道,乃有德之士为之,你这野道士岂能与老种相提?色空二字,可参不可破,正如佛云:‘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汝错!’”说完这句,空闻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得声调提高了几度地喝道:“小杂毛休得胡言,老衲几曾看过许家闺女的小脚?”

沈道士笑嘻嘻的接道:“若是不曾看,贫道说是大脚,贼秃为何说是小脚呢?”

刚才沈道士跑出门看情况了,李清还是缩在士地老爷身后不敢动,这会听见两人拌嘴,心想应该是没事了,可也不敢随便出来,直起身把个脑袋探出来看情况,沈道士眼见,忙对李清招手道:“小哥出来罢,来人走远了,怕是一时不会再寻过来的。”

“你等不知。适才何等凶险,亏得贫道见过识广,才得有惊无险的。”沈道士得意的笑道。

原来今天轮到沈道士去化布施,空闻说了,得给李清讨些肉食来,这可的确不容易。其实许家庄上的人对他们不赖,吃饱肯定没问题,瞧他们两人都是红光满面就知道。可他们毕竟是出家人,这一般人家布施的时候都不会给他们肉食,与小气无关的。道士对喝酒吃肉原本规矩不严,而空闻自己说也是禅宗门下弟子,那些净土宗折腾出来的清规戒律自是不放在心上,只不过化布施是要人家给,总不能自己指明要什么吧,而普通人都认为出家人不吃肉的,所以,即便许家庄的人再大方,这两人吃上肉的日子还真不多。

沈道士直接便上许员外门口化布施去了。虽然大年初一才化过的,本来轮不着上人家门口要,可人家有钱啊。这有钱人自然需要比一般人多行善些才行的,不多去打打秋风也是一种罪过,许员外门口的庄丁早已见习惯了这两人化缘,也不多问,转头就要进去厨房拿饭食,沈道士抢上一步扯着人家袖子,陪着笑脸说道:“连日天寒,这位小哥可否布施些肉食,不拘多少,小道谢过了。”

那庄丁笑道:“还真个巧了。昨儿员外宴客,倒余好些大肉,只是需热热,道长将就拿些去可好?”

沈道士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连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小道自去热了吃,谢了谢了。”

庄丁转身进了门,沈道士在门外等着。正在这时,庄外忽然人喊马嘶,一彪人马旋风般的直冲这边卷了过来,沈道士忙贴着墙根站着,撞着了可不好,心道人家许员外是有钱人,和他打交道的也富贵啊,个个骑得都是马,这可不多见的。

那些人奔到门前带住了坐骑,沈道士才看清楚这七、八个人都是长得凶神恶煞一般,马鞍上都挂着兵刃,为首的一个满脸虬髯,头上扎着块黑头巾,只见他在马上四下一打量,说道:“就这家瞧着富贵些了,想必是个主事的。”然后一斜眼看见墙根边站着的沈道士,冲着他手一指喝道:“去叫你家主人出来,老爷有话问他!”

沈道士吓这腿就有些哆嗦,敢情不是来串门的啊,瞧这架势是因为许员外家显得最阔绰才冲着来的,莫不是要打劫?要没听说过附近有大股盗匪啊?再说许员外平日和苏州知府都有些往来,一般的小毛贼还不敢打他主意呢。

他在这边磨蹭,来人可不高兴了,又喝道:“还不快些叫去,难道等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鸟庄子才肯出来么!”

“我不是,我,贫道只是来化缘的。”沈道士有些结巴了。

正这会那庄丁出来了,手上提着个小竹筐,里面用细白布包着一块冷牛肉,一个瓦罐里装着些米饭,出门便见到外面这般阵势,惊得差点将手上的竹筐打翻,沈道士忙上前低声告诉他这些人要员外出来答话呢,不然要放火了,一边接过庄丁手上的竹筐。

那庄丁跌跌撞撞地跑进去报信,沈道士提着筐儿却不敢走,人家都围在庄门那呢,不多时庄门一开,许员外挺着个大肚子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六、七个汉子,手上拿着棍棒,许员外满脸堆笑的冲那几个人做揖道:“几位好汉爷从何而来,不知有何见教?老夫平日也爱结交天下好汉的,若是行路少了盘缠,天寒地动的,便拿些钱去打些酒喝御风寒如何?”

虬髯黑巾大汉听了这话,仰天一个哈哈,笑骂道:“难不成把老子看成个打家劫舍的不成,若是图钱财,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庄子自抢了便是,谁稀罕你那几吊钱?休要惊慌,老丈,我等前来非是要钱,乃是寻人的,还望老丈据实说才好,若有虚言,休怪我等不客气。”

一听说不是来要钱的,许员外心里一轻,忙笑道:“瞧着几位好汉爷气宇轩昂,怎会行那等龌龊事的,老夫出言卤莽了,几位爷勿怪,不知几位爷寻的是什么人?这许家庄上下里外,还没有老夫不识的,便请吩咐。”

许员外是轻松了,沈道士可把心提到嗓子眼了,李清那晚的狼狈相任谁都看得出是遭了事的,这些人说是寻人,难不成就是来找他的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下人的体会

女人的童话是灰姑娘嫁给了王子,还有丑小鸭变天鹅。可惜,后世里虽然也有类似刘妹妹这般平民女子嫁给王子的,只是其结果却不能给人童话的感觉。比如戴安娜;而中国男人的重话,则是富家小姐识人于落魄之中,当然免不了总要以身相许,这样的故事好象历朝历代都有传说,不过李清却没能撞上,童话就是童话了。

他也不想想,残菜剩汁换过来的,能是啥好鸟?何况沈道士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的生意人!

洗了个热水澡还是很舒坦的,毕竟很多天没洗过了,只是倒水的时候,李清是偷偷去倒的,到今天他才明白为啥欧洲人那么多个世纪里对香料这么渴望,他现在就很渴望往身上洒点香水什么的。

只是那身衣服有些别扭,特别是那个帽子,敢情戏曲里的装扮还是真有个根据的。这帽子还就不能带正,非得歪戴着,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不照镜子李清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性了,这做小厮的,可不就这模样么。

只是李清有些郁闷,尽管他心里明白这世上都习惯用衣装把人分个三、六、九等的,可毕竟这么明打明的表示自己属于低人一等的打扮,让一个多少受了后世平等自由教育二十来年的大好青年,觉得颇有些没脸见人。

小凤可没这么想,她以为李清的局促是被她的魅力近距离所震慑的。还兴致勃勃的想帮李清扎扎头发,不过姑娘家的害羞使她到底保持了矜持,只是她的热切目光让李清都有些恼羞成怒了。

咱水云庄里从来就不讲究这个,只要不裸奔。就是看门的也穿文士服,他李清也只会觉得好看。那有这么埋汰人的?咱又不是真的卖身为奴!

地确李清只是答应了个暂时性的协议。说白了就是雇工,并不是因为好色而想去近水楼台占便宜的,何况土地庙里的味道现在也习惯了,再说自有沈道士和空闻化了缘,这天上往下掉饲料的生活,其实并不算赖。

不是因为沈道士的劝说。而是小凤说泯月姑娘要和跟班小厮地缘由打动了李清。江宁府虽说没法和京城去比什么繁华,可是风月道上的事,就象后世里的娱乐界一样。跟风那可是快的很,没有那么多大名头地文人骚客,这评花榜活动举行不了,可到底江宁府有条风流古今的秦淮河啊,谁稀罕什么骚客文人的?咱们姑娘自己给自己打分!

要说起浆声灯影中的十里秦淮。名头可比汴梁的运河要大得多了,其实秦淮河本名叫做淮水,只是相传秦始皇东巡时。望金陵上空紫气升腾,以为王气,于是凿方山,断长垅为渎,入于江,后人误认为此水是秦时所开。所以称为“秦淮”。自东吴以来一直是繁华的商业区的居民地。六朝时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鼎盛。隋唐以后,才渐趋衰落。昔日的繁华也随那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去了。

不过本朝才降了地那个南唐王朝就是以江宁为都。只是那会叫金陵。大宋收了南唐,自然就把金陵的名头要去掉。改成现在的名字,只是即便不是都城了,金陵的王气是黯然收矣,可粉味依然,江宁依旧是江南文化中心和商业中心。既然和文人挂了钩。又与钱兄是朋友,那么“谢公自有东山仗金屏笑坐如花人”的大好传统,绝对是丢不了的。

杜牧曾诗云:“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涌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你看,那会子还是在乱世呢,咱大宋现在海履河清的,岂能不大唱而特唱之?

因此那十里秦淮如何个姹紫嫣红也就不用去说它了。江南女子自古便如雨巷里撑着油纸伞、梦里盛开地一支丁香一样,怎能不独辟蹊径,服输给了北地胭脂?所以她们便自行弄了个排行榜节目,咱水一般的女儿家为啥要臭男人来评头论足?咱们自己评!

而泯月姑娘昔日地名头也响亮。如今又入了空门成了女冠,似乎这身份更加超脱些。自然就被邀请成了评判之一。只是泯月在许家庄里并没有立道观,家里也只有小凤和几个粗使丫鬟在身前,这要出远门啊,总得有个男子在外出头应付下才好,刚好见了温酒的李清,这个逦遢小子身上味道难闻些,可好歹读了点书,有些书卷气,曾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带出去不但不丢人,怕是还能为泯月长点身价,因此叫小凤过来问问。

这秦淮河地艳名久播,要说不知道那肯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李清当然很向往,只是温柔乡、脂粉地却也是销金窟。如今他吃饭基本靠讨。赶路基本靠走,哪敢想那个?现在有大好机会可以近距离瞧瞧,怎么不是大好事呢?难怪沈道士会喜滋滋且带几分羡慕地。

给人家做奴才?让李清很有些自怜,这不仅仅是个面子问题,主要是打击了自信心。他还以为自己在梅林那会与泯月应答怎么也能博个好印象呢,当年咱一曲便震倒了谢大娘,怎么现在就搞不定个女道士呢?

不过李清并没有思虑很久就答应了,一则并不曾卖身。二来。他不就是想去江宁么?

此地到江宁二百多里地,靠两条腿走那可是要命的很了。而且一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呢?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没去讨过饭的,如果想搭船,那就要钱,他现在自己吃饭问题还是人家帮着解决,上哪弄钱去?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些黑道好汉还在四处搜捕他呢。

得。咱就做会奴才吧。反正后世里大凡有些姿色的妹妹都是气焰熏天的,不就是陪小心么?咱也是后世里熏陶出来的。

其实各人的感觉都是因为立场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比如沈道士一来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好事而有些开心,二来还有些羡慕李清,而空闻就一个劲的念阿弥陀佛,做人还是要有善念啊。好人有好报的,否则这鸡啊肉啊酒地,怎么会凭空飞来呢?

至于小凤姑娘的感觉,得,咱为李清想想,就不要去说她了。

这几天两人已经不用去化缘了。自有李清和小凤送过来,而且标准还很高,因为李清在大宋今次还是第一次出来打工。而资方又是漂亮妹妹。自然就不好象后世里面对黑心老板那般讨价还价,钱就没好意思说,他只是提出要每天好涌好菜给那两个老家伙就行了。

身份有高下,男女还有别。而且泯月姑娘在这方面还特别注意些,虽然给李清住了间小柴房免了风霜之苦,可闷的慌啊?小凤反倒不如在土地庙里一般可以随意和李清说话,毕竟孤男寡女猫在一个小房间里成何体统?连李清都觉得不好!

可庄里别的地方李清根本就不敢去。原因不说也明白,所以李清每天大部分都跑到土地庙里和两个老家伙磨牙。反正道士和和尚三句话里有两句会拌嘴,就当看戏一样也不闷了,而小凤也很喜欢送酒食的这差使,经常要逗留好久。

李清和小凤的交流很多。当然不是为了沟通感情。沈道士和空闻都不是本地人。说地也是不咸不淡的官话。而他李清要上了路,没准就会碰上盘查的人。他一开9岂不露馅?所以尽管苏州话的确很嗲,说不得也要学上几句了。

“小哥。等到了江宁,若是见了有卖道冠地,且软语央泯月姑娘为贫道买上一顶如何?”沈道士帮着把行囊搬上了船。将李清扯到一边悄声的叮嘱道。

而空闻对目前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看来佛家的与世无争比道家要好上一点。

只是李清口中敷衍得有些不好意思,被追杀的人总要多个心眼的,他并没有告诉空闻和沈道士他就是想去江宁。做人跟班也就是个权宜之计罢了,难不成以后接这两个老家伙的打更活?这一去怕是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小码头上其实就有不尴不尬的外人在地,只是见了他们这一行人,李清根本没引起他们的怀疑,倒是有几个狠狠的盯泯月看了很久,连小凤也给顺带的看红了脸,两个老家伙丝毫没有什么感怀的,这码头风吹着也冷,东西一搬上去立马跑回去了,等李清将东西安置好,想上船头与两人道个别时,只余满眼烟水,一江萧索了。

棹起、帆满、船轻。

这艘大渡船并不是泯月包下的,同行的还有四、五拨人,只是看来泯月平素与人来往地不多,一上了船便带着小凤进了自己的舱。而李清则与几个下人一起另住在一间舱里,幸好此时出行地人不多,大通铺也宽松的很。

泯月出行是一身月白地道袍。头上还顶着个玉冠。要想俏,一身孝,这话没说错的,这一身白反衬得那张脸清丽难言了,咱大宋时下可是崇道地,泯月那低眉敛目的神态叫不由得肃然起敬,顺带连李清都敬了起来,那几个下人就没敢和李清套近乎,凑一堆指指点点去了,正好。李清学的那几句苏州话还真难应付的了。

眼见着船离了苏州府的地界,前面就是镇江,长江的江面到此处越加开阔起来,而且江上的船也多了起来,这一路风平浪静的,李清把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去一点了,这么多船。想必那些黑道大哥没这么嚣张犯众讳吧。

这心才一放下,事却找上头了。谁叫他现在做人家小厮呢?

他要去熬粥!

因为咱们的泯月姑娘现在是女冠了,出家人,而船上供应的饭食却是带荤腥的。因此叫小凤特地过来吩咐一声,想来是才过完年,这趟船客少。船工也少,看着人家也忙不过来的样子,李清只能自己跑厨房里去了。

说是个厨房,除了头上有个顶蓬遮着,四面墙倒有二面是空的,而且这风还老捣乱,把那烟只往李清脸上扑,熬粥可比做饭要费时多了,没一会李清的眼睛就熏得红红的了,脸上也给木灰弄得黑一道白一道。

咱李清有礼貌有教养的。老妈教过当面还是背后都不要说人坏话,可没说心里不能骂。你说你小娘皮的,充哪门子大头蒜,不沾荤腥!敢情你是今天入的道门对吧,难道肉比帅哥哥还犯忌讳?

腹诽是腹诽,活还是要干。只是李清有些气不过。见案上有块熟猪肉的,操起把刀来剜下一块,剁得细细的全撒在锅里了,我叫你不沾荤腥!

偷偷的做坏事总叫人心情愉悦的,李清正在那自鸣得意,忽听船尾一阵大叫:“看着些。看着些。仔细撞上了!”

李清把脑袋探出去一瞧,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才说心放下一点呢,人家可不就找上门来了!

来船不大,船速却快。有人立在船头高声喝道:“兀那船家,卸帆停船,少要惊慌,今番不寻你晦气。爷爷我等是来找人的!”说话间那船本是斜刺里冲过来的。到了近前船头一摆,与李清坐的船来了个齐头并进。

怎么办?李清拽着菜刀在那琢磨开了,望岸边瞧离了怕不有一里地,这可不是运河是长江,李清就算是有信心游过去,难道人家不会追?和船去比速度那李清就是傻子了,何况还是数九寒天。说话那人的身后还跟着六、七个汉子。瞧那架势也是久在水面上讨生活的。船调向时他们连身形都没怎么晃。李清知道论打自己也是白给了。

等到有人攀了船舷纵身上来,李清一看那利落劲,叹了口气将手上的菜刀往案上一扔,这才叫走投无路呢,罢了。

第二百六十章 女冠

“中等身量,白净面皮,操京城口音,平日头上爱束个冠,一身白裘,此汉子老丈可有见着?”

看来人家已经是寻了好多地方了,这话说得一气呵成,要是李清听了这番话没准要跺脚了骂:咱中国文学里那么多形容词都不知道给一个,净白描?不说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行啊,否则怎么形容得出咱的气质呢?

许员外自然是指天划地的诅咒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庄里近日一个生面孔都没有,别说是操京城口音的大活人了,就是京城跑来一条狗,他许员外也能认出来。

听了许员外这么说,那虬髯黑巾的汉子也没话说了,边上一个同伴说道:“老大,这一白脸小子,黑夜里又落了水,怕不早就见了龙王爷了,即便拣了条小命,天寒地冻的,又如何能跑得这么远?不如回头沿岸细查查?”

虬髯汉子叹了口气说道:“水道上的兄弟把这几十里水面都筛网似的寻过了,鬼影都没见着,上面有话下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之奈何?少不得再回头再去看看罢。”说完,转头向许员外打听起附近村庄的情况来。

一听说找的人穿白裘,沈道士心里就一片雪亮了,这不是他们救的那小哥还会有谁?话说沈道士和李清并无深交的,见人有难援个手是一回事,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又是一回事了;可关键是沈道士认为眼前的这帮人不是好人,没瞧着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煞气!按照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理论:凡是敌人反对的,咱们就要拥护。沈道士没学过《毛泽东选集》,不过他和毛老人家想得也一样,既然是坏人要抓李清,那李清就是好人!咱不能把好人送到坏人手里去,想到这也没耐心听后面的话了,沿着墙根慢慢蹭远,那些个骑马的汉子见他不过是个来化布施的出家人,也丝毫没去在意他。

一出了那些人的视线,沈道士撒腿就跑,差点把竹筐都打翻了。

沈道士把自己当时的表现形容得越英勇,李清还越觉得情况很严重,什么人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这还是黑道么?不过唯一能让自己心情轻松一点的,现在是黑道出面而不是官府,这么说至少朝廷依旧没把咱当反贼看待。只是沈道士听的那些话很不详细,李清反复问了,也没在中间探听到一点有关若英的消息,更让李清心急。

“小哥,虽不知你得罪了什么人,只是看这架势来头不小,你急也无用,如今想那些人正在四处搜寻你,你的身子依然不好,不妨在此多将息几日。等得时间长了。寻你的人心也淡了,再去想法寻你的家人不迟。”见李清神情暗淡,空闻老和尚开口安慰道。

“对的小哥。如今事已至此,便安心些罢,那班人怕是近日不会回头找上庄来,此处闲人也不会来,倒是妥当的很,有我和空闻和尚一口吃的,亦少不得你的,不过是多讨上一、二家罢了。”沈道士也说道,难得两人意见相同一次。

身子的确是安了,因为高烧过后。李清还虚的很,再说外面风声很紧,这么上路怕是没出几里地就被人抓出了,没听沈道士说么,几十里水路都被那些道上的兄弟像筛网似的找过,这得有多大的势力?

可心却难安的很,咱啥时候得罪过什么黑道势力了?虽然户籍入了江宁,可自来了大宋,这江南之地还是第一次踏足。没掉下水前连船都没下过,肯定问题还出在京城里;只是要说是皇后派的人,现在动用黑道人马出面就有些说不通了,他李清不是逃出来了么,正好安个畏罪潜逃的名义动用官府的力量好了;若说不是皇后,那肯定就是京城里不知道谁与黑道勾结,想取了咱的小命。

一时间脑子里各种念头翻来覆去,还找不到人商量,人家两个出家人好心庇护了自己,那也是认为自己得罪了黑道被追杀,要是告诉他们咱和京城里的谋反案有牵连,别吓破他们的胆,没准立刻就要向官府报案了。

心不安饭量却是见长,没法子啊,李清虽说也是小家子出身,可后世里也没大缺肉吃,来了大宋后的日子就更加好了,不敢说日日珍搓美味,大鱼大肉都有些吃腻了,只是现在一下子难得吃次肉,缺油水这能不多吃点么?少不得以前从不吃的馍现在也多啃它一个。

幸好许家庄的确是富裕些,人心也善,两个出家人讨布施比往常多些,倒也没碰上有人不给,因此李清这几日还算是过的自在,现在起居作息也和两个出家人差不多了,上午尽在睡觉,这个习惯李清本来就喜欢,而晚上打更的事情自是不劳他去的,有他在了,空闻和尚和沈道士也开心,晚上要打更就不能睡觉,往常是两个人聊天解困,可这么些年下来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就只能拌嘴,现在有了个新人,正好磨磨牙,出家人啊,啥都空了,不八卦些日子怎么打发呢?

所以晚上李清就陪他们说话,听这两人把从前吹过的牛现在再吹上一遍,而且李清的地位还非常的高,因为空闻和沈道士不管是谁吹的来劲,另一个总要在适当的时候浇一盆冷水,无情的进行揭穿批判,吵得争执不下的时候,这仲裁人还得李清做,李清站谁那边,另一个就神情萎靡了。

只是李清心情有些沉重,吹得没有他们多。

这天中午,三人都倦缩在火堆边没起来呢,有了一个新人这生活多少就有些改变,何况这个新人委实就是个比他们还要懒散的人,往常空闻和沈道士都是趺坐着斗嘴,李清提议,坐着不如躺着,而且可以斗得更激烈些,因此到了中午,三个人都还躺着呢,只是嘴都没闲,李清闭着眼想自己的心事,口中随意敷衍。一会说道士有理,一会说和尚也对。

忽听不远处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响起,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沈道士还支着个耳朵在细听呢,李清此刻可不懒散了,一溜烟爬进来缩到土地塑像后面去了。

“啊呀,两位师傅还没起来呢,这可不好。出家人这般惫赖,几时才可得正果?沈道长,那日还和我家姑娘说什么大象无形,原来是个懒形;空闻师傅好,今儿还是第一次见着老师傅睡觉的样子,我还以为和尚都是坐着睡呢。”一口的吴依细语,声音清脆娇柔,原来是个小姑娘。

空闻和沈道士这会都赶紧坐了起来,老和尚有些不好意思,合什盘坐一声不吭。沈道士兴许和来人相熟些。再说一个老头子,被小姑娘瞧见睡觉的样子,丢人也丢不到哪去。又不是反过来,笑嘻嘻的玩笑道:“坐是形,睡也是形,只要道心深种,头朝下又有何不可呢?”

那小姑娘也和沈道士磨牙,将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沈道长要论道找我们家姑娘去,只怕姑娘没闲心儿理睬你,小凤可不和你说这些没来由的,只是道长应承送我的魔合罗几时才有?要是虚话儿哄我,下次可休想我再帮你偷姑娘自酿的梅酒了。”

沈道士有些尴尬,咳嗽两声才笑道:“小凤姑娘也别着急,这些时日天寒不方便,等我下次去苏州府悟道,一定给你带个来。”

空闻没出声,只是拿眼斜睨了沈道士一眼,沈道士忙冲他使眼色。那个什么魔合罗李清是知道的,原不过一个泥娃娃,京城里也多见有卖。这个名字其实是起源于佛教中的典故,又叫魔喉罗,反正都是根据梵语翻译过来的,这魔合罗在佛经里本是一个国王,也是天龙八部之一,因为怠慢了供奉仙人而被罚入黑绳地狱,转世后六岁出家而成佛,不知怎的传到了中国,因为塑像是一个孩童模样招人喜欢,反是演变成了咱中国的芭比娃娃,一般都雕得精致可爱,特别是娃娃身上的衣服,也和后世里的芭比娃娃一样,不但惟妙惟肖,而且品种式样都是多得不得了。

这东西不但普通人喜欢,连皇室也不例外,听闻有拿整颗象牙雕铸,高达三尺,身上的衣帽、金钱、钗镯、佩环、真珠、头须及手中所执戏具,皆七宝为之;当然这些就不是普通人能玩赏的起的,而一般人,买的多半都是泥塑。

这泥塑娃娃,咱大宋还就苏州府产的最出名,就如同一首小词里写的:载短檐珠子帽,披小镂金衣。嗔眉笑眼,百般的敛手相。不但活灵活现,手臂和眼珠子还能动弹,这么一个玩具在咱大宋朝可是能买好几贯钱一个,因此空闻才拿眼睛睨沈道士,为了哄人家酒喝,就说这假话儿骗人,几贯铜钱啊,你个穷道士上哪讨去!

只是小凤似乎被沈道士哄了好多次了,也并不深究,“闲话休提了,前儿村口的梅花开了几树,府城里有些公子相公,因慕咱姑娘的名儿,要来赏梅饮酒赋诗,只是那林子久无人迹,恐怕有些不干净,姑娘便叫小凤和两位师傅说一声,偏劳去看看,清个行走的路儿出来,另外那个八角亭也要扫扫了。”

话一落音,空闻和尚和沈道士都连声说好。

小凤哧地笑了一声又说道:“连着几日天寒,姑娘叫我送些酒食来,两位师傅将就些用了御御风寒,只是道长可不要见怪,梅酒是不成了,说是府城里慕姑娘的名儿者甚多,还不知明天宴客够不够呢。”

空闻和尚还装模做样的合什道谢,沈道士已经跑过去揭开食篮盖了,一股酒香夹着鸡肉的味道飘来,李清在土地像后面都在咽口水,只是不敢跑出来,想必他们两也不会吃独食罢,可李清急也没用,那个叫小凤的丫头还就不急着走,幸好那两个人并不立马开吃,否则过一会李清只能咬鸡骨头了。

“啊,这件衣裳打哪来的,好白的毛啊,怕不是狐狸皮?哪寻得这么齐整,那魔合罗我不要了,就把这件衣裳给我罢。”这破庙小凤应该是经常来的,并不拘束,一会就看见扔在破絮上的那件皮裘了。

李清心里一紧,刚才躲闪的匆忙,忘记把这件衣服拿开了,这可要坏事了,这件狐狸皮的大衣可是若英在上千块狐狸皮中精选出来的。这还幸好是在延州边郡,打猎的人多,要放在京城里找这么多的白狐狸皮,想都不要想,何况是江南。

这可完蛋了,这么个破土地庙里,一个邋遢道士加一个潦倒和尚,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拿出去卖的话,这件衣服少说也值个几百贯,人家可要疑心了。

沈道士和空闻交换了下眼色,异口同声的说不行,空闻郑重的告诉小凤,这件衣服是一位施主的,可不是他们的东西,少停还要还给人家。许是和尚比道士说谎少些,再说人家不同意给,小凤也是没办法。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只是觉得这衣服好,却不真的识货。

“小气!出家人还恋着好衣裳呢。哼,小气。我还不稀罕呢!”小凤负气地走了——

很漂亮地梅林,虽然梅花只开了几树,不过风吹在身上有些冷,那狐皮裘是不好穿出来,太招眼了,李清身上囊着的,是沈道士的袍子,味道很有些不正宗,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不过李清闻着觉得很亲切。因为这些天儿他一直就躺在这种味道里面。

要问起小凤嘴里的姑娘何许人也,沈道士脸上是讪讪的,这次空闻也没有落井下石的狠狠打击,因为那姑娘是一个女冠。

女冠也就是女道士,要说起来还与沈道士是同门,只是这个女冠却与寻常道姑不同,她本是杭州府的一个官伎,叫做泯月,也是父母获罪而身入乐籍的。自小出落得花容月貌,又心思灵巧,虽然在琴艺上未能登峰造极,但因出身书香门第,在诗歌词赋上却是造诣不凡,昔年在杭州府夜宴局子上,她唱一首临江仙,乃是名震江南的处士林逋所填,可她第一句便唱错了尾字,那时才显出她的才智来,毫不沾连,一气唱下去,把整首词的韵全给改了,一时间声名大振,好事者称之江南第一才女。

这才女不但诗词做的好,亦算是洁身自好,与文人名士诗词唱和却不轻易假颜色,只是人在尘世里如何避得开孽缘,泯月也不例外,一个才气纵横又形容俊秀的青年才子自是俘获了她的心去,只是好景并不长,一则文人饱学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与妹妹唱和,而是要做官,这要做官自然与烟花柳巷注定了的露水情缘,二则人家家人也是极力反对,因此那才子哥哥一去便渺无踪迹了。

泯月大病一场后也淡了心,将多年的积蓄拿出来赎了自身,贱籍却是没能去得了,亦不想嫁人瞧人家脸色,便做了个女冠。

这女冠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和做尼姑大有不同。

咱天子崇道出名的,而即便再崇道,大宋天下在籍的道士女冠才不过二万余人,其中女冠只有几百个,而同期的僧尼却有四十万之多,无他,做道士是要经过考试的。比如大观二年,道门近添试经拨放年额,全天下经得试经这关的,女冠只有三十三名,而做尼姑就简单了,只要你愿意,剃了头发就成。

也正因为泯月有了女冠的身份,因此许家庄才没人留难她,准她买房住下,只是人做了女冠,倒不想过青灯诵经的日子,何况名声在外,自有雅士慕名前来唱和,泯月也不太避讳,自前朝这事儿便是寻常了,庄里人倒也不十分在意。

空闻和沈道士吃了人家的鸡、喝了人家的酒,当然便要做事了,而李清鸡肉也没少吃,因此提出也要一块帮着弄弄,这几天再没外人进庄相扰,沈道士也觉得出去走走对李清也有好处,土地庙才巴掌大的地方啊,因此便带着他一块进林子了。

久无人行走,那条小径好些地方低洼积水,自然要弄些土来填上,而小亭里落叶枯枝积了一堆,空闻说正好拿回去生火取暖,李清便卖力的把枯枝积到一块,落叶就算了,潮气太重,生不气火倒要弄得满屋子烟来。

几树梅花绽放的倒很是漂亮,只是无雪,倒减了几分韵味,想来那些个文人雅士酬唱之意亦不在花上,倒不知这泯月与梅花相较,孰高孰下。

当然咱们李清并没有生出些风月念头来,他望着梅花,想着自己的遭际,忽得忆起陆游那首《卜算子·咏梅》来,口中喃喃念到:“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

他在这泛酸出了神,没留意身后有脚步声,只听一女声问道:“你是何人?在此做甚?”

第二百六十四章 被老天爷玩惨了

世事难料!

其实李清没想这么斯文感叹的,被人玩弄了总是心里不忿的很,何况他认为这老天爷在玩他,你说老天爷怎么闲了要显示童心呢?还要吃奶不?

在船上被人截住,本以为死路一条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他端着个粥锅视死如归的站在那里,正好小凤出来看看情况,李清跨上一步,将小凤护在身后,冷眼瞪着跳上船来的那些人。

“奈要做啥事体!”小凤没弄清情况,见了这情形还出声呵斥,李清想要阻止都来不及,自己反正就这样了,他也没想着要反抗,只是别无辜牵扯上泯月和小凤了,人家这两姑娘可和他李清没关系。

敢情还是画图捉影呢,那为首的一个手上就拿着张图,李清不用凑过去也知道上面画的是自己,若是别的案子该是官府出面拿人,被黑道哥们追杀的,可不就是他么。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李清反到静下心来了,将小凤扯到身后,把手上的粥锅递给她,李清转身便拦在通往船舱的路上,刘胡兰就义的时候是啥表情现在李清就是啥表情,只可惜没法振臂高呼“**万岁”,喊了人家也听不懂。

好歹咱也是爷们,号称党项千军万马中杀了三进三出的,这当口可不能熊包,只是这地方倒是方便黑道哥们了,一刀砍翻直接扔下水,干净利落,连手尾都不要处理。

眼见着一个跨刀的汉子朝他走过来,李清正琢磨着不能喊“**万岁”那咱也叫叫“大宋万岁”好不?要不然“天子万年”?没准以后太子登基了也给咱题个“生得伟大,死得光荣。”这也算是青史留名啊;他还没想好呢,那个汉子已经走到他跟前了,斜着眼对他微一打量,抬手便把他扒拉到一边去了。

被扒拉到一边李清还来了句“你这是做啥呢?”然后自己也在那发愣了,乍回事呢?这么帅的一个锅锅都瞧不见?难不成不是来抓我的?不会啊,明明见那些人把船老大提在边上。问有没有见着京城口音的公子呢;还是小凤反应快些,紧赶了几步拦在泯月的舱门前,看架势不是允许这些坏蛋冒犯她家小姐,可她这小摸样哪拦得住人啊,那汉子一把拽住她的手往边上一扯,然后抬脚就把舱门踢开了。

这外面闹得喧嚣,泯月在船里自然是听见了,可这年头哪有身份尊贵的小姐轻易抛头露面的?一般男人想瞧大户人家没出阁的闺女,只能学张生那样去爬墙才行,泯月还在船里等小凤回来告诉她外面发生什么事呢,猛然间舱门被人一脚踹开,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心道坏了,碰上强盗了,这可如何是好?咱虽然钱是没多少,色可是大把啊!

很遗憾,估计泯月心里还有些失落,因为但凡男子见了她怎么都要多瞧两眼的。比如新收的这个小厮也曾偷偷看过。可现在来的这条汉子先是听了她这么一叫唤,不过在她脸上扫了一眼,转身便往回走了。

要不是端着出家人的架子。怕是泯月要扑上去踹他两脚了,哪来这个有眼无珠的强盗啊,莫非你家的压寨夫人比咱还要花容月貌不成?

那汉子经过李清的身边时,照旧连眼都没多朝李清看一下,这会子李清很有和泯月一样的失落感,不过他心里正在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呢,所以也忘了踹上一脚。

那汉子来到船面,对自己同伴摇了摇头,口中怨道:“徐哥,这一连守了十余日。看的船也百八十了,哪找这么个公子去?又是落水了的,怕是鱼虾早啃个干净了。”

那叫徐哥的人不耐烦的说道:“何六,你小子就会说便宜话儿,你说他死了,你便下水捞去!就是鱼虾啃了,捞副骨架也成,咱这差使就算结了,老太爷下的严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见不着,咱弟兄便得天天在这守着,闲话休提,那边又有船过来了,赶紧着拦上去。”

忽拉拉一下跑光。

李清纳闷的样子很不奇怪,因为全船人都这表情呢,怎么看刚才来的这些人都是强盗啊,你说不劫财,也不调戏小娘子,而且基本上不骚扰别人,就是官兵也没这么斯文,因为一般官兵总要顺手牵羊,看到漂亮闺女脸上也要摸一把的。

世道换了?

直到晚上睡觉地时候李清才明白怎么回事情,那些黑道朋友的确就是来找他的,不过李清那会没想过自己当时是什么形象呢,穿一身小厮的短袄,头上歪戴个帽子,眼睛被熏红肿了不说,脸上还尽是灰道道,手上还端着锅粥。

当然认不出啊,别说是那些强盗不认识李清,就是找个认识的来,只要不太熟怕是也一眼也难确定的,而那张图么,上面自然画得是个束着冠、披一袭白裘的玉面帅郎君了,谁想到他李清目前给人做小厮呢?

之所以到晚上睡觉才明白,那是因为小凤和泯月受了惊吓,没在意李清花脸猫的造型,反是让泯月觉得这小厮很是卖力气干活,而同舱的那几个下人却嫌弃李清脏,不让他上床,这才让他明白为什么之前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了。

第二天的行程顺利的很,临到江宁前十几里,依然碰上有人拦船了,不过船老大上前分辨几句,那些人船也没上便让他们过了,望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江宁城楼,李清这心也越来越定了,咱可是奉皇后口谕发来叫江宁知府严加管束的,总不能这个知府瞅着咱被人砍死吧。

秦淮河与长江是相通的,可现今江宁城那水门却不向民船开放,说是最近一段时间要往泰州运送物资,船多怕耽误正事,李清他们所乘的渡船只能在一个叫凤凰渡的地方泊了岸,一下船便有轿夫上前揽生意,泯月自然是乘轿的,而小凤和李清就只能跟后边了,本来小凤还要帮着提行李的,李清这会精神头甚高。几乎有些乐滋滋的拒绝了,离城门才几里路啊,咱做小厮的,总要有点专业精神,再说李清可没想做多久,他还准备着一进城便和泯月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好打听若英的情况去。

太平岁月,这守城门的士卒也就是应个景了。李清提着包裹跟在泯月雇的小轿后边,根本没人上前问他是谁,只是一进了城门,那小轿可是直奔目的地而去的,李清也不好这会上前拦下轿子和泯月说他不干了吧,这好象有些过河拆桥的味道,再说自己的狐皮裘也在包裹里面,那件衣服太招眼,可是不能穿的,罢了,送到地头再说吧。

提东西这活不怕重,就怕路远。方才还强嘴说没问题呢,现在李清有些喘气了。不过两只眼睛倒还没闲着,他原籍在江宁那可是胡说的,后世的南京城久历战火,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城墙门洞也是明朝的,咱大宋江宁的城墙虽然那么厚实,高度可是不差的。

不愧是江南的名城,长江横卧城北,秦淮蜿蜒城南,钟山盘绕在东,清凉山雄踞于西,有龙蝎虎踞之势,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而且现在的市井也颇繁华,要不是来往行人口音大不相同,你若说是身在汴京,李清也是信的。

行得不算太远,路上几声高声呼喊却是入了他的耳。

“白大人,可把你盼回来了,弟兄们这几日却是想得紧了,这会大人回来就好。倒要为我等做个主才是,便与漕司分说分说,才帮着运完粮回来,现下又是叫我等出城去寻甚的公子哥儿,却是叫人歇息片刻才好。”一人说道。

李清身后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为甚地漕司老抓差,本官吃的可是江宁府俸禄,又不曾收他的银钱,便回了他们,老子才回江宁,不应他的差。”

李清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便回头望去,见七、八个军汉簇拥着一个骑马的官儿,那个官年纪很轻,穿一身武官的衣服,神情带几分骄纵之色,只是想来赶了远路,显得有些疲倦,这么一瞧之下,李清觉得这人好象在哪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跟着马走的军汉里有一个也是着都头的服色,这个李清可不陌生,延州那班兄弟大多都是这官职,只听那个都头不忿的说道:“大人说的是,只是刘知府抱病数月了,如今衙门里就一个曹孔目拿事,偏又懦弱,他不敢与张大人驳嘴,便是苦了我等。”

“张九,你去告知曹孔目,这差使咱们不接,漕司那边自有本官说话,我便不信了,他漕司能奈我何!”那官儿在马上叫道。

却见那张九苦着脸说道:“不成的,大人,曹孔目不愿驳回,自然老大人也不便说话,今番便是帅司下的文书,叫我等如何是好,便是大人少不得也要辛苦一番了,只是日后却要体谅小的些则个。”

那官儿在马上勃然大怒,这会还真没处耍横去了,张九话中的老大人就是他爹,南京府的副都总管,自己老子都要他去干活,他还能怎么样,这口怨气没处发的,让他在马上直咬牙,还正好,他的眼睛和李清碰了个正着。

人家说话里都牵涉到官府了,自然李清放慢了脚步留心听着,怎么江宁的知府抱病几个月了?咱离京那会听的发落可就是叫江宁知府严加管束他的,要是知府不在,那咱该找谁去?这没个管束自己的人了本来应该高兴的,就像读书那会老师不在了一样,可李清还要求知府去打听若英的下落啊,这曹孔目能理他这碴么?

眼睛和那官儿碰上了也正常,因为他觉得这官儿有些面熟,免不了多看几眼,谁知道那官儿留心瞧了他几眼,猛然指着他大喝道:“去,把那小子给我揪来狠狠的打!”

别说李清吓了一跳,那几个军汉也是一愣神,咱家大人怎么了?这气没处撒要乱揍人?话说那小子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不过是多看了几眼,可咱这大人又不是啥大闺女,多被瞧几眼就要揍人家,似乎有些过分了。

可自己大人气急败坏的样子火正大着呢,那几个军汉也不好敷衍,几步赶上来,将李清肩头的包裹一扯,抓手抬脚摁倒在地就是一顿乱打。幸好这些人也觉得李清有些无辜,虽然七手八脚的,可着肉处留了些分寸,并不算太重。

每一下是不太重,可架不住数量多啊,李清连一句分辨的话都没说出来,眼前就是一堆拳头和脚,只能蒙着头卷缩在地上护住要害。这一个地方连续挨上三脚,也是钻心的疼啊,那官儿自己并没下马,而是扯着嗓子一顿球瓤的乱骂。

这一骂开李清好象明白人家为什么揍他了,难怪觉得眼熟呢,再加上这一骂,可不就对上号了,同一时间让李清见识到这么多大宋国粹的还就这一个人,这不就是在应天府想搭个便船而不能的那个官儿么。

果然,见李清缩在地上不动弹。那几个军汉没一会也停了手。这么打人本就亏了理,要是打出个啥毛病来可是要吃官司的,几声马蹄响过。那官儿纵马来到李清身前,口中骂道:“直娘贼,别以为换了衣裳本官便认不得你,还当你是个甚鸟人呢,原不过是个奴才,便代你家主人教训,教训你,今番可敢再不让本官搭便船了的!”

这就是不讲理啊!那会咱的确是想让你上船的,可那些衙役不让啊,咱这身份可是犯人,哪有资格说话?再说了。你要当我是奴才,那也应该知道准不准你上船是主人才有资格决定的,你凭啥拿我出气呢?你找主人去啊。

这冤还就没处诉去,因为人家呼啸而来,亦呼啸而去了,等到李清挣扎着坐起来,那些人已经走得远了。

刚才李清留心人家说话,脚步放得慢了,与泯月姑娘的小轿有了一段距离。等到小凤发现后面李清被人群殴,叫停了轿子,却不清楚李清为什么和这些人起了冲突,这可不是面对江上的强人了,人家可是执法者,这两个女流之辈怎敢去和这些粗鲁军汉论理?再说也不知道原因啊。

幸好很快那些人便住了手,小凤赶紧过来扶起李清,李清这一身都是酸痛的,还好那些人留了手,现在是鼻青脸肿而已,倒没真给打坏什么地方,只是一时也爬不起来,便坐在地上喘气。

包裹早给扯散了,东西散了一地,连那件狐皮裘也是露在外面,小凤便过去一样样地拾好,街上有人打架,自然不缺围观的,只是碰上这么不讲理的事情也没个人出来打抱不平的,这会倒有不少好心人帮着小凤收拾东西了,一个老者叹息一声说道:“你等是外乡人罢,且收了东西自去罢,便忍了这口气的好,这小白将军乃是江宁一霸,论理衙门可是偏帮他多些的。”

论理?李清连想都没想过,这号人他可熟悉,想当初他在京城打人家曹枢密使侄儿的时候,他有想过讲道理么?得,现世报,还得快;如今虎落平阳的,能有资格说啥委屈?难道当时曹讷就不委屈么!

泯月一直在轿中掀帘瞧着,也是个善心人,见李清被打成这个样子,也没问缘由,叫小凤再去雇辆车来,现在李清总算能不背包袱了,只是身上有些疼,小凤倒是赋予了李清极大的同情心,瞧着李清乌青的额头都有些眼泪汪汪了。

到秦淮河边上,小凤微一问讯,便有人过来迎泯月,这花船论魁可是明天的事情,泯月现在的身份虽不曾脱得了籍,可总算是个女冠了,自然不好住在花船上,人家把她们安置在紧邻河边的一个道观里,而李清则就进来旁边的一个花船底船。

按说进了花船已经让李清这种龌龊人兴奋一下才是,可一来大白天可不是花船出彩的时候,二来莫名其妙的挨了顿打,任谁都没兴致去想别的了,再说,身份又低又是鼻青脸肿的,这给那些妹妹们留的第一印象多不好啊。

唉,脸上青了好几块,要是若英见了肯定要心疼的,在水云庄的时候咱不过是摔了屁股而已,那简直给侍侯得象皇帝一样啊,连太子还要来瞧咱呢,如今李清只能自己默默的趴在床板上自己揉了。

冬季总是天黑得早些,才吃过人家送来的一些饭食,秦淮河上的花船便次第亮了烛火,只是还不甚多,李清到底是抵不过千年风流的诱惑,将头从舱内探了出来,想瞧瞧这幅胜景会如何个消魂法。

还什么都没瞧着呢,昏暗的暮色忽得被搅起了一阵骚动,朦胧见到许多人跑了过来,却是围向了泯月她们所居的道观,李清仔细辨别了衣着,脑中电石火光一闪,不好,这是来抓我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香水行

为什么做了贼的人会心虚?为什么说钱多壮胆?

居移气、养移体这句话可不是浑说的,咱们为啥觉得那些功成名就的人,都有异乎平常人的感觉?无他,环境和地位自然会形成他的气质,不怕打击人儿,这个东西是没有获得成功的人,永远无法用别的办法修炼出来的。

人都是势利的,李清也不例外,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还敢嚣张,无非觉得那一帮有地位、有身份的狐朋狗友会给他撑腰,再说不还有个太子的影子在身后么,所以他才敢去揍人家枢密使的侄儿,现在他是啥?被追杀的丧家犬啊。

按说黑白不两立,毛主席也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惜李清知道咱大宋不兴这句语录的,他的确也曾认为虽然被黑道在追杀,那么进了江宁城就该安全了,可是就算在江宁他也是个被管束的准犯人啊,所以白天在挨揍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想过还手抵抗。

惊弓之鸟就是惊弓之鸟,这会李清的脑筋转得特别快,要说官府知道我李清来了江宁,那么派一个小吏来传就是了,为什么派这么多兵过来!而且白天叫人揍他的那个官儿俨然在中间领头,不好,这是要来抓咱的!

要换做没挨上一顿揍,李清这会的想法可能会不一样,跟着这些士兵去见知府就是了,又没做啥亏心事,怕什么!可现在他不干了,就这班人没准是白天揍得不过瘾,现在还想继续,再说一群丘八,他们能和咱讲道理?

最关键的是李清想明白为什么是一群士兵来抓他了,肯定是送他的官船出了事,而别人以为他李清是畏罪潜逃,这可要罪加一等的,这不白天听他们说过要出城去找人的。不用说,肯定就是去抓咱李清。

而认出他是李清的原因很简单,白天挨揍的时候,身上的包袱可是叫人扯散了,他裹在里面的白狐裘露了眼,像这么上好的货色没让那些官兵抢走他已经觉得侥幸,可还是被人惦记上了,他李清的特征不就是披件白毛裘么!

让他们抓?这个李清就不干了。落在这些人手上,他不是畏罪潜逃也成了畏罪潜逃了,他可不信这些人会讲道理,坐坐牢倒也罢了,只是现在若英的下落不明叫他揪心的很,若他真的落在官府手里了,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个强人一见没了希望,肯定会杀若英灭口。

不行,咱得逃!

天色其实已经很昏暗了。又是在冬天。李清能看清楚那些兵丁和小白将军,那是因为人家有人手上提着火把灯笼,而那些人想看清楚几十米之外的李清就难了。李清更不迟疑,先是蹑手蹑脚的下了船,拐进一条小巷,然后撒腿朝另一个方向就跑。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这话没错的,街市上人多啊,李清跑进了人群里,才慢下脚步来稍微喘口气,在人群里瞎跑那可更招眼了。只是也不敢停留,随着街上的人潮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此时华灯初上,金陵的王气是黯然收了,可江南名城繁华依旧,不说与汴京相较,却也不逊于西京洛阳,人潮如织,笑语互答,而且更显出与中原不同的一股温柔味道。只是人流中的李清却无心体会,机械的把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江宁知府抱病不在衙门,就是在的话,李清现在也不敢贸然登门,那些个押送自己的衙役恐怕也逃不出毒手,估计文书之类的东西也被人灭迹了,自己到大宋又差点像当初一样是个三无人员了,他拿什么去告诉人家自己是李清,又怎么让人相信自己不曾逃跑呢?

京城里就不用想了,这会就是有人念旧,和自己扯上瓜葛也是害人家,叫沈道士和空闻来给自己做证更是笑话了,没身份没地位的人说话也是没分量的;如今这大宋天下,唯一一个不在京城,又有点身份肯为自己说话的人,就只有那千古名臣范仲淹。

和范仲淹其实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李清绝对相信范仲淹会帮他说话,因为这范仲淹就是个犟种,历史记载着刘妹妹后来做了太后,垂帘听政、权倾朝野,惟独这个范哥们一次又一次地上书朝廷,要太后把权利交给皇帝,理由说来说去就是一条:与礼不合!太后拿这样的人也没法,只能远远的把他打发到外面去做官,一直到刘妹妹去世,才得到宋仁宗的重用。

李清还有很多委屈要诉,咱不但没有畏罪潜逃,那个什么兵谏和咱其实也是全无关系的,怎么说在京城募捐中李清也是出了力的,他范仲淹好歹能护他周全,而且还能帮他打听若英的下落。

可怎么才能去找范仲淹呢!

刚才又是逃跑出来的,匆忙之中除了这身衣服外,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而范仲淹是在泰州,中间隔着几百里呢,不是说李清怕苦,放下体面一路乞讨过去也成,可人家那些黑道朋友不正是在路上等他么?没听人家说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还加上官军也参与其中,他靠两条腿去走怕是用自投罗网来形容还恰当些。

不过李清现在心里倒没之前那么慌了,这么多人在找自己不假,可毕竟这是江南,没几个人真正认识他,咱中国古代美术的线描画人像可不是后世里的素描、油画,所谓的画图捉影和真实的差距肯定不小,否则在船上那些人也不至于不拿正眼看他。

口音小意思,当初咱一口普通话的,云三娘不是也大致能听懂一些么,咱就说自己是北边大名府那边的,身上的衣装也得换换,就是泯月不说,那些个军汉也是知道的,至于容貌么,咱易容啊,那么多武侠小说白看了,人家可是扮真实人物,咱只要弄个四不象就行了,关键是别像李清那倒霉鬼就行了;然后坐船顺流而下去泰州,这次来江宁的经历,李清觉得水路的盘查不算太严。应该能混过去。

计划是很不错,可实施起来要钱啊,总不能卖衣服吧,数九寒天还不得冻死,可除了衣服李清也没别的东西了,要不再找个要出远门的客商,咱自荐做小厮好了,真是越混越惨了。泯月还是主动请咱的呢,现在变成自己主动了,可又上哪去自荐呢?

一边在人群里随着走,反正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混,一边李清脑子里在使劲在想招,算了,管他地道不地道呢,咱偷好了,偷不着就抢!人活一辈子,不做点坏事也是一种遗憾。最多咱不做绝。抢个一半好了。

小偷可也个手艺活啊,不练个几年,你上哪得手去?抢?现在街上人这么多。他个外乡人不是找死么,要不等人少些?一想到等人少,李清忽得一激灵,咱可不能老这么混下去,虽然人多是一种掩护,可人家晚了是要回家的,那些个军汉在泯月住的道观和花船哪找不到我,肯定会满大街地找,一会街上人少了,咱不就无处藏身了么。

至于出城李清根本就没去想。一来城门肯定是关了,既然发现了他的踪迹,最近的一段时间城门的盘查肯定严的,不换装易容还是不要出城的好,荒郊野外目标更加明显;李清心里一边合计,一边不住的向两旁打量。

他是想找个什么道观、寺院的,出家人心地慈善些,他不就是还鼻青脸肿啊,编个谎话说被人打劫了。没准人家心一软会同意他借宿,可想什么就是没有什么,李清隐在人群里走了半个时辰,连一处道观、寺院都没瞧见。

这会子街上人流已经渐渐有些稀疏了,李清心里暗暗着急,忽得他瞧见前面大街拐角处有个大大的牌坊,牌坊上高挑着一个壶,这地方来往进出的人特别的多,李清也不能在街中间傻站着了!!见那边人多便也凑了过去。

“客官慢走,明日请早。”牌坊下站着两伙计,不停的对来往的人点头应酬。

这地方人来人往,正好做个掩护,李清也走得有些累了,靠着牌坊歇歇,只是心里有些好奇,瞧着后面的建筑也不象是什么酒楼啊,这什么地方,怎么生意这么好?凭经验看也绝对不会是什么风月场所。

“这位客官,可是要洗浴?怕是第一次来吧,咱们沐春堂的香汤可是江宁闻名,且试上一试,保你明日还想来。”见李清倚在牌坊下不走,一个年纪轻轻的伙计用不咸不淡的官话向李清招呼道。

说官话可是没啥新鲜,啥朝代时髦玩意都是向京城看齐的,如今咱大宋,就是以说京城话为荣,那伙计招呼李清洗浴李清还没太反应过来,一说香汤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浴室。

咱国朝对于沐浴这个事情可是老早就重视了的,不像后世里都叫桑拿这么崇洋媚外,并且还提到“礼”这个高度,每逢祭祀之类的大典,必须先要净身才行;就是平时在上层社会里,对洗澡也很讲究,比如汉律就规定:吏五日一下沐,言休息以洗沐也。就是每五天放一天假,不过这一天是专门用来洗澡的,至于汉成帝出钱偷看自己老婆洗澡更是名传千古的风流事;这样的规定唐朝一样有,因为唐朝官员并不像汉朝那样平时得在官署办公不得回家,所以是十天一假,叫着“休浣”;咱大宋没有这样的规定了,可不是说大宋不讲究卫生,谁叫大宋节日多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官员可享受休息的公共节假日高达一百二十多天,和咱后世的一周五天工作日差不多了,还怕没洗澡的时间?

不仅仅是文人士大夫爱好沐浴,平常人家也一样,只要有些钱的,家里一般都有专门的浴室,因为但凡有客人远道而来,主人不但要出门相迎,还要设下香汤给客人沐浴,然后才是设宴款待,这就叫做接风洗尘,待客的正经礼数。

家里没条件的也无需愁,咱大宋成形一点的城镇都有公共浴室,叫做民汤,这是官面上的称呼,人家自己是自称是香水行的,也不尽是穷人才去香水行,苏东坡这大胡子就专爱到公共浴室洗澡,咱估计这家伙是油性皮肤,身上垢多需要人搓,可他偏填了一首《如梦令》:水垢何曾相爱,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无垢?笑话,颇有些不打自招的味道了。

这香水行就是通用门口挂一个壶做标志的,京城里不是没有这个,只是那会李清身份虽然没有,好歹也是有钱人,何况与若英小娘子一块洗澡,那可是其乐无穷的节目,搓来揉去的,香艳度极高,他哪会想去什么公共澡堂啊。

见李清摇头不语,那伙计对他也失去了兴致,反正李清的穿戴也是一眼就明,可李清却赖着不想走了,的确是澡堂,吹出来的风都比别处暖和些。

犹豫了又犹豫,李清总算鼓足勇气凑到那伙计跟前,双手一抱拳说道:“这位小哥,未知沐春堂可要伙计?不拘做什么,有个饭钱就成,还望小哥成全。”

之前招呼他的年轻伙计眼朝他一翻,歪过头没搭理他,牌坊下另一边的伙计年纪三十上下,却是一脸的忠厚,见李清鼻青脸肿的样子有些落魄,冲李清笑道:“沐春堂可不是寻常人想进便成的,里面的手艺你可会的?”

李清迟疑了片刻,点头说道:“我会!”

那人笑道:“可不要哄我,若是真会才好,且随我来,这几日客人多,秦总管正说寻些人来帮手呢。”

李清心里一阵乐,敢情咱大宋的就业情况这么好,得,甭打劫了,这里既可以藏身,又能赚点工钱,岂不正是我要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来龙去脉

南人行船,北人乘马,地理环境使然,像江南这么湖汊纵横的地方,天气又较暖和,小孩子不抽空泡水里玩个痛快那才叫虚度童年,可杜大侠小时候尽顾着玩泥巴了,这水中的功夫着实不讲究,何况上来打劫的蟊贼先已经将船起了锚,等杜大侠全部收拾下来,再这么一询问,得知李清被踹到河里去时,船早下行一、二里地了。

这可是风帆船的年代,又是在半夜,大船想逆流而上谈何容易?好在官船上的船工走老了这条路的,等将船回到方才的事发地点,江面上哪里还有李清的身影。

上船行劫的蟊贼其实并不是常在长江上行事的,他们是太湖里的好汉,尽管后世里武侠小说描叙的天花乱坠,其实在咱大宋朝,并没有什么漕帮一说,原因很简单,漕运是掌握在朝廷手里,宋与汉唐时期不一样,对南方的开发已经很重视,江南是朝廷的主要赋税来源,而且北方的粮米也需江南供给,水路运输是大宋的经济动脉,因此朝廷专门设了转运使,不但所有运粮的船只是官府所造,就是船上的船工,其实也是属于军队编制,叫着漕卒,自太祖、太宗时期起,多次下旨严令各路转运使,不得调发居民,以妨农作,所谓漕帮云云,乃是小说家为添一噱头罢了,再说咱大宋对内部管理一向防微杜渐,又怎么会允许一个势力强大的民间团体存在?

比如金大侠关于宋朝的武侠小说里江湖门派众多,几时有过漕帮的名头?

长江是水运的主干道,但太湖就不一样了,三万六千顷的水面,周围八百里,边上星辰般点缀着苏州、无锡、湖州、宜兴等自古便富庶的城市,所谓江南“鱼米之乡”,指得就是太湖流域,更兼湖中有四十八岛、七十二峰,这便给做没本钱买卖的好汉们提供了绝好的匿身处,因此太湖上就有那么好几帮江湖好汉们占岛为寇,好汉么,自然就要打来打去分个高下才行,于是几番争斗后,隐然便形成了一个以江湖绰号叫着“八足鼋”为首的流氓团伙了。

太湖里的好汉平时一般是不来长江里混生活的,而且他们还尽量不招惹官府。只是这次位于苏州三山岛上的陈彪有些不安分,原因很简单,“八足鼋”陆老爷子要过六十大寿,而三山岛的这些个好汉们却是穷人,没法子,本来就是抢些东西混口饭吃的职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他们自己也向往的很,可陆老爷子分给他们的地盘小啊,老抢那些打渔的百姓能发啥大财?所以陈彪合计着这会趁陆老爷子大寿送份重礼过去,到时讨个情面,看看能不能偶尔准他们上苏州府别的地界上发发财。

可太湖上来往的多是渔船。这上面能有啥宝贝?就是抢个美貌的小丫头送去,陆老爷子的三姨娘也不干啊。就这么着,几个人想着到长江上碰碰运气。

一连窥视了好多天,大队运粮的官船又不敢下手,天寒地冻的,也没几个来往客商,没办法,陈彪带着几个兄弟划着个小船转进了运河,还没到扬州,便碰上李清这个冤大头了。

也活该李清倒霉,你说这么冷的天,你不躲在船里喝你的酒吃你的肉。你跑舱面吼啥?怕别人不知道你过得快活是不是?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不,陈彪就把李清给惦记上了,至于为啥等到苏州地界才下手,这就简单了,抢完了你得逃啊,这里离家近些。

杜大侠拿下陈彪这一干人后,倒也没十分为难他们。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贼和强盗自然容易成亲戚地,而且杜先生与这陆老爷子还真个有旧,另外的原因么,尽管陈彪自己都认为被他踹下河的李清十有八九一命呜呼了,可这子夜规却觉得李三郎没这么容易就完了,京中关于这李三郎得传闻可多,不有句话说“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么,李三郎肯定还活着,特别是若英小娘子哭哭啼啼的告诉他,当初谢大娘就是把李清从运河里捞起来的,杜先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没死就得找,手下就这么几个人可不行,杜先生修书一封,叫陈彪亲自送去,信里把李清在京城里干的好事添油加醋了一番,叙述天宇山一战的情形,夸张程度与柳七不相上下了,特别点明了李清和太子的关系,言下之意就是叫陆老爷子自己掂量着,咱现在要找人,出不出力自己看坐办吧,否则有人怪罪下来,派兵把你们一锅端了,别怪咱没江湖道义。

然后又叫几个衙役赴泰州找范仲淹报信,好歹李三郎为你修堤也出了力的,现在被遣送江宁,明面上的原因还就是有伤风化,连三郎娘子都吃了挂落,你个范大人总不能不念旧情吧。

办完这些事后,杜先生便领着两条船沿岸开始搜寻。

陆老爷子接到子夜规的血笺,气打一处来了,你个死陈彪,自己想打劫就罢了,为啥说是给我送寿礼呢?哪有这么说实话地,这不把咱也给拉下水了么!二话不说先叫人把陈彪拖下去一顿胖揍再说,然后叫来自己的得意弟子,商量看怎么办。

陆老爷子绝对不是个怕事的人,想当年在太湖上也是八面威风的,这“八足鼋”的绰号怎么来的?就是形容他的水上功夫,站在船上就像个八条腿的老王八一样,再大的风浪也是闲庭信步,只是现下年事却有些高,这人一老了,雄心当然就要消退些,再说又置了庄子田地,几房夫人也是千娇百媚,如何愿意这多年的基业一朝被官府端了?

他的得意弟子莫风却是个血性人,就是那个怎么瞅李清都不顺眼的虬髯汉子,一见杜先生的信里把李清夸得一朵花似的,又说如何如何收拾党项人,把个莫风激动得立马想见识下身高丈二的英雄,陆老爷子一问,他立刻嚷道:“要帮要帮,即便不牵扯上咱们太湖好汉,就是见了此情也定需援手。否则传了开去,我等如何在太湖立足?”

陆老爷子一见莫风这样说,也下了狠心,叫人传信下去,太湖里九寨十八岛的好汉,别的事情全部放下,由莫风带队,一律到杜先生跟前听候差遣去。

范仲淹接了信却是一惊。官场中的人哪会那么简单,他才不信李清是因为风化问题被遣送江宁地,朝廷明面上虽然没有任何消息,可京城里的风雨多少还是有些听闻,现在见李清出了事,他可不是薄情人,也是急得很,只是一来修堤的事繁脱不开身,二则自己的官小管不着苏州的事,于是他就去找江南东路的转运使张纶。

这张大人本来就是极力赞成范仲淹的修堤之举。再加上藤子京自汴粱回来。把李清形容的神五神六,何况那几船的丝帛财物是亲眼见了的,对李清也是有好感的很。现在听说李清掉河找不着了,帮,当然要帮!

一面和范仲淹一起具名将此事上奏朝廷,一面行文沿途各州县帮助查找,只是现在为修堤运物资漕卒有些不够,可船却是有多,这会也顾不上在意太湖里的那些好汉究竟是哪路神仙,只要是帮着找李清的,都把船借给他!

有了官府的暗许,这些太湖好汉才敢明目张胆的在长江上拦截来往船只检查。光水面上不够,杜先生往附近十里八乡的,都调派了人手去打听,只是却算漏了一样,这好汉爷的嘴脸如何一下子改的过来?其实在许家庄里,沈老道见着的就是杜先生派过去的人,倒把李清吓得不行。

水面上拦李清自然是没影的事,那会他正在土地庙里和两出家人磨牙呢,却把云三娘给拦下来了!

逍遥会要发动兵谏。秦时楼里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着,那会谢大娘和云三娘正忙着进宫献艺呢,而且知道三郎元宵那晚也要随太子上宣德楼,便想着瞅瞅李三郎如何个得意法,不过那晚却一切如常,远远的看见了太子,却不见三郎在侧,正觉得纳闷呢。

第二日一早城门才开,张管家便扑进秦时楼,老泪纵横地叙说李清和若英如何被官府押着遣送了江宁,谢大娘和云三娘惊得魂飞天外,这不是飞来横祸么?咱那个三郎会有兴趣发动兵谏?绝无可能,说是进宫抢妹妹就差不多!

等到心稍定下来,谢大娘询问张管家详情,水云庄一切如常?不但柳七没受牵连,连安小哥都平安无事?这可不对,谁不知道安小哥是三郎的亲随,谋逆的案子哪会这般轻易处置,肯定有蹊跷的,只是谢大娘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是一点原委内情都打听不到,这几日里平时常到秦时楼厮混的官儿也没了影子,谢大娘没了法子了,只是她倒知道石公爷府上却是波澜不惊,除了进出的人少了很多,别的也看不出啥异样来。

三郎肯定是着了别人暗算或是做了别人的替罪羊了,不行,这个公道可一定要为他讨回来!谢大娘下了狠心。

“云姐姐,三郎惫赖的,此去江宁定然难免多事,若英性情温顺又不晓事,便由着三郎使性子,又不是在京城里有人相帮,再惹个祸事出来如何是好?上回去延州,三郎便差点儿回不来的,姐姐也赶去江宁好么?凡事也劝他一劝,在人屋檐下,低低头也是不妨地。”谢大娘对云三娘说道。

其实云三娘自己心内也是如汤滚一般,却还要劝慰谢大娘别着急,不就是去江宁么,也不是什么万劫不复的。说是这么说,她心里一样放心不下,谢大娘叫她也赶去江宁,自是没有异议。

这会便看出谢大娘以及秦时楼的影响力了,像云三娘这么个红角,脱籍不行,从开封府赎出身家文书却是两日内就办妥了的,租了条船来,又带上财物细软,在谢大娘的千叮咛万嘱咐里,云三娘上船直放江宁。

本就是心急如焚,云三娘一见了若英,听闻了这么个天大的祸事,一向从容淡定的她完全失了方寸,比若英还显得没主意了,幸好诸事都由杜先生在安排,这么着在江面上又搜寻了五、六日,若英却是提出要去江宁了。

因为她也坚信李清不会这样就翘辫子的,三郎知道我要去江宁的。脱了身定会到江宁来寻我,可杜先生想得就没那么简单了,当初为啥想着要跟着来护卫?不就是担心京城里有李清的冤家会落井下石么?在官船上人家还要忌讳三分,现在李清落了单,要是落在别的人手里怎么办?

就这么罢,若英娘子和云三娘随着几个衙役兄弟去江宁,到知府那报个信儿,这边该找的还得找。该查的还得查,咱明白放出话去就是找京城口音地,就是有人想冲三郎下手,见了这阵势也得缩回去!

谁会想到李清一身乞丐模样在土地庙混日子,哪找去啊。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别说若英和云三娘的心情,连杜大侠心里都忐忑不安了,难不成李三郎真个淹死了长江里了?附近几十里有人烟的地方全搜过了,这么大的风声,李三郎要是还活着。也该知道了啊。他哪明白越是风声大还越把李清吓得不敢露面了。

不过杜先生还真下了狠心,死也要见尸,总不可能尸首一路飘到海里去。叫人筛子似的把这几十里江面全给梳了一次,陆路上更是抠得紧,几乎凡是操持京城口音的过往行人,都给看个遍了。

到后来,即便在坚持,心却是有些灰了,而且是参与人都这样了。

李清随泯月姑娘坐船进江宁,还正是在大家都有些灰心的时候,再说以往的形象给人先入为主了,加上杜先生的形容再夸张这么一下。谁会想到他李三郎不仅委身做了小厮,而且还会生火熬粥呢?便让他混过了关。

还真要多谢小白将军心里不爽泄私愤的那一下,这一打把个白狐裘现了形,小白将军即便再不忿,自己老爷子都应允的事情自然没法推托,百般无奈的上知府衙门领公事文书,打开这么一瞧便愣了,京城来的李三郎!我靠,偶像啊。咱可是你的粉丝,再一瞧着特征里有白狐裘,联想到应天府见着的官船,我滴娘吆,今天揍的那家伙就是李三郎!

打听出泯月一行人的下落不难,这可是在江宁府内,只是心情激动就容易办错事,你说找到人就行了,何况大白天还揍了人家,正好私下里表示下歉意,以后日子长着呢,还怕没时间补救?一家伙涌过去几百个,小白将军兴许是想表示下隆重呢,可你说这是去打架啊!谁见了不吓得跑?

于是李清便跑了,而且这一跑就再不见踪影。

把个小白将军急得啊,缠着他老子把才迁戊过来的禁军也调进城,江宁府的衙役自然是不例外了,只是老白同志对于李清的事情却有些保留,再说江宁府也知道李清不过是个遣送过来的犯人,虽然转运使张大人来信也是慎重交代,可毕竟不知道这李清在京城犯了什么事,得罪了那路神仙,要是乱献殷勤,反倒被人怪罪。

因此江宁城里闹得鸡飞狗跳,只说是找人,却不能详细地说找得什么人,为了什么事,你越不说大家还就越乱猜,再说这些个军卒们把秦淮河上的花船全翻个遍,这不是风流勾当是什么?

京城里一路押送李清的那四个衙役也只能待在江宁,押送的人不知所踪,这差事可就不算完,要是李清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还全得受责罚,因此这些天陪着找人忙上忙下,却没人有怨言。

到了江宁府,自然若英就无须他们看管了,衙役没事当然就待在衙门里,小白将军找李清不果的事情很快便被他们知道了,飞也似得过来告诉若英和云三娘,若英赶紧让人通知杜先生,人家这大侠正在城外四处和京城口音的人亲近呢。

杜先生一回来,本还怀疑是不是有人上哪拣了这狐皮裘,和泯月姑娘一会面,三言两语便明白这绝对就是李清,这三郎果然滑溜的很,别说到处找不着,路上设了这么多关卡,还是让他混进城来了。

小白将军好心办坏事这时候说也没用,还是齐心协力找这个滑溜人是正经,城里找城门那自然更是看得紧的,现在可不是专找什么京城口音了,那个小凤不是说了,三郎学了几句苏州话呢,现在没准还能说江宁话了,凡是出城的人每一个都要细细的瞧,李清还自作聪明地以为易个容就能混出去,笑话了,出城的男子身上被摸几把那是小意思了,年轻轻的要长了胡子还得扯几下呢。

为啥?这不废话么,怕是假的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水中的见闻

尽管在后世里,挂着桑拿招牌的浴室已经是色情场所的代名词了,不过还是得说说,这龌龊的是男人而不是浴室,因为没有哪个浴室你不能洗个澡就出来,难道还是被强迫的下流了几下不成?

只要你想龌龊,这什么行业都能挂上钩,只是方便程度不同罢了,后世里去网吧上个网,不是某些地方也有小姐相陪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除了桑拿是个外来词,其实浴室和咱们国人的普通生活有着几千年的近距离接触,有机会去扬州体味下“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生活,你就会知道这不但不龌龊,而且是一种享受。

可甭管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弯弯绕,客人来了浴室里,这应该的服务是必须要做好的,不说搓背、按摩、修脚之类的活有多少技术含量,单一个干身,就不是一般人以为的那么简单。

干身就是客人从浴池里洗完了上来,服务生要赶紧上前用干毛巾帮人家把水擦干净,客人没准急着要去后面的服务项目呢,哪有耐心等你慢慢的擦干净?但不把水擦干又不行,所以必须得干净利落,在高档的浴室里这还是有讲究的,上下左右前后,一共就只能八下完成,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

这会拿干背说事,不是对干背这活特别喜欢,而是李清现在就分到这差使了,没办法,人家管事的见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不招人爱,要不是现在生意好缺人手,多半不会要李清。那“跟池”“扶杖”地轻松活怎么会派给他?

管吃管喝有地方歇脚,二十文一天,李清已经很满意了,合着也是一斤猪肉的价钱,要放在后世都不算一份差工作,比做民工强很多。只是李清不知道,沐春堂在江宁城里那可是行内数一数二的高档场所,平常雇个生手伙计,也是三十文的价。

分配的活李清也没意见,好歹比吹火的体面些不是?再说,他应承自己都会那也是瞎吹,后世里应酬交际中也没少去浴室,闲了和师傅们聊聊知道些皮毛。这可不是说他自己就能做好,难道见过猪跑还真能知道猪肉的味道啊。

可两个时辰干下来,堂里的客人才稀疏下来,而李清已经累得头昏眼花了。靠,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生意?难不成有啥特色服务么?这门道李清还清楚。别看到处都瞧不着一个女人的身影,咱要在大宋朝,那会象后世里桑拿那么明目张胆。

一进门抓个毛巾就干开了。直到这时李清才歪会在小脚凳上打量起这千年前的浴室。难怪人家夸口沐春堂是江宁府里数得上号的,装修条件的确不简单。算得李清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大池里,象沐春堂这样的地方应该还有为上等宾客准备地贵宾池。

可这大池已经不简单了,要是和后世比较,清一色原始材料装修,绝对豪华等级,过廊都是大理石铺就,二池是汉白玉砌成,边上有个花梨木的围廊,与头池分开,而且李清发现这里居然也有娃娃池,不过最叫李清惊奇的是,二池下方有个泻水口,池水一直在流,居然是活水池!

没见着烧热水的大锅,看来新烧地热水是从铺设好的管道输送进来地,这一点叫李清唏嘘不已,他水云庄里都没这么周全,他和若英还都是泡在大浴桶里,情致高时水凉了,跳出来加热水可是件败兴的事情。

劳动人民有这么好当?两个时辰下来不停的蹲下、起身,前面完了转后面,最麻烦地是古人男地都是头发长,想干净利落的擦干哪这么容易,二十文一天地工钱,干满一个月不过六百文,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他李清何曾把一贯钱放在眼里过?买字画的时候开口便出一万贯,这得干多久?二万个月,他是只千年老乌龟都不行。

敢情后世里那些闹失眠的人都是吃饱了没事烧的,研究啥安眠药的,失眠的都拉去干体力活,保准睡得李清一样香。

人的满足度其实大多都是出自自己心底来评判的,与周围环境关系不大,当然,是要在解决基本温饱的前提下,浴室里怎么会冷呢?伙食也不算太差,李清也不是当初那个在水云庄时嫌羊肉不好吃的浪荡子了,他吃的挺香。

最叫李清心里得到极大满足的,是他的安全问题。

所以尽管李清子时才得休息,卯时便要起床,中间只能睡六个来小时,睡懒觉更是天大的奢望,可他并没有不高兴,相反心里还有几分得意。

泡澡本身就是件舒服事情,老想着按摩女郎那是龌龊人,你想啊,外面阴雨绵绵,寒风凛冽,你懒洋洋的泡在热水里,犹如沐身于三月小阳春,还有伙计不时的递上香茗,喝上一口,全身十万个毛孔全都舒展开来。这人世间的烦恼好象就这么一洗了之了,能不舒服么?

这人一放松,不是爱乱想就是爱闲聊地,自古亦然,大池可是公共场所,难免碰上亲朋故旧。少不得要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唠嗑,既然都这么“坦诚相见”了,话题自然要深入些,常常会把平时不大和人说的事情都抖露出来,比如自家儿子恋上对门的寡妇了,李家的新媳妇模样长得真难看啊,偶尔也有人抱怨家里河东狮吼起来,着实那个飙悍!

作为伙计。那是不管客人说什么,都要不动声色的侍候着,至于会不会满世界嚼舌头乱传,纯属各人素质问题。与职业道德无关地,象李清这号爱听八卦新闻的。自然是竖着耳朵在听,因为这两天,他可是又登上八卦新闻的头条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标题上并没有清楚的写明白男主人公的名字。只有李清知道是关系到自己了解。

“张兄,可知江宁城内究是出了甚事。怎地城门盘查如此之严?小弟昨日出城,被那些官兵端详半日不说,盘根问底甚是麻缠,偏还有人伸手在衣内摸了兄弟几把,真真有辱斯文了!”

气啥,谁叫你哥们长相帅得有些像李清呢?

那个张兄手指在嘴边一竖,“嘘,禁声,此话切不可妄言,出大案子了!你被盘查严些算得什么,实不相瞒,虽官府未出明文,实则江宁府的官军已在全城大索了,兄台有所不知,连刚迁戎过来的禁军也是入了城,别看平日里看似寻常无二,这江宁城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地。”

这两人还在故作神秘的咬耳朵嘘嘘,边上一个人不屑了,“休要乱说了,甚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实话说了罢,要抓的是个采花贼,京城口音,说是在京城里坏了好些个大户人家闺女的清白,现在窜到江宁府做案来了。”

可别人不服气了,你乍知道的?

这人神气了,我乍知道地?我兄弟在府下厢兵里做个都头,前两天闻报那贼子与一道姑入了城,小白将军带着人便围上去了,小白将军知道不?就是被人说是江宁一大害的那个,谁知道走漏了风声,叫那贼子飞檐走壁而去,就在秦淮河边的事,几百号人都没拿住他!

哇,有内幕八卦消息听,如何能错过?好些个已经洗完澡地都围拢过来听,说话那人地神态不由的带了几分倨傲。

那采花贼厉害着哪,不但坏人家闺女清白,听说还有秘传地迷药,能勾人心魄,女子着了他的道还会死心塌地的帮他,所以纵横京城好多年,官府拿他都没办法,不知道怎地下了江南,听说是北地脂粉腻了,要来江南尝个鲜儿,你们说官府怎么不慎重?

说话那人微一停顿,旁边马上有人把自己的香茗递了过去,来,润润嗓,你哪,接着说。

昨晚,就在昨晚,我隔壁两条街的王员外家里,他闺女可是长得如花似玉,半夜小姐要漱口,一推窗,外面豁然立着一个黑衣人,黑纱蒙面,把个丫鬟吓得当时就晕过了,还是小姐警醒些,大声呼救。

“快说,快说,可是那采花贼,你别卖关子啊,那小姐被坏了清白不曾!”有人心急急的插嘴道。

这样的人当然会遭到众人鄙视,你急啥啊,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搞破坏!

当然不是采花贼,要是的话,这消息能传出来?人家小姐还没嫁人呢!

这次江宁府可是叫了真的,动用官府不说,江湖上左近黑白两道的英雄好汉都发了帖子,一齐来拿这采花贼,他不就爱漂亮的大闺女么?现在啊,咱江宁城里凡是姿容秀丽数得上的女子,身边可都有几大高手守着呢,单等那贼子现身便立即拿下,这贼子听说善百变之术,一会是个翩翩佳公子,一时又成个贩夫走卒,就是扮个女子也不出奇,否则这位兄台,你且说说城门口那官兵为何要摸你两把?

这消息果然内幕的很,马上边上有人加以证实了,没错,我前几天回江宁的时候,路上就有强人拦路,却不劫财,只将人细细打量,我初以为他们是要劫色呢,觉得我形容肥壮了些才放过,今儿才知道是来找人的。

黑道好汉也来了?那采花贼不也是黑道上人物么?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啊?有人不合时宜地发出了疑问。

切。黑道好汉家里不也有大闺女么?

李清在边上听着很有些郁闷,这都什么跟随什么啊,把我说成个采花贼?这比造反分子的江湖地位差哪去了!这以后咱在江宁城里怎么混啊!

不过郁闷归郁闷,该听到的消息还是听到了,全城正在搜捕他,而且是黑白联手。看来咱在江宁城也不安全,而出城现在就不要想了,既然确定他李清在城里,那城门的盘查肯定非常严,得,咱还是在这里多猫猫吧,等风头过去再说。

只是传闻成了采花贼,那肯定又是把泯月和小凤给牵累了。李清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虽然泯月没有很高度的重视他,只让他做个小厮,可再怎么也是解了他的一时之困。至少那只鸡就非常地好吃!

多想也无用,就想也没时间啊。这么多人要干身,我擦!

这一日一大早,客人不多。李清斜倚着墙在想自己的心事。打门外进来一老头,平常人有衣服做陪衬。有腔调做掩饰,似乎很容易分出个高下来,可一进了浴场,都象刚从娘胎里出来一般的赤条条,倒是个显真形的地方,比如很少见人光溜溜的浴室里迈官步。

人到了这里就只分个高矮胖瘦,别的方面还真不好看出来,只是看着跟堂和扶杖的殷勤模样,猜着也是个有些身份,现在大池里也没什么人,那老头也没在意什么去什么贵宾房,直接泡进了大池,李清也没十分在意。

等人家洗完了过来干身,李清便上前服侍,这老头上了年纪,估摸着五十多岁了,头发都有些稀疏,李清三两下麻利的擦完身,倒蒙得了人家地赞赏,肯定是个当官的,别的人可没这么作兴爱问人家庭出身的。

这些天李清可是一直避免说话地,虽然浴室里小厮们平常都是扯着个官话,可到底说的标准地少,而李清与他们比,就算是一口很标准的京城腔了,憋了好久,就象坐久了单人牢房一样,有时候还真想说几句,这老头的官话就比一般人好多了,让李清莫名生出些亲切感来,敷衍是敷衍,可到底是开口了啊。

老头儿精瘦,泡了半天,李清刚才给他干身地时候感觉他身上入手很凉,既然人家和他寒暄了,李清便笑问道:“现下大池水也热,人且不多,老人家何不多泡泡?”

那老头摇头叹道:“不成了,来大池就是为这水比小房里热些,可到底是体虚,便是再泡也无益了。”

来了这沐春堂也快十天,李清不想惹事地,这大宋浴室里别的服务不清楚,大池里的项目倒是清楚得八九,与后世比确有不足之处,比如眼下这事儿,李清迟疑一下,见池内没几个客人,便对这老头笑道:“老人家且休急着走,小的倒有一个法子可叫你舒坦些的。”

那老头一听可以让他舒坦些,也是来了兴致,依李清的话回池边坐好,李清拿来六、七块干身用的毛巾,其实就是细棉布,将这些布全浸在头池的热水里,拿个木棍挑出来,抖着手拧干了些,便展开一块块贴到那老头的身上。

这个服务项目在后世里的桑拿浴室里已经不多见了,想要见识,得去扬州,没办法,谁叫咱后世人去浴室,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李清当年也是在扬州享受过这么一回,为啥用头池里的水呢,这头池和二池水温是不一样的,二池就是大池,给人泡在里面,而头池是等二池水温低了,将里面的热水加到二池里,还专门有人拿着木桶干这活,加完水后,还要用木棍搅和一番,使二池里的水温均衡,所以有此地方也把浴室叫着“混堂”。

李清这个做法实际上就是烫背,行话叫着“满浆”,这一般是冬天里老年人喜欢的项目,因为老年人体虚,一般的热水泡泡并不起作用,而太热的水泡在里面人又受不了,而用高温些毛巾烫背就恰到好处了。

布凉了又到热水里去烫烫,如此换了六、七回,那老头大声笑道:“好,好,今日倒真是舒坦了一回,小哥不必再换,够了,再换我这老皮肉怕经受不住了。”

再次干完身,那老头却要求李清帮他捶背,李清可有些为难了,这不过一时兴起多番手脚,捶背?那活儿技术级别高的,不归咱负责啊。

第二百七十章 小白将军

杜大侠很有些尴尬。

因为当沐春堂有个会“敲花背的柳小哥”的消息一传到若英耳朵里,云三娘和若英都一致断定那肯定就是李清,而他是一见泯月的面,就叫来兄弟们,把全江宁城稍有姿色的大闺女都控制了起来,全天候监视,理由就很简单了,李三郎在京城里哪方面出名全京城人都知道,这不,逃亡途中这么快就与个美女近距离接触了,那就保不住在江宁城里再泡上一个,要是躲在人家的深闺里不出来,咱们上哪找去?至于有没有兄弟趁机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就是谁都不敢打保票的事情了。

于是李清便成了传言中的采花贼。

不过李清一点都没计较这个,孔乙已说偷书是读书人的雅事,不能算偷,那么采花应该算是男人的韵事,自然比偷钱要来的高尚;何况人家虽然给了自己一大场虚惊,可在长江上怎么也算了救了自家这两口子的命,如今虚惊一过,原来什么事都没有,这心一定下来,自然就不介意,便一口一个杜大哥的使劲敬酒。

可人家杜大侠什么人啊,跑惯江湖的哪能没些眼色的,再说论酒量十个李清加在一块也白给,大侠属于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通常不乐意给别人当灯泡的,三杯两盏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那门还没关严实呢,李清扑上去先搂着若英脸上吧唧一口,捧着小脸瞧瞧,还行,不过是瘦了些,云三娘在边上笑着看这小两口亲昵,冷不防被李清一把也拽到怀里,这边脸上也要香香才好,这几天肯定急坏了。

若英伏在李清的肩头窃笑,云三娘涨红着脸使劲挣脱开。娇嗔道:“大白日的成何体统!三郎也要检点些才好,这可不比在水云庄上,叫人看见,可又说三郎无半点向化之心,如此且还罢了,倒牵连我等姐妹被人道轻浮失之端顺,诲淫哪得静贞。”

向化之心?啥玩意啊这是,咱李清圣人向化之心没有。这美人好色之心却是大把,管人家说什么呢,摆明就是嫉妒我,只是“轻浮失之端顺,诲淫哪得静贞。”之语好象在哪听过的,!这不就是刘皇后的口谕么?

云三娘本是拿这话来和李清取笑,说完自己也扑哧一乐,不就是说若英嫁了人不该抛头露面跳什么交谊舞么,那会她自己也是在场的,现在想挽回形象还真个难了。

李清知道云三娘性格虽是温婉,平时价行事却是得体大方。若英是和他在水云庄胡闹惯了,云三娘怎么说还是没娶进门的,太过放肆兴许真的会生气。

“这屋子可没沐春堂里暖和。三娘,且坐一堆说话罢,一路行了多久,玉儿在京里可好?不曾着急坏了罢。”李清笑道。

云三娘一叹,“难为你还能想着谢家妹子,可不曾急坏了的,谁知道勾连出这么天大桩案子,任谁都问不出个准话来,谢妹妹坐卧不安又愤愤不平,嚷着要为三郎讨个公道呢。”

李清忙道:“快捎个信去京里。能这么发落了我,已是开恩了地,虽我并未参与,的确是先知情了,这泼天大的事按下去就罢了,非要寻个公道,闹将起来怕是讨不了好去。”

“我等姐妹也是问过张管家的,详情倒也知道几分,虽如此并不算薄待三郎。只是那石公爷却是一点挂落不吃,全应在三郎头上,谢妹妹便是有些想不开罢。”云三娘笑道。

责任全推在我身上?这可能么!兵谏可是与谋逆造反同罪的,石小公爷的心计不可谓不深了,按他介绍的情况,京城里半数的禁军都牵扯了进去,可刘皇后却轻描淡写化危局于无形,凭这般手段,!哪能这么糊涂地处理。

难道还真是咱李清的一桩风月案么?等着罢!不让女人掌权,要小太子监国或者登基,名义上的大道理却是蛮通的,咱国朝还就是历来轻视女人,没准朝廷里很多文官也是这么想的,何况逍遥会又牵扯了那么多的官员子弟,这当口刘皇后自然不能兴什么大狱,要得罪一大片,没准还真就把人逼反了。

等局面稳定下来,名义正了,再一个个慢慢收拾,石小公爷那是绝对讨不了好去,可惜石守信也是开国功勋之臣了,这满门富贵却要烟消云散了去。反而他李清倒是解脱了,治他个风化罪,远远的赶出京城,谁说不是一种保护呢?

当然这时候讨论政局很是煞风景,何况云三娘和若英对这些争斗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李清问若英出事的那晚上可曾受惊吓,若英却对李清说的沐春堂好奇,云三娘则要问当日李清是怎么个跳水而逃的,如何就能藏得让人找不着呢?

牛皮不是吹地,火车不是推地,嗯嗯,马车不是推的,咱李清什么人?一条小小的长江就能淹得着我?想当年咱在大海里游泳的时候,那个浪大的,差点就游不回来了!

“三郎几时下过海的?却不曾听你说起过,那海可真是无边无际不成?”云三娘问道。

晕死,说漏嘴了,这故事说来话可就长了,得从一千年后说起,不行,赶紧换话题,咱们还是说沐春堂罢;“三娘,你等怎知我便在沐春堂的?”

“这有何难猜,不早不迟偏是这几日江宁出了个会新鲜手段的敲背小哥,事事闹个新意岂非三郎惯用的?杜先生的兄弟亦有人去过沐春堂,回来一说便知是三郎,再者还甚的柳小哥,若英不就是柳氏么,两下一合不是三郎岂有旁人?”云三娘对这问题很不屑。

若英捂着嘴笑道:“杜先生的兄弟回来学说怎地个新奇,那汤什么锅的,若英在京时,也曾听三郎言过地,岂会不知?”

汤什么锅?探戈!真个滑稽了,在沐春堂里教那些人敲花样时,李清的确没心思去想什么新名词了,人家问这手法名称的时候,李清还真就是探戈、伦巴的说了。好么,探戈成了汤锅,桑巴岂不成了三爸!

既然说到这了,少不得就要卖弄一番,臭男人果真是臭男人,不但身上的气味不能和妹妹比,连手感都是差远了,特别是云三娘,柔若无骨,敲敲拍拍么,自然难免有些个触及面红耳燥的部位,一边感觉手感,一边欣赏玉人害羞,风光旖旎的很,就是这天气冷很讨厌!衣服老厚,害得很多手感都没了!

外面寒风料峭,屋里春意融融,若英正试着学敲腿呢。李清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正想着怎么把头歪到三娘怀里才好,忽听外面有人一叠声叫道:“三哥可曾回来?三哥安否?小弟特来赔罪了!”

话音一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慌得屋里三人忙整理衣襟,还没完全弄好呢,只见门往两边一分,一个年轻公子领着一大群人进了屋来,这间屋子可不大,一时挤得满满蹬蹬,那人似乎没瞧见三人的惊异,一见桌上地残羹剩酒便大声说道:“三哥连日受了惊吓,这些酒菜接风却是太寒酸了些,小的们快将这些撤了出去。另备桌上好的抬进来!”

若英和云三娘很是奇怪,李清可是才回来啊,三郎几时在江宁有了这么熟络的朋友,而且还一口一个三哥叫的亲热,见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外面披着件雪貉皮大衣,里面一身雨过天青的文士裳,脚下蹬着厚底官靴,五官倒也周正。只是笑起来有些坏坏的样子,看起来很是面生,惟一熟悉的,是头上束着个簪玉掐丝银冠。

“两位嫂嫂好,三哥好,小弟来得卤莽,一则为三哥接风,二么为三哥压惊,三来给三哥陪罪,这四么,叫三哥捶我一顿消消气如何?”那人一口气说道。

若英和云三娘忙还礼,只是不明白来人为何这么说,李清可是清楚的很,咱好端端暧昧,你跑来打搅算什么,这新仇旧恨加在一块,李清还真想上去踹几脚。

坏人啊!难怪人称江宁一大祸害,小嘴还那么甜,自己明明被他糊里糊涂的揍了一顿,现在这仇还不好意思报了,李清冷着个脸也不还礼,那人却毫不介意,只一会他带来的从人便抬着一桌丰盛的酒菜进来,等桌一放定,他就把自己的从人全轰了出去,亲自提壶斟了酒,又冲李清等三人深深一揖道:“两位嫂嫂请宽坐,小弟自知行事不端的很,欲辩解也是无词,只是无论怎生处置都可,却一定要宽恕小弟才是,三哥,你是现下过来捶我还是喝上几杯再捶?”

不怪李清看见他有气,换谁都心里不痛快的,来人正是那个小白将军,不让你搭顺风船你就揍人,咱大宋没王法么?只是现在李清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人家口口声声叫他捶,还真过去捶不成?

小白将军见李清站着不动,便走过去为李清安坐,伸手不打笑面人啊,何况人家申明是来赔礼地,于是李清也只能有些憋气地坐下,这小白将军礼数全周全的很,丝毫不以女子为意,又过去为若英和云三娘安坐,云三娘和若英忙回礼谢了座,只是依旧不明所以。

可人家小白同志是个自来熟,好像真和李清认识多少年一样,“三哥今日既不愿捶我,便是宽恕小弟了的,来日想起来再捶罢,小弟在江宁却是仰慕三哥多日了,先自罚三杯,从今后却是与三哥共进退了。”

等等,谁是你三哥啊,说清楚,咱们还不熟呢,这江宁咱从来就没来过,咱又不是文豪,何来仰慕一说?

那小白将军举杯一饮而尽,叹了一声,有是个说来话长了。

小白将军姓白名胜字文清,咱大宋朝的将军不值钱,他老爷子虽是个副都监,倒的确挂着个将军的名号,所以别人就叫他小白将军,西京人士,因为老爷子在江宁做官经年,他虽字文清,从小却不爱读书,科举一途自是行不通的,蒙荫有了个进身,便在老爷子麾下做了厢军的指挥。

俗话说穷文富武,小白将军家境殷实,虽入了行伍,拳脚却是稀松平常的很,这可是太平年间,练一身好武艺也没啥大用,再说多累人啊。不过功夫不怎么样,他也算是个热血青年了,家教也不算坏,本来成不了江宁一大祸害的,说起来这还要怨李清。

就如同天下的官儿都想挤进京城一样,这民间很多时髦的事情也是以京城为对象的,譬如娱乐方面,京城流传出来的东西就是要被追捧些。流传最快的,还就是唱词和说书了,否则为啥有些文人填了一首好词没多久就能唱响大江南北?这和后世流行歌曲一个道理,要不然也不会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了。

而京城前些日子最流行说啥?前朝旧事那可是过时地了,勾栏瓦肆里可不就是津津乐道他李三郎么,这可不仅仅是柳七写的那唱词了,传说传说,传到最后,不成乱说也会八卦。既然李三郎在天宇山打党项人能进唱词。自然他那些风月勾当少不得也要说说的。

所以小白将军听到了很多关于李清的传闻,比如怎么为了争妹妹痛殴太学里的学子了,怎么因为偷香窃玉进了大牢却引得京城众青楼女子为他击鼓鸣冤了。这你情我愿的能算偷么!当然更少不了据说他李清是终南山的隐士,兴致一上来就跑天上逛一圈地。

当然小白将军是官场中人,不会象那些愚民一般信得个天花乱坠地,他还通过渠道真证实了很多事情,这一证实了就颇有些向往,你说男人几个不想成为青楼姐儿眼中的娇客?何况人家李三郎还因之成了太子的教习,据说太子就是为了学那些风月手段的。

既然仰慕的成了粉丝,当然要身体力行才对,有了老爷子的照应,小白将军断然将紫金山下的栖霞寺定为江宁城的pk场所。老和尚有没有意见就懒得理睬了,有了pk场所没人捧场可不行,于是街面上有人发生争执了,小白将军一律把他们押送到栖霞寺前,不开打都不行,搞得江宁城里现在没人敢当街吵嘴了。

那马步军操演江宁可没条件进行,不过得胜球却是想法弄到一个,知道不?太子现在就负责军中推广得胜球,这可是能体现咱们军人血性的。自然江宁也要好好开展才行,偏偏小白将军手下的这些弟兄还很为他卖命,因为他老白将军吃不吃空饷不清楚,反正小白将军是不吃地,收到的钱比人家多,当然要努力些的,结果每次球赛,都要打伤人家好几个,这么几场球后,江宁城里其他几个厢军指挥见了他小白同志就绕道走。

至于风月场所那更是要去,要不去还能说是李三郎的粉丝么?怎么在花船上闹腾地不清楚,反正被扔进秦淮河的文人骚客不下七、八个了,又没出人命,再说文人骚客逛青楼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所以并没人告上衙门,衙门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了,不过小白将军却是郁闷的很,现在只要他哪天上了哪只花船,保证那天船上再没别人去,而且那些姐儿都有些战战兢兢,一点风月味道都没有了。

要说这般胡闹法,老白将军不是不知道的,只是李清京中的所为他也是了解了一些,甭管那些文官儿私底下怎么骂李清,可太子和李清很亲近这是不争的事实,今日的太子就是明日的皇帝,这一点可不能弄错了,要是儿子因之能和太子扯上关系,也是个保富贵的法子,不过他并不清楚他这儿子的做法究竟和李清差别在哪里,他只是希望儿子也能加入那个据说以太子为尊的逍遥会才好。

不过在这一点上,老白和小白都很失望,打通了关节报上名号,石小公爷虽说听了李清的劝,那也是为他在京城行事谋方便的,一个外地的小指挥,怎么入得国公爷的眼?多方托人说情都没能加入进去,叫他们丧气的很,这下老白将军更加懒得管儿子干什么了,就这个独苗,由他罢!

可关键小白将军是想成万人迷不是想做大祸害啊,话说也是事事按照李清的行事摸样来的,这人和人的差别哪这么大泥?看来还是江宁地民众素质和京城没法比啊!

听了小白将军发自肺腑的感慨,若英的下嘴唇已经快咬出血来了,云三娘使劲绷着脸都有些撑不住,拉着若英起身告了罪,忙跑到隔壁房子里去了,不用想,肯定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笑呢,李清可不想笑,他想打人!

你这算我的啥粉丝啊,你这是祸害我名声的人渣!

第二百六十七章 敲背

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也有自己门道,否则怎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甭以为自个混过的浴室多就和我较真,那玩意能叫按摩?乱摸就差不多!你得去个正经地方,李清后世里曾经在一个中医院开的浴室里捏脚,别看人小姑娘秀秀气气。两个小手指一下去,李清疼得就象杀猪样的尖喊鬼叫。

这捶背一样有讲究,只是名称是这个,实际上就是推拿。不过浴室里的推拿,它的含意、内容、手法、方式、作用等,与医疗上的推拿正骨相比有许多不同之处。浴室里的推拿实际包括敲腿、捶背两上部分,有推、拿、点、滚、敲、压、揉、拍击八种手法。

比如推是用右拇指按住人体某一部位经络往前移动。拿是用五指捏住筋肌,一拉一放。松动肌肉。通过推拿达到舒通血脉,活络筋骨,消除疲劳,怡神保健的目的。

李清哪懂什么穴位和经脉啊,何况行内的分工也严的,想怎么就怎么着那不得乱套,再说他心里也有疑问,你说沐春堂名声那么响,生意又这么好,怎么着也应该有异性按摩吧,咱个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那老头也是沐春堂的常客了,见李清不出声,他可不知道李清压根就不会推拿,以为李清顾忌着规矩呢,冲跟堂的一挥手,“这位小哥去将你们管事的请来。”

敢情这老头还真是个人物的,管事地很快就来了。在这光溜溜的老头面前神态还甚是拘谨,怎么曹老爷子今儿洗得开心了,要这干身的小哥捶背?没问题啊,您老怎么说怎么好。

这管事的薛头是个大胖子,也是会来事的人。虽然他当初对李清地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这也难怪他,一个奴仆小厮打扮的来讨份工作,偏还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不消说,肯定是主人家干的,没准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或者色胆包天调戏小丫鬟被轰了出来,要不是沐春堂前一向生意太好缺人手。薛头儿还真不想用他。

只是过了段时间。薛头儿对李清的印象还大为改观了,这拿事的人就得会在边上观察的,干身这活麻利地道,不错,还真是干过的,而且抢着干,没事了就靠着墙发呆,不各其他的混帐行子们一起磨嘴皮,当然最关键的是李清地工钱可是比人家低一大截。所以这几日生意清淡了点。他也没想辞退李清。

自己当初急着为了找个藏身的地方,在薛头儿面前可是吹了牛的。说自己啥活都会,现在吩咐下来了,没办法。李清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心里倒有些打鼓,不知道咱大宋的敲背手艺究竟到了什么水平。

还好。一进了梨花木隔成的单间里。人家曹老爷子就吩咐了。老胳臂老腿,经不起搓揉。今天泡得舒服,你便帮我敲敲好了;一听这话李清可开心了,正经按摩是不会的,拿肩手劲不够,拉板筋找不对地方。就捶背会上这么一点。

捶背的确是简单,这玩意说起来大家都会的。即便在大宋,那些大户人家里的丫鬟也是要经常干这活,手劲不够也简单,拿个木棒,一头缠上些棉布丝绸就成,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美人锤”。这么敲敲也没啥大地保健作用,叫人肌肉放松,散脱散脱筋骨而已,说白了就是消乏。

只是浴室里的捶背却有些讲究,就是声音要好听,节奏错落有致,单调协调,一般分三种,就是空拳声、空掌声和铜钱声,手势如何便不多去介绍,想弄明白的不如立马上浴室里去泡泡。

这个李清却是会的,当年也是瞧着好玩,缠着按摩的小妹妹教了他,不过声音高低、节奏快慢却是没记住,只是这个对他来说就简单了,老爷子身上蒙了块薄布趴在木榻上,李清双手虚握空拳,这背上么。来个将军令。屁股那算有些肉的,给他来个伦巴,大腿还是空掌敲的好,只是双手合在一起节奏不好太快了,得,给他来个香槟探戈。

结果么,一顿敲击下来,李清有些心虚的问人家舒不舒服,老爷子却一叠声地说道“好听。好听!”见了外面候着地薛头儿也是这话,把个薛管事纳闷地不行,从来敲完背出来的客人只会评价舒不舒服,乍今天变成好听了呢?莫非这家伙在那唱小曲?

点头哈腰地把这老头送出去,明儿还来啊!这就是废话了,人家当然还要来听的!薛管事回到屋内,冲李清一摆手,姓柳的小哥,过来替我捶捶。我也要听!

薛头儿趴在那。简直就是一座肉山,李清很有些替他媳妇难过,也别三座大山,有这么一座肉山已经算是残酷压迫了,只是帮这肉山捶完,手都有些软了,这可是自己米饭班主,光了三个声调还不行的,李清可是把当年练爵士鼓的基本功全拿出来了,在这肉山来了一通独奏音乐会。屁股那肉特多,刚好做高帽使使,李清扬手便是“啪”得一巴掌拍过去。

屁股几乎被拍红的薛管事起来丝毫不记仇,爬起来很没觉悟的就给李清涨了工钱,三十文!这可不少了啊,好好干,以后再给你涨!从今儿起你就别做干身的活了,专门敲背去,大池里的客人就不用你招呼了,上贵宾房去!

贵宾房就是贵宾房,如同飞机上头等舱与经济舱的区别一样,并不仅仅是椅子宽大些、食物可口些和空姐漂亮些,其实是代表着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如同后世有些桑拿浴室里挂着油画,而有的地方是挂裸女图。

当然咱大宋暂时不兴裸女图。至于李清这号龌龊人以后会不会提这各建设性的意见就不清楚了,不过假如他在这行当干地时间要垂。出现了也不奇怪;这不一样的生产方式并不是墙上挂着山水画就要高雅茶叶高级些就是档次,而是来贵宾房的客人不怎么爱八卦,这听八卦对李清来说。本是一个极好的了解外面世界的渠道,即便他成了采花贼。如果李清还在大池里做干身工作的话,也许他能早点改变处境了,只是世界上的事,都是福祸相依的,对李清如此。对沐春堂又何曾不是呢。

刚开始薛头儿还要向来宾推荐李清。这推拿按摩,其实主要是消除体力上疲乏,要是你龙精虎猛的很。作用并不大,而进贵宾房的,又有几人是干体力活的?一听有了新鲜玩意。哪能不凑个热闹?

好么,几天下来。为但薛头儿不需要再去向人推荐,而且已经挑起客人来了,收费暂时不好提高,那么身份地位不够的。您哪先等等如何?咱们柳哥儿可不得闲。这可把李清累死了,从早上一开门做生意,到晚上子时还没收开,搞得一天下来,薛头儿还要找人给他李清按摩才行。

边着两天都这样。李清不干了,按说现在一个逃亡者的身份。有地方管你吃喝拉撒。本不该挑三拣四的。可也得撑得下来啊。咱是人不是机器,这手臂也是肉长地啊。个个跑来听个响,李清觉得自己的手指头都粗了一号,合不拢了都;最气人的还是那些公子哥儿,你说见识下就完了,偏第二天还来,还闹着要听更新鲜的!

“薛管事,如此这般下来,小的可撑不住,这样可好?我教与他人罢。”李清站在薛管事面前,有些头昏的说道,想不昏都不行,这还没到中午呢,已经敲了快二十个了。李清这话刚落音,薛管事眼睛一亮,马上便应承下来,好,你即刻便开始教人罢,工钱……工钱给你涨到五十文!

李清如释重负的瘫坐到小凳上,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工钱不工钱的就别提了,先让咱休息一会成不?

做起师傅来就是要轻松一点了,那些空拳声、空掌声和铜钱音地确不难,那十几个徒弟最长地也是只花一天功夫就敲得象模象样了,教节奏就不同了,想当初李清爵士鼓基本功也是花了好几个月的,再说李清现在也多了个心眼,这些东西教人倒是不在乎得失的,咱莫非还想一辈子做个敲背的不成?只是外面风声还没过去,这浴室里可是个安全地方。咱要在这里多藏几天。

工钱的确不高,可李清的地位就不同了,如今薛头儿都是陪着笑脸和李清招呼,手上香茗这么一端,一个三连音便可以教上一天,至于想学伦巴节奏,别心急啊,三连音不过关,伦巴也是敲不好的。

这有的人还就是音乐细胞偏少,不是个个都能应节而舞,咱这毕竟是敲背行业不是?又不是搞音乐地,只是李清还就特别地耐心,学地慢的还就特别辅导。至于那些学地快的,好办,再去练练!练熟了总是有好处的!不知道咱就是要拖时间么。

只是旁人哪知道李清是打这个念头啊,都以为李清是真正的诲人不倦,谁有个一技之长不是敝帚自珍的。瞧人家柳哥儿,一点不藏私,倾囊相授,而且态度还好,这人品,啧啧,真是没处说去,而薛头儿也是很认可这一点,至少李清从不嚷着要涨工钱。

当然,某些个客人还是需要李清亲自侍候的,比如。第一次的那个曹老爷子,这老爷子好啊,基本上不用李清花多大力气,而且也不叫着要听新鲜的,这一来二去的,还混熟了。得知人家的真实身份,还把李清吓了一跳。

老爷子是江宁府的孔目官,如今刘知府抱病,这江宁府里论资排辈,一般的事务,正是这曹孔目拿事,这孔目官不干别的,专管的就是刑狱。可别觉得昏头转向,怎么这又来个管刑狱的了,不是专门有提点刑狱的官么?几时论到什么孔目了,更何况现在主持江宁府的工作,这算怎么加速呢?

宋朝官多。职责范围本就纠缠不清,就象范仲淹当时做个司理参军,管的也是刑狱,这可要分清楚,范仲淹那个司理参军可是官,而孔目却是吏。就象后世市政0府里也有人专门负责司法一样,而主持江宁府的日常工作就更正常了,不是说江宁府里没有级别更高的官了。你总不能市长出差去了。便找个法院院长来主持市政0府的日常工作吧。人家可是各有不现衙门的,这年头又没有副知府这一说。

如今知府里数得上吏也不少。孔目官、勾押官、开坼官、勾覆官、押司官等等,各有各的权职范围,而曹老爷子在江宁府混饭吃的日子可就长了。前后侍候过五、六任知府,宋朝做官儿,不但不在本地,而且是三年一任。流水官,为地就是不让官儿在一地混的时间太长,盘的根深了可以为所欲为。而吏就不样。新来的官儿没有熟悉本地情况的老吏帮衬着,根本当不好官。

既然不多拿俸禄且又要担责任,何况老爷子的确比较资格老。刘知府一抱病,文书也早就送上京城了。可来接替的官儿迟迟不到。于是,几个胥吏一合计,便公推曹老爷子主持品尝工作了。无非是多些应来送往的,其他的反正大家都是干熟了地,该怎么做怎么做,有没有知府问题不大。

曹老爷子被推上第一线,不是因为他好权。而是因为他就是个老好人。你想啊。级别不够又要拿事,做好了没有名分。做坏了要挨骂,人家论官儿都比你大一级,整个一受气包的身份,好人到啊都吃亏。

曹老爷子跑浴室里来,可不就是为了散散闷气么,没个名分真的难办事,就是别的地方的知府为了点事情开口。自己都没法拒绝,这不。江南江路的漕司张大人发下话来要江宁府帮着找人。还说的的严重的很。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又不愿说明缘由,听说还是给京城里发下来地待罪之身,只是泰州知府和盐监范大人都一起来要他帮忙。这情面上也是过意不去了。那帮着找吧。

大规模搜索自然要劳动厢军了,可那班龟孙子几个又是善碴?他又拿不出什么别的报酬,自然要挨骂。比如那个小白将军,这哪是什么将军,不过一个指挥使罢了,仗着自己老子是都监,经常让老爷子为难。可又用什么法子?都监可是掌一府的兵权,正经的官儿,曹老爷子自然要忍气吞声了。

泡个舒服再让李清“满浆”烫烫背,然后在辟辟啪啪的声响里打个盹儿,这精神就放松下来,何况李清也是小意的奉承,于是曹老爷子自然要感叹下人生,发发牢骚的,只是他自己都不清楚找那个李公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自然李清也是不明白,只是暗暗庆幸自己躲的这地方够阴暗了。

按说曹老爷子干的是孔目官,这点职业警惕心应该是有。李清这年纪相貌加口音可不正对着要找地人了。只是李清给他干身地那一手着实麻利,敲背敲出个职业味道来,叫曹孔目一点都没起什么怀疑心,为啥满世界找李清不知道,可李清在京城里地底细还是清楚的,哪有个有钱的公子哥干这些下人的活这么拿手的?

这世上事总是那么阴差阳错的,要是李清不干的这么买力,兴许这际遇就不一样了,哪怕还在大池里给人干身,听到的八卦也不同啊,现在天天教徒弟不说,他知道外面正在满世界找他,还特意窝在房里不露面,心里得意着呢。

“轻重要有致,比如这个三连音,第二下要轻且快,而第三下就要重些。这样以后换成别的节奏理,单调就好听,可休要轻视了。此乃是基础。”今儿活不重,李清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给几个人学得进度快的敲背师傅上小课。

哐当一声门就给人撞开了,李清扭头去看有些奇怪了,连薛管事现在见着咱都是轻言细语了。不知道咱在教课么?怎么这么卤莽啊。

来人正是当初好心带李清见管事的那个知客,见了李清也不多话。扯着李清的手就往外拖,口中叫道:“柳哥儿快走,外面有群尴尬人说要找你呢,看架势不是好来路的。”

这下李清毫不迟疑,将手中的杯子一甩就冲出了房门。门外薛管事正候着呢,一见李清便急道:“你跟着他赶紧从后门出去,其他人等随我去前面拦着,怕不是善碴儿。快些!”

麻烦,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不对啊,曹老爷子言语中应该没对我起疑心才是啊,难道这家伙老成精了不成?靠,这会还是别去想什么原因了,赶紧溜掉才是正经!

第二百七十一章过日子的算计

人的心情总是容易变的,特别是在酒桌上他李清都能把别人放趴下,这份成就感的确不小,因为连后世加今生,除了偶尔骗妹妹喝酒得逞过,其他时候都是他李清被放趴下,这趴在桌上语无伦次的小白将军怎么瞅都有些可爱,于是便也不想趁机踹两脚了。

“这江宁亦有人知三郎之名,今番你可又得意了不曾?”小白将军才被人扶走,云三娘和若英出来收拾残席,见李清依旧兴致未尽的抱着个酒杯慢饮,不由笑道。

得意?笑话了,哪是得意这个,虽然咱今天喝得是多了点,自知自明还是有的,那小白同学纯粹是要自己把自己灌醉而已,什么叫江宁亦知三郎之名,而是普天下人皆想沾太子雨露罢了,这兵谏之事京里定是封锁的紧,外人都不知道他李清被遣送回江宁的原因,要是小白将军知道会*上谋逆的边,保证离他李清二十里开外了。

不过小白将军的见地还真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原来咱李清根本就不是犯人,小白将军在知府衙门看了公文的,要不然他还真不会这么快就跑李清面前来攀交情,五代之后晋首创刺配法后,咱大宋沿袭了下来,且广为使用,一经刑审定了案的,都要在脸上刺字,俗称“金印”,以与常人作区别,而他李清现在还是小白脸呢!

并且如是犯人,一般像李清这个年纪都得充军,配江宁府牢城营做工,又叫做配军,这牢城营实际上并不是监狱,而是厢军的一部分,只是往往都是以发配的罪犯充数,干的活儿比一般的厢军辛苦些,但限制的并不严;如果不充军,那么至少也得提点刑狱司管理才是。而公文里却说是叫江宁知府严加管束,这可滑稽了,人家江宁知府难道不干正事了,天天盯着他李清不成?况且现在江宁的知府暂时就没人,也就是说,他李清根本没人管。

连着近一个月的颠沛流离,现在不但平安无事,身边又多了云三娘这朵解语花。岂能不多喝几杯?只是云三娘却是有意无意的告诉李清,人家小白将军根本就没喝趴下,进逍遥会地事情三郎虽是推托做不得主,可人家一口一个三哥你不是认下了?

气愤啊,好端端的你打击咱干什么?来大宋后咱还没喝过谁呢!估计连若英都搞不定,李清惘怅之余颇有些想念起谢大娘来了,若是谢大娘这会要是也在多好,最好跳个舞给咱助兴?不过,要是谢大娘在的话,肯定会使劲追问泯月姑娘到底和咱是怎么回事。而且估计怎么辩白都是没有用的。算了,咱自己把自己灌醉总行吧。

这一觉可是睡得天昏地暗,李清睁开眼时下意识爬起来就准备去上工敲背。他还以为依旧在沐春堂,造成这个误会的原因是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而且他还记不起是怎么上的床的,这可不像话,身边都两个妹妹了,居然没一个陪咱睡懒觉的,倒要看看她们在干什么。

难怪人家说经历是一种财富呢,现在李清穿衣服麻利不说,而且悄悄儿推门,轻轻地迈步。窜到院子里来时,一个人都没惊动,他还想偷偷看若英和云三娘都在干什么呢,等到院子里才发现白忙活了,这外面根本就没人!

现在才有心情好好的打量了如今的栖身处,也就一四合院,更没什么几进几厅,当中的正房加上两偏房,再有就是院子当中一棵老枫树。

还加上低矮的院墙边上一口水井,上面架着个轱辘,李清便走到井边探头看看,并不深,水面上还映出一个蓬头散发的懒散人来。

正冲井水做鬼脸呢,李清忽然发现左近的一间厢房屋顶上冒着些轻烟,似乎里面还有动静,便悄悄的推开门,闪目往里面看去。

兴许李清有了这一次的逃亡经历,这个小院对他来说已不吝于温柔乡了,可反差毕竟是太大了,如今依旧是冬天,老枫树枯干的树枝在冷风里摇曳,满目萧索,与水云庄的富丽堂皇相去不知几千里,连当初给妙玄、妙真二人暂住的小道观,也比这个小院强多了,这些李清还能接受,毕竟比许家庄那个破土地庙好,只是等李清看清厢房里的两个人,望着她们忙碌的背影,亦有些黯然神伤。

一色的布衣素裙,粉黛未施,李清当然知道秦时楼对姑娘的培训有多到位,琴棋书画不消说了,女红针线也是样样要学的,这厨艺自是未能免,这可是古代女子的必备素质,否则别想嫁人,就如诗里所说的:“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若英就多次夸口说自己能做一手好饭食的,只是嫁了李清后,水云庄里厨娘都好多个,哪轮到她动手呢?不过做不做与会不会哪可是两码事。

李清不会怀疑若英的手艺,毕竟咱整个大宋像他这样满口胡柴的人并不多,只是可以肯定的是,秦时楼教了姑娘们如何做菜,却绝对没教姑娘们如何生火,否则若英和云三娘怎么弄得满屋子烟呢?

嫌火不够大就使劲加柴?看来秦时楼没教燃烧原理,若英鼓着腮帮使劲对着火吹,这更是不明白空气对流原理,以后得找机会好好讲讲才行。

李清轻轻走到若英身后,从她手上抢过了拨火棍,先把炉灶里塞得满登登的木材掏出来大半,然后将整个火堆一挑,明亮的火焰立时就串了起来,若英蹲在边上使劲揉眼睛,正在铁锅上忙碌的云三娘这时才发现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忙将手上的铁勺放下,招呼若英去服侍李清梳洗。

李清冲云三娘摆摆手,抓起几根木头往屁股下一垫,继续往灶里加柴,云三娘的意思他明白,咱圣人管得宽的,不但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伟大指导思想,并且还有“君子远庖厨”的刁钻行为准则,整个一封建思想。说白了是又好吃又自己不做,当年绝食于陈蔡之间时看来还是没饿够啊。

在水云庄的时候一来没有这个必要,二来李清也是小心的遵守着这年代地通则,否则当初鼓捣压缩饼干的时候,为什么叫安小哥把那些厨娘赶得远远地呢?那可是他的地盘,他把厨房闹个底朝天也不怕人家有意见的,之所以不想让人家看见,是怕人家鄙视啊。不是君子那肯定是小人无疑了。

现在哪还顾忌这个,若英蹲下身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清烧火,云三娘一边拨弄着锅里的肉羹一边对李清羞涩的笑笑,李清加了两根柴抬头说道:“三娘,如今怕是要在江宁长住了的,要不,便买上几个粗使丫鬟吧,叫你二人如此受累,是我李清行事不端了。”

当初水云庄很缺人手的时候,李清也反对买人。这态度云三娘和若英也清楚地。李清以为现在没有人服侍,是云三娘和若英认为他李清会不同意呢,此一时彼一时。他李清怎么会迂腐到这个程度呢。

一说买几个粗使丫鬟,云三娘却羞红着脸低头不做声,浑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而若英歪着头冲李清做鬼脸,李清觉得奇怪了,这话说错了么?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当然李清想着既然是谢大娘叫云三娘过来江宁,断不会不带钱的,谢大娘不是这么不会来事的人!

谢大娘自然想着要带足盘缠的,穷家富路。何况她知道李清和若英被押解离京时,就带了些书画,张管家说了,一文现钱都未带,她心里暗责若英不晓事,便让云三娘足足带了八千贯过去。

这可不是把秦时楼里姐妹的血汗钱掏了来,而是水云庄捣腾蒙古马发了笔横财,虽然后面开销大了很多,可毕竟宫里拨来的日用使费也不少。日子过的宽裕着呢,所以后面卖鸣玉琴分得的利润就都留在秦时楼了,那么多铜钱搬来搬去够麻烦,放哪不是放?

募捐的时候,李清也只是把收到的礼金全都捐了出去,他可占足了便宜,名声捞着了自己也没吃亏,在秦时楼里足足存放了十万贯之多,因此谢大娘让云三娘多带些,要不是因为这些铜钱实在太重,怕不更要多些。

八千贯是什么数字,别说现在大宋一般四口之家一年的使费也就十几二十贯的,当初谢大娘买下水云庄都没用那么多,那可是在京城边上,到江宁还怕不够这三人用上个一年半载?可谢大娘没算到李清会碰上打劫的意外,更没估计到李清自鸣得意地逃亡需要浪费这么多钱!

还有个没算计到的,就是云三娘在管钱这方面并不很在行,当然这样说有些冤枉了云三娘,人家心里急啊,三郎生死未卜,哪还顾及到钱这回事呢?

杜大侠既然能称大侠,虽然并不穷也肯定不是富人,否则绝对不能做大侠,钱和侠气从来是冤家,甭管后世里怎么推崇商品经济,利润永远产生于别人剩余价值的剥夺,咱说的可不是酬劳,甭争,你几曾见过收工资的成大款?

太湖里的群雄是不用付什么酬劳的,可这么多人一个月的吃喝拉撒睡也不是个小数目,这个杜先生可支撑不来,毕竟人家不是来江南做活的,另外也是若英和云三娘都心急了些,近百里江面梳头发样的过一道,得租多少条民船啊。

就这么着,钱像流水一样地淌出去,等云三娘和若英到了江宁的时候,八千贯只剩下几百贯了,日日住客栈总不是个法子,反正是被遣送江宁,即便李清真个不在了,若英也是只能待在这的,于是又掏钱买了这个小院子,这下可真是囊中羞涩了。

其实也并不是到了要山穷水尽的时候,没找到李清之前,云三娘可不愿意让谢大娘知道这个消息,谢大娘说李清出事生死不明,那会急成什么样子云三娘心里可有数,只是即便现在叫人送信给谢大娘,这年头可没有银行汇款,谢大娘再送钱来怕不也要等一阵子的,所以云三娘现在也是省着用,买一个丫鬟少说也得几贯钱呢。

看来还真要算计个过日子的法子了,坐吃山空总不行的,李清一边烧火一边和若英、云三娘商量起赚钱之道了,“亦无需担忧的,话说武大郎卖炊饼还能把千娇百媚的潘金莲养在家里呢,我李清岂能比他不如?”

云三娘和若英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武大郎?莫非是三郎交的新朋友么?李清一见到这两人的神情才明白说漏嘴了,后世里潘金莲的名头在中国比任何一个女明星都大,可谓家喻户晓,只是就算是真有这么个人和事,怕还差个几十年才生呢,现在哪有人知道?幸好谢大娘不在这,否则定要问明白他李清如何知道人家家里有个千娇百媚的潘妹妹,莫非偷偷去看了不成?

“我只是个比喻了。嗯,我的意思是说啊,我随便去做个什么小买卖的,要不咱们也开个香水行好不?”李清说话有些结巴,可云三娘和若英虽不追问潘妹妹怎么个千娇百媚,却是一致摇头,态度很坚决。

“那,开个酒楼?就像丰乐楼那般?”李清又道。

还是摇头。

“要不便买下一家乐器行做那鸣玉琴可好?”

摇头……

干啥这是,吃了摇头丸么?莫非一定要我去卖炊饼?那是比喻啊懂不!再说谁知道江宁城里有没有什么东门大官人,咱家里千娇百媚的还有两个之多呢。

见李清神情有些沮丧。云三娘笑道:“无论香水行亦或酒楼,这本钱却是哪里来?现下的银钱只怕仅够三郎卖个炊饼的。”

晕死,还真叫咱去卖吹饼?不行,坚决不能干。还不定历史的轨迹会为他李清改变一点点的,还不用多,只把武大郎换成李三郎就行!

“本钱么,那些字画还在地,江宁也是文人荟悴之地,卖上一、二幅不就有了?”李清道;这话可不是赌气,李清带过来的字画足有上百幅之多,那可都是他花大价钱买来的,最贵的都出到一万贯了,虽说不一定卖得出原价。可随便选上些卖个几千贯还是有的,“三郎,那不是你最心爱之物么?如何舍得卖了去?”若英一旁说道,她可是知道这些字画在李清心中的地位;其实想到这个主意让李清也很是心疼,他收集这些可不是想*这些画来发财的,因为他手头的这些字画都是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几乎后世都不得流传,卖出去一幅就是后世少一幅,这个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哪怕是他来这大宋一遭,只多保存了这些字画,哪也值了,他还打算弄个密封铁箱深深地埋到地底下去,反正后世科技昌明,不怕找不着,就是晚上个几千年再发现也没问题。

不卖字画怎么办?反正不能去卖炊饼!

不过听了云三娘和若英商量的主意,李清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当然和潘妹妹的千娇百媚无关,和那东门啥的大官人更八杆子打不着了。

“三郎,云姐姐的针线你莫非不知么?京城姐妹们也是交口赞叹的,若英的手艺虽然差些,和云姐姐学学打个下手也成,虽不能和内府的绣娘去比,可与市面上的那些相较怕还是强些,这日用应是够的。”若英说道。

那我干啥?

居然云三娘和若英商量的主意是要李清什么都不干,男耕女织本就是中国千百年的传统,可关键是一来没有田,二来他李清也不会种田啊,这成什么样子,咱五尺高的汉子这么不成了吃软饭的?不,我要去赚钱,除了不卖炊饼卖啥都行。

“勾践有卧薪之耻,韩信有胯下之辱,然此二人最终能成大业者,忍一时之气也,现下三郎欲行陶朱之事,即便真个富甲天下了又怎地?一入这商道,不说京城旧识与三郎皆成陌路,怕是柳七和范仲淹等与三郎亦再无共识,皆时空有银钱,三郎何趣?”云三娘说道。

天下四民士、农、工、商,商在末尾咱是清楚地,可咱做个被人瞧不起的商人总也比人说是个吃软饭的好吧,再说咱大宋对商人还是宽容许多了,好歹也是为大宋的国民经济做贡献啊,他柳七和范仲淹真个不搭理咱,咱还就不稀罕了,那是他们没见识!

李清不乐意的很,只是若英轻轻扯扯他的衣襟悄声道:“云姐姐还未脱籍呢。”就这一句话,李清立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不做声了。

得,咱就吃它一阵的软饭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阴差阳错

狗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后门这也有人拦着呢,当路中间立着一人,李清也顾不上细看,跟着前面带路的知客便往外闯,才一个照面,前面的知客被那人随手一拨拉就跌出去好远,如今李清没得狗仗人势的基础了,这段时间做人一直很低调的,此时却也顾不着保持贤淑形象了,不就一个人么,好狗不挡道,你给我闪开了!

李清一拳就擂了过去。

那人见李清这一拳来得挺快,伸手在李清手腕上一搭,脚下一个侧滑,躲开了拳势,李清心道要糟,看来也要被人一挥手甩出去了,只是那人稍一迟疑,并没有借势将李清甩出去,李清哪还犹豫,左手掌在右拳上一顶,一个肘锤就过去了,这下那人可闪躲不开了,只得双手一合,在胸前架住李清的右肘,李清右脚发力,身往左转,抬起左脚就要来个侧踹,那人却高声叫道:“李公子,是我!”

收脚有些来不及,那个“我”字才落音,李清的脚已经到了人家腰际,听声音也觉得有些耳熟,何况还叫出他的姓氏,李清这脚就没发力,可人家见他来势快的,却是沉了口气将左臂一横,硬架了这一脚,结果就是被踢的没什么事,那踢人的家伙自己一屁股坐地上了。

子夜规?

这杜先生怎么跑到江宁来了,也不怪李清一照面没认出来,本来就是一面之缘,再说相国寺外又是在晚上,何况杜先生这外形就是个不丑不帅、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没特色类型,李清也顾不上疑虑,一骨碌爬起来冲这子夜规就叫道:“快跑,快跑,后面好多人追我!”

那子夜规先是愣,然后哈哈大笑,一边将那知客扶起来,一边对李清说道:“公子倒是度日悠闲,寻个舒适所在,可知我等兄弟风餐露宿,找得好苦!”

啥意思?来人莫非都是杜先生带来的?李清这下心里可是狂喜,他乡遇故知啊,而且还是被人追得象条狗一样跑的时候,一时间感慨不已,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恨不得上前就是一个拥抱了,管他是男是女呢。

倒是那个知客从地上爬起来,一见情形也知道来人不是要对这“柳小哥”不利,忙提醒道:“既是误会,便赶紧回去瞧瞧,莫要将事情弄大了。”这话说的是,李清也顾不上和这杜先生寒暄,三人赶紧回到沐春堂的厅内。

才一进门,李清心里就暗叫一声苦,还要怎么才算是把事情闹大啊。跟堂、扶杖的伙计滚梨子一样的趴了一地,个个还都嘴里哼哼唧唧,薛大管事现在被人踩在脚底下,踩人的那家伙好大的个头。还一脸的虬髯,嘴咧得像个蛤蟆,正气势汹汹的吼着:“说,把人藏哪去了!不说爷爷我一把火便烧了你这鸟堂子。”

难怪人家会急急的叫李清逃跑,这啥人啊,除了脸上没刻着坏人两个字,全身上下都体现着个坏字,敢情比伊拉克虐囚的美国兵还美国兵,李清急忙上前去扶薛管事,那家伙眼睛一瞪就要朝李清动腿呢。杜先生一声喝止之下,却乖乖得象个小学生一样的垂手站着。

“薛管事,实在抱歉的紧了,这是在下的朋友,因不知端底究竟,冒犯了各位,还请包涵些,这工钱我也不要地,日后必上门来陪不是。损坏物事及汤药费届时一定奉上。”李清陪着笑脸说道,他还自觉,知道自己的那点子工钱肯定不够赔人家的。

薛管事咧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的还离那大汉远离了几步,“柳小哥,真是你朋友?如此便自去罢,鄙堂可容不下这些尊神。”

李清拿眼睛四下看看,可不是么,十几条壮汉凶神恶刹般的立在房内,吓得那些光溜溜的客人缩在大池里都不敢出声,这情形那还有客人敢来啊,一进门就会跑,反正现在也没钱赔人家,好话说再多有鬼用啊,抱拳向薛管事和边上的伙计一一告了罪,李清和那子夜规及一干兄弟出了大厅。

既然是杜先生的兄弟了,那长得再凶也觉得亲切,而且李清还觉得越凶越好,只要站在咱这边,只是他并没急着出沐春堂的大牌坊,有些迟疑的对杜先生说道:“杜兄的朋友果真雄壮非常,只是现下官军亦在追捕于我,此处又在城内,如此明目张胆地出去,恐难出得城外。”

李清还记着秦淮河边那小白将军可是带着几百号在拿他呢,这么十几个人就是个个武功超强,一路杀出去怕也是困难的,那杜先生听了微微一笑还没开口呢,边上这虬髯汉子却是急不可待的出了声,“杜大侠可认真切了?莫要诓我才是,这么个雀大胆儿的白脸小子,会是上过战阵的李三郎?”

那杜先生先是对那汉子微一翻眼,那汉子马上闭口不做声了,杜先生笑道:“公子休要理睬这卤莽小子,说话不知遮挡,且放心罢,那官军不会为难公子的。”

这就好,咱杜先生可是大侠,没准早搞定那些官兵了,他说没事就肯定没事了,不过李清还是没急着走,抱拳对杜先生深施了一礼道:“在下能脱困境,全赖先生周全了,只是在下却仍有一不请之请,还望先生援手才是。”

那杜先生依旧微微笑的看着李清,李清接着说道:“我家娘子旬日前与我在苏州地界被强人打劫,在下落水方逃得一命,只是与娘子便失脱了音迅,此刻还不知身在何处,万望先生不辞劳苦,领众家兄弟为我打听,李清感激不紧了。”

说完,李清对着众人先是做了个罗圈揖,然后准备拜下去,杜先生抢步前来一把托住李清,仰天一笑,“三郎啊三郎,你亦有今日,许是命中之劫了,休要多言,且随我去罢,包管教你欢喜的!”

虽然今天的落差有些大,弄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李清可也不傻,看这口气,分明是若英早被杜先生救了出来,对了,杜先生可不也是……强人么,没准若英被强人所劫,正好遇上了杜先生。于是才来找我的,肯定是这样!李清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是显得有些傻。

当然还有个更傻的,一边走还一边上下打量李清,嘴里不停的嘟囔道:“不像,真个就不像,如此弱不禁风地,怎能上沙场的。”不是那个虬髯大汉还会是谁呢?

不是很远,一路还行地甚快,就这么一群恶刹跟在身边。行人远远见着就闪开道了。那股久违的前拥后簇的感觉又回来了,很有些在京城里做地痞恶霸的爽快。

单门独户的一个小院,一点也不起眼。行到门口,那些随行的汉子便止了步,四散开来守在外面,杜先生立在门边,笑着示意李清推门进去,李清这下可不迟疑了,门也不敲,伸手就推,门是虚掩着的,应手而开。小院里正有一个女子端着个茶壶出来,想是要到厨下去打水,不施粉黛、布衣素裙、温婉怡人,她一抬眼望见当门而立的李清,手上的茶壶咣当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呆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李清。

李清心内狂喜,也顾不得杜先生就跟在身后呢,上前一把抱住,口中叫道:“三娘,三娘,怎地你到了此处了,可想死我李清了。”伏在李清怀里喜极而泣的,可不正是云三娘么;还没来得及问上几句,听得院里动静,房门闪过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一道香风一过,另外一个软软的身子也扑到李清的怀中。

只是没抱多久,顾忌到有外人在场呢,云三娘挣脱了出来,红着脸理自己的头发,李清捧着若英的脸瞧瞧,还好,啥都没缺,就是鼻涕眼泪多了点,不过就才抱一下功夫,很不过瘾,那个子夜规杜大侠可能不大习惯李清这么奔放的表露情感,笑得有些晦涩,这有啥的,人家心情激动啊,要不杜先生咱们也抱抱好不?

其实若英和云三娘心情也是激动地,只是到底人家贤淑些,哪像李清这样叽里呱啦问一大堆问题,叫人不知答哪一句才好,云三娘从厨下拿来酒菜,她可是担心李清这一向在外面饿着了,李清哪有心思吃些啊,况且这一向沐春堂对他好着呢,若英刚将酒杯儿斟满,李清举起杯儿往杜先生的杯上一碰,仰头一口干了,便急不可待的叫道:“快说,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娘怎么到了这来,若英呢?那晚上可有受苦?对了,杜先生,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会来江宁?你们又是如何碰上的,快说啊!”

若英本来斜依在榻上和三娘一起泪眼婆娑地望着李清,现在见到他这个猴急样,不由得掩口笑了出来。

这个鬼杜先生一点没有大侠风范,喝酒斯文,说话秀气,把李清急得不行,你这么个酸劲去考秀才做官好不!

可李清要想明白原委,还真个急不得,因为想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还非得从这个杜大侠身上说起不可了咱杜大侠什么人啊,侠盗,专劫不义之财的,不过这话得说回来,这盗的水平再高,到底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算命先生,咱大宋朝的流通货币是啥?铜钱啊,你想想还要飞檐走壁的,一次能带多少贯出去?

这要偷值钱的东西就不是很容易了,人家多半是藏着掖着,你总不能翻箱倒柜的去找吧,关键人家也不让啊,所以,事先踩点探明情况就很重要了,这才是高手的真正本事,关于这手段么,自然多种多样,无间道在咱大宋也经常上演地。

本来再怎么无间道,也无间不到李清身上的,只是石小公爷听了李清的劝,逍遥会扩编,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纨绔公子哥啊,难免总有些为富不仁的,要不就是老子巧取豪夺过的,所以杜大侠那些革命的沙子便也掺了进去不少。

就这么石小公爷要兵谏的事情,子夜规大侠也是略有耳闻,可见石小公爷这事的确没做的密实,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杜先生对这些争权夺位的事情没兴趣,反正换了谁咱老百姓一样听人家使唤,何况又不是翻大宋的天,这点杜先生和李清的观点有些接近。他也不觉得是个女的掌权有什么不好,只要不往老百姓头上加赋税就行。

可人总有好奇心的啊,就好比街上有人吵架,你谁都不帮也愿意站边上看个热闹,所以杜先生对这个事情还是有几分留心的,可是日期一过,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便觉得奇怪了。总得有个输赢吧,于是便去打听,别的消息没打听到,倒把李清给遣送回籍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本来子夜规大侠对李清的印象很普通,不就是个弹琴唱曲,爱弄个荒唐事儿的无聊有钱公子哥么?至于满坊间流传李三郎杀党项人的事情他也是故妄听之的,不过有两件事情让他改变了以前的看法,一是稀松平常的骑捷军对阵中赢了龙卫军,二是逍遥会为泰州水患募捐的事情。

啥叫有钱人?总有人心有不甘的对人家比自己有钱泛酸,其实人家比你有钱。最基本的原因就是人家比你更爱钱。没有这种发自内心底的爱,做事情的动力就不知道要少多少,所以想成为有钱人。一定要培养出自己对钱那种不死不休的爱出来,记住,和爱用钱是绝对两码事的!

这个杜先生可是把李清想得高尚了些,俗话说人有钱就是拿万贯家财形容的,这水云庄一捐就是几十万贯,而且最后连个名义都没有!这个杜先生可是探明内情了的,他哪知道李清是把那些礼尚往来地钱财捐出去而已,自己的家底都没动呢。

这人啊就是要想得开,你收自然就得送,可不是什么东西最后还是自己的。终究一撒手的西去,带得走几个铜板不?

杜先生没有千年的经历,哲学思想还比不上李清,因此他就认为李清同学很高尚,再说夺佃那点子芥蒂也早翻过去了,李清一被遣送出京,不消说,肯定是逍遥会的事情败了,这个李三郎平时也不大检点的。欺男霸女没有,可常在街道横行无忌还是有的,得罪的人也不少,没准就有人落井下石的,既然对李同学的高尚有了那么点惺惺相惜的味道,自然他杜先生总要护人家一个周全才好。

于是第二天杜先生带着几个徒弟弄条船便跟了下来了,李清那船跑的就不快,才到扬州地界便追上来了,可杜先生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风亮节,你说一起聊聊天喝喝酒不好么?他偏要暗地护送,准备等李清平安到了江宁就回头,不想让李清知道。

一路也太平地,直到那晚船泊苏州府内出事,先上船的那几个人的确是蟊贼,当然现在还这么称呼有些过分,不过当时他们就是来打劫的,大过年的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可做,好不容易来了条船,而且看起来油水不少,于是就动了心。

凭心而论,也不能全怪人家,这些蟊贼在长江面上讨口饭吃也是知道分寸的,杀人越货的勾当自然不好用圣人语录来衡量,可最近这老长一段时间,江面上的漕船很多,可听说全是运送救灾粮食和修堤物资,可不是向皇帝老儿供奉的东西,这要下手不但犯众怒,而且坏了咱江湖好汉的名头。

于是他们就忍了。

忍了自己的日子就要难过些,好不容易等过了年,碰上个官船,船上的人不但逍遥快活的饮酒做乐,没事还扯着嗓子唱小曲,不用说,肯定是有钱又没事干的货,不劫他劫谁!其实打扬州那就一路盯下来的,等船泊了苏州,于是人家就下手了。

能顺当越货当然没必要杀人,人家也瞅明白了,除了船工就只是一对年轻男女,还有四个衙役人家可没放在眼里,想必又是京城里外放出来的官儿罢,本想一家伙全捆了然后带着钱财走人,可偏生碰到李清撒尿都找不对时辰。

李清在船上这么一叫唤,自己船上这些个衙役当然不是人家江湖好汉的对手了,可泊在不远处的杜先生他们却是听到了,本就是为了暗地护卫,自然晚上警醒些,一听到这边的动静知道出事了,忙把船靠了过来,这会子李清已经被踢下水了,而后面李清在水中看到的另一条船,便是杜先生他们的了,可他以为是蟊贼的帮手,阴错阳错就这么一线而已。

蟊贼自然不是大侠的对手,可等杜先生带着徒弟把一干小贼都制服了,才知道李清被踢下了长江,这会子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又是在晚上,杜大侠对着宽阔的江面却是叫了一声苦,你说上哪找去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做软饭的

入乡就得随俗,在什么山就得唱什么调。

咱中国就是这个调,打古时候起是个人就知道钱是个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如此简单的道理古人也明白的,甭去讨论商品经济如何个优越,资本的力量怎么个强大,反正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咱中国政0府的高官里,有当年种过田的,有当年做过工人的,但是你看看有谁是当年经过商的?

即便是在大宋,有钱人家的好处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人家吃的好、穿的好,人家上秦淮河最大的花船,人家吃黄瓜都是吃一根扔一根,至于有权人过得怎么好就不清楚了,就是再过一千年,这种人在咱们小老百姓来说,也就是在电视中有幸瞅瞅啥模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后世没把商人的社会地位踩得那么低而已,咱大宋算是对商人特别优容些,可天下四民中排在末尾的位置却依旧不曾变过,话说那些守着两亩薄田,抱着老婆孩子躺在热炕头上的穷汉子,却离“士”这个阶层最近,他们的子弟只要通过读书就能济身于社会最高层,似乎从另一个角度展示着一种补偿和公平,这似乎也就是封建制度在中国稳定的保持了两千年之久的一个答案了。

不过有公平就有不公平的,比如与李清有切身相关利益的户籍问题,就不能不去做个取舍,若英沾了太子的光得已脱籍,而云三娘和谢大娘依旧是在籍的,即便李清心里不存在任何偏见,可人活在世上,怎能丝毫不在意人家怎么看你?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有色眼光而已,在制度上已经把你打入了另籍,乐户的子别后代不得读书做官为吏,一般只能从事相关行业,要是想换换。行,那也只能是杀猪卖肉这种贱业,即便是你家儿子与个农民儿子打上一架,人家官府不管你有理没理,先揍你一顿扳子再说,这叫李清如何甘心情愿?

还别看京城里当红的姑娘平常都是与文人雅士打得火热,某些趣闻韵事甚至都传了千年,可几个能修成正果?正如宋朝一首小曲里唱的“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去那人攀。恩爱一时间。”露水姻缘罢了。

您要不服气一定要嫁个好人家?行啊,先去瞅瞅杜十娘怎么死的!

否则为什么叫脱籍从良?

要说有没有好一点的归宿,有啊,咱白居易大诗人有个名传千古的指示,“老大嫁做商人妇。”反正商人的子弟一样只能从事贱业,一对儿难兄难弟,没谁瞧不起谁了。

李清娶若英那会,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另外他也是不乐意若英自此后就正式跨入烟花行业。所以并没思虑太多。而现在云三娘已经算是入了他的门,还是在他落泊的时候,与若英相比。浪漫算不上,风光更是没有,已经很是委屈了她,李清要是去做个商人,那才真断了她脱籍的希望了。

放在李清面前的选择就两条,一是保持身份端着个架子,利用自己曾经与上流社会有过那么些勾勾搭搭的关系,以图以后有机会帮云三娘脱籍,二么就是干脆扯旗造反,风风火火打出个新世界来。事成了再给天下人洗脑,告诉人家其实谁才是最可爱的人。

李清神经暂时没有短路,当然知道该怎么选,不就是吃软饭么?哼,能吃上也是一种本事,你以为小白脸那么好当?

不过李清却提出了条件,就是以后生火做饭地事情便交给他了,理由很充分,甭管若英和三娘的厨艺如何。烧火的功夫确实欠佳,要让她们这么整下去,再怎么千娇百媚的美人也要给熏成腊肉干了,不答应还不成,否则咱就上街卖炊饼去!

李清说他要做饭,云三娘还觉得有些惊奇,莫非这三郎能在厨艺上弄些什么花巧不成?若英听了却是乐不可支,强憋住了笑把李清以前在水云庄时,为了做压缩饼干,却把厨房弄个底朝天的事情告诉了三娘,三娘倒饶有兴致的笑道:“三郎既是早对这手艺有兴趣,也罢,便由得你了,如今可不正是打饥荒么,将就着些就是了。”

什么话这是,看不起人了!咱不就是没闹明白炒面应该先炒熟了麦子再磨么,若英这小蹄子就爱揭短,李清恼羞起来把这两女人从厨房里都给轰了出去,绣你们的花去!神气啥?等有空了咱也学针线去,未必就比你们差了!等着瞧罢,一会弄好了你们吃吃看再说。

李清可不完全是担心烟熏坏了这两美女要惜香怜玉一番,当然,自个不能出去赚钱要靠女人养着多少有些窘迫了,除了表明自己也不是个完全吃白饭的,李清对这做菜还真动过心思的。

其实这心思放在后世里压根不出奇,随便哪个家庭主妇对李清的心思都可以鄙视几下地,就这两招还想卖弄不成?只是现在可不是后世,以前在水云庄的时候有人弄好给你吃,并且味道也不坏,加上那会子要端个身份架子,所以李清也就是想想,并没十分在意,现在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能让李清有这般自信的原因很简单,虽然咱大宋饮食文化的确可算是繁荣得很了,比如自唐朝“烧尾宴”沿袭下来的“看菜”、“看果子”,已经做得异常精妙,雕工更是绝伦,青梅上居然雕出片荷叶来;而市井街坊里的小吃更是数之不尽自有风味,但是却有一样,没有“炒菜”。

这个“炒菜”就是指用油炒出来的菜,需要在旺火上快速翻拨出来的,放在后世里的确不新鲜,因为几乎绝大部分的中国普通家庭都是这样做菜的,可实际上咱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八大菜系,基本上都是在明清之后才形成的,就拿川菜来说,宫保鸡丁这个名称是为纪念清朝同治年间的名臣丁宝祯而起地,因为他做了太子少保,而麻婆豆腐也是始出现于十九世纪中期。而咱大宋这“炒菜“却是极为鲜见的。

还可以从宋朝流传下来的一些菜谱里见端倪,比如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中记载地一百多种菜肴烹饪方法中,提到“炒”字的有三个,其中有一道菜叫笋蕨馄饨,方法是“采笋蕨嫩者各用汤灼,炒以油,和之酒、酱、香料。”从这就可以看出,和后世的炒菜就是两码事。

既然是熬的意思,那为啥不干脆叫熬不叫炒好了?这要少害多少人啊。据说炒中石油股票能发财。结果跑去一大堆人和钱,你要是叫人去“熬”中石油股票发财,怕是就没几个人会上当了。

可甭管是熬是炒的。反正李清在大宋就没见过像后世里那样的炒菜,虽然他手艺的确只能算一般般,可没见过的东西那才叫一个稀罕,因此他才自信心满满的,露一手叫这两丫头片子瞧瞧,咱这吃软饭也要吃个新鲜味道出来!

虽然现在这厨房与水云庄是没法比了,不过若英和云三娘也是费了些心思的,谈不上奢华,可桂皮、八角、豆蔻等调味品倒是齐全地,李清揭开锅盖一瞧。里面煮着一大块带骨的猪肉,这兴许是照顾他李清的喜好,不过也能说明云三娘是在精打细算了,要放在汴京那会,谁吃猪肉啊?也只有李清这个号称吃腻羊肉的人才喜欢吃。

这还正好了,李清赶紧收小了火势,用筷子把肉捞出来,只是太热不好切,便拿个大盆盛着直接放窗台上凉着去。然后准备起作料来,抓起个小罐用筷子蘸了舔舔,酸酸甜甜,看来是青梅酱了,只是花椒却没找着,看来这两妹妹不吃辛辣,这个以后一定要补全,少放点没关系,可一点辣味都没有,怎么算是回锅肉呢?

还有叫人为难的是蔬菜品种太少了,翻了个遍只找一把冬苋菜,这冬苋菜后世已经不多见了,不过要换个名字却不陌生,它又叫冬葵,正是汉乐府里所咏唱的、朝露待日晞的青青园中葵;也是这冬苋菜才让李清醒悟到现在正是冬天呢,又没有塑料薄膜大棚,上哪找新鲜蔬菜去?只是这东西只适合熬汤。

凑合吧,将冬笋、干黄花菜和木耳用冷水泡着,切好姜蒜,然后将已经晾了的肉块拿过来,骨头剔出依旧扔回锅里继续熬,往灶里扔两块粗木头进去,老火熬汤么;剩下的白肉李清拿刀切成薄薄的一片片,再将肥腻的脂肪单独切了准备熬油。

这边正忙活得不可开交呢,只听房门吱呀一响,却是若英把个脑袋伸了进来,云三娘让李清随意去闹,若英可是不放心她的三郎,上回整得自己一脑袋面粉,别这次又是闹翻天,打翻了锅倒没什么,人也掉锅里去就不好了。

因此若英便来瞅瞅,也预着三郎要是之前吹牛说大话下不来台时,自己也好搭把手,等她一进厨房,先闻到一股油香,李清正在熬猪油,可不就香么,若英往案上一看,颇有些吃惊了,那些材料都切好了码得齐整,想不到三郎真会做菜的?

看着若英惊异的样子,李清有些得意,怎么着?现在知道你家三郎虽然爱吹点小牛,肚子里还是有点草料地!做个菜算什么,后世里常年外面漂着的人,哪能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呢?哼,我还会说a、b、c、d呢。

“三郎,这豆腐为何切的如此形状,便是白煮怕也是小了些。”若英不解的问道。

李清俨然有些大厨的风范了,白煮啥?咱李清做的菜自然也别树一帜的,这叫钱油熬豆腐,不切小点能行么。

“那这肉缘何又这般切,另切些肉末儿又是甚的用场?”若英又问道。

去去去,和三娘一块绣花去,咱这手艺以后可是传子不传女的,李清恼火若英之前取笑他呢,把若英推到门外去了。

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赖皮人做夫妻,脸皮也是日见增厚,被李清推出门去的若英丝毫不着恼,没一会又笑嘻嘻的跑进来,“三郎,我便不问了,一边看看可好的?”

不就是想偷咱的手艺么?看是自己媳妇的份上就网开一面好了,过来!想学做菜那先就得学会烧火才行,否则怎么知道把握火候呢?这个可是要水平才行的,让你家相公抱着手把手教罢。

手把手的教,当然这学习进度就会慢很多,等李清和若英将这三道菜端上桌,云三娘手上的丝枕套都快绣好一半了,若英将菜盘放下去欣赏云三娘的手艺,当然,掩饰脸上的红晕也是个原因,而云三娘却是放下手上活计,凑桌前瞪大眼睛看李清做的菜来。

这个自信还是有的,何况刚才厨房里若英已经用香吻肯定过好多回了,弄得李清现在脸上还是油呢,只是现在看见云三娘惊异的表情还是很受用,别光看了,吃啊,试试咱这做软饭的手艺!

“不消说的,不消说的,原本没甚胃口,偏是被三郎勾起谗虫了,今儿却要多吃些才是,若英,快些盛上饭来!”云三娘每样菜只试了几口,便大声叫道。

是哦,做菜的也得管做饭,李清和若英面面相觑了,只顾着暧昧,那米饭咱压根就忘了做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省身

曾子说:吾日三省吾生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李清不喜欢孔大圣人曰什么非礼勿视,因为咱后世可是全民爱*的,君不见“艳照门”之喧嚣乎?自然也就做不到三省吾身了。

不过偶尔还是要反思一下的,比如他现在冲着一块绣屏发呆的时候,上面绣的是菏底戏鸳鸯,才完成了一半,若英说是开春正是民间婚嫁集中的日子,所以这鸳鸯戏水的被套要的人多,能卖上个好价钱。

而本该绣鸳鸯的云三娘已经抢了他掌勺的位置,若英烧火的功夫也早青胜于蓝了,不是他李清偷懒,而是今天猜拳他输了,连烧火都轮不上。

因为自打他卖弄过一回后,如今炒菜做饭已经成了最好玩的事情,天气渐渐暖和,当时令的新鲜菜蔬也多了起来,本该是他李清大显身手的时候,只是现在他的手艺远远没有云三娘高,甚至与若英相较也不如了,就拿昨天吃的梅子炒春笋,又好看又好吃,甜甜酸酸的,就是出自若英的手笔。

所以李清觉得他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了,再说对着绣屏他也没事可干,绣花他可不会;为啥到了大宋之后,什么事情即便是他先想出来了,可到了后面又通常没他什么事了呢?难道就因为他懒?不要说做弩了,那是专业活,就是做夜合欢,他做的也没有安小哥好,炒菜就更加了,云三娘的刀功他李清望其项背都不行,得望其刀背。

话说李清当年在现代人里面算来也不是个笨的,乍到了大宋就啥都干不好呢?看来还是眼高手低的毛病了,现代人的很多学识成就,都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上,脱离了这个基础,和古人比起来。现代人的动手能力却是差得远了。

只是李清难得的一次反思机会,却只能那么一小会功夫,因为每天正常上门吃饭的人来了,跟在杜先生身后进来的莫风现在对李清意见不大了,特别是吃咕噜肉的时候,若英放了蜂蜜,而莫风是苏州人氏还就爱吃甜的,并且李清一点不和他抢。

杜先生是大侠。经常笑咪咪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而且食不语的古训,遵守的很好,不过下手却不慢,因为杜先生下手要慢一点的话,小白将军不会客气的,只要碰上他特别爱吃地菜,小白将军通常是把整个菜碗都搬过去,而李清总是爱炫耀的,骚包人就这样,经常要详细介绍下这个菜是如何做的,为啥那么好吃。可一般等他介绍完了,菜碗也见底了,他只好蹭到云三娘和若英席上去吃一点。

如今屋子就那么点大,太多的忌讳也就遵守不成了,再说来来往往天天见的就这么几个人,何况这些人的注意力不怎么超过菜碗的边缘。

吃完了饭杜先生会悠悠的在一旁品茶,而莫风会帮着去井里提水洗碗,小白将军将嘴一擦,照例要和李清麻缠,“三哥,你为何就不允小弟加入逍遥会呢?小弟可听说了,京中禁军指挥多有入会了的,莫非是嫌弃厢军不成?要说调入禁军也不值当什么麻烦。只是老父不欲小弟离江宁,这亲在不远游的,三哥你便成全小弟罢!”

杜先生看着李清微笑不语,他当然清楚李清一直没答应小白将军入逍遥会是好心,只是朝廷并未将兵谏一事公开,也没把逍遥会列入啥恐怖组织名单,和这小白同志还不好明说,再者人家也是江宁城的一大恶人,有恶人在身边。李清也相对安全些;要是说出实情来,恐怕请小白将军过来吃饭,他家老爷子也不同意。

“非是李清推搪,只是那会中诸事,皆由高小公爷定夺地,李某实是个赋闲之人,入不入得会,我说了可不算,便是这般好不?等李清回了京,若是会中事物无甚变化,便叫高小公爷饶个人情,定让小将军如愿。”李清敷衍道。

现在还真只能这么说,李清说话的时候还留了些心眼,把高小公爷给抬了出来,他知道兵谏的事情高小公爷是不知情地,要是等到猴年马月他李清还能重回京城,而那逍遥会居然还存在的话,想必这个人情高小公爷会给他的。

“现下修书回京就不成么?”见李清这么说,小白将军可有些失望,嘴里嘟囔道:“原是高小公爷掌攥的,怪不济托了卫国公的门子,他却三番五次的推搪,原是也拿不得事;三哥可休要食言才好。”

正说着呢,那莫风帮若英提完水挑帘进来,一见小白将军在磨着李清要加入逍遥会,也忙说道:“李公子便也饶上我莫风可好,听杜先生言及公子所创得胜球认真有趣,小弟还真想开开眼。”

这下李清和杜先生都是相视苦笑了。

也怪不得小白将军如此热心,连莫风都要插一杆子,社会社会,本就是这么来的,而宋朝的非官方民间集会又极是繁盛,名目众多,不仅仅把普通百姓牵扯在内,连王公贵族以及文人墨客都包罗进去了。

文人成立的各种诗社不消说了,连杭州的和尚们都成立了西湖白莲诗社,影响还非常大,连远在京城地丁谓都巴巴的把自己的诗集送了来要求入社;好武的有射弓踏弩社、相扑社、马社;奉道的有灵宝会;信佛的有光明会;连官宦人家的女眷都有庚申会,因为这些女子参加集会的时候都是浑身上下戴满珠饰珍宝,又被戏称为“斗宝会”;连爱好玩玩具的都成立了七宝会,更不用说各行各业做生意地那些行会了。

这人啊总是要生活在一个群体里,否则怎么要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呢?

行,都入会!反正是空头支票,咱回不回得了京城还是难说的紧呢。

小白将军一听李清答应可乐坏了,求恳了好多天总算得了准信,高兴在房间里直转圈,只是房间可不大,没走两圈碰了凳子不说,莫风躲闪不及两个大男人还撞个满怀。

“三哥三哥,你天天在房里可不闷出个厮鸟来了。如今虽春未暖、花未开,也该出去走走,自来了江宁也不见你出门半步,今日便由小弟引你瞧瞧江宁城如何?”小白同志又是一脚踩在李清的脚面上了,不耐烦的叫道。

这还真说对了,各人有各人的际遇,李清在京城那会就不大爱出门的,后世里常年漂泊在外。还就盼着有一个闲散的家园,可以尽情睡懒觉,没有电话打搅,也不愁吃穿,更不用担心月底了客户赖帐不给钱,什么现代娱乐,再高兴也比不上心安。

没事就在水云庄里四处走走,闲了便把狗儿逗哭再逗笑,再说逗若英脸红更是乐此不疲的节目,他一点都不觉得闷。

这次在外面又是“逃亡”了一个月。现在的家虽然小了点,可有若英和云三娘两个解语花陪着,李清更是大门都没迈出一步,日日陪着两个美女闲话,觉得其乐融融地很,再说自己还是个等待知府管束的准犯人,满街乱跑的就不像话了,人要自觉。

正打算推辞呢,云三娘却在边上发话了,“三郎,白将军说的甚是,日日在家闷着也不妥当,有我陪着若英呢,便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李清还没接话,小白将军对着云三娘已经一躬到地了,“多谢嫂嫂开恩,小弟忧心三哥烦闷,引三哥出去只是看看景致,决计不上花船的,好叫嫂嫂放心,另则晚饭亦要叨扰了再家去,昨儿的假煎肉相烦嫂嫂再做一碟才好。”

什么人啊这是。本来听他一连串的叫嫂嫂,李清还是蛮开心地,听到后面一句气不打一处来,有家不回要蹭晚饭就算了,居然还点菜,你当这是酒楼么?

当然,杜先生和莫风并不清楚云三娘究竟和李清是什么关系,不过云三娘自己明白,到底是没出嫁的闺女,每次被人叫嫂嫂,又受用又害羞的样子,脸红红的那一个俏啊,让李清一看什么气都消了。

不是说出去走走么?头前带路,磨蹭啥!

树木都已绽开了新绿,不过这风吹在脸上可没有春天的感觉,只是身上并不冷,那狐皮裘还披在身上呢,要闲逛一定得和杜先生这样的人一样,脚下懒懒散散,口中更是偶尔不咸不淡的聊几句,冷不丁人群里看见个娇俏的小丫头提篮而过,李清打量了几眼,再转头与杜先生相视一笑,啥话都不用说,的确长得水灵。

而莫风和小白将军,这两人根本就不是逛街的料,甩开大步横冲直撞地干啥?看情形象是哪处起了火似地,算你们两命大,要是晚生个一千年也这样的陪媳妇逛街,保准回家要罚跪洗衣机的;似乎两人还正在谈论李清,许是小白将军正在叙说那些关于李三郎的传闻,而莫风很是不信,他认为小白将军是个大忽悠,有可能么?就这么个豆芽菜似的家伙真的在党项军取上将首级?扯淡,一群党项小孩吧!看来汴京的那些姑娘们眼光真差劲,乍会喜欢个小白脸啊,他有咱莫风这么富余男子气概么!

其实对李清抱置疑态度的,不止莫风一人,连杜先生心里也很有些纳闷,按说他本意就是护送李清平安到江宁就好,虽然路上起了波折,可现在毕竟李清也算是平安到达,将太湖群雄打发了回去,“八足鼋”陆老爷子却说是他治下无方,以至给李清添了麻烦,非要派自己得意弟子莫风再护卫李清一阵子,等江宁有了新知府再说罢。

杜先生此时却不急着回去了,他叫自己的徒弟雇船先回京城,他也要在江宁在待上一段,因为他有些不明白这李三郎究竟算怎么样一个人。

夺佃的事情早就揭过去了,关于李清与党项人交战的传闻京中也是众口一词,杜先生倒没有很怀疑,狗急了能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年轻人逼急了血气一上涌,英雄主义一下也正常,而后面募捐上演的一幕就让杜大侠展颜一笑了,一个爱别出心裁的公子哥罢,心地还是不错。

可逍遥会居然会发动兵谏,叫杜先生心头一振,居然这么多年的阅历看人还看走眼了?那李三郎明明是一副毫无心计的样子,难道腹中的权谋竟然如此之深?江面上失去了李清的踪迹,相反杜先生倒不是非常担心了,李三郎的小命岂能如此轻易丢的?

可不奇怪杜先生这么想,毕竟石小公爷羁押李清的那一天,他不在水云庄里,可其他人除了谢大娘和云三娘外,要说逍遥会聚众兵谏,却和李三郎没什么关系,京城人一百个听了,一百零一个不信,谁不知道李三郎就是逍遥会,逍遥会就是李三郎!

因此李清突破多道封锁线潜入江宁城,并且在身形暴露的情况下瞬间在城内有消声匿迹,都没出杜先生的意料,要没这点本事他李三郎还玩什么兵谏。

只是最后听说李三郎在香水行里居然闯出了名头,继而又创出一手的好厨艺,这叫杜大侠百思不得其解了,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人?手底下的斤两杜先生是见识过了,也就是个上宏毅寺揍揍书呆子的料,富家公子多些权谋也不奇怪,可掌勺的手艺和敲背的功夫,这可是需要真的在下层实践过才能会的,而李三郎又怎么可能会呢?

所以杜先生并不是完全贪吃李清家的一口菜,虽然他每次都没少吃,在他心底,还真想看看这李三郎肚子里还有多少花花肠子,他杜大侠就不信摸不出李清的底细来,哼,否则咱不叫子夜规了,叫糊涂鸟!

李清当然不清楚杜大侠心里在想什么,大侠么,自然干啥都光风雾月,比如刚才与咱一起看水灵小姑娘,就一点不扭捏,的确有大侠风范!

只是走了好半天才见着一个,这第二个同等级的半天都没在人群里再见着,李清只能把头四处乱转了,忽然间本来很平和的街市瞬间变得大乱,行人都在仓皇四顾和躲闪,人群里一下出现了很多跨着腰刀的衙役,还有提着长枪的士卒,不但大声呵斥推搡人群,还有人舞着长枪就把人家店铺外挂的红灯笼给挑了下来。

李清心里一阵叫苦,咱啊,就是个不宜出行的命,好端端猫家里行不?非要出来干啥?这不,又惹乱子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骷髅旗的梦想

官兵和强盗,自古就是站在对立面的,连一起吃饭都那样抢菜,何况是吵架?

无论是官兵抓强盗还是江湖好汉痛打朝廷鹰犬,不管那方面的故事李清都没有兴趣听,在小白将军和莫风尚未发展成肢体语言交流时,李清和杜先生便溜开到船上各处参观去了,这有关系还是不一样的,人家几千人都只能站在码头上瞧呢。

其实李清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什么,虽说后世里比较景仰拿破仑,也曾经为书中纳尔逊率领英国皇家海军,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击败法国舰队而叹息,但对木帆船的了解,仅仅是以前办公桌上摆放的模型而已,就这样的知识,有什么好看?

可李清还是几乎把每个地方都逛到了,连船锚都围着转了两圈,杜先生对帆船的了解就更加缺乏了,不过他一直陪着李清在看,大约有一半的精力放在注意李清身上了,因为这个李三郎似乎不完全是景仰,先是赞叹,然后是摇头,还经常发出一声声的叹息。

他哪知道李清的思绪已经飞到大西洋和地中海上去了?甭提鸦片战争,谁提就和谁急!

李清真的有些郁闷,据说在泉州通商的老外都爱买咱大宋造的船,因为是世界上最好的,可扬帆出海的人里,却鲜有大宋人,无他,别说东南亚、中东那些国家,十一世纪的欧洲也是一片狼籍,谁稀罕去那地方?

可现在有多好的机会啊,李清虽不提倡像后世里西方殖民者那样,全世界四处烧杀劫掠的占领殖民地,也不说占领大洋洲和拉丁美洲了,毕竟那里的土人据说吃人的,但大海中有那么多岛屿啊,按后世的国际法可是谁先发现就归谁的,加上二百海里的经济专属区。这可是不小的财富。

咱大宋的律法得改改,别老把罪犯放军队里送,应该统统轰到海上去,占领了多少个海岛才准回来,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李清再回到小白将军身边,一开口便让人家这个朝廷命官目瞪口呆了。

其实小白将军和莫风口角根本没处下风,只是他自认为自己是朝廷的武官。居然威服不了一个听说是太湖上打劫的蟊贼,感觉吃亏了,正好李清回来,小白将军赶紧拉拢李清,他认为李清也肯定站在朝廷这边的,毕竟李三郎可是才被蟊贼踹下江里的。

“有甚好口角的?莫兄也是,试问太湖中有几多富商来往?所获能有几何?无非是些小鱼小虾而已,湖上渔民更是辛苦所得,且又同是大宋子民,在人家口中讨食。算什么英雄好汉。如何自称太湖群雄?”李清慢条斯理的说道。

莫风听了脸涨得通红,这各人有各人的遭际,没奈何谁愿意做贼?只是一下子还不好反驳李清的话;小白将军在边上是洋洋得意。是啊,咱为啥和他讨论谁厉害呢?你们太湖好汉再厉害,他也是贼!

杜先生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转瞬又是微笑不语。

此时李清却忽得激动起来,手还在乱舞,“你们应该到大海上去抢!做海盗!大海去过没?比太湖大哪去了,全是水,没听说泉州港内商船千条么?那么多夷人在大宋行商,他们赚了多少钱?要是抢了这么大一条船。你说,船上的货物值多少钱?不比在太湖上好?”

“那船上满是珍珠、玛瑙、象牙,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弄不好还有番邦美女,她们通常不穿很多衣服的,莫兄你想想,到时候扬威于浩瀚大海,称雄于万顷碧波,不比在太湖上抢那些小小地盘来得强?况且又是抢夷人的。”李清叫道。

看来这话很有盅惑力的。连杜先生都半张着嘴了,莫风更加,两眼放光,不亏打家劫舍的英雄本色。

偏小白将军有些不识趣的插嘴道:“那些夷人行商,却也是受我大宋护佑的,再者若是都抢了去,日后谁还敢来?”

笑话了!人家那些人比咱大宋可要明白什么是商品经济,赚钱哪有没风险的?大海上行船风险多着呢,难道翻船的还少了?怎么不见他们少来!再说,怎么可能都抢完,抢上几条已经发大财了,这风险不过增加了千分之几,那些商人肯定愿意冒风险的。

“那我们能不能跑远些?出了大宋海境再下手?抑或直接到他们家门口去抢?”李清没好气的瞪了小白将军一眼。

“这艘船怕是不行,得改改,你们会使风帆不?”李清问道,莫风忙点点头,这年头水面上讨生活哪有不懂使帆的?李清还兴奋了,手一个劲乱指,“三道桅杆不顶事的,换成五道,六道,另外船不要建的那么宽,宽了跑不快的,追不上人家怎么抢?”

“到时候船头一定要挂骷髅旗,骷髅旗知道不?就是一个死人脑袋,下面交叉两根大骨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明白,回去我给你画一个罢。”

“为何不挂大宋的龙旗?”小白又插嘴道。

鄙视!李清恨不得一脚踢过去,咱是海盗啊,哪有挂朝廷旗帜的道理?

莫风已经听得两眼冒星星了,本来这么大的船已经叫他这个水盗羡慕不已,而李清描绘的美好前景更是让他向往,啧啧嘴说道:“若是真如此,可的确比太湖上讨生活的好,发了财我等兄弟便也象老爷子一般,置个大大的田庄。”

土!土得掉渣!典型的小农心态。

李清连莫风一起鄙视了,“届时那钱如何花得完?莫非还指望一亩二分地的?用不完的钱,得找一个有山洞的海岛埋起来,门口设上机关,进门得说暗语‘芝麻,开门吧!’否则便进不去。”

小白将军这会已经不敢再插嘴,只是自己嘀咕道:“芝麻,为何是叫芝麻的。”

李清懒得和他解释,不叫芝麻叫什么?难道叫西瓜?西瓜开门?那多俗气啊!

据说后世某些聪明人读了很多历史书,还总结出来咱中国为啥没有像西方那样尽快进入资本主义,没有到处占殖民地和掠夺财富,认为这样才能极大的推动科技进步,结论是咱中国人没有开拓精神和进取精神。这是屁话,原来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可以这样解释?咱中国哪朝哪代缺过这样的人?真该把这些聪明人的家庭地址人肉搜索出来,然后号召各路“好汉”没事就上他们家施展开拓精神,顺便把他们老婆也进取几回才是。

书上说了,一个人能力有多大,主要是看他的胸襟有多宽,像莫风这样的好汉。虽然满脸虬髯很是豪迈,可胸中只有一个太湖而已,而李清胸中装着大海,而且还能数出很多个大海的名字,可见人家的宽广度了,莫风再也不敢小视这小白脸,不但主动给李清盛饭,而且还是双手递过来。

而小白将军此时也尽显他富家子弟的优容,夹菜的动作与云三娘绣花的优雅姿势有得一比;只是杜先生吃菜的速度一点不见慢,让李清很是不满。

“三哥。您说的那事真的可行么?”趁着给李清装第二碗饭。莫风问道,这小子还是第一次学着小白将军的叫法,很有套近乎的嫌疑。

牛皮吹得呼呼地。现在人家问怎么兑现,可让李清有些为难了,听小白将军说过,像这样的大料船没有几十万贯是拿不下来的,当然海盗船么,一不要这么大,二也无须这么奢华,可最少也得十万贯。

要是还是当初在水云庄时的经济状况就好了,李清不是个小气人,像这么有前途及“开拓进取精神”的事业一定会大力支持的。何况回报更是丰厚,只是现在囊中羞涩的很,每天应付这几个吃白食的都有些艰难,还说什么做海盗船?

可才给了人家希望,不能立马叫人失望,忽悠人也不能这么不厚道,李清将饭碗放下,沉吟半晌,忽而灵机一动。便问莫风道:“你等兄弟可有使唤过如许的大船?知道如何才能行得快么?且海上行舟风浪甚大,与太湖可没法比。”

没见识过大海的人果然谦逊些,莫风也是将碗放下,垂手规矩地答道:“太湖中如何可见这般大船,的确不能,莫风等一干兄弟亦不曾见识海上风浪,只是众兄弟也是熟练水性的,若能让我等操练数月,必能如三哥所愿!”

好,有这句话就行了,李清转头去问小白将军,“小将军言及要给漕司几分颜色看看,但不知你部所下,能操舟的士卒有多少?比漕卒何如?”

这可问倒小白将军了,这艘楼船是托江宁府带转,因此才会落到他手上,他之前只想着如今自己有一艘比漕司牛皮很多的船了,至少可以吐吐胸中的闷气,却没想过这艘船要怎么行驶了,他可是厢军指挥,手下哪些兵丁拆灯笼、砸招牌很是利落,要论这操舟术么,那可远远比不上漕司的人了。

看着小白将军发愣,李清暗笑道:“我便与将军推荐些熟谙操舟术的人如何?”说完,把嘴朝莫风一孥。

小白有些犹豫,“这个,这个,他们是……怕是不大好罢。”

李清笑吟吟的端起饭碗,他心里有些数,咱大宋朝对内不能说不仁厚了,以这剿灭灭盗贼来说,能抚的绝对不会兴兵讨伐,奉行的就是“军中多一卒,山上少一贼”的政策,李清慢条斯理的说道:“近日太湖群匪四境劫掠,滋扰地方,涂炭生民,以至人神共怨,有江宁府小白将军率部奋勇前驱,亲冒矢石,一举而荡平群寇,使太湖四境无匪患之忧,除匪首逃遁不知所踪外,余匪尽皆就抚,诚心归附朝廷,永不与朝廷为敌,小白将军,你看如何?”

太湖里的好汉在这江南东路也是叫朝廷最头疼的事情了,抚也抚过,剿也剿过,一直收效不大,现在据说一下子能在自己手上给灭了,既然在军中,当然就想拿军功,太平年间得这个可不容易,小白将军先是激动的一下子站起来,俄尔又垂头丧气的坐下,手一挥,“三哥这话是害我,分明不安好心,这些人就冲着做寇而来。日后我岂不要吃挂落?”

有什么挂落吃的?李清可给小白将军吃定心丸了,第一,立了军功没准就会升官,日后这些人反不反,可是接任官儿的事情了,第二,这些人以后是做海盗,海盗懂不?不但不在江南东路犯案,并且都不在宋境了,又不劫掠大宋百姓,怎么会怪到你身上?最多不过是逃了些士卒而已,你不正好可以吃空饷?

“小弟几时吃空饷来着?”小白将军很有些动心了,嘴里犹在嘟囔,脸上却带着喜色了。

李清笑问莫风:“此番安排,你等兄弟可会愿意?”

莫风犹豫了一下,“八足鼋”陆老爷子现在已经弃舟上岸,很有些金盆洗手的味道了,按说以后可能就是他接这个位置。要说那帮兄弟自由自在惯了,一下子变成厢军,可能有些不情愿,再说俸禄也不高。可要是为了以后可以像李三郎所说的做海盗、发大财,这一时的委屈,就算不得什么了。

莫风答道:“若是将道理说明了,一干兄弟应是会应承的,就是有少数不情愿,些许几个人,也成不了气候,只是此事需要陆老爷子禀明,若是他老爷子不点头,莫风实不敢应承。实不瞒三哥说,近来众兄弟日子过得甚是艰难,想必成数极大的,若是杜先生愿随我一行,陆老爷子必能答应。”

这边没问题了,李清拿眼瞅着小白将军了,等他表态呢,小白兴奋的算计道:“若是这样,江宁府自然没问题。然先要讨得帅司发兵文书,怕是漕司那也得打个招呼的,再有小弟只是个指挥,本部人马已经有四百余众,不知道太湖上兄弟多少,要是多了,却也不好安排。”

李清哈哈一笑,这小白将军怕是乐得糊涂了,你家老爷子是干什么吃的?这些事情你来问我?他要是觉得合适,还怕想不出好办法来?

“三哥,这事的究竟细末,也能说不?”小白将军小心的问道。

说,怎么不能说,他是你爹!

小白将军嘴也不擦,抱个拳就跑了。

“李公子,白将军令尊怕是不好相与罢,若是实情照禀,他能答应?”杜先生问道。

李清随意的点点头,假招安的事情,中间要做手脚的地方多了,不说清楚,难道人家老白吃干饭的?事后知道了更麻烦,只要太湖的好汉们以后不在江南东路犯事,这就绝对牵扯不到他们白家身上来,若不是看着有艘大船在这里,可以给太湖群雄们练手,这凭空而降的功劳,还落不到小白身上呢。

说明了反显得光明磊落,这受招抚的盗贼也不是一两处,谁敢拍胸脯说保证这些人不再落草?若都要吃挂落,怕是没人敢招抚盗贼了,老白将军既然是官,当然会想清楚中间的利弊,怕是咱没想周全的,人家还能补齐呢。

莫风也心急,央着杜先生就要上路,可杜先生却对李清笑道:“叫杜某走这一遭,亦是本分事,然李公子却要给杜某句准话,这朝廷杜某终是信他不过,若是一干兄弟投了朝廷,日后有不测抑或朝廷追究起来,公子当如何处?”

这个李清倒想过了,从容的对杜先生抱拳说道:“杜先生放心,若是众兄弟来投,李清必依龙翔军兄弟一般看待,如若真有不测,李清便与众兄弟一齐做海盗便是。”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

“好,我便走这一遭,这便去了。”大侠就是大侠,毫不拖泥带水,李清望着杜先生飘然而去的背影有些感慨,却听见莫风远远的问道:“龙翔军?龙翔军是什么?”

李清忽而想起应该叫莫风提了洗碗水才走的,这下可好,说走就走,只能咱自己干了。

隔墙有耳,何况这个墙的确是很薄,前面的对话云三娘在隔壁听得真真的,心里颇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三郎和咱腻一块得了,非要叫他出去交际个什么呢?这下可好,一出门就要做海盗了,这三郎可真是个惹事精!

“难不成三郎真要去做海盗?”云三娘不放心地问道,李清摆摆手,“三娘休要担心,断断走不到那一步的。”

其实做海盗有啥不好?别忘了这才十一世纪,而且从小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海盗还曾经是李清的偶像人物呢,要真得到了那一步,嘿,也没什么蓝胡子红胡子了,杰克船长更要靠边,将来传说中的主角该是咱李清船长才对,没准后世也把咱的事迹拍成电影呢。

李清还在这瞎yy呢,忽听门外有个清脆的女声叫道:“敢问李清李公子在家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 池鱼之殃

还别说,真有一队人正冲李清这边走过来,幸好这会子李清觉得自己已经见了光,否则换了前些时候的心态,这滑溜人立马就会想到撒脚丫子开溜。

“大人,老大人正四处找你呢,另外江宁府也有文书下来,怕是这几日都不得闲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军官模样的人对小白将军说道;似曾相识就很正常了,因为那天把李清按在地上胖揍的,此人也是其中一个。

那军官冲李清扭捏的笑笑,然后凑到小白将军耳边低语数声,小白将军一听脸色就变了,激动的手臂乱挥,“你这些球囊的饭桶,既如此,一个个拆要等到何时?叫人直接把灯笼敲了,不合规的招牌立马叫店家卸下,否则一把火烧了。”小白将军可是突显江宁第一祸害的本色,想是觉得这样还不过瘾,手指着满街乱跑的人群叫道:“也休要驱赶,凡着艳色服饰的,全给我扒了!”

一下子风起云涌,刚才小白同志还是和颜悦色的很,啥事情气得他要满街扒人衣服?

杜先生是大侠,大侠当然看不惯残民之举,有心想出头抱个不平,又碍着人家小白将军一直对他恭谨的很,这么出面拆台有些不合适,于是便一个劲向李清打眼色,示意他出声约束小白将军不要这般乱来。

今天本就没心情逛什么街,江宁再好看有趣和汴京也没法比,现在满街跑鸭子的,似乎正有些看头,虽然不明白这些士卒为啥要打砸抢的,不过看情形应该不是造反,砸招牌的事情应该叫咱李清干啊。咱现在是穷人了!

只是满街扒人衣服好象不大合李清的兴致了,至少扒臭男人的,李清绝对不干这事!本有心在边上看热闹,可杜大侠的眼色也不好视而不见,李清正准备开口劝劝,打砸抢是比较爽一点,这扒衣服就不必了吧,今儿街上眉眼齐整的小娘子也不多啊。

小白将军却转身冲李清等人一抱拳:“三哥。怠慢了,小弟今日公务在身,不得再陪着看景致了。”

知道,不就是也要参与一块敲灯笼、砸招牌好爽一下么?敢情这家伙真是祸害,扒男人衣服的事情也干,我呸!

谁知小白将军将李清几人一打量,手指着杜先生说道:“杜大哥怕是逛不成了,还是先回住处换了衣裳再来看风景如何?”言下之意是要不看着一桌抢菜地份上,立马要扒人家杜大侠衣服了。

见小白将军说完兴冲冲的要走,李清忙出声叫住。好你个祸害,你也说清楚究竟是啥事啊,这么个乱法,还说有啥风景可看。

小白将军凑李清耳边也说了几句。李清一下子目瞪口呆了,杜大侠本在一边生气,见李清的神态这样,心知必有大事发生了,这下也不在意小白将军想扒他衣服了,肯定有理由,否则即!!便是起龙阳之兴,那也应该是先扒李三郎的。

当然不会扒李清的,因为李清今天是一身白!而他杜先生却是一身蓝色的长袍!

乾兴元年二月,章圣皇帝崩,举国同丧。

百官素服,士民缟素,妇人素缦,开封诸县自三月一日禁乐,自至四月十五日诸路禁,前后各七日;三京诸路至卒哭,皇帝三日而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七日大祥。诸道节度观察防御团练使、刺史、知州等。不得辄离任赴阙,诸道州府临三日释服。

开封府停大辟,绝婚娶,禁屠至四月五日,天下禁屠十日,宫中行三年之丧,百官三年毋听乐。

原来宋真宗死了!

李清对这真宗皇帝老儿没啥恶感,也没啥好感,要不是结识了他儿子,死不死的,和咱有屁相干,只是听了这消息,倒明白石小公爷为啥要趁元宵节发动兵谏了,原来他早知道真宗皇帝马上不行了,要不趁早收拾了刘妹妹,等人家一成了太后,想动可就难了。

太子当然顺理成章的登基,独子啊,不过现在不用说,十来岁地娃娃能处理啥朝政,这天下的权柄自然是握在太后手里了,这个李清也不在乎,并不因为刘妹妹是美女,是男是女当政不重要,只看做得好不好,宋徽宗可是男的了,瞧人家扯蛋的?

街当然逛不成了,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小白将军叫的很凶,可手下士车没几个真扒妹妹的花裙子,毕竟不是谁都能当祸害的;按说江宁府原不至于闹得这么蝎虎的,关键是知府不在,没主心骨啊,几个官儿能碰到国丧呢?这是大宋朝,太祖太宗都是在位几十年,连才翘辫子的真宗也都当了二十多年地太平皇帝,比官儿的任期长,曹孔目接到文书,忙去找本府的副都监商议,咱大宋各州府的都监一般都是知府兼任,而江宁府的副都监,也就是小白将军他老子,心里也没底,两人一合计,这事啊,宁过勿缺,没有说悼念皇帝过头而倒霉的,既然收到文书,那就甭等三月一日了,总不能明知道君父死了,咱还在这边歌舞升平,这叫不忠不孝,干脆,就今天开始吧。

杜先生带着莫风自回下处,他穿的衣服当然不能再满街逛,而李清回去一冒头,云三娘就瞪着眼睛不解了,“不说出去散散心么,难不成这么短短时间里,三郎又在外面惹出祸来了?”

李清听了这话很是气愤,啥话啊这是,这天大的事情是我能惹出来的?要不云三娘你借我一导弹吧。

李清把消息轻描淡写的向云三娘和若英说了,反正这皇帝好象多年前就不管事了,要是刘妹妹出啥事的才真会影响局势,若英听了这消息和李清一样的无所谓,和咱小老百姓有啥关系呢?就是禁屠也无所谓,又没说禁止卖肉,咱照样做蘑菇炒肉。

云三娘听完,先是皱眉,然后重重的叹息一声后发起呆来。连手上的针线也停了,李清奇怪了,难不成云三娘这般忠君爱国么?要不是皇帝亲戚?当年真宗皇帝四处寻花问柳,在外面遗下什么公主?要这样咱可是占大便宜了。

云三娘没理睬李清地胡搅蛮缠,轻声说道:“这样一来,恐怕京中姐妹的日子便难过了,谢妹妹不知怎么个心急法呢,三郎倒有心打趣。”

李清有些不明白了。不说咱大宋朝国丧制度是以日代月么,三年的丧期不过就是三十来天啊,难道连一个月都顶不过去?至于谢大娘更没啥好心急地啊,秦时楼的家底不薄,撑一个月算什么,再说不还有咱的十万贯在么?

“三郎莫不成未曾思虑宫中守孝三年,百官三年毋听乐么?”云三娘嗔道,“秦时楼是何名目?即便秦时楼殷实能渡得过,其他各处姐妹呢?只怕纵想洁身自好亦是不能,三郎在京时被我等姐妹视为臂助。怎地如今没心没肺起来。”

李清傻眼了。之前的确没多想,禁乐一个月当然是小事,而百官三年毋听乐的确非常毒辣。即便再过上一千年,官员也始终是风月场所的主力军啊,宋朝各处地官妓楼馆,其实和后世的歌舞团有几分类似,官员饮宴要是不听乐了,就去了一大半地收入来源,而按宋制是严禁官员与歌伎有肌肤之亲的,虽然肯定有,但强逼的现象绝对是少数,而那些文人士子却是穷酸居多了。只怕官府的花捐未必会少收多少,到时候很多楼馆的姑娘不卖身都不行了,因为光靠卖艺已经收效不够了。

这让李清很有些无奈了,咱在京城不过是为烟花女子说了些鸣不平的话,那是说话啊,嘴一张就来,多轻松,难不成真的要负什么责任?再说咱现在都是穷人了,可就算还在水云庄又怎么样。光京城里官家名册上就有上万名之多,咱养得起么?全天下呢?

而对秦时楼的影响尤其大,它本就顶着外教坊司的名义,但凡宫中有些大型一点的酒宴,都要被招些人进宫表演,以前谢大娘和云三娘就经常入宫地,可现在宫中守孝三年,歌舞?想都别想了。

京城里本就是官员集中地地方,而按秦时楼的名声,那些官员这三年断断不会登门,没谁愿意把前程毁在一夕风流上,肯定有官员会偷偷在自己家里听曲,也肯定不会到秦时楼请姑娘,惹眼啊。

秦时楼什么规模?几百号姑娘,里面其他打杂的就更多了,日用开销绝对不是小数目,这一下断了大部分地收入,肯定维持不下去,而且按谢大娘的心性,又岂会对商贾之流低头?你叫云三娘怎不替谢大娘着急?

李清不是很为谢大娘着急,这小蹄子,早说不要她待在秦时楼了,偏说喜欢歌舞,这下好了,官儿三年不准听乐,你跳给谁看去?还得为一楼的姑娘们犯愁,该!

想是这么想,不过李清也为谢大娘算计下,便出声安慰云三娘道:“三娘也无需太多忧心了,虽说现下鸣玉琴怕是难再卖得多,可旧时所得不还有十万贯在楼中么?这般算下来,每月总有三千贯让玉儿使唤,这三年自然不能象以前般奢华,节俭些也是足够了。”

云三娘听了却道:“怎好如此,那是三郎的应分钱,如今在江宁这般也是要使唤钱的,若是全贴补了,姐妹们心下也不安的。”

李清将双手一拍,却又来,咱说不担心吧,你说我没心没肺,这下咱愿意把钱都拿出来大家花花,你又说不好,现在明白了不?说总比做容易,哪有不付出就捞好名声的,就这么着也只能帮补下秦时楼一家而已,还京中众姐妹们呢,要都去管,得,她们不用卖身,恐怕咱李清就得天天卖身!

云三娘觉得不妥,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这皇帝咽气,老天爷都没招,姑娘们本来就是仗着色艺二字,这艺要是换不来饭吃,不以色事人还能怎么着?

李清可不愿云三娘在这发愁,只能好声安慰,姑娘们又怎么了?难道全天下的女人都得靠身体换钱?可不是个个都能吹拉弹唱,织布行不?绣花呢?当然日子肯定要过的艰苦些。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还越能看出谁才是真的洁身自好,三娘就别愁了。

只是这些话到底不能叫云三娘宽心,继续绣花都是一副忧心重重地样子,李清陪坐在边上也是无话好说,云三娘担心的是没错,这大孝三年,只恐怕是这些烟花女子最难熬了,就像水云庄那么些学艺的小女孩子一样,辛苦学了这许多年,总也希望到时候一展才艺,逃脱日日卖身的下场,好在那些女孩子年纪尚小,这三年倒还等得起。

而对那些正当红的、靠一身本事吃饭地姑娘就麻烦了,这人生有几个三年?风雨天天催人老,一旦韶华将去,即便想为商人妇都难了,而不趁年轻多赚些钱,像她们这样的人。社会包容度本来就很小,只恐老来无处容身。

这不是说那些姑娘们都怕累嫌劳,那些个女红针线的几乎也是个个都会。可一般人家女子安心在家做这些活计,那是她们可以正常嫁夫生子,日子有盼头,烟花女子可没这个吃苦的福分。

“三娘,让那些姑娘们都去做经商赚钱可好?只要她们能放低了姿态,何愁生计呢?要不,叫玉儿开个酒楼吧,咱这些炒菜地手艺还怕不比丰乐楼强?恩,就开个更大的,抢光它的生意!我看把秦时楼直接改成酒楼得了!”李清实在不忍心看云三娘发愁了。

云三娘倒被李清给逗乐了。“三郎,妾身也是心下放不开罢,这泼天大的事岂是我一妇人可操心地?三郎法子可行不通,即便谢家妹子首肯,开封府岂能应允?行商可是需得向官府报备的,如何想行便行?”

这话没错,对咱大宋一般人来说,行商是最容易的,像武大郎挑个担子就去卖炊饼了。还是为生计不得已而为之,可对那些身在贱籍的人来说,这“商”虽排在末尾,好歹还是四民之中,要是准人随便想干啥都行,谁还愿意操贱业呢?

见李清被噎得无话好说,云三娘倒轻声安慰起他来,“三郎,你便如此愿帮着想,亦是有心了,想是先前妾身的话说得过头了些,烟花自来辛酸地,既入了烟花这行,又岂能都盼有个好结果?只是我等姐妹中亦不乏奇女子,只怕反是她们难熬些。”

这话在理,心高气傲的,自然要受些委屈了,云三娘也说了,这泼天大的事情,一个妇人没法解决,何况咱这个吃软饭的?还是交给老天爷罢!李清好不容易等到个可以打趣的机会,当然不放过了,“三娘,如今李清既无身份,又缺银钱,还是个待人家管束的,难不成三娘觉得随了我李清,非是个好结果么?”

云三娘一听此言,羞得将手上绣品往李清脸上一砸,侧转身去强辩道:“谁个就随了你地?不过是玉儿怕若英想事不周全,由得你使性子乱来,因此才叫我跟了来,我本是为姐妹们感慨下罢了,又几曾说我自己不得个好结果。”

李清本就是为了引开云三娘的注意力,让她不要老去担忧那些姑娘们的遭遇,相处也不是一两日,这大家的心思怎么会不明白呢,他笑着将头上地丝布扯开,可那绣花针还在上面呢,扯动之中那针在他额头上扎了一下。

“哎吆,针扎了我!”李清捂着脑门大叫起来,云三娘一听李清的叫声,急忙转过身来,抱着李清的脑袋问道:“让我瞧瞧,扎到哪来?疼得厉害不?”

李清也不做声,头一低,顺势就钻到云三娘的怀里,绣花针才多大一颗,额头上也血都没见,云三娘见李清耍乖弄巧的,心知他也是想法儿宽慰自己,李清赖在怀里不出来,云三娘瞪了李清一眼,倒也没推开他了。

本来是想欣赏云三娘的羞态,可现在云三娘把他脑袋抱在怀里细细的看,李清反是觉得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微微闭上眼,只觉着云三娘的手指在自己脑门上轻点几下,耳中听云三娘叹道:“三郎这般滑巧,怕是心思不定的,我等姐妹是否有好结果,亦为可知呢。”

李清在她怀里一个劲点头,说的没错,咱还就是不老实,没准碰个漂亮妹妹都要心思思地,所以你们要看紧点,最好天天都这么抱着看!

这可是真正的温柔乡了,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上说,和美女坐在一起,这时间就会过的快些,他可不知道要是把头埋在美女怀里,这时间就会过的更快!所以李清觉得只那么一小会功夫,天色便暗了下来,云三娘这才惊醒道:“原是这般时辰了,绣花都不能了,若英这丫头半晌未见,不知去了哪里?”

话一说完,又像醒悟了什么一般,一张俏脸飞红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甘十三娘

唐朝骆宾王的《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中骂武则天: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这好像点明了女人的两大特征,不过第一条争风吃醋很没有技术难度,捧个大醋缸使劲喝,哪个女人不会?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似乎还带上点刚烈味道了。

而这第二条,就难做到了,但又正是这“狐媚”二字,恰恰说明了天下男人家究竟喜欢啥!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女皇帝,自然见识不同凡人,所以她见了骆宾王的“骂文”,反倒责怪宰相,说:“有如此才,而使之沦落不偶,宰相之过也!”

这一方面说明了骆宾王腹中锦绣,不亏初唐四杰人物,骂街都这么有型,也说明了武则天的帝王胸襟,不同凡响;不过李清倒认为,武家妹妹见了“狐媚”的二字评语,心里未必不得意三分,有本事你也狐媚个给人瞧瞧?

后世的良家妇女们提起小姐二字总是咬牙切齿的,还不屈的昂头不屑言道:“那些小姐就知道扮狐狸精样勾引男人,完全是冲着钱来的,贱!”可那么多新新女性找男人一样是把车子、房子当成标准来衡量,买个钻戒恨不得克拉数大得能砸死人,同样与阿堵物为偶,这境界也高不到哪去!

只是别说“狐媚”了,“贤淑”更是少见,好死不死的还偏偏流行“野蛮”,你说那些男人家一乍见“狐媚”,如何不心花花?

“狐媚”二字自然是贬义的,通常不好形容到自己亲近的女性身上,可要偷偷问李清,那谢大娘,云三娘、若英能算上“狐媚”不?要是这话能保密,李清一定使劲大点其头,当然媚!还各有各的味道!当初若英还是个小丫头那会,一低头就把咱魂勾走了!

可现在站在李清面前的。就是个该狐媚而不狐媚的主!

说她该狐媚,是因为她的身份,江宁府烟花界的行首,十里秦淮河众花船的班头,泻玉舫的甘十三娘,说她不狐媚呢,是因为进了门,泯月姑娘居中做了绍介。李清规矩的见了礼,可这甘十三娘狐疑的上下将李清像个牲口样的打量了一番,开口便道:“这李三郎就这个模样?泯月妹妹怕是弄错了罢!”

当场就把李清尴尬在那了,乍回事呢?咱应该是什么模样?难不成信了那些说书的,以为李三郎应该身高丈二,眼似铜铃?

可这还没算完,李清正愣着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甘十三娘又开口了,“还真个见面不如闻名了,京城姐妹倒是如何看人的。便把李三郎夸到天上去了。今番见了,也不过尔尔罢了,想必那些传言也是虚的。试问天下男人,几曾对我等姐妹落心肝?”

一竹篱抡倒一船人啊,把个李清憋得,辩解都不行,难道说咱李清实际上还不算差?那不成王婆卖瓜了么,心里直纳闷,难道后世的“野蛮风气”随着咱李清的足迹,逆千年而上流行到大宋朝么?就这么接人待物水平居然是秦淮河上最红的姑娘?怎么在烟花行业混啊,难不成江宁府的男人骨头里痒,不挨骂不舒服?

既然不能对骂。那只好不计较了,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不过李清心里憋了气,说咱不过尔尔,那好,老子还不鸟你了。

“若英,你出来陪泯月姑娘坐坐,我提水洗碗去了。”说完,李清对泯月姑娘点头示意下。嘴里哼着“虽然春天里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一步三摇、自顾自的跑院子里去了。

这么甩手走开,虽然有些不大礼貌,可总比对骂强,虽说人家名儿是什么十三娘,实际上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丫头罢了,这行当绝对是个青春饭的;叫李清对着个漂亮女孩子翻脸,的确有些为难,再说刚才的形像是不大好,本来今天轮到杜先生洗碗,可人家一甩手很豪迈的走了,李清一手拿着抹布,一手端着个盆子,叫人家客人怎么看?咱大宋可没有家庭妇男这一说。

脸盘子是不错,身量也高挑,就不知道三围如何,春寒料峭就是不好,不单洗碗水冷得有些刺骨,碰个漂亮妹妹还看不出身材来;刚才一步三摇还唱着小曲,似乎有些潇洒,可李清一边洗碗还不由自主地一边琢磨甘十三娘的来意。

原来咱名声这么大了,远在千里之外还有妹妹慕名来访,虽然刚才的一幕有些尴尬,可毕竟还是冲着咱来的,这叫李清不洋洋自得亦不可能了。

“李公子,向日泯月有眼无珠,未知是京城闻名的李三郎,怠慢之处,还请勿怪才好。”李清正四得兴高采烈,身后响起泯月的话语,倒把他吓了一跳。

不怪不怪,咱那会就是个乞丐的德行,你要是这么慧眼识人,这女冠也不必做了,不如去算命看相排八字好了,李清转身笑咪咪的问道:“那日熬的鱼粥还好喝不?可惜你今儿来晚了,没得口福尝尝我的手艺。”

泯月脸一红,那会自己可是叫这李三郎做小厮的,虽然才做二天还半路跑了,好歹却落个了主仆名分,那日小白将军带着一班如狼似虎的军士出现在面前,她着实吓得不清,也就在那时才知道自己新收的小厮居然是京城里的浪子班头李三郎,真真的看走了眼,怎地那会不多思量会,凭那句“将一个名,念到三更”的情趣劲,又岂是一个落魄书生道得明的?

泯月倒底还是蹲身行了个万福礼,李清手上抓块洗碗布也不好回礼,忙摆摆手道:“你我便无须客套了,当初幸好有姑娘收做小厮,否则李清还到不了江宁,这会没准还在四处逃遁呢,倒该李清谢姑娘才是。”

泯月听了脸有些烧,虽然那日从一根发带上看出李清不是寻常人,可自己还是有些以衣貌取人之嫌,收李三郎做跟班小厮,传出去还不给众姐妹笑死,泯月可不想李清老提这个,岔开话问道:“公子却原来还有这手艺?这可奇了。闻说公子在京城也是身家不菲,怎生有闲心学这个?”

一说起这个李清还就牛皮哄哄了,没办法,谁叫咱聪明呢?这手艺在大宋可没处学去,只能说是天资聪慧了,无师自通,想当初咱在京城那会也富过的,天天山珍海味吃腻了。所以便琢磨着怎么把青菜豆腐弄得好吃,因此便悟出这手艺来。

一个本是有心要岔开话题,一个是有心要吹吹牛皮,颇有些相得益彰的感觉,倒不是李清想在泯月姑娘面前显摆,而是这几日若英和云三娘的炒菜手艺基本上已经完全超越了他,而杜先生、莫风和小白这几个白眼狼,吃饭的时候抢菜依然,但是也不怎么表扬他了,不像最开始的那两天。直夸他李清有“才情”。

“三郎。云姐姐叫你进屋来有事相商,泯月姑娘,外头风寒。还是回屋坐着叙话可好?”有时候人只是需要听众而已,等到若英到水井边上来叫他们俩时,其实已经说了老半天了,可李清才介绍完淮扬菜,重头戏粤菜还没登场呢。

可云三娘已经和甘十三娘说了好一阵子了,见李清入得房来,云三娘笑道:“三郎,此事原本难以出口,只是如今天下姐妹们都是度日艰难,而姐妹们都是认三郎为护花。岂能袖手不理?因此想讨三郎一个准信。”

李清还没出声问三娘究竟是啥事呢?咱做什么主?这甘十三娘咱也不熟啊,何况她冲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甘十三娘却是一收之前放肆,起身在李清面前盈盈拜倒,口中说道:“甘十三适才言语无状,未知李公子对我等姐妹用情若斯,还请受小女子一拜。”

李清忙拱手还礼,却拿眼睛瞅着云三娘,这是唱得那一出啊?怎么一个“野蛮女友”模样的。一下成淑女了?这可不是随便换着玩的,要淑女都这模样,咱男人可没盼头了。

云三娘待得李清坐下,给李清斟上杯茶,方将事情始末细细和李清说了。

甘十三娘今儿表现失常,是有原因的;她的出身和云三娘、若英她们如出一辙,而且还就数她家以前做的官大,不像若英的老爷子只是个小州的知府,人家爷爷可是做过一路的转运使,只是一旦获罪身入贱籍,谁管你家当年是干啥的?年纪小小的就进了烟花巷,虽说一样是琴棋书画地调教下来,只是像谢大娘那么厚道的主,却是不多见的。

可甘十三娘的性子打小便是极为倔强刚烈,这可不是说她就得投河自尽去守什么节,琴棋书画这方面进境快不说,这被人调教,自然要受些不公平待遇,但凡入了这行,就得忍辱偷生,可甘十三娘却经常要反抗,这小丫头的反抗能有多大威力?为这个性情她从小可没少挨揍。

烟花这行就是青春饭,韶华一过,任谁都得谢幕退场,这可不像后世电视剧里演的,老有个恶心狠毒的老鸨,那估计是私娼寮子,而且主要还是卖身文契起做用,官伎就不一样了,文书都在官府那呢,过了气的还想做威做福,门都没有,谁红谁话事。

一年年过去,甘十三娘出挑得风姿焯越了,性情却没改,虽然自己是当红的姑娘没人打骂,却依旧好为姐妹出头,这烟花巷里还怕少了龌龊男人?可只要是姐妹中有人吃了亏,即便不相识的,她也要出头抱打不平,闹上江宁府公堂就有好几回,也就这么着,才被十里秦淮花船上的姐妹推为行首,还偏偏先前的刘知府颇为欣赏她这性格,数次回护她,这在行内的名气越发高了。

大丧三年的消息自然早就知道了,云三娘想到的事情她如何想不到?所以她首先就是代表十里秦淮上的花船姐妹,到江宁知府衙门,寻着曹孔目,既然天下百官三年不得听乐,花船的收入当然大幅度减少了,那姐妹们的花捐,是不是自然也该减减才是?

钱粮、兵权,这可是咱大宋朝廷最重视的部分,为了防止地方势力过大,宋朝的知府,按制度,其实手上根本就没什么钱,赋税都得交到仓司。兵权也只能调动本府的厢兵,官吏俸禄军饷,还得按期到仓司去领,而这花捐不在赋税之例,是知府衙门正常花销的重要来源之一,漫说曹孔目根本不敢做这个主,就是刘知府在,这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怕再欣赏甘十三娘也是不会答应的,这乐已经不给听了,还少那么多钱,难不成叫官儿也过穷日子?

民都不与官斗,何况是贱民?

甘十三娘道理说了千百宗,咬着牙软话也说了百十句,无奈曹孔目就是不同意,要甘十三娘等新任知府上任再说罢,我可是做不了这个主,只是这个月的花捐还得照数交来。

判犯官家眷入乐籍本来就是一种惩罚制度。岂容你做别的赚钱行当?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女红了。毕竟咱中国是男耕女织的传统,可江南本就是盛产丝绸之地,民间女子的刺绣功夫更是天下无双。花船上姑娘们本就是在声艺二字上做文章的,要斗女红,怕只有少部分人的活才能拿得出手,可不是个个都能像云三娘这般心灵手巧。

这可不是姑娘们自甘堕落耐不得穷、过不得苦日子,官府的花捐分毫不能少,否则怕要沦落街头,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因为花船就是官府的;如此下来,怕不是得和私娼寮子一般出卖原始资本?

这几日甘十三娘不知道找了多少个胥吏,又托了多少人说情。可花捐还是一分一厘没少下来,把个小美人急得是火烧火燎,可不是为她自己,这行首的名头可不是虚来的,泻玉舫是秦淮河上最红的花船,单是她们自己,把积蓄拿出来,也够交三年花捐了。

可秦淮河上有几条花船能拿出这个数来?

风流也是分档次的,往往操皮肉生涯的,却是最廉价的,这可不是说笑,就拿后世来说也一样,大家只看到那些卖弄风骚轻松坐台收钱的小姐,可知一个夜总会里,几天也坐不上一次台的小姐有多少?

泯月与甘十三娘却是相识已久,有了上次小白将军给的虚惊,甘十三娘更要留泯月多住些时日,刚好碰上大丧这场混乱,泯月见甘家妹子急成这个样子,便一旁出主意道:“听闻京城的李三郎便是在江宁,此人与小妹倒有一面之缘,听闻人传道李三郎专为我等姐妹鸣不平的,何不去找找看?兴许能有个法子的。”

泯月到底留了心眼,没说出她曾收李清做小厮的事来。

甘十三娘这几天对男人可是失望透了,到了节骨眼上,别说以前经常捧场的官吏,就是那些公子哥,一遇到银钱问题,也是支支吾吾,仗义的也不过说若是她缺钱便开口,为烟花女子出面说项,岂是我辈中人所为?

对于李三郎的传闻,甘十三娘也是早就听说了,可多年秦淮河的风雨冷暖侵蚀下,她已经早就不是天真的小姑娘,公子哥儿对一姑娘为情所困,做出些多情之举,咱秦淮河上见得还少了?前不久才有个富家公子嚷着要跳河殉情呢,这可不是帮一个人,更不是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就可以解决的。

可泯月一再怂恿,还说这个李三郎做乞丐都如何个不同凡响,她自己心里到底对这个京城来的李三郎有几分好奇,不知道被京城众姐妹推崇的护花究竟是个怎生风流人物,于是便来了,可这初初一见之下,叫甘十三娘失望透顶,右手里抓着个湿淋淋的抹布,左手拎个脏碗,就这玩意还号称众乾坤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我呸!

敢情京城里的姐妹们都瞎了眼!

偏偏这鸟人还倨傲得很,去洗个碗你至于步子走得这么骚包么?还哼什么小曲,什么叫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俗!俗不可耐,而且还龌龊!

要不是若英及时现身,甘十三娘怕是当即甩手而去了,咱江南什么地方?地杰人灵,出挑的公子哥多了去了,你当咱没见过帅哥?可若英轻笑着迎上来,叫甘十三娘诧异的很,怎么会这么一个水灵俊秀的女子,会跟那么一个龌龊人?这不是鲜花插牛粪上么。

有了这分好奇,和若英攀谈之下,甘十三娘越发奇怪了,等到云三娘再过来招呼,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这有癞蛤蟆不小心吃一个天鹅,怎么会连吃两个?怕是之前看人看走眼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功在千秋

其实咱中国古代,绝对是男人的天堂,准你三妻四妾不说,而且还明文规定了你老婆不准吃醋,吃了就不是淑女,要给赶回娘家去!心许这也是压抑的太狠了点,结果观念一变,搞得后世想找个淑女比找只华南虎还难,发个照片同样是ps过的。

若英绝对是淑女,所以并没有躲在一旁吃醋,更不曾拿针扎小人,当然她也不是有心给李清创造啥二人环境的,因为李清找着她时,若英正在铺床,只是这铺法让李清有些奇怪了,往平常她睡的那一边多铺了两层粗布,这是干啥呢?没事折腾床干啥?

虽说现在条件不太好,可宋朝的家具却是瓷实的很,李清睡的床比不得以前名贵,可一样是梨花木的,死沉,不管李清平时兴致浓时怎么折腾,这床还就噶吱一声没响过,难道若英今天想换个特别的体位?那也应该弄枕头垫,几层布管啥用啊。

可甭管为啥,反正铺床就是和睡觉有关,睡觉就是和那啥是亲戚,李清从后面一把抱住若英,伸长了脖子就要亲若英的嘴,若英当然知道后面抱住自己的是李清,歪着头只让他香了自己脸颊。

好久没在大白天胡天胡帝过了,若英这么一半推半就的,李清心火还上来了,非抱着若英好好亲亲不可,手还要摸摸,把个若英也弄得娇喘嘘嘘的。

“三郎,你今儿睡云姐姐那边好不?”李清正把手使劲往若英怀里伸呢,冬天衣服穿的多,要想有好的手感就得深入,正探索着呢,却听若英在他耳边娇声说道。

睡云三娘床上去?李清听了这话把若英的小脸仔细端详一番,娇里带俏的不象个赌气的样子,为啥今天要我和云三娘睡?难道刚才的情形她看见了?

李清当然想睡到云三娘的被窝里去,而且想了不止一次,他被遣返江宁。云三娘赎了身跟过来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过李清虽然知道他不用半夜悄悄地钻三娘的被窝,就是明说,三娘也不会拒绝,可李清还就是不愿意。

因为,他觉得他欠云三娘一个正式婚礼。

这可不是要和当初娶若英斗气,哪个小姑娘不曾梦想过自己穿着婚纱的样子?当然,换在大宋就应该是凤冠霞陂。头上搭着红盖头,坐着八抬大轿,这是一个女人最风光、也是最美丽的时刻。

所以这么些天他与云三娘虽不很守礼,但却没越轨。

可能是刚才若英见云三娘和李清暧暧昧昧的,倒想有心成其好事了,这么通情达理的好媳妇自然要好好疼疼,李清还越发抱得紧了,嘴里胡言着晚上非得好好大展雄风不可,若英却把他推开了。

“三郎,今儿不行的。若是你想……你便睡云姐姐那边去。”若英羞道。

不行?咱自己媳妇为啥不行?李清瞧着若英的态度有些坚决。奇怪了,不过看看若英的神色,又瞧瞧床上铺的粗布。明白了,咱家媳妇大姨妈来了。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让若英做饭,女人家这几天碰凉水都不好,李清一边烧火,心里却有些恻然。

当然和若英生活了一年多,也不是第一回碰到这种事了,可以前在水云庄里过的是啥生活?心疼床单?笑话了,绫罗绸缎库房都堆不下,再说还有几个丫鬟侍侯着呢,有啥叫若英操心的?最多是李清那几天斯文点就行了。

可现在呢?那几块粗布垫着睡觉时能舒服?何况不仅仅是心疼床单。怕是一应该准备的东西都要将就了,李清这会都不知道该怎么自责了,难道咱不办个募捐舞会,那石小公爷发动兵谏的事情就能躲过去?怕是要从来了大宋第一天检讨起。

可要这么检讨的话,那么这娇嫩的媳妇恐怕就是别人的了,何况还有云三娘和谢大娘,所以李清决定不检讨了,人家苏大胡子被贬琼崖,身边只有一个朝云。咱现在有俩呢,值!

这一不自责了,思路就开阔很多,这男女生理结构天生就这样了,怎么后世那些女人们一年到头雄赳赳、气昂昂呢?很简单,人家有护舒宝,所以月当月开心,天天好心情,作为后世人,你想不知道这广告词都难!

靠,不就是个卫生巾,这玩意简单,咱做不好滑翔伞,难道还做不出卫生巾?

一想到这个李清当然激动起来,火也不烧了、饭也顾不上做,一溜烟跑回房里,若英奇怪了,这三郎今儿抢着做饭的,难道这么快就弄好了?李清也不和她分说,从褥子下面掏出一卷生宣,又跑到云三娘房里去了。

这就得说说咱大宋地厕所文化了,当然这年头还没人在茅房里写诗地,估计磨墨有些不方便,可擦屁股就是大问题了,光拉屎不擦屁股和写手们不填坑其实是异曲同工的;甭说自东汉年间咱中国就有了造纸术,难道就不会用纸来擦?

还真个不是用纸,而是用厕筹,所谓的厕筹,就是一截木片或者竹片,一头需要磨得很光滑,否则会刮破屁股,据说这个方法还是佛教传来地,佛祖看来比较爱干净,还专门为这个做个规定,比如毗尼母经卷第六中就有这么故事,一个和尚上厕所,结果用筹草把屁股刮破了,屁股破了当然不高兴,人家便问他为什么,知道事情始末后,释迦牟尼佛说:“起止已竟,用筹净刮令净。若无筹不得壁上拭令净,不得厕板梁搬上拭令净,不得用石,不得用青草,土块软木皮软叶奇木皆不得用;所应用者,木竹苇作筹。“看来佛也上过厕所,否则他哪知道的那么清楚?只是话说的很有些不通人情,只准用厕筹,其他东西都不能代替?那人家没有怎么办?蹲茅坑上蹲死?

当然这厕筹也是比较讲究的,想必熟能生巧,用惯了兴许也能刮得干净,而且刮破屁股的事情估计经常发生,所以制作的时候也注意的,例如南唐后主李煜比较崇佛,他带着小周后到庙里礼法。为表虔诚,亲手为僧人制作厕筹,弄好了还在脸上刮刮,看看有没有毛刺,此事记载于《南唐书·浮屠传》里。

其实咱大宋造纸业已经比较发达了,楮纸、桑皮纸等皮纸和竹纸已经进入百姓生活中,还有用稻草为原料做的草纸,又叫包裹纸。不过拿纸来擦屁股,还是很鲜见的,要等到元朝元裕宗觉得拿厕筹刮屁股很不雅,下旨上厕所一律只准用纸擦,不准使用厕筹,厕筹才退出人们的日常生活。

树皮制作地纸价钱不菲,寻常人是不可能拿来擦屁股的,竹纸这东西由于价格相对低廉在大宋比较流行了,这比欧洲还早八百年呢,只是这种纸脆,易碎。擦屁股绝对不是好选择,包裹纸则就不能拿来说了,既粗且厚,怕还不比厕筹好用。

作为后世人,李清觉得拿个小木条条刮屁股,这是非常有辱体面的,比叫他上街裸奔还难接受,当然在这上面就用过心,比如,他发现,生宣绝对是上好的手纸。

这宣纸的历史可就长了,产于安徽泾县以及附近宣城、太平等地,因为这地方统属宣州府管辖。因此叫着宣纸,有着洁白纯净、经久不脆,不会褪色等特点,故有“纸寿千年”之誉,据说在东汉时期就名扬四海。

宣纸又分生宣、熟宣和半熟宣,这可是有讲究的,常有人形容名家泼墨做画或者写字的时候,力透字背!其实这不但和笔力有关,与纸张的品种不同也有关。生宣柔软,吸水性及和沁水性都强,易产生丰富地墨韵变化,以之行泼墨法、积墨法,能收水晕墨章、浑厚华滋地艺术效果,写意山水多用它,但水墨渗沁迅速,不易掌握,一句话说,敢用生宣纸写字的,水平绝对高。

而熟宣是加工时用明矾等涂过,纸质较生宣为硬,吸水能力弱,使得使用时墨和色不会洇散开来。虽然做画和写字比较容易掌握,但是熟宣久藏容易脆裂,还有个特性,就是李清为什么要选生宣的理由,生宣做的画,你可以任意搓揉折叠,然后重新装猿,基本上效果没有影响。

宣纸名声大自然与产地有关,当地盛产青檀树,而青檀树皮是宣纸的主要原料,它的质量本身就是以青檀树皮在制作中占的比例来区分的,这个李清就不在乎了,只要够软,能把屁股擦干净就行。

宣纸的价格当然不便宜,就放在后世在纸品里也是高档货,幸好有段时间李清不太愁钱,因此,相当长地一段时间里,他可都是拿生宣纸擦屁股。

这可不是可以公开说地事情,要让人家知道,绝对比调戏人家小媳妇后果严重,敬惜字纸在中国有很久的传统,所以水云庄里都只有若英知道他相公拿啥擦屁股,当然,她也是,否则李清会叫她每次上完厕所都洗澡。

后世里卫生巾也是个竞争激烈的行当,广告也是争奇斗艳,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在吸水性上做文章,这生宣可不就是能吸水么?

说做就做!

其实,还是云三娘做,李清那胡萝卜手如何拈得起针线来,不过李清并没先告诉她用途,要求云三娘帮忙还真是没法子,这年头也没有贴身地内裤,连妹妹都是穿着大裤衩,要想实用还真得动动脑筋,好在李清是龌龊人,做成个小孩的尿不湿摸样太浪费宣纸了,咱做成个丁字裤行不!

有手巧的人在身边帮忙就是好,而且云三娘也不像若英那么爱问究竟,云三娘虽然不明白李清为什么要把那么些生宣纸缝在薄布里,然后还要缝上几根带子,不过她觉得这东西和募捐舞会时姑娘们用的垫腰很像,她一说出来李清也豁然大悟,怪不得当初一看见云三娘做的垫腰,咱无端端想到护舒宝呢。

果然是简单,做出来也很快,云三娘这才问究竟是派什么用场,李清还故做神秘的不答,把若英叫了过来,李清拿着这玩意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使用方法,还没说几句呢,云三娘腾得满脸飞红,冲着墙角就再不愿转过身来,而若英扭头就跑。

你跑啥呢?

从卧室里追到厨房,又从厨房追到水井边,李清吓得都不敢近身了,若英羞得嗔道:“相公,相公,这天下怎有你这般龌龊男子,似这些个羞人话语你也说出口来?”

靠,什么话啊这是!

这才叫惜香怜玉你懂不懂!甭说从舒适角度了,这卫生性和健康性对女性而言,那可是跨时代的进步,咱这么做也是功在千秋,你个死丫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懒得和你说,居然说你老公龌龊!太伤人自尊心了。

李清也不追了,气冲冲的跑回云三娘跟前坐着,还是云三娘好,懂事,最多只是拿白眼翻咱,并不骂咱龌龊,翻了无数个白眼后,云三娘却叹了一声,“唉,许是冤孽罢,叫我等姐妹碰上你这三郎,试想来三郎这用心应是好的,只是这些事,即便女儿家之间也是羞于提及,如何能这般演示?”

李清也给云三娘回个白眼,知道咱用心好就行了,羞啥羞的,做夫妻那么久了,她身上啥地方咱不清楚?不行,今晚还非要她戴上不可!三娘,你多做几个,你也一样用得着。

这回挨得不是白眼,而是脑门上挨了云三娘地一个爆栗,“这般话你悄悄和她说不成么?值当在我面前提起?”

怪了,不是你也问是干啥用的么?说两次多麻烦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先行一步

人都有私心的,否则该天诛地灭,敢说自己没有私心的人,应该拖出去五雷轰顶、五马分尸,外加五个芙蓉姐姐使劲蹂躏之。

想起这卫生巾,一来是心疼若英,毕竟现在生活条件差了,和李清自己平素行为不端分不开,这二来么,的确是想给烟花中的女人们寻个出路;他倒是没想着从中间赚钱,就算是到了后世,也没几个男人好意思说自己是靠卖卫生巾发财。

不过,即便是为烟花女子准备的出路,这首选,也应该先给秦时楼,先给谢大娘,保密自然是不可能,除非你不拿出去卖,就这么点技术含量,几个女子不会照着做?只是这交朋友还论亲疏呢,哪能好处先给这个才见一面的甘十三娘?

况且这“野蛮”女子对咱根本就不尊重、不景仰、不爱慕的。

只是这心思却没法说出口,当初和范仲淹斗口的时候,咱可是说得慷慨激昂,现在怎么说?那大道理原来只是为了自己几个相好的?可偏偏若英毫无心计,云三娘简直是个滥好人,两个人都是笑吟吟的看着李清,坚信自己的这个三郎一定会急人所急,忧人所忧了。

靠,这种事情应该去找范仲淹啊。

而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却是急迫的看着李清,因为云三娘并没有把详情托出,只说李三郎为姐妹们想了出路的,这可是这几天一直在发愁的,看来京城姐妹没说错,李三郎自己都穷困潦倒了,居然还为姐妹着想呢。

李清低头没有作声,可不是扮深沉,他在想说辞呢,因为首先大张旗鼓的弄这东西,肯定会对他自己有影响,人家能信他李清没捞好处么?就算是明白他没捞钱。但在烟花妹妹那捞名声,可是最让男人家同仇敌忾的事,再者,以前在京城胡闹几下,人家说他行为不检点,怎么着那些事情还有魏晋风流的榜样在,这卫生巾可是关乎女子最隐秘的事情了,而且前无古人。这要传出去,怕是京城里那些旧时的狐朋狗友们见了他面,都不好意思和他打招呼,还别提范仲淹那号人了,对了,广大的文人墨客更是对他不齿,肯定要口诛笔伐。

笔伐?有了!想到这李清忽然知道怎么说借口了。

“三娘,非是李清有何藏私之心,说来此事莫道男子,便是女儿家也羞于启齿的。若是运筹得当。非当解眼前之困,便是千百年也行得通的。若是不当。李清受些非议不妨事的,只怕立时便断了这条路。”李清说道。

这可没说错,要真的卫生巾推广的好,这东西可是女人家月月要用的,即便过了千年,这人的生理结构也没进化到不用。

只是怎么会断了这条路呢?云三娘有些不解,李清苦笑道:“这物事里面是何材料?三娘倒想想看,若是传将出去,那班圣人子弟岂能干休?闹得朝廷一纸禁令下来,不是断路又是什么?”

云三娘可不知道李清是为自己的私心在犯嘀咕。以为他在犯愁这个呢,没错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文人墨客用的纸张,居然被女人用在处理那事儿,而且还是上好的宣纸,不招骂才是怪事。

云三娘忙说道:“这确是我未曾想到的,既如此,便好生和姐妹们说说。缄口不语,不叫消息传出去,三郎放心,姐妹们绝不会说的,更不会扯到三郎身上。”

李清笑道:“既然是卖开来用,人家迟早便知是用何物做的,瞒得多久?”

一直是他们俩在说话,若英知道其中缘由,一边听得笑而不语,她一点没去担心,她认为她的三郎一定有好法子解决这问题的,只是不好明说罢;甘十三娘和泯月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只是知道李清有顾忌,这啥东西呢?这么诡秘不能让人知道?可还是听明白了说的这东西能救姐妹们的急。

毕竟楼中姐妹的生计还是关键,甘十三娘见李清没太理睬她,以为是在见怪刚才她的唐突无礼,她哪知道李清是想找借口推脱不好意思呢,甘十三娘起身到李清跟前,忽得一个大礼拜下去,口中说道:“小女子简陋不通礼仪,自知形容粗鄙入不得公子法眼,万望公子看在众姐妹的面上,想个法子才好,若有差迟,公子放心,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我等也决不说与公子相干。”

李清忙起身还礼,口中笑道:“我倒不怕你等说出去,奈何李清素来名声不佳,这事一传开,只怕京城必定知道是我所为,唯只忧心事不成耳,倒不是有心要对姑娘隐瞒的。”

一旁的泯月这会也凑上来说道:“公子,小女子虽已拿得法牒,终是一般的出身,亦知道姐妹们地苦处,相烦公子想个万全之策才好,不独江宁府不愿减花捐,只怕天下州府都是如此,这三年,姐妹们如何挨得过?”

这话李清信的,记得刚开始认识谢大娘她们的时候就奇怪过,已经是京城里的大牌了,大明星啊,手上居然也没多少钱,买个水云庄就完了,难道不应该都像杜十娘一样个个都有百宝箱么?

可谢大娘一说花捐,李清明白了,妈妈的什么百宝箱啊富不堪言啊,都是酸文人使劲yy乱编的,当红的姑娘手上多些钱财是有的,可要富成书里说的杜十娘那样,绝无可能。

咱大宋这规矩还算宽容,一般女子即便没什么技艺在身,只要吃得了苦,寻个活计根本不难,哪怕做个仆妇、丫鬟也可维持生计,烟花中的女子非是吃不得苦,那一般的营生也会做的,可一者很多营生不允许她们做,二来,所得能交得起这不菲的花捐么?

可别以为和后世一样,小姐赚钱可以不交税,咱大宋烟花行的姐妹们,除非买下自己身契文书,否则就得按月交花捐,这可比那点子税高多了。

泯月一帮腔。云三娘和若英也出声一起叫李清想主意,李清还推托不得了。

其实如何运作李清也想过的,这东西就怕一开始弄出来就被人说三道四,所以李清想着让谢大娘在京城里先开始推广,而且还是从皇宫里开始,宫中守孝三年不听乐,可谢大娘进宫那么多次了,怎么都认识内教坊司的几个姐妹了。先别说卖,先送,把这卫生巾在宫里先传开了,这一用之下,觉得又好又方便的话,还怕下个月不来要?这皇宫里可据说只有那皇帝一个男的,切,他年纪还那么小,肯定减少不了咱的用户。

何况现在当政的是太后,算算也就四十岁的人。怕是也要用的。咱送她最好的成不?女人难道不明白女人的难处?这要在最高层得到许可,就无需担心别的人说三道四了,还有京中那么多权贵之家呢?圣人门徒还能说啥?他家没女人?难道个个都是石女?

甘十三娘见李清似乎有些成竹在胸的样子。想来这个李三郎在京中姐妹的名声不是虚来的,忙不迭的出声说只要李清能为众姐妹脱困,江宁的姐妹难道就比京城的姐妹少心肝了?“公子但请吩咐,甘十三愿替十里秦淮姐妹们做个应承,无有不从的,只是究竟是何物事呢?”

有了这句话就好办了,李清还就怕一说出去,江宁市面上立马就卖开了,这玩意要是能赚钱,这些女人怎么会是那些行商老手的对手?怕是这门生意根本就轮不上烟花女子享受好处。

“若是事事依我。便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只是这东西究竟何物,三娘,若英,还是你们说罢,我上院里看看风景去。”

说完李清笑着跑出房,还将门带上了,若英和云三娘自然心领神会,甘十三娘和泯月面面相觑了。这啥东西这么神秘?还到院里看风景?那院子里有啥风景好看的,李公子你倒仔细些别掉井里了。

时间也不大长,李清在院里正在数老淮树新发的芽,咱这大宋可没有全球变暖的问题,季节变化还是很明显的,才几天没注意这棵老树,既然新芽都数不过来了;数不清就数不清吧,反正若英笑着开门要他进去了。

还行,没和当初若英那样像个兔子似地到处乱跑,只是一见李清进来,泯月姑娘侧转了身,还拧了头,始终和李清保持着一百八十度的相对,甘十三娘头垂得低低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一瞬间变成个羞答答的大闺女了。

李清施施然地坐下。羞啥?男人女人的,不就那么回事么,生理现像,天经地义的,要老这么羞答答的,咱这事情还谈不谈了?

这样也好,本来李清是打算等云三娘改进的差不多了,把样品和制作方法一起捎给谢大娘,然后让谢大娘统筹去安排制作推广,既然江宁这边的都找上门来,又说愿意听从吩咐,那不如就让这边先行一步也好,做它个一船过去,这样谢大娘可以提早开始推广了,销路李清可不愁的,那京城里少说也好几十万人,女人还怕少了?就皇宫里便几千号呢,一个人不得用上几个?怕是做十万个也不够一个月用的。

“甘姑娘,这来去路程不短,怕是收益要等上一段时辰的,实不相瞒,李清现在囊中羞涩,爱莫能助的了,只怕姐妹们要挨上三、两个月,只是尽可放心,李清决不于中取一分一离,届时你也可叫人随船前去京城。”李清说道。

甘十三娘这会还真是个小姑娘了,头一直低着脸也不抬,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就凭这物事的念想,如何会信不过公子?小女子虽浅薄无知,倒也能明白其中曲奥,即便不是为了谋生,对众姐妹来着,这物事也是个好的。”

说完这句,甘十三娘忍不住双手捂住了脸,泯月明明是背对着李清,却和甘十三娘一样,好像李清的眼光会转弯了,过了好一晌,甘十三娘才继续说道:“公子也无需忧心我等姐妹,亦明这事确需好好筹划,得当,姐妹们便是节衣减食,这几个月也是撑得过的;未知子还有何吩咐?便请道来,小女子也好早做谋划。”

既然把这么多人都扯进来了,这还真不能不想得周密了。李清最担心的就是这东西一传开,马上商家跟着制作,那就得比成本了,再说都用生宣,这东西可不便宜,前期不担心,先用的都是富贵之家,可以后呢?

“李清也是乍到江南。这人面上也不熟捻,甘姑娘倒是寻人问了来这造纸的法儿才好,毕竟用生宣不是个长久法子,也易遭人非议,若是能找人定做纸张,无需生宣一般讲究,只要又软又吸水就好。”李清笑道。

“只是软及吸水便成么?可还有其他?”甘十三娘低声问道。

造纸?对这玩意李清可是绝对的门外汉,他就知道小造纸厂会污染环境,还有么,就是他知道生宣是擦屁股的不二选择。那还是到了大宋才明白的。

一时间李清也想不出什么。只是他刚一摇头,甘十三娘就说:“今日来的卤莽了,公子眷顾姐妹之德。容日后再谢,告辞了。”

话说送人也有送人的礼节,其实咱古人上厕所都有礼节的,光和尚如厕就定着二十多条规矩呢,只是今儿只能简慢了,告辞二字才说出来,甘十三娘就显出了彪悍本色,起身一溜烟就窜到门外去了,李清都还没站起来呢。

等他站起身,泯月和甘十三娘都没影了。哎呀,怎么不知道泯月跑起来也这么快呢?比若英动作还迅速,回头看时,若英和云三娘已经笑做一团了。

“三哥,莫兄弟呢?杜先生又去哪了?三哥果神人也,去的路上我便心道不能成的,还思谋着叫家母帮我讨个人情呢,谁料到家父思虑片刻竟答应了,只叫我日后管束得严些。快说说,你怎知家父必定应承呢?”看来小白将军是乐坏了,从门外一直嚷嚷到门里面。

李清斜了小白一眼,兴奋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你老爹他是个官!而你只是官的儿子,这思想境界水平能一样么?太平年间立军功容易么?是个“好”官,他就得会分析利益得失,算计风险大小,这为了功劳,污良为盗、杀平民冒功领赏的事情,历朝历代,这些官儿做少了?何况这还真是招抚盗贼,至于以后还会不会重操旧业,谁保得准呢?一举荡平为害的太湖群寇,这功劳能小?再说这算计着也是以后去做海盗,既然这样的事情都明说出来,还担心啥?肯定不会在江南东路为祸就行了。

小白将军只是回躺家,杜先生怕是还未到苏州府呢,怎么心急干啥?李清估摸着有杜先生出马,怕是“八足鼋”陆老爷子也会答应的,这人一老,雄心自然要减些的,要不想收山安渡晚年,他一个水盗,买田地宅子做什么?

只是小白将军兴奋的很,满屋子转圈停不下来,都不要李清提问,喋喋不休把他老爹的安排交代全说了出来,人员超过编制,没问题,老白将军自然会和帅司交涉,现在漕司抓差这么频繁,人手早就不足了,放心,粮饷分文不会少的;倒是这班好汉招了来,规矩一定是要教的,只是这个更加不用担心了,老白将军是军中人,李清在京城训练骑捷军大败龙卫军的事情早就问清楚了。

杂牌打趴下上四军,你说什么能耐?既然是李清出主意招太湖好汉来,那么他李清就有责任训练好!这就是老白将军给儿子支的招。

“三哥,三哥,你究竟是用何法子练兵地?家父说才用一个月,这如何可能?还是以步对骑,这便告诉小弟好么?小弟拜你为师成不?日后小弟要是扬威疆场,也是给三哥挣个脸面不是?”

这家伙,就不嫌烦死人么?你再这么闹下去,晚饭你还吃不吃!李清举起手里地菜刀冲着小白将军虚砍两下,只是那个江宁城的祸害一点都不明其意,还兀自叫道:“小弟明白了,三哥可说是从严治军不是?但有敢违军令者,拖出去就砍!”

妈妈的,老子是想砍你!

可再怎么冷眼看小白将军都没有用,这家伙一来兴奋得很,再说早就习惯李清冷眼对他了,看这模样又要提问了,李清忽得问道:“白将军,你成婚了么?”

小白将军一愣,这不废话么,咱都还有两小妾呢,二十多岁的人不成婚算怎么回事呢?咱大宋律有条文规定着,女十六男二十,界时女不婚男不娶,父母可是要问责的,难不成要给咱介绍小妾?

李清将刀一扔,“对了,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家娘子,另有书信在内,记住了,你可不许偷看!”

小白将军神情一涩,啥意思啊这,有礼物给咱娘子,还有书信?还不准我看!不是吧三哥,咱那小妾虽然也有几分姿色的,和两位嫂嫂可是没法比啊?再说,这事又那么明说的?你这不欺负人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大料船

“怎么样?还舒服不?”李清问若英道。

甭带不理人啊,这叫跟踪服务好不?及时掌握第一手资料和客户反馈,在后世那可叫制胜法宝。

只是那“上帝”鸟得很,满世界乱跑,一共就那么几间房啊,你能跑哪去?两口子啥事情没经过了,居然要害羞?要不,咱们跑水井里头说去?李清觉得自己已经苦口婆心了,可若英就是不领情,一点心得都不肯说。

李清也是没办法,虽说后世里思想开放,广告做的铺天盖地,你一开电视,想不知道啥牌子卫生巾好都不行,可越是熟悉的东西,还就越没细心注意过,再说李清一个男人,注意那东西干吗?

别看就简单的薄薄一片,想做好也不容易,记得人家广告里可是把一桶水都倒进去了,当然现在做的不需要那么强大,可有些东西必须要了解,比如系上后舒服不?那宣纸吸水性好不?这可不能不了解清楚,大批量生产可是要考虑成本的。

坐在云三娘身边,李清还在叨叨这问题,若英这小丫头片子哪这么封建呢?还是云三娘好,人家明白事理,只要是女人,稍微动下脑子就该明白咱的一片苦心啊,所以云三娘花也不绣了,继续在给若英做卫生巾。

这里面学问可多了,吸水性好不好,决定一天需要用多少,没得叫人家一天换个没完,那肯定不高兴用的;而且使用宣纸的数量又关系到成本,同样也决定了销售价格,你看,按说还得从大规模数据中统计的,现在就这么一个用户,她还愣不肯说。

“要不,三娘,你自带一个试试?瞧瞧还舒服不?”李清觉得云三娘应该通情理些,试探了问了一句。

一个半成品砸脑袋上了。这很不好,三娘一贯温柔贤淑的,怎么这一向有变泼妇迹象了,而且吼声都不低,“三郎,你且一边去,要想知道究竟也不难,你自带一个可好?”

这可一定得特制。加大加厚才行,咱今晚就不起身小解了啊,听说老尿床的小孩子聪明来着。

空气中洋溢着很暧昧的气氛,不要说杜先生这号老江湖,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莫风都感觉到了,吃菜的速度明显比以前快,靠,现在小白这个祸害正忙着拆人家招牌呢,你们也给我留点啊!

可没等他对莫风翻第三次白眼,人家两个吃完抹抹嘴巴扬长而去了;再回头瞧若英和三娘两个,也早溜回房了。只是菜还剩下不少,李清捧着半碗白饭挪过去,心里非常委屈。

“等等啊你们。做如许多做甚?却还有好些事理未明呢!若英也不许走,今儿非得一气把道理讲明了,此事关系甚大地,有何可害羞的?”现在外面闹得鸡飞狗跳,整个江宁城怕是给小白将军弄得不安生,院子又只巴掌大,李清知道现在这两女的不待见他,但他也没地方去,只好腆着脸凑过去,可刚一进门。就发现云三娘和若英都在做这玩意,已经做了好多了。

“三郎便细瞧瞧罢?与前儿做的可有不同?”云三娘也不搭理李清,随手把一个做好的扔到李清跟前。

原来已经改进过了,细棉布换成了薄绸,最有创造性的,是象腰带那玩意居然做成了活扣的,这样一来,每次只要换中间的那块就行,李清拿手捏捏。好象比之前的厚了些,许是生宣的吸水性与后世的特殊工艺也没得比,只是这形状么……

敢情咱大宋人都有过河拆桥的毛病,看来李清又被踢出卫生巾研发小组了,颇有些不甘心,怎么咱做啥事都这样呢?“三娘,这中间缘何要收窄?错了错了,这地方不仅不能窄,还要加宽才是!”哼,甭当咱没见识,后世里还就是带翅膀的卫生巾卖的价高!而云三娘居然把这东西做成了八字形,这可不对了。

云三娘白了李清一眼,扔出来句话硬梆梆的,差点没把李清噎过去,“究竟是给我等姐妹用,还是三郎要自用?”

被噎着了的李清只好在水井边顾影自怜了,神气啥?后世里不照样有成人尿裤卖的?据说人家战斗机驾驶员的新飞行服就纸尿片功能,这一不服气地,李清还突然想到新点子了,谁说这玩意只能女人用,那小孩子的纸尿裤不是一样么?

对了,这世界上最好赚的钱,一是女人的,二是孩子的,咱大宋有钱人不少,想必纸尿裤也能好卖的,本待把这个新发明回屋去告诉云三娘和若英,可这两天的白眼又让他有些心灰意懒了。

“三郎,三郎,别在屋外站着了,仔细着了风寒。”若英在叫他。

李清给了若英一个白眼,没良心的小丫头,你家相公特意想着为你排忧解难的,居然一点信息反馈都不给我,太不够意思了。

“三郎,这法子不单是为我一个人想的罢?”若英一点不计较李清的态度,依旧有些害羞的说道,“云姐姐说,这必是三郎为楼中姐妹谋的脱困之道,心中也是感激三郎,只是这等事、这等事如何叫人启齿?且进来,云姐姐说有事相商呢。”

“怎会不知三郎是个有心人,若是连这点都猜不到,倒是我等姐妹与三郎相与了一场,这谢字也无须说的,奈何三郎亦是一男儿,此等事即便女儿家也羞于出口,如何你能跻身其中?传将!!出去,叫外人如何看你?便是以前的知交故友,亦是要笑话的;莫不成三郎信不过我与若英否?”见李清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云三娘劝道。

懂!这道理咱明白,男人鼓捣啥卫生巾的,是有些没体面,可关键咱一不上仕途,二不走商道,如今又碰上见鬼的大丧三年,咱上街卖唱都不行了,这还能干啥?连做个发明设计工作都被你们剥夺,你们不说出去,咱偷偷的研究好不?难不成要我伙着小白将军上街打砸抢?

云三娘还真是类似的意思。当然不是叫李清也上街砸招牌、剥姑娘的花裙子,而是建议李清应该多些和男人们相处,别老一天到晚守着她们姊妹两个,难道怕她们会跑掉?

男人天生就应该和女人相处才对,这本就是造物主分雌雄的原因,又不是为了谋生计、图发展,你说臭男人哪有女人家那么适合近距离接触的?咱又不是背背山上人。

心里些须意见当然是有的,看来卫生巾的发明权和咱李清没关系了。千年之后,众家姐妹们都不知道咱李清在历史上曾经为女性的健康快乐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不过意见归意见,云三娘的话李清还是听的,与谢大娘相处经常还有些口角,而云三娘平日对李清却是理解的很,两人连个争吵的机会都没有,何况人家说的话在理,还是为自己考虑的多,并且身上的女人香又那么浓郁,女人味又那么重的。让李清更加只有点头的份了。

这人和人相处就那么怪的。若英在他面前小鸟依人的多,谢大娘则是情人,没事还要拌拌嘴、斗斗气。而云三娘的年纪比他轻,可李清老觉得在她面前,自己是个小弟弟,偶尔生气就象撒娇耍赖的味道,这可不好,咱多会恋母情节那么重来着?要改!

说改就改!

于是李清与杜先生、莫风便随着小白将军来到了东关码头。

东关码头位于十里秦淮的下游,秦淮河自此经水门流入长江,本来是码头是官民共用的,因为这一向江宁要向泰州运送大批物资,所以暂时这码头不让民船停靠。全是漕司的官船。

也不是李清刻意着要改正缺点的,毕竟和云三娘、若英腻在一起的感觉要好很多,而是今天小白将军大呼小叫的跑来,一定要李清随他上东关码头上开开眼界。

到码头上,自然是来看船的!

杜先生是含而不露的人,大侠肯定看不惯满街扒姑娘花裙子的朝廷鹰犬,不过对小白将军并不曾亏了礼节,而莫风就不一样了,先是在饭桌上和小白针锋相对。趁着小白一个劲夸口,把小白平时爱吃的菜一扫而空,连莫风平日不爱吃的假煎肉都吃了半盆。

小白很是怒目了几次,不过今天心情实在是好,倒也没和莫风使劲抢,他今天高兴是有原因的,“三哥,你可曾见过六千石的大料船?汴京不曾有罢?而且还是海舶,泉州府产的,如今大丧期未过,现今却是归小弟掌管,赶紧随我开开眼界,要送上京了,想看怕也看不着了。”

某些人实在是有些井底之蛙的见识,不过就是六千石么,能和万吨巨轮比?李清很不屑,虽然他后世里也就坐过一次海船,而且并不大,但不显示一下不屑都不甘心,因为小白将军的样子太神气了。

“三哥,如今小弟可不用搭你的顺风船了,那官船算什么?送给我也不坐,下回我便乘此船去泰州,瞧漕司那般龟孙还敢小瞧我不。”小白将军很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也不怪小白将军得意忘形,这个半年来,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的,按说他这厢军归江宁知府调遣,再者本府的都监就是他老子,江宁府里有几个人敢给他气受?可自打泰州兴建海堤,他就麻烦了。

特别是泰州府拿了很多丝绸布匹与江宁府仓司调换粮食,加上本来就要送建堤物资,而江南东路本就是京城漕运责任最重大的,漕司当然忙不过来,这忙不过来,也自然要调发一路的厢兵,这下江宁这个知府抱病的地方,吃亏就大了。

小白辖下的小兵随船押运忙得要死不说,而且因为他们并不懂驾舟,在船上还老被漕兵取笑,而小白这个指挥更加倒霉,一出了江宁这一亩三分地,就没人在意他老子是谁了,不就是一小指挥么,自然要被派去干些为难事。

上次小白将军出现在应天府,不为别的,是被漕司张大人派去催要物资的,那可是朝廷按例拨发的,可应天府迟迟不送来,于是江南东路就派人去催,上门讨东西自然不是好差使,朝廷调拨的又如何?现在是修堤,又不是人命关天。迟些不行么?

在人家的地头上,小白将军自然是没了气焰,拿着公文也不济事,咱大宋的应天府可是叫做南京的,那南京留守按品秩要比江宁府高,而且人家的确有难言之隐,这地方才遭了水灾,自顾不暇。才堵上黄河缺口,就把大量的物资送到江南,一样的天寒地冻,难道人家应天的百姓就该每天喝稀粥?

小白将军只好每天去催,可应天留守做的更绝,借口说人手不足,要人帮忙,把小白将军调去赈济灾民几天,意思很明白,你看着办吧。咱这老百姓都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要东西?

在人屋檐下,就得低头,在粥棚里几天下来。把小白先是冻得够戗,然后饿得半死,不是说不给他管饱,而是往日在家娇生惯养的,哪吃得下这些粗食?罢了,拼得回去被漕司怪责好了,咱不要东西了。

所以小白将军才在应天府的码头上想搭李清的顺风船,原想着江南东路的官船应该会给这个面子,却结果还没得逞,在码头上多冻了两天。

现在好了。泉州府送来的船可不归漕司管,原本是这些年泉州的市舶司发了大财,这市舶司就像后世的海关,专管水路的对外贸易,发财可不仅仅是靠“抽解”,这叫着禁榷。即官府垄断大部分输入商品的运销业务以获取厚利。

发了财自然不能忘了皇上,要没这政策他们上哪发去?而咱们的真宗皇帝喜欢在金明池校阅水军,以彰显他那不存在的王霸之气,于是泉州府市舶司便出资打造了这艘大料楼船,想在皇帝面前讨个好。

却不料船从海路刚进江阴,便收到大丧的消息,马屁拍不成了,只好先不进京,把船寄放到江宁也是有理由的,沿路的秀州华亭县、镇江、苏州、江阴郡都是有市舶司的,放他们那别给人分了功劳,而江宁府却没有设自己的市舶司,加上船上的漕兵对海路熟悉,而对长江以及运河航道并不熟,因此便托江宁府等到大丧四月十五日之期过后再送往汴京,做新天子的登基之礼。

就这么着,这艘新船便落到小白将军手上代管了。

尽管一路上李清对小白的眉飞色舞报之以冷眼居多,可当他真的见着了这艘大料船,还是倒吸了口凉气,难怪小白将军要这么牛皮哄哄,也难怪码头上聚集着数千人在观看。

什么叫六千石大料船?按宋制一石等于后世里的三十多公斤,这艘船差不多满载就是二千吨的级别,可载货六百余吨,这可是十一世纪!到了八百年后,英国舰队远洋而来用大炮轰开中国的大门,那时候的军舰不过就这个级别而已。

而且这艘还是楼船,进献给天子的,当然装饰得富丽堂皇,长达百米,上下还特制了五层,三支高高桅杆直入云天,江南东路漕司的大船一般也就在千石上下,和这艘船放在一起,简直就是小弟弟了。

想必最高层应该是给天子站在上面的,李清诸人上到第三层就住了脚,小白将军神气地扫了李清他们一眼。哼!刚才还一个劲的白眼看我,现在傻眼了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三哥,人家可说了,此船可载人数百,积一年之粮,即便天涯海角,也尽可去得!”

李清这会没对小白将军报之冷眼了,俯身看看码头下黑压压瞧热闹的人群,再抬头瞄瞄桅杆的高度,重重的叹了声气,靠,这才是啥年头,已经做出这么大的海船了,欧洲大陆现在有啥?妈妈的不要说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就靠现在这艘船,就可以打得四海臣服。

不过李清还是发现了个问题,当然也许这艘船并不是做战舰使用,但也还是太宽了些,长宽比绝对不超过三比一,速度怕是要受影响了。

见李清不出声,小白将军认为已经震撼了他,便转头找莫风的碴了,“莫兄据闻也是在水面为生地,莫兄试看此船如何?怕是宵小之辈,望风而逃,此船入得太湖,三山五岛,俱不在话下了。”

他可不知道莫风在太湖上是靠什么为生的,只是听说人家精通水性而已,这话可是犯了人家的忌讳,啥意思,三山五岛不在话下的?你的意思是不是想一举灭了我们太湖群雄?本来莫风对这艘大船已经很向往了,现在不干了。

“光凭船大又有甚用?官府往年也不曾少与太湖好汉交手,哪次不是船大人多,倒是几曾赢过的?”

第二百八十章 他乡故知

朋友有很多种,作用也不一样,像王得显那号人,是用来一起上街寻衅闹事做地痞的,张先是用来交流泡妹妹心得的;柳七是拿来暧昧、偶尔一同发发酸腐气的;刘胖则是用来踢屁股的;而范仲淹,认识这号朋友,似乎他李清是专门用来找骂的!

当然是范仲淹骂他!

其实无非是两人的交情便是初相识吵了几句嘴开始萌生的,可也用不着记仇记那么久啊?再说你骂咱李清也不是一回了,好了,骂几句就该收敛些,再骂咱可还嘴了啊!

“昔日于京城以声色见逐,已身为天下笑柄,三郎仍不思悔改,来了江宁不过月余,便又与青楼女子频繁往来,既处江湖之远,不思以有用之身解民斗悬,偏弄那些不齿之事,三郎,你真不惧天下悠悠之口么?”范仲淹指着李清的鼻子骂道。

他乡遇故知,这可是人生一大乐事,而且还不是遇着一个,是三个,李清一见之下,很有扑上前拥抱的冲动,滕子京跟在范仲淹后面不奇怪,这闲官现在就在给范仲淹卖命呢,只是晏殊也笑吟吟的进来就奇怪了,这“神童”怎么不在京城纳福,跑江宁来做什么?

管他来干什么,瞧着脸色总不至于特地来找我晦气的就好,虽说这晏殊是老赖帐占咱便宜的主,可能到江宁来看我,这份情谊却是不浅了。

晏殊一见李清便高声笑道:“李三郎便是李三郎,在江宁过得好生快活,短短时间,便收尽江南春色,叫晏某羡慕不已。”

而范仲淹一见李清,才问了一句“三郎在江水中可曾冻伤”,还没等李清做出被感动的表情,立马又换成严厉的口气质问李清,为什么不在脱身之后。到泰州去找他?而是乔装改扮去什么江宁,要知道泰州可近得多,而且还伪装成什么乞丐、小厮的,简直“荒唐”!

幸好李清这名声实在不能算是圣人子弟,否则范仲淹的课还上得没完没了了。

有朋自远方来,乐不乐的先不管他,茶是一定要泡的,只是现在可没有什么丫鬟帮手了。李清只能自己忙里忙外,小白将军此时还凑过来帮手呢,李清直接一脚就踢了过去,遇人不淑啊,咱乍交上你这号损友呢?什么事情都往外说,可那些事情你能和你小妾讨论,怎么能告诉范仲淹呢!

还是藤子京够哥们,他不嫌咱李清是龌龊人,趁着帮李清提水,将李清拽到一边。把一路上范仲淹和晏殊商量的、收拾他李清的方略提前告诉了他。结果是李清过来为范仲淹和晏殊斟茶的态度,不但是恭谨,还很有几分奴颜媚色了。

没办法啊。大英雄能屈能伸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即便晏殊比不上范仲淹叫李清打心眼里尊敬,可人家身份不同,人家是他李清的现管,以礼部侍郎衔出判江宁府,是江宁的新知府,做个父母官也没啥好怕的,可李清被遣送回籍,那可明说就是要江宁知府严加管束来着。得,没人管的好日子没了。

要说李清在京城那会,还颇有些布衣傲王侯的味道,敢在宰相面前自称在下,就是当今天子也是抱抱了好几回,本不至于这么怕晏殊这个知府,这么谦恭干吗?

这主要是范仲淹和晏殊商量的办法太损了,居然是趁着李清现在被管束的身份,晏殊拿出架子来。强逼他李清读书!有晏殊这样的“神童”、朝内上下公认的文坛魁斗做师傅,李三郎据说也不是非常笨的,二、三年下来,还怕不能进士及第?要是能把散漫惯了李三郎管教得走了正道,那晏殊的面子、名声可就大多了。

当然主要是范仲淹热心多一点,要按前朝旧制,即便他年纪比晏殊大上一点,晏殊还得算是他的座师,谁叫人家十四岁便是进士了呢?听了范仲淹的提议,晏殊本不是很上心的,虽然早早入了仕途,可他还是喜欢吟风弄月,当初还就是为这个才欣赏李三郎的,教成个圣人子弟,满口子乎者也的李三郎,这还有啥意思啊。

可范仲淹的理由很成分,“晏公,听闻当今天子未登基前,便邀过李三郎入东宫,无奈那时三郎一心玩乐,天子亦是无法,若是晏公能让三郎入朝堂,天子心中必喜,晏公判江宁,亦是权益之事,他日定入朝为宰辅的,有三郎为羽翼,岂不是好?”

晏殊一听,说的对啊,李三郎虽然现在被赶出京城,可人家和小天子的亲密关系那是没说的,这太后临朝能多久?迟早还是天子当政,只怕李三郎立刻就会被招回京城,这家伙还是天子的教习呢,如今咱收成弟子,这个益处可是大大的。

好,就这么办!晏殊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两人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有这么强逼着做人师傅的么?李清心里很是委屈,咱字都还没认全呢,后世里小时侯就是深恶痛绝拿毛笔写字的,考进士?那得读多少年书啊,就是你晏殊做考官,咱串通了作弊,不还有殿试那一关么,叫咱在皇帝面前出丑?

不行,一定得想个法子推了才行。

这可不是李清不识抬举,或者说李清真个到了大宋,就一心想着混吃等死,这算计还是早想好了的,在咱大宋为实官,基本上必须得中个进士才行,李清打小也是喜欢古文的,怎不清楚这东西要想学好岂是一朝一夕之功?十年寒窗苦这话可不是浑说的。

即便现在有晏殊这样的人做师傅且同意一起做弊,再算上小天子念旧情也参与进来,到时候殿试时文章写的好坏罢了,最多叫范仲淹做枪手,可那一笔字总得写得入眼吧?李清的钢笔字还写得鬼画符呢,毛笔字?那是糊涂鬼画符!

再即便咱乱画符都中个进士又如何?想做个实权的官儿,就得像范仲淹的一样,新进进士都得发到偏远小郡做个小官开始,最多也就是个通判或者参军,这叫做历练,没有这个经历休想一步登天,算咱后台好。专走后门,二年一任三年一迁的,混成个三品以上的大员得多少年?咱这好日子还过不过?

要是只做个闲官,有必要么?无非多了那么一点点俸禄,而且行事起来不知道得多多少顾忌的,算来也是圣人子弟了,他李清还能像现在这样想做啥做啥?别说御史弹劾,就是清议也是不能不听的。还比不上现在呢,咱一布衣小百姓,行为乖张些又何妨?

至于钱上面,李清可没去考虑,这并不是因为他运气好,来了大宋根本就没愁过钱,咱后世人与古人比起来,哪怕各方面都不长进,对钱财的敏感度那是高得不能再高了。要发财,办法太多了。即便不把后世的任何东西弄出来卖钱,仅凭对钱财的管理运用,混个富可敌国。李清也不觉得有多难。

难道有了这个近乎神迹的机会到大宋,就是为了赚钱的?

都不要说别人了,不管当初小天子怎么信赖他,只要李清成了大商人以后他说的话就通通是放屁了,言利之人的话能听的?既然来了大宋,又有机会接触到上层社会,李清还一直忍着没在钱财上多打主意,为的就是不被文人士子所排斥,至于不愿为官么,那是为了身上少束缚。你想做任何改变,不与旧观念发生冲突可能么?

与其陷入勾心斗角的争斗里去,还不如咱置身事外做点实事呢。

当然最主要的,大难而不死,且来到繁花盛景的宋朝,不好好领略一下其中滋味,那才是老天爷白给了这个机会呢。

献媚就是讨好,讨好当然就得行动,趁着范仲淹没开口说要他李清今天就开始认真学习三字经。李清先把自己的做菜手艺夸奖了番,然后就自告奋勇的要亲自下厨,好歹吃高兴一会求起饶来也好说话些。

“听闻三郎娘子的手艺怕还是高你几分,三郎若是真个有待客之心,还是麻烦三郎娘子亲下厨如何?”晏殊笑道。

靠,这肯定又是小白这家伙出卖的,啥人啊这是,喂不熟的白眼郎,从明儿起不准他再来蹭饭吃了;李清正准备说自己这么做,不在手艺高下,而是要表明心里的尊重呢,晏殊一收笑容道:“莫非三郎就不在意京城的一干事务么?果真如此洒脱?”

原来那兵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石小公爷可不是个朝令夕改的主,并不是他临时决定不发动兵谏了,而是那日在水云庄叫人禁闭了李清,自己带着人进城,这要干大事的人,心眼就是细些,进城门的时候发现忽然不知什么时候守城门的士卒换成了开封府的衙役,石小公爷就觉得大事不妙,果不其然,没走上多远,便有人上前拦住了马头。

寻常人谁敢拦国公爷的路,可来人不过三两个,却大大咧咧横在路中,不仅态度骄横,口气更是嚣张,也不说奉了谁的命令,一开口便让石小公爷回府思过,无故不得外出;跟在石小公爷身边的从人可是气炸了,叫嚷要出手收拾这些个不长眼的;石小公爷却很收敛,挥手叫自己的这班人安静,拱拱手乖乖的回府去了。

这一思就是十天。

除此之外,京城里却是波澜不惊,太子宣德楼接受百官朝贺也是别无异样,惟独宋祁有些奇怪,不说好李三郎也来的么?怎么不见人呢?只是太子像是忘了这回事,宋祁也不好问;平日百官上朝也是正常,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不几日就传出李清因生活作风败坏被遣送回原籍的消息,宋祁急了,追着太子非要问个究竟出来,太子委屈的瘪瘪嘴叫他别问了,还想怎么样?这结果还真是满地打滚才争取来的。

十天后,威武郡王的嫡孙、世袭卫国公石尚节因行止不端,持家无方,纵容家奴行凶伤人被夺去了卫国公的爵位,改武烈侯,不得于京城居住,国公府邸由内府接管,合家迁西京洛阳老宅去了。

晏殊叹道:“可惜威武郡王一生忠烈,如今恩、威两难了。”

李清才不相信晏殊真是为石家的败落而伤感呢,如果真有感慨,那也是冲着平常人根本不可能奢求的世袭国公爵位去的,咱大宋在这方面还是宽松的。经常给位居高位的文臣宰持封些爵位,可那些都是暂时的,像石家这样可以世袭地国公爵位,自开国后,基本没就没再封过地。

这次未遂的兵谏尽管朝廷处理的很是低调,可消息却是瞒不住的,没多久便传开了,什么是纵容家奴?这石家这次可是吃了豹子胆的。居然要谋反,咱娘娘仁慈啊,只是把石家赶出京城,要换成太宗皇帝那会,非得满门抄斩不可,还说什么继续当侯爷?

而且娘娘还不仅仅是仁慈了那么一点,据说这次就是什么逍遥会在居中策划的,那个李三郎,不就是逍遥会的头面人物么?也只是遣送回籍,若说对石家仁慈倒还罢了。那是看在石家先人建国时立了大功,对那个什么李三郎仁慈为什么?一个平头百姓罢了!

晏殊也是没多久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毕竟全京城驻扎的禁军同时调换防地,这么大的事情瞒都瞒不住。只是晏殊心里暗暗称奇,李三郎这么个懒散人,怎么会突然想着参与发动兵谏了?还真是给他平日的行为给蒙了,这家伙不在天宇山和党项人都干了一仗么,没想到原来还真是个有血性的。

不但晏殊对李清的印象大为改观了,其实京城里很多文官都是这么想的,虽然没几个官儿像范仲淹那样公然上书朝廷要求让太子监国,可很多人的心里还是不赞成皇后掌国政的,这次的未遂兵变其实牵涉到很多人,更有无数的官员子弟在内。这有子弟牵涉在内的官儿心里惴惴不安,可要是皇后大张旗鼓地兴大狱,这其中有没有铤而走险、为自己儿子拼个鱼死网破的,就难说了。

可朝局很平静,紧接着皇帝便殡天了,这次权力交接的很顺利,皇太子赵祯登基为帝是没什么好说的,先帝就这么一点血脉,刘皇后顺利地成了刘太后。而且执掌国事变成了名正言顺,这一次可没一个文官跑出来以头抢地、引经据典说不好了。

唯一有些波折的,是王曾奉遗诏草拟制书,其中一句是“命皇后权处分军国事,辅太子听政。”而丁谓却认为这个“权”字应该去掉,为此王曾坚决不从,这个“权”,就是暂时的意思,现在是因为当今天子年幼,才由太后辅政的,难道还真的想女主临朝么?丁谓其实也不过是想讨好一下太后,王曾既然坚持不从,也只能罢了。

直到这时候,很多官儿才想明白,逍遥会为什么要赶在元宵节发动兵谏了,原来是早就得知了消息,现在可是没办法了,太后不追究其他人,只是处分了石国公和李清,咱还闹啥?

当然人家是这么想的,难道逍遥会和李清脱得开干系?

范仲淹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并不赞成兵谏的形式,一直在斥李清“卤莽”,卤莽的意思就是他也并不认为李清做错了,就是方式应该更讲究些,比如写上一篇好文章据理力争,哪能随便动刀兵呢?都这样闹咱大宋岂不乱了套了?

李清辩解都有些吃力了,逍遥会是他李清当家不就是外人的印象么?他李清还傻乎乎到处挥手来着,难道现在说咱不过是个傀儡?人家信不信没关系,这话说出来多伤自尊心啊,更何况说到这兵谏的事情上,范仲淹虽然斥他卤莽,其实却是有赞赏的意思在里面。

而且晏殊居然说他有风骨,他李清自来了大宋,表扬的话听多了,这风骨二字的评语还是第一次听到,并且晏殊一说风骨,滕子京在一旁就使劲点头,点得李清都不好意思了,好像他真有啥风骨似的;要是说咱其实是被石小公爷关在水云庄里?得,这话更不要说了,谁不知道石小公爷和他关系好着呢,而且被关在自己家里,委实也是个笑话。

话说晏殊给他正面评价,这可是难得了,虽然李清和这“神童”的关系不能说不熟,可交情一直是不咸不淡的,深不下去,李清心里明白着呢,人家晏殊或许不是很讨厌他,但对他的所作所为,却未必看得上眼,看来未遂兵谏倒让人家对李清另眼相看了。

解释就是要人家信服的。既然没把握叫人家信服,李清便也懒得多解释了,罢了,还是以后有机会对小皇帝解释吧,咱就风骨他一下。

滕子京的忠告当然是真的,果不其然,扯京城的八卦还没多久呢,这菜还刚端上来一、二盘。范仲淹话风一转,就说到李清在江宁的荒诞行为上了,当然大家都是文明人,女人家私用的那啥那啥是不好明说的,只是范仲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你个李三郎,以前在京城行止不端就算了,好歹一个未遂兵变出来,让大家认为你李清原不过是在韬光养晦,也是个胸有大志的热血男儿。怎么一到了江宁。又故态萌发的和青楼女子混一块去了呢?以前还整些“夜合欢”、“逍遥游”的,那还是些玩闹之物。这回好,整得都说不出口了,你这人是不是不被人骂就不舒服呢?

“希文兄远道而来,一路劳顿,却是先用些菜肴可好?”李清腆着脸笑道,这范仲淹骂他李清似乎是件很过瘾的事情一般,李清可是好心在提醒,小白将军见有上官在这里,今儿吃菜斯文些,可滕子京埋头猛吃不说,连晏殊试了几口之后。也是运箸如飞,都忘了伙着一起骂李清了,范仲淹要是再不下筷子,怕是根毛也夹不着了。

“三郎,既是有心报国,趁此机莫若静心修学,以你之才,不过数年必有大成,异日蟾宫折桂。登阁入相,上辅君王,下佑黎民,以逞平生之志,岂不是好?”范仲淹还是盯着李清问道。

看来还非要逼咱李清读书不可了,这一味躲闪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有个好理由堵回去才行,吵架自然是不会,怎么说人家也是对自己好来着,李清拱手对范仲淹说道:“希文兄,适才便说我家娘子手艺好,你便尝上一尝,等到你试出其中味时,我便说与你听可好?”

今天云三娘和若英也是拿出手艺出来了,加上天气也是初春,这可选用的菜蔬也是多了很多,连小白都大呼吃得过瘾,就别说其他人了,滕子京一直就没怎么抬过头。

“晏大人,这爆炒羊肉味道可好?希文兄,试试这素三鲜,小白!你慢点吃,也给希文兄留点啊。”李清在给范仲淹布菜,忍不住出声呵斥小白将军了,其实这话有些冤枉小白了,他今天的确很斯文,可滕子京是客人,并且晏殊动作都不慢,真要照顾的,还就范仲淹一个人了。

顾不得了,李清也不去管什么主人待客之道,也不待范仲淹吃完,伸筷子每样菜都夹了些放到范仲淹碗里,这要不让范仲淹都试试味道,一会咱的说辞可没法开口了,还好来得及,等李清每样都夹了些,好些菜碗已经见底了。

只见滕子京这会才有空抬起头,打了个饱嗝,眼睛却是盯着范仲淹面前菜肴堆得老高的碗,斯文人就是好一点,要换了小白肯定直接动手抢的,这会李清才注意到滕子京的脸色似乎很是憔悴。

看来错怪人家了,刚才李清还觉得滕子京不该抢得那么厉害,好歹给范仲淹留点,现在才明白滕子京这么个表现,并不是仅仅因为云三娘和若英手艺高,想来这宗谅同志已经好久没吃顿好的了,范仲淹也强不到哪去,这两人的脸色与晏殊比起来,可真是差得太多了。

赈灾加上修堤,得有多少事情要操心啊!

没一会晏殊也是停了箸,拿出丝巾擦擦嘴,方心满意足的对李清笑道:“路上便闻白指挥言及,晏某却以为是京城与江南口味不同所至,谁曾想真是三郎别出机抒了的,这可奇了,即便当初水云庄也不曾见如此佳肴,必是三郎藏了私的,离了京城,晏某倒添口福,需知这塞翁失马之句,非是虚言。”

其实晏殊这话才大有讲究,这晏殊为官可算是清流中人了,此番出判江宁,也是以礼部侍郎衔的,这可不是贬官,一般在中央位置做到一定程度,突然放下去做地方官,在大宋而言,就是要做参知政事的前兆。

只是这次却不同,才有晏殊自叹塞翁失马之句,晏殊可比范仲淹会做官,自然不会公开反对刘妹妹掌权,可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路人。因此,新皇一登基,太后便选了个优厚的差使,把这些个不对路的官儿都远远打发出去。

李清要感慨的,倒不是刘太后的执政手法,那还用说么?不说别的,石小公爷的组织能力李清很清楚,绝不是个眼高手低的富贵公子哥。既然要发动兵谏,考虑的自然周全,连李清都是觉得不够厚黑而已。

即便有牵涉太多人的毛病,那也是没法,谁让石公爷没有实权呢,可刘妹妹能轻描淡写的将一场兵谏化于无形,这份心计就非同小可,而事后算帐更是如此,他李清还可说是冤枉的了,可石小公爷绝对正牌主谋。而刘妹妹也只是简单的削去国公爵位,贬出京城就放手了。这可不是什么胸襟气度,更扯不上仁慈。这是一种自信,摆明了告诉你,你就不是对手,小家伙一边玩去吧,下次再闹,可不是打屁股那么简单了。

而让李清唏嘘不已,是晏殊和范仲淹在讨论这些事的时候,那种旁若无人的神态,他晏殊和范仲淹有过命的交情?就算是认为李清是真有风骨的,那小白将军也在边上呢。滕子京又怎么说?这可都是官场人物。

咱小百姓可是一直知道“只论风月,莫谈国事。”范仲淹和晏殊说起刘太后,似乎就没太多恭敬的意思,说到“仁慈”二字,嘴角还都是轻笑,摆明了是蔑视,干吗啊这是?难道认定咱李清就不会告密?

唐朝大诗人王维有句诗,叫“白首相知犹按剑”,说的就是官场上的友谊。这到了关键时刻,怕是亲娘老子都顾不上了,何况是这种明显蔑视太后的话,看来咱大宋的不以言论罪还真是做到实处了,否则范仲淹也不会三番五次的上书朝廷,直言太后当政不合法度。

李清在这边感叹,范仲淹也是领会到了李清的好意,也不急着骂李清了,细嚼慢咽的细品起菜肴来,可能和滕子京一样好久不曾安心的吃顿饭了,晏殊这会也收了笑容,看着范仲淹,微微地摇了摇头。

同样是官,可做官的法子也不一样,这有所得必有失了,范仲淹成了千古名臣,说起来好听,可李清却不愿意像他这么过一生。

总算范仲淹吃完了,小白将军帮着斟上茶,李清方拱手对大家说道:“晏公,希文兄,宗谅兄,李清不才,得蒙诸君青眼相加,非是清不识好歹,不图上进,却有些话请诸君斟酌。”

“君子远庖厨,然清今欲借此来明心迹了,诸君适才觉得这爆炒羊肉滋味如何?便是丰乐楼的手艺亦不如罢?那这素三鲜又如何呢?便是肉沫豆腐也是出了新意的,适才宗谅兄便是多吃了几口,倒请教希文兄,这爆炒羊肉味道虽好,若全席皆是同一道菜,你觉得如何?”

这话可无需要人回答。

李清继续说道:“一人的出身、经历、才思、际遇,便如同做菜的诸般材料,譬如你手头便只有一块豆腐加些小葱,却定要做出爆炒羊肉的味道,恐怕强求亦不可得,莫非这豆腐味道便不好么?奈何定要出肉味?”

“大千世界、世界大千,岂独非做官方能证其才?”

说起这话李清还真有些感慨了,这也是他打心底里喜欢大宋的原因,曾几何时,所谓的经济市场风的吹拂下,后世里便一下子都用钱来做衡量人的唯一标准了,什么叫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论水平、贡献、以及人生价值哪点不如!

没有卖茶叶蛋钱赚得多?要想赚钱就压根别去研究导弹!

记得后世里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英国天文馆一直是个清水衙门,馆长的收入都菲薄的很,于是英国女王便提出给馆长加工资,这本来是好事,甚至符合绝大数人的想法,这可不证明人生价值么?

可惜,不同人的价值观不一样,价值高度也不同,面对女王的好意,那个馆长断然拒绝了,他说:“假如天文馆的馆长是个待遇丰厚的工作的话,那么,下一任的馆长将不是个科学家!”

这兴许也是后世里物资享受不知道进步了多少,可世上的人却觉得疲惫很多的原因吧。

难道一篇好的文章能用钱去衡量?难道一个生命能用钱去购买?难道咱国足踢得越来越不像话是因为缺钱?

其实,有很多事情,都和那个馆长说的一样,是绝对不能考虑到钱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约法三章

有所得必有所失,李清现在就这样。

这历史上有慷慨陈词而求官的,比如毛遂那句“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而把做官当成一盘爆炒羊肉的,唯李清耳。

晏殊笑而不语,范仲淹怒目而视,只有滕子京似乎觉得李清说的很有道理,不错的很,这李三郎的一言一行,哪有个当官的样子?反过来想想,要是李三郎做了官,那些事情还能干得出来?小白将军则是瞪着两只眼睛不明所以了。

谁曾想到李清煞费苦心的,只不过是想躲练毛笔字呢?

就为了这点苦心,李清付出了“重大牺牲”,这还是在与范仲淹进行了好一番唇枪舌剑之后的结果,幸好范仲淹是个孝子,而李清搬出卫生巾这玩意可就是天下女子行方便的,甭管现在是什么年纪、什么身份,反正是个女人迟早都要做妈妈的,这古人还讲究个彩衣娱亲呢,为天下母亲行个方便,怎么就不合圣人之言了?

要论讲歪理,就是放在后世里李清都不差,一个范仲淹怎么会是对手?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古人诚不我欺也。

毕竟不是戏剧里,范仲淹只有下颌上有些胡须,瞪眼可以,吹胡子就难了,何况他瞪得还不是李清,那个正牌管束李清的晏殊晏相公极有风度的咪咪笑,很有些隔岸观火的劲,想必教李三郎读书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好差使,这还是他不知道李清根本不会些毛笔字,否则会第一个加入李清阵营。

滕子京是好同志,范仲淹说君子该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时,他就使劲点头,等李清辩白这卫生巾乃是为天下女子谋福利时,更加是拍手赞成,而且很有些想看看这卫生巾究竟是什么物事,只是范仲淹拿眼瞪他,只好不做声了。

小白将军挨了一脚,似乎脑筋开窍的很快,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范仲淹现在是得罪不起的人物,谁知道朝廷现在怎么就这么重视修海堤呢?听说这范夫子六亲不认的,哪个州府供应的物资短缺些,就立马上表参劾;而晏殊就更加要巴结了,什么大学士不去管他。人家现在就是江宁的知府,这知府必兼着兵马都监的职务,还是他老爹的上级,他又是本府湘军的指挥,这可是顶头上司。

陪着晏殊和范仲淹从泰州一路坐船到江宁,小白在边上可是听明白了,瞧这两个官,开口就是三郎,闭口还是三郎,敢情是咱三哥的好朋友呢。连京城兵谏的事情都听了个模糊,来龙去脉不清楚,就知道李三郎在京城干了件大事,还就是帮着当今天子的。不过没干成,所以才被遣送江宁,不过皇上念旧着呢,这不,把咱三哥的好朋友发到江宁做知府了,这还管束个屁啊!

所以当晏殊和范仲淹向他问及李三郎在江宁城这一月来的行径,小白将军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连李清在香水行打响了名头都没漏过,对于秦淮河的红姑娘经常穿梭李清的住处,小白将军委实是带着十二分羡慕的口吻说的。晏知府听了是哈哈大笑,而范大人也是笑着斥荒唐,于是小白将军一顺嘴,把李清送他内宅多少个私秘玩意也说出来了,这下可坏了,范仲淹的脸顿时就拉下来。

刚才李清狠狠的给他屁股来了一脚,他知道这消息可走漏错了,现在李清说歪理,他岂能不亡羊好好的补补牢?“三哥说的极是。那物事的确是好,不但贱内道方便,连家母都心喜的很,还夸我孝顺呢。”

这话一出,不但范仲淹拿眼睛珠子瞪他,连李清也使劲朝他翻白眼了,好个孝顺的儿子,这是欺负晏殊和范仲淹没学过生理卫生!你老妈多大年纪了啊,居然现在还用得着这个,可真是青春长驻了,你爹有福啊!

没学过生理卫生当然吵起来要吃亏些,想必范仲淹同志在女人生理结构研究上花得时间太少,根本没法和李清辩,再说圣人的书上没涉及这个,既然圣人没有说不准弄,范仲淹也就没有理论根据了,何况小白将军还把他老妈都搬出来,范仲淹也是个孝子,幼年丧父,没有他妈妈含辛茹苦地把他抚养大,他能有今天?他可有些心虚,万一他老妈也喜欢用这个东西那可怎么办?

不过争不过李清,并不妨碍他给李清立规矩,约法三章,“三郎即决心不入仕途,然人处于世者,岂可不顾人言?三郎在江宁,切不可与烟花女子公然往来。”

“其三,既有前车之鉴,日后再行事,三郎便需谨慎些才好,如今晏公也是明了三郎心迹,知道三郎行事虽然荒唐,然本心依旧,再有何出格之事,可与晏公商量之后再行之。”

“此三条,三郎必要应我,否则,范某不敢再应三郎以希文兄相称!”

好说,不就三条么,反正李清一个劲在点头,这世上很多事情,做不做得到不去管它,答应是一定要的,何况人家范仲淹是为他好才这么说的,靠,千古名臣给的脸,那还不赶紧兜着?何况这几条做到也不难,云三娘早就叫李清丢开手了,说的理由也是为了声名,罢了,这千百年为天下妹妹所景仰的名声,咱是捞不着了。

至于应该和青楼女子少些来往,现在李清也看出来了,这又不是秦时楼,云三娘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海纳百川,他要是使劲往家里收罗漂亮妹妹,怕是家里两个贤淑娘子都要做河东狮吼了。

一说起要和晏殊商量,李清还真想起件事情来了,以前江宁没知府,现在可有了。

“倒真有一事需晏大人定夺的,只是这可是大功一件,李清少不得要先讨个人情,晏大人要是应承了,李清便拱手献之。”李清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晏殊别看年纪不大,做官可是精灵的很。想必也是早清楚李清的为人,他不先问究竟是什么功劳,而是问李清要他应承的是什么事。

他这一问,李清有些后悔了,反正这事也不急在一时,等范仲淹走了再说多好?只是现在也敷衍不得了;“江宁城的花捐请晏大人迟收三月如何?李清愿做个保人,并不想赖帐,届时要是交不上。晏大人可拿我李清说话。”

范仲淹一听,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狗改了不吃屎,才叫你与青楼女子少些来往,这一下就要为她们出头了!晏殊哈哈大笑,抬头将李清的住处四周打量一下,你还做保人?瞧你现在这摸样也是个穷鬼了,这不是赖帐还是什么?

“三郎,晏某可不曾带得多少银钱来赴任地,你可知十里秦淮一月花捐多少?本官初一上上任,衙门便支应不开,如何行公事?旧时在京城,晏某不过赖你几幅字画而已,你这开口,也凭大了些。”晏殊说道。

这话听了李清也有些为难,咱现在也是穷人,这不是没办法么?想来也是,江宁可是富地方,迎来送往的事情也不少,要是没钱,叫晏殊如何当好这个知府?正想开口降些条件,欠三个月不行,那么欠一个月好了,要不交一半?

滕子京插口说道:“晏公便听李公子说说究是何功劳再定夺如何?希文兄,修堤之事,京城里的姑娘们可是费尽心力,便也支应一声如何?李公子定是有了为难处,若是袖手不理,只怕有人寒心。”话到后面,滕子京都有些严肃的对范仲淹说道。

范仲淹有些尴尬,的确是欠了烟花女子的情啊,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一本正经,可为修堤募捐虽然是李清在中间挑头。但京城中的烟花女子出了大力是清楚的,何况人家也捐了不少钱,只是那些钱都走了户部的帐,范仲淹现在自己都为钱在为难呢,实在没办法拿钱帮李清了。

范仲淹拱拱手对晏殊说道:“便请晏公听三郎说明罢,唉,这个三郎,想必又是夸口应承了的,范某也愿为三郎做个保人。”

这才是好兄弟,李清赞许的冲范仲淹点点头,这会晏殊其实也是有了兴趣,十里秦淮一月的花捐已近十万贯,这是江宁重要的收支来源,李清敢开这么大的口,倒要听听这功劳究竟有多大。

“盘踞太湖已久,为害地方多年的水寇,便请晏公一举而尽灭之,如何?”李清郑重的说道。

话一落音,范仲淹和滕子京吃惊不说,晏殊听了眼睛一亮,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可是古时候为官者最爱说的一句话,做官讲的就是政绩,对于京城下来的官儿就更加,当初王钦若、丁谓等人就是在地方上做出了成绩,最后才能入阁拜相,而晏殊中进士时太年幼,一直在京城为官,他缺的就是这个资历!

“此话当真?”晏殊有些急促的问道。

见李清微笑地点点头,晏殊可不得不认真思量了,李三郎行事虽然乖张些,可在这些大事上却经常出人意料,一个文弱书生居然吃了豹子胆,敢在延州和党项人开战,即便说是赢得侥幸,那么一月下来,把个杂牌的骑捷军生生训练的放倒龙卫军,这可是眼睛看的真真的事实,要是真的一上任就剿灭了太湖群寇,这个官声前途那可就无可限量了。

范仲淹和滕子京都有些为李清担心,太湖上水寇为患可是有年头的了,李清乍来江南也不过二月,他有把握么?

李清可是心定的很,虽然莫风和杜先生尚未回转,可消息早已传了回来,“八足鼋”陆老爷子正有收山之意,如今太湖上的生意也不太好,听李清忽悠的做海盗如何如何有前途,那一帮弟兄很多动了心早有混得不太好的兄弟先期来投了,否则小白将军的厢兵有什么本事把大料船开到泰州去?

“江宁并不濒临太湖,只怕还要和苏州府知会一声,不过这也不妨,江宁的漕船遭劫也是有的,师出未必无名,若是只用本府的厢军,帅司也无需去公文,漕司张大人那边定要知会声。”晏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轻声嘀咕道。

“三郎。需出兵多少?用船几何?料得几日可破敌?共用军需粮草、兵器甲帐可曾算计好?晏某可不善用兵,如此,便托付三郎了。”晏殊脚步一停,气定神闲的对李清说道。

看来晏殊是决定了,只是这话问得李清和小白将军面面相觑了,军需粮草?还什么几日破敌?之前李清可真没算计过这些,他和小白商量着是随便带些人到外面瞎逛悠下,回来便说打胜仗报捷。

又是滕子京插口说道:“剿平水寇。漕司也责无旁贷,这一应支度,怕是可向漕司要上些,另则虽不叫苏州府出兵,只是此事于彼亦有益,出些钱粮也是该当的。”

这会换成李清和小白将军对望一眼,两个人暗暗的偷笑了,还真是事先考虑不周,咱只算这战功政绩了,没算还有费用呢。看来这次还能赚上一笔。

晏殊摆摆手笑道:“宗谅兄无须算计了。漕司这段时日怕是被希文搅得无措,既然三郎胸有成数,便无须罗唣太多。三郎可曾算计得当?无妨的,只要能一举荡平水寇,费些钱粮也是该当的。”

李清又没带过兵,即便在水云庄训练骑捷军,那后勤也没让他操过心,他哪报得出什么数字来,李清愧然一笑说道:“此事运筹,皆由小白将军及白都监在谋划,具体详情,怕是要请白都监向晏大人禀报了。”

晏殊楞了一下笑道:“倒不知白指挥亦这般干练的。既如此,本官现就走马上任,清点府库,等白指挥计谋得当,选一吉日出兵!”

李清赶紧问道:“晏大人,适才清所言这花捐一事,未知……”

晏殊大笑道:“三郎有心为国出力,本官岂能因私废公,若是真拿下了太湖群寇。莫说迟交三月,便是免了三月花捐又如何?三郎太小瞧本官了,只是三郎莫叫晏某失望才好。”

不服不行,这才是官!

晏殊去他的江宁府衙上任,小白将军赶紧回家找他老子商量着报钱粮军需数字去了,这家伙也是个甩手掌柜,看来老白将军今天要累上一累了。

滕子京、范仲淹和李清三人对坐,一时有些无语。

三个月的花捐啊,这就是二十几万贯,当然晏殊不会自己掏腰包填这个亏空,再说也可节约些,只是不管怎么样,这个气度绝不是穷人可以表现出来的。

过了良久,范仲淹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江宁的仓司,应是大中祥符三年的进士。”

李清一听就明白了,谁叫人家晏殊是“神童”呢?不用说,这个仓司怕是又得算是晏殊的门生了,做官就得要这个人脉,花捐这二十万再加上军需、粮草、兵甲,总计也不是个少数目了,可只要能换来政绩,人家晏殊轻描淡写就能摆平。

而范仲淹呢?

李清明白范仲淹有些局促的原因,随便拿眼睛瞧瞧李清现在的处境,也该清楚现在算是落魄了,他范仲淹好歹还是个官呢,不说交情了,就冲着李清募捐的时候给了五十万贯的份上,这会落魄了,范仲淹好歹也该表示下是不?

赈灾或许说要贪是昧良心,修堤,换成别的官儿,则绝对是个肥缺了,那得动用多少资金和物资啊,随便捞一点就该是个什么数字了,可范仲淹却像一副没吃饱过饭的样子。

人家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有啥好计较的?也正是因为是这样的人物,李清丝毫不觉得范仲淹帮不了他有什么不妥,要是范仲淹也像晏殊一样可以掏出大把钱来资助李清,还才是见了鬼。

望着范仲淹那略显憔悴的脸,李清也不禁摇了摇头,抱歉了,范哥们,尊敬你是应该,但要和你一样这么忧啊忧的,咱李清可不干,咱还就爱这么青菜萝卜悠闲的过,再说你忧了半天,这宋朝不还是给人灭了?

奈何明月照沟渠,古往今来忠臣的悲哀。

滕子京还想问问李清,那收服水寇的事情到底有几分把握,李清可没心情说这个,你范仲淹和咱讲义气,那约法三章可都是为咱好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希文兄,小弟却也有些章程,望希文兄应我!”

第二百八十五章 和谐剿匪

栈桥,宽三尺,长约十丈。

太湖水寨掩隐在一片树林里,若是无人指引,想在岛上发现这个所在,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太湖群雄平时所用的交通工具,一般是些小渔船而已,因此水寨前,并没有深水码头。

而现在,却为了迎接官军的“剿灭”行动,特意赶修了这两座栈桥。

江宁的厢军多是本乡本土人,江南湖汊纵横,自然会水性的多,这栈桥比寻常船只上的跳板还要宽些,行走这上面,要是平常是丝毫不成问题的。

那只是平常。更新,更快,尽在z,z,z,c,nz,z,z,c,nz,z,z,c,n

公元九七五,赵匡胤蛮横的告诉南唐求和使者“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江宁献诚以降,五十年来不见兵锋,沙场厮杀已经成了传说,边关的厢军还有少部分要参与作战,而内地这些厢军,几乎完全就是服劳役的“役兵”了。

这也是大宋开国百年,普通民户基本上摆脱了徭役的困扰,专心劳作,而使社会经济得到空前繁荣的原因。

小白将军手下也是如此,大多都是干杂活的,很多人连正式的兵器都没有,只不过摊上一个有来头的指挥,可以比别人嚣张一点罢了,这次大张旗鼓的来剿匪,知府晏殊可是竭力支持,从府库里调来不少弓弩刀枪,很多还是全新的。

这些厢军也是大人了,自然不应该像小孩子那样有了新玩具就忘乎所以,可官场规矩向来是瞒上不瞒下,因为下面的人根本瞒不住,本次剿匪的游戏本质早就是众军皆知的,军中多了那么多精通操舟的陌生面孔,谁能不问问?

当然李清也是为了和谐社会考虑的,以前还是针锋相对的官匪,现在可要成一家了,难免中间有人会发生争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弟兄们。那也是希望他们明白。人家太湖好汉把一场功劳拱手相送,平时相处可要领情,以和为贵才好。

既然毫无凶险的就可以得到战功,何况好些人从军多年,也不曾真的拿刀拿枪舞弄过几回,自然是人人争先,而李清和小白将军也根本没把这次剿匪当回事。这安排么。就有些疏忽了。

坏就坏在人人争先上面了。

四条船争先恐后地靠上两座栈桥,这桥可是为了这次剿匪而搭建的临时建筑,反正好汉们以后都从了军,这水寨也就用不着了,因此这桥修得并不是很牢固,几艘船先后这么粗鲁地挤上来。桥身都发出了吱呀的尖叫声。

可谁留意到这个了?

战鼓喧天,众军呐喊,船还没停稳呢,就有些好表现的士兵跳到栈桥上了,为首的。就是小白将军的心腹,都头张九。这可不能辜负指挥大人的厚爱啊。假打么,怎能不卖力表现一番?

要是真个和水寇接战。太湖好汉的名声那可不是虚地,兴许这些厢兵们还要上官拿刀逼着才能向前,现在哪用啊,个个都在争着谁比谁跑得快,这要是不明真相,叫个久在边关镇守的边将看了,一定要赞叹江宁的厢兵果真骁勇非常。

于是乎一下子,两座栈桥上分别挤上去近三百号人,连那些操舟的太湖好汉们也不甘寂寞,推推搡搡的也挤一堆,估计是急着想和岛上兄弟们叙叙旧。

张九带着几个兄弟冲在最前面,很有些想和另外一座桥上的都头争个高下,咱张九可是实心为白指挥办差地,不像那个刘三,仗着嘴皮子能说,做事偷懒的很,可老能把白指挥哄得开开心心,你个马屁精,咱一定跑你前头,叫白指挥看看!

三步做两步迈到桥尾,张九脚下一发力,身子腾空而起跃了五、六尺远,跳到岸上,手上舞着大刀,口中还大叫着“冲啊,杀啊,官军剿匪来了!”心里正得意呢,老子第一,白指挥你可要瞧真切了。

正当张都头准备一马当先,要立这剿匪的第一功,可冲了还没几步,猛听身后的呐喊忽然一下全变了:“不好了,桥要倒了!”

“前面的你快点!”

“后面地别挤!”

“妈啊!”

扑通,哗……

“哈哈哈哈哈哈!”

官军剿匪,还出动了那么大的楼船,怎能不看看热闹?本就有几十艘渔船跟着来呢,后面又加上十几条太湖好汉的船,准备着等官军攻下水寨,便开始表演望风而降,加这一块几百个看戏见到这般滑稽景象,哪有不笑着一堆地呢?

楼船上莫风手指着小白将军笑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李清叹了口气,然后瞧瞧小白将军脸的尴尬表情,也是忍不住放声大笑,曹孔目一见桥倒了,先是惊得嘴里能塞两个鸡蛋,完了完了!这要水寇们趁机掩杀,官军还能有个好?可瞧着岸上水寇似乎并没有掩杀的迹象,看着水里扑腾的一片狼藉,忍不住也笑了。

张九没有笑,他一点都没有笑的意思,他还在想是不是咱刚才起跳的时候用力大了?把桥震倒了?不能吧,咱平时没这么勇猛啊,不怪他这么想,因为五、六百号官军,没掉下水的,只有他一人。

而本来岸上那些转头鼠窜的水寇,见了这情形也不跑了,不禁哈哈笑着收住了脚步,还反而回头跑回岸边来了,张九很尴尬,抓着个刀站在那里,他犹豫着是该拿刀奋勇“杀敌”呢,还是该先去搭救自己的弟兄,要是拿刀冲是不是有些太那个了……人家有百多号人呢,咱就一个!

可人家那些水寇比他脑子灵,从他身边经过,拣起刚才扔下的刀枪,嬉笑着伸向还在水里扑通的厢军。

无怪乎大家都轻松,那栈桥最深处也不过一人多深,都是江南人,哪会被这点水淹了,何况太湖又不是长江,根本不存在被水流冲走的危险,只是那么狼狈的场面出现,是因为大家都摔在一块挤成一团,不是你扯了我衣襟,就是我摁了你脑袋。

还行。没和预期设想差得非常远。就是零伤亡没能保持住,阵亡的一个没有,那么多渔船在边上,还捞不起这些人?不过是有几个人多喝了几口太湖水,没有后世的现代工业污染,这太湖水可是又清又甜,喝了不拉肚子的。

受轻伤的就有几十个了。这个没办法。事发突然又挤成一堆,本来就是你推我搡的,手上还都抓着兵刃,要掉下水当然心慌的,难免你砸到我脑袋,我戳了你屁股。就是自己给自己来一下,那也是情有可原啊。

“莫风,别笑了!赶紧叫你的兄弟生几堆火,烤烤衣服,再熬些姜汤给人家驱驱寒。另外找些郎中来,受了伤又见了水。仔细伤口感染!什么是感染?恩。这个,这个你就别问了。赶紧叫人去办好了!呵呵。”说到后面,李清还叫莫风别笑,他自己倒笑了。

笑了好,笑比哭好,咱剿匪都能剿得这么和谐,这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李清自然是轻轻松松上了岸,栈桥无法修复,可边上渔船不少啊,从楼船上搭跳板上小渔船,再从小渔船上了岸,脚底可是一点水都不曾沾上,曹孔目看着那些水寇不仅帮着救自己这边地人,而且一点敌意都没有,这会也自然明白李公子之前为何如此轻松了。

演戏有砸锅的时候,想必曹孔目也不会犯众怒一定要将实情上告,再说不管如何出洋相,反正太湖水寇是归顺了朝廷,这怎么说也是一次成功的剿匪对不?要不然叫苏州知府派兵剿来试试?

“杜兄,这几日辛苦你费力周旋,李清谢过了。”看着杜先生一脸的无奈的迎上来,李清笑嘻嘻的见礼,一把拽过曹孔目介绍道:“曹大人,这位是李清的兄长,多得他在太湖水寨里筹划,今日才得以顺利收服水寇,对吧,曹大人,还算顺利吧?”

本来好心介绍呢,结果曹孔目和杜先生都给他白眼,人家早就认识了,到处他李清被踢到江里失了踪,陪若英到江宁,杜先生可没少到江宁知府衙门问消息。

“却原来是杜先生的谋划,真乃义士也,此番功劳,曹某定要向知府大人禀报地。”曹孔目还就认准是杜先生安排这件事地了,这位李公子么,瞧着也不乘的,这两日在船上没少提十里秦淮的烟花,哪有个做大事的样子?

杜先生却有些郁闷,安排好好的,怎么最后变成一场闹剧了,这么渔船都亲眼见了的,传出去不成个大笑话了?我说李三郎、白将军你们,你们难道就不想着预先安排一下么?

否则怎么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呢?李清一点都没介意今天演戏砸了锅,假地总是假的,即便不砸锅,真相迟早会传出去,可那又怎么着?反正太湖水寇的确是归顺朝廷了,人家好汉们就对咱跳水的官军服气,至少场面总比刀来箭往和谐,咱还就讲究以德服人。

戏砸了锅,庆功宴还是要开的,反正晏大人够爽快,支应了咱半月的粮米,换了酒肉咱大喝一场,那么多渔船也帮着救人了,功不可没,都请了来一起吃,“曹大人,这襄助官军剿匪,应是也有功的吧,烦请大人一并上呈如何?”

李清才不管曹老爷子啥脸色呢,这些粮米,带回去也要入库,又不是从百姓手中多征来地,请人家吃了才好呢,吃人地嘴短,没准日后八卦起来,这嘴上还会留点德;再说来了太湖,这有名的太湖三白岂能不多尝尝?这年头保鲜手段有限,别的地方想吃就不容易了,那银鱼就算了,白虾可要多来点,咱就爱吃那个!

官军剿匪大获全胜,如今已是安分守纪的“八足鼋”陆老爷子自然要到场庆贺的,而且人家还来犒军,十几坛美酒,只是酒桌上,陆老爷手却有些踟躇,欲言又止,李清和杜先生交换了下眼色,借敬酒的名义,和陆老爷子凑到莫风他们那桌说话去了。

剿匪做假没关系,这以后要去发展海盗事业,暂时可不能让曹孔目知道,别害得老爷子有口气喘不上来;“陆老爷子,有话明说便说,但凡李清能做到的,定不虚言。”李清一收刚才嬉皮笑脸的神态,认真对陆老爷子拱手说道。

“李公子,非是不信杜先生所言,只是众儿郎都将身家性命交付出去。不得公子亲口一诺。老夫委实心内难安,这富贵休去提他,敢问公子一句,你可护得众儿郎周全?”陆老爷子问道。

李清将酒杯一放,叉手对陆老爷子一礼,“陆老爷子尽管放心,李清虽言短识浅。行止浮浪。这义气二字却是有的,今后众位好汉入了军中,李清定不容人随意处置,若是事有不偕,清愿意与众兄弟一起泛舟海上,若违此言。清实为手无缚鸡之力,陆老爷子可随时取李清项上人头。”

“好!便只要这一句,陆某也从此放了心!只是李公子说手无缚鸡之力,怕是过谦了罢,休说你当初还与党项人见过仗。便是老夫尽遣手足,亦未能将李公子拦在江宁城外。要杀得公子。谈何容易?哈哈哈哈,来。满饮此杯!”陆老爷手笑道。

和陆老爷子一说开话,边上凑过来几个精干的汉子,李清拿眼睛扫扫,见其他闲杂人都是避得远远的,心道这来的肯定是太湖上叫得响名号的头领了,李清举杯先敬了一圈酒,笑道:“诸位兄弟今日也是初会,李清为人如何,日久自明,只是现下心中有何疑虑,不妨明说便是。”

“李公子,咱们日后真去海上发财?公子可休要诳我等,这便说好了,要是去不成,老子甩手就走,才不干这窝囊的厢军呢!”一个汉子乜斜着眼睛对李清说道。

李清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另一个家伙抢着问道:“杜先生说届时公子亦会给我们驾这样的大船,可不是吹牛地吧,这般大船,怕不要费多少银钱,如何做得出来?”

李清有些不屑了,看见个楼船就心痒痒了?老实说这船还真不错,漂亮甚至宏伟,连李清自己心里也赞叹地很,可你们这班好汉爷要这玩意干什么?你们可是要去做海盗的,船漂亮天上就给你掉金银珠宝?人家泉州府特意打造这么艘大船,那是专门献给皇帝的,说白了,它就是艘游艇而已,给皇帝闲了坐上面玩玩的,作为海盗船一点不实用。

首先起那么高干吗?就是为了居高临下射箭用,可也要不了那么高;再者为了照顾上层建筑的华美,除了主桅之外,前后桅安置的都有些不合理,中间那么高的建筑,这风还能吹到帆上么?

另外虽然这年头地船,大都长宽比偏小地,可这艘楼船也太宽了点,几乎宽度有长度的二分之一了,人家造船的时候估计就是专门为皇帝订做的,宽了自然平稳些,可航速也太慢了点,这两天李清在船上也看到了,即便扯满帆,跑得比漕船半帆都慢,稳倒是稳,就是轻摇慢晃的,让人老想打瞌睡。

这样的船当海盗船用?扯淡了,有乌龟追兔子打劫地没有?

咱要做的船才不是这样呢,比这楼船还要长!而且形式也得改,这中间的楼全去掉,三桅,笑话了,按这个级别重量的,至少也得六桅,告诉你们,这船行起来至少比漕司的快几倍,那会就是真有官军想来剿咱们,追死了他们也追不上!

靠,李清很不爽,才说了几句而已,而且这些话哪点不实在了?人家泉州府造地海船就有五、六桅的,快几倍有啥稀奇地,海风又不是长江上风,难道是我吹出来地?为啥个个都是一脸狐疑地看着老子?咱没喝多少酒,压根就不是则

这边李清还正费力地描叙他心目中的海盗船呢,忽然那边酒席上一阵喧哗,还夹杂着不少骂娘声,依稀便见有几个人在拉拉扯扯,碗碟摔了一地,李清和陆老爷子交换下眼色,陆老爷子有些心虚,赶紧叫莫风过去瞧瞧怎么回事,别是有太湖兄弟不满被官府招安在这借酒闹事?

李清觉得有些奇怪,心说今天的剿匪过程很和谐啊,那些太湖好汉没一个不是面带笑容,之前不闹事,怎么好酒好菜吃着,反要不自在呢?喝醉了?不至于啊,这才开始喝呢,没理由太湖上的好汉就这般量浅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赌约

自己的人品在宋朝牛人面前炫耀了一把,让李清很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他在人家眼里一直缺这个,弄得李清很多些重提范仲淹写《岳阳楼记》的时候一定要把他写进去的旧帐。

“三郎果真不记前嫌?”范仲淹问道。

这简直是废话了,咱啥时候会跟美女结仇?就是加上前世今生也不会啊,对了,应该是加上后世。

太后在李清心中就是刘妹妹,就如同赵飞燕在李清的脑海里永远都是在盘子上跳舞的那个小姑娘,尽管玩拨浪鼓的素质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毕竟当年人家就是迷死个人了,而且那人还成了皇帝。

皇帝的眼光自然不会太差的,否则咱中国古代公认的四大美人,怎么都能和皇帝扯上关系?美女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这可是咱后世龌龊男人的世界观,所以把李清遣送回江宁咱一点都不记仇。

为什么要发动兵谏?宗谅兄,咱不提这个事了好么?

不怪范仲淹和滕子京一肚子疑惑,就算上古有些女娲娘娘啊、西王母之类的神话,可母系社会还都成了遥远的传说,几千年来咱中国男人一直都是天的,是公、是雄、怎么能心安理得的雌服呢?

估计宋朝天下男人大多都这么想的,所以刘皇后在处理兵谏这件事情上才会如此低调了,只是男人这东西都健忘的很,一说到什么天道啊人欲的,似乎叫真的很,却不记得自己瞧见美女时是怎么流哈喇子来着,拜倒在石榴裙下,不就是被雌伏么。

当然这个真理没法和范仲淹解释的,因为不清楚这名臣怕不怕老婆,想来不怎么太怕,因为李清一说要范仲淹不要再上书说什么皇统问题了,刘太后掌权也没什么不好。这小范老子已经准备要和李清吵架了。

“三郎怕有未知罢,就在前些时日,刘后便下诏欲进钱惟演为参知政事,幸御史鞠永抗命,言道若是此诏书下,必当廷毁之,此等行事,如何可掌国柄?”滕子京见范仲淹脸色不对,忙出声对李清说道。

他哪知道李清和范仲淹吵了就不止一回了,初相识李清就让人家当众下不来台,何况是在自己家里,打起来又怎么样?只要你滕子京不拉偏架,范仲淹这副没吃饱饭的样子,李清根本就瞧不上眼!

钱惟演差点当上副宰相?李清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像晏殊这号人肚子里对刘后当政都极为不满,就不要说其他人,人家刘太后怎么办?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阳奉阴违的,人家不拉拢几个人行么?

可不能说人家要任命钱惟演为参知政事就是扰乱朝纲对不?人么总有偏心的时候。毕竟自己的前任老公可是娶了钱家的人。这世上号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谁敢保证太后的前夫、现在的“哥哥”刘美就不会喝醉了瞎八卦以前小夫妻的隐私?要换在别的朝代,这刘美恐怕早就被一根绳子勒死在哪个厕所里了。还留着这现成的把柄?

人家刘妹妹现在还知道照顾自己前夫的亲戚,这就是情,是人性!大凡当权者,能保留这个,就是最大的难得了,这怕是与太祖爷的以身做责有关,朱元璋登基后,把一干老兄弟杀个精光,他也下得了这个手?

“我亦明三郎之意,先皇沉疴已久。政事早多交于太后处置,如今天子年幼,太后辅政也是权益之计,然直言进谏,乃我等为人臣者本分,亦可为当政者警醒,需知天下民心不可违,何以三郎以此为限?”范仲淹说道。

没办法,这范仲淹还真是个不为自己打算的。咱文人就爱用冒死进谏这套老手法,不就是因为太祖勒碑“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么,可你也不能三天两头指人鼻子骂啊,不杀你,成,指派你到偏远地方做官总行吧。

范仲淹就是因为好直言,还老找太后的碴,结果一直等到仁宗亲政了才得以重用,刘太后当政不还得十几二十年的?这人生有几个十几年?既然范仲淹能为咱李清着想,李清也一定要尽尽做朋友的责任,老上书干吗啊?结果一直被闲置了十几年,有这时间做点其他正事不好么?实在不行多写点文章行不?不过得把咱李清写进去。

“希文兄既知天子年幼,太后辅政为权宜,奈何一定逆世而行?究竟太后处置治政事有何不妥,叫希文兄执意如此?”李清问道。

范仲淹将手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如今朝政皆由丁谓把持,那丁谓又与内府宦官勾结往来,天下政事都落二人之手,晏公出判江宁还是个好的,寇老相爷又被贬至雷州,李迪李相公被贬至衡州,朝堂之上,几无忠义敢言之士,如此悖逆忘行,三郎可叫范某缄口不语么?长此以往,天下何存!”

于是你范仲淹一定得先天下之忧而忧,结果也被贬得全国到处乱跑才甘心?不过一提到丁谓、寇准,李清还想起件事情来了,否则他还不知道丁谓的收场呢。

这对老朋友、老冤家可是纠结不清的,寇准不但是丁谓的座师,丁谓从地方入朝为官,还是寇准大力推荐的结果,丁谓这家伙的确有才名,少时曾以文谒著名文人王禹偁,“禹偁大惊重之,以为自唐韩愈柳宗元后,二百年始有此作。”

而寇准觉得丁谓有才,屡次向当时地宰相李沆推荐,但李沉始终不重用丁谓,寇准问为什么?李沉说:“顾其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

寇准的确是欣赏丁谓,便说:“如谓者,相公终能抑之使在人下乎?”

李沉笑曰:“他日后悔,当思吾言也。”

这李沉的确有识人之能,其实寇准也不差,丁谓确实是个不甘人下的,一有机会便把持朝政,兴风做雨,而且把寇准收拾得很惨,不知道寇准想起李沆的话,曾经后悔过不?

李清想起的不是这个。他以前就喜欢看闲书,闲书自然是记载些奇闻趣事的,话说丁谓将寇准贬去了雷州,雷州就是后世的广东湛江那块,把老对头收拾的这么惨,自然丁谓是开心的,可刘太后垂帘不久,不满丁谓把持朝政。寻个由头,却把丁谓贬去了崖州,就是海南岛三亚市,要去崖州就必须打雷州过才行,知道丁谓被贬的消息,跟随寇准的家人可是摩拳擦掌,准备等丁谓来时,好好的收拾丁谓一顿,为寇准出口恶气。而寇准的确是宰相胸襟,不愧一代名臣。他得知了这个消息,等到丁谓打雷州过的时候,找借口把那些家人都支应的不得闲。不但如此,还让人给丁谓送些盘缠,李清读到此处,莫不为寇准胸襟赞叹。

“希文兄,李清今与你立个赌约如何?那钱惟演怎生飞黄腾达不去理他,量那老儿也成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刘后要是不日便收拾了丁谓,剪除了干政的宦官,希文兄便依李清,不再上书言及甚的女子不可干政可好?”李清笑道。

范仲淹听了李清的话只是一笑。滕子京却在一边笑道:“三郎何出此言?你素无心朝局,孰不知刘后为政,实奈丁谓狼狈为奸耳,否则一贫家女子,有何能为?且那宦官与丁谓现为太后之左膀右臂,眷宠甚浓,如何便如三郎所言?”

看看,又是大男子主义思想了,总觉得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那也得分人啊,难道武则天见识短?从这次不动声色的便将一场兵谏消于无形,足见刘太后的手腕高明了,何况一个那样出身的女子,最后爬上皇后的高位,并且一掌朝政,岂是运气二字可以说明的?

人生本来就充满着意外,而运气与命运的确只有一字之差!

李清哈哈笑道:“便是如此方成赌约。”就是你们不信才好拿来赌的,忘了咱是李半仙了?李清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敢肯定,谁知道有了他的出现,历史会不会出现什么小偏差?历史上的丁谓可不会跳什么“蓬查查”舞的!

“希文兄,宗谅兄,何不拭目待之?”李清拱手认真地说道。

滕子京犹在觉得不可思议的摇头,范仲淹也对李清一拱手说道:“如此便以一年为期,若果太后行此雷霆手段,范某便依约不再上书言及纲常,只是朝中行事处置不妥,要叫范某不语,却是难了。”

就这么办,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只要你范仲淹不罗里八索的说什么女子不可干政就行,李清急不可待地和范仲淹击掌为誓,而且滕子京也没放过,谁知道这家伙哪天不做闲官呢?不过和滕子京击掌的力度大了些,滕子京击完了掌使劲吸气的揉,三郎,干啥啊?咱可只是个公证人啊。

朋友之益就是朋友之益,能尽这么个人情已经很高兴了,范仲淹不明白就这个事情李清为啥那么高兴,不过趁着李清高兴,范仲淹便邀李清上泰州,“三郎于江宁亦是无事,待此间事了,便与晏公说说,将三郎交于我管束何如?三郎既为修堤刹费苦心,今何不身体力行,为黎民一效绵力呢?”

阴险啊,毒辣,虽然范仲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咪咪的,只是这狼子野心李清一眼就看穿了,叫咱帮着去修堤?抱歉,那土木工程咱可没学过,再说你那地方饭都未必吃得好,咱去那添乱干吗?莫非少个厨子,想叫咱去做个不拿工资的伙夫?

只是最坏的用心,是范仲淹既然说服不了李清,便要行这釜底抽薪之计,咱要一跑去修堤,这卫生巾的大业怕不要夭折了去?

坏!不知道发明卫生巾的名声不比修海堤小么?至少全天下的妹妹会这么看!

拒绝范仲淹的提议比较简单,打几个哈哈就行了,拒绝晏殊的提议就难了。

修堤可是琐碎事情一大堆,范仲淹公务繁忙,自然不能在江宁多待,第二日便与滕子京坐船返回泰州,现在离得这么近,送行就无须儿女情长了,只是滕子京说了,他以后会经常上江宁公干的,谁叫你李三郎娘子的手艺这么好?

晏殊赖在李清屋里,就不仅仅是为了吃炒菜来的,当然,顺便也要吃了饭才走。

“叫我出征?还要带上曹孔目?晏公,晏大人,你不是说笑吧?”李清愕然的说道,才向晏殊拍胸脯打包票肯定能剿灭太湖群寇,晏殊紧接着便提出要李清随队出征了。

当然清楚晏殊为什么这么热心这件事情,他晏殊仆一到任,便解决了这个历史难题,足可见他胸中自有多少才干,弄个什么学士名头,当然是大材小用了,更关键的是虽然现在天子才翘辫子,大丧三年,可也正是新皇登基啊,这么件喜事报上去,不比弄些假祥瑞更有说服力?就是太后也会高兴,这不也说明她执政有方么?

晏殊果然厉害,会做官的就是不同,范仲淹修堤可是朝廷下的旨,可要想从江宁的仓司手里多要一点东西都是不成,要不就得拿东西来换,甭当咱不知道,据说京城可是募捐了几十船的财物!

可仅仅两天时间,晏殊居然将一应粮草军需全部准备妥当了,只是江宁府的白都监说话吞吞吐吐,那个小白指挥使更是支支吾吾,晏殊追问的紧了,那两父子居然全推到李清身上去了,“知府大人欲知详情,莫若问李公子的好?”

晏殊可没想着李清现在和太湖群寇成了一家人,不才说李三郎当初就是被太湖上的盗贼踢下水去的?想必李三郎要报这个仇,因此才留心了,管他,咱晏殊也赌了,既然能和党项那些野蛮人开战,又放倒了龙卫军,咱就信了你这一遭。

“三郎莫要推辞,是你夸口要灭太湖群寇的,如何可置身事外?那花捐之事,便休怪本官不认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不和谐的酒宴

枉咱太湖好汉了,甭以为有个寇啊贼啊匪的名头,就取闹。

而且李清的感觉没有错,从剿匪到酒宴,一直都非常和谐,那些太湖好汉们很是好客,而且与厢军一样,都是本乡本土人居多,言语上也没多大差别,而且好些个厢兵的号衣还都没烤干呢,只要没着号衣的,和好汉们混在一起还真分不出谁是谁。

最让李清满意的,是人家个个脸上都是笑容,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争执,还就是因为这笑容而起的。

比如张九,他就很不喜欢这笑容!

他觉得今天他是最冤的,咱明明是奋勇杀敌跑第一来着,怎么个个都不待见咱?

几百厢军狼狈不堪的从湖里爬上岸,被人笑话了,心里窝火是自然的,窝了火肯定就得发泄一下,这发泄就必定要找个目标人物,知道啥叫同生共死、同仇敌忾、荣辱与共不?凭啥咱们都成了落汤鸡,就你张都头一个人好好的?

咱大宋人还是讲道理的,并没人认为栈桥是被张九震垮的,可不管怎么说,张九想和桥垮扯开关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瞎嘈嘈个什么?谁不知道今儿剿匪是做戏来着?就你显能,你跑第一,还卖弄的大喊“冲啊杀啊”的,本来小白手下这些个厢军们一致认为刘三刘都头是最大的马屁精,现在这论点有些改变,论据是张九张都头今天的表现比谁都骚包!

你要不逞能跑那么快,大伙能跟着一起瞎起哄么?大伙不一起瞎起哄乱挤。这栈桥能塌!

可怜的张都头。平时颇有些嚣张地,如今自己也觉得心虚,反正没陪着一起掉下水就是没义气。他都主动帮着手下兄弟烘烤衣服了,可好象人家还是不领情地样子,兄弟们不给好脸色就算了,最叫人恼火的,是那些个水寇个个见了他都是笑咪咪的。

而他认为那都是不安好心地嘲笑!

法不责众,这嘲笑么大家伙分分也能轻些。反正剿匪的官兵掉水里,还得被剿的水寇搭救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可毕竟人数众多,谁也不觉得谁就该多受点嘲笑,而惟独张九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所有这些太湖水寇都在嘲笑他!

嘲笑他冲了第一!嘲笑他一个人对着上百号水寇还舞刀弄枪大喊!而白指挥使你骂我两句成不?就是当众责罚我也好啊,居然也对我张九笑,靠。老子不活了!

所以当酒宴越来越冲和谐方面发展时,张九心里的怨气还越积越大了,正赶上一个太湖好汉为他斟酒,斟酒就算了。好死不死的还对他极灿烂地一笑,张九这怨气一下就爆发了。将酒杯里的酒劈头泼了人家一脸,而且还没等人家冲他发火,他倒上前一把撸着人家的衣领,气势汹汹的问道:“泼赖的贼寇,有何可笑的!今日是我家大人有好生之德,莫以为官爷奈何不了你!”

这话一出,想人家再有笑脸,亦不可能了,傲啸江湖的人,怎能无三分火气?

尽管预着到人屋檐下要低低头的,杜先生也早和各头领打了招呼,一开始忍气吞声也是没奈何地事情,可毕竟众好汉不是被官军压服的,而且目的,也不是要归顺朝廷。

连陆老爷子都亲自出来向大家明说了的,这次是要准备做笔大买卖,而要做这大买卖,就得先投官军,这可不是稀罕事,甭以为强盗都是嘴里叫嚷着要买路钱地,一行都有一行的门道。

比如《水浒传》里就有这么一回,智取生辰纲,有一个智字在里面,就不是蛮干了,那里面不管晁盖、吴用,还是阮家兄弟,可是个个都化装扮做客商地,这次么,咱太湖好汉

就得先扮成官军,只是时间要长那么点。

尽管在太湖上讨生活,日子过的并不宽松,长江水道上油水多,可一来那边漕司势大,等闲也不好下手,二来陆老爷子近年来进取精神可是不行了,老约束兄弟们别去长江上惹事,可就是不宽松,好汉们也看不上做官军,何况还只是厢军。

江南已经是富庶之地了,就算上官不克扣饷钱,一个普通厢军一个月的收入,也不到三百文,而且干的活还不轻,即便象李清曾经那样,到香水行里做个敲背的,收入也比做厢军高,唯一就是做了厢军,算是这年代的铁饭碗了,穷是穷一点,好歹过的安心而已。

要说北宋初年,为生计所迫而落草为寇的百姓并不多,有走投无路的,也并不是混不上口饭吃,大多是在别处惹了事,又不愿意被官府发谴,因为获罪而判充军,多是发往边关,反正就得背井离乡,这也是太湖好汉大多是本乡本土人的原因。

做好汉有做好汉的自在,尽管强盗也有强盗的等级制度,可毕竟没那么森严,张九的这都头,在好汉爷眼里可不值钱的很了,再说,这官军么,嘿嘿,落汤鸡的官军,还牛皮哄哄的做什么?难道咱真是被你们剿服的么?

何况张九气极之下,还骂出了贼寇!

其实张九也是有眼色的,他就再不爽,也不是逮谁就骂,比如那个叫莫风的,和咱白指挥都是称兄道弟,那是绝对得罪不起的,眼瞅着头领摸样的人都在和李公子说话,他以为在个小喽罗面前发发威,应该没有大问题。

可惜,平时好汉们都不太在意他的都头身份,今天官军又是丢了个大脸,想要人家尊重可就难了。

那个被张九撸住衣领的汉子可不干了,被人泼了一脸酒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何况张九嘴里还不干净,咱笑脸相迎难道还错了?爷爷本来就贼寇!怎么了,就凭你们这些落汤鸡,你能奈我何?他伸手去掰张九的手。无奈张九气愤之下。还抓得很紧,于是他也反手撸住了张九的衣领,两人拉扯之下。撞倒了桌,砸烂了碗。

这么一拉扯,自然两边都有人相帮,幸好都还克制些,没立刻打起来,只是嘴里骂地话那就什么都有了。一大串

寇”“狗才”的,再加上些“爷爷”“孙子”的称呼氛一下就荡然无存了。

眼瞅着两边人都斗眼鸡地互相瞪着,曹孔目和小白将军也早就过来看个究竟,小白将军脸上有些讪讪的,是非曲直可是不言自明,不过他倒没怎么怕,和莫风一起抢菜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信莫风会立刻翻脸。

可曹孔目就不这么想了,这可是在贼窟啊,虽然官军的人数比太湖好汉还多了一倍,而且又是在岸上了。可经过白天这么一幕,曹孔目对官军可是失望的很。就靠这帮厢军,能拿得下人家么?现在他才觉得李清这剿而不打是对的,难怪苏州和湖州数次发兵就奈何不了人家,这官军根本就不能打!

这李公子和白指挥还是嫩啊,这节骨眼上怎么能不说话呢?这要是那些水寇又反悔,即便不当场翻脸,但只要不愿意归顺朝廷,咱这次不就白忙活了?剿匪可就得恩威并重,这威不存在了,就得赶紧示恩啊,曹孔目情急之下,忙拿出副上官的摸样,开口斥责起张九来。

李清没说话,并不是他想拉偏架,当然是张九不对,行为和言语都太出格,李清对尊卑之分本不是太在意地,按说也是要惩治张九,可李清觉得,这毕竟是军队,总得有些规矩才行,张九即便不对,可一个小喽罗也随便敢和上官动手,这以后兵还怎么带?

要是太湖好汉们都是这么极度轻视官军,就算有莫风压制,以后在一起的日子可长着呢,早晚要出大乱子,等在江宁城里要是打起来,那不是添乱么?

“张都头,你可是心有不服?心有不顺也不该随便找人撒气,古之名将也讲究个爱兵如子的,岂能轻易辱之?”李清插口打断了曹孔目的训斥,轻描淡写的说了张九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冲着刚才问问题的那几个头领说道:“几位好汉怕是心中也不服的,正好,我李清心中也不服,适才各位问了在下许多问题,便知各位水性虽好,手底也硬朗,却需知大船互相争战,便如攻城略地一般,与江湖厮杀可是不同的,李清还想瞧瞧各位地手段究竟如何!”



“这么着罢,趁着现在粮米也充足,好汉归好汉,官军是官军,明日便依旧分做两班,结结棍棍的见个真章。”

曹孔目一听就急了,李公子你这不是存心火上浇油么,明知道人家心里不服,就该好生安抚才是,怎么反挑着人家开打,以后不就结上仇了?还结结实实的打上一仗呢,咱这官军能是对手么?到时候死伤惨重怎么办?“李公子,不可啊,如今既然众位好汉愿意归顺朝廷,当以和为贵才是,不可啊!”

李清摆摆手笑道:“曹大人,不妨事的,分高下又不是论生死,明日两边各用两艘船,都不使兵刃,徒手相博罢。”

“敢问公子,如何定胜负?”一个太湖头领问道。

规矩么,很简单,互相把对方往水里扔,等到哪边船上没人了,就是哪边输了,这可不是官军抓强盗,既然想要做海盗,就得把人家地船攻下来。

另一个头领有些迟疑的说道:“就这么分做两班,却是有些不公平,官军他们人多。”

李清轻笑一声,“官军几曾不是人多势众?恐怕日后地营生也是如此,若这位好汉哥哥只想人多欺负人少,便还留在太湖上,在小渔船上讨生活好了,日后天高水阔,风急浪,省得说我李清诓你!”

又一个头领问道:“若是我等赢了便如何?”

李清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赢了就赢了,很了不起么,想做海上巨盗,打赢几个官军算什么?反正日后要是真成了气候,官军一样也剿你们,少不得要经常打的,“休将大话说在前头,如想日后讨个好生计,明日便使出些手段来,这还是太湖上风平浪静的,几百个官军便拾掇不下,如何去见大场面?我李清还不如带着官军们去发大财呢!”

曹孔目自然是不明白为什么打仗和发大财连在一起,可他对李清的安排还是不放心,虽然不用兵刃了,可把人扔到水里,这也有风险啊,李清笑嘻嘻的安慰他,“曹大人休要担心,这不还有许多船家在么,便许上些粮米,叫他们明日依旧还来救人罢。”说完近前凑到曹孔目耳边说道:“非是李清挑事,这人心不服,迟早也要闹事,在这太湖上闹闹,岂不比日后在江宁城内闹,要省事的多?”

曹孔目不言语了,一直在边上不做声的杜先生摇头叹息道:“想必三郎又是不安心了,莫非明日也想一试身手?”

李清这会头摇得的频率可比杜先生快多了,挑事就是挑人家打啊,把自己兜进去怎么成,咱在水里可泡多了,再说春天的太湖水,肯定不暖和的,咱才不干这傻事,不过口中还强自说道:“我若下场调度,确定赢的,人多打人少,有何能为!我才不干呢,莫要坏了我李清的名声。”

然后赶紧扯开话题,冲着张九说道:“张都头,这脸面儿是自己挣出来的,若想日后不给人笑话的,便瞧你明日如何施为了。”

至于咱自己么,当然和杜先生、曹孔目一起和陆老爷子在楼船上观战了,当然没事了可以敲敲鼓助威,酒是一定要喝的,小白将军偷偷把李清扯到一边,强烈申请明天他也上楼船观战去,李清一口就否决了,这哪象话,手下弟兄都去开战,你个头儿却想躲一边?再说,少了你,那些官兵们听谁号令去啊?

小白脸苦得象个茄子,咱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根本就没认真打过架啊,一般都是欺负人——

我认错,我不乖,该休息的时候我却在看电视了,忍不住啊,唉!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出征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撒热血写春秋。”李清心情特别好,所以唱开了京剧,依在楼船的栏杆上向下瞧着,早知道如此风光,干吗多拖几天呢?那些安排上了路再动手也来得及,咱这军情,可是非常的不紧急。

唯一有些不爽的,是晏殊虽然再三请李清出山带队,给足了面子,可毕竟李清不是朝廷命官,正式场合可是上不了场面的,不过这点遗憾也只能放心里了,咱在沐春堂多少还是混出些名堂,要是叫各界父老认出咱不过是敲花背的那个柳小哥,那风光就不到哪去了。

即便没人奏乐,送行的过程还是有些荡气回肠,不需要加什么花式,一声声朴实的军鼓也是震撼人心的很,晏殊高举酒杯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估计慷慨激昂的很,因为连曹孔目这老爷子看起来都显得有些老当益壮了。

这样的场合里,李清却是一身的文士服,颇有些叫人郁闷,没办法,李清也玩笑式的找晏殊要过盔甲,当然是想敲敲这家伙的竹竿,结果晏殊先是哈哈大笑,倒反过来正色告诫李清,咱读书人,还是别像那些粗蛮武夫的好!

这可是咱大宋士子的特色了,只是风雅有余,却没了“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的豪迈气概,周瑜十几岁便为东吴水军都督,赤壁一战更是惊天地而动鬼神,可他从来都是武将的形象,到了苏大胡子笔下,却是“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打战又不是泡妹妹,要如许风雅做什么?

腹诽苏大胡子不为别的,是因为这天气根本就买不到羽扇,那纶巾能比咱这二龙抢珠冠好看?有机会见了苏大胡子。一直要好好教育他,记住了,以后要在词里描写周瑜,必须照咱李三郎的形象做样本!

啥叫“曲有误、周郎顾”,公谨当年会唱《智取威虎山》?切,咱们也是各有千秋罢了。

场面虽大,但送行的仪式还是进行的很快,晏殊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江宁的父老乡亲为军壮行。早知道应该写篇长赋念念就好,他在码头上心情轻松的看着五艘战船出发,虽然没从李三郎的嘴里问出个确凿情况,但很担心就不必要了,他李三郎肯定是有八分胜算的,要明白这个道理很简单,传说他那小娘子若英也是陪他一起上过战场的,知道什么叫生死凶险,可这会李三郎又是去与水寇厮杀,可你瞧若英这摸样。言笑晏晏哪有一丝担心的样子?她都不急。咱怕啥?

要是晏殊知道实情,他心情一定不会这么好,更不会想着写一篇什么出征赋。因为大部分跑到码头上来的江宁父老,是来看船而不是来为厢兵送行,这群龟孙子,前一向砸招牌烧灯笼、还说要扒姑娘的花裙子,把江宁城弄得乌烟瘴气,谁来送他们?最好都到太湖里喂鱼去!

关键的是,晏殊也是费了好大的心血去筹措军需粮草,盼着能立这新皇登基的第一功,多少也是担了些风险的,孰不知这号称去太湖里剿灭水寇的队伍里。其中百余名兵勇,还正是太湖里的好汉。

本来做戏要全套,造假更要显出专业精神来,弄了那么多好汉过来,露馅的几率大了许多,可也没办法,漕司调拨了四艘船过来,加上泉州府的楼船,一来小白将军素不喜欢漕司的人。再说要是剿灭过程太假了,这些外人在也会乱嚼舌头的。

因为只要漕司的船而没要一个漕足,可别看小白将军手下这个指挥足有四百余人,驾舟功夫却是差劲的很,所以又让莫风叫了许多太湖兄弟过来帮忙,这还剿个什么匪?早就官匪一家了。

并不是李清一定要瞎折腾过过未来海盗的瘾,更不是嫌大宋富庶便来“腐败”一下,而是出征是一定要的,如果太湖群寇一战不打被归属朝廷,这叫恩服,功劳全是晏殊的了,咱武将么,就得凭战功说话!

也不单单是为了曹孔目在船上就要演好这场戏,这太湖不在江宁的地界内,边上除了苏州、湖州等几个大城外,还星罗散布着很多小村镇,你说浩浩荡荡出动五艘大船,结果在太湖上一箭未发,便号称剿灭了太湖水寇,瞒谁啊?

因此和杜先生商议好了,既然太湖好汉已经准备改行做海盗这个更加有前途的事业,那么太湖上的老巢就舍弃了罢,咱官军直接攻打西洞庭山缥缈峰,那可是陆老爷子发家的地方,除了先期到船上帮忙的兄弟,缥缈峰的水寨里还留着一百多个兄弟,等待官军来“剿”。

按说应该是莫风在水寨里指挥的,可这年轻轻胡子拉碴的人却面皮薄的很,做戏也不成,咱也算太湖里一条好汉,被人剿灭的历史,总是人生不大光彩的经历,因此莫风宁愿到楼船上当一个小小的传令兵,也不愿意做太湖群寇的龙头老大。

那水寨里现在谁领头?

当然是陈彪了,不乐意都不行,谁叫这家伙当初一脚把李公子踢到长江里去的?就你了,你现在可是龙头老大,让李公子报这一脚之仇罢。

就这么个俘获水寇无数,官军不曾折损一人的游戏,当然筹划者的心情就很轻松了,李清现在坐在楼船的第三层上面,正安慰心下忐忑不安的曹孔目。

曹孔目可不清楚这游戏的本质,人家心里当然担心,久在江南东路,怎会不知道太湖水寇的名声?湖州知府先前也剿过的,据说是尽发本府厢兵,在太湖上转悠了十余日,一个水寇没拿着不说,临到最后还被水寇将粮草给劫了,只能草草收兵了事。

苏州知府就更不用说了,前前后后剿了七、八次,一次没赢过,倒有不少官军被人家拿了,结果反壮大了水寇的队伍,这次江宁府发兵,实力其实不比苏州府那几次大多少,唯一就是这艘大料船神气些。难道水寇瞧见这艘船大些便会望风而降?只怕未必罢。

可曹老爷子是孔目官,在知府衙门里管得就是邢狱,这知府新官上任,头一把火就是要烧水寇,他能怎么办?知府派他前往难道说不去么?

这敲背的柳小哥居然成了李三郎,这个好理解,人家京城来的,许是见过的猪跑也多。会些新鲜玩意不奇怪,只是他怎么能这么肯定能剿灭太湖水寇呢?怕不是京城富家公子眼高手低,不知江湖险恶,这可得好好提醒才是。

可曹孔目提醒的话没说出口,就被李清给挡回去了,“曹大人不必忧心,此番前去,必定大获全胜,倒是敢问曹大人,那沐春堂近日大人可曾去过?生意还好罢?敲背手式可有新花样的?”

这话问得曹孔目都不知道怎么答了。人家老爷子也算是久历官场。世故人情便是这样,但凡谁做了不光彩的事情,绝对都不愿意其他人提起。也叫为尊者讳,当初的“柳小哥”现在可是和知府大人称兄道弟的,那为人敲背可是个下贱营生,曹老爷子和李清相对,压根就没表露出之前认识他李三郎的样子,谁知道这恬不知耻的人反自己提出来了,一点都没害臊的意思。

“记得曹老爷子和沐春堂的管事相熟的,李清倒有个主意,说不定能让沐春堂的生意更加好些,倒要请曹老爷子出面说项了。”

曹孔目心里那个郁闷啊。咱是出去干吗?剿匪啊,而且还是久据太湖的顽寇,你就是心里再有把握,啥啥的决胜千里之外,这会也该在帷幄里运筹一下才是,怎么和我说起洗澡来了?

“如今虽则民间禁乐之令已取消,然官员三年不得听乐,十里秦淮姑娘们的生计却是难了许多,瞧这么着可好?叫沐春堂请些姑娘们来唱曲。这一边敲背搓澡,一边尽赏美妙歌喉,岂不两全其美?”

曹老爷子到底稳重些,不管心里如何波涛汹涌,还是使劲捧住了手上的茶杯,相比之下莫风的素养就差太远了,缺历练的很,他手上的茶杯不是掉下去,几乎是给他扔出去的。

激动啥?咱话还没说完呢,真龌龊!李清给莫风一个大大的白眼,有你怎么当传令兵的么?上官在场,大刺刺的坐着不说,而且老子说话你居然摔杯子?想造反了!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啥太湖好汉了。

当然不是说客人洗澡的时候,姑娘们就坐在对面唱曲,弄它十层八层帘子隔开不就好了,咱还没说异性按摩呢,李清觉得自己已经和曹老爷子解释得很清楚了,可曹孔目哪敢答应下来?

“要不曹大人我们也约个赌好不?要是此番一举荡平太湖水寇,大人你也是功劳不小,届时便请老爷子出面说个人情,那沐春堂岂敢驳你的面子?放心,若有差池,晏大人处自有我说明白的。”李清还想故计重施,哄曹孔目进套呢。

正这时小白将军一下闯了进来,“三哥便出去瞧瞧罢,现下这船队可不成阵势了。”

什么叫不成阵势?等李清出来看时,还什么狗屁船队啊,敢情人家在玩赛龙舟呢,这段江面宽阔,就是楼船行驶也是松泛的很,本来出发的时候还好好的,大料楼船在后,前面四艘船两两并列而行,可一行到宽阔的江面上,情况就变了。

不能完全怪太湖的那些好汉们不懂规矩,人家也是兴奋,可不是因为加入了官军兴奋,其实不少人当初还就是官军,人家兴奋的是现在操的舟,可比做水寇时好哪去了。

剿灭水寇,受益最大的就是漕司,人家还经常为运输的物资遭劫头疼呢,现在江宁府主动要求去啃太湖这块硬骨头,漕司哪有不乐愿的,何况人家是钱粮人员皆不用,只不过借船而已。

江南东路的转运使、漕司张纶张大人,本来就因为李清在京城弄的募捐解了燃眉之急而对他心存好感,这会听范仲淹说剿灭水寇还就是李清的主意,所以晏殊一纸借船的公文过来,张大人二话不说,马上叫人将四艘最新,而且是最大的漕船送了来。

这也未必不是要和江宁的楼船斗气的意思。

其实要说装五、六百人,一艘大料船已经绰绰有余,这又不是在海上,船上无须准备很多粮米。再说这一路的码头尽可停靠补充,要借船还就是因为这艘楼船太大,到太湖的西洞庭岛边靠岸都不行,那边没有这么大的码头,可漕司为争一口气,也尽派出过千料的大船来,只是知情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个游戏,也没人太在意罢了。

这个船队在江面上一摆开。阵势可就吓人了,长江上来往的多是一、两百料的渔船,别说和大楼船去比,就是和漕司的千料船都相差甚远,过往的行船都远远的便让出了主航道,没人敢争锋。

那些个太湖好汉一来是兴奋,毕竟做水寇时可没这么风光过,谁说成年人就没童心了?二来么也是想在厢兵弟兄面前露一手,这每艘船上人都不多,而且几乎是空舱。谁不想乘风破浪一把?再说江面又宽阔的。

很快队型由两两并列而行变成了四艘船齐头并进。这本来按规矩跑这前面两艘船上的人不干了,啥意思啊这是,不是你们得跟在后面的?现在都跑前面来。显得你们有本事是不?王老三你个贼厮鸟,以前在太湖上你就老和我抢地盘的,现在又想压我一头?没门!咱也升帆!

李清现在可没顾什么规矩,已经爬到楼船的最顶层上去了,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完全是诗人瞎抒情,还千里呢,这会咱已经爬到最高了,可只能瞧见后面三艘。还是隐隐约约的,跑得最快的那艘连影子都瞧不着了。

“为何我们的船落后如许之多,怎不叫人升帆提速?那几艘船上究竟是何人在指挥,跑那么快干嘛?”李清一口气问道。

小白将军一脸无辜的看着李清,咱这艘船谁曾下令升帆来着?你不还在讨论青楼女子进沐春堂开拓业务的事情么?

“那今日于何时辰停舟,又于何处停泊?又从那条水道入太湖?可曾事先安排好?一会要是全跑散了怎生是好?”简直白问,果然是小白,问什么都摇头,李清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怎生带兵的?如何便一点筹划都没有?”

小白将军很是委屈,咱可是厢军,平时都干杂活的,就砸个招牌拿手,这水战咱没打过啊,可不是没脑子,出发前找老爹讨教过的,老爹说什么来着?“家父再三告诫,要我不可逞强,出城来一切便依三哥吩咐,可三哥你也没吩咐过,我怎知那帮龟孙便如此乱来的。”

这是从何说起?咱筹划的还不多么?和莫风、杜先生已经把后事都安排好了啊,你不是指挥么?这行军当然得你去安排了。

现在推卸责任已于事无补了,李清这才想起莫风不就是传令兵么?毕竟现在那帮太湖好汉只听他招呼,可在个传令兵一直舒服地喝茶听八卦呢,怕是小白将军也指挥不动那些操舟的好汉。

乍回事的这是,未来的海盗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幸好这是在长江,想拐弯跑岔路都没办法,要到了茫茫大海上跑散了,你哪找去?“莫风,快想法叫本船行快些,追上他们才好,如此行船成何体统。”

看来做海盗也需要专业精神,在大海上什么样的人才叫船长?那是船员的主心骨,什么都要懂,什么都得会,什么问题都有办法解决,就是没办法也得说有办法,可李清对驾驶帆船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叫这传令兵自己想命令了。

也好,这叫发挥主观能动性,后世的领导都这么干来着。

“公子要休急,想是一干弟兄不知轻重胡闹了些,这船大,行速慢,想追上便是难了,只是那些兄弟晚了不见我等,定会回船来寻的,我等只管自去就是。”莫风也是没法了。

“那你等平时在太湖之上又是如何居中联络?且不仅是行舟,若是攻、守又如何呼应?”李清问道,不懂的就要谦虚,要下问而不耻。

莫风很不满李清这样问,因为在他心目中自认为比小白将军要高明一点点,被问的一样摇头很有些没面子,我说李公子,你当咱是什么人啊,太湖上要是有这样的五艘船,那还是水寇么?那还叫打劫么?直接造反得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战

大早,李清就被曹孔目叫醒,有些不耐烦,可冲着这也发不出火,人家担心啊,杜先生虽然知道李清的用意,可他也觉得要是官军输得太难看了,那些个太湖好汉,日后可不好管教。

不能说人家的担心是多余的,厢军的战力不行,这是有目共睹的,特别是昨天就共睹了一回,那个狼狈啊,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可等到三人出到来水寨前,小白将军早领着他手下弟兄在岸边列队了,当然,很不整齐的队伍,别说和经过水云庄训练的龙翔军比,就是京城里最吊儿郎当的禁军列起队来,也比他们强,至少比他们身高体壮些啊。

只是有个队列,也比没有个队列强,莫风领着他那班太湖兄弟也站在一旁,倒是尽显江湖本色,十几个一堆,口中大声谈笑,丝毫没把厢军放在眼里,与之相比,小白手下厢军多少还象个军队。

不过连曹孔目都觉得今番有些异样了,厢军依旧是那班厢军,不见有什么豪气冲天,就连精神都不是很亢奋,不过有些不同的,是那些厢军都默默的站在那里,几乎没有一个人说话;小白将军立在队首,遥对李清等人一拱手,并未过来叙话。

为了显示公允,昨儿晚上他特地一直陪着陆老爷子喝酒闲话,小白将军没事就在边上转悠,他楞当没看见,最后小白将军死了心。伙着自己地手下一起商量明天怎么打好这场水战去了。

曹孔目本来对李清一肚子火,听传言,这李公子对练兵可是有一手的,把个杂牌军一个月时间硬是练得收拾了上四军,他当然希望李清能教上几招,最好官军能赢了这一战。这样不仅名正言顺了,以后这些太湖好汉也会安分些。

可李清楞是一句话不说啊!这家伙屁股究竟坐哪一边呢!

他可不知道李清是藏拙呢,那冷兵器的水军怎么打,李清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想不出什么好计策来,要是他也跑去筹划一番,最后还是输了,这多丢人啊。丢人的事情不能干的!

不过他也并不是存心想看官军笑话,相反,他倒想看看这名声不小的太湖好汉究竟有什么手段。

“三郎,你倒睡得安稳,若是官军此战再露不济,怕是日后众兄弟去了江宁,也要不服管束了。”杜先生凑近有些担心地问道。

李清笑道:“莫非不打,他们就服气了不曾?日后也要生事的,你我心知官军不济,那官军可自知?知耻者近乎勇。杜兄与曹大人且看,今日的官军,未必就如昨日一般不济了。”

那渔船还未完全靠上楼船,陆老爷子早就在楼船高处等候了,见到李清过来,哈哈大笑道:“李公子好个高卧西山。淡定自如,果大将风度,未知公子在西边与党项人接战,亦是这般从容否?”

老爷子精神抖擞,看来人老了,这江湖风范依旧,李清笑嘻嘻的迎上前,抱拳笑道:“老爷子果然老当益壮。老骥伏枥、老而弥坚的很,小子如何敢比,惟贪睡一好耳,且又不习水战。不过看热闹罢了,老爷子,觉得如何?”

曹孔目一边听了,暗笑这李清不知道上哪找出这些词来,乱凑在一堆象什么话?觉得如何?当然是狗屁不通了。

可陆老爷子却一挑大拇指道:“不错,好,只是太湖上波澜不兴,未得见破浪之神韵,实在叫人心有不甘。”

李清哈哈笑道:“只要老爷子雄心不老,日后便http://wap.z-z-z-c-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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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孔目在两人的哈哈大笑里,才明白人家是在说船呢,都啥时辰了,眼看就要开打,怎么有闲心说船呢。

其实“八足鼋”陆老爷子一早就上了船,久在水路上混饭吃的,对好船不感兴趣那才是怪事了,他已经转悠了一个时辰了,人家可是行家,一边看一边赞叹,要是太湖好汉能有这么一艘船,还担心什么官兵围剿?直接开战灭了他们!这简直就是水上坚城啊。

“老爷子,这船若做战船使唤,却是不行的,只是小子对造船,却是不大懂地,日后还要多多请教,老爷子可不好藏私。”李清道。

他俩尽顾着闲话呢,曹孔目一边肚子尽是怨言,不过他也不想提醒李清,要不你们就闲话一天吧,不打了最好,倒是杜先生过来提醒李清,官军和太湖兄弟们,可是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这便开始罢!

楼船上再三谦让下,最后还是让杜先生擂响了战鼓,友谊赛么,好歹杜先生算是两边的人了,鼓声一响,两边队伍都开始鱼贯登船,栈桥自然没修好,而是几艘小渔船停了岸边,再由跳板登上漕司的大船。

有楼船在边上,好象漕司的船一直是做配角不显眼了,其实漕司的船都是千料以上,放在长江航道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船,装两、三百人算什么,而太湖好汉更加宽松,他们总数不过三百来人,一样分乘两艘船。

今天厢军上船与昨天冲上栈桥的精神头可是两码事了,曹孔目手扶着栏杆,看着太湖好汉登船那个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心,尽管太湖水寇归顺朝廷几乎已成定局,但他心里还是不愿意官军输得很难看,即便平时他自己对官军的印象都不大好,可怎么说都是一样吃朝廷饭的,要是官军输了,他一样脸上无光。

想到这不由得气愤瞪了还在与陆老爷子闲聊地李清一眼,就是这个李三郎,吵嘴么。年轻气盛的很正常,何况还刚刚官匪一家,总得有个磨合期,就应该好言安抚才是。而这个多事地角色,反撩得人家再打一场,不管脸面如何,这要以后结上仇了怎么办?看来京中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别看李三郎看起来该算个书生,实际上就是个混混!难道不是么?跑青楼和人家打群架的。不是无赖是什么!

曹孔目地担心李清是看在眼里的,他一样不看好厢军,虽说昨天地事情让厢军们多少憋了些气,可要靠这股气就能赢纵横多年的太湖水寇,那可是期望值高了些,不过李清虽然并没有去给小白将军出主意,但这样的安排,本来就是对厢军有利。

首先因为官军人多。即便少了昨天那些个受轻伤的,现在官军数量也将近比太湖好汉多出二百人,又不能用兵刃,只是拳脚来往,这些官军虽然没上过战

男孩子成长,又岂能没打过架?

其实太湖好汉的主要优势,在于他们水面上熟,这幸好是在江南,官军就算没在船上专门训练过。可南方人有几个对坐船陌生的?而且目前这优势也不大明显了,又不是用小渔船,太湖上风平浪静,站在千料地大船上,和在岸上的区别就不大了,好汉们多年操舟如履平地地功夫。可就体现不出来了。

而最关键的,现在不是官军剿匪,而是两军对垒,太湖好汉那套拿手地游击战可就用不上了,操舟水平根本就没有,你好汉们不是看不上官军么,不干净利落的拿下来,你好意思再嘲笑人家?

李清的本意。其实是想太湖好汉们给官军一点颜色看看,不要平时欺负老百姓的时候趾高气昂的,作为一名军人,他们还差得远呢!不过现在瞧着几百名厢军都一声不做的样子。李清反而有些为太湖群雄担心了。

假如今天是携酒踏春,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春光明媚,湖上和风细细,可要做为水战,今天可是太不合适了,这么大的船,单靠划浆,作用不大,什么战术都发挥不出来了,果不其然,在楼船上挂出战旗,几十个受伤地厢兵一起擂响大鼓,四艘船都是升了满帆,在湖面上也只能缓缓而行。

莫风是陆老爷子的高足,绝对不是个蛮撞之辈,尽管他心里没把官军放在眼里,可也知道目前官军的人数比他要多,虽然在太湖上应付官军的围剿也不是一两次了,却没有那一次要象今天这样正面硬撼。

人算总不如天算。

按照莫风历次应付官军的经验,这官军是既无能又自大的,因此他也一早定好了计策,在两艘船上并不是平均分配人数,一艘船由他亲自带领,上面只有不足百名弟兄,人数虽然少一点,但都是兄弟们中最精干地汉子,身手敏捷、武艺高超;既然官军憋足了劲想要为自己挣个面子,太湖好汉人数又少,自然会猛攻的,因此他打算诱敌,将官军的两艘船拉开距离后,分而歼之。

他觉得官军应该会在两艘船上布置相同的人数,因为官军本就有五百来人,而太湖群雄只有三百人,官军怎么个布置吃的亏都不太大,要是官军不平均分配的话,那么莫风就打算集中攻击人数少的一艘,然后凭借着操舟水平高的优势,让另一艘官军地船始终靠不上来,能拿下一艘,咱太湖好汉也就算赢了。

光天化日之下,这可算是阳谋,这么简单的诱敌之策可是一眼就能看穿的,要是官军分一艘船来追他,那么另外一艘船上弟兄人数也有二百来人,人数和官军相当了,正好趁机进攻。



那个白指挥使,莫风可没放在眼里,尽管抢菜吃的时候也是骁勇非常,不过莫风没想着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叫小白上当,相反他正要小白这么想,因为另一艘船上弟兄人数虽然多些,可真正地杀手锏,却是他亲自带着的这艘,别看人数不上百,可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等到官军与另一艘船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他便突然杀个回马枪,与另一艘船上的弟兄一起围攻官军。

操舟之术那是绝对有信心的,让那另一艘官军的船跟在后面追去吧!

可甭管事先计划的怎么周详,天公不做美也是没办法,何况还得看人家官军配不配合。

要说太湖好汉们的操舟水平,的确不是盖的,那么大的船,那么小的风,好汉们的两艘船还是在平静的太湖水面上划出两道白线,不但官军的船追不上来,而且莫风带的诱敌船都围官军的船转了一圈,可官军的两艘船和湖面上的风一样,懒洋洋的根本就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官军的船上的确是每艘人数都差不多,这一点和莫风预计的一样,可没能想到的,官军这两艘船不但没上当来追他,相反因为今天的湖风轻柔,很好控制行船,这两艘船不但不分开,还靠得特别近,慢悠悠的,要不是上面的厢兵们表情都很肃穆,别人看了,还以为是出来游春的呢。

又兜了一大圈。

为了表示诱敌的诚意,太湖好汉的两艘船已经相互拉开了很大的距离,莫风驾的船一直绕着官军的船在走,而另一艘几乎相隔了半里多地,可官军任凭莫风的船怎么在边上转,也没有一点想上来夹攻的意思。

又是一圈。

这可有些无趣了,莫风很是郁闷,自己船上的弟兄先是大声讥讽嘲笑,接着是谩骂,然后便有人冲着官船撒尿,连莫风都亲自高声戏弄小白将军是脓包饭桶,只会在饭桌上抢菜吃,可人家官兵就是一点动静没有,弄得这些太湖好汉骂到后来,自己都觉得自己下作了。

还是一圈。

看着官船依旧自顾自的慢慢的水上逛,莫风实在忍不住了,因为不但楼船传来的鼓声都已经有气无力了,边上看热闹的渔船都传来哄笑,敢情今天是官匪一起游春!再不开打咱就捕鱼去了啊!

莫风将手一摆,示意船上升起战旗,通知另一艘船上的弟兄,也别在后面掉着了,上,咱们强攻!

第二百八十四章 初战

想象和现实总是有一段差距的。

这距离几乎与太湖和大海的差距一样大,也几乎等同于海盗和水寇的差距。

想当好一名海盗船的船长,那可不容易,不是武艺高强、打仗勇猛就行的,海上航行的难度可比在太湖里大哪去了,还得懂水文、天象,并且对船上一应事物都了如指掌,而莫风的形象虽然很有些海盗的味道,只是胡子的颜色不对,可翘着脚喝茶的模样叫李清看了大觉失望。

还叫人失望的,是没有地图,莫风不屑的说道:“画那图做甚,这千里水路不但我是熟悉的,就是一干弟兄,也是常来常往,岂有不识路径的?”

可李清不认识啊,既然熟悉就好办,你给咱画一个罢,这会李清才明白自己怎么想去做海盗了,原来这帮人都是自己的知己加知音,没有一个喜欢毛笔的,而且比李清,还要不认识字。

而小白将军更加就不用去问他了,还是带兵的人呢,出来打仗居然都不知道先准备好地图,现在好么,才出发就自己人找不到自己人,到了太湖上还不叫人笑话死了。

“离这最近的码头在哪?润州府的?好,就泊在润州府,今儿先不走了,就停在这,叫人赶紧把那些船都找回来,这润州码头可有漕司的人?给咱要份水图来!”李清叫道。

对别人表示失望容易,对自己也失望,就很伤自尊了,忙活了好半天,李清最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没有做海盗船长的天分。

只是船上还有个人对李清很失望,那就是曹孔目了,见李清抓瞎的模样,老爷子心里直埋怨知府大人。新官上任的,这火往哪里烧不好啊,偏信了这李三郎说的要剿匪,还想着要什么功劳呢,完了,这会上贼船了。

水图当然找不到,本来这么艘大料船停在润州码头上,很是叫人家羡慕加敬仰的。可上百号厢兵在码头上到处找人要地图,没多久,这艘大船便成了润州码头的笑话,船有多大笑话就有多大,敢情连路都不认识,还剿啥匪啊,赶紧家去罢!

第二百八十八章 苦战(一)

实话李清一开始也没看出端倪,因为莫风的这个诱敌了,而且不但他看出来,连渔船上的那些个渔夫也都看明白了,大声起哄叫官兵赶紧追上去。

也不能说李清把咱太湖好汉都看低一线,莫风亲自带着人少的一艘船,这个好理解,身先士卒么,评书里都这么讲的,只有主帅亲沥死地,将士才会用命,诱敌当然是危险的事情;再一个,是陈彪在人数多的那艘船上,人家一抬脚就把他滚梨子一样的踹到江里去,这身手自然应该归在高手中的高手里面。

李清弄不清楚的事情自然曹孔目也不甚明白,不过好汉们想诱敌的企图哪能看不出来?老爷子很是着急了一会,这白指挥向来是冲动性的人物,别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可后面一看官船丝毫没有追敌的意思,一边点头一边对李清笑道:“白指挥使休看年轻气盛,这遇着大事,却沉着的很,颇有大将风范了。”

陆老爷子也很是点头赞同,李清和杜先生交换个眼色,肚子里憋得全是笑,他小白还沉着?说他胆怯算是一种诽谤的话,人家太湖好汉诱敌,你也得有追上去的本事才行,现在湖面上的风这么小,能把船行得如此迅捷,岂是一日之功?现在可是两边交战,可没好汉帮官兵操舟了。

风大?要是风大,恐怕无须莫风煞费苦心诱敌,风也把官船吹散了。

李清他们坐地大楼船上有昨儿受伤的几十个弟兄呢。一直留在这为两边击鼓助威,可敲了半天,好汉们的船一个劲乱窜,官兵的船慢悠悠的闲庭信步,就没有开打的迹象,这鼓也是敲得有气无力。此时莫风一声令下“强攻”,也不待自己后船跟进,船舵一摆,直朝官兵地船靠上去,要开打了,楼船上自然看得真真的,几十个伤兵又来了劲,把战鼓擂得山响。

震天的战鼓声里。只见莫风的船从左舷靠上,离着还有六、七尺的距离,“啪、啪”几声,三、四块跳板搭上官兵的船,唰唰几声两边的船帆齐齐落下,莫风领着这近百的好汉,齐发一声呐喊,“杀啊!”要从跳板上冲过去,打一场冷兵器时代地传统水战——接舷战。

李清和曹孔目一样的不明白,这莫风也太卤莽了些。本来人数就占劣势,自己的友船还没靠上来呢,怎么这么急得就攻上去?这也太托大了些吧!杜先生眼光当然比李清要高些,他知道这百余人是太湖上的精锐,莫风的用意也明白,只是今天……

真着急的是陆老爷子。官军的船遮住了莫风的视线,可遮不着他的,楼船有五层高呢,别高陆老爷子年事已高,这些个厢兵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太湖好汉的精锐以一敌二算什么,就是以一敌五也不在话下,不过现在。还就是以一敌五地场面了。

官兵的船也放下了跳板,不过跳板的另一头,却不是搭在莫风的船上,而是自己的两条船两两相接了。怪不得官兵的船一直是齐头并进又相隔那么近呢,莫风原本打算以精锐强攻,先拿下官兵地一艘船再说,这可是打错算盘了,一见这边这艘船受攻,另一艘船上官兵全从跳板上跑过来了。

不多时这一艘船上差不多汇集了所有的官兵。

以兵家战术而言,强攻是最迫不得已的做法,因为强攻的一方总是吃亏的,赤手空拳又没有什么器械,这千料大船就是水上坚城,况且厢兵此番的胆气还特别旺些,一来是昨儿被嘲笑受得激,二来么,输了大不了被扔进水面,要是都用兵刃,恐怕这些从没见过战阵的厢兵会畏缩,此刻却是个个奋勇向前!

莫风要强攻也是没法,你诱敌人家又不追,总不能真变成游春吧,和官兵打了平手,那丢得可是好汉们的脸!你乍好意思嘲笑别人呢?只是莫风船靠在这边舷上,他并不知道那边舷上啥情况,不过就是知道了也没办法,难道临阵退缩么?

狭路相逢勇者胜!莫风并不曾托大地。

对面的船舷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官兵,可太湖好汉岂是怕死的?只见莫风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冲啊!”脚尖在跳板上一点,离对面地船还有三、四尺的距离,莫风身形跃在空中,双臂一张,如同一只老鹰一样对着对面的人山就扑了过去,要是大家有兵刃在手,莫风也许会被人串在枪杆上,此时却是不用担心,对面的官兵这时也没什么招,只能举手招架,可莫风这一扑之下,劲道大得很,稀里哗啦撞倒了十余个厢兵。

接舷战最关键的就是要在对面船上打出块地盘来,好让自己的后续部队跟上,莫风领头这么一扑,后面跟上的几个弟兄也是这般,瞬时就在官兵的船上撞出几个缺口,其他太湖

着冲过去,将跳板附近的官兵打散。

的确看走了眼!李清在楼船上暗道一声惭愧,刚还觉得莫风卤莽呢,没想到太湖好汉如此骁勇,近百人从跳板上冲过去,只不过有十余人掉进了水里,而且以寡敌众,丝毫不落下风,围在边上的厢兵被打倒一片。



只是这会便说胜负已分却是早了些的。

的确厢兵们的身手是差了些,虽然人数占优,可现在船上挤着五百多人,并不能完全发挥人多的优势,不过今天他们的气势和往常就大不相同了,不就是被放倒么,爬起来老子照上!

现在可就体现出李清所说的不公平了,太湖好汉的身手好,放倒几个官兵是小意思,可要把人家扔进太湖里,却有些难了;一则没有兵刃,对方人多匆忙中也下不了狠手。再说莫风昨天也交代了,赢了就好,真把人打坏了还是不行地;二来船舷也有半米来高,想把人家百来斤举起来扔下去,难道人家其他兄弟会在边上看着?怕是抱着你的腿连你一块扔下去!更麻烦的是今儿这官军可不象往常那么贪生怕死,才被放倒了。爬起来又冲过来了,那些个要被扔下去的官兵就更加了,打是打不过,可死死的拽住你的衣襟不放,咱哥们一块下去!

就这么不一会地功夫,太湖好汉掉下水的,就有二、三十个,好几个就是在把官兵扔下水的同时。被人家死拽着衣服一起拖下水的。

莫风在人群中打得直冒汗了,这么打下去可要糟!咱这边人少,掉下去一个可就少一个了。

混战之中岂容你多想?厢兵们也知道莫风是领头的,自然不会放过他,一直都有十余人围着他转呢,只是莫风的身手的确不错,近身的无一不做滚地葫芦,又一官兵扑上来照莫风小腹就是一脚直踹,莫风微一侧身,闪过这一脚。左手前伸,拗住对方地衣领往旁边一甩,可这个官兵却是硬颈的很,知道没有莫风力大,肯定要被甩出去,情急中双手扯住莫风的左袖不放。莫风一甩之下竟然没能甩开,这边上还有这么多人围着他呢,一只手被困那可不行,莫风也顾不得挣脱,抬脚便把那家伙踹了出去,只听“哧”的一声,半拉袖子从他身上分了家。

现在整个情形可就是一变了,太湖好汉们不象刚才那样如虎入羊群一般打得痛快。相反被官兵们围在船尾那不大的地盘上,仗着船尾地势高些在苦苦支撑了,人数只剩了二、三十人了,而官兵虽然很多都被打倒过。可真被扔下水的,也不过百余名,这可没啥奇怪的,象被莫风放趴下的不下二、三十个,可真被他弄下水的,仅仅不过两、三个而已。

正在这时,太湖好汉们的另外一艘船也靠上来了,见自己地弟兄情势危急,船还没靠稳,好些个好汉也不等跳板放下,抓起船帆上的绳索就荡过来,等跳板放好,以陈彪领头,大声呼喊着带着人就冲过来。

只是这次却冲得没那么顺了,不是说这个船上的好汉们身手差到哪里去,而是想象先头莫风那样扑到十几个,却有些难了,一是没有莫风那么大的冲劲,二来么,如今这船上的人,可的确是有些多了。

水面上可不象平地,本来就没那么大地回旋余地,虽然漕司的船都是千料的大船了,可要挤上六、七百人,并且还要甩胳膊抡腿,却是有些嫌小了,这也是先前好汉们放倒人却下了不狠手的原因,你腿都伸不直,踢在人身上的劲道还能多大?

领着官兵在这边抵挡的是张九,他正好撞上了陈彪,要论身手,两个张九也不是陈彪的对手,不过现在张九可不怕,因为陈彪的弟兄还有近一半根本挤不上船呢。

他们两地对决可是楼船上的李清看得最带劲的,打,狠狠的打!反正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和咱都仇地!一个踢咱掉江里,一个当街揍过咱的脸,这可都是深仇旧狠,可惜离得有些远,没法子就近为双方加油:都照死了抽,别给咱留面子!

陈彪比张九心急,眼瞅着莫风那边只剩下二、三十人了,可自己却被官兵隔得还有些距离,他急着赶过去为莫风解围,同时也空出地方让后面的弟兄登船,迎面碰上昨天耍官威的家伙,陈彪哪还会客气?就你小子还骂咱是贼寇?什么都头不都头,爷爷可不放在眼里。

眼看着陈彪冲他扑过来,张九也反了常态,并不象往常那样叫手下挡在前面,他迎着陈彪也上来了,冲着陈彪就是一拳过去,陈彪左手一架,右手当胸就是一拳过去。

张九是个都头,可他这个都头并不是立了啥功升上来的,就是身材比别人高些,而小白将军又瞧着他顺眼,别看当初揍李清时显得彪悍,身手却

通,自己一拳过去,人家一格挡,居然自己身形都有瞅着人家一拳过来,根本没法挡得住了。

可这俗话说狠得怕楞的,楞得怕不要命的。张九自己也清楚,今儿地这场交手算是他一个人惹出来的,这会要是还退缩,以后也别在兄弟们中间混了,更别说腆着脸做都头,此时见对方一拳过来。挡不住他竟然也没躲闪,头一低,拼着身上挨一拳,欺进前将陈彪抱住了。

陈彪这一拳劲还没使完呢,张九就抱住了他的腰,头还死死顶在他的胸口,就象个找娘吃的娃,陈彪气极之下照他后背又是一拳。可这张九咬着牙就是抱着他的腰不放,陈彪地火可就大了,就是你这罪魁祸首,咱还非把你扔下去!

陈彪双手从后面抓住张九的腰,双膀一叫劲将张九倒提了起来,转身走到船舷边就要把张九扔下去,那张九也甚是乖巧,两条腿在空中乱踢蹬,手可没闲着,一只手拽住陈彪的衣襟。另一只手死死扒船舷,陈彪一见也发了狠劲,照张九脑门来了一拳,见没把这小子揍下去,伸手去掰张九扒船舷的手。

这下陈彪可是犯了错误,再怎么恨张九这小子。可双方正在交手,也总得顾全大局啊,他可是这边领头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将拦在船舷边的厢兵们都打趴下,好让自己后面的兄弟登船,然后去解莫风地围,你和张九叫什么劲呢?

非要把张九扔到太湖里去。这得多费多少手脚,陈彪咬牙切齿的眼里只有张九一人,全忘了身后还有一大堆官兵呢,人家可没闲着!陈彪正要去掰张九的手。忽听脑后一阵风声,忙将头一侧,右手一个肘锤过去,将来偷袭的官兵撞倒在地,可防上就没来得及顾下,陈彪这会知道后面有人扑上来,可他还没转过身来,便觉着两条腿被人抱住,接着身子一腾空,他双手使劲乱挥,却什么都没抓着,“扑通!”一声,还想扔人家呢,他自己被人先扔下水了。

有官兵弟兄过来帮忙,鼻青脸肿的张九扒着船舷爬上来,他现在才懂什么叫打仗亲兄弟,虽被揍得很惨,他反是胸中平添一股豪气,啥子太湖好汉,还想扔咱下水,没瞧着领头的反自己下了水!

豪气当然要显示出来,因此张九就跨在跳板上了,他要反攻!太湖好汉有什么了不起,咱也不是脓包!

只是这跳板不过二尺来宽,站这上面其他官兵弟兄可是没法帮他了,对面船上的太湖好汉们正急着过去解莫风的围的,居然有官兵挡道,还用说,当然是打下去!

张九一下兴奋,还真忘了自己差点被陈彪扔下去呢,不曾想及那陈彪下了水可不是他的功劳,现在居然想和人放对,对面地好汉可不想和他多纠缠,双手做势挥拳要打,跟着就是一脚踢在张九的小肚子上,张九身上在跳板上晃悠几下,双手也在空中乱舞,可对方的衣襟如今看起来是那么遥不可及,“哇呀”一声怪叫,张九也和陈彪做伴去了。

还是有弟兄冲到莫风身边了,虽然不太多,可怎么也解了燃眉之急,因为现在正是官兵攻得最猛的时候,都有些拼命的味道了;官兵如此奋勇,是因为他们的指挥使小白将军被莫风扔到太湖里去了!

小白将军今天表现地很是低调,他知道自己不是莫风对手,打在李三郎家抢菜吃的时候就知道,那会可以一较高下,是因为他会耍赖,你个好汉也耍赖,就不成体统了!所以今天他可不象莫风那样冲在最前面,当然也不在最后面,只是比较靠后而已。

原本动手动脚的活,他是很没兴趣参加的,一般都是叫手下去做,可平时“三哥三哥”的叫得那么甜,事到临头,那“三哥”还是叫他去动手动脚,心里颇有些委屈,咱可是官好不好?应该也在楼船上看风景才对!

只是既然叫了“三哥”,当然多少就得给“三哥”面子,何况老爷子说了,一切听人家吩咐,这个吩咐可是多余,瞧着太守对李清的态度,小白将军也知道自己该听话,那就打吧!咱不是还人多么。

做官的人当然心思就要灵动些,没想着手下弟兄今天表现这么好,那莫风居然被围在船尾,前瞅着就要支撑不住,这便宜一定要占!“兄弟们,加把劲,把这领头的给我扔下去啊!”小白将军适时地叫道,心里可是一个劲yy,

当然他并没想到自己会先给莫风扔下水,因为虽然叫得凶,可他并没有怎么靠前啊。唉,这世上的事情,谁料得周全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苦战(二)

船上,李清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他是在看见陈彪被扔下水开始笑出声的,然后又是张九被踹下去了,等到莫风暴起发难,跃过厢军七、八道拦截,将小白将军一把扛起扔下船舷,李清乐不可支,双手使劲的拍栏杆,至于最后的情景,想不笑都难了。

曹孔目已经瞪了李清好几次了,心道你到底屁股坐哪边啊?白指挥使可是一口一个三哥的叫你,自己兄弟被扔下水,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不应该笑得那么开心吧!哪怕是太湖好汉落了下风,这么个笑法也是失礼啊。

他可不知道李清的屁股通常是坐在漂亮妹妹那边,要没有漂亮妹妹的话,那就是坐他自己那边。

谁也没想到莫风会突起发难,那会虽然另一艘船的弟兄已经有十几个冲到他身边了,形势却还是岌岌可危的,太湖好汉还有百多人未能登船,而跳板的这一头几百人已经滚做一团,小白带着百多号厢军将莫风等二、三十人围在船尾,已经退无可退了。

六、七百人挤在一个船上,这千料大船显得很是拥挤了,何况还要甩胳膊抡腿,什么南拳北腿都用不上了,基本上都施展蒙古式摔交,现在把人打趴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快速把别人扔到船舷外面去。

可莫风带着的弟兄已经拼斗半天了,大多有些脱力,幸好来了十几个生力军。否则这百余厢军一拥而上,抬胳膊搬腿,这些人立时怕就要给人收拾掉;不过即便有了生力军,那些厢军也看出来了,这些好汉是强弩之末,趁你病拿你命。上啊!

就是这样小白才靠近莫风地,其实还是隔得挺远,前面有六、七排手下弟兄呢,小白心里有些得意,甭管最后打得怎么样,能将莫大英雄好汉扔进太湖里,就是输了咱都光彩,“弟兄们。给我上啊,他们不行了,把那个莫兄给我扔到水里去,冲啊!”嘴里说冲,小白大叫着,站在队伍后面他可是没挪一步。

莫风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跃起的。

船尾的桅杆早就落了帆,帆绳垂在桅杆边,莫风已经暗自后悔今番弄巧成拙了,这厢军几曾不是遇上叫真的场面就落荒而逃的,怎么江宁府的厢军就分外难缠些?看来还是托大了。既然要强攻就应该等后船地兄弟汇齐了,合兵一处至少不落下风,现在眼见着要栽在官兵的手里,传出去没得糟践了咱太湖好汉的名声!

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后悔已经无益,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扭转局面。这会来了十几个兄弟在前面抵挡一下,莫风才得闲打量整个斗殴场面,真的不妙了,原想着分进合击官兵,现在反叫官军截得首尾不能相顾,更加麻烦的是搭跳板的地方已经打成一团,搭上的三块跳板现在只剩一块还在上面,而自己那艘船的兄弟还有百余人根本冲不过来。要是最后一块跳板还被官兵掀翻了,咱剩下地这些弟兄就真要被人包饺子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莫风这会看见小白将军在那吆喝了。

别看平日抢菜吃的一副赖皮公子哥摸样,带兵还真有一手!这江宁府的厢军可比苏州、湖州的强哪去了。看来这家伙是主心骨,莫风可不愿意坠了太湖好汉的威风,那是多少年打出来的名声,尽管自己现在也有些乏力,莫风还是决定冒险一博!

趁着前面打得热闹,莫风将帆绳抓在手里,后退了几步,瞅准了小白将军的方位,身子腾空抓住帆绳,那帆绳带着莫风一阵风样的掠过众多官兵的头顶。

与那些错愕甚至呆看的厢军不同,小白将军对莫风地行止还是很关切的,之前莫风身形隐在一干弟兄后面,他还在张目找呢,现在猛然见空中一道阴影掠过,他就知道这肯定是莫风,还肯定是冲着他来的,虽然刚才还在使劲叫嚷“把莫兄扔下去!”,现在他来不及转身,但脚下是急退。

只是没退上两步,小白将军却被身后两个厢军弟兄挡住了退路,他猛的转身想闪到这两个兄弟的身后,有两个人抵挡一下,他应该能逃得更远些。

晚了!帆绳荡到最高处,莫风一松手,凌空翻了个筋斗,分出两腿,将这两名厢军踹出老远,稳稳的落在船板上,刚好挡住小白将军地退路。

小白忙收住前冲的脚步,只是现在两人的距离不到五尺,想跑是绝对来不及了,况且堂堂的一个指挥,一直逃下去可有些没体面,小白将军口中大叫:“莫兄先别扔我。”双手一张,朝莫风扑了过去。

他没有出拳,也没有伸腿,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两下子在莫风面前是白给,所以他想抱住莫风,另外他也希望莫风能明白他的意思,好歹咱是指挥啊,你们就是招抚过来,也得在咱麾下听令不

扔咱也是等到最后才好,这么早就被扔下去,哪还有



莫风丝毫没想给这个未来的上官留面子,刚才你还大叫要把我扔下去,现在叫声“莫兄”就完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谁叫你以前饭桌上尽耍无赖抢菜吃来着?借着小白将军地冲劲,莫风也没出拳,而是等到小白将军近身,一矮身形,肩膀顶着小白将军的腹部,将他扛了起来。

双脚一离地,小白就知道糟了,他也没朝莫风的后脑勺来一下,而是紧紧的抓着莫风地上衣,口中慌忙叫道:“莫兄,别扔,别扔,有话好说。”见莫风不闻不睬的扛着他走向船舷,小白大吼一声,“龟孙子们,还不快来救老子!”

话未落音。小白将军就觉得自己已经在空中了,双手本来还揪着莫风地衣服呢,可一点作用没起,因为打斗中莫风的衣服早给扯成破烂了,“扑通”一声,厢军的头儿落水了。

通常小说里都是这么描写的。只要这领军人物一旦失手,那么这一方的士卒立刻军无斗志,而作鸟兽散了,不过莫风此番却不走运的很,厢军不但没有失去斗志,反而嗷嗷叫着全扑上来。

鸟兽散?往哪散!现在就是投降恐怕也会给人扔下水,反正左右是被扔下水,不如咱们博一下吧!

莫风身边可是险象环生了。边上围得人太多,一脚踹出去根本就不能把人踢远,后面还一堆往上冲呢,船尾上地那些太湖好汉也瞧见自己的头领状况危急了,本来是仗着地势高些在抵挡,这会也是奋勇向前博击,想把莫风从人堆里抢出来。

拳打脚踢,左躲右闪,人群中的莫风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了,不过莫风却发现自己的情况并不是非常非常糟糕。因为他现在精赤着上身呢。

本来先前的打斗中就被人扯坏了衣服,刚才扔小白将军的时候彻底被他扒去了上衣,这一被扒去衣服,反而在人群里混斗还显得特别滑溜了,只要格挡住拳脚,却没人再能近身拉扯了。莫风在打斗中扬声叫道:“弟兄们,脱了衣服!脱了衣服打!”

莫风的这句话,提醒了很多人,大家都是在拉拉扯扯的多,这衣服地确碍事的很,这可不是太湖好汉们脑子不够活泛,通常都是和官兵刀来箭往的,也没有和官兵练摔交的经验啊。莫风这一叫,他的那些弟兄如梦初醒般,纷纷扯去了自己的上衣,再扑向对面的官兵。

之所以说提醒了很多人呢。官兵们同样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只差有人说出来而已,一见太湖好汉扒了衣服打,反正大家谁也不是娘们,咱也扒!

好么,不多会,满船都是赤膊汉子在前滚后仰,左摔右爬。

这才真正叫着混战!本来还能靠衣裳的区别来辨明敌我,现在满眼都是肉了,无非是谁胖谁瘦,谁黑谁白一些罢了,这么一来,太湖好汉们就吃了一点亏,因为他们分别来自九寨十八岛,虽说平常也打过照面的,可这混战之中要想分清兄弟的面容,却是有些难了。

而厢军们就不一样,平常就是住在一个军营里,家眷也是经常往来,互相地熟悉程度要比好汉们强的多,混战里头占了不少便宜,好几次都是太湖好汉在两两放对,却被边上的官军抓手抬脚,一起扔进了太湖。

要说虽然扒了衣服精赤上身,瞧瞧裤子鞋子,也是能分辨官兵和好汉的不同,可混战中先要低头去看人家的裤子再动手,这可是找死!何况既然不能拉扯上衣,当然拉扯裤子的比例就大了很多,很多人地裤子都成了布条,这分辨起来,也就更难了。

莫风就是这样遭了难。

谁叫他是领头的?谁叫他把白指挥使扔下了水?当然就是厢军们的重点照顾对象,因此他始终都没能杀出重围,和太湖兄弟汇合到一起,记不得已经把多少厢兵送进太湖里了,可又有更多的厢兵扑上来,长裤早被扯掉了,还少了一只鞋。

你以为脱了衣服咱就扯不住你?小样,内裤咱也照拽着不放!

今日太湖上春光明媚,连湖上常起的薄雾都不见踪影,楼船本就在左近,又是居高临下,莫风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七、八个官兵抬着扔进了太湖,而且被扔下去之前,莫风身上已经是寸缕不沾,光溜溜的象一条鱼!

没想到莫风这么粗卤的一条汉子,屁股却还是白花花的,阳光下居然有些晃眼!李清在楼船上感慨道,他现在只能感慨,笑不动了,一提气就觉得小肚子抽抽地,敢情腹肌都要痉挛;他不笑有人笑,陆老爷子和杜先生在畅声大笑,连曹孔目都在嘿嘿个没完。

还有,就是整个楼船上都是一片笑声。

开战之前取笑官兵的那些渔民现在没有加入

列,他们很忙,也很敬业,因为收了官府的粮米,本们在水里捞人地,现在那船上下饺子一样地往下掉人。渔船全靠在周围了,人可得赶紧捞起来,现在还是春天,太湖水还凉着呢,泡久了要冻坏的,担心有的人掉下水之前就被打蒙了。有些渔民自己跳到太湖里,把落水的人托上船。

渔船都不大,而掉下水的又太多了,于是乎一装满了人,就靠到楼船边上,让那些人通过吊索爬上楼船,然后又回头接着捞。

不管是官兵,还是太湖好汉。刚才还你拉我扯斗个精疲力竭的,一落了水,似乎敌意就被洗去了一样,再爬上楼船相见了,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地味道,三两搀杂在一起看官船上的争斗。

张九和陈彪就是被同一艘船捞上来的,陈彪先下水,也就先被捞上来,等船家捞张九的时候,陈彪还过去搭了帮手。一边把张九使劲拽上来,陈彪哈哈笑道:“兄弟也给扔下来了?”张九这会不觉得陈彪的笑声里有多少嘲讽味道了,一边吐出口中的湖水,一边摇头说道:“兄弟还是学艺不精,这身手却是差你们许多了。”

陈彪却一伸大拇指说道:“兄弟客气了,今日已是出乎我们意料。若是苏州府官兵如江宁府的这般骁勇,太湖之上,哪有我等立足之地。”

张九摆摆手叹道:“哪里哪里,今日不过凭得人多,又未曾用兵刃,否则怕也无此胆气,日后张九还要请老哥指点才是。”

果真是不打不相识了,与他们心思相同的人。那可就多了,一船地笑声就是明证。

也就是见了这个场面,曹孔目才算彻底放下心来,输赢已经无甚要紧了。和谐就好,所以他亦是笑咪咪的去看官船上的争斗了。

现在官船上的争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因为最后一块跳板已经被官兵掀翻,还有五、六十个太湖好汉在那艘船上没冲过来,而官船上剩下的那些太湖好汉,则陷入了众寡悬殊的局面,不过他们的身手的确比官兵高出一筹,一对三、四的情况下,还与官兵打成了一比一的结果,甚至掉下水地官兵还要多些。

只是打到后面,却是官兵明显占优了,因为另一艘船上还有五、六十个太湖好汉没法加入战团,他们的船上已经没有跳板了,而显然官兵也不会主动搭跳板让他们过去,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在众寡悬殊下,一个个的被扔进水里。

等到清除了官船上最后一个太湖好汉,一直埋头狠打、闷声不响的官兵突发一声呐喊,“哦!哦!”

只是一眼望去,之前挤满人地官船,现在剩下的,也不过百余名官兵了。

就算是把太湖好汉全部扔到水里,五百对三百,这样的战损比例,也最多算个惨胜,何况人家那艘船上,还有五、六十个人呢,不过现在官兵的气势不减,瞧着作派,似乎还想搭上跳板来个不死不休呢。

楼船上李清笑着对陆老爷子说道:“陆老英雄,见好就收如何?今日便算个和局好了。”陆老爷子捋须哈哈笑道:“便如公子所言,算和局。”曹孔目更加没有意见了,还是和局好,打了一上午,能和气收场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杜先生敲响了锣,鸣金收兵。

一船的笑容。

现在官兵和太湖好汉们已经不象前儿那么泾渭分明,混坐在一起嬉笑打骂,大多都是只穿一条内裤,都在拧衣服,这人和人之间,还就得这么“坦诚相见”的好。

说是拧衣服,其实很难说那就是自己的,特别是厢兵地,都是一色的号衣,湿漉漉的哪分得出谁是谁的,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莫风身上就不知道套着谁地裤子,还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呢,满船都是笑容,就只有他脸上满是苦涩,因为今日的莫风,就是昨日的张九,他可算是理解了张九昨日的心情了,甭管是谁,他都觉得是在嘲笑他!特别是那个李公子,老盯着咱屁股笑,笑啥?少见识的,不知道胡子拉的人,屁股都特别嫩么!

小白将军一点都没记仇,还尽和莫风套近乎呢,把个莫风气的,“你少在我身边腻歪,惹急了我,依旧把你扔水里去!”

“曹大人,众兄弟今日打得辛苦,便再将息一日如何?”返航的途中,李清笑问曹孔目。

曹孔目现在却是有些意气风发,要不是年纪大了些,否则也应该混在里面乱打一气才好,谁说咱们官兵不行的!“回了水寨,便再置上酒宴,昨儿无甚兴致,今日好好喝它一场!”原来老爷子也有一颗年轻的心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无心插柳

形儿有些尴尬。

面熟,还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偏人家这两老头还礼数周全,见了李清就要施大礼,搞得李清也弯腰再弯腰的,瞅着人家都热泪盈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且这两老人家看来也不是个擅长交际的,叫完公子就反复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清坐在对面陪笑脸都有些僵了,瞧这两人的装扮,短祅粗布,头上扎着汗巾子,看来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细想想自己在京城可都是和一群纨绔子弟混的多,要不就是姑娘了,啥时候认识这两位啊,咱对老头可没兴趣!

老人家就是老人家,都没注意到李清那茫然的眼神和尴尬的笑容,倒长吁短叹的感慨上了,一个说:“没事就好。”另一个马上接口道:“我都说你休急的,咱公子是何许人?怎么会出事呢?偏你要多操心。”

这个还不服气了,“现今倒是你来说嘴,你不也心急?是谁逼着船家连夜行船来着?心急有怎地,眼瞧着公子受这无端横祸,叫我等如何心安?”

这两人还吵上了,李清在对面实在坐不住,拱拱手陪笑道:“两位老人家休要争执,恕李清眼拙,虽觉得面善,却实在想不起你我几曾相识的,还请说个明白可好?”

李清这话一出,两个老人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楞了,一个头发花白地老汉委屈的叫道:“公子。你怎地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庄上的人啊!”

我庄上的?水云庄?咱可是甩手掌柜,就不认识几个人啊,莫非是因为夺佃的事情打过照面?见李清还是茫然的很,那老头手一指自己鼻子说道:“想起来了没?水云庄上,龙翔军。记得不?骑捷军啊,公子您那会当我是个伙夫,给我田又为我等送行。”

啊哦,一连串地话虽然前言不搭后语,却让李清弄明白了,敢情是训练龙翔军那会淘汰下来的老军,对了,那田还是高小公爷给的。至今不曾付钱呢。

可不怪李清眼里只有达官贵人,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个虚名总是叫人家要注意三分的,这个当初被他当成伙夫的老军本就只是一面之缘,而且还是在晚上,跟着就是给些田地打发走了,现在事隔了差不多一年,哪还能记得?

李清不记得人家,这很正常,何况相送老军的时候。也是一走几十个,田可是高小公爷给的,李清压根就没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再说具体事项他几乎都没沾过手;可人家记得他啊,谁在乎田地本来是谁的,只在乎谁把田地分给了他们。

况且龙翔军后来大胜龙卫军。军中都已传遍,这些老军虽被李清遣送走了,可心里一样自豪,因为他们可不是因为不合格被淘汰地,而是李公子照顾他们年纪大而已,都是在军中厮混几十年的人,这么让人提气的事情可不多。

果然也是故人,只是李清有些不解了。记得那些田地也在大名府啊,怎么你们跑江南干嘛来了?难道专程看我好不好?

李清这疑问很有些伤人感情,人家当然是专程看他好不好来的,莫非是看十里秦淮的姑娘好不好?而且还远不是看看这么简单!

这年头消息是比较闭塞的。何况李清被遣送回籍又是很低调进行的,至今京城里都有很多人不知道呢,消息能够这么快传到大名府去,还正是因为他们是老军人。

没想到高公爷一出手就是一千多亩地,本来李清还说一人只送十亩呢,结果愿意到大名府种地的只有几十名老军,可张管家也知道李清并不在意这些,难道空出来的地放那长草?于是便全给他们了。

但这些老军汉并不是那么贪心的,都一样在军营里厮混那么多年,特别是一些老兄弟可都是同在沙场上放过马地,既然李公子是这个章程,咱们也不能贪心,禁军中每一年都有不少过六十岁的老兄弟退伍,于是这些老军汉也互相联络,只要愿意上大名府来的,一样分田分地。

外人不知道兵谏的事情,京中禁军知道的可不少,况且逍遥会在军中本就有不少成员,眼瞧着兵谏一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平定下来,就有不少人暗地里为李清叫屈地,公然发表反社会言论不行,喝酒时发发牢骚总可以吧,因此军中很多人都知道李清吃了挂落,被遣送回籍。

打发老军回乡,朝廷只不过一次补个几十贯而已,要不是子弟可以优先增补进禁军,否则这点钱维持生计还真有困难,李清分田之举在这些老军汉心里,可不算是一般的招揽人心,特别是在水云庄上列队为老军送行之事,军中都已传遍了。

公道自在人心。

因此李清因为兵谏被遣送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名府,只是这消息却不是很详细,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皇后的处罚是打发李清被江宁知府看管呢,大名府田庄上的这些个老军一听可就慌了神了。

啥是兵谏啊?这玩意等同谋反!李公子没被杀头已是侥幸了,什么叫遣送回乡,老军汉们一琢磨这事情肯定有蹊跷,估计是怕处罚的

重了不能服众,才这么轻巧的来个名目,兵谏的目地换代,让太子早登基而已,错在哪了?

肯定是充军发配,没准担心咱公子在京城有些人望,换地方关在江宁的大牢里去了!这些个老军汉一商议,不行,咱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我们得去救公子。

否则怎么会有句话叫“仗义每多屠狗辈”呢?这句话可没法去深究!

这些个老军汉为自身安危想得少了点。不代表人家行事就卤莽,何况都是行伍多年地出身,连李清听了都暗暗心惊,因为人家都已经做好劫狱的准备,并且哪里有船在等着,哪里有人在接应都是筹划周详。领头地,便是当初被李清当成伙夫的张老汉,也就是站在李清面前很委屈的这一个。

只是却不料李三郎在江宁过得自在无比,而且还不单单是自在,张老汉悄无声息的进了城,没有莽撞地先去打听江宁府大牢的情况,而是直奔牢城营,大凡充军发配的人犯都在这呢。先看看李公子是不是在牢城营,这里可比大牢好救人的。

到了牢城营一打听,这月余绷紧的神经一下散了架了,人家说了,李清李公子,不就是打京城来的那个李小白脸么?是不是遣送回籍的不知道,呀,这家伙可厉害了,日前带着咱江宁的厢军灭了纵横太湖水面几十年地贼寇,那可是苏州、湖州府几次派兵都没剿下来的。这回咱江宁的厢军可是露了脸了。



不过有人说是李小白脸厉害,也有人说主要是因为咱们江宁的船大,五层啊,长江水面上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船的,那些水寇哪敢接战,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张老汉哪顾得上听他们瞎掰。想法探明了李清的住处,这不,一大早就来了,传言是传言,总要亲眼见了才放心的。

看着两位老人家在自己面前一副欣慰的样子,李清觉得自己很龌龊,居然准备着要为他劫狱,这得当多大地干系啊。说实在当初自己有那么几分同情这些厮杀多年、却得不到公正对待的老军人,可分田还有相送老军的,自己却的确只是为了激励士气,只是想赢龙卫军争个面子而已。就算也想为延州的那帮兄弟争个好待遇,可即便输了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那会地水云庄还养不起百十号人么。

这个礼李清行得是恭恭敬敬,是为自己的不敢当,是为自己耍心计的惭愧,还有,便是感激了。

谁说最难消受的只是美人恩?这些老军汉的确没见太大的世面,京城里谁不知道秦时楼和李清的关系?去谢大娘处打听一下,就不至于跑到江宁这么远来;只是他们觉得弄不好要劫大牢,这样的事情还是少牵扯人地好。

李清已经换了称呼,一口一个张叔、袁叔的叫着,只是想把两个老头让到上坐,这却是费了好大的劲都没能成功,因为人家还自认是李清的庄户,这更让李清觉得羞愧了,这庄子地钱还一直没付给高公爷,不是想赖帐,以前每次提到这个事情,那高小公爷总是很鄙视他,就象一个百万富翁要和比尔盖茨抢着买单一样。

“张叔,不知庄内的收成如何?过的还宽裕不?”这可不是敷衍,当初在水云庄那会,张管家一找他报帐,李清有多远便躲多远,现在虽然不知道大名府的田庄门朝哪开,李清也想知道人家过得如何了。

“正要向公子禀报。”接话是边上那个姓袁的老军汉,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帐簿来,双手要递给李清,李清却不肯接,这可不是客气,他怕有些字认不全,再说古时候的帐目与后世不一样,他也未必看得懂。

“袁叔便说说好了,李清不明经济之道,怕还说来更清楚些。”李清笑道。

那袁叔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因老汉识得几个字,因此众兄弟推老汉做个管帐的,这字写得蝎虎,怕也是公子看不明白;如今李家庄有户八十九,四百八十四人,计男丁二百零七人,好叫公子得知的,当初骑捷军老兄弟只有三十余人,随后京中禁军酌减,又有五十余名兄弟来投,都依公子的章程,全是和契丹人见过仗的,现今有良田一千八百余亩……

李清奇怪的打断道:“不对吧,袁叔,当初李清记得只有千五百余亩啊,怎生多出这些了。”

张叔在边上解释道:“公子仁义,小老儿们怎敢自私?军中也补了我等些须银钱,又蒙主家恩惠,去岁的收成系数归了我等,本应将这些粮米折了银钱送至水云庄,只是公子那时富贵的,未必瞧得上眼,因此老兄弟们便商议着拿出银钱来再买些田地。一则也好多安置些军中地故旧,二来日后的进项也可多些。”

还会扩大再生产了啊,良性循环,谁说咱古人没有经济头脑来着?让李清吃惊的还在后面呢。

人家根本就没分田,因为现在才有八十九户,按李清当时说的。是每个老军给十亩田,现在可有多呢,总不能让它荒着吧,反正田也是连在一起的,干脆一起耕种,十亩的收成归自家所有

全部归到庄上,由几个老兄弟商议着如何使用。帮困难些的,其他的再去买田,争取多收容些退伍的老军汉。

“公子,您瞧这般处置可好?只是钱使得尽了些,未曾料到公子逢此大变,却还是小老儿思虑不周了,累得公子现下住这等狭小的庭院。”张叔有些愧疚的说道。

李清望着这两个老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这样处置李清还能说什么?惊叹之余他还憋不住想笑,得!范仲淹的范氏义庄被咱抢过来了!

要放在后世,特别是咱中国或者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家。这样地村庄很不出奇,不就是一个人民公社的模式么?可要放在宋朝,那可是对小农经济的一大颠覆,这其实就是集体所有制。

历史上鼎鼎大名、由范仲淹创立的范氏义庄便是这种模式。

范仲淹这人还真是没说的,《宋史》说他“虽贵,非宾客不重肉;妻子衣食。仅能自充。”要说宋朝的官儿待遇可不低,人家还是做过宰执的人,怎么会过得那么简朴?在宋朝的金粉浮华里,可算是罕见的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话他可不是浑说的,古语云“爱由亲始,亲亲而仁民。”孟子有曰:“施由亲始。”一个人有没有爱心,先得看他对自己身边地亲人、朋友如何。而范仲淹是扎扎实实做到了。

本就不是贪官,自己省吃俭用,却捐出一千多亩良田为族人建义庄,并定下十三条规矩。告戒子子孙孙谨记之,“义学”这个词语便是从范仲淹始;他建的义庄可谓一个奇迹,从北宋年间的千余亩起,到清末尚有田五千三百亩,经历了那么多的朝代更替、血雨腥风,一直屹立不倒,为范氏族人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避难场所长达八百余年。

唐朝便有诗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乌衣子弟裙风流了多久?在后世要论中国的世家,范氏才是楷模。

只是如今几个老军汉,居然也弄起类似地义庄了,只不过不是救济族人,而是救济退伍的老兵,还改名叫李家庄,让李清又是得意又是羞愧,当初拿到田契后,自己随手这么一给就完事了,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也没去管人家缺啥的,可人家还记得这是他李清的庄子呢,对比下建立清风寨时,水云庄可是竭力支持的,这厚此薄彼有些过头了。

“张叔,袁叔,来,咱们好好说道下,就这个章程,安置老军,看看如何才能办得更好些!”李清来了兴致,颇有些想跟范仲淹一较高下的架势了。

家里来了客人,女眷自然要回避下,只是现在地方小,他们的谈话隔壁的若英、云三娘和施二娘可是听地真真的,最诧异的就是若英了,奇怪了,三郎怎么改了性了?以前在水云庄的时候,他可最烦听这些地。

咱也想法弄个延续八百年的义庄来,到时候也和范仲淹一块青史留名,李清当然有兴致,好歹咱现在占了先啊,最好能力压范仲淹一头才好,谁叫他每次见了我都要板起脸来教训!

这一折腾的时间就长了,啥好规矩能够延续千年起作用呢?李清连后世的民主选举推举义庄负责人都说出来了,无奈这两个老头死活不同意,自己选?这哪行呢,这还是李家庄么?现在的就该他李清定,以后还就该李清的儿子定,这才叫规矩!

李清平时就是个不讲究礼仪的,今儿破天荒来了兴致,非要在这经济之道上也露一手,摆不平这两老头,咱这千年之后的子孙还有面子么?说着说着便忘了时辰,云三娘在房里可耐不住了,三郎今天是蝎虎了,哪有这闲心了呢?你有闲心就算了,别忘了人家远道而来的老人家可要吃饭的,再说施二娘也是初来,总不能叫人家饿肚子吧。

回避也顾不上了,“若英,你我先去厨下整治饭食罢,三郎怕是一会也说不完的。”云三娘说道。

施二娘可是明事理的,既然认了这里做娘家,自己就不是客人了,听得云三娘叫若英下厨,忙道:“平日也不得机会弄这个,今日却瞧瞧我的手艺可好?”说完,抢着便往门外跑,只是才出了门,忽得又闪了回来,瞪大眼睛问云三娘:“外边这是何许人等?怎地当院立起规矩来了!”

第二百九十章 赔钱货

陌还是那条陌,小水沟还是那条小水沟,甚至当初依着缓口气的那棵老树,也只是多披了一身绿芽,李清似乎还能听到那急促的喘息声,还能体会到那丧家犬的落寞心情。

只是世事总难料的,休说那沧海桑田、白云仓狗的变化,仅二个月不到,他李清再回到这条路上,又俨然是个胡汉三了,说这话可没冤枉他,因为簇拥在他身边的,不但有太湖的水寇,还有京城的“巨盗”,这能是啥好形象?

和谐就是打出来的!皆大欢喜的酒宴不消说了,自然喝得个个东倒西歪,谁叫咱晏知府预备的粮草多呢?水寨照旧留着,通常的小说里,山贼从了良,一般都是将贼窟一把火烧了,以示和罪恶的过去一刀两断,不过李清就是不同意,多好的水寨啊,败家子才烧呢!

咱烧得还少么?阿房宫到哪去了?

这剿和被剿的,一起齐唱凯歌还,彻底展现了咱大宋安定繁荣的局面,曹孔目很满意,现在李清扒在栏杆上,冲运河两边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吹口哨,他也不翻之以白眼了,人家小媳妇都又羞又喜的,他干嘛做恶人?何况李清一吹口哨,满船的官兵好汉一起跟着起哄,弄得人家小媳妇赶紧低头跑开时,身子扭啊扭的都象踩棉花糖上了。

只是船队到了苏州码头,明瞧着时辰还早呢。东风又吹着,正好顺风扯帆回江宁,还能赶上晚饭呢,可李清却闹着要下船,说是有两个老朋友得去访访,曹孔目心里直嘀咕。老朋友?别是刚才吹口哨来了劲,趁着出门在外打野食?

让他自己带队回江宁,这当然不好了,何况白指挥使也闹着要跟去,好歹也是一场胜仗,凯旋而回时,主事地人都不在,晏知府面上可不好看;曹孔目写了报捷文书。打发人先期回江宁给晏殊报喜,然后和李清约定,“李公子,今日船便泊在苏州府了,公子可要快去快回,最迟明日辰时便要回转,老朽可是要晏大人准备庆功宴的。”

从码头上的车马行牵了几头青皮骡子,一行人说说笑笑上了路,李清还卖了关子,楞不说这两个老朋友都是些什么身份。弄得杜先生都认为李清是要会大姑娘,当初水陆关卡都没封住李三郎,还不就是靠裙带遮掩过去的?

就是张九郁闷点,车马行规模不大,轮到他时,只能骑小毛驴了。不过他现在也不敢和陈彪去争,一来打不过,二则人家是带路的。

李清那晚可是丧家犬样的瞎跑,哪分东南西北,陈彪对许家庄地路径却是熟悉的,因为他带人去搜过两次,原来李公子一直就猫在许家庄呢,许员外这个老杀才居然指天划地的赌咒说没见过外人。人家李公子可是大姑娘都勾引了几个,看来许员外没把咱太湖好汉放在眼里,有机会还得多交流交流。

李清可不知道陈彪还抱着打劫的心思呢,要知道准要骂陈彪不长进。都要奔向海盗这么个有前途的职业,还为三瓜两枣动啥心思呢?

只是那晚上记得自己跑了好久啊,还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腿要断了似的,怎么现在一下就到了?要是平常,那么破烂的土地庙,李清连眼角都不会扫一下,何况他还不信鬼神之说,不过现在一瞧见许家庄那残破的土地庙,他就象看见自己家一样地觉得温馨。

这还没进庄呢,怎么李公子对个破土地庙有兴致了?莫不成他还要去谢过土地老爷的保佑?在众人惊异的眼光里,李清急急的下了骡子,未到门前,便高声笑道:“道长、大师,别来无恙否?”

到的这个时辰却是刚刚好,沈道士和空闻和尚都起了床,老道斜依在香案前,空闻歪坐在自己床褥,正进行着例行的起床磨牙活动,也不知沈道士正在yy些什么,空闻和尚不屑的大摇其头,这会忽见一个公子跑进来大喊大叫,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人,两人赶紧起身,都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的李清,又怎会是披着破袍子的穷酸相呢?

而且神态变化也很大,才率领着五艘战船围剿太湖水寇的实际指挥者,虽说本质不过是游戏,但这自得总是有一点地,哪象逃亡之时,一听见人声,第一反应就是躲到土地爷身后去,那会的李清可是猥琐的很!

李清也不作声了,笑笑的看着两位出家人,把个空闻都看得有些神态扭捏,还是沈道士机灵些,楞了半天,猛得高声叫道:“原来是你这小哥,倒吓得贫道不轻,我说谁大白天跑这破庙里来呢,老贼秃,瞧仔细了,我说小哥终当富贵的,你却不信,现下如何说!”

空闻这才认出李清就是数月前救过的那个小哥,却也不急着和沈道士争论,眉花眼笑地看着李清直念阿弥陀佛。

这时辰该当到庄里化缘才是了啊,只是现在庙里的破案上却放着一个食盘,上面有一碗水煮猪肉,几碟青菜,另外还加一个小酒瓶,香

着一个竹篮,只是有块青布遮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笑道:“今日有何喜事不成,怎地有酒好喝?却不知是谁家丫头出嫁,那脚大是不大,道长可曾瞧仔细了?”

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应该小范围进行才好,如今这么多人在场,老道士却不好发高论的,只是尴尬的笑笑,空闻见这样的问题居然是冲着沈道士去的,丝毫不曾涉及他这个有道高僧,这笑容越发灿烂了。

李清可是有备而来,说起来这两个出家人还算是他救命恩人,这年头可没有特效退烧药地。再说就算那些神符水、佛方汤没作用,光冻也冻死他李清了;既然是来谢恩地,当然就要好好喝一顿才是,这些酒菜怎么拿得上桌?李清用手将香案上食盒一拂,那碗猪肉还扣在香灰里了,心疼得空闻使劲念阿弥陀佛。李清冲张九一摆手,“将预好的酒食拿上来,诸位兄弟不知的,要不是两位道长、大师古道热肠,救我李清于水火,今日亦不能与各位把酒言欢了。”

杜先生这才明白,难怪李清非要这会子叫着访什么故人呢,原来是和两个出家人把李清藏起来了。怪不得找不着呢,众人都是上前见礼,只是沈道士和莫风打个照面时,沈道士心里一惊,乖乖,这大胡子的彪壮汉子不就是之前在许员外门口要抓李清地人么,怎么都混成一路了?还穿着官军地服色,但脸上还是一副坏人相啊,敢情官匪一家了都。



既然是一家人,何况李清还特意带来一坛好酒。自然要好好喝一场了,陈彪还特别殷勤些,因为这桩公案还就是因他而起的,庙里简陋也没什么家什,李清是很随意的就地坐了,杜先生和莫风几个。是风尘中的好汉,当然也不在意,就是小白将军有些迟疑,这么脏的地方也坐?在咱家里从小就不准地上乱滚啊,可见大家都不在意,他也只能坐到地上。

杜先生四下将这破土地庙打量了一番,和莫风一起摇头感叹,辛苦咱那么多兄弟一场啊。这个李三郎还真有一出是一出,这样的地方也待得下来,一不留神还又钻姑娘的裙子边做小厮了,咱当初找人的时候。老当他是京城地贵介公子,谁曾想他滑溜的象泥鳅,幸好若英知道他家相公底细,断定那敲背的柳小哥就是李清,否则再过几天,没准又成跑堂的了。

酒是一大坛,鸡都有三、四只,看来今天要好好的喝一顿了,而且李清也是诚心诚意的来感谢的,沈道士一气喝了三杯酒,又抓着个鸡腿啃上,伸手提起香案下的竹篮,冲空闻说道:“老贼……,空闻师傅,你先陪着小哥及众位公子坐坐,我去了完这段公案,稍待便尽情乐上一场,小哥,宽坐些,且等我回来再痛饮。”

难怪有人送酒食来,看来是有事要他们做啊,只是有什么事情好着急的,喝完了再去办也不迟啊,那新妇的脚丫也不是次次都能看得到地,李清不经意的挽留沈道士,见他提着那个竹篮,这是什么好东西啊,还遮得那么严实,莫非有什么宝贝不成?咱瞅瞅!

其实李清也不是非要看,不过随手扯过来瞧瞧,沈道士不想李清这段时间多了很多强盗习气,不留神还被李清夺了过去,见李清要掀开竹篮上的粗布,抢回来已经来不及,只得高声喝止道:“小哥,别看!”

叫的晚了,李清已经看见了!

幸好抢篮子的时候李清是半蹲着身的,现在惊得一脱手,那竹篮在地上颠了两下,倒也没打翻,只是李清脸色刹白地愣在当场,看看沈道士,又看看空闻,就是一句话也不讲。

好歹这李三郎也是见过世面的,上过沙场就不用说了,在咱大宋朝敢光天化日之下,冲着个摸样周正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吹口哨,总不会是麻雀胆的人,这竹篮有啥蝎虎玩意,能把李三郎吓成这样?杜先生见李清脸色不对,起身抢前几步,提起竹篮、掀开粗布细瞧。

李清已经坐回去了,这会也醒过神来,刚才主要是乍一看太出乎意料了,不能的,虽不好说两个出家人救了自己就可以说是古道热肠,可相处了一段时间,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李清绝不相信这两老头做的出来!

杜先生居然还能细看,果真成名人物,不同凡响一些,看完了杜先生只是摇摇头,将竹篮递到沈道士手里,挥挥手示意沈道士赶紧拿走,回过来地上坐了,拿起杯酒一饮而进,冲李清苦笑一声道:“三郎休要错怪了,确是溺死的!”

空闻低诵了句佛号,也有些惨然地说道:“那是早些时辰许员外叫人送来的,另加这些酒食,许员外也是菩萨心肠的人,这曝尸野外叫禽兽叼了去,总是损了上天之德。因此叫我等好生安葬了,再者诵经超度超度,叫他另寻佳缘早投胎罢,小哥,老衲出家之人,如何会做等事?只是未曾想到小哥今日会来。”

李清这会当然不

两个出家人了。可他还是想不通,“可……是男孩啊,许家庄又不是穷乡僻壤,平日都多见乐善好施地,如何会拮据到养不活?虎毒尚不食子,这父母怎地如此忍心!”

一抬眼看见小白将军不解地瞪着他,李清这邪火还就冲他发上了,“平日价里高气扬。吆五喝六的看着挺威风,砸招牌很带劲是不?扒人家衣服就现着你们能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不管管,你这官怎么当的?”

小白将军一下傻眼了,话说刚才还好好的,咱什么都没干啊,天地良心刚才绝对没和莫风抢菜吃,这么多吃食地,咱抓个鸡翅膀啃不过分吧?这三哥是怎么?老提以前的破事,这砸招牌、扒衣服也是好多年才碰上这么一回而已,又不是天天干!

其他人都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清冒邪火呢。空闻和尚也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垂首不语,只有杜先生略有兴致的打量李清。

也不怪李清有些反常,刚才的确是吓了一跳,不是没见过死人,天宇山那次还和死人滚成一堆呢,只是这会第一没想到。第二么,那竹篮里是个孩子小小尸身,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婴儿的尸身。

虽然只扫了那么一眼,那小孩本就仅系了肚兜,李清看清了是个男婴,杜先生说地没错,全身发紫。肚兜还是湿的,的确是溺死的,而且是初生的婴儿,断断扯不到两个出家人身上。

其实这溺婴之事。自古便有之,早在先秦时期,《韩非子》里就这么记载着:“且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这个没办法,从母系社会结束后,由于劳动能力上的差异,重男轻女的习俗,不独中国,世界上都差不多。

还往往在婴儿一生下来,就给予了不公平对待,生男则弄之璋,生女是弄之瓦,只是中国到了汉朝,这情形有了些变化,民间多溺男婴,那是因为自汉武帝起,小儿到3就交出口钱,15开始算赋税,百姓交不起人头税,不得不溺杀男婴。

不过到了唐朝有了改观,也是因为南北朝造成人口锐减,为了鼓励生育,人头税已经很低了,不至于让百姓因为这点钱而溺杀婴儿。

到了宋朝,这人头税变成了身丁税,一旦编入户籍,男子年满二十为丁,六十为老,二十岁到六十岁之间,要交纳身丁税,不过这身丁税并不高,合粮米不过七、八斗,而且自立国之后再无加过,到了南宋时期,还多给免了的。

李清并不是不通时务的迂腐人,兵荒马乱或者是灾年,就是易子而食都不算罕见,何况是溺婴?只是现在大宋可算不上兵荒马乱,更何况这是在江南,最富庶的地方,应该不至于出现养不起地问题,而且在李清的脑子里,他认为溺的应该是女婴才对。

这可不是李清满脑子的男尊女卑,这是社会现实给他的印象,连小偷都有“盗不过五女门”的古训,就是说谁家里有五个女儿,那肯定是穷人,再去偷人家地东西伤天害理!再者,中国人么,老是抱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旧观念,总觉得只有儿子才能延续香火,特不知无论生男生女,这基因(dn.

其实这溺女婴的现象,是从元朝开始的,明清盛行,万历年间江南都出现了“弃女者载道”的记录,那会民间的习俗,是一家有二子一女为好,可不是“妈妈只要我一个”;说来也滑稽,江南历来是富庶之地,这溺婴地事情怎么会出现这地方呢?江南百姓要是都养不起小孩了,那别的地方怎么办?

这溺女婴的很多都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风俗,嫁妆!

就如同书里记载的,“嫁女之家赀妆之具,动至千金,售产倾资,习不为异,病不能嫁者,多致育女不举。”要是随便嫁个女儿就得千金,即便是中产之家也是吃不消地,这女儿本来就不算啥强劳力,对家里的贡献就小,嫁的时候还要倒贴一大笔钱,难怪叫着“赔钱货”!

不过这风俗到了后世是无需担心的,新社会当然有新气象,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句“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响彻世界,其实他未曾料到,中国的女人站得更高些,从八十年代的多少条腿,到九十年代的几个辘,咱们的新女性可是无需为嫁妆担心了,那话乍说来着?钻石恒久远.一:;.|底谁是赔钱货!

据说后世里还是男女比例失调的,更有专家宣称多少多少年后,有三千万光棍找不着老婆,这女人家岂不是更要奇货可居了的?敢情风水轮流转,要是新女性们要求再高些,怕不是民间又要开始流行溺男婴了?阿米豆腐,这计划生育的政策还真他妈妈的好!

第二百九十四章 花开别处

清的确有些兴奋。

这可是能超越小范老子的事情,范仲淹如今官儿小,俸禄有限,虽说筑堤是个肥缺,奈何这老哥可不是贪墨之人,尽管并不知道范家的内情,也能推断他此时万万拿不出千亩良田来,也就是说范家的义庄现在还是没影的事情,咱先弄了,让他拾咱的牙慧。

并且范氏义庄原则上只是为族人排忧解难,而咱的这个可是替那些为国洒热血的退伍军人谋福利,从大义上,要胜过许多了,日后那些史官要想拍范仲淹马屁时,就不能不提咱李清了,到时候来上一句“三郎之心,日月可昭矣!”岂不妙哉?

最关键的,就是这义庄也能延续上八百年才是正经,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咱后世那么多的经营之道啊,哪能不拿出来卖弄一番?只是对着两个老军汉,颇有些对牛弹琴的感觉,民主集中制?股东?古董这东西大相国寺那边才有的卖,李家庄没有,干脆,公子您便吩咐罢,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办好了。

这要是啥事都听吩咐的,还说什么民主集中制?

兴致高的时候被人打断,当然有些不耐烦了,咱院子里怎么了?大槐树上新筑了个鸟窝咱昨儿已经侦察过了,估计才下了蛋,小鸟还没孵出来呢,顾忌着形象问题才没爬上去掏,就是想看你家三郎爬树,这当口也不合适啊!

只是再不耐烦,对着自己后世打灯笼也难找的淑女媳妇。李清还是没有起高声地坏习惯,一边向张、袁二位做介绍,一边斜着眼睛小声问道:“这不瞧着我正说经济学问呢,外面有甚事值当大呼小叫?”

居然眼前这个素素淡淡装扮的就是三郎娘子,昔日名满京城的状元红?两个老军汉慌忙起身行礼,心里颇有感慨,咱公子委屈可是受得不小,想当初水云庄是何等富贵。如今这般简陋起来?他们哪知道李清就爱这个调调。黑脸的才要拼命涂脂抹粉呢。丽质天然的,费那劲干吗?

若英一边还礼让座,一边小声的和李清说道:“三郎暂且消停下如何?外边站了不少人呢,想必都一、二个时辰了,要不请进来坐坐?”

外面有人?李清瞧瞧这两老爷子,心里也释然,不是说准备为咱劫大牢么。自然带着帮手,还真说上兴头忘了时辰,叫人家在外面站了这么久,确实不合待客之道。

李清对张叔笑道:“外边便是二位带来的兄弟罢?一路劳顿的,何不叫进来坐坐?”

张叔笑道:“行得匆忙,先前想着行事也需些帮手,便叫了些庄内子弟同来,犬子也在里头。公子且休要客套。年轻轻地娃儿,多站些时辰累不着他们。”

哦,居然还带儿子来了。那更要见见。

见李清坚持,张叔提声叫道:“小四,叫哥几个都进屋来,公子要瞧瞧你们。”外面一人高声应道:“是!”

不多会,进来八个精壮汉子,一色地葛衫皂裤,头上扎着武士巾,李清一瞧,嚯,好精神地子弟,来到屋内,八个汉子分成前后两排,整整齐齐一起躬身施礼,“见过公子。”说完,挺身全是标准的立正姿势。

这情形李清可不陌生,军人得不能再军人了,见着李清神情有些疑惑,袁叔笑道:“怕是难入公子眼了,与龙翔军可是没得比,因怕这起子后生年轻不晓事,闲了就会惹事生非,便依公子的法子,寻常也教他们操演,近得一年,风雨不缀。”

怪不得一站在这里就不同凡响呢,李清点头应道:“不错,果是军旅子弟风范,莫非二位老人家想子弟进龙翔军么?这确不难,依我看绰绰有余,待我知会陈全一声,想必这点体面还是有的。”

张叔笑道:“公子说笑了,既然承蒙公子给了田地,生计有着,如何还愿意从军的?只是几十年下来,老汉等亦未曾忘本,因此闲了带子弟们胡闹下。”

李清站起身,转圈打量了一番,训练的不错,也不说在外面站了多久,现在在屋内个个都是纹丝不动,一副受检阅的样子,李清有些感慨,果然是几十年军旅生涯地老军人,和寻常农夫就是不同些,可惜在咱大宋当兵不是光彩事,这么好的素质不能从军,实在有些可惜。

正准备好好夸奖一番呢,门外一阵喧嚣,人还未见,便听得有人高叫着:“三哥,今儿饭食可要多备些,兄弟饿坏了,莫兄弟,一会可不能和我争,如今我可是上官了。”

说话间嘻嘻哈哈进来五、六个人,小白将军和莫风带着陈彪、张九,后面还跟着杜先生,一进了屋,见着标枪般立着的八个人,笑声嘎然而止,蹭饭吃的来了,李清起身迎上,指着张、袁两人介绍道:“你们来的正好,这二位是我

的故人,却是行老了军伍的,且来亲近亲近。”

才收了几百号人进厢军,这要安排的事情可就多了,因此这几天小白不得空,一等到安排地差不多,就惦记起李清家可口地饭菜来了;许是才从军营里来,都是一身的军伍装扮,只是剿匪的事才上报朝廷,处置还没下来,莫风这号主动投诚地盗魁,先便委屈只做了个都头,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瞧见没,咱这上官指挥还担心我等会和他抢菜吃,都头就都头吧。

陈彪这家伙还因祸得了福,为着给李清屁股一脚踹进长江的因果,反和李清还亲近起来,这也不算错,要没他这一脚,后面的事情便就发生不了,咱太湖好汉也不能和李清称兄道弟起来,因此他爬了很多弟兄的头,做了个虞侯。不过和莫风一样,做惯了好汉地,等级观念就是不强,比如他就喜欢和张九抬杆,一点没把人家这个都头当回事。

李清平素自己也没正形,和哥几个也玩笑惯了,陈彪和张九都是随意向李清行了个礼,莫风抱个拳。而小白嘴里叫着三哥。自是一副疲赖像了。只有杜先生先和李清见了礼,听得李清介绍,又和张、袁二人见礼。

这两老军汉可不真敢以李清故人自居的,军营中几十年啊,等级服色当然明白的很,一瞧小白将军还是个指挥呢,哪敢托大。两人都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小老儿见过各位大人。”

那八个子弟也是一齐行礼,“见过各位大人。”说完,也不在屋中间站着了,八个人立到房脚处,不过依旧排得整整齐齐。

这般做派可有些显眼了,方才还在和陈彪斗嘴的张九也收了声,小白将军也是惊疑未定的。屁股在椅子上尚未坐稳。便冲李清问道:“三哥,你这两位故人究竟是何来头,这几个人又是怎回事?我瞧着有些蹊跷呢。”

李清还未答呢。张老汉起身抱拳答道:“小老儿如何敢做公子故人,只是有幸,也曾在公子帐下听令。”

小白一听可兴奋了,“在三哥帐下听令的?可曾是在天宇山见过仗的?说说,那仗究竟如何打地?我却是有些想不周全,五百步卒又是怎生尽歼一千铁骑地,快和我详细说说!”

张老汉使劲摇头,“回这位大人,小地无福,不曾随公子上过天宇山,详情我亦不知,只是此事军中言之锉锉,断不会有假的。”

这个小白将军早就追问过李清了,奈何李清总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什么好说的,生死一线,豁出命去打就是了;小白以为李清是不愿意卖弄的,其实李清何曾不是个爱卖弄的家伙?只是从血雨中亲历而来,李清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卖弄的,他几乎不愿意自己想起那些场面和经历罢了。

小白又问道:“我明了,收拾龙卫军肯定便是你等了?怪不得呢,我瞧着怎地器宇不凡。”

张老汉拿眼瞟了李清一眼答道:“回大人地话,与龙卫军见仗,小老儿本是在帐下的,奈何公子瞧我等不上眼,说是年老体衰,因此没福。”

见人家现在还委屈呢,李清忙道:“张叔错怪了,我几曾是看不上眼?因虑着龙翔军当初要做太子亲军,觉着张叔等休要再吃那些苦头,如今不也挺好么?”再看小白将军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他可不想这些个老军人被人看轻了,又道:“小白你休要小看了,收拾龙卫军只是儿戏罢了,天宇山亦不过小场面,张叔当年守过灵州,打过檀渊,几十万人的大阵仗都见过,何需再与我去胡闹?”

收拾龙卫军是儿戏?不是说龙卫军是上四军之首么?据闻天宇山是以五百厢军尽歼一千党项铁骑,难道人家都是和你假打?小白觉得自己这三哥太牛皮了,也不怕把天捅破?

杜先生一旁接口道:“是极,老人家亦何须与龙卫军操演,瞧这般子弟气势,便知不凡,只是听闻你等已退出军中,何不休憩颐养天年,奈何又这般劳苦做甚?另则这便是三郎练兵之法么?京中听得多时,却未曾一见,今日见了,确是叫人赞叹。”

这话一出,还钩起李清个担忧来,老军汉们不忘本,当然是情有可缘,再说自己的这一套居然有人学样,得意也是有些,可瞧着这些子弟的架势,分明便是狠下了一番苦功夫的,这也有些过了;对了,大名府在河北,不就靠近幽州么,那些契丹人还经常过来打草谷么?

这打草谷一词,虽见后人多处使用,说的就是游牧民族对汉族进行劫掠,其实这是契丹人地专利,辽国立国初期,军队出征,“人马不给粮草,日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之。”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的方式,被辽人

打草谷”;别的游牧民族虽然也有同样行为,叫法却地,不过辽太宗灭后晋,领兵占了开封,本就有长居中原的意思,只是打草谷这方式叫中原人民不堪忍受,纷起反抗。使辽军在中原难以立足。辽中、后期,对军队后勤保障方面有所重视,在边境地区设置屯戍之兵,种植粮食,供给军饷。以后,在战争中,辽军打草谷的现象虽然没有完全绝迹,但是纵兵大掠地作法已不多见。

只不过李清担忧错了。

“契丹人?打草谷?回公子话。大名府不曾来契丹人。如今边境息兵多年。打草谷已是少听闻的了,我等操练子弟,一则是旧习难改,二则是应付些须蟊贼,别无他意。”张叔答道。

;|贼就不少,连杜先生都沾边了,当然,人家不能算蟊贼,人家是大贼!李清忍着笑问道:“附近蟊贼多么?可曾到庄上袭扰?”

袁叔嘿嘿笑着说:“先前有几个,如今却是不大见了,公子休要担心。”

瞧这老家伙的笑容就知道里面有故事,偏李清问起。人家还越发低调了。只说不过三两贼,自然是讨不了好,咱可是公子操练过的兵呢。收拾几个贼有啥可说的?

恩恩,谦虚是美德,随便拍马匹也很受用,不过咱打小还就爱听打仗故事啊,不说可是不行的,见这两个老爷子不肯细说,李清大声叫道:“小四!”屋角那群人排头一个高声应道:“到!”

不错,身板儿扎实,个头也不矮,要入伍也是进禁军的料,李清一挥手说道:“你便是小四?那好,将这一年与蟊贼交手的经过详细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既然说是按咱地规矩操练地,那还就得来这一套。

不说不知道,一说还吓一跳,原来李家庄这一年剿地匪,比李清浩浩荡荡游戏太湖还多!

大名府地处河北东路,所辖与契丹接界,几十年前就是与契丹争斗的前线,檀渊之盟后边境已经不见刀兵了,可境内却是不大宁静,边境上么,自来治安都要差些,当然也并没有象《水浒》中的梁山那样的公然扯旗造反的,不过,绿林好汉们,却比别路要多些。

在山吃山,靠水吃水,反正大家都要活,好汉就爱干没本钱的买卖,这也是常情,当年这庄子属于高小公爷名下的时候,虽然官府照应着,可与这些好汉们搞好关系总是要地,反正这庄子当初是赐来的,又不要上缴赋税,因此庄上管事也拿点钱出来打发,以求买个平安罢了。

只是好汉们并不知道这庄子已经换了主人,并且换了主人还算了,关键是这些庄客换了,按照往常的习惯,到了收获季节,便派人来到庄上索要财物,正是这帮老军汉接手李家庄不久,也甭管是因为说话不够客气,好汉么,自然要霸道些,不过就是好汉们改了性,说话客气也没有用,因为这帮老军汉压根不想给。

于是好汉们就很愤怒,习惯养成了,觉得就象收税那么理直气壮,突然人家不给了,总觉得自己吃了亏,这事也没法到官府去说理,好汉们就使出好汉招来,不给,那咱就抢!明晃晃的刀子架脖子上,看你给不给!

老军汉们也干脆,你来抢,咱就打。

其实好汉们经常都是人数占劣势的一方,仗得并不是总体力量多强大,仗得是平常老百姓都怕事,仗得是平常老百姓都自己顾自己,一般一个庄子,少说几百人,大了就是几千,凭什么屡屡得手呢?

这会撞到硬钉子上了,李家庄初初人并不多,只有二、三百号,却是心齐的很,象张叔这样的,人虽五十多岁了,水云庄操练都楞没淘汰下来,岂是寻常老头可比?

首先来犯的十几个好汉就彻底栽了,他们那会还大马金刀地直接进了庄,拿出刀子就唬人玩呢,“给不给?不给咱就砍人了!那可不是玩地。”

玩刀子?这些老军汉见得少了?并且最初来的,都是按李清要求,必须是上战场杀过敌的,好汉们算是遇上行家了,没费多少功夫,全部缚手就擒,一律押到官府大牢去了。

一听说这个才改名地李家庄居然敢不给好汉面子,这还了得,要是庄户都成了这样,咱好汉们吃什么啊,于是第二次来的是河北东路鼎鼎大名的“过天星”潘虎,带着五十几个弟兄过来,还先礼后兵呢,下书到了庄里,言明李家庄需赔礼道歉,并出上多少银钱以弥补上次兄弟的损失,如若不然,杀进庄来,鸡犬不留!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京城来客

咱大宋,流行的就是溺男婴!

沮丧,本是想来和老朋友聚聚的,却看见一个溺婴,尽管百分之一百那个婴儿的基因和李清没关系,总是叫人心里不是滋味。

分家!居然是考虑到将来要分家,所以才要溺男婴,等杜先生告诉李清之所以民间溺婴的原因,李清沮丧的无以复加,杜先生说的是实情,江南确实是大宋的富庶之地,应该说养不活小孩的不在多数,而此地也象别的地方一样溺男婴,的确就是风俗在做怪。

甭管自己曾经生活的后世与这大宋有千年之隔,可分家的麻烦几乎是一样的,难道后世里关于分遗产而闹得亲戚反目的报道还少么?这个李清能明白,只是为了这个就溺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李清还是无法接受。

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将来不给他分行不?让人家活下来?当然李清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天方夜谭,只要一活下来,那侥幸的小子没准长大了闹着打着要多分一点呢,而咱大宋在这一点上还做的特别好,民俗是无论正庶长幼,基本上是平分家产。

现在朝廷又不禁止农田兼并,所谓的中产之家财产也不是很多,二个儿子分分都还能过的不错的话,四个儿子分恐怕就得跑到温饱线上去了,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女儿的份,咱大宋对嫁女儿的妆梳还没后世那么讲究,而且现在给予女性谋生地机会也比前朝多。因此这溺男婴的问题才特别突出了。

其实就是大富之家也同样存在这问题,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其实未必就是后人个个都是游手好闲给折腾没了,这会可是三妻四妾的年代,又没啥特效避孕药的,每个妻妾都生三、四个的话。等到第三代,得是个多大的数字?就是有万贯家财,这么分来分去,最多也就是个中产阶级了,哪还敢使劲生?

兴许这思路在杜先生、小白将军心里,都算是情理之中了,可李清不这想,当然。谁也不想做个无立锥之地地贫民,天下的土地又大多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这年头又没有避孕套,生多了怎么办?

李清并不想去发明避孕套,再说他自己就不爱使用那玩意,谁喜欢穿袜子洗脚?(不过对于经常在外面晚上有不轨行为的,还是很鼓励使用,有益身心健康;)李清不这么想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现在宋朝的人根本就不算多!

大宋的疆域的确是比汉唐小了许多,可要拿着地图仔细研究下就能发现。除了少了燕云十六州那块,传统上汉人密集的居住地,基本上依旧在大宋手里,就算是在汉唐,广大地疆域臣服于中原朝廷,可那些地方。有多少汉人在那边?其实仍然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无非是有屯军戊边而已。

本来科技水平就不高,占了那么大的地盘,没有足够的人手开发,占来干什么?空耗财赋?再说没有足够的人手,你守得住吗?唐朝最盛的时候,天下也不过五千来万人,还没有后世的一个省的人口多。而到宋朝立国之初,仅剩二千余万了,经过近百年的修养生息,据说人口已经接近一个亿了。这也就是大宋疆域比汉唐小很多,可财赋却是前朝几十倍的原因,无他,深度开发而已。

而且让李清更加不屑地是,居然现在就考虑子孙后代的分家问题,笑话了,这才承平几十年啊,再过一百年,最多也就是三代人,金兵的铁骑就要立马长江,等到再晚些,蒙古人挥舞着“上帝之鞭”横荡中原,汉人就是标记上低等民族的记号,又能存活几成?

反正李清知道咱这块土地最后养育着上十亿的人口,而人口最稠密的,正是现在咱大宋地疆域,就算现在生产力低些,一亿人口也绝对不算多!二亿又怎么样?

空的地方多着呢!

澳洲大陆现在就几乎空着,美州大陆还是印地安人的猎场,要是把这些地方都占了,生再多又怎么样?等到中国人口占世界二分之一以上了,地球不变一个村都难!

可占地方要靠人啊,莫非你到处刻上“到此一游”么?

而现在咱大宋还在溺男婴!

评书《杨家将》里怎么说来着?老令公有七子八女,现在民间过三子就溺婴,漫不说还有家贫的人家连二子一女都承受不起的?咱大宋现在有二千万余户,即便发生机率只占百分之五,那也就是上百万的初生婴儿!这是个多么惊心动魄的数字。

叫李清沮丧的是,他发现自己几乎不能为此做什么。

朝廷没有不管,自宋太宗时期便常有大臣上书言及此事,有些地方州府地官儿还张榜明文禁止溺婴,违反的要受充军的处罚,可收效一直不大,就象杜先生告诉李清的,咱大宋还办有慈幼局呢,由官府出资专

弃婴,可惜,收养地弃婴只占溺婴非常小的数字。



一来这些慈幼局通常开设在州府,广大乡间根本顾忌不到,二来溺婴也不是个光彩事情,人家都是偷偷的看,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扔到慈幼局去,那可是个丢脸的事情。

刚才李清还冲小白将军急上了,问你们这些官儿怎么不管?的确有些地方官儿为禁止溺婴还制定了处罚,可较真的不多,按说怎么都算是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那初生婴儿何其无辜,怎么大宋律就不能明文禁止呢?

这话说来就长了,什么是伦理纲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圣人就这么定的;怎么个维持纲常?那就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就是规矩,这就是礼!臣不亡即是不忠。子不亡就是不孝,董仲舒为儒家、也是为天下定地三纲五常最核心的内容,几千年来一直是我们遵循的天理。

这句话陌生么?

如今溺婴就是父叫子亡,你让大宋律如何宣布这个行为是非法?假如父叫子亡子可以不亡,那么君叫臣死的时候怎么办呢?

这才是让李清最感到无力的地方,假如都是因为家贫养不起倒好办。哪怕是被范仲淹之流不耻,咱去做生意赚钱,不行了咱去打劫做海盗好了,可面对这煌煌数千年的圣人之言,李清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没有兴致地酒,自然是喝不下去,等到沈道士办完事回来,一干人都是匆忙吃完就告辞。多余的酒食两个出家人是欣然收下,不过钱财却不肯受李清的,只是沈道士说要一顶新道冠,空闻大师要一袭新僧袍,让李清叫人给他们捎来。

没有兴致就是没有兴致,没有兴致当然不想多说话,不但回到船上是这样,回到江宁也是这样,李清推掉了晏殊准备的庆功宴,反正在那宴席上他的身份也是很尴尬。曹老爷子是孔目,小白是带兵的指挥,他坐那啥身份?客人都不是,怎么介绍他呢?知府严加管束的一个准“犯人”?反正晏殊新官上任的这把火已经烧得很旺了,一来就灭了纵横太湖许多年地水寇,那些胥吏也好、地方豪强也罢。怕是没人敢和他唱对台戏了,咱李清也对得起相交一场了。

这一缄言就是很多天,李清又回复到以前在水云庄的生活,天天睡个懒觉,醒了就凑到云三娘、若英跟前看她们做卫生巾,只是现在他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了,云三娘请他发表意见,他都是有口无心的随意敷衍。

当然她们知道李清这样的缘由。杜先生早就告诉她们了,不过李清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让她们有些不解,特别是杜先生。要说李清一直是个富家公子也就罢了,乍一见这种事情有些震撼,可这李三郎不是据说一直随母飘泊在外的么?这种事情也该司空见惯了!

李清不是富家子,但他的确震撼到了,那还是一个初生婴儿啊,现在他还记得掀开竹篮上的粗布时,婴儿那近乎透明的皮肤给他冲击力,不是说后世里就没有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但毕竟不多见,而咱这大宋,溺婴居然成了风俗!叫他一时真的难以接受。

来了这大宋后,有很多事情是他不愿意去做地,有些事情是他明白不能去做的,可一个他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他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做好,这才真正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甭管前一天晚上有没有和若英腻歪,早上的懒觉一般没有人来打搅他的,可这一天天色还挺早地,李清酣睡未起,若英却跑到床前使劲扯李清的手,李清有些不高兴的睁开了眼睛,却见若英一脸喜色的叫道:“三郎快些起来,却是三郎的故交到了!”

故交?什么故交?是故交就该知道早上不应该来,打水云庄那会就这样,李清不满意的转过身子往枕头下钻,现在和若英早上的起床节目基本上都省掉了,没办法,院子太小,动静大了谁都瞒不住,云三娘可在隔壁呢。

“三郎,真个快些起身,包准三郎见了准开心的。”若英上前拽走枕头,温言对李清说道,邪门了,这一向心情不好,连云三娘都让着自己三分呢,就是在床上赖到下午,也不会吵着要李清起床,这究竟是啥人呢?偏若英还卖关子不说,气人!

李清很有些不情愿地爬起来,任若英手忙脚乱的给自己穿衣服,你不说?你不说咱还就不伸手,可在房间里磨蹭半天一出来,瞧见客厅里端坐的那家伙,才知道冤枉若英了,没骗他,真的非常开心。

而且是太开心了,以致于上前先是一拳擂了过去,觉得还没足够表达自己地心情,扑上去又补了一脚!

“三郎,原本在京城还日日为你心忧,却不曾想到三郎过得如此自在

太不够意思,扬威太湖竟不叫我一道,要不,再去打好?”刘胖一屁股坐在地上,兀自冲着李清叫道。

看见刘胖要爬起身来。李清忍不住又是一脚,“你个狗日地,那你早来啊,已经打过两回了,要不你跑太湖上做水寇好不?咱就再打一回。”

好多天没瞧见李清如此开心了,可云三娘还是起身对李清嗔道:“三郎你也仔细些。这可不是在水云庄上,刘公子远道而来,即便不看他的面子,总该为二娘留几分才是!”

高兴的有些失态了,这会李清才看见施二娘不施粉黛的坐在对面呢,见李清看着他,盈盈起身一礼,“施二见过公子。未知公子这一向可好,在江宁可曾过的习惯?”

刘胖才子从地上拍拍屁股爬起来,先冲云三娘笑道:“不碍事的,要真个打起来,你家三郎还不是我刘某对手呢。”然后又冲施二娘说道:“三郎本就是江南人氏,如何便过不惯?适才这一脚,怕不比在汴京之时更有力道些?”

乖乖龙个咚地,李清现在正傻眼呢,按说施二娘他也熟悉的,当初在楚云馆就用言语撩拨他来着。后来水云庄里又闯进他的浴室,可不是李清定力有多强,上赶着不是买卖,男人就这东西,你不来诱惑他,他就会想着来诱惑你!

李清也见过施二娘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样子。只是现在看着她低眉敛目的贤淑样,脑子却不断闪现当初妖艳的摸样,这种强烈对比,更加叫人心痒难搔,李清转身又朝刘胖擂了一拳,这拳是因为施二娘揍的,叫你小子占这么大便宜呢!

刘胖才子挨了这一拳,猛得后退二步摆了个架势。做出要和李清放对的样子,口中笑道:“再打我可还手了啊,三郎一去,宏毅寺现下可是我刘某称雄。汴京谁人不知地!”

这句话一出,厅中人都笑了起来。

还未坐定,李清一叠声的问道:“刘兄几时到的?可是专程来看李清?快说说京城里现下如何?柳七可好?子野兄可好?见着一祯没?那班兄弟可有谁吃了我李清的挂落?”

刘胖斜眼瞥了李清一眼,慢条斯理的在椅子上坐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还咳嗽了一声,然后又望了李清一眼,大家都以为他要开说呢,谁知道他又端起茶杯继续喝,把个李清气的,扬着茶碗就要砸过去。

刘胖一边躲一边笑道:“便是茶未喝上一口,就挨上你的拳脚,岂有这般待客之礼?好罢好罢,三郎休急,都好都好,就是汴京少了三郎不好!”

“柳七?那家伙有什么不好的?如今水云庄就是他拿事,上回我找他要一匹马,他还推三推四不愿给呢,说甚得要问三郎,居然不收我的诗作,真真的有眼无珠了!”刘胖不忿地说道。

李清还真不用担心,都好着呢,没谁吃他李清的挂落,除了那个石小公爷,要说起来李清还是吃他的挂落呢,卫国公府现在已经没入内府了,这京城里不过是少一个国公爷而已,其他一切照旧,张子野还在太学里混着,时不时的在各大官员府上出没,唯一叫刘胖有些看不惯的,是李三郎远走江宁,柳七在水云庄里,一副淡出烟花界的味道,现在京城烟花榜上,很有些张子野为尊地意思!

他刘胖要离京回乡,送别的场面那叫一个浩大,虽然王公贵戚子弟来的不多,可打发人来送礼的就多了,好多还是刘胖都不怎么认识的,害得他刘胖不得已换租了一艘大船,另外相送施二娘的姐妹,所赠的礼仪也并平日多些,施二娘还要谦让不收呢,别看刘胖平时有些大大咧咧,那会子心里可明白的很,收!都收下,甭管认不认识,熟不熟悉,送多少咱收多少!他还怪施二娘呢,你怎不明这些礼其实是送给谁地?

施二娘怎么会不明白,她比刘胖还明白!只是有些姐妹送的东西,你也得分分啊,那锦帕上绣着诗呢,还有的香囊里装着姑娘家的青丝,你送谁去?信笺都一大堆,我地刘郎啊,如今三娘也是与李公子住在一起呢!

刘胖还洋洋自得的高声宣扬自己的英明决策,信笺全拆了看过,凡是有过于肉麻的和暧昧不清词句的一律烧了,锦帕啥的全交若英和云三娘处理,至于那装着青丝的香囊,早扔运河里了。

看着刘胖那张破脸,李清何止是恨得牙痒痒啊,咱乍认识这号人呢?青丝啊,你懂不懂?这人姑娘家的一片心啊,怎么扔运河里呢?咱现在离京那么远,根本就不可能去犯啥错误,最多也就是yy下,你个乐趣都要剥夺,何其歹毒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老军也威武

中国后世是无产阶级政权,因此对农民起义乃至好汉林,总是抱着基本肯定的态度,亲不亲,线上分么;其实大有商绰余地的,比如黑旋风李逵那厮,扔到啥政权里都是个祸害,就是《水浒传》里,梁山好汉们劫富不少,哪段写着济贫来着?

“过天星”潘虎也是个劫富不济贫的好汉,名声之所以大,因为他手底下功夫不错,收拾寻常的三、五条汉子不在话下,所以就是听说李家庄有些扎手,他觉得自己这五十几个弟兄尽可以应付得了,不才说那庄子拢共就二、三百人么,能有多少男丁?咱这些弟兄可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

因此当李家庄涌出百来条汉子时,他并没有多担心,农夫啊,就喜欢扎堆,一会咱下狠手砍翻他几个,见着血了,其他人恐怕就吓得树倒猢狲散了,可等到对面这百余号人居然在对面列起方阵来,潘虎就觉得有些不妙来了,对方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门,大砍刀、长矛,居然还有弓箭手,这啥农夫啊,怎么比咱好汉爷还象打劫的?特别是庄内的女眷,并不象别的地方那么躲在屋里,而是三、五成群掉在后面压阵,手里那是啥?剪刀?

事后潘虎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哪那么没眼色呢?瞧着人家这样就该跑才是,咱大名府的边军据说是将门虎子的王德用统带,也排不出这么整齐的阵势啊;可当时潘虎就是觉得不对劲,还是决定要打一场地。就这么望风而逃,咱“过天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兴许这些农夫就只会排队。

要说经常打家劫舍、称勇斗狠的好汉们是乌合之众有些过了,啥年头也没谁心甘情愿被打劫,没个三两下拳脚功夫,吃这碗饭也不容易,于是潘虎领着这五十几个好汉们嗷嗷叫着就冲去了。

这些个农夫居然一声不作,弓箭手也没放箭,等潘虎冲到近前了。排在前面的居然往两边闪。潘虎那会还高兴呢。果真是群只会排队的家伙,现在想躲也不行,咱非要砍翻几个,好好的教训你们。

一阵弓弦响过,潘虎身边倒下了十几个弟兄,他这会才醒悟到,怪不得人家的前面会躲闪开呢。弓箭手反而排在后头,这么近的距离,根本就没法逃得开,人家压根就没怕咱们好汉,反是要打算全歼咱呢。

本来人数就少,现在又被射倒了十几个,又被围在当中,情势更加危急了。不过这会才看出好汉们地狠劲来。乒乒乓乓还打得热闹,只是即便他们身手不凡,正式地列阵对战和寻常地群殴还是区别甚大。潘虎觉得自己身前身后都是刀枪的影子,时间一长,眼瞅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被打趴下,这家伙还算个有眼色的,带着几个弟兄不退反进,杀透阵底直蹿到庄子里面去了。

惶惶如丧家之犬就是这样,按说那些女眷就是拿着刀枪,换了寻常时候仅只能惹好汉们嘲笑,可现在这会就顾不上和娘们放对了,稍耽误一会,那些个天杀的农夫就会追上来,所以冲进庄的这几条好汉见了人就躲,潘虎在翻过院墙的时候,就清楚地看见自己平时一个还算凶悍的弟兄,被个娘们一锄头打翻在地了。

惨啊,五十几个弟兄,就是平时碰上小股的官军,还能势均力敌的打上一战呢,现在就为了上李家庄讨个“公道”,居然几乎全军尽墨!连潘虎算在内,一共也只跑出来两个,其中一个被射伤了膀子,另一个背上挨了一棍,幸好不是伤到腿,否则跑都跑不掉。

潘虎明白碰到不是善碴,一边养伤一边打听,这才知道李家庄这些“农夫”的来历,道上混的人,自然义字当先,五十几个兄弟的性命不能这么就算了,你就算是老军汉又怎么样?此仇不报非君子!

潘虎四处联络了相好的弟兄,又拿出多年地积蓄出来招揽人,还非要灭了李家庄不可,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绝对不会弄先礼后兵地那一套,当初可是猪油蒙了心,咱好汉又不是孔家门徒,弄那么多礼节干什么呢?

就这么又凑足了七十来人,心道这回人数总不至于太吃亏了吧,而且不但不先礼后兵,他还打算夜袭,夜黑风高的,才是咱好汉们逞威的时候;李家庄地路径本就是熟的,以前没少去讨要过“保护费”,因此潘虎并没派人去庄里多加刺探,他不知道此时李家庄又多了二、三十户老军汉。

话说那一夜连月光都没有,的确是个放火杀人的好日子,潘虎领着这几十人悄悄的摸进了庄,人要杀,火要放,潘虎这回是来报仇的,可不曾想到李家庄居然有值夜哨的,其实哪个庄子都有巡夜的,本不出奇,睡得懵懵懂懂的,吵醒了又如何?

潘虎当然不知道遥远的京城里,有那么个

上有那么个无聊人,有那么个喜欢玩半夜紧急集合的家庄却有那么些老军汉当初曾被那无聊人玩过,急促锣声一起,庄上家家户户门闩乱响,转瞬间便涌出一大群人来,手上还拿着刀枪棍棒,潘虎觉得眼前一黑,靠,等着咱呢。

这会黑夜可不是站在好汉们那一边,为了隐蔽行迹,进庄的时候还就遵循着“悄悄的进庄,打枪的不要。”现在人声一起,心慌乱套的还就是原想偷袭的人了,个个都以为是中了埋伏,黑古隆冬的乱窜。

潘虎可就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明打明的对阵都不是对手,这下中了埋伏就更不用提了,一声“风紧!”潘虎领头就逃,还行,算他见机的快,这次跑出来有三十来人,逃出去老远,潘虎回头望着***通明、人声鼎沸的李家庄。心里哪个恨啊!

偷鸡不着,还蚀了一大把米,好汉岂能甘休,明来暗去都讨不着好,那咱就玩阴地!总算让潘虎找到了个机会,李家庄派人出来到集市买农具,不是新添了些弟兄么,半道上叫潘虎带着人给截上了。这回可是无能为力了。出来买东西的人不多。一番打斗之下,两个老军汉再加自己的小子被害了,只跑了赶骡子的。

之前虽说打得厉害,李家庄的确就没折损过人,只是轻重挂了些彩,这会一下四条人命,庄里人可不干了。几十年军旅奔波,那么大阵仗上都活了下来,现在蒙李公子好心,到老了吃口安生饭,还叫你这小贼害了?

同仇敌忾。

连大名府的边军不待长官号令,也纷纷加入了剿匪的行列,没时间参加的就私自往庄上送军械,李家庄专门组织了五十人地青壮队伍。一定要灭了这“过天星”。

潘虎这才体味到过街老鼠地滋味了。在道上混地,哪能和官军没个照应?这会往常的交情全不管用了,四处都是喊打声。本来潘虎就是带着十几二十弟兄干下的事,现在李家庄在火头上面,又有边军助威,凡是沾着事边的,一律不放过。

这可苦了河北东路这些好汉团体,都是混一条道的,哪能平时没个牵扯交情?短短一月之内,大小团体被灭了八个,弄得残余好汉平时就象小媳妇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一露凶相没准立马就有人举报,然后就是李家庄那些天杀的来了,然后……

潘虎很是委屈,话说咱在你李家庄都折了百多个兄弟了,不是当场被砍就是送进大牢,这会不过是害了四条人命啊,咱还觉得亏本,怎么这么不依不饶呢?可惜没人和潘虎去算这个等式帐,风声可是越来越紧。

眼见着河北东路虽是老窝也待不下去了,潘虎便逃,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已经逃出河北东路地地界,越过河北西路,在河东路靠近太原府的地方,还是被李家庄的人给盯上了,这时的潘虎已经是孤家寡人,根本无勇可逞,还想从客栈的后窗逃跑呢,结果被三支长箭钉死在窗台上。

袁叔的“嘿嘿”里面原来藏着这么大的玄机,怪不得笑起来很是暧昧不堪,公子还担心蟊贼袭扰?如今大名府的治安好了多少不清楚,不过李家庄边上方圆百里,没人敢说自己是混打劫饭吃地,敢说自己是“好汉”?行啊,你等着,李家庄那些天杀地老军立马就来!

打仗的故事就是好听,房中笑得手舞足蹈却就只有李清一个,某些人是因为要谦逊,这是咱中国人的优良传统啊;某些人是因为惭愧,瞧瞧人家,这还不是吃粮当兵地呢,咱们五百人居然都收拾不下三百太湖水寇,人比人还真气死人!

还有某些人的心里活动就比较复杂了,因为他们的屁股还没彻底坐到朝廷这一边来,兔死狐悲啊,前不久咱们还是吃同一行饭的,要赶在后世就该叫一声同志,听这样的故事当然心里不是滋味。

杜先生也没法超脱,尽管他比较济贫,可“过天星”潘虎和他打过照面,虽说关系并不熟络,他可清楚潘虎有多少斤两,居然被一群老军汉给灭了,心里很是唏嘘的,不过叫他更奇怪的是李清的态度,你又不是朝廷的官儿,灭个盗贼开心成这样干啥?再说了,收了太湖好汉们,本意儿却是要去做海盗,你到底屁股坐哪边呢?

杜先生不是后世人啊,他哪知道后世人行事是不管什么义不义的,屁股始终坐自己这边,一个是人家来抢自己的东西,一个自己去抢人家的东西,能是一回事么?谁说咱就得和强盗称兄道弟?

况且咱李清算计着做海盗,可没想着去抢大宋人,虽说宋朝的海外贸易空前繁华,据说占到世界一半的贸易量,可直接在海外做生意的,并不是咱大宋人,欧洲人要想买宋朝货

须从大食人手中转买,价钱可不是一般的高,否则到世纪的,欧洲人干吗非要开辟新航线呢?不就是希望着往西走最后能到东方么?直接往东走那可不行,阿拉伯人不同意!

买咱的货居然大头被人家赚了。这哪行啊,要劝说咱大宋朝现在开始重视海权有些难,这也罢了,这海权不在朝廷手上,至少也得在咱大宋海盗地手上,只要获得的利益足够大,就不怕吸引不到人参与,最好以后大宋的海外贸易。全控制在咱海盗的手里。看你朝廷重视不重视海权!

见李清笑得这么开心。张叔还来凑趣呢,“如今庄上已是不忧蟊贼,左近都不见踪影,只是这番动静闹得有些大,周边的庄子都想学样儿,倒是派了人过来说项,说是依着规矩也要操练庄户。保一境平安,只是我等虑着未得公子首肯,因此并未应下,现今倒要问问,公子看看……

话还没说完呢,李清猛得叫道:“应下,应下,这可是好事。哪有不应的?只怕你等在水云庄待得时辰不长。可是都学会了?正好,有不会的赶紧问明白了,我还有好些招没使出来呢!”

张叔喜道:“如今庄上就是尽练些公子旧日的法子。龙翔军地那些已是都照抄了去地,要是还有新法子敢情好,这起子后生尽嚷着嫌闷呢。”

张叔高兴李清更高兴,这可是意外收获,李家庄才多大?就能拿出两百多地精兵来,听了这故事,就清楚这两百多人恐怕比边军还强些,河北东路有多少个庄子?十个庄子就能凑出两千人,这就是一支精旅了,咱怎么扩大海盗事业,都是不怕没人选了。

要是这传统能坚持并且扩大下来,哪更不得了,河北东路还怕没有上百个农庄?百年之后金兵从上京一路势如破竹般攻到京城,要是每个庄子都象李家庄这般,区区几万人过的来?就是过来也得大伤元气不可!

而且这是民间自发组织起来保卫家园,朝廷就是有再多的议和派也是管不着的,咱自己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哪能事事都靠朝廷,何况百年之后的朝廷未必就靠得着!

看来这要考虑的事情还要多些才行,眼光还不能只盯着自己地庄子,得订个章程出来,想学着操练庄丁没问题,李家庄还可以派人过去教,不过得说好才行,相互守望,一家有事,大家帮忙,咱中国人多的,还就缺这点精神,要是能齐心协力,还怕胡马南窥?北方游牧民族加一块才多少人呢!

契丹人、党项人、还有金人、蒙古人,无一不是以少胜多打得咱汉人狼狈的,难道还真是全怪到中原朝廷混帐上面?怨咱没有马?人家个个人上马提刀便是战士,要是咱汉人也能这样,何必在后世里和人去争“崖山之后再无中国”对或者不对呢?

另外张叔忧虑的也是,老是一味操练的确有些叫人觉得枯燥,如今贼已经被打得没了踪影,又不是象当初骑捷军狠命的练,是为了收拾龙卫军,边境看来多少年也是太平的,这要没了目的,时间长了,地确会松懈地。

还得加些趣味性才行!

这个李清还不怎么要费神去细想了,谁叫咱是后世人呢?奥运会比赛项目有多少原本就是脱胎于军事上用途的,击剑、拳击、射箭不用说了,难道标枪不可以在应付骑兵的时候大派用场?难道马术不重要?就是跳远、跳高、跑步,也无一不是可以应用到军事上。

只要新奇好玩,就不怕人家不参与,譬如李清掰着手指头还没数完呢,莫风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公子,这等好玩地趣事,怎地把我等兄弟撇在一边?莫非便因为他们是故旧么?你可应承过的,对我等兄弟一视同仁的!”

说的不错,莫风这些人可是预着以后要做海盗的,这方面的项目也不少,划艇、帆船加上游泳都是靠谱的,可李清还不想这么便宜着莫风,老在咱家蹭饭吃,而且还抢菜,闹得咱要不抢就没得吃,太不象话了!

李清斜眼瞟了莫风一眼,嘴角一撇道:“就你心急,先瞧瞧罢,几时你的那些兄弟也能站住这般摸样来,再来说嘴不迟!”

莫风一时有些语塞,他可不是赖皮人,进房来这么久时间,人家依旧站得笔直,自己那帮兄弟平日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要比起来还真是差老大一截,正想着几句争气的话呢,门外若英叫道:“说的可曾乏了?便是吃了饭再说可好?”

莫风蹭得一下就蹦门外面去了,今儿人多,不先下手,恐怕就捞不着什么好吃的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咱也做娘家人

李清唏嘘不已的,是听到自己那帮兄弟的情况。

当然他们送不起什么好东西,龙翔军虽然俸比上四军,可人家都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就那么些家底,全拿出来李公子也未必看得上,但是他们都赶来给刘胖送行,随便帮忙抬东西,只是那些军士们现在都习惯没事了就双手背后来个跨立,整得人家知道的明白这只是送行,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王公大臣要出使外邦呢。

陈全和慕容一祯把刘胖拽到一边,让他转告李清,放宽心罢,皇城内没人把李清当谋逆看待的,之所以把李清要遣送回籍,那也是太后没办法,朝中大臣对女主临朝,多半心里都有芥蒂,总得拉拢几个人吧?可偏偏必须拉拢的几个人里面,不喜欢他李三郎的还多,头一个就是曹利用,因为人家是掌军权的枢密使,瞧你下次还敢揍人家的侄子不?

这第二个就是钱惟演了,李三郎让人家这个文坛领袖也不知道栽了多大的跟头,这会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他李清能和逍遥会扯得开关系?不处理他如何服众?再者兵谏这种事情实与谋逆无异,因此尽管知道李三郎没参与这事,而朝堂上也无人为他说话,一个平民,雷霆雨露皆是皇恩浩荡,何况只是遣送回籍,他李清又不是海南岛人!

本来还有几个延州弟兄闹着要到江宁来找李清。连慕容一祯都有这个意思,反正他是光棍一条,也没什么牵累,还是陈全安抚住他们,李公子又不曾谋逆,现在也只是遣送回籍而已。有啥好担心地?放心吧,江宁城可是有十里秦淮,李公子肯定过的滋润!

如今太子已经成了皇上,虽说没啥权利,但总会长大的吧,当初李公子和太子啥交情?没事就抓着人家抱抱,恐怕除了当今太后外再无别人了,他能同意有人对李公子不利?道理很简单。只要皇上好好的,李公子就好好的。

问起宋祁的情况时,刘胖很有些气愤,如今地宋祁可了不得了,官又升了一级,现在是起居郎了,虽然依旧是从六品这个不入流的等级,可无人敢小瞧他,潜邸旧人岂可按品级而论?况且起居郎官虽小,却是天天和皇帝在一起。要是受宠的话,实则与翰林学士无异,现在宋祁还就是天天和小皇帝在一起呢。

当然刘胖不是嫉妒宋祁官运亨通,他现在可是无心仕途的人了,科举都不去参加考试,以此向施二娘表明心迹。只不过他认为宋祁能有今天,全仗李清呢,要没有李三郎,他能混到小皇上身边?兄弟“双状元”又怎么样?他哥哥可是正牌状元郎,现下通判襄州,待遇可是没得比了。

大家都知道他刘胖说是回乡,实际上是去江宁看李三郎的,你宋祁才升了官。好歹总要送些值钱的吧?空手!只告诉刘胖一句话:李三郎早晚必回京城!我呸!这话用你说?卫国公府可是都由内府的宦官接手了,而水云庄一切照旧,现在由柳七掌管着,谁都知道圣上那是给三郎留着呢。用得着你讨好?

李清可不象刘胖那么激愤,原就没承想着人家给他送东西,何况宋祁升了官又如何?那才几个俸钱,现在天下官儿三年不听乐,以宋祁那号的放荡性格,憋都憋死他,没准天天在哪以酒浇闲呢,说不定还欠着酒钱呢,哪有余财送人?

何况连李清自己都盼着什么时候能回京城,可猜测、分析都不靠谱,人家宋祁跑来说这句话是有原因地,难道非要直接说是皇帝派他来的?现在虽有个名义,但说话不作数的,小皇帝恐怕还委屈着呢。

柳七和水云庄的情况,自然无须打听了,谢大娘的信中肯定会说明白的,李清还想问问刘胖知不知道现在小皇帝如何了,天天听大臣们扯国家大事烦不烦的?还没细问呢,一直在边上静听他们谈话的施二娘忽然开口说道:“李公子问了这半天,却是有人未曾问及,枉得人日日为你忧虑,如此薄悻行径倒叫人寒心的紧了。”

见李清转移话题这么快法,不说三个女人家,连刘胖才子一边都笑了起来,敢情到了江宁,脸皮忒厚的李三郎居然会腼腆起来?这江宁的水土还就是不同些了;笑了一阵,施二娘勉力绷个脸说道:“走得匆忙倒还罢了,一路有些波折

由,可如今安定了,怎地只言片语也不轻付?可知谢多少?难为人家还日日筹谋为你诉冤呢,怪不道男人家最是没心肝的,人家说了:恨不得生啖你几口!”说到后来,施二娘也撑不住笑了。

玉儿清减了?这可不好,本来就身形苗条的,这女人家身上该有地地方还是要有啊,只是说到什么只言片语,李清可有些着难,在衙门里画押咱和阿q一样也只来个圈圈呢,写信?不是咱不想,那也得咱会写才行啊!



当初一找到李清,云三娘便修书去了京城,他李清还坐在边上看着呢,只是三娘可不是街口代写书信的秀才,那些卿卿我我的话哪说得出口?要不,咱也扯一缕青丝捎过去?

闲话家常扯了半天。若英在李清身后探出头来问道:“刘公子此番回乡,莫不是喜事近了?”李清这才猛得想起,咱啥人都问道了,就是没问刘胖过地如何呢,瞅瞅施二娘还是一副姑娘家的装扮,李清拍手笑道:“不用问的。保准是要请我喝喜酒了,这你可得好好谢我,可不能媳妇娶进门,媒人扔过墙,我可不依的。”

闻得李清打趣,施二娘是害羞的垂下了头,刘胖也是连声道:“一定、一定,不敢、不敢。”

虽是笑着说地。可眉宇间一抹忧色叫李清注意到了,李清笑道:“二娘一路舟船劳顿,若英快叫去里间歇歇,另则二娘也是兰心蒽质,咱们做地小玩意,也叫她瞧瞧,没准还能帮着出出主意。”

云三娘在对面瞪了李清一眼,乍说话的?人家眼瞅着要做新嫁娘了,怎么叫人家看那个?不过也知道这哥俩怕是有事情要说呢,忙起身亲昵的拉起二娘地手道:“正是。这事还只能我等姐妹说的,施妹妹且随我去瞧瞧。”

等三个女人的裙角一消失在门里,李清劈脸就问道:“怎么你家老爷子不同意?”

刘胖看看那边厢房的门已经关上,叹了一口气道:“是,家父信上说,要带青楼女子入门。便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李清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不同意,为何要带施二娘回乡?说好了,你可别学那李甲,要是二娘有个好歹的,我李清会翻脸不认人地!”却见刘胖很有些茫然的样子,才醒悟到人家肯定没看过《杜十娘》,忙道:“你这会子做何打算?我说你笨的。干吗不在京城把婚嫁办完不就是了,再过上一年抱个大胖儿子回来,你家老爷子还不就得忍了这口气?”

刘胖拿眼睛斜翻了李清一眼,这出的啥主意呢?你当个个都象你李三郎一样光棍一条。就是娶上十个八个青楼女子也没人说啥,咱可是父母俱全,再说还有三个哥哥呢,老爷子不在了,长兄为父,也没个偷偷在外娶媳妇的道理。

其实刘胖才子在京城的时候就把事情始末详详细细的写了家书回去,他在家排行最小,几个哥哥读书无成,老爷子还就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呢,你说不但不好好读书做个官儿光宗耀祖,为个青楼女子便自弃前程,哪家老爷子会答应?回信便很决绝,不行!

可刘胖在京城也为难,个个人都知道他和施二娘的事情,老拖下去象什么样子?何况老爷子后面连日用资费都给得很少,京城里又没有李三郎那可以混饭吃了,总不成老让二娘住在楚云馆吧,因此便决定回乡,顺便去看看李三郎。

施二娘只知道刘胖指天划地、赌咒发誓说绝不亏待她,刘胖可没告诉她家里完全不同意,本来刘胖还存着个心思呢,老父估计是对青楼女子有偏见,不知道施二娘这么人见人爱呢,没准一见着了就喜欢?可船越近乡越是心虚,这要是一进门,家里人便不给好脸色或者拒门不纳怎么办?以二娘这心性岂不是得寻死觅活?干脆,直接先去找李三郎吧!

原来家都没回呢,李清心道够戗,施二娘人见人爱是不错,可你家老爷子要也这样爱一爱,岂不乱套了?再说二娘文书虽然到了手,可贱籍还在呢,看着刘胖在京城里的花销,家里肯定是个有钱的主,既然能送他进太学,那就一定是个地主,这号人可是封建死忠,即便自己当年也没少上青楼,可儿子娶个贱籍女子,那是肯定不同意地。

所以刘胖打算先让二娘住在李清家里,还对李清拍胸口说道:“三郎放心,刘某绝不负二娘,定当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接二娘过门!”

李清心道,我有啥不放心的?咱还嫌二娘是一朵鲜花插你这牛粪上呢,只是少不得要问问,要是你家老爷子就是不同意,你乍办?

分家!

原来这小子打的是这主意,反正他早已成年,家里还有一房媳妇呢,提这要求也不算过份,三个哥哥都是分家另过呢,他也准备分家,独立门户,

少不会出现二娘连家门都进不了,当然家乡是待不下不孝子地名声也抬不起头,到时候变卖了家产,另寻一处买些宅院田地,和施二娘过他的小日子去!

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不孝子!这可不是后世,娶了媳妇忘了娘算是另一种社会风俗了,在咱这大宋会叫人戳脊梁骨戳死不可。难怪现在民间有溺男婴的习俗,为地还就是分家产,溺得也就是刘胖这号人!

不过李清倒还颇有些欣赏刘胖了,想必对施二娘是一片真情,断不至于象李甲那么没心肝,能下这个决心,算是破釜沉舟了的,李清也慨然应道:“行。咱这就算二娘的娘家了,不过得说好了,既然我李清是二娘地娘家人,八抬大轿无所谓,明媒正娶可是一定要的,否则就是你老爷子同意,咱也不同意!”

就是这娘家有些小了的,加一块才三间房,云三娘笑道:“施家姐姐便与我一块住罢,正好做个伴儿。”施二娘哪能不同意?她比若英还惨点。自幼进了烟花地,连身家父母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忽然间有了娘家,悲喜交集,先对若英和云三娘施了礼,再在李清面前拜倒。哽咽道:“施二的身家文书便是公子讨了来的,但有吩咐,莫敢不从,今后施二便当这是娘家了,长兄如父,请受施二一拜。”

这一拜李清受了,因为受这一拜可不轻松,人家说啥来着?长兄如父。这就是责任啊,其实心里面很有些怅然若失,以后咱可得严肃点了,和朋友老婆开开玩笑还行。和自己妹子调笑可就不成体统了,连眼光都要规矩,罢罢罢,二娘,咱便做这个长兄如父罢!

一见施二娘地事情有了着落,刘胖才子便有些急急的想往家里赶,这也是人之常情,出门“求”学也有几年了,哪有不想家的,即便是回家可能先要挨骂,李清也没留他,要留家里也没地方住地,不过等刘胖和施二娘难舍难分一番过后,送刘胖去码头地路上,李清告诉他,二娘的身世反正你家里已经知道了,只是别说二娘尚未脱籍,这个我去想办法。

这话一出,喜得刘胖当街就要给李清行礼,李清抬脚就踹过去,高兴个啥?你家里不但有个封建的老爷子,怕还有个河东狮要吼一吼吧,自家良人出门求学几年,这倒好,学没求成,还外带个大姑娘回来,人家一时间能想得开?这屁股还够你擦的,那个小竹棒怕是一时半会擦不干净!

踢走刘胖比较容易,对半船的绫罗绸缎可就发了傻,咱京城人哪那么瓷实呢?送现钱有些俗,那么送珠宝玉器好不?整那么多丝绸来,这可是江南,卖不出高价钱!

最麻烦的是自家房子本就少,哪还有地方堆这些?没奈何李清只能叫云三娘和若英在院子里挑挑拣拣,值钱的、喜欢的留下,其他的叫码头送货地挑夫,直接挑到秦淮河鸣玉舫上去,虽然这几月的花捐暂时不交,可甘十三娘为了做卫生巾怕也是投入不少了,咱也帮补一下罢。

这几天李清一直就闷闷不乐的,还不容易刘胖来了开心下,一转眼李清又是闷头不响了,云三娘有些儿奇怪,她可不知道李清是被那句“长兄如父”坏了兴致,哪还有精神说笑?李清自然不能叙说自己心里的那点“怅然若失”,见云三娘问起,只说刘胖家中未必会同意这桩婚事,因此有些担忧。

闻知此情云三娘也是叹了一口气,烟花中的姐妹们几曾不是这个遭遇呢?要说起二娘在京城里的风光,他刘胖没些际遇,根本就不能入二娘地眼,可一说起婚嫁来,就是再出挑的姐妹都难免受委屈,这男人“恩爱一时间”的,你就是叫他上天上摘星星怕都会答应,要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就不知道上哪折腾那么多规矩来。

施二娘还真个改了性情,虽然很有些端庄贤淑,但全无以前顾盼生辉的风情,和李清对答简直就是肃肃然如对大宾,更加让李清郁闷,反是和云三娘住在一块,李清想找云三娘磨牙都不成了。

翻来覆去一夜没怎么睡好,这好姑娘为啥要嫁人呢?怪不得贾宝玉每见有姐妹嫁人,总要长吁短叹一番,说真的李清并不是对施二娘有啥非份之想,只是、只是儿算是明白人家宝哥哥的心情了。

懒觉又没睡成!再次被若英叫醒,李清简直都有些想发火了,瞪着若英也不出声,若英也是知道李清正不高兴呢,有些怯怯的说道:“三郎,又来人了,说是北边过来的,你且起身瞧瞧,若英不曾识地。”北边?若英还不认识,这会是谁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竹杆上门

晏大人可是说笑?我李清现下乃是叫你严加管束来着遭太湖,只要事做的密些,倒还罢了,如今叫**练厢军,此事如何瞒得住人?要是传入京城,岂不惹人非议?晏大人,需莫忘了李清因何事而遣送回籍的。”李清轻笑道。

这也不算是推搪了,到太湖去和好汉们做游戏,本就是先和小白将军说好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晏殊走马上任,顺水做份人情罢了,也是因为晏殊的缘故,他李清才偷偷的领兵出征,其实有他没他都一样,那是早说好的事情,还真是偷偷的来着,出征送行没他份,庆功宴也没他份。

可晏殊叫他代为操练厢军就不一样了,第一时间长,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别人不知道,第二既是操练,就得令行禁止了,也就是说厢军得听他的才行,这就不是儿戏了,以前还是太子金口玉言,京里的权贵才没出横生掣肘,现在晏殊都还算个被贬的官呢,他做得了这个主?就是曹利用叫真了,晏殊怕也是背不起罪名,莫说李清现在的身份还暧昧着呢,就光一个不是军身,这就违反了大宋的律令。

哪能把大宋的军队交给一个外人管理呢?

当然李清其实并不在乎自己会背上什么罪名,要真怕他那时也不会上太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难道大太阳底下站一天,真那么好玩?咱太湖兄弟以后是要去做海盗的,李清这几天还正想着怎么让他们进入角色呢。江宁府地厢军?小白将军的那些手下?不干!

当初那么兴致勃勃,是因为不想让京城的权贵看轻了延州死战的弟兄,也是为了争口气,其实骑捷军那帮兵痞,一开始还看不惯呢,不是李清不想为咱大宋朝增光添彩,要不因为想揍趴下龙卫军,训练出来干啥呢?让京城的禁军去边塞作战。李清可没把握说服得了谁。就是经常和太子抱抱都不行。强兵以守京师,这可是祖制。

现在训练江宁的厢军能有啥目的?好叫他们以后扒人裙子更麻利些?

晏殊好象一点没担心叫李清训练厢军能惹人家非议一样,并且李清的回绝似乎也没出他地意料,他知道李清是在推脱,明明和那些莽夫好得穿一条裤衩了,避啥嫌呢?

这就是晏殊很有些不理解地地方了,怎么说他李清也该属于文人圈地人。乍总跟武夫一个德性呢?要说是热血青年都还罢了,虽然他李清年纪也不算小了,可好歹总是个富贵人吧,人家高小公爷都是大将军了,威风气派,李三郎倒好,啥小毛头都可以称兄道弟,居然饭桌上还要抢菜。搞得咱堂堂一个大学士知府。都不好经常来蹭饭。

不过这还正让晏殊觉得现下的事情倒好办了,当初太子让李清在水云庄训练龙翔军,好处是可以成为太子亲军。他晏殊可没这个权利,就是让小白手下的弟兄全转成禁军他说了也不算,报捷的奏章还没批下来呢;另外他也不能给李清什么名义,否则拿啥叫江宁的厢军服他?

太湖上的经过,曹孔目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那老家伙叙说地时候还有些热血沸腾的样子,叫晏殊很是奇怪,不就是个假打么,至于激动成这样?厢军出征太湖有蹊跷,晏殊心里早就有了成数,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放心,只是没想到原来能假成这个样子,敢情早就商量好了,不过这个晏殊可不计较,怎么说太湖水寇也是没有了不是?

当然,晏大人在京中可是看过龙翔军收拾龙卫军的,曹孔目还不知道他当初在宏毅寺的威风,连上青楼打架都能闹个全城轰动,这太湖上不过算是打群架,这个李三郎可算是内行,晏殊不觉得稀奇,而且他也没兴趣。

不过现在晏殊想叫李清训练一下江宁的厢军,不是因为现在官儿不能听歌舞,因此无聊的想看打群架,更不是晏殊期望手下能有一支铁军,要不是新官上任也想立个威,太湖上有多少好汉他都不介意,只要别上江宁来闹事就成。

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复杂。

旧皇升天新皇登基,虽说现在京城里还在大丧之期,可旧皇升天咱要哀思,新皇登基可是要贺贺,他晏殊不屑弄什么祥瑞地,这样地旧皇历过去十几年还少了?不弄点新意出来,怎么说明他晏殊是“神童”呢?

一举扫平太湖群寇,算是献上第一份贺礼,这第二份就要费思量了,献上一大堆绫罗绸缎?咱江宁还就盛产这个,俗不?弄些玉器珍玩更是没谱了,咱大宋的皇宫里啥好宝贝没有!再说这东西费钱,他晏殊怕还没这份家底。

另外,晏殊还有别的目地。

其实晏殊并不是没有理想抱负的,晏殊可是圣人门徒,

徒为官就有个可爱的特性,总喜欢办学德教四方,他为官一任最好的面子工程,历史上的晏殊就是这时候出京做了南京留守,可不是江宁,是河南商丘,那里有宋朝四大书院之一———应天书院,在晏殊的支持下,书院的学风很快就焕然一新,并且正值范仲淹丁忧,晏殊就召来范仲淹主持书院,并且网罗了大批学者鸿儒过来讲学,短短几年,书院名声大躁,各地学子纷纷慕名上门求学,一时俨然成了大宋第一书院,而这段地方施政治理经历,也成了晏殊日后入阁为相的垫脚石。

李清一家伙蹿到大宋,别的什么“蝴蝶效应”还看不出来,咱晏大人却是吃了挂落,本应该去做南京留守的,却阴差阳错到江宁做起知府来了,幸好晏殊自己并不清楚,否则还会来和李清好好说话?早扑上去一把掐死这个龌龊人了!

德化可是需要时间的,咱江宁人也不是个个“朝闻道。夕死可矣。”而且江宁又没有个现成地应天书院,但晏殊仍想崇教化,兴办学堂,初衷不改,可等德化的成绩出来,却赶不上给新皇登基贺喜了。

而且行德化是需要钱的,既然历史的变化没有让晏殊做成南京留守,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与应天书院擦肩而过。因此他想在江宁也办一个书院。以他的才智以及号召力。这书院还非办红火不可,日后咱大宋就是五大书院齐名,他晏殊可要留芳百世了。

办书院就得要钱,咱大宋可不兴教育产业化,读圣人文章的,哪能和阿堵物去计较?何况晏殊还想着让天下学子慕名而来,穷文富武啊。为啥把读书人叫穷酸呢?没什么高学费不说,碰到个有才的,你还得倒贴。

晏殊肯定不是啥包拯似得人物,人家在京城也是日日笙歌来着,可晏殊也不是贪官,不是不爱钱,而是读书人的酸气加傲气,让他不屑去搜刮地皮。到时候书院办得再好。人家说是民间血汗筑成,这想要名声岂不白忙活?

正巧泉州府献给皇上地楼船因为碰到大丧留在江宁了,晏殊可没想着把这个功劳据为己有。就是想,人家泉州府也不干,不过倒是让他想出一个弄钱地法子来了,这么大地楼船,居然是泉州府的名义送的,大家都一般的为官拿俸禄,他泉州府为啥这么有钱还不怕显?人家有市舶司,这可是独门的好买卖,咱江宁出的丝绸不少啊,凭啥放到苏州府去出口?不行,咱江宁也得闹一个,虽说大头得归朝廷,可知府衙门也能收不少,这不就有钱了么?而且还是一分一厘未从民间搜刮。

可市舶司却不是想立就立的,虽然咱大宋还算比较鼓励海外贸易了,但这样地官办贸易,的确是顶着与民争利的嫌疑,别以为这是假道学,宋初立市舶司,言明就是“不以为利”,只是个管理海外贸易的部门,后来宋太宗要北上攻辽,军费有些紧,才开始从中收取二成,谁知道获利却如此之大,便形成了惯例,可市舶司毕竟是个赚钱的部门,朝廷应该就是收赋税的,哪能去赚钱呢?这就象后世国务院办公司一样不得民心,所以每成立一处市舶司,总有些言官要大大的愤慨一番;象唐朝著名的通商口岸有五个,但只在广州设立了市舶司;而宋朝通商口岸有二十多处,仅只设立了九个市舶司,并且同一路地苏州就设有市舶司,江宁也想设立一个,还真不那么容易。

李清不是朝廷命官,要是还待在京城,没准晏殊也会托李清去美言几句,学着范仲淹地先例,谁叫这李三郎和当今天子有抱抱的交情呢?现在远在江宁,这年头没听说平头百姓可以给天子发电子邮件的,所以,还非得想个歪招才行。

如今这楼船还得咱江宁府派人送入京城不是?这样地大船肯定在京城能引起轰动的,只是这却是泉州府的功劳,趁这个机会,李三郎,你得让咱江宁府也出出风头才行!一句话,让天子开心起来。

原来晏殊打得是这个主意!李清心里很有些鄙视,抢风头?可能不?人家泉州府化了二十万贯打造的船啊,五层楼高,合着你一分不化就想吸引眼球?莫非咱叫十里秦淮的姑娘们在船舷边大跳艳舞?这样吸引眼球是没问题的,传出去你晏大人还怎么德化呢?再说天子现在年纪小,怕还未解风情呢。

只是李清还不好直接拒绝晏殊,因为办书院宣扬德化他是一点兴趣没有,不过江宁也闹个市舶司他是举四只脚赞成,咱不正想着做海盗么?有了市舶司,太湖弟兄不正好借着机会熟悉航道了解内情?日后打劫起来也方便啊。

而李清还正有事情要求晏殊呢,施二娘要嫁人

是拿到手了,按规矩她还需到湖州知府衙门入籍,刘意这门婚事,那点子花捐自然交得起,可传出去是啥名声?既然答应了要做二娘的娘家人,李清还就想着让二娘入籍江宁,然后叫晏殊把她脱籍。

本来预着晏殊新官上任,自己就送了剿灭太湖水寇的大礼。为二娘脱籍应该就是一句话地问题,可现在晏殊又有事找上门来了,这不多讨点好处还行?没听说历史上平民搜刮当官的留骂名过,正好那书院还少教出几个穷酸来,咱这也是德化!

不过想敲晏殊的竹竿,还真有些难!

这六千料的大楼船是啥概念?李清自己第一次见的时候都是半张着嘴做蛤蟆状,啥玩意能抢这个风头?除非真的让十里秦淮的姑娘们都上去裸奔,艳舞都不管用!

训练厢兵?李清认为晏殊出的是馊主意。就小白将军那些个手下。别看在太湖上还打出点气势来了。其实要身材没身材,论个头没个头地,再说哪怕训练成龙翔军一样彪悍又怎么样?在京城里很稀罕?裸奔更要被砸一船地鸡蛋!

“三郎,晏某为地也是大宋百年之计,德化之功不逊希文之修堤,事成后三郎也是名显于天下士子,岂不相得益彰。如何会有人闲话?万望三郎尽心些才好。”见李清做沉思状,晏殊以为他顾忌着避嫌呢,忙出言打消李清的顾虑。

其实李清在想招呢,官儿的竹竿不敲可是有三分罪过的,只是要出风头,还真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办法来,要是还是老一套,哪怕江宁的厢军在京城道上走得再威武。人家还以为咱是“李郎才尽”。不行,要弄还就得弄出些名堂来,不镇镇京城那班闲爷们哪成?要叫他们知道知道。虽然咱李三不在京城了,可烟花榜的头把交椅,它就是姓“李”的!得叫那些姑娘们依旧想着我。

李清这会在和自己叫劲,晏殊见李清还是不作声,又说道:“三郎怎地今日如此不爽快?休要虑及太多,万事有我担着,便这么定了,明日开始筹措罢,如有所需,尽管言来。”

办法是还没想出来,可敲竹竿地机会却有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晏殊也是很喜欢赖帐的人,细算起来应该还欠李清几幅字画才对,李清起身就跑房里找施二娘要文书,既然答应做施二娘的娘家人,自然就该落籍在咱李清家里。

“这便是所需?”晏殊是又气又好笑,这个李三郎还真是死性不改,好好一件正经事,他非要给你扯上风流勾当不可,不过这事并不算难办,施二娘在京城是红角,要是开封府给她脱籍,人家肯定得问个为什么,不过江宁知道她名头的不多,这个权限还正是晏殊手上的,既然要嫁人,脱就脱吧,也算是件善事了。

李清哪那么好打发?“晏大人,所需我暂时还未想好,此事算是搭头,所需到时候再说罢;另则若成了此事,你怎么谢我?”李清笑道。

晏殊很有些不忿,不就是曾经赖过你几幅字画么?咱哥们谁跟谁啊,要说谢岂不太见外了?并且一碗水也得端平了才行,当初范仲淹要修堤,你李三郎猴子似得上窜下跳,还鼓捣全京城的姑娘们捧场,你乍不要范仲淹谢你呢?现在咱晏殊一样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啥就要谢仪?

“如是书院建成,立碑也撰上三郎之名如何?罢了,这书院地匾额便由三郎亲题,这总可以了罢!”晏殊觉得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书院地匾额啊,不是书法名家,就得是久负盛名的饱学鸿儒才有资格题的,对于文人而言,算是莫大地荣幸了。

题匾额?留名千古?好是好啊,不过咱李清的书法,怕只能在厕所里乱涂“到此一游”的水平,日后书院真要办成了,咱一定要来为厕所文学捧捧场,匾额还是算了,要叫咱题字,保证没人认得出这是啥书院,不感兴趣,这可不是好名声,日后愤青要是把宋朝的赢弱全算在儒家身上,咱还得一起被骂。

见李清歪着脑袋笑,很有些不屑的样子,晏殊这才醒悟到自己老把李清当个士子看待,三郎是屁士子,这家伙是龌龊人,才不拿个姑娘脱籍的事出来说么?

“那,莫非三郎在秦淮河又有相好?想是也要脱籍?罢了,反正官员三年不听乐,晏某便成全你如何?说罢,有几人,一朝全办了罢!”晏殊没好气的说道。

这倒说的有些靠谱了,晏殊果真也是个风流人,深知我心,不过李清把条件一说出来,晏殊不是没好气,还真给气着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非常调戏

朝全办了?行啊,就这样好了,不多,也就十里秦淮带还想把京城的姑娘们全办脱籍了,只恐晏大人管不着罢!

瞧着晏殊使劲朝他翻白眼,李清也笑了,本就是当个玩笑说说,没想认真,晏殊要是敢开这个口子,估计朝野上下的男爷们都得骂死他,而且这还涉及到制度律法,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要是哪天见着了范仲淹,倒是可以用这个借口去和他吵一架,看小范老子吃憋,很有成就感。

何况咱大宋要是没了歌舞,岂不逊色很多?

都脱籍牵扯甚大,不过让人家过的轻松一点行不?所以李清一开口就是要求江宁府花捐减半,理由也很充分,如今天下官儿三年不听乐,人家姑娘们钱也来的艰难了,既然你们乐都不听了,花捐少收些,就当寄托哀思行不?

晏殊那个气啊,上次说是剿灭水寇,你就逼着咱少收了三个月的花捐,现在居然又来个减半,敢情你是烟花行当的掌柜?乍啥事都往这上面扯呢?“三郎,即便不论其他,你可知单这十里秦淮,一月花捐几何?”

李清摇头了,他又没做过地方官,仅是知道每人交的不少,要不一闻知丧期官员三年不得听乐,云三娘也不会为姐妹们担心,甘十三娘更不会到处寻门路要求减花捐了。

多少?二万!看着晏殊很隐讳的用二个手指头比划下,李清眼睛都瞪圆了。怪不得人家吵着要减呢,这也太黑了吧,十里秦淮名声在外不假,可总计就算它一万人,平均到每个姑娘身上,一月就得两贯钱地花捐!

李清当然明白不是个个姑娘都得交这么多,可这个平均数已经够吓人了,咱大宋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有个十几贯。小日子已经过得很不错。这么算下来。一个姑娘一年的花捐,足够养一家五口还有多,难怪你们这些官儿都不愿意给姑娘们脱籍呢!

李清吃惊,晏殊还有苦说不出来呢。

咱大宋官儿的俸禄优厚不假,但要是只凭俸禄,还想风花雪月,做梦吧你。一个知府衙门的开销每月得多少?官场正常应酬的费用从哪来?不说别的,那个庆功宴的支出就没法到户部勾销,还不都得从这里面来?

其实晏殊地苦处不假,咱大宋地知府可是几乎没有什么财权地,想行些什么事情都要到处求爷爷拜奶奶,不过要说他们日子穷,那又是说假话了,因为知府衙门就是有花捐这种灰色收入。

范仲淹不是贪官。不过他很长时间都是做地方小官。一亩良田就算他二十贯,千亩就是二万贯,单凭他的俸禄。怎么省他也省不出这个数字来,拿什么办义庄!

这种灰色收入要全收进官儿自己的腰包,那可就算贪墨了,因为这些是地方衙门的费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就看怎么用了,比如那么多京官都没什么差遣,单只靠俸禄过得不幸福,这地方官府不得经常打点打点?否则自己的差使就不怕被那众多闲官顶了去?

当然象藤子京那样兴修水利、开办学院是好的,这样一来恐怕孝敬上面地钱就不够了,所以他才建起了岳阳楼,随即被人参他借修岳阳楼之机,中饱私囊;别小看衙门的这笔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比如南宋有个官儿叫马光祖,在任建康知州和行宫留守时,上任便拿出二十万贯常例器皿钱来支犒军民,减租税,养鳏寡孤疾之人,招兵置寨,兴学校;这里可不是说他干了什么好事,而是这钱的名义,常例器皿钱,哪来的?

晏殊也做过长时间的京官,说白了也是收了许多人家的孝敬,自然不会破坏这规矩,做人不能忘本不是?该打点的自然要打点,否则吏部考核就没句好话了,不过晏殊又想办学堂,这钱便有些不够了。

就是因为钱不够,才想着在江宁也设置市舶司,给衙门里捞点外快,李清又要求花捐减半,这一来岂不是缺口更加大了;晏殊很有些不满,幸好房里就他和李清两个人在,否则堂堂地大学士和一个风流名声在外地李三郎,居然象市井小贩一样讨价还价,传出去不丢死个人?

咱一开始只同意缓交三个月花捐的,三郎你也不要得寸进尺,这样最多再少收三个月花捐了,说啥也不让步了;晏殊表现得很坚决。

李三郎啥人啊,后世里就是个追讨欠款的,脸皮薄了能干好这事?何况咱后世人,从来不觉得讨价还价有啥丢人地,“晏大人,同叔兄,风物还需放远量,大人在京时亦是光风霁月,如今却做不解风情之人,岂非扫兴的很?适逢大丧之期,秦楼楚馆亦有不便之处,大人何不做护花人?另则若是事成,这些许银钱又何足道哉!”

晏殊奇怪的问道:“三郎之言何意?”

李清两手一摊,还用说么?他泉

就是有个市舶司么,为啥就能献给朝廷这么大的楼船的造价啊,而且那些官儿会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就是有这忠心都不敢做出头鸟啊,“晏大人,届时休说想建一座书院,便是建十座,想来也不是难事,何苦在意这些烟花脂粉钱?”

“莫非三郎已有良策让朝廷应允么?”晏殊又问。

这会李清摇头是真的了,咱不正在想招么,现在才知道做人要永远夹着尾巴才行啊,张狂一下都要挨雷劈!募捐的事情办得顺顺利利,那是因为有王钦若在后面支持,而且还有太子做招牌,并且丁谓也没反对,现在可就难了,人远在江宁不说,王钦若一直在病中,丁谓又是兔子尾巴长不了。还是少沾惹才是,如今朝堂里还有谁呢?曹利用咱打过他侄子,现在的参知政事是冯拯、王曾,他们地儿子李清没打过,不过募捐那会可是吵过嘴的,反正文官子弟和李清往来都不多,想必他们的老子也不喜欢李清,钱惟演现在还成了枢密副使。他要不对李清使坏。李清以后拿脑袋走路!

既然李清没把握说肯定能让朝廷批准江宁设置市舶司。当然晏殊也不会现在就答应花捐减半,不过倒成口头达成协议,要是市舶司成了,这花捐减办就好商量了,反正总得试试,要是三郎觉得有把握了,晏殊就上表。

送走晏殊。李清还在使劲想法子呢,谁叫咱名声不好呢,除了那起子纨绔子弟,怕是京中也找不到人援手了,现在还不知道兵谏的事情过去没,贸贸然也不好去联系,没准人家还怕和咱牵扯上呢。

看来唯一只能在皇上身上做文章了,就不知道他还有多念旧?可就算他还记得咱李清。现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很。没听说一个平民百姓可以和皇帝发短信息的,晏殊想的这招的确有实际意义,不趁这个机会。还真没法提醒皇帝我李清挺想你。

说起来皇帝现在还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么就得哄得他开心,可现在想轻易哄皇帝开心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象水云庄那会随便都可以抱抱,好些招都已经用过了,现在就是做个天大地炮仗,恐怕人家也不稀奇。

训练厢军?这倒非常容易,因为李清现在住地院子小,而张叔、袁叔见李清跟前人少,非要留一段时间陪陪,反正庄里现在正闹合作制度,也不缺这几个劳力,何况李清说地那些新奇的训练法还没学会,哪能马上就走?既然李清这住不下,小白将军干脆就把张叔、袁叔和那些子弟都安排到军营里去了,正好听了那些故事,莫风等人也想和他们亲近亲近。

现在要是还象水云庄一般的训练厢军,李清恐怕根本不用怎么去管,依旧睡自己的懒觉好了,有张叔加那些子弟帮忙,还不是小事一桩?可把江宁的厢军训练出来了又如何?难道凭他们就可以放倒龙翔军?只怕龙卫军都搞不定,而且李清自己是被遣送回籍的,无公文宣召根本不能回京,想弄啥歪点子都不成。

唉,新意,新意,愁得三郎坐地。

满屋乱转悠都想不出个好主意来,李清只好跑院子里井沿上坐着,呆看淮树上的鸟窝,下了蛋没?这小鸟乍还不孵出来呢?

这一走神还真没听见外面有人叩门,若英出来应门,见李清兀自出神,也没惊动他,自引客人进了屋内,李清在树下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小鸟孵出来,倒把脖子给弄酸了,想着回屋叫若英给按摩按摩,如今施二娘和云三娘住一块,人家是要嫁人做新媳妇地人了,自然李清不好老往跟前凑,再说施二娘现在不说端庄贤淑,反正一点过去烟视媚行的影子都没了,叫李清怅然若失的很,觉得自己吃了亏一般。

还没进屋就听见里边有人低声谈笑,李清之前走神不知道又来客人了,这会一瞧,居然是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到了,这可是稀客,自打上回羞跑了人家,而卫生巾的事业又被云三娘剥夺了发言权,这两姑娘还就再没见过,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见李清进来,甘十三娘和泯月都忙起身和李清见礼,这让李清愈加郁闷了,泯月现在勉强算是个出家人了,行止那啥还算了,你甘十三娘好歹是秦淮河上的红姑娘啊,就算咱老婆在场,抛媚眼啥的有些招眼,怎么着也得带些风情好不?干嘛都这么规矩?难道咱李清没有男性魅力了?

联想到施二娘的变化,李清这小心肝都灰了,要是咱大宋的姑娘们都对咱都这态度,还要不要人活了!

“敢问公子,前日送来那许多财物,竟是何意思?”甘十三娘见李清神色很有些漠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越是这样,李清还觉得越没兴致了,那些财物能有啥意思?没见咱家堆不下么,当然这只是笑话,把那些东西送到泻玉舫,李清

觉得过意不去,弄这卫生巾地确是想为青楼女子在大路。可谁说这玩意肯定就能赚钱?还不知道别人地反应如何呢,这年头的卫道士们可不少。

再说之前想弄这东西,其实是为了谢大娘和秦时楼,如今十里秦淮地姑娘们先加入进来,这便是说风险现在全压在她们身上了,虽然李清想法免了她们三个月的花捐,可就是云三娘没让他参与太多,他也知道现在人家已经是大张旗鼓在投入。听说现在十里秦淮的姑娘们现在全成了女工。正没日没夜的做呢。这是对他李清的信任,可李清自己心里却不是十分有底,正好刘胖转送来些财物,一来还真不好一下子处理掉,二来送到泻玉舫去,也分担一点风险。

不过这当口李清可不愿说出来,没得叫人家也担忧。再说按照后世的经验,好象没啥姑娘们离得开这玩意,应该不至于亏钱,李清便岔开话题问道:“敢问甘姑娘,如今这……每个所费几何?”

成本这玩意还就得从大规模生产才能推算,云三娘和若英做地可不算数,“这……日便都在做着,时至今日。怕不有几十万个了。妾身也估摸着怕是暂时够了,故而正想讨公子个主意,现下送往京城可使得?”

几十万个?吓得李清赶紧摆手。够了够了,暂时先别做了,京城才多少人啊,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得着地。

这还真要考虑成本了。

“之前用地亦是生宣,费的钱多些,上次公子提及只需软绵些就好,因此妾身便托人去作坊里问了,听工匠们言道,若只虑及这些,怕是不用生宣,寻常草纸只要加多几个工序也能成,因此便试着做了些,正要叫公子瞧瞧。”甘十三娘说道。

哦,居然还弄出替代品来了?甘十三娘还真是有能力,李清从桌上拿起一个细看看,然后用剪刀剪破,把里面的草纸扯出来,恩,样子不好看,黄黄的,不过用手捏捏,还真是很软,只是延展性很差,较真了说这其实不是纸,而是类似于一团棉絮样的东西,估计咱擦屁股还得用生宣,这样的草纸肯定会破的。

李清随口问道:“只是工匠们说了,那你可曾试用过?这东西吸水性好不?效果比起生宣来如何?”

还真是懵懂了,按李清地意思,既然是产品的原料,当然就不能随便选择,肯定得经过实验才行,要是效果不好,当然不应该随便投入生产,可这话在咱大宋朝,哪是可以向一个姑娘家问的?

何况李清还没注意,直接问甘十三娘有没有试用过,效果好不好?我呸,调戏人也不是这般调戏法啊?只是甘十三娘也不好冲李清发火,便只能学着泯月的样子拿后脑勺对着李清了。

李清抬眼瞧见人家的后脑勺了,才知道自己问话很有些问题,可这会子又该怎么道歉呢?幸好若英和施二娘都明白李清不是借机调戏妇女,但也是红着脸抿嘴笑,云三娘则恨恨得对李清戳了一手指头。

不过这会又瞧见满屋的姑娘们因为他而脸红,李清的心情倒好了许多,说明咱魅力还在,没法,还只好自我解嘲了,李清信手端起茶壶,对着另一个卫生巾浇了下去,这一浇下去,他还吃了一惊,不怪甘十三娘这么快就决定拿这个草纸做卫生巾了,吸水性竟然非常好,咱大宋的工匠水平真不是盖地,至少在做卫生巾这个问题上,绝对可以替代生宣,这可好了,不怕人家借咱用宣纸地问题做文章了。

只是李清这当口又做错了,他还想转移注意力呢,可拿茶壶往那物事上浇水,任谁都明白意味着什么,这下连自己的小媳妇都敢抬眼看他了,先前云三娘还拿手指头戳他呢,现在头都埋到胸口了。

靠,敢情咱又情不自禁的调戏了?咱再转移话题!

只是情急之中,这个转移也是非常失败,谁叫咱是后世人呢?这些个私人用品在后世为了竞争,可是极为讲究地,李清不知道怎么联想起另一个男性私密产品来,记得那玩意不但品种形状多,而且记得还是有很多不同香味的,当然这也怪姑娘们做这东西的,的确都是带香味的。

于是这龌龊人还有些自得的说道:“依我瞧着不如做些不同香味的才好,水果味的怕是多人喜欢些。”

这话才落音呢,甘十三娘已经旋风一般冲出门跑了,后面一步不拉的是泯月,看着房门犹自在摇晃,而倩影早渺,李清有些感慨,这会是又见识一次了,甘十三娘要是生在后世,怕是能在奥运会拿短跑金牌了,可惜啊可惜!

第三百零一章 折腾

爷子很想跳楼。

这都啥人啊!还硬逼着我表态,说是做出钢丝来,江宁知府衙门重赏一千贯,其实就赏一千贯也就罢了,只要你做的东西有用,曹孔目之前就知道这个李三郎尽会添乱,已经逼的知府大人不得已减了半年的花捐了,这可是十多万贯啊,得,咱知府衙门要过穷日子了。

让曹孔目想跳楼,只因为他今天到李清家吃饭了,早就听说这李公子家有秘传的手艺,连知府大人都赞不绝口,现在李清有事求上门了,还非要曹孔目出面,当然曹孔目借机蹭一顿饭吃吃,也是理所应当。

也并不是云三娘今天的手艺特别好,以至于曹孔目要仿效“佛跳墙”一般,为中国的饮食文化平添一段佳话,而是吃饭的时候喝酒了,这个李公子的酒量还真是不行,还没怎么喝呢,便开始话多,一话多曹孔目当然就要借机刺探刺探下,李公子今天这么隆重的找铁匠来,弄这钢丝究竟干啥用的?

做弹簧!李清语出不“凡”。

做弹簧?弹簧是啥啊?这是新鲜名词,曹老爷子不大懂,对于不懂的东西,一般人还就抱着景仰的心情,于是曹老爷子又哄着李清灌下去两杯酒,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弹簧究竟有何许妙用?公子也给老朽说道说道。”

李清今天心情好啊,困扰了好多天的问题总算想出办法来了,加上又喝了些酒。这嘴就有些把不住关子了,得意之处不和人说说,哪能满足成就感呢?“曹老爷子你这就不清楚了吧,这弹簧当然有妙用,等有了钢丝,我将它做成弹簧,然后我就用弹簧做个小军鼓来,小军鼓还就是需要弹簧。曹老爷子你可知我那些敲花背的手段从哪里来地么?嘿!还就是从这鼓上来的。到时候你听听吧。绝对好听!”

李清醉意熏熏的还想给曹孔目详细介绍小军鼓怎么个好听法,人曹老爷子差点把手里的酒杯砸过来,不兴这么玩人的好不好?敢情你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召集了那么多的铁匠来,弄个钢丝只为了做鼓?一千贯啊,够买多少鼓了!

只是这道理没法跟这李三郎说清楚,因为这小子没说几句。趴在桌上睡着了,弄的回家地路上,曹孔目一直在求老天爷,那些铁匠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钢丝才好,否则自己答应了一千贯地赏钱,到时候销帐时,晏大人绝对没好脸色给他看地。

“三郎,小军鼓是甚的物事?向日在京城时奈何从未见三郎提及过?敢是又有新曲子了?”第二天李清才起床进了门厅。云三娘就问道。

宿醉都还有些未醒。见云三娘问这个,李清纳闷了,怎么云三娘都知道小军鼓。敢情你也是穿越过来的?正想问问云三娘知不知道重金属摇滚,一旁的若英笑道:“定是有新曲子了,闻曹大人说起,三郎召了全江宁的铁匠来,想是这鼓是铁做的?”

施二娘依着门笑,却没做声,不过眼神里也满是期盼。

咱风流人还就是和风流人有共同语言啊,李清这才醒悟到肯定是昨天喝多酒自己爆料了,还想卖卖关子呢,云三娘一叠声的催促李清赶紧把那小军鼓弄出来,居然有好东西藏私藏了这么久,要是谢家妹子知道了,肯定不依地。

其实李清并不想藏私,虽在后世里小军鼓是一套爵士鼓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可顾名思意就知道,军鼓军鼓,它可不适合给妹妹们的莺声燕语伴奏,至少咱大宋现在流行的这些小曲,小军鼓的声音加进去,怕是有些刺耳。

可要放在行伍间就不一样了,鼓在军队中的使用,无论东西方都是历史悠久,相传成书于战国年间的兵书《司马法》里,就提到“成列而鼓是以明其信也。”而《左传》里记载的曹刿论战篇里,更是留下了“一鼓作气”成语。

小军鼓却与大鼓有些不一样,它又名“行军鼓”,因为它特有地金属沙沙声,配合军人有力地步伐,别有一番特殊的韵味,在后世里的西方电影里,军队地出现几乎都是伴随着小军鼓的敲鸣。

而它这种特殊声音的形成,就在于它与一般的鼓不同,不敲的一面上绷着几条响弦,也就是李清悬赏要铁匠们去弄的弹簧,没这几根弹簧,小军鼓的声音怕是与一般的鼓没有区别。

李清突然想弄小军鼓,是因为他想出要怎么让江宁的厢军到京城里去出风头了,而这个风头,没有那种特殊的肃杀之声伴奏,可是要逊色很多的。

画个小军鼓的图纸出来,对李清可不是难事,别忘了当年他就是乐队的鼓手,那可是拉风的角色,身上集中妹妹们爱慕的眼风,通常要用打来计算,而爵士鼓的调声,又是一个鼓手的必修课,对小军鼓的构造他可是非常熟悉,何况那图纸根本不用他亲手划。

“三郎,你说的那弹簧却是放在背面,如此一来可济事的?别是记错了罢。”云三娘一边划一边问,这个李清可没法和云三娘讲清楚,要解释明白共振原理,就先得说明声波是啥,只怕云三娘理解“秋波”倒还容易的多。

还是若英好,喜滋滋的边上看,啥都不问

钢丝啊弹簧的,只要三郎不老惦记着被人家鄙视就成

图纸还没画完呢,李清便想起昨天有了主意光顾着高兴了,单单一个小军鼓可是成不了大事的,一溜烟又跑到江宁府衙来了,今天衙役可不拦着李清,直接带他去找曹孔目,曹孔目一见李清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一号,“李公子,便是想要钢丝,只怕那些工匠们也无能为做得如许快的,公子还是在府中听信可好。一得了消息,就叫衙役知会你如何?”

李清笑道:“曹大人,今儿我可不是要钢丝,我要矛!”

原来是来要矛地,这要求不高,训练厢军么,兵器自然要准备的,曹孔目正要叫人带李清去府库中自己选去。可这李三郎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曹大人。府库中的那些矛可不济事,我要的矛可与之不合,莫若曹大人再叫人召铁匠师傅前来如何?”

曹孔目看着李清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知府大人有令在先,但凡李三郎要的物事与练兵有关的,一律支持,少不得再打发衙役四处请去。

和铁匠师傅讨论矛的制法还是顺利地。尽管这李三郎提出很多不切实际地想法,可这难度尽在师傅们地掌握中,并且李清还要的急,数目还多,因此到府中商议的师傅们都分到了生意;等李清心满意足、一步乱摇的出了知府衙门,曹大人和衙役都是松了一口气,好歹打发走了。

可惜这气还没松多久,守门的衙役绝望的看着那李三郎又从对面巷子里窜出来了。做人就要自觉。否则衙役这口饭也不好混,那衙役冲李清一抱拳,“李公子便自行进去罢。小的这就叫铁匠师傅去。”

李清一把拽住他,“这位衙役大哥,今番可不是叫铁匠师傅了,左近可有手艺好地绣工绣匠,相烦召些前来好么?”

原来不是叫铁匠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那衙役又看见李清冲衙门走过来,这次他不绝望了,相反很开心的看着李清,弄得李清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点神经错乱,只是衙役的一句话,让他自个有暴走的倾向,“禀公子,孔目大人也下乡‘劝农’去了,如今府衙里可是无人问事,但有所需,公子还是等知府大人回府再说可好?”

靠,老小子居然溜了,这可不能怪我,谁叫咱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清可来气了,咱想出这主意容易么!“这位大哥,还请告知曹孔目在何处劝农,我这便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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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外,玄武湖边,几个路人对着新立的营寨指指点点,“听说了没?剿灭太湖水寇的江宁厢军在这练兵呢,这太平时节的,练兵却是做甚?莫非何处又兴贼寇不曾?”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不屑地答道:“练兵有何稀罕,这玄武湖旧名本叫练湖,据说陈朝时曾阅军湖上,有雄兵十万,楼舰五百,旌旗蔽日,鼓角震天,如今才几百个厢军,论气势可是差得远了。”

那人又说道:“即便厢军操演,那也是平常地事儿,奈何远远的就不许人观瞧,便是禁军操演也无此道理的。”

老人哈哈一笑,“小哥,这是你不晓事了,莫非不知细柳营故事么?如今操演厢军地,听说就是前日领头剿灭太湖水寇的李公子,若没个三两下,那太湖水寇纵横十几载,岂是好相与的?莫说不让你去瞧个热闹,据闻这李公子与知府大人都立了规矩,连他也不可入内观瞧的。”

那路人惊得一吐舌头,连知府大人都不准进?这个李公子是什么来头!

如今那个大有来头的李公子正象狗一般的伸长舌头喘气呢,难怪后世的南京是四大“火炉”之一,千年之前就已经这样了,才初夏的光景,天气就已炎热不堪,即便兵营靠在玄武湖边上了,反而被太阳蒸发的水蒸汽袭来,叫人更加觉得闷热。

可既然已经把江宁知府衙门上下都折腾得要死,要不弄出点成绩出来,恐怕咱以后上街都要挨臭鸡蛋了,而且即便被打死都没人管,因为下手的肯定都是知府衙门的人,所以李清只能“亲自”的,也住到兵营里来了。

来了就要以身作责了,所以李清也只能强忍跳进玄武湖凉快一下的冲动,这世上很多事情到最后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李清在和那些竹工们商议怎么把军服做得更精神些,还自鸣得意的提出了要小圆硬领,加上了扣子,咱后世解放军叔叔可管这个叫“风纪扣”,不扣上那就不是军人风范,现在好了。把李清自己扣得舌头都伸出来了。

现在可不是能轻松的时候,有了张叔、袁叔带着那些子弟一同操演厢兵,如今江宁地厢兵站姿绝对过了关,就算紧急列队、变换阵形,也不比当初水云庄上的龙翔军差多远,可这仅仅是第一步,因为这些东西在京城时早就卖弄过了,人家可不稀罕。

而且江宁的厢军个头都偏矮。而且都没经过真刀真枪的锤炼。即便李清把后世的分列式都搬出来。杀气肯定还是显不出来,所以李清想的,还不仅仅是要体现气势。

玄武湖边正在搭高台,咱

有好些太湖弟兄么,不让他们各展其材,怎么能镇住帮丘八!

“公子,杜先生请的那些个枪棒名家已经在辕门外了。是不是出去迎一下?”张叔走到李清身后轻声禀到。

正好,站在台上一动不动的,还真把李清给憋坏了,可几百号厢军弟兄都在下面认真操演,他还不好偷偷闲地,听了张叔地话,李清赶紧下得台来,往营门走去。

得意!得意之下李清更觉得自己地这个抱拳礼行得是潇洒无比。不过口中却是客气道:“几位师傅们请了。江宁这些厢军顽劣不堪,不成个体统,李某才疏学浅。还请各位师傅来不吝赐教才好!”

笑话!这叫顽劣不堪?杜先生请来的人中,就有一个以前是禁军中做过枪棒教头的,现在老了便回乡开了武馆,人家见的是什么世面?就冲守辕门的兵丁大太阳底下纹丝不动的劲,人家便知道这些厢军绝对不是顽劣不堪,以前见过的禁军都站不出这个气势。

一说起枪棒教头,咱后世人第一个就想到“豹子头”林冲,施先生地一只笔着实了得,让后人的心目中,林冲和英雄完全划上等号不说,连枪棒教头也成了赫赫威名的职务。

其实任枪棒教头的,武艺超群是不假,但地位,却是很低的,连个正经官名都算不上,只能算做吏,和后世西方国家的军士长地位差不多,不过收入倒比一般的小官丰厚些。

这个教头姓孙,在禁军中任枪棒教头也有些年头了,身老心却壮,对军营的感情也是很深,因此被杜先生一邀便兴致勃勃地前来,眼见着江宁地厢兵原来这般雄武,自己也是豪气冲天,谁说咱老了?“李公子,想是叫在下前来教些枪棒么?这却不难,别看我须发花白,身子骨却硬朗,手下功夫也没闲搁的,便给我三、五月,保教儿男们个个一身好武艺。”

三、五月?这就不可能了,咱李清和知府大人拍胸脯说的可是不出一月地,而且要练的东西还多着呢,李清的想法可要人家失望了。

“只要简单动作?还要实用,还要好看,这却是何故?公子此言,小老儿不敢芶同,两军对战,生死一线,要得那好看抵得甚用?”孙老教头不满的嚷到。

见人家不明白,而且连杜先生都心存疑虑的看着他,李清也挠头了,这可是军人,又是冷兵器年代,动作当然多少要有些实用才好,否则到京城的禁军面前岂不成了笑话?至于要好看,这当然更简单了,咱目的本来就是抢风头,吸引人家注意力,真功夫的嘿嘿哈哈外行人谁乐意看?再说,咱不是也没有练真功夫的时间不是?

等到李清详详细细的把要求、目的都说明白了,那几个请来的高手这才明白,原来李公子要的就是花架子,不过这花架子也有些意思,真要弄得好看,还非得花点时间好好想想才行,什么动作用得上又好学呢?

“三郎,这般做来真个管用么?”见几个高手都在思索,杜先生轻声问李清道。

怎么不管用?当然时间是短了点,所以才要加紧训练才行,难道后世仪仗兵们走得唰唰的,那些动作是战场上用的?可他们一走出来,又有几个人看得不是热血澎湃?

要想把厢军训练成后世仪仗兵的样子,李清也知道时间不够,所以上次在打谷场上看了厢军们多米诺骨牌似的走队列,反让李清想起后世电影里看的美国海军陆战队“舞枪”的情景来,既然是舞,那当然就比真功夫要容易练些。

美国海军陆战队仪仗兵的花式操枪表演的确很有特色,这花式操枪原来是英国安妮女王卫队训练的方法,被美国人照搬了来,又加上许多花哨动作,几乎成了美国军队的门面,上了刺刀的来复枪在空中飞舞,场面也的确叫人赞叹,要是咱江宁厢军在京城也玩上这手,准保叫那些人看掉了眼珠子,皇帝还是一小孩,他能不喜欢?

杜先生是高手,大凡高手当然都很不屑这些花哨东西,只是因为自己在枪棒上不算精通,才被李清求着出面去邀请精通枪棒的人来,可居然只要好看?“这般说来却与跳舞无异了,岂该是军旅所为?三郎胡闹了。”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汉,李清可没计较杜先生的抱怨,咱还真是思路不开阔了,老想着军队啊士兵的,其实咱要的不就是舞蹈么?要说舞蹈啊,嘿嘿,咱家里可有现成的行家,而且还是好几个!

第二百九十八章 踏春(一)

清是个龌龊人,而且的的确确是个龌龊人,比如见了不自禁的就想调戏,甚至他一本正经的说话,往往最后的效果,还是形成了调戏,即便他再怎么和云三娘辩解自己当时处于无意识状态也没有用。

三郎为啥一到女孩家隐秘的问题就这么兴致勃勃呢?

李清的龌龊还在于他几乎不出门,当然不是因为他在乎目前的身份避嫌,也不是他关着门天天和娇妻美妾胡天胡地,一则和云三娘还没有正式成亲,二来施二娘住在家里,胡来可是不行的,虽然他内心里很有些想。

说他龌龊还就在这原因上了,因为他认为要是不能跑十里秦淮的花船上去,现在这江宁城,可算老没意思的。

不能上花船也不是因为妻管严,若英是个好媳妇,根本不会过问他李清跑哪鬼混去了,不过云三娘现在就和当初不一样了,她肯定在乎,虽然挂的名义是代谢大娘看好李清;不过这个问题本来一点难不住李清,咱后世人啊,编个谎话那还不是小菜。

可李清还是没怎么有兴致上花船,尽管小白将军偷偷约他几次了,人家是想见识一下京城烟花榜的头牌究竟有啥泡妹妹的高招,李清都拒绝了,可不是他藏私,而是甘十三娘的态度叫他寒了心,二娘的烟视媚行不见踪影已经够叫他懊恼的了,现在倒好,连正经的烟花妹妹也和他一本正经起来,咱干啥缺德事了?抛给媚眼给我成不?我可是帅哥!

十里秦淮都不能去。那江宁地确是没什么看头了,咱这里可不是诋毁李清名声,说他一心只想着漂亮妹妹,尽管他根本就没什么好名声;可江宁在他眼里,还真是没什么看头。

江宁城的山川形胜,在咱中国可算是独一无二了,四个字就可以概括:虎踞龙蟠,从秦始皇到诸葛亮。不知道多少人说过:金陵有王气!本来是句好话。可很多事情坏也就坏在上面了。因为那些个伟人们似乎在这一点上很不如李清,主要原因是在不够龌龊上面了,王气都看出来了,怎么就没看出还有脂粉气呢?不一般的浓啊!

这王气被脂粉气一调和,便有些不伦不类的暧昧起来,譬如孙权定都建康,五十来年便“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了。东晋的乌衣子弟裙屐风流,招摇了才百年;而南朝四百八十寺,楼台在烟雨中伫立了一百七十年,却换了四个王朝,于是隋炀帝恼火了,将六朝故都夷为平地。

就是因为有王气,唐朝也象隋朝一样抑低这个六朝旧都的发展,把江宁府的名字由蒋州改成代州。直到南唐又以江宁为都。才重新得到了发展,只是这个王朝还特别脂粉气重些,三十余年便投降了大宋。

咱大宋在这方面还大气些。这江宁府的名称改了一次又改回来了,灭南唐时也没怎么毁坏城池,不过乌衣巷地风流早已湮没,不要说晋代衣冠,就连唐朝气象也被多年地战乱洗劫一空,这建筑都是新起地多,而且江宁城的规模,和汴京根本没法比。

唯一可以拿来比的,还就是烟花风情了,脂粉气可不是刀枪征服得了,甭管它朝代如何更替,十里秦淮总是温柔乡。

可惜,李清无福消受了。

不过今天他出门了,当然目标不是秦淮河上的花船,连院子里树上鸟窝都孵出了小鸟,当然是“三月暖风,开却好花无限了。”正是踏春的好时节,不去踏踏,哪能保持春心呢?

其实踏春可算是中国民间风俗最有诗情画意的一个了,当然有春光明媚的功劳,不过对于广大地男同胞来说,这春光的确需要加上引号,你想啊,一大群平日不常见的闺秀仕女都跑到郊外了,“吉士”们若不去诱诱,岂不违背了圣人的一番好意?这踏春归来,香的可不仅仅是马蹄。

李清也属于男性,该有的劣根性他都有,平时有这窥艳的好事,就是枪林箭雨也是挡不住爱美之心,不过今天他很有些踟躇,原因很简单,因为若英、云三娘和施二娘也要一块去的。

本来自己带着小娘子出去,间或瞧瞧人家地小娘子,也间或自家小娘子被人家瞧瞧,算是个大家一起高兴地事情,可瞧人家一个小娘子,却被人家瞧了自己三个去,这亏可就吃了,何况这三个小娘子还要打扮的花枝招展。

看来女人家的劣根性也是万古不移地了,虽然清楚李清不爱看人浓妆艳抹,若英和云三娘平素在家里也是清水芙蓉一般,而此时的施二娘亦心静如水、洗净铅华;可现在要出门啊,而且还是踏春,哪能不装扮装扮?姑娘出门要是不打扮,可是要挨雷劈的!

看着几个人的衣服换了又换的,李清心里直叫阿弥陀佛,幸好咱被轰出了京城,如今已经没

了,要象水云庄那样有那么多的丝绸做衣裳,这三个就得一天!其实李清还不知道呢,云三娘和施二娘昨晚已经讨论半宿了。

穿那么漂亮、打扮那么好看干啥?外面可狼多!想着一比三的吃亏比例,李清心里就很不自在,更何况好多“狼”纯粹就是白看!可再怎么着,李清也不好说什么,因为这段时间,的确很委屈几个姑娘了。

毕竟在咱大宋,大凡有点身份的女人还是抛头露面的机会少,本来是件好事,江宁城里虽然没有西门大官人,可一肚子坏水的“东门”大官人肯定大把,少出门能让李清消停很多,可毕竟现在的院子太小了。

当初在水云庄的时候,若英出门的机会也非常少,可就算在没有太子扩建之前。水云庄也是有很大地场所可以让若英自由活动的,更不要说之后了,连李清在自己家里都经常迷路,好多地方都没去过。

早知道咱在床上多赖一个时辰好了!李清在外面等得很有些无聊,差点冲动的要上树把那鸟窝给掏了,男人家就是好,不就是出个门么,随便拿些衣服套身上就成。再说李清心里也清楚。和这三个女人站一起。他李清再怎么打扮也白搭,最后人家还是会得出三朵鲜花插一堆牛粪上的结论,既然反正是牛粪,有见过牛粪穷讲究的没?

不过为了出门,李清还是先做了些准备的,做这些准备的时候,张叔很好奇的问道:“公子。不是说出门踏春么?遮莫公子想挖些花草种上?要是这样还不成,院子里地土质怕是不行,要不再买上几个筐儿,也好取些土回来。”

挖花草?扯淡,咱出去踏春又不是采花,李清还卖关子呢,还就不肯告诉张叔出门踏春为什么要准备锄头,不过细一想。张叔提醒地对。那就再买上几个筐子,不过啊,咱可不稀罕什么泥土!

这歌里唱着“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但其实平常生活里。还是一定需要出些新意、有些变化地,特别是所谓的老夫老妻,人活着哪能不在意情调呢?比如现在李清就很有些花痴的感觉,因为三个女人总算出来了,居然不出门就可窥艳!

若英已经不复当初在水云庄下棋的那个小姑娘,两年下来,身量丰满了许多,该有的全有了,只是见李清呆头鹅似得盯着看,一低头的那抹温柔恍如当年;而云三娘自然清楚现在的李清绝对不是小和尚,眉间眼角浓浓地女人味依旧,却突然有了小姑娘的娇羞;而施二娘……做朋友妻了,调戏自然不可,按说这么盯着看也是不好,可李清硬是按奈不住的看了好多眼!

真不应该抱怨的,想当年李清读大学的时候,约一女孩子跳舞,人家换双鞋都换了一小时呢,哪有现在这么惊艳的感觉?而且还是三个漂亮妹妹,值,还是咱大宋好啊!

门外袁叔早就雇好了大车等着,即便李清很想钻到和姑娘们坐一个车上,只是这样确实不成体统的很,便只好一肚子委屈的和张叔、袁叔挤一堆了,张叔地儿子小四并没来,现下还在厢军地兵营里,只跟来了李家庄另外的四个子弟,是踏春又不是出去打群架的,跟那么多人干啥?

这人老了地确就不好,再怎么也得春心常在是不?张叔刚才就丝毫没有惊艳的感觉,当然原因主要是他根本就没敢盯着看,人家可是懂礼数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明白李清的委屈,一上车都和李清抱怨上了,“公子,这起子厢军委实叫人头痛,太差劲了,咱们骑捷军虽说不能和上四军比,可好歹也是禁军,岂是厢军可比的?要不是公子应承下知府大人,真费事操这心,说不得现在勉为其难罢。”

李清听了这话却笑了,虽然张叔口里是在抱怨,其实语气里透着压抑不住的自豪,本来厢军就没法和禁军做比较的;再说现在能把一个堂堂指挥使训得跟孙子样的,怎不叫这些做了几十年大头兵的老军汉觉得扬眉吐气!

不过口中却道:“如此倒是辛苦张叔、袁叔了,如今有小四他们帮手,你老二位平时便消停些好了,要不在附近寻个住处住下,毕竟军营的饮食不大好,再者,好些庄里的事情也好再说道说道。”

张叔一摆手说道:“这可使不得,届时误了公子的大事怎么办?小四虽从小在军营长大,毕竟不曾见多些世面的,再者如今连白指挥使都在立规矩,怕是小四嫩了些,一个不觉意的,伤了人体面却是不好。”

李清听了都想放声大笑,小白那家伙怎么了?难道不听招呼么?

究竟用什么招数才能让小皇帝乐得找不着北,这个现在还没想出来,不过既然定了人员得是江宁的厢军,那不训练可就不成

说战报上晏殊还使劲夸过他们,有曹孔目绘声绘色的的生花妙笔还能亏待了他们?别忘了人家曾经是神童来着,当然。绝对不会说出打了二次。

就现在厢军的摸样进京?那里可有十万禁军,人家能信就他们能灭太湖水寇?更关键地是要是被人知道是咱李清带领他们去的,岂不是人家要笑掉大牙?咱以前的好名声可就全砸了!

因此训练厢兵的事情马上就着手进行了,不过其实是张叔、袁叔马上着手进行,而李清么,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而且通常得在床上想。

说起来自己也就是那几招,而且就从小四哥几个的精神状态来看。张叔和袁叔只怕比他李清掌握的还好些。毕竟他们曾经身体力行过了。而且老军汉们即便看不上江宁的厢军,对军营地感情还是很深厚地,所以一听这个事情,便主动请缨,“这些事值当叫公子操心么?交与我等就是。”

本来李清根本就没想让小白将军也接受训练地,他可不象王德显、高小公爷和石小公爷那样是武人世家,他老爷子虽然顶着将军名号。但从没上过战场,严格的算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武夫,只是图个官职罢了,象小白这样的公子哥,搀合进去干啥?

按说小白之前想和李清亲近,“仰慕”李清的青楼名声之外,其实也就想混进逍遥会,再者男孩子么。做些热血澎湃的英雄梦也是正常。不过上次在太湖上和莫风的弟兄干了一仗,本来已经叫他有些灰心了,可在李清家里听了老军汉在河北剿匪干得风风火火的故事。这热情可就又上来了,死活闹着要和厢军们一起操演,并保证他会乖乖地听话。

人家既然保证自己乖,李清当然也只能由得他去了,江宁能设市舶司,对咱以后的海盗事业可是大有益处的,这道理李清已经和莫风他们讲明白了,再者杜先生对李清之前在水云庄训练龙翔军的旧事也有些好奇,说是也要去见识,有杜先生出面,莫风一干弟兄支持,而江宁的厢军自然不用说了,要到皇帝面前去露脸,谁会反对?因此李清还真觉着自己去不去都一个样了,咱还是想些好法子罢,顺带继续睡懒觉。

小白将军现在绝对没有不乖,人家好歹是指挥,因此张叔和袁叔并没把他很折腾,不着痕迹的减轻了他的很多训练强度,不过这已经把小白将军累得个要死,而且还得继承他李清的光荣传统,必须和士卒同甘共苦在一个大灶上吃饭,所以好多天没到李清家蹭饭了。

踏春当然是在郊外了,要在城内逛那叫“血拼”,又有四个子弟跟车步行,这大车行得并不快,好在与张叔、袁叔一路闲话,感觉也没过多久,江宁城地南门已经历历在目了。

此时江宁地南门,可没有后世里中华门那么雄伟,再说当年李后主投降给宋太宗后,江宁城又奉令“坠墙三尺”,护城河也已经填平,因此不出南门,便可以看见李清今天踏春的目的地了——雨花台。

雨花台可是南京地一个标志性的地名,李清打小就知道,那是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红色圣地,其实雨花台名称的来历,却无丝毫的血腥味道;雨花台位于南京城的南部,高度不过百米,在冷兵器年代,此地就是攻防江宁城的战略要地,因为顶部是平台状,而且山上多五彩斑斓的石头,因此在三国孙吴定都的年代,这里叫石头岗、玛瑙岗;而到了南朝梁武帝时期,佛教盛行,有一个叫云光的高僧,到这里设坛说法,这家伙的口才据说非常好,好到以至感动上苍继而落花如雨,唐朝时期根据这个传说,把此地改名为雨花台,另外,咱中国又多了一个成语——天花乱坠。

而且雨花台上不仅有石头,还有泉水,陆游曾经就在这里煮水烹茶,并且认为这里的泉水不但是江宁名泉之首,还是天下第二,只可惜这江南第二泉在后世已经干枯,所谓的百年老店“二泉茶社”犹在,清甘美的泉水却再不可得了。

雨花台上树林茂密,繁花胜景,一直是江宁百姓踏春的绝佳去处,才刚出南门,便见有三五成群的人流亦和李清的大车一样,直奔雨花台而去,倒是人流中间或却见着裙裾飞扬来着,可惜张叔谈兴正浓,李清不大好将脑袋伸出去好好瞧瞧,吹口哨更是不可得矣。

没有春心的人自然不可同语,而张叔却是认为这些人都不可理喻,这春有什么好踏?要按他的想法这时节还正农活正忙的时候呢,不过还是咱公子是实在人,和那些人毕竟不一样些,没见着带着锄头么?(

第三百零二章 有人意见

远哨警跸五里之外,若见有可疑人等,即放鸣镝为信左近三里来往道路,若见着尴尬人等,鸣镝为信外即行截住,若是截不住也要想法拖延,总之不能让人靠近;大营外的岗哨,非本营中弟兄一律不得放行,若是谁要疏忽了,军法从事!”经过一段时间训练的小白将军,如今也有了几分杀伐气。

“张九,陈彪,你二人可给我听好了,轮番查哨,不可再使意斗气,谁要让营中弟兄丢了颜面,往日的交情可就顾不上了。”

“是!请大人放心,我等定当竭力奉差,一只闲鸟也不放它飞进来!”张九和陈彪脚跟一并,双双立正答道。

看着张九和陈彪一个标准的向后转迈步出了大帐,小白将军别看做指挥也有些年头了,今日才领会到带兵的乐趣,不过张九和陈彪才出帐,小白将军也一溜小跑的赶到训练场上,那架势,实在有些失仪。

这机会可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可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训练场上当然不是有可口的饭菜等着他去抢,而且小白将军跑那么快,也不是因为那边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按说他还得叫嫂子呢,尽管他就没搞清楚那些个嫂子和他的三哥究竟是啥关系。

现在的大宋,除了陕西五路和党项人偶有小的纷争,真说的上四海晏平,而江宁城不管从哪个方向,离边境都是万儿八千里。并且自打灭了太湖水寇之后,一般人哪知道其中的猫腻,江宁地厢军名声鹤起,连一般的鼠窃之辈都不敢到江宁左近犯案,哪用得着这么警备森严?整得跟大战在即似的。

可全营上下官兵,都打心底里认为很有这必要,因为李公子还真就把自己家里几个姑娘叫来当教头了!

若说这些个爷们也象那些酸腐人样的认为女人进军营不吉利啊什么的,那可错了。好歹人家是来教咱们的。并且动作不到位了。偶尔还能亲自被点拨,这种感受真是无法形容,而且从不象带兵的都头那样,动辄对屁股就是一脚。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挨上一脚,那感觉似乎也应该不错的罢?

小白将军可是被点拨次数最多地,谁叫他抢了个最出风头地位置呢?不过唯一不满意地就是在这个称谓上。现在全营弟兄开口闭口的都叫嫂子,弄得他一点优越感都没有了,可也没法,谁叫他也是学员中的一名呢?

李清把若英、云三娘和施二娘叫到军营,绝对不是一定要表现自己逆天叛道的劣根性,按说那些动作都是军伍上的,和舞蹈还是有些距离,可动作怎么编排。动作之间又怎么衔接。那些个枪棒教头在这一点上,水平还真和三个姑娘不在一个等级上,要是判定怎么好看就更差得远了。更关键的是云三娘和施二娘都有多年的教授舞蹈经验,知道怎么教才让那些个动作有些笨拙地汉子容易理解,连若英在水云庄都帮着教授过小姑娘,水平也不差。

几个枪棒教头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压箱底的绝活都表演出来,让几个姑娘们挑选动作,都是高薪请来的,这可不是争待遇,而是要争一个脸面,无奈好些个绝招短时间根本没法让人学会,结果不被接纳,叫几个教头空自嗟呀了。

另外就是几个姑娘的教授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其中原因只能留到后世让那些心理学家去分析了,整个营盘里的弟兄都很服气,因此越是这样,这警备工作就越要做好了!

其实李清一点都不在意,相反还很是骄傲,反正在京城时已经被钱惟演攻击过了,后果也不严重;话说当初他一提出这建议时,一片哗然,不得不发点脾气才压下来,现在才几天功夫,效果如何?连之前一直摇脑袋说他胡闹的杜先生,现在都笑咪咪的一旁看着开心,偶尔还忍不住上去亲自指点,这偏见啊,还就得慢慢地改变才行,事实胜于雄辩么。

只是这样便有一个问题了,咱江宁城还有另外三个厢地弟兄,另外还有两个指挥的禁军,到时候见咱们这个厢的弟兄出了风头,肯定要问问这都是谁教地?虽说咱李公子据称在京城里名声很是不好,可到底也是个爷们,说出去丢人也不会丢很远,可要是被人知道其实是几个姑娘教的,到时候怎么说,跟师娘学的?

这可是咱平时拿来骂人的!

因此张九和陈彪非常明白这工作的重要性,以前没事还拌拌嘴的,现在合作的跟亲兄弟似的,格外卖力,整得附近几个村庄的百姓买菜都得绕道走,否则几棵青菜都要被这些兵爷翻烂了。

不懂的事情就不要随便插手,李清虽说当年还在乐队混过一段,可抱妹妹跳舞在行,编舞可就是门外汉,还就放手让云三娘她们干了,一般不去参与,再说他也不得闲,因为他正被莫风呱嘈呢。

之前说姑娘们教授动作,全营弟兄都很服气,这话有些错了,因为莫风和很多太湖弟兄就很有牢骚,不过他们不算是不服气,而是很有怨气,你说这几个嫂子眼光怎么就不行呢?咱阳刚之气多的使劲往外冒,她们怎么尽选小白脸呢?难道都以那李公子做摸板不成!

其中最大怨气的是莫风,因为最开始李清没打算让小白将军搀和进去的,好歹是个指挥啊,总得有些仪态不是?所以李清之前就想让小白没事端个架子一边闲着好了,可偏偏小白死活不干,还说自己既然是指挥,当然应该战斗在最前沿,加上眉目本来就清秀,太湖上结结实实打了一架,又在军营里跟着操练了一段时间,小白脸儿上还平添一段英气。真给云三娘和施二娘看中了,让他当了最拉风的角色,仪仗队地指挥!

要说莫风是一心想要和小白将军争长短,这是冤枉人家了,怎么说小白将军都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儿,莫风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可仪仗

二十人啊,咱莫风做不了指挥。混进仪仗队总没问:咱当年是纵横太湖的头啊。

可惜一脸的胡子拉碴入不了云三娘的眼。多次在李清家洗碗的功劳都被人家视而不见,想必抢菜太凶以至留下坏印象了,而且不但莫风进不了,太湖弟兄几乎全落了选,唯一一个还是在一群太湖弟兄强烈抗议后才照顾进去的。

咱这可是军伍,哪轮到一群小白脸表现阳刚?一脸横肉有啥不好?那叫着彪悍!

可一个老爷们总不能低声下气地去求女人家吧,虽然都是嫂子。因此莫风就缠上李清了,“公子,你先前说过咱弟兄跟了你,当一视同仁地,如今几个嫂子却不平地很,这可不成,我等不服,要论身手。三个白大人也不是我对手。凭甚得他如此风光!公子定要为我等讨个公道来,使个招儿让我等弟兄也风光风光。”

最头疼的就是莫风老拿这话来胁迫李清,咱啥时候没有一视同仁了?每次抢菜的时候吃亏的都是我!其实李清也想着发挥太湖好汉的长处了。玄武湖边搭得高台还就是为这个准备的,只是镇住江宁的厢军不难,要想在京城里出风头,还真个就不容易。

咱中国后世地跳水队为啥能在世界上独孤求败?原因很简单,要说起这项目,咱中国人可是老祖宗,并且可看性一点都不比奥运会上差,有明文记载的,还就是咱大宋,金明池琼林宴;据《东京梦华录》上记载,三月一日开金明池琼林宴,驾幸临水殿观争标,诸军百戏,其中有一项就是跳水,而且方式还更加有观赏性,难度更高,“又有两画船,上立秋千,船尾面戏人上竿,左右军院虞候监教鼓笛相和。又一人上蹴秋千,将平架,筋斗掷身入水,谓之‘水秋千’。”

想想吧,什么跳台啊跳板的,那难度能比荡秋千儿跳难?话说哪位在后世的还真应该向国际奥委会建议建议,高台也就十米,跳板弹性也有限度,能做的动作也快到极限了,玩花招弄啥双人跳水的,莫如就改成荡秋千跳好了,保证受欢迎程度成立方上升,而且女子跳水一律要穿长裙!

李清暂时还没这荣幸上金明池现场瞧瞧,不过听谢大娘和他描叙的,李清觉得这玩意已经不比奥运会上差了,唯一就是谢大娘没能说清楚的是空翻多少度,抱膝了没有,当然,要是能直接说跳地是三零五b就更好理解了。

不过不管理不理解,这练练还是一定要地,只是他这招对于太湖弟兄来说实在没有吸引力,咱水上讨生活的,从台上跳进水里有啥稀奇?逼官兵追急了,咱从山上也跳过的,因为跳得不免有些懒洋洋,翻跟斗都是无精打采地,李清手脚比划了半天,说要怎么旋转,并且保持空中姿态,而且最好入水还要压水花,莫风翻翻眼,手一指那高台,“公子,这说的我可不明白了,不就是翻几个筋斗图个彩声么,既然公子说的那么蝎虎,要不你跳一个叫我等弟兄开开眼?”

这会换成李清对莫风翻白眼了,咱可是后世人,拿手的是光嘴上说好不?而且当初搭这高台的时候弟兄们还不知道干什么用,兴致勃勃的还往高处搭,这哪只十米啊!李清才不受这个激呢,他自己从小也生在江南水乡,小孩子爱新鲜,见别人玩的开心,也曾经上过一次十米高台,不过那会他就表现出极强的心理素质了,爬上高台,在上面瞅了半天,不管下面嘘声一片,他很坚决的从什么地方上来,依旧从什么地方下去了。

不过想个什么法子才叫新鲜呢?这水上项目咱也不精通啊,难不成叫一群太湖好汉来个花样游泳?得,一想起莫风一脸横肉还加胡子拉,带着个鼻夹做妖娆状,李清自己先吐了。

现在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让莫风满意了,唉,要是在海边就好了,碧海蓝天,波涛汹涌,然后有人脚踏一块冲浪板在高墙一般的大浪中穿行,不但观赏性极高,而且刺激度绝对可以让这些太湖弟兄满意了,只是玄武湖中哪来的浪?

就算玩风帆算是大家喜欢看了,可咱的目的是到京城里去露脸,那天要是不刮风怎么办?速度慢悠悠的只怕也没人看得高兴,速度啊速度,这刺激还就是离不开这玩意,郁闷的李清都想到运河里在去捞捞,没准咱当初冲下运河时的汽车还在呢,拆个发动机下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不过一想到咱大宋也没个加油站的,没听说后世的汽车发动机可以直接使用原油,也只能做罢了。

“莫风,你等弟兄划船在行不?”李清问道。

这话不是白问么!莫风在高台上跳了四、五个回合,再也提不起精神来了,懒洋洋的蹲在李清身边,听了李清问话只是委屈的撇撇嘴,象个没糖吃的小孩。

“说,究竟能划得多快?比如这一里的水路,划完要多长时间?”李清一把把莫风拽起来。

“小半柱香吧,那日被苏州的官兵追赶,便划得快了些,莫非公子想我等去赛龙舟?便是赢了北方汉子,却有怎地?北人乘马,南人行舟,算不得光彩。”莫风带怨气的答道。

切,莫风你也太小看咱李清了,行舟速度超过京城的水军,的确没有啥可夸耀的,可什么事情都有个度,要是能超过很多呢?李清可没管莫风的不屑,几乎马上就想上江宁知府衙门了,咱这次不要铁匠也不要竹工了,咱要造船师傅,管你们耐不耐烦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踏春(二)

公子,这满山皆是石子,奈何一定要挖?依小老儿看是精致的了,只不知公子欲做何用?”

李清已经特意把爱唠叨的张叔打发着陪若英、云三娘她们去看风景去了,可不太多嘴的袁叔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些石头就算精致?您老也太没眼光了,真真的怎么说来着?夏虫不可语冰!咱费那么大的精神,岂是挖这普通的石头?话说昔年共工与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把天给撞个窟隆,哗哗的雨下没完,于是女娲娘娘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据不可考证的考证,其中剩下那么一块,千百年后便给一个不肖的疲赖货给叼到嘴里去了,大名便是宝玉,此话并非无因,《红楼梦》中这么描写那块玉石的,“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这是啥?这岂不就和李清今天想挖的东西一样么?这就是雨花石!

在李清小的时候,家里老爷子出差,回来就带给他几颗雨花石,那年头这可是好东西,让他同学中间整整炫耀了几个月,直到全被人偷个干净;不过那时候可不知道这东西和贾宝玉扯得上关系,因为课本里都写着雨花石为啥那么漂亮呢?是因为革命烈士的鲜血染成滴!

李清现在虽然负了一千岁,好歹也是长大了,自然明白那话只是个比喻,不过雨花石的漂亮还是记忆犹新的,如今虽然不曾有苏东坡这号称赏玩雨花石地鼻祖写诗使劲乱捧。雨花石也没有突然身价百倍,可李清今天既然来了雨花台,怎可不挖上一些做个纪念?总比到处乱刻“到此一游”风雅些吧。

见袁叔问他要石头做什么用,李清还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一年之际在于春的,人家都是忙着农活,他却挥汗如雨在这挖坑?敢情当雨花台是起点么?只可惜辛苦的挖了这半天,连一块象点摸样的雨花石都没见着。

挖坑的确不是个轻松事。才没多大一会李清就累得象狗一样的伸出了舌头。爬上坑来再象狗一般的喘口气罢;总有人不腰疼的骂人挖坑不填坑。你自己来试试?到处挖其实也累人地,还是宽容些地好。

清明时节其实已经是晚春了,偶有几片群裾夹着山花掩映在一片翠绿中,李清这会可没有什么窥艳地兴致,倒是有几分担心自家的艳别叫人窥了去,可伸长脖子使劲望,也没看见云三娘和若英她们跑哪去了。

谁叫人家小时侯没玩过这石头呢?打李清一挖坑起。几个姑娘家便有那么远躲那么远,生怕和李清搭上关系,踏春啊,多诗情画意的事情,哪干起盗墓的勾当来?也别怪连若英小媳妇都这么想,好好的一片绿山坡,给李清带着人挖得跟狗啃过似的,的确刹风景地很。

再挖!不信邪了就。好东西一般都藏得深的。比如无限风光在险峰、深谷埋幽兰之类的,李清这会也懒得担心云三娘、若英被人家多看几眼了,反正这会窥艳的大多是酸书生。有张叔带着两个子弟在边上,量谁也不敢过分,至于施二娘就算了,别人家媳妇,看多了也不关咱的事情。

这世界一大,还什么人都有,李清挖坑是快乐的,现在雨花台不是公园,自然没人卖门票,更何况这年头也没个城管,可以在风景区里大肆破坏,很有些半夜开车使劲闯红灯的爽劲,其实李清还是选择避人地方了,比如二泉边上游人如织的,他就没好意思到那里去挖坑。

可李清挖得快乐,偏还有人在一边看得快乐。

年纪不大,二十郎当岁地摸样,一身月白地文士装,帽子上镶片美玉,边上还跟着一小书童,也不搭话,站那饶有兴致的看李清挖坑,偶尔袁叔挖着块彩色石头,便拿来给李清瞧瞧,李清一瞧不是雨花石,便随手甩在一边,那文士便拣起来拿眼前细看。

看的久了,李清都有些不自在了,你啥意思啊?好好春不去踏,跑这来瞧咱挖坑?那边有漂亮妹妹都不去瞅瞅?据我所知就有三个绝色地!咱大宋似乎还没有什么绿色环保组织,难道他想客串一把城管?

见李清挖得都有些三心两意,不时还抬眼瞅他,那文士对李清微微一笑,还是不做声,把个李清看毛了,将锄头一扔,爬出坑来一屁股坐地上了。

真奇怪了,记得后世里多少年来都有人卖雨花石的,这数量应该不在少数啊,这雨花石难道知道咱李清要来,全长双脚跑了?看来还是准备不足,毕竟抡锄头李清不太在行,算了,下次叫小白将军将他手下的厢军全调来,给它雨花台整个掀个遍,看它跑哪去!

李清都不挖了,还招手叫袁叔和他的两个子弟一块歇歇,按说这会应该没啥可看的了,可那书生还是不走,带着个书童依旧一旁站着,真邪门了!好好的一个书

明踏春不去看大姑娘小媳妇,老是看我干啥?靠,莫兴,觉得我帅看上我不曾!

想到这李清可有些不高兴了,狠狠的一眼瞪过去,没事快滚,老子现在正憋一肚子气呢!瞧你个斯文秀气摸样,怕是不知道咱李清是宏毅寺混出来!可他这么凶相毕露的,人家还是淡定的很,还是迎着李清歹毒的眼神一笑,还是不出声。

李清这可忍不住了,粗声问道:“你在边上许久,究竟想看什么?”

那书生一笑,轻声道:“兄台想挖什么,我便看什么。”

李清脸上一热,坑是挖了很多,可雨花石的影子都没见着,便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不知我想挖什么?那又有何好看?”

那书生还是笑道:“便是不明所以,因此想看个究竟。”

说来说去这话还绕回来了。李清这会有些丧气,一摆手说道:“算了,我也不挖了,你也别看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明白。”

那书生见李清不耐烦,也缄口不语,过得半晌方出口说道:“敢问这位兄台,可是想挖六合石么?”

六合石?这是什么东西?李清忽然醒觉起这年头似乎还没雨花石这个名称呢。莫非人家说的这六合石就是了?这可要请教一下。快告诉咱在哪挖。莫非埋得很深么?

见李清拱手相询,那书生不急不缓地说道:“六合石又名五色石、玛瑙石、锦石,当地亦称活石,因产于六合,故多谓之六合石,其色斑斓,玉质天章。即《尚书.也。”

没错没错,听这一说,李清就知道人家说的是雨花石了,只是听了有些奇怪,产于六合?这就有些不对了,难道六合也产雨花石么?

“雨花石?未曾听闻过?不过兄台此名倒是贴切,亦与传说合,南朝云光法师便是在此开坛设经。言到妙处。落花如雨,岂不正应是五彩斑斓?确与六合石神似了。”那书生笑道。

李清这才学了一个乖,这雨花石的确不是产在雨花台的。而是产于仪征、六合一带(旧时仪征就是六合的一部分,后隶属扬州。)虽然形态与卵石无异,其实应是玛瑙的一种,其精品与玉同价,亦被称之“石中皇后”;因其色泽艳丽,纹路精奇,早在新石器时期,就成为了古人的殉葬品;春秋战国时期还是专门的供品,而雨花石地名称,一直到明末清初才定名,缘由不过是因为雨花台石市场影响力大而已。

一说到赏玩奇石,就自然想到“花石纲”,这东西害民不浅,是北宋末年方腊起义地主要原因之一,其实一个劲地骂宋徽宗有些屎盆子扣一个人脑袋上的嫌疑,当时玩石头的可是咱大宋的流行娱乐,比如甭管朝堂上怎么争,王安石和苏东坡可都是石头的发烧友。

学了乖当然要谢谢人家,只是李清才谢完,忽然很是不爽,敢情人家早就知道他在挖什么,看了老半天,还就是不说,妈的,你玩我?这坑是那么好挖的?还装摸做样在一边笑,正想发飙呢,又念及自己也没问,人家不说,似乎也不算错了。

那书生见李清面色有些不豫,复拱手言道:“暮春时节,时人皆伤晚春而留连,独兄台掘坑以寻石,虽不得其地,意趣风范自是不凡,适才又以雨花而命石,却不有几分建康遗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李清听来很是受用,受用之下,倒感觉不到人家是否是在讽刺了,因为人家笑得很纯洁,再说咱大宋境内,清明踏春而挖坑不已地,恐怕还就是我李三一人了,当然,后世穿越过来那些写书码字的不在其内。

这鸟人很有些意趣,不说也不走,竟然在边上看半天,而且马匹也拍得无迹可寻,李清倒来了兴致,细细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见此人眉目清秀,落落大方,不由得心生好感,拱手问道:“原是李某读书少,缘何敢当风范二字,今日受教了,却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怎么个称呼?”

那书生也是恭身一礼,口中言道:“不敢当此问,小子亦是孤陋浅薄,因此效古人游学而长见识,如何说上施教得了?小子姓富,名弼,字彦国。”

边上书童一旁急着说道:“我家公子可是洛阳的茂才呢。”

那书生回头温和的看了书童一眼,那书童却吓得伸伸舌头忙闭上嘴,书生方对李清拱手笑道:“惭愧了,这位兄弟气宇不凡,特立而独行,想必亦是非常人物。”

可李清正楞神呢,根本没顾上答话,原来是富弼,怪不得了,这小子就是在边上看一天,只要咱不开口问,他还怕是楞会不出一声呢,谁叫人家是“守口如瓶”文忠公呢?

李清有些反应不过来很正常,因为他见到的,是咱大宋朝三真

真学士欧阳修,真御史包拯,真宰相富弼。

在后世里,他的名声没有范仲淹高。更比不上苏东坡,但在大宋朝最辉煌地几十年里,他起的作用却是远远大于前两位;三朝老臣,并且宋英宗和宋神宗得以即位,他都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从枢密使到宰相,一直在中枢任事,最后就是称病回了洛阳。宋神宗每有大事。还常常遣人去询问他地意见。

可若以为他是个不倒翁地官儿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富弼此人的性格绝对是矛盾的统一,一方面温良敦厚、恭俭好修,自唐朝始,身居宰相高位,“虽微官及布衣谒见,皆与之有礼。”惟此一人;另一方面他好善嫉恶、清正廉名,先是作为革新派。支持范仲淹地庆历新政和保守派斗,然后作为保守派和要改革的王安石斗,到了八十岁人都要挂了,还向神宗上疏,说朝堂上多是钻营投机之人,非国家之福,应予以廓清。

更有两件事情可以说明他地为人,范仲淹对他有提携之恩。可为一件小事他就和范仲淹争地脸红脖子粗。人家劝他不应该这样,他却说范仲淹提携我,正是因为我敢发表自己地看法;在宋神宗决定启用王安石变法。一时朝堂上是逆之则亡,富弼坚决反对,并且对王安石为相拒做一词之评,恨得王安石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私下说:“枭富弼之首于市,则法行矣。”

至于他二度出使契丹和多次拒赏都无须多做叙说,有个成语叫做“德高望重”,说的就是富弼,而此语出自司马光,足见此公为人。

李清有些楞神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富弼,按说这个洛阳才子应该不会没事跑到江宁来的,最关键的是不应该在咱破坏环境的时候跑来,得,咱还是不要告诉他我是谁好些,毕竟到处挖坑的,到哪都没人爱。

本来打定地就是这主意,久仰久仰也就完了,正好富弼的书童有些不懂事,这茂才啥名头的,放一般人眼里,兴许得生些景仰,要放在心高气傲的读书人眼,那可就是没脸的事情了,比如富弼就觉得丢脸。

这茂才其实就是秀才,就是个优秀人才的意思,东汉年间为了避光武帝刘秀的讳而改为茂才,本来到了咱大宋朝,实行的是科举制度,不过象汉朝那样地地方推荐还是小规模地在实行,比如到京城会试必须先经过乡试这一关,比如张先、柳七那样的,就等着会试中举;而茂才则就不需要参加乡试,直接可以上京会考,因为富弼少年笃于学,提笔能文,胸有大度,被誉为“王佐之才,因此早早便给地方上推荐为茂才,而富弼本人对这个却是深以为憾,

觉得没有经过正规途径,总是说不出口,偏偏去年的制科又名落孙山,因此并不希望人提及。

这个富弼还真是眼光高了些,天下读书人那么多,哪能一考就中?何况富弼现在连二十岁都不到,休说柳七几乎把考场考穿,连张先不也是照样没中么?当个个都象晏殊一般?神童哪是个个都行地。

正好一说出茂才,富弼再淡定的人也有些意兴阑珊,而李清早想脚板抹油一走了之,待得日后干啥露脸的事情,再和富弼相见未迟;偏偏之前挖坑的时候走得不见人影,这会见李清不挖了,张叔陪着若英、云三娘和施二娘走过来了。

见有外人在场,三个姑娘早早的收住了脚步,李清还正准备借这个机会溜呢,张叔还未走近,便高声叫道:“公子想必亦辛苦的紧了,歇歇如何?酒水已经备好,便是那烤肉,现下也半熟了,公子莫非没闻到香味么?”

完了,怎么这辰光蹦出啥烤肉来了?踏春啊,多风雅的事情,咱一挖坑一烤肉的,整个风流形象都给糟蹋没了,李清心里暗叫一声苦,这会再怎么装蒜,也不好一走了之,咱大宋人没这么不讲体面的,要溜了日后与富弼就没法再见面了,便佯做笑脸说道:“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这位富公子可愿同去喝上几杯?”

那富弼也笑道:“把酒论春,亦是乐事,只是不知兄台如何个称呼,却不敢冒昧相扰。”

得,躲不过了,李清只好报名,“在下姓李名清。”

“可是京城李三郎?”富弼一听眼睛都瞪大了。

“正是在下。”李清笑道,富弼脸上并未见有何异常表情,只是附身一礼,“闻名不如见面?李三郎所请,富某如何敢当?今日就此别过了。”说完,带着小书童转身就走了。

这可把李清的肺都气炸了,妈妈的,你敢当着妹妹的面鄙视我?管你是谁呢,老子不打你个万朵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三百零三章 钱的用处(一)

我者父母,知我者谢大娘也。

知己啊!

李清坐在大帐里咧着嘴一个劲的乐,我说那东西要弄得香香的才好吧,那会还非认为我是调戏小妹妹,云三娘都戳咱一指头,还是咱玉儿贴心,知道咱不是下作人,只是从某方面来说,“下流”些罢了,这一点云三娘就和谢大娘有差距了,不亏咱昨儿使劲想她来着。

想谢大娘很正常了,因为李清觉得云三娘、施二娘编排的那些动作还是不太尽人意,总得来说是不够花哨;虽说云、施二人已经算是行家,可论专业还是有些不对口,谢大娘才是国部委员级的,可这话还不能说,否则三个女人家一生气的,就该他李清去献丑了。

这其实是李清委屈人家三个了,虽说花式操枪的动作无须捏个兰花指的,可那些厢军能和水云庄的小姑娘比?还要姿势优美、协调,还需要配合,眼明手快,已经非常难为这些实际上的农家子弟了,莫非他李清以为咱大宋个个人没事都泡花船?

所以本来李清还有些个担心的,能叫他今天乐成这个样子,是玄武湖的军营来了不速之客,而且还是女的,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闯营报号来了。

这可不是陈彪好色起意就忘了自己的职责,这样招眼的两个美貌女子哪能拦不住呢?何况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还是坐大车来的,早在五里外就被陈彪带人截住了。可一听说甘十三娘有急事要找李清,陈彪反而叫人护送着直入大营了。

说是这操演厢军连知府大人都不能看,其实是李清和晏殊开的一个玩笑,想到时候给个震撼效果给晏殊瞧瞧,省得老是愁眉苦脸地心疼李清乱花衙门的钱,不过陈彪明白,那个李公子要防的,绝对不会是漂亮姑娘。因为不论啥时候。他李公子永远是和漂亮妹妹一个阵营的。妹妹们哪能出卖他呢?

其实甘十三娘和泯月已经找李清好多次了,先是在李清住的小院外吃了闭门羹,这一次也还算了,可能李公子带着小娇娘出去逛街去了,可连着三天院子里都是空无一人,甘十三娘就有些急了,她知道李清虽说原籍是江宁。其实本地却无一个亲人,访友的可能性都不大,哪有带着几个妇道人家上门的道理?

询问左邻右舍还都是一问三不知,本来李清和边上的人家就几乎不往来地,要接若英、云三娘她们进兵营又是件隐秘地事情,还是趁天黑偷偷用车接走地,哪有人知道这一家子去哪了?甘十三娘慌了神,连忙到知府衙门去打听。难道朝廷又把李公子遣送到外地去了?

知府衙门里的人看见甘十三娘都是没好气的很!当然。李清逼着知府大人免了半年的花捐,减少了那么多的腐败机会啊,谁心里会痛快?找李三郎?怎么跑到衙门里来了找?咱们这没人认识他!要找到玄武湖边找去!

就这么着甘十三娘打听到玄武湖边新立了个军营。谁人在里边就不清楚了,反正那地方怪的,打那经过都有人问半天,还老有人贼眉鼠眼的乱看,别说小媳妇,连老爷们都不放过,你们这些标致点地姑娘还是离哪远一些,没准啊,啥事都能发生!

怪?怪就对了,肯定是李公子在那!换别人肯定没这么怪,至于拿眼瞅小媳妇就更加证明这一点,上梁不正下梁歪么;果不其然,陈彪带人截住了甘十三娘和泯月的大车,甘十三娘直说就是来找李清的,还就没当闲杂人等给轰走。

来找李清果然是有急事,京城谢大娘来信了。

谢大娘的消息传到甘十三娘手上就很正常了,并不是因为李清家里没人,那会云三娘也劝着李清别和卫生巾这东西搅在一起,毕竟这说不出口的玩意和一个大男人家相关会招人笑话的,所以上次将做好的三十万块卫生巾送往京城,由甘十三娘派人随船和谢大娘交接的,只是云三娘修书一封写明了前因后果。

而这卫生巾地受欢迎程度,超过了李清地预想。

在后世拉下脸问下妹妹们就知道,要没这玩意有多不方便;而且李清在做算术作业的时候还算错了一点,他只算京城有多少人口了,因此觉得三十万块已经很多了,却忘了这玩意妹妹们一月可不只用一块,讲究些的就更不用说了。

在大宋地汴京光烟花女子就有上万名之多,再加上服饰的丫鬟呢?而且谢大娘不是个小性子的人,当然知道这东西要怎么才好推广开来,就按李清的设想,先往禁宫里白送,这禁宫里有多少妹妹?宫娥彩女加上内教坊司的就有一万多啊!难道那些娘娘、贵妃就不是女人了?她们不一样也得用。

而且现在逢大丧之期,这宫里的推广还更容易了些,里面可是三年不听乐,内教坊的女孩子本就嘴甜心乖,各

要走了不少,既然在贵人身边了,手上从谢大娘处得爽心畅意的东西哪能不献上去讨个赏呢?何况这还是谢大娘叮嘱过的。

消息一传开,都听说宫里现在用开了这新鲜东西,那些消息灵通点的夫人、诰命们马上就知道了,纷纷派人上秦时楼来讨要,就这么,三十万片不到半个月就完了,好些个迟得了消息的官眷没要着,还因此恨上了谢大娘。

这东西好不好用,贴不贴心,和男人家那是白说,反正说了也不明白,惟有用过的人自己知道,咱大宋可是个讲究礼仪的社会,不会占了便宜还卖乖,谢大娘一是送到宫里,二是送给京城里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女眷,虽说是白送,可不但没吃亏。反比拿出来卖还收获更多。

有身份的人办事就这样,光沾便宜不吃亏,那可是商人地做派,既然用了开心,自然心情好,你送咱就赏!何况下个月还要用不是?宫里的赏赐出手自是不凡,那些公、侯家数目也是不菲,谢大娘将那些绫罗绸缎折算了钱。通通叫甘十三娘的人带回江宁来了。另外还多付了两万贯。

三郎不是说给天下烟花女子寻个出路么?这东西活计也简单。咱京城的姑娘们自然也能做,只是中间的填料没处寻,因此这两万贯就是买原料的,而且谢大娘什么人啊?玲珑剔透,考虑的比李清还周全些,这东西现在还是个时兴玩意,咱京城有钱的人还多。卖它个一百文一片不成问题,不过要想长久做下去,便可分成不同地档次,这样也没人和咱们抢活路了。

不关是在经销手段上,对产品地本身,谢大娘也提出了意见,第一条啊,就是让李清笑不拢嘴地那项。女人家用的东西。哪能不讲究呢?特别是送进宫里的,不仅材料要上乘,最好还就是要香的。

第二条。却是指名道姓骂李清的,你当咱大宋人都象你三郎样的不顾脸面?这个东西哪能个遮掩都没有,你自己满街拎着这玩意走一圈试试!要知道秦时楼为了将这些东西送出去,库房里的绸缎全做成布袋子了!

这话责备地是,还真没考虑到这问题,虽说咱大宋目前讲究实在的,不象后世卖月饼那样纯粹是卖包装,可毕竟要考虑到卫生巾的特殊性啊,就是后世里好歹也有个塑料袋遮一下,否则一个女孩子抓着几片在路上走,一样要被笑话的。

不过听了甘十三娘委婉的将谢大娘的责怪说出来,李清一点没往心里去,咱可是被云三娘剥夺了发言权的,改不改进,怎么改进都和咱没关系了,只要知道东西好,能赚钱就行,这事情甘十三娘自己做去好了,有甚急得来闯营的必要?

大帐没闲人,云三娘、若英、施二娘知道泯月和甘十三娘来了,自然要过来相见,跟着李清一快过来地,就只有杜先生了,这哥们是好奇,这一向见识了李清弄出不少新鲜玩意,以为现在又有什么新东西可以开眼界了,谁知道原来是说这个,又不好立马跑出去,弄得一代大侠大气不吭一声,象个小学生似地乖乖坐在一边,头都不敢抬。

“如此不甚好么?甘姑娘自行去安排就是了,如今李清可不得闲了,这可是军营,要让弟兄们知道我在这说这物事,怕是也要笑话我的,这兵可就不好带了。”李清满脸堆笑,瞧见杜先生局促的样子有些不忍了,便想交代两句就和杜先生离帐,女人地事情还是女人们自己去商量好了。

可甘十三娘却不让,“公子,虽则不应当再来烦扰,只是此物原本出于公子之手,还望公子赐个名来,老说这物事这物事的,似乎不妥,就是日后做这营生,没个名目也不好听。”

名字太简单了,护舒宝、安尔乐、月月舒,咱可记得不少广告名称呢,谁叫后世电视里这东西的广告满天飞呢,这些名称都不好?那么娇爽好听些不!总不能叫女儿乐吧。

李清急着要走,起身摆摆手冲甘十三娘笑道:“便叫若英、云三娘和你商议好不?此事当与李清无干了。”

甘十三娘见李清和杜先生要走,急得起身拦在大帐的门口,“公子,还有一事,需得先说个明白,若是公子不依,我等姐妹宁愿不做这营生!”

什么事这么紧张?见甘十三娘这个做派,还吓了李清一跳。

“原道公子在京城护花,为的是这几位姐姐,谁料来了江南,竟是对我等姐妹一应照护,甘十三打听清楚了的,公子如今在军营辛苦,原竟又为再免十里秦淮三个月的花捐,我等姐妹虽为下贱出身,亦知无功不受禄!本想着公子如传言一般,喜入烟花之地厮混,届时姐妹们曲意奉承就是,今番看来,有几位姐姐在,十里秦淮再好,只怕难得公子一顾,如此叫姐妹们心下

今日想请公子应承一句,获利两家平分才好。”甘说道。

平分钱?这个买卖要是做开了,获利可不是一点点了。只是要是早几个月,李清兴许还就答应了,那会正愁没钱呢,连买个小菜云三娘都要算计,可现在不同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日常生活够用了,多余地就是个数目。这可不是说李清不爱钱装清高。只是越千年而来大宋。还象后世那样为钱算计,那可算是白来了一次,而且也辜负了大宋;何况卫生巾这东西李清是为谢大娘想的着,甘十三娘她们不过是顺带的罢了,再说人家是什么人?苦命人啊,端不能端讨饭碗,坑不能坑婊子钱。他李清动动嘴就分一半,不是坑又什么?再说这个钱李清的确不能收,要收了他想做的事情可就做不了了。

见李清死活不答应,而若英、云三娘都在劝自己不要计较这个问题,甘十三娘眼圈都有些红了,低声哽咽道:“漫说此物本就公子所制,后亦未辞劳,奈何一味不想沾边。莫非姐妹们一样辛苦换钱。公子觉得脏么?若如此,便让京城的姐妹操持便好,十里秦淮的姑娘。不敢受公子之恩。”

见甘十三娘的反应这么大,都吓得李清不敢随便开口了,应承收钱肯定不行,这根本不是讨价还价地问题,哪怕收百分之一,那也和收一半是一回事,难道说咱最喜欢地是字画文物?人家花钱买来和要钱又有什么区别,李清在椅子上呆坐半晌,甘十三娘一直低头站在李清面前不出声,大有李清不答应就一拍两散地味道。

忽而李清开口说道:“若是姑娘一味坚持,李清也不好拂人意。”甘十三娘见李清要答应,脸上立时现了笑容,正要给李清行个礼呢,李清一摆手止住,“甘姑娘还请坐下说话才好,姑娘美意,李清心领了,钱是不收,但李清有一事,想烦劳姑娘,不,烦劳十里秦淮的姑娘。”

甘十三娘一听李清还是不肯收钱,脸色又是一变,见李清说有事要办,而且还是要烦劳十里秦淮的姑娘,不由有些疑惑的问道:“公子但有吩咐,只要力所能及,自不会辞,只是那钱……

话没说完,李清就打断了,“甘姑娘还请坐下说话,此事非同小可,真要做好了,只恐不仅是力能不能及,便将你要分给李清的一半钱尽使了去,也未必就做好了。”

甘十三娘忙说道:“公子但请说来,姐妹们定尽心竭力。”

李清拿眼看了看杜先生,有些犹豫,不知道将这事情压在姑娘们身上合不合适,别本来是为烟花女子做件好事的,最后倒压得人家喘不过气来,不过要是不找个别的由头,甘十三娘今天又不肯罢休,算了,还是说了吧,最后知难而退地话,也就怪不得我李清了。

见甘十三娘迟疑的回椅子上坐好,李清说道:“甘姑娘久在江南,亦熟知本地风俗,可知民间溺婴之事么?”

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交换了个眼色,点点头,正要说话呢,李清手一摆道:“不错,正是此意,因姑娘们是妇道人家,如何照拂初生婴儿肯定比我在行的,我亦知官府亦设有慈幼局,奈何是官样文章,不能解十一之困,如是姑娘愿意,便将那些钱拿来办慈幼局如何?亦算为我了了这心愿,再者想必姐妹们终有个,有个……时,莫如到这慈幼局来,亦算是个营生,若是钱不够时,李清再想法子弄。”

这话一出,甘十三娘才坐下去,腾得站起身来,边上的泯月也跟着一起站起来,在李清面前深施一礼,“公子眷顾之情,姐妹们无以为报,但请公子放心,我等定会办好这事。”

李清忙起身还礼,见施二娘和云三娘冲自己笑是笑的,怎么眼圈都红了呢?敢情咱表现了一下崇高都感动坏她们了?只有若英还好,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还歪着脑袋笑,原因现在还不好问的,不过见甘十三娘和泯月答应的这么爽快,李清还有疑问了,“此事可是不好办地,你等可知道官府地慈幼局奈何不见功么?如今溺婴民间亦不张扬,便是使钱也未必及时得知的,你等有何计策?”

李清问这个还是有原因,就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是没想到办法来解决,人家溺婴大多是偷偷摸摸的,莫非你上门说买么?这可不能开这个头,否则要出现另一个社会问题那可了不得了。

甘十三娘和泯月都是乍闻此事,仓促间哪能想到什么办法,却听大帐里一直没做过地声的杜先生哈哈大笑道:“三郎,我倒有个法子,莫非三郎忘了故人不曾!”

第三百章 想出招来了

了,而且还追出去一百多米,只是人没打成,并不是想揍他,于是狗急跳墙的表现出奥运百米冲刺水平,相反人家走的时候还一步三摇来着,只不过李清追的不是他。

李清追的是袁叔和那两个子弟。

李清并不大度量,毕竟当着自家小媳妇面被人鄙视的感觉很难受,就象迎面被人打了一拳一般,脑子都有些迟钝,先光顾着生闷气来着;等他醒悟过来开始破口大骂时,富弼已经摇出一百米了,他这脸上一做出充分的表情,袁叔带着两个子弟就冲出去了。

于是李清只能去追。

他也想揍富弼,咱又不是没得罪过人,三朝老臣又怎么样?这小子毛都没长齐,现在上哪去“德高望重”?揍完之后的后果估计不会严重到哪里去;但揍是揍,可不能往死里揍,毕竟人家的鄙视也很含蓄,总不能因为人家拒绝你吃烤肉的邀请便坏人性命,象袁叔他们三个人举着锄头冲上去,恐怕富弼的结局不会比“过天星”好多少。

所以只能装大度了,不跟这酸书生计较!

装的始终是装的,幸好若英和云三娘、施二娘并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见了三郎忽而大声吟哦起“三字经”来有些吃惊罢了,好不容易陪她们出来玩一次,总不好败坏兴致,于是李清强颜欢笑的坚持到底了。

但闷气却是一直窝在肚子里了,表现形式是第二天在床上耍开超级死狗。若英叫了三次,李清都不肯起来,连午饭都不吃,若英可有些心疼,便把云三娘叫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施二娘。

“三郎可是悔了?平素的三郎亦是光风霁月,磊落大方,今日为何做小儿女状?量他一书生。知晓何事?又做过甚事?缘何三郎便如此重他所言?”云三娘可不是来叫李清起床地。一进来便坐在床边。声调温柔,可内容却不温柔。

悔?人生在世,要悔的事情多了,比如小时候应该乖一点,再比如不应该老欺负低年纪同学,还比如当初应该陪父母多说说话;那些常说自己虽啥啥也不悔的人,只不过做秀给人家看罢了。滚滚红尘里谁不做错事?只不过后悔药没处买去!

其实李清现在就在后悔,刚才就不应该再赖床,要是自己爬起来吃几口饭,一来免得叫几个女人为自己担心,二来也不会出现这般“三娘教子”的场面了,的确是三娘教子啊,这不就三个么?

即便来了大宋,李清觉得要后悔的事情也非常多。当然。这话说出来有些伤体面了,所以李清赖的床上,并不是生闷气。也不是在后悔,而是在反思。

其实被人鄙视,一点都不出奇,鄙视李清的人多了,别看当初在京城也是混得风生水气,平时交往地都什么人?柳七、张先、本就是在历史风流榜上争前几名地货色,一路人当然不会鄙视咱,再有就是一帮纨绔子弟了,而且是真真切切地纨绔,京城里的文官子弟有几个和他李清交往的?象李迪、冯拯、王曾这些个历史上也是名声不小的人物,他们的儿子可是全和李清吵过架的,而文官中和李清交往的本就那么几个,但小范老子每次见李清,总要板着脸苦口婆心地教训一番,连那个自己行为很是不检点的宋祁,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招待李清呢。

就连晏殊,李清也肯定人家骨子里还是很鄙视他的,人家连柳七都看不起,何况他李三?要不是李清曾经攀上当今圣上的高枝,可以肯定现在晏殊绝对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只是以前李清知道自己被鄙视,却还没被人当面臊过,人家富弼现在只不过一白面书生,不曾三朝辅政,更不曾“德高望重”,也这么不屑他,叫李清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煞费苦心的一番做作,究竟做的对还是不对。

“公子素日所行,几曾亏过大节?若如同那些个道学先生一般,却是面目可憎了,非是施二受过公子的恩,便帮着说话,就是如今弄地……是娘亲养的不曾?”施二娘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

若英小媳妇说地话就贴心多了,“凭他怎的,若英就喜欢三郎这样,三郎做的事,就是好!”

还是最后这句话点醒了李清,这人啊,就得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啥,两全其美的事情天底下哪找去?一个是被天底下文人士子所推崇,一个是被天底下妹妹所喜爱,这男人家扪着胸口问问自己,究竟选哪个好些?

这问题对李清就是白问,他连思考的时间都不要,何况被文人士子推崇,难度太大了,咱怎么个培养品德,也没法做到“德高望重”,何况文人士子们,还就是个甭管自己水平如何,却谁都不服谁的臭酸劲,咱稀罕他们

反思?反思个屁!那富弼摆明了就是嫉妒,咱身边有个三个如花似玉的娇娘,他身边一个都没有,男人么,都龌龊的,肯定是这个理!

再说的确也是有些饿了,于是李清开开心心的爬起来了。

江宁的厢军,其实都是役兵,说穿了其实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军队,完全一群打杂的,因此兵营就在城内,而且离知府衙门也不远,那就是离李清的住处也不远,所以吃饱喝足的李清,听从了云三娘叫他出来散心的建议,晃晃悠悠就逛到兵营里来了。

逛到兵营,李清才知道来错地方了,因为咱江宁的厢兵平时压根就不操演,说这是兵营,主要是有个围栏围着,要是没这个围栏,就和江宁别的居民场所没什么两样。只是还破败些罢了。

一听说李清要找厢兵,几个半大地孩子神情都有些扭捏,弄得李清都有些纳闷了,好声好气好一番套问,才知道因为兵营的地界小,要说练练站军姿还行,而今天却是操演队列,因此去了边上的打谷场。

“那你等为何不去瞧瞧呢?难道不觉得好玩么?”李清好奇的问道。小孩子应该对这个感兴趣的啊。记得他自己小时候。别说是解放军打靶啊训练的,就是民兵训练也是站边上看得舍不得走,嘴甜点的话还能凑上去摸摸枪,乍咱大宋的孩子不喜欢这个呢?还是江宁地旖旎风气就是从小培养地?

只可惜那几个孩子都不大乐意回答李清地问话,李清只好带着疑问自己往人家指点的打谷场方向走,离着还有一箭之地呢,李清就明白为啥那些孩子不愿意看自己的爹操演了。人家丢不起这人!

“嘿!嘿!我说小二哎,你还吃粮当兵,乍连左右都分不清呢?哥哥我告诉你,平时拿筷子吃饭的那边就是右!”一个声音高声怪笑道。

另一个却凑趣的也叫道:“休要浑说了,王七哥便是拿左手使筷子的,你这法子却不大好,要依我说啊,在他右手上系个红绳的好。瞧见了便知道往哪转。”

前面地那个还不依了。“系个红绳?那要是往后转怎生是好?挂后脑勺上也瞧不着啊,看!看!一个往后转可不又摔了一个?”

说话都什么人啊?闲人!咱中国哪朝哪代都不缺这些人,这也是城市里的一大风景。就算在后世号称“时间就是生命”的年代里,马路上就是有个骑单车的撞电线杆了,立马边上就能围上一圈人,何况咱这打谷场上站这么多兵。

闲人那是人闲,嘴巴不闲,还好说个怪话的,哪个小孩也不愿意自己的爹当众出丑啊;说是出丑也不为过,李清夹在人堆里没看一会,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难怪张叔、袁叔从不邀他过来看看呢。

咱大宋承平已久了,即便是京城的禁军,在李清眼里也觉得和他认为的军人形象差很远,要是上四军都看不眼,那这些厢军就更差得远了,要是拿这些厢军平素地职责和工作内容来细分析,运输、垒墙、修城,待遇还不怎么好,靠,这不就是民工么!

禁军再怎么象二溜子,说起来还算正规军人,因为他们地职责就是打仗,即便无仗可打,而且禁军又是从全国各地选拔上来的,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就拿骑捷军来说,在京城里根本排不上字号,可毕竟行伍中有很多象张叔这样地老兵,并且他们就算操演纯粹走过场,这过场也总得走过才算不是?

李清当初训练骑捷军,虽然有延州的弟兄帮手,可毕竟骑捷军的素质要比厢军高很多,至少站个队列个阵的,不需要操多大的心,所以李清才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训练着骑捷军干翻了龙卫军,但现在张叔、袁叔训练厢军,难度就大多了。

别说列阵了,站队都有问题,要不动还好些,经过大半月的训练,至少这些个厢兵站在那还象一回事了,可一个看齐的口令,都能发现很多脑袋冲的不是同一个方向,一个向右转就更加好笑了,本该听口令一起动作的,这些个厢兵动作不一不说,好些人真站成脸对脸了。

紧张,绝对是紧张弄的,把队伍拉到打谷场的训练的确不是个好主意,李清藏在人堆里虽然一起在笑话,但心里却不是很在意,大男人么,谁愿意被人笑话?可本身动作就不熟练,边上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看笑话,出错的几率就更大了。

可值得肯定的,是尽管闹出了不少笑话,那些厢军们都还依着口令认真在做,就连太湖那些无法无天惯了的好汉也没人炸窝,而袁叔、张叔领着小四那些子弟就更加尽心了,一遍遍的纠正,一遍遍的示范。

李清从人堆里悄悄抽身走了出来,这会可不是和人家见面的时候,没得叫人家害臊,再说也会让张叔他们觉得不

任,还是等人家训练的差不多时,自己再来看看吧。

还是云三娘的建议好,出来逛逛。果真心情要好上许多,看别人出丑总是愉快地,特别是看到小白将军象个小孩一般规规矩矩左转、右转,都很有些同情的欲望了,当然,还有那些厢兵做向后转的动作,这哪是军队操演,活象多米诺骨牌似的。好些人都是看身边人动作再动作的。

多米诺骨牌?

对。就是象多米诺骨牌。靠,老子想出招来了!

想出招的李清便有些乐不支和急不可待了,他这会不是回家也不是在路上乱晃荡看美女,而是直奔知府衙门,晏殊不是说了么,有什么需要都去找他要,咱现在还就是有需要了。

晏知府不在。门口的衙役说他下乡去“劝农”去了,咱中国几千年都是农耕文化,对农事可是重视的很,大宋就更加了,这个几乎是官儿地必担责任,大凡路一级地转运使、提点刑狱都以“劝农”入衔,而知府就是带“劝农使”衔,通判等带“劝农事”衔。知县带“劝农公事”衔。什么教化民众,不误耕时纯粹是走个过场,以示朝廷地重视。其实民以食为天,用得着你这些官儿去劝?

可李清现在还就在兴头上,知府不在,那么曹孔目在么?“麻烦官差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李清有事叫他办呢。”

这话还把那个衙役吓了一跳,瞧着来人礼数也算周全,一口一个公差大哥叫的,可怎么又说有事要曹孔目办?这明明是上官吩咐下差的口吻啊,这衙役带着疑问一禀报曹孔目,怪了,居然堂堂的孔目屁颠颠的就跑出来,见了这人就叫公子,还问是啥事要办,衙役都不知道来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了,可他还没闹明白,就被曹孔目打发出去跑腿了,而且还不只他一个,整个衙门里的衙役全给支使了出来,因为这什么公子说了,“要召集全金陵最好的铁匠师傅来。”

咱金陵啥地方?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就在朝天宫地后山建冶炼作坊铸造兵器,取名冶城,自汉末起就是江南的冶炼中心,三国的孙权建都于此,曾在城内大兴炉灶打造兵器,因为污染太严重了些,后来才将这些作坊移到城外;等到了南北朝,南京城更是南朝的科技文化中心,大名鼎鼎的“百炼钢”法,就是发源于此,而且后面陆续又出现了“灌钢”“炒钢”技术,曾有丹阳兵甲,雄于天下一说,(这里的丹阳,指的就是南京的小丹阳)一句话,李清想找好地铁匠师傅,他还真来对地方了。

李清和曹孔目在签押房里闲话,毕竟这老爷子和李清不仅仅是按摩敲背地交情,曹孔目说了,晏大人交代过的,要是李三郎来有事相求,只要和厢兵挂上钩的,一律支持,“李公子,如今急召铁匠,敢是要打造兵刃否?”

这个关子是一定要卖地,不过绝对不是打造什么兵刃,反正肯定要让曹孔目大吃一惊的。

大吃一惊是所有人。

叫李清吃惊的,是没想到来的铁匠有如此之多,怪不得那些衙役去了这么久,因为衙役们可不清楚究竟啥水平才叫高,那就干脆把叫得上名号的全找来好了,而叫那些铁匠们吃惊的是,知府衙门大张旗鼓的召集师傅们来,还当有啥重要的活要做呢,居然这年轻公子比画了半天,丝?还是钢丝?

李清不是不清楚这年月的科技水平,做个铁丝都难,否则收拾龙卫军的时候费那么多精神弄枪阵干吗?直接上铁丝网不就完了?就是因为觉得这难度已经超过了他的知识范畴,才想着要衙门出面招集铁匠。

不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么?“各位师傅便帮我想个法子,若是弄成了,知府衙门可有重赏的!”

“敢问这位公子,要这钢……::.得这么牢靠?难不成公子想做锁子甲?锁子甲当用细铁环扣,如何需三丈长?”一个师傅问道。

做啥用还真不能说,因为说了也没人明白,不过李清说要十米的钢丝,而且直径还不能超过一毫米,所有的铁匠都是大摇其头,没办法李清只好将规格减到三米,最后减到一米长了,还是没有一个师傅敢点头。

“各位师傅再细想想?此物要派大用场的,若是做的出来,知府衙门当有重赏,可不是虚言,到时候赏一百贯,不,一千贯!”李清大声喊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千贯是啥概念?便有师傅询问李清此言可真,李清一把拽过曹孔目来,认识不?这位大人可是做过你们好些时候的代理知府呢,咱说话你不信,莫非曹大人说话你们也不信?

第三百零四章 钱的用处(二)

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可钱也不是万能的,很多事情,的参与,往往结果就是一团糟,再拿后世的国足出来说事,的确有些恶心人,而在这解决溺婴的问题上,李清认为的确不能有利益因素在里面。

一旦在解决这个问题的任何一个环节有了利益考虑,整件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说不好就得遗臭万年,这也是李清上次在许家庄心里有了阴影,却迟迟没有想出法子来解决的原因。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样的事情有人做么?

溺婴这个事情想来大部分人家都是偷偷去做,你怎么知道人家会溺婴,就是上门问怕是人家也不会说实话,难道象后世做计划生育工作的一样,看见大肚子的就去追?另外这得需要花费多大的人力啊。

而且从事这个工作的,还就得是不为钱来的人,也就是说做这个工作的,将没有任何报酬,要是有报酬还得了?那抱来的婴儿没准就有是偷来的了!上哪找那么的雷锋去?

这还是李清受后世的影响大了,那个年代还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人,而咱大宋么,厚道人却还多些,比如象杜先生说的,“三郎,可曾记得许家庄的沈道长和空闻师傅么?彼等久居一地,走家串户,这内情熟悉的莫过他们了,何不叫他们援手!”

对啊,咱大宋差不多每个村庄都是这些出家人在打更,还怕他们不知道谁家要生娃?怎么说这些出家人都是慈悲为怀的。这胜造七、八十级浮屠地事情,还就应该交给他们做才是。

泯月姑娘忽得出声说道:“先生说的是,既有这等义举,出家人怎可袖手不理?本就日日宣扬慈悲心的,这说辞也简单,难不住我等的,公子,泯月愿四处联络消息。定不叫公子失望。”

看来咱还是色眼看人啊。老当漂亮妹妹就应该在青楼里。人家泯月姑娘可是拿了法牒的,正宗科班的道士,只是这工作可辛苦,不能不先和泯月说清楚,李清盯着泯月说道:“姑娘可要想清楚了,此事辛劳不说,便得那些师傅们愿意援手。可有一条,却是不曾有报酬的。”

泯月姑娘听了李清这话,脸涨得通红,又不好直接冲李清发气,只是侧着脸不满的说道:“公子也忒小瞧我等出家人,便只许你有慈悲心么?向日沈道兄救你之时,可曾问你要过好处?讨过报酬?”

李清脸一红,忙不迭地道歉。我龌龊。我下流,我有罪,得罪仙姑了;不过心里却着实高兴。咱怎么把这碴给忘了呢?这种事情交给出家人做,再合适不过了。

杜先生一旁笑着说道:“报酬之事暂且不提,只是出家人都清苦地,且未必懂那育儿之法,三郎,这必备之物却是不可少地。”

李清一听忙对杜先生拱手相谢,说的对说的对,记得沈道士和空闻师傅就待在一个破土地庙里,自己两个都是吃一顿算一顿,要是突然多个婴儿照顾,两个老家伙岂不忙得手脚朝天?这尿布啊,襁褓之类的,是要为他们准备一些。

云三娘此时也笑着说道:“三郎制这.本就为天下烟花女子谋个出路的,如今既有了想头儿,何不叫各处姐妹都依样做起来?如此各处收得的小儿就近先送到姐妹们处,然后再过江宁,一则照看的周全些,二来那些出家人,又哪得这许多盘缠?”

啊,果真众人拾柴火焰高,有道理地很,李清一边冲云三娘拱手做个揖,一边叫道:“不错不错,都是我未曾想到的,还有没有什么要虑及的,快快说来。”

且不说施二娘、云三娘等人都七嘴八舌的为李清出主意,倒是甘十三娘一直没做过声,李清奇怪了,难道甘十三娘不愿意?还是担心做不好呢?当然要问问的。

“公子,你有此心,甘十三尽心竭力,也要做个周全,只是公子可有虑及姐妹们是何等身份?官府可允我等做?另则我的姐妹身入烟花,已是无可奈何,只恐这好人家的儿女随了我等姐妹,倒是要受些委屈了。”在李清的询问下,甘十三娘说道。

李清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想想,这问题虽然实际,但现在还不必去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呢,难道为了顾忌什么户籍,便由着这些婴儿死?乐籍总比阎王爷地户口强吧,再说此事好歹也是个有名声地,不愁晏殊不考虑,实在不行,咱就办到范仲淹的泰州去,大不了吵两架,何况在这件事情上咱可是占着大义的,还怕吵不赢?咱没理地事情都能吵赢那个小范老子呢,不怕。

“甘姑娘,此事你无须担心,这不是有泯月姑娘么?便借她的法牒儿先做起来,若是有些成效了,李清再去知府处讨个公道来,断不会委屈了你等,倒是那造纸的作坊,甘姑娘怕是要多弄几个了,只怕这材料别的姐妹无处寻去。”李。

见户籍的事情李清也揽上身了,甘十三娘如释重负,忙笑道:“不劳公子吩咐,自收了京城的信,甘十三已叫师傅们备多了料的,既公子这么说,就是拿钱出来,开多两家作坊也是使得,今日又叨扰公子半日,我等便告辞了,回去便按公子吩咐准备起来,公子便等着听好音罢。”

见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告辞要走,李清本觉得还有好多事情要嘱咐的,想想还是闭了嘴,上两次都是说的人家落荒而逃,别一不小心又说什么调戏话来,今天好歹改了形象,还是不要弄得人家以后不敢见自己才好。

甘十三娘和泯月一走,云三娘领着若英和施二娘又上岗去了。一群笨老爷们还真是难教,李清坐在帐中想事情呢,没想到无心插柳的还能闹个这么好地结果,看来做人一定要厚道才行,至于甘十三娘担心的问题李清根本不发愁,只要到时候厢军的训练成果叫个好,晏殊又是个爱名的,这样的教化之功他能不赞成?不过相反咱李清倒是应该想个什么坏事去做做才行。平衡调和的。方是处世之道啊。

杜先生可不知道李清在想着做什么坏事好呢。见他躲在大帐内偷懒,出口提醒道:“公子既应承了知府,这时日可是不多,前面有几位姑娘支应着,湖边怕还是要公子督促才好。”

李清叹了口气,咱还是就怕莫风纠缠才躲一会呢,这江宁府还没把做好的船弄来。莫风又使劲催,他也不想想,自己长成个满脸横肉,云三娘瞧不上这能怪我么?“杜先生,你身手好的,要不上高台上去露一手?翻几个跟斗叫他们开开眼可好?”

杜先生一听李清这么说,自己也一屁股坐下了,咱是大侠啊。翻跟斗那种小孩子把戏需要咱上场?要说咱可是北人。这水上功夫一直不讲究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玄武湖大帐里李清怎么摆脱莫风地纠缠。单说甘十三娘和泯月出了军营,回到秦淮河地花船之上,人家这两姑娘可不是李清那种懒散摸样,答应的事情说做便做开了。

泯月姑娘先上江宁城内的玄都观,先天子原本崇道的,因此江宁也是大修道观,这玄都观是前几年新修的,还借唐朝的旧名,以为可以赚个香火旺盛,谁曾想后面这些年先天子一直身体不好,而掌权的娘娘却不信这玩意,这几年发地度牒一年比一年少,而且待遇也是不同往日,弄得偌大的玄都观只有寥寥的十几个道士,香火就更别提了。

只是泯月姑娘的魅力真就没法挡的,本来上这来,只是见玄都观地方宽敝,想租两个偏院做收留婴儿的地方,谁料到那些道士一听完目的,二话不说,没问题,还说啥租金呢?寒碜道兄不是?尽管拿去使唤好了,反正没啥香火的,非但如此,整个玄都观除了留个看门地,其他道士个个收拾行囊,云游四处帮泯月做宣传去了。

泯月这边顺利,而甘十三娘想从花船中招些人帮忙照看婴儿,那就简直不是用顺利可以形容地了,顺利到令甘十三娘为难。

泻玉坊可算是十里秦淮上数一数二的花船,可官员三年不准听乐,生意一落千丈,咱大宋的特色还就是官儿多,别看好些都没有实际差遣,也没什么权利,可那些郎啊大夫地衔名都身上挂着呢,这大丧之期才刚刚开始,谁敢在风头上跑来听曲子?

泻玉坊都成这个样子,其他的船上就更不消说了,好彩有甘十三娘出面,李清帮个手,江宁知府免了三个月的花捐,这日子也没算太难过,上回甘十三娘带着大家做那卫生巾的,算来还赚了不少钱,因此要办这慈幼局,甘十三娘认为还需做些说服工作。

可哪用什么说服工作,消息一传开,泻玉坊就几乎挤不下人了,别以为是因为花船生意不好才这样的,李公子可说了这事还就得不冲钱来的人才做的好,因此甘十三娘招人的时候也明示了的,到这慈幼局做事,只管三餐,啥收入都没有。

就这么着,还是人人抢着要来,谁以为凭栏卖笑是过好日子?

这可叫甘十三娘为难了,她原本想着找些年老色衰、又没个去处的姐妹去那干事,一来照顾小孩有经验些,二来也替那些姐妹寻个立锥之地,不至潦倒残生;这也是李清一说让烟花女子到慈幼局帮忙时,云三娘和施二娘都齐齐动容的原因。

一说起烟花女子,即便说尽辛酸,旁人总还是有很多异议的,有啥不好啊,吃好的穿好的,一群公子哥儿围着献殷勤;就是老了也没关系啊,人司马青杉不是有诗么:“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做商人妇。”一样的好生活。

唉,那是啥人才可以老大嫁做商人妇啊,那是一曲红绡不知数的主,就说传说中的杜十娘也是花魁来着,你当是后世么?个个都说自己班花校花的。这有

有不是花魁地,花魁嫁了商人妇,不是花魁的,运气贱营生的嫁了,运气不好的,流落到街上做叫化子,还是地位最底的一个。

象潘金莲嫁给了武大郎,后世不知道多少人为潘妹妹抱不平。需知在当年。这才叫真正的门当户对。

还有好些姐妹。本就积蓄不多,到了年老色衰,花捐也是赚不来了,官府可不养你,轰了出去自谋生计,这贱籍可是不消的,哪个村庄又愿意收留贱籍的人呢?只能在无人处搭个窝棚。寻常帮人做点活计换几口饭吃,最终荒冢一堆草没了地凡不知几许了。

本来这样地人也好选,可闻信而来地姐妹中有不少还是当红的姑娘啊,去慈幼局做事虽然没有收入,好歹觉得也是做件见得人的事情,不需要倚栏卖笑了罢?有些个性子刚烈点的,见甘十三娘不答应,当即就拔出了剪子。“甘姐姐你要不答应。妹妹就死给你看!”

闹腾腾两三天都没把人员定下来,可泯月和那些道士们工作效率却出奇的高,第三天一早。便有两个婴儿送了过来,把甘十三娘弄得是鸡飞狗跳,小娃娃张大嘴哭要吃奶呢,人甘十三娘还是个姑娘家呢,要喂也是没有啊,不过反倒让她有个章程了,这花船上有小孩的姐妹也不少,先要这些有经验、有条件的来吧,甭跟我挥舞剪子了,有本事你去喂饱小孩再说!

还是人多力量大,另外也是道士、和尚们嘴皮子功夫好,这些个出家人说说因果,谈谈轮回,再拿阿鼻地狱恐吓一番,一般地百姓哪有不信他们的?效果可比官府贴的告示强哪去了,三、五天一过,玄都观里收养的弃婴数目就是江宁官办慈幼局的十倍了。

这可把甘十三娘忙坏了,一边要组织姑娘们继续做卫生巾,还要记挂着造纸作坊扩大的事情,玄都观里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好多东西都不齐全,人家道士出家人啊,啥都空了,香火又不旺,总不至于还叫人家贴钱吧,因此甘十三娘每天都要忙到下半夜,还有些个慕名而来的风流客想着一睹十里秦淮头牌姑娘的风采呢,泻玉坊上下都是一句话:滚远。

十余日一过地,诸事都慢慢有条理了下来,泯月姑娘也回江宁来给甘十三娘做个帮手,这宣传工作现在容易做了,反正村村都有咱自己人,不是师兄就是师叔地,人家自己就会一村村的传达,无须泯月跑这个腿了。

“甘姐姐,只怕这事咱们还需多预着些,听师兄说了,苏州府那边抱来的连一半都不到,还有好些个小儿遭了不测,观里几位师叔预着邀上几位有声望地道友一起去宣扬,怪不得公子力主要做此事呢,还是我等平素不曾留心了,原不知数目如许之多。”泯月对甘十三娘说道。

甘十三娘点点头,幸好咱这边全是女人家,就算没生过小孩,总比男人照顾强,这几十个小孩已经够让人手忙脚乱了,也难怪官府办的慈幼局作用不大,若最后将这些婴儿都收养了来,只怕玄都观全用上都不够了。

女人的爱心总比男人多的,虽说甘十三娘还是姑娘,这一向又忙得个臭死,可天天见着这些嗷嗷待哺的小孩,心里的温情却是满满的,几天功夫便有了感情,现在有姑娘们照顾,当然没什么问题,只不知这些小孩长大之后却会如何呢?李公子还千万要为他们争个好出身才行啊。

被惦记着的李清这会悠闲自在的很呢,订做的船江宁府已经送来了,你莫风不是吹嘘什么太湖好汉水性了得,划船功夫生下来就会么?那便给我使劲划去!甭跑来说已经够快了,以为咱李清没见过世面不是?速度不够,给我使劲划!

其实船一送过来,人家莫风就再没跟他罗了,太湖上的出身,哪能分不出船的好歹来?这可是李清和那帮造船师傅商量了三天三夜的结果,而且觉得不保险,还做了好几艘的,莫风上去一试,便乖乖的带着自己那帮弟兄使劲操练起来了。

“公子,你应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船罢,何不叫江宁府一道做了来?”瞧着李清心情好,莫风凑上来嬉皮笑脸的问道。

李清没好气的冲他翻翻白眼,说的轻巧,你当江宁府是我当家怎么着?这一向几乎把江宁府库都快掏空了,人家曹孔目现在见我就摇头呢,躲都来不及,还说要做大船,哪来的钱啊?何况为你海盗船!

“那,公子,若是没钱,我等的船怎么办?可不能划这船吧。”莫风瞪着眼睛问道。

废话了不是,咱可是要做海盗,没钱就该去抢啊!江宁府不够咱上京城去抢好不?那的人有钱,比如咱知道一个水云庄的,那地方就有不少钱,库房在哪咱还门清的很!

第三百零五章 检阅厢军(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令。

听见外面一阵风一样刮来的脚步声,李清兀自和杜先生在谈笑风生,昨天已经练习过三回了,并且从营门到大帐这一路上还不显眼的用白灰画了线,要是这样还站不好队,那趁早别去京城丢人现眼。

反是杜先生有些坐不住,见李清大马金刀的架势,不由小声催促道:“三郎,还是出去迎迎罢,即便这些大人和你相熟的,总归是上官。”

上官?咱哪来的上官?莫非咱李清几时舞文弄墨中了举不曾?难道杜先生没听过细柳营的故事么?军营是什么地方?既然来了这军营,就是天子也得遵咱的号令,他晏殊要是没这个度量,干脆就别叫咱来训练厢军。

另外么,咱要是迎上前去,营门前一顿寒暄的,就怕早准备好的戏份就要被人忽视了,听得外面脚步声已经静下来,李清才施然然站起身,和杜先生一起朝大帐外走去,不过才出了帐,李清的腰板已经挺得笔直,刚才和杜先生说话的懒散样全不见了,怎么说咱今天也是穿军装的,可不能在众弟兄面前带个坏头。

要说这军服,历朝历代里面,还就数咱大宋朝的士兵穿得最好了,谁叫咱大宋有钱呢?既然是封建王朝里面唯一一个全员实行募兵制的,当然这服装也是统一供应的了,不仅马军步军有区别。按季节还有春衣、冬衣之分。

兴许看着后世的电视剧里地宋兵形象,并不觉得宋兵的服装威风到哪里去,其实那主要是导演要省服装费,因为不说按后世的眼光怎么评判式样,单单说面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比如大宋步军的春衣,就有皂绸衫、白绢汗衫、白绢夹裤、紫罗头巾、蓝黄搭膊、白绢衬衣、麻鞋;瞧见没?不是绢就是绸的,啥电视剧可以这样折腾?这里还没说甲。因为不到战时。士兵也无须束甲。可不是李清不想在这上面动脑筋,要配上明晃晃的甲,这军威肯定还要再上一个台阶,就是皮甲也可以做很多文章的,可李清没提,一来这天气实在热了些,在脖子下面加个扣子已经让众弟兄叫苦不迭。要再束上甲,这就太不人道了些。

另外么,江宁地府库据说已经给他掏腾地差不多了,要是还要几百套甲,没准曹老爷子立马就要和李清单挑,算了,还是以后在花捐上做文章吧。

不过咱大宋就是再富,规矩还是要讲地。上面说的这军服是禁军的服饰。而厢军自然就没这么好了,连俸禄都不到禁军一半呢,自然是酌减。不过这个酌减却没个定数,而是视各地情况来,这个视各地情况,就给李清空子钻了。

咱江宁府有钱啊!就算晏殊叫苦也白搭,没钱还要出啥风头?因此李清在服装上可是动开了脑筋,后世的新式样自然不能拿出来,那会是笑话,毕竟整个社会的审美观不可能一下子改变,话说朱熹老夫子就曾经干过这样的事情,人家拿着圣人之言下死劲的研究,咱古人不爱说上古五帝地德政么?于是朱老夫子也设计出一套整个社会的服饰来,那儒生应该怎么穿,普通老百姓应该怎么穿,可惜尽管后世把这个朱老夫子捧到天上去做圣人,咱南宋朝廷一直没把他当会事,他设计的那些服饰作为奇装异服倒是当做笑话传了好多年。

所以李清只是做了些小改动,衣服贴身了些而已,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在领口袖口上,都加了纽扣,咱军人么,自然穿得就该精神点,松松跨跨象大姑娘起床一样成什么样子?然而最叫全营弟兄欢迎的,还就在这纽扣上了,这年头还没扣子一说,严格的说来应该叫布纽,李清让绣工别出心裁的做成一只展翅欲飞的鹰,而且不同地官职,这鹰地颜色还竹得不同,一般士兵是黑色,都头一类的是红色,李清自己么,骚包的叫人竹成金黄色。

这搭膊就更好改动了,都不用往后世地军用马甲上靠,直接改得收紧束腰就行。既然没法弄硬帽领的,那宽边帽直接就取消了,尽管很有些背叛林冲英雄形象的味道,可咱李清的特色可是束发的好不?

有叫弟兄们开心的地方,就有叫弟兄们不开心的地方,大热天,绑个腿干啥?那绢裤晃荡荡的多透气?不过这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谁叫现在是李公子说了算?

从大帐里一走出来,帅旗杆下搭着一个五尺高的木

面正中一面大鼓,边上放着几把椅子,一会就让晏殊些官儿坐着瞧热闹,而现在的李清,双手背后,两脚叉开,跨立在台上。

想当初在水云庄都没这帅过,的确证明了不管李清自认为自己和潘安相比孰高孰下,可人靠衣装这句老话还是颠扑不破的,而且更叫李清提气的是,从台边一直站到营门口的这五百厢兵,得连叫上五百个帅字。

一溜两行站得笔直,雪白的军服,蓝色的搭膊,新打造的短矛矛尖在日头下闪闪发光,大红的枪樱无风自动,一同飘着的,还有紫色的束发带,最初李清把束发带加长了些还怕这些爷们有意见的,谁曾想这些老爷们爱美之心原来和李清是一样的,现在飘起来多好看!

偌大的操场上除了那只小军鼓依旧在敲击,其他一点声音都没有,营门已经大开,远远的看见门外站着六、七个人,却是半天没人挪地方。

门外站着谁啊?江宁知府、礼部侍郎、大学士晏殊,同行的便是李清特意要他一块请来的范仲淹,不过还有个官儿李清不认识,看几个人的神情,那人官儿还不怎么小,另外还有一人看着象是滕子京,这就不奇怪了,好歹咱也是熟人,不过来捧捧场也太不够意思了,只是这几个人怎么在门口不动弹,莫非一定要咱去迎才行么?

其实人家不是动弹,而是瞧傻眼了。

要说晏殊还是很有心理准备的,李三郎什么人啊?不给你弄些精怪出来人家还不叫李三郎了,之前和李清戏约不到功成之时,晏殊不能到大营里来瞧,谁稀罕啊!咱个大学士才不愿意和这些粗鲁军汉打交道,反正你李三郎在意花船上的姑娘的,就尽情的去做怪吧,要是在京城没露脸,可别怪咱以后不给你面子了,所以这会就算大营里蹦出几百个秦淮河上的姑娘来,晏殊都觉得情有可缘。

可和范仲淹同来的这几个人就不一样了,李清在京城治军,范仲淹也是闻个名儿,并没有亲眼见着,另外他还把李清当一个斯文人看待,对李清和这些军汉厮混颇有些不以为然的,可晏殊来函一定要他过去瞧瞧,并说是李清特意叮嘱过的,又加上滕子京在一旁怂恿,闻名不如见面啊,这风流李三郎何以在京城十万禁军都打响了名头,不去瞧个究竟,总归有些疑惑的,再加上晏殊来函还请了江南东路转运使张纶,这张纶对李清的兴趣可就不是一点点了,只可惜李清这人完全不懂什么叫做人的,从来没个晋见前贤的自觉,人家三品大员啊,总不能主动来拜访你个白身吧?何况你名声还一点都不好!

不过收了晏殊的信函,这台阶便就有了,所以张大人一开口要去看看,范仲淹就算修堤再忙,也只好从命,毕竟修堤要仰仗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过范仲淹心里还是有些意见的,你个李三郎,有时间不帮咱想想怎么个修堤,拿弄这些破事来干吗?

不管心里怎么个不以为然,一到营门,范仲淹就给震住了,这是咱大宋的兵么?几个官儿乘车坐轿的,大热的天都一身臭汉了,这门口站哨的瞧着已经站了不短时辰了,纹丝不动还好说,可这身行头,瞧着是又熟悉又陌生,不过心里还不得不承认,帅!

等到营门一开,这几个人还真是看傻眼了,两条笔直的纵队一溜排开,这些大人见过的厢兵多去了,几曾见过有这么肃穆的?没人交头接语罢了,连眼角都不斜一下,张纶张大人失声的叫道:“好兵,好个李三郎!”

这晏殊失神的地方还比其他人多一处了,谁叫他也是风流人来着?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晏府的歌舞也是出了名的,这什么鼓?声音没听过啊,好,比别的鼓声音要清亮,一敲之下还带着杀伐之声,只是晏殊拿眼睛到处瞅也没找到鼓手在哪,几个人正在营门外踟躇呢,猛见一人迎上前来,口中高声报号:“江宁厢军第三厢,迎请各位大人检视!”

第三百零九章 刘胖的现状

来是妹妹想哥泪花流!

当然引用歌词么,总有些夸张的成分了,至少施二娘没当着李清流泪,即便流了,也绝对不会承认是想刘胖那死东西了。

果真是个死东西,不是被人提醒,李清都还忘了刘胖这一家去就已三个月了,音信全无,本来都忘了这碴了,一被人提醒李清还火冒三丈;想当初咱一干纨绔子弟打生打死才帮你把施二娘从曹家的虎口中救出来,合着现在往我家里一扔就不管了!

见李清怒形于色的,云三娘忙把她了解的情况告诉李清,这还是女人家细心,这几个月里李清自己是忙得很,都忘了这碴;虽说现在住的地方院子小,生活也单调些,可现在的施二娘早已换了心态,住在这也安心,何况还有云三娘和若英做伴。

安心的原因么,是等着刘胖带人上门把自己娶过去,前一段要帮着李清在大营里调教那班厢军,这心里的牵挂还能分散点注意力,等一闲下来,还是没有刘胖的消息,自然便从心头表现在眉尖上,特别是在玄都观里见了那么多的婴儿,这女人家谁对自己嫁人生子没个憧憬的?便愈加忧虑了。

云三娘日日和施二娘相处,自然明白她忧的是什么,担心的又是什么,大家都是一般境地,幸好李清无牵无挂,要是也是家大业大,即便李清自己风流任性,那老人家的眼光又如何不是需要小心在意,如履薄冰么?世上哪找那么多李三郎去!

于是云三娘便叫人去打听。如今还便利了,那些个打更地出家人是天然的眼线,湖州同样也在江南东路,这打听到来的消息还特别详细,果不其然,人家刘家不同意这门婚事。

这也不是说人家那些出家人都和沈老道一样,喜欢扒个门缝听个小广播的,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刘家这场风波在当地闹腾得还不小。几乎刘家庄半大的孩子都能爆出几条内幕来。如说刘员外的小公子昨儿只吃了一顿饭云云。

能知道内幕的原因也简单,因为刘员外拜托了地,全庄上下都监视这不孝子呢!

话说刘员外这一家子,也是老实人出身,往上数三代都是务农地,一来湖州府这地方自古便是鱼米乡,二则南唐最后献城以降。湖州并没受什么刀兵之祸,归了大宋后太祖、太宗又注意轻薄徭役,与民生息,刘家先人也是勤俭持家有方,几代下来,不靠投机倒把也挣下偌大地家业,到了刘员外手上,还越发兴旺了。

这日子过的宽裕了。自然想法便会多那么一点。何况湖州府这地方自来崇文重教,南北朝时便有盛名,本朝便有个叫胡瑗的。人称安定先生,创立了“明达体用”、“分斋教学”的教育体系,号称“湖学”,历史上的宋仁宗下诏各州县立公学,还专门到湖州去取经,以同样的模式建立“太学”,一直到清末,全国各地的官学书院里,很多还悬挂着“湖州法在”地匾额,可知道本地学风之盛。

于是刘员外也希望能改换门庭,咱也出个读书人风光风光,无奈前面两个儿子脑袋死不开窍的,刘员外便把希望放在自己小儿子身上,在京城里李清没事心里还老拿人家刘胖取笑,嫌弃人家诗写的不好,其实那是和张先、柳七这些人比逊了几筹而已,要说实话人家刘胖小时候还真算是个聪明的孩子。

反正人家就过了乡试,有本事李清也去考考看?

刘胖一过了乡试,可把刘员外给喜坏了,咱家现在也算是文化人了啊,要是日后小子中了举做了官,那咱就是官宦之家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于是刘员外直接把刘胖这小子送到京城,到太学里深造去,好歹考个进士回来!

家道殷实,出门在外的自然不会亏待了刘胖,要换在后世,刘胖也是个开宝马上大学的主了,只是刘员外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成了张先地长期饭票,更不知道自己儿子在京城地宏毅寺前还赢得了偌大的名声。

这家里还眼巴巴的等人上门报喜呢,结果倒好,京里传来消息,人家刘胖已无心仕途了,并且连上一科地制举都没参加,老爷子可急了,忙叫人修书过去劝,恐怕自己儿子在京城受了什么委屈,这念头可要打消,咱家也不在乎当官的那点俸禄,那口气一定要争回来,这科不考考下科也一样。

谁知道后面才清楚刘胖什么无心仕途,明明就是为一个青楼女子

没把老爷子气昏过去,全家人的希望啊!和青楼女子算了,人总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可现在刘胖跑回家来,口口声声要娶那女子,你说老爷子能答应么?

刘胖兄还是对困难估计的少了些啊,据说这家伙回去也表现了坚贞不渝的一面,道理说不通便天天和老爷子吵,吵到后来,刘胖把心一横,把自诩的杀手锏使出来,不就是说咱败坏门风了么,那好,咱分家另过!

这刘胖还真是不明天下父母心了,之前那么宠你顺你,你以为就是理所当然的?他以为先前自己的两个哥哥分家了独立门户,自然他也可以一样了,殊不知老爷子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啊,现在瞧着自己的儿子要被外面的狐狸精迷了魂,哪能同意的?

先是叫上亲朋好友,三姑六姨轮番上门来劝,后面把乡里德高望重的老学究请上家来和刘胖讲道理,最后见这不孝之子实在劝不回心,便老脸一竖,分家,不成!娶那狐狸精回家,门都没有!闹上官府又怎么样?看读圣贤之书的大人们怎么个判法,我还发告你忤逆!

当然这都是气头上说的话,实际上有老娘在中间又哭又劝的,并没有闹得这么僵,另外叫刘胖也很是束手束脚的,是这家伙家里还有媳妇呢,若说容貌气质当然和施二娘没法比,也不是啥大家闺秀,可怎么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性情也是温顺,自家良人出门求学,也盼着象古书里一样有个衣锦还乡的荣耀的,到时候妻凭夫贵的,脸上也有光彩,谁知道中榜无望这男人还变心了,非要往家里招个狐狸精进来。

咱大宋要说三妻四妾也算平常,何况刘胖结婚不久就入京求学,并不曾娶妾,只是现在自家男人要娶的这妾是烟花中人,争不争宠的还倒罢了,这名声传了出去,闺阁之中也是抬不起头啊,况且家中老人又极力反对,只是还不好开口劝的,省得叫刘胖说她嫉妒,这可是七出之条,只能日日以泪洗面了。

话说现在刘胖才明白没有自立能力是个多么悲哀的事情了,别看在京城里银钱使得跟流水一样,一离开家里的支持,他还真没法子了。

虽说被家里禁了足,刘胖也不是个毫无责任心的人,他也惦记着江宁城里的施二娘,总不能把她撂在京城不管吧,既然禁了足,那咱就翻墙逃跑吧!

跑了,而且还是二次,老爷子早就预着这一招了,第一次才爬出院墙,刘胖就发现老爷子黑着个脸站在自己面前,倒难为老人家半夜里蹲点了那么久;第二次学乖了些,瞅准了机会才溜的,可瞒得了老爷子,瞒不了枕边人啊,媳妇一叫唤,老爷子火了,发动全庄上去找!

别看刘胖在宏毅寺前也能冲杀个三进三出,这次没能跑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拳打脚踢能解决问题?最关键是身上还没钱,想收买人都不行,才跑出庄二里来地,在个小树林子里又被押回去了。

现在好么,全庄人都成了刘胖的监护人了。

得了这个消息,知道瞒也瞒不过去,云三娘便把实情告诉了施二娘,还能怎地?咱姐妹中遇到这样事情也不是第一桩了,不过云三娘倒安慰二娘,放心,咱三郎一准有办法,这样的歪事还非他出手不可了。

只是明知道人家家里老人反对,自己出身又是掩饰不了的,李公子又能怎样?即便他真的能有法子叫刘胖娶了自己家去,现在关系已经弄得怎么僵,以后日子长着呢,又怎么在一个屋檐底下度日呢?

思虑这些,叫施二娘如何愁眉得展。

这不一样的人看问题角度就不同,云三娘在告之李清这些情况的时候,虽然也希望李清能想出个什么法子来,求得刘家老人心软网开一面呢,不过心底里也是担忧的很。

求?有什么好求的,哦,咱好好的姑娘家被你儿子啃了就甩,反还要我求?我倒要寻你一个教子无方的不是呢!

第三百零六章 检阅厢军(二)

解是万岁的。

李清很理解莫风的忿忿不平,自然也能理解小白将军非要去争当仪仗队的头儿,就是他自己,其实也并不想人五人六的在台上站着,这节奏感是天生的,听见熟悉的小军鼓声,李清背在后面的手都有些痒痒。

时间短,没办法,这小军鼓上的造诣其实就代表着一个爵士鼓手的水平,没听说谁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练出来了,这千年之前的江宁厢军就更没有这号天才了,如果有,李清也保证不教他。

所以李清是选了十来个人一起教,每人专门练一种节奏,晏殊当然找不到人在哪,正偷偷换人呢,哪能叫人看见,其实李清在这边听得很是不满意,手腕没弹起来,另外握棒还是太紧,鼓声之间还是有些涩,一想到异日在京城街头那个众目所窥的场面,李清恨不得自己下场去敲,整个小兵站台上好了。

可惜李清还是以大局为重了,这样的考虑也是没法,因为自己是被遣送回籍的,太后的谕旨乍说来着?非奉诏无故不得进京!得了,千载难逢的骚包机会只能让给别人了。

营门前报号的是都头张九,这露脸的机会给了他也是无奈,借着云三娘的眼睛,李清才发现张九这小子其实也是小白脸,特别是和太湖好汉比,本来这位置应该是小白将军才对,不过经过云三娘、施二娘的调教,今天张九还分外显得英气勃勃。

报号已毕。张九往门边一让,颇有几分潇洒的一摆手说道:“请!”

鼓声一变,随着张九地手势,营门两边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个厢军左手持枪,右手握拳往胸前一横,行了个军礼,伴着密集的鼓点,两边队伍的第二个兵士延迟了一点时间。随着下一声鼓点也是行了个军礼。鼓声继续敲响。这一路摆起的手臂,就象潮水一样,直往李清立着的高台下卷来。

动作很简单,场面却是震撼的,晏殊和范仲淹等人刚迈步进了营门,还没走上两步呢,见此情景全都愕然的停住了脚。远远地李清瞧见他们地举止不由一笑,咱要地就是这效果,官儿的脚步停了,鼓声却是没停,等到排在队伍最末尾的一个士兵行完礼,他又马上把手放下,于是这潮水哗得一声,又卷回去了。

等到营门边排在队伍最前面的士兵把手放下。晏殊和范仲淹几个人才缓过气来。这中间最开心的就是晏殊了,当初水云庄和龙翔军的操演他是亲眼见过的,所以才会由着李清折腾。可那会龙翔军地确军威强盛,也就是个杀气重罢,却远远不及江宁的花哨,特别是这身新军服的,一看就觉得提气,值!没白花这个钱。

晏殊好歹对李清训练厢军有些心理准备,这几个人里他是最先恢复淡定的,转身笑吟吟的正准备对范仲淹和张纶夸耀几句呢未出口,那排在队伍前面的两个士兵左手一抬枪杆,枪尖一横,右手托住枪尾往右肩上一靠,来了枪上肩,整个动作做得姿态分明又干净利落,伴随着动作,枪尖处还发出“哗啦”一声脆响,把晏殊给吓了一跳。

制作这枪的时候晏大人还在乡下“劝农”呢,他哪知道李清要师傅们专门在枪樱里藏了两个铁环,要的就是听这个响。

于是这潮水又一次地卷了起来,晏殊这会夸耀地话也说不出来了,自己都傻的站在原地看,张九在边上连说了几声“请”字,人家几个都是充耳不闻,压根就没动地方。

紧接着后面的动作就是出枪,枪尖斜指天空成四十五度角,在营道上形成枪林,然后收枪,不过这收枪地动作就复杂些,耍了三百六十度的枪花才依旧回到左手握持,接着是左手持枪尾行持枪礼,然后枪回原位,再次行军礼。

才二百五十个人一行啊,相隔不到半米一人,整个队伍不过是百余米,正常人行走也就是分把钟时间,因此整套动作也就这么多,这个可是做了多次练习的,正好配合检阅人的脚步,等人走到台下时刚好结束。

现在可没办法这样进行,整套动作完了,那几个检阅的人还站在营门口没走上几步呢,不过此时的鼓声已停,整个大营鸦雀无声,只有枪缨随风飘动。

在张九的连身催请下,晏殊那几个人才迈步沿着营道走来,李清站在台上使劲憋着笑呢,瞧见没,小范老子的脚步都有些战战兢兢,连滕子京都不例外,只是来人中有个年轻人似乎还镇定些,脑袋转来转去的四下打量。

这家伙怎么有些眼熟呢?咦!这不就是在雨花台鄙视过我的那个富弼么?这小子怎么和范仲淹混一块去了?好,那会想追都没追上,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可是咱的地盘,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你就不明白啥叫书生!

不过现在可不是计较的时候,扑上去揍显得咱李清小家子气了,等到晏殊和范仲淹几人来到台下,李清双手一抱拳,“晏大人,便请上台来,江宁厢军正待大人检阅。”这就不是李清托大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再说有那个曾经鄙视过咱的富弼在,李清还就特意矜持了些。

原来检阅还没开始呢,那刚才这手算啥?餐前开胃酒?晏殊没计较李清的态度,三两步爬上台上,冲李清就是抱拳一笑,“辛苦三郎,辛苦三郎了,不错,不错。”李清还了个礼笑道:“还是时日短了些,大人觉得还成个样子罢?若是见了不足,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晏殊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这个李三郎就是爱卖乖的,得意就得意吧。装你也装不像啊,不过怎么说李清也是给咱江宁挣脸,卖就卖吧,晏殊可是瞧见张纶张大人一直看得合不拢嘴,要的就是这效果了,虽然这李三郎花得钱有些多。

“三郎,这位是江南东路转运使张大人,快过来见了;希文你是相熟地。宗谅也是故交罢。这位乃洛阳茂才富弼。亦是少年才俊,希

交,此番到江南游历,三郎可多亲近亲近。”晏殊

风流人总是和军营有些不大搭界的,几百号弟兄练了这么久,正等你看成果呢,你费精神说什么才俊?难道现在要把酒论诗么!别说咱还就是看这才俊不顺眼来着。李清也不多话,对滕子京冲他挤眉瞪眼也是一笑,将手一摆,“晏大人,张大人,范大人,便请台上安坐,操演这便开始了。”

除了这个张纶张大人。范仲淹和滕子京也是熟人。本来无须弄得这么正式的,可现在多了富弼,李清还真和这未来“德高望重”的才俊斗上气了。台上没有预备这么多椅子,叫人搬多两把来也容易,可现在李清还就不搬,让这才子站着罢,只是却要连累滕子京一块站着了。

李清也不多话,往台前一站,微一示意,后面站着张叔抢上几步,抡起鼓棒擂响大鼓,鼓声一起,那两排站得笔直的厢军队伍哗得一下就乱了,可瞬间便又在台前站成了五个方队,都是穿着新军服,这方队站得可比龙翔军要精神的多了。

范仲淹和张纶虽说不是武官,可厢兵他们是见得多了,范仲淹主持修堤,手下便有几个指挥呢,可那些厢军都是役兵,和一般百姓区别都不大了,几曾见过这个气势,看来李三郎带兵还真是有一手,晏殊坐在椅子上心里暗乐,这个阵势他可是见识过的,不过还是得意,得意地是他地钱没有白花,就这形象,别说厢军了,就是京城地禁军也没法比!

没有龙翔军的杀气不要紧,可龙翔军有这么花哨么?鼓声一起,下面的几个方队便各抄兵刃操演起来,枪棒名家精选出来的招式,云三娘亲自编排的动作,一耍弄开可把台上几个人看得眼都直了,特别是这队型变化,变幻莫测,雪亮的枪尖映着日光,叫人眼花缭乱。

还就得叫人眼花缭乱才行,否则还真怕不好收场,这才多长时间啊,莫非真能把这些厢军训练得精通阵法么?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队型说穿了很简单,可不是什么精妙阵法,而是云三娘把秦时楼姑娘们舞蹈的队型拿出来使了,啥三才阵能比姑娘们舞蹈地队型好看?

“好,好,好。”这边阵型刚停,晏殊一口就是三个好字,操演的时候李清一直立在台前纹丝不动,这会才转身对晏殊笑道:“晏大人觉得可好?只是这正戏却还没开场呢。”这回头一扫眼之下,李清都有些暗笑了。

看来男人家还真需要有这么显示阳刚的时候啊,张叔袁叔两个老军汉不消说了,立在李清身后和标枪似的,杜先生是大侠,怎么站都有型的很,台边的那些个李家庄子弟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现在实际上就是教头,自然跨立在那虎虎生威,可刚才这么一眼看过去,滕子京虽然委屈了些没有椅子坐,可居然挺着小肚子也跨立在那了,至于那个富弼么,李清没拿正眼去瞧,不过眼角扫过,似乎也是站得笔直了的。

看了这么久的操演,居然李清还说正戏没开场,晏殊和范仲淹都有些面面相觑了,倒是张纶张大人看出瘾头来了,连声催促道:“快,快啊,那便开始啊。”

李清一笑,当然要拿出来卖弄了,否则小白将军使劲练了这么久,不给他机会出来骚包一下,下次到咱家就不是拼命抢菜是那么简单,怕是要把家里地锅碗瓢盆砸了稀烂不可。

一阵低沉、紧密地军鼓声响起,帅哥出场了。

的确是帅哥,要说小白将军不帅,那可是比窦娥还冤,一身雪白的军服,再配上明晃晃地盔甲,这可是小白将军叫他家老爷子专门新打造的,看得李清都眼热,据说花了好几千贯,李清想借来穿穿小白将军都没同意,没带盔,头上束着亮银盘龙冠,冠前挑着一个鸡蛋大的红樱。更把那张小白脸儿衬得英气勃勃。

腰中挂着新打造地剑,剑身窄而长,这可是李清的建议,反正是小白将军自己掏钱,不需要他到江宁知府衙门打饥荒,那当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连剑鞘都包着一层银;而且厢军的个头都偏矮,五大三粗的太湖好汉云三娘又不看不上眼。更把身量高挑的小白将军衬得是玉树临风。卓而不凡。

这也是在军营里。边上都是五尺高的汉子,要换成京城的街道上,边上还不知道得围着多少妹妹呢,要是那样的情况下,他李清就应该跑台上大喊:“你们地尖叫声在哪里!”不这样,乍能烘托出帅字地魅力来呢?

小白将军领头,后面是一个鼓手。这王八蛋也拉风地紧,黄杨木的鼓后还吊着流苏,晏殊这会才见到小军鼓的摸样,外框居然是铜的,怪不得曹孔目使劲抱怨呢,没见过这么能折腾人的鼓,这铜框也是个样子罢了,晏殊可知道这鼓肯定是咱大宋最昂贵的鼓。就是宫里那一丈见方的龙凤鼓也不要这么多钱。而且钱居然是花在鼓地背面上,连见都见不着。

这事晏殊可是非常清楚,曹孔目找他分说好几次了。无他,人曹老爷子之前不清楚啊,谁知道李公子折腾几百号铁匠半个多月,最后做的什么钢丝居然是用来做鼓的,还悬赏就是一千贯呢,最后还硬是有铁匠弄出来了,而且听说人家成本都有几百贯,没奈何曹孔目只好兑付了悬赏,却在晏殊面前说委屈了,晏大人,这可不怪我。

幸好这晏大人也是风流性,那鸣玉琴就是出自李三郎之手,初初不是也好几百贯一把么,现在居然还花这么多钱折腾一只鼓,倒让晏殊很是期待了,不过现在心里有些失望,声音的确是好听了很多,可说穿了还是一只鼓啊,也不会飞的,值当花那么多钱么?

可李清不知道晏殊正在鼓上抱怨呢,相反他很想去把那鼓手替代下来,可不能说咱李清爱骚包,主要是这鼓手敲得实在不怎么样,听听三连音都敲成啥了?换咱上去效果肯定好很多!而且抓鼓棍的

疏,要知道咱鼓手为啥那么拉风不?鼓棍的花哨可多棍在手指间滴溜溜飞转,台下可是一片妹妹尖叫声,包准把小白将军的风头全抢跑地!

在鼓手地后面,就是十八名持枪的仪仗兵,这可是营里几百号弟兄都眼红的角色,谁叫人家长得帅点呢?其实云三娘选人可不仅仅只看相貌地,这十八个人也是身手较为敏捷的,套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有那么点的舞蹈天分。

就因为是舞蹈,而不是武术天分,所以才被人那么嫉妒。

这支二十人的仪仗队按鼓点行进到台前,小白将军唰得一声拔剑在手,舞了两个剑花,剑尖往身子右侧一顺,行了个西洋的持剑礼,口中高声喊道:“江宁厢军第三厢仪仗,接受各位大人检阅。”

仪仗这词可不是随便用的,仪是指礼仪,仗就是手上抓的家伙,相传最早出现在夏禹时期,这位治水成功的帝王和南方部落首领会盟,为了表示他的威仪,便叫很多武士手持用羽毛装饰的兵器开道,叫“观兵以威诸侯。”几千年下来,这“仗”是有可不同的变化,甚至还出现了美女在其中,可为了表现地位的本质却一直没变,就象后世的黑道老大身后也跟一群戴墨镜的小弟一样,就是为了告诉人别惹我,我脾气大着呢!

可甭管怎么变,这东西既然是衬托地位的,就一直都是有身份的人使用着,而且历来的朝廷对这个都有严格的制度规定,没听说过一个指挥的厢军还有自己的仪仗,要说犯规吧还真说不上来,没见人家指挥自己都跑在里面了,这又是为谁仪为谁仗呢?

不过几个官儿很快就来不及考虑这学术问题了,因为小白将军剑拔出鞘就是说明演出开始了,这十八个精选出来士兵手上的动作可就不象先前站队的那么简单了,还真没白费三个姑娘辛苦调教,只听枪樱上的铁环一阵哗楞楞乱响,雪亮的枪尖也是四处飞扬,看得台上几个人都是心提到嗓子眼了,一边觉得好看,一边担心这样会砸到人。

而李清的心情就很复杂,看着小白将军神气活现的在枪影中来回穿梭,手上的剑还不时的挽出一道道电光,他不知道是盼着这些枪砸到小白将军头上,还是担心这些枪砸到小白脑袋上,说不清,反正哪样都不能让他满意。

范仲淹和咱是哥们,自然不好大声的表扬,只是看得满脸兴奋,晏殊就不用担心了,这大学士摇头晃脑得意的很,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这一马屁拍得皇帝神清气爽,滕子京这会也不背着手跨立装蒜了,两只手握着一起,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小白将军一不小心被砸了脑袋,这个操演会栽了李清的面子;至于那个富弼么,这会也没了淡定的摸样,眼都看直了,嘴还半张着呢,叫这傻样还敢鄙视我?

惟有转运使张大人放得开,那个“好”字一直就没离开嘴,一边叫还一面抚掌乐,小白将军将剑往空中一举,来个漂亮的收势动作,鼓声嘎然而止,十八士兵持枪啪的来个跨立静立在台前,只剩张大人那一叠声的“好,好,好”回响在军营中。

这会李清也松弛下来,回身和滕子京交换下鬼脸,再和范仲淹抱拳相视一笑,俯身行礼谢过张大人的称赞,笑嘻嘻的冲晏殊说道:“如何,晏大人可有赐教处么?今番可不怪我乱使多了钱罢?”

晏殊拿眼斜瞟了李清一眼,满脸堆笑的冲转运使张纶笑道:“张大人,我这江宁厢军还看得上眼罢?”这话说的,不明摆着的是炫耀么,没听见人家一直夸来着。

范仲淹起身走到李清边上,抬眼打量了台下的厢军一番,方对李清笑道:“这便是你带去剿灭太湖水寇的儿郎罢,果然不凡。”李清咧嘴一笑,这话可不好答,这剿的和被剿的现在都站在一块呢,只是没等他得意完,范仲淹摇摇头又说道:“兵者重在声威,这表象却在其次了,如今花上这许多银钱,却是可惜的紧。”

妈妈的小范老子,不说上几句不好听的你会死是不是!何况这钱不花了,晏殊怕是也不会给你拿去修堤,你帮谁心疼呢?李清正要和范仲淹抬抬杆,旁边的滕子京笑着插口道:“希文兄,你又叫真了,三郎,别理他,适才希文兄也是看了满口称赞的,没有此等强兵,只怕这水路还不安宁呢,我看泰州府的厢兵就差之甚远,怕是也要叫三郎操练一番才好。”

范仲淹两手一摊,“宗谅却又来闲话,莫不听晏大人都诉苦么,如今修堤也是捉襟见肘,哪有银钱叫三郎来穷使唤的。”

李清哈哈一笑,难道以为咱是吃饱了撑得慌么?连咱媳妇儿都是辛苦了一个多月,你就是请咱咱还不想去呢。

范仲淹扯过边上枯立的富弼过来冲李清笑道:“都未曾来得及向三郎绍介,这为富公子乃洛阳才俊,三郎日后可多加亲近,莫要欺他年少,满腹锦绣,胸怀大度,实有‘王佐’之才的,富公子,这便是李清李三郎,休要被他这身衣裳蒙骗,其人亦好风花雪月,实乃我辈中人,论才也有些,只是不喜仕途,这点富公子莫与他一般见识。”

那富弼听得范仲淹介绍,微微一笑,也不作声,冲着李清施了个礼,李清随手抱了拳回礼,心道还算你小子乖巧,要是今天再说个久仰出来,你看老子揍不揍你!

第三百一十章 借根胡萝卜

清的脾气上来也是有缘由的。

他刘胖算什么东西,牛粪一堆而已,却阴差阳错、鬼使神差外加脑子被驴踢了,施二娘还真将一片芳心许给了这堆牛粪。

切不说李清心里暗藏着的那么一点龌龊小念头,这花都有百样娇呢,要单说一个媚字,若英和云三娘再外带谢大娘加一块也不是施二娘的对手,反正男人家春梦里想邂逅的狐狸精就应该以施二娘为代表了。

施二娘是什么人?当年的状元红,一曲动京华,赢得了“唱兼色施二娘”的美名,寻常人等闲连见都见不着,别说他刘胖了,没发迹的张先连秦时楼的知客都有资格鄙视,漫不说人家张子野还薄有才名呢,他刘胖有啥名?宏毅寺前倒是有那么一点,那可上不的台面。

若论钱财就更加是笑话了,刘家不过是湖州多几亩地的小财主,那点子家当能进几次楚云馆;别看施二娘当时的身份卑微些,可来往酬唱的无不是骚人墨客、王公贵戚,这也是曹讷自己不争气,白辜负了好出身,可好歹也是当朝枢密使的侄儿,他刘家有什么身份?现在居然看不起人!

这可不是李清一定要使出不一样的招数弄啥花巧,因为他自己也是个愿花长开而不败的主,这人生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看英雄末路、看美人迟暮,更何况看红颜薄命?施二娘能看上刘胖这小子,他家就得烧高香了!咱不是不可以用些温和的法子。比如现在晏殊可算欠着咱李清地情,请他出面和湖州知府说上一声,再寻几个德高望重的学究上门提提亲,何况施二娘现在已经脱了籍,论身份也丢人不到哪里去,兴许刘家便能准了这门婚事。

可这么委委屈屈的嫁过去,施二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低眉顺眼的做小媳妇?受了气也来个以泪洗面?这李清可不干了,这么嫁过去也对不住和咱一起在楚云馆里恶战的兄弟们的一番心血不是?

何况李清一直觉得施二娘嫁给刘胖的话。他自己总有很吃亏地感觉呢。咱是娘家人。

吃完就跑。门都没有!

果然很多英雄所见略同,并且他们地气愤比李清来地还要大。

这一向军营操练辛苦,成果又得到知府大人的极大肯定,自然小白将军也不能做个坏名声的头,便宣布全营放假三天,得了李清相招的信,那些个喜欢蹭饭吃的一股脑全跑过来了。没想到李清说了这个事。

他们不知道刘胖是个什么级别的牛粪,倒都见识了施二娘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被这样娇滴滴地美貌教官调教了二个月,简直就算是享受了,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嫂子,而是李公子的妹子,早说啊,咱虽说是群粗鲁汉子。好之心一样的有。而且还保证惜香怜玉,准保比那个不知道哪蹿出来的刘公子强。

上门问罪去!反了他了!始乱终弃的玩意雷不劈他,咱爷们也要劈了他!居然欺负到咱李公子的头上。没说的,公子吩咐吧,咱这就操家伙打上门去,太湖好汉做这营生最是拿手。

一群人在李清家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嘴里骂骂咧咧的,全没顾忌李清这院子小,隔壁还就是施二娘住着呢,云三娘和若英听得使劲捂着嘴笑,而施二娘地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地。

“三哥,这等事岂能撇下我?你说的便要一视同仁,他莫风能做的,我一样能做!莫非当我白某便不会打砸抢么,不成,我一定要去!”小白将军不满地叫道。

“公子,你便是撇下我,我也要相跟着,要不你便问陈彪,如今小的身手已是强了许多,便是公子瞧不上眼,我去望风还不成么?”张九说话的口气虽软,但那副赖皮狗架势怕不比李清还正宗些了。

而莫风、陈彪这一干太湖弟兄现在就得意的很了,因为李清想着这样的勾当,应该是做过强盗的显得专业些,原就打算只要原来在太湖上做过营生的弟兄出头,这优越感就没法提了,要不是同在军营里一起操演几个月,彼此添了些情分,早就出口嘲讽了。

既然弟兄们慷慨请命的,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思,李清也没太坚持,听说那刘家庄在湖州也算个大庄子了,几百户呢,要是猪油蒙了心的不买帐,这人少了还真怕弹压不住,行,都去,不过话说在前头,咱们这次去主要是威吓,可不比在太湖做好汉那时节了,杀人是绝对不允许的,特别是不准谁下黑手偷偷把那姓刘的小子给做了,那也是咱李清的兄弟。

湖州本就在太湖边上,这地名都是因为太湖而来的,李清让莫风先安排几个熟悉路径的弟兄先过去摸情况,今天就动身,莫风领着这些都头们回营召集人手,咱练了这么久,还怕吓唬不了寻常百姓么?家什都带上,只是可不能惊动了江宁府的人,明儿一早悄悄的出城,到城外凤凰渡口集中,小白么,赶紧联系船,那楼船太惹眼,还是上漕司要两艘船好了。

小白还问用啥名义借船呢,李清拿眼睛一瞪,废话,咱要是想出正当名义还要你去借干啥!

逼亲这种事情会在历史上留骂名的,一般都是王老虎之流的才干这样的坏事,虽然这次并不是抢大姑娘,不过只怕抢大男人的名声还要臭上许多,话说后世想办好事情都是得用大棒加胡萝卜的招数,如今大棒是有了,于是李清便想找范仲淹借根胡萝卜去。

要论起辈分来,范仲淹还是晏殊的学生辈,并且按咱大宋的规矩,地方官上任是不能带家眷的,这也是咱大宋秦楼楚馆生意红火的原因,这一任几年地。是个男人都寂寞啊;所以晏殊在江宁的府邸并不十分宽敝,而范仲淹、滕子京几个人便被安排住在江宁驿馆了。

过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因为甭管心里怎么个不平的事情还真是不能放在大太阳底下说的,不过范仲淹还真个好官,和晏殊、张纶定下怎么上表言事后,便一直泡在玄都观里了,李清到的时候。人家刚从那里回来。

虽说范仲淹历史上是个名臣。想必在家里也是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更别说带孩子了,今儿一天抱了那么多的婴儿,这小范老子见到李清时,神色出奇地温柔,看李清地眼神都有些含情脉脉,弄得李清老觉得范仲淹会走上前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三郎,漏夜过访。莫非有何见教要说与范仲淹知么?亦或有何难事要范某相帮,但说无妨,只是银钱上还需三郎自寻主意地好,泰州府如今也是捉襟见肘,怕是帮不了许多。”范仲淹很温柔的说道。

一听这话,正不知道怎么扯上正题的李清有抱抱范仲淹的冲动了,要不是那个叫富弼的小子也在一旁坐着的话,至于滕子京就不用担心了。大不了连他一块抱。

“希文兄日前不说要李清到泰州效命么?奈何李清身有羁累。不能成行,却是有个人可向希文兄推荐的。”李清笑嘻嘻地说道。

这范仲淹可比后世口头说重视人才的官儿强多了,或许也真因为修堤杂事多。把他忙得够,一说李清要向他推荐人,这可是头一遭,忙出声问道:“三郎说的何许人也,范某可曾听说过?便是如三郎一般机巧百出么?”

一见范仲淹这般神色,还轮到李清拿拿架子了,没法,在后世想忽悠人还都得这样子,喝了一口茶,李清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若说这人,恐怕希文兄未曾听说,只是在京城里,却也是名声不小,当今的圣上也曾亲口夸道:真虎将也!”

原则上来说,李清这话可不能算忽悠,小皇帝当时的原话还就是这么说的,当然李清不会告诉范仲淹的那地点是在宏毅寺前面了;“且此人并不是寻常武夫,而是太学中求学地学子,又正是江南人士,此间风土人情,莫不烂熟于胸了。”

既然能在太学里求学,那就是个文人了,还能得到圣上夸奖是员虎将,这可文武全才啊,范仲淹地心一下就给吊起来了,探着脑袋急说道:“此人现在江南否?三郎快与我招来,便是要范某上门去请也使得。”

“唉!”李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此人与李清情同兄弟,若是寻常范兄相招,一句话便来了,只是如今却有了难处了。”

范仲淹神色一黯,“莫非觉得修堤苦了些么?此人既有如此之才,叫来修堤,怕是委屈了些。”

话说到这,李清也不能再忽悠了,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略微向范仲淹介绍了一番,当然,该说假话地地方一定说假话,范仲淹一听也做了难,“便不是我说你,这婚姻之事自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不同意,如何好相强的?这施二娘名声范某也略有耳闻,还怕寻不到好人家么?三郎还是为其另寻佳偶罢。”

这范仲淹还是与李清交往了一段时间,为这些烟花之事吵架都不只一次,现在范仲淹的态度还不象以前那么偏激了,不过李清听了却不干,耍开无赖了,“希文兄家里有妹子没有?待我李清前去一戏可好?等到坏了清白,我李清再来个父母之命不允,你这做兄长的如何处置?”

范仲淹家里不知道真有没有妹子,不过一听这话就急了,“如此浮浪行径,登徒子也,奈何三郎要这般所为!”反应过来李清不过打比喻,口气稍有放缓,却还是很气愤的说道:“范某定要告上官府,拿他个勾引民女,污人清白的罪名。”

李清接着说道:“若是你家妹子也喜欢上我了呢?若是我也不是有心相弃,奈何父母硬是不允,却怎生是好!”

范仲淹拿手指着李清鼻子,好象李清已经勾引了他妹子一般,恨恨的说道:“那便是你不好了,事前就不应该如此行径!视礼为何物。如此坏人清白,你于心何安!”

李清两手一摊,也好象他真坏了范仲淹妹子清白一样,“现下已经这样了,且又两情相悦,父母拘泥于门户之见,硬要棒打鸳鸯散,如之奈何?试问你这做兄长的。却怎生处置才好?”

范仲淹眉毛皱成了一堆。好半晌才发愁地说道:“若真如此。便可遣人上门相劝,以诚待人,换取对方父母回心转意。”

李清头一歪,“已经劝过了,没有用,死活说不过来,如今二娘在家也是日日以泪洗面的。又非此人不嫁,一个不好,怕是要以死明志了,莫非我眼睁睁看着她死么?希文兄,这门户之见,坏了一条性命,你也忍心么?”

范仲淹这会也缓过神来了,毕竟李清没有真坏他家妹子的清白。“直说了罢。三郎你要如何行事?反正你也……不得,只是这与范某何干?”

等到李清说了他的方法,范仲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三郎,你要如此,范某劝你不得,便由得你罢,此种行径,却是范某平素所为不合,怕是无力相帮了。”

李清来气了,“日前希文兄说是要人相帮的,我便想到了,李清就算去找晏大人,兴许也能给我三分薄面,希文兄不是还说想要那烹调之法么?二娘的手艺如今还在我之上了,不是夸口,若是修堤的民夫吃了她做地饭食,怕是做起事来更卖力些罢。”

这话可不是吹牛,范仲淹也是尝过地,只是上门逼婚,又岂是君子所为?人家范仲淹从小读圣贤书张大地,哪能这么容易被李清忽悠。

“希文兄,此事你再斟酌些罢,向日兄想成修堤之议,三郎不曾半点犹豫

解囊不说,那募捐之事可是又合礼法的?若无京城里襄助,只怕到如今还在打公文官司了,又碰上黄河决堤,朝廷又如何能拿出这大笔钱来?且不说募捐得来的财物于泰州是何意味,三郎被遣送江宁,岂不也是吃了募捐的挂累?如今三郎有事相求,兄何忍拒之门外?若论此情,希文兄便与三郎胡闹一次又如何?且能成全一对佳偶,即便为人诟病些,也是一桩美谈了。”滕子京在边上帮李清开了腔。

好哥们!滕子京一开口,范仲淹便沉吟不语了,李清偷偷的冲滕子京做了个感激的表情,范仲淹的确心里在犹豫了,若是按这般做法,换了范仲淹自己,逼婚啊!哪方面都得不到圣人语录地支持,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干;可要想到李清的人情,似乎帮个手也是应有之义,并且三郎行事虽然一向被人诟病,可事后想来,却有很多事情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比如这收养溺婴,又是叫青楼女子出面,似乎不是解决正途,不过这效果,却是范仲淹不能不承认的好。

要真说人家二人是两情相悦的,父母为个出身如此不通情理,也是不该了,且那施二娘已然脱籍从良,硬是拘泥于礼法不允,岂不断了人家向善之心么?

范仲淹这反对的心思有了些动摇。

“范公,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一直在边上默默听的富弼此时忽然起身到范仲淹面前说道。

“哦,富公子有何高见,快快说来,三郎行事虽然放荡不羁,处心却是好的,富公子可不要因此而心生芥蒂。”范仲淹笑道,还为李清辩解了一把。

话说这人以前就很鄙视我,在军营里咱又使劲地吓唬了一下,一个小书生面对满天枪影地,怕不要被吓破了胆?而且咱李清还借故揍了一拳的,这会还能期待说出什么好话来?李清心里可有些着恼,眼见着范仲淹都有些犹豫了,要是姓富的这小子搬出什么圣人教诲来,肯定会把范仲淹说回去,李清这会都后悔自己心软了,早知道就该在军营里打个半死再说,不信这书生还真个能有共产党地坚强意志!

“范公,李公子在京城便以行事怪诞著称,富某早有所闻,实不相瞒,之前确有不敢芶同之处,然细想公子历历所为,莫不是毁誉各异,果如范公之言,行事虽放荡不羁,处心却是好的,即便多有为烟花女子出头,风流之余亦见真性情了。”富弼朗声说道。

范仲淹听了不住点头,滕子京也是面露赞许之色,李清却张大嘴巴做白痴状了。

可富弼似乎当李清不存在一样,当面说人长短的也是丝毫不介意,“若说只是真性情,却还罢了,富某观李公子所为,真性情外似又有深意,虽则富某才疏学浅,并不知深意为何,却能肯定李公子并不是奸邪之辈,今日言及之事,看似大违礼法,若能处置得当,为人诟病处亦不在多,范公何不助公子一臂之力?”

李清歪着脑袋打量这个侃侃而谈的家伙,倒还真是咱浅薄了,能做到三朝元老,朝廷中屹立几十年不倒的,那还真是不简单,难怪范仲淹称赞他有“王佐之才”。

这个“王佐之才”可不是说哪个叫王佐的有学问,而是一个倒装句,实际上就是“佐王之才”,辅佐君王安定天下的能力。

别人还都以为咱李清就是个风流成性因此行事放荡不羁的,他倒能看出咱还有深意,只是李清也不想被人看成个怪物,一番心思根本找不到人交流,被富弼隐约的点出了,还大生知己之感。

只是和人家也没什么深交,而且李清也知道这些深谙官场之道人物,是最不能和他们推心置腹的,听了富弼的这些话,也只能一笑了。

要说咱上门去逼婚,还真就没啥深意,只不过希望施二娘嫁过去后日子过得好一点罢了,别被人因为个出身被欺负就成;只是富弼这么说,李清也不反驳,还莫测高深的笑笑,范仲淹和滕子京在一旁还就费思量了,以为李清有话不好说呢。

难道还真有深意不成?不就是个上门抢新郎么,莫不成是要移风易俗?这可不大好罢,要是以后民间都流行开抢亲了,岂不乱成一锅粥。

既然是深意,当然就是不容易想明白的了,可就算没想明白,范仲淹还是给说动了,原则上同意,不过这行事上李清还应该多多考虑周全才是,要是能和谐解决,还是尽量和谐些好,怎么说嫁过去以后也是一家人了,闹僵了总对施二娘不好了罢。

当然,李清一个劲点头,只不过想要施二娘不至于被人欺负就好,没说要施二娘过去就欺负人,特别是不能欺负人家大老婆,不过这一点提醒就好,可不在李清的考虑范围之类。

“如此便多谢希文兄了,明儿一早,我便派人来引范兄上船。”见目的已经达到,李清笑嘻嘻的拱手做别,可范仲淹还是有些迷迷瞪瞪的在想那深意呢,这个李清可不担心,除非范仲淹也是穿越过来的,否则就是想一通宵,也绝对想不到他眼前繁花胜景的大宋只有百余年的基业了。

李清临走时扔下的一句话,怕是更让范仲淹此夜无眠了。

“既然希文兄有意相助,那施二娘便算你家妹子了啊。”范仲淹一听还真有点急了,我家妹子?谁敢坏了我叫妹子清白?靠!——

第三百零七章 检阅厢军(三)

,好热,特别是这扣子扣的紧紧的,怪不得后世都拿衣,吸水性简直差远了,李清也觉得汗顺着大腿往下流,当着这么多弟兄,也不好解开衣服来凉快下。

可李清也好歹在这军营里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今儿这操演还算轻松的呢,一遍就算完了,昨天还演练了至少三遍;对范仲淹、晏殊他们来说,才真算遭罪了,特别是晏殊,白白净净的,满军营里算起来,最小白脸的应该就是他了。

“三郎,营中可曾备下酒水,不拘的,张大人,希文也是远道而来,这天也凭热的,找个清静所在,我等叙叙闲话如何?”晏殊拿着丝帕不停的抹汗,一边说一边对李清使了个眼色。

意思李清当然明白,今天看了厢军操演,觉得满意,这心也就放肚子里去了,当然就该进行下一个环节了,莫非大老远把转运使和范仲淹请来,就为了炫耀一下咱江宁的厢军多牛逼?接下来的闲话肯定是要这两人支持在江宁设市舶司了。

不过明白了意思,却不能象晏殊说的找个什么清净所在了,难道莫风他们辛苦的训练了一个月,不叫他们出来出出风头?这样莫风下次绝对不会洗碗了,这可不好,咱李清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洗碗。

只是看看晏殊热的摸样着实有些可怜,范仲淹好些,黑瘦的面庞不过有些被晒红了,滕子京和张大人就不行了。不顾官仪的伸舌头喘气,要不是之前地操演的确精彩,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没准还真顶不住了,不过那富弼尽管也是汗流浃背,李清又不给他设椅,站了那么老半天,神态却仍是平和。倒让李清心里有些赞许。

李清也朝晏殊使了个眼色。口中笑道:“晏大人。这厢军操演还未完呢,还请各位耐心着些,接着怕是更精彩。”

晏殊一听嘴都张大了,还没完!再晒下去咱可撑不住了,莫非你李三郎嫉妒咱比你白么?倒是范仲淹眼睛一亮,“还有更精彩的?莫非这还算不上么?好,倒要瞧瞧三郎的胸中机巧了。”

叫人家来看看。可不是叫人家来操演的,李清这会也不难为人了,吩咐张叔带人先到玄武湖边设了座,拿几根竹扯着营帐搭个凉棚罢,“北人乘马,南人行舟,既到京城去露脸,怎可不显显这江南的特色。诸位这边请了。”

一进了凉棚。好歹有个座了,滕子京大大的喘了口气,也不等人来为自己斟茶。抓起桌上地壶就是一顿牛饮,站了这么久,又被大太阳晒着,谁不渴啊,喝完滕子京还打了个嗝,嘴里嘟囓道:“三郎今日可害苦了我。”

这可不能怪李清,要怪怪富弼去,谁叫这小子居然鄙视过我,不拿他在日头下晒晒,这气还咽不下了。

一边叫袁叔赶紧多倒些茶来,李清一边笑道:“这是军中,可不曾有什么酒水,只能粗茶侍奉了,另则李清在此也是士卒同吃大灶,恐这粗鄙饭食,难入各位大人地眼了,莫如待得操演已毕,再设酒宴如何?”

这话一出,范仲淹和张纶都是微微点了点头,晏殊忙着喝茶,只有滕子京苦着个脸说道:“巴巴地赶来,原为吃上三郎的精妙手艺,如今饭食也无,要不给我拿个馍来好不?我不挑的。”

李清哈哈一笑,说的也是,这军营里咱说了算,已经改成一日三餐了,恐怕范仲淹等人还是未吃早饭,天也近正午了,这又热又饿的,中了暑也不是玩的,李清便叫张叔取些早上剩下的馍来。

说话间小白将军也带着厢军大队排着阵势过来了,一声令下,这五百人换成五人一排,整齐地列队在高台之下,话说这人还真要锻炼下的,小白将军依旧是先前的装束,他比一般士兵还多套了甲,现在还是精神抖擞的跨立在队伍前面,让人根本想不到之前的纨绔相。

“好!好一员虎将,同叔兄的江宁果真人才济济,叫人羡慕的紧。”嘴里还啃着半个馍呢,转运使张纶就迫不及待的大声赞叹,敢情这老兄深明为人处世之道,反正多说好总不会错,他这表扬一出,凉棚里个个都注意到小白将军了,纷纷出言附和,惟有李清很不屑,虎啥啊虎,和周正龙那虎照一样,都是蒙人罢,摆明就是骚包呢,非要拿什么盔甲出来显摆,要不要把价码条贴上去啊!

富弼左手抓个馍,往玄武湖边搭地高台瞅了半天,又仰着脖子盯着湖中那几艘不象船地船,再回头探询似的看看李清,李清还一歪脖子当没看见,小样,凭你就能明白咱新新人类的心思?还鄙视我呢,等着看震撼吧。

眼见着凉棚里地人都消停的差不多了,李清对张叔微一示意,鼓声又响了起来,有了李清先前说过接下来更精彩的话,范仲淹三两口吞下剩余的馍,正襟危坐往湖面上观瞧。

见一群士兵穿着个小褡裢就往高台上爬,李清在一旁解说道:“既到了京城,怎可不显我南人所长,只是这楼船没法弄进玄武湖来,便设这高台以代之。”听了李清的话,棚中人都微微点头,难怪这台搭得这么高,确实赶得上楼船了,只是这么多人爬上台干什么,那上面地方又小,难道还能再耍枪么?

正在疑虑中呢,爬在最前面的士兵已经上了高台顶上,双臂一张,做个标准的跳水准备动作,双脚一发力,就从高台上跳了下来,都明白这是表演呢,可这一下还是让凉棚里的人吃惊的张大了嘴。

扑的一声,那士兵落了水,溅起一片水花,凉棚里的范仲淹一下就站起了身,探头望落水处细瞧。直到水里的家伙在不远处冒了头,方松了口气,回头对李清还瞪了一眼,晏殊这会表现地倒淡定,人家可是在金明池见过水军百戏的,捻着须不住的点头,看来咱半夜骂李三郎有些冤枉了,钱虽然花得多了些。效果却还好。刚才这士兵还在空中翻了一跟斗呢。不

比金明池的“水秋千”差。

“好,好,好!”转运使张大人的态度就不用说了,李清却叹了口气,还是训练的时间短了些啊,空中姿态不够舒展。翻跟斗的时候打开早了些,以至水花根本就没压住,说了好多都没用,这千年的审美观差距还真个不小,那些王八蛋还个个喜欢弄大水花,这在奥运会上可是要得零分地!

还别说,看来外行还就喜欢这调调,后面跟着跳下来地士兵一个比一个整得动静大。水花溅得四起。真换来凉棚内地一片喝彩声了,枉费李清这一番苦心啊,不过人家喝彩也是处于真心了。“水秋千”即便好看,也不能看得这么真切,眼见着有人还是背对着水面跳下来的,哪能不喝彩?不过让李清稍微心里得到安慰的,就是空中翻得跟斗越多,动作越复杂,这喝彩的程度就高些,至于落水什么摸样,就需要慢慢的调教了,任重而道远啊,咱中国跳水队在后世被称为梦之队的,就是到了千年以前,他李清也不能砸了这招牌不是?

首先看出点门道出来的还是富弼这小子,谁叫他之前就留意那些船了呢,其他人还被一片水花吸引呢,他倒注意到跳进水里地那些士兵并没有游上岸,而是纷纷游向了湖中泊的船上,只是,这些能叫船么?

不奇怪富弼有这疑虑,咱古人都实在的,大凡弄个啥东西都要派个用场,哪象后世人整了好多新鲜玩意出来只是为了玩呢?那的确是船,要换了后世看过奥运会的人一看就明白,虽然这船做得有些异样,可还是能认出来,划艇!

而且还是双浆,这东东李清和那些造船师傅没少发生争论,否则怎么用了三天三夜呢?这大部分时间还就用在吵架上面了,其实这东西也不复杂,咱老祖宗几千年前用的独木舟就这摸样,而且李清船的造型,和民间的龙舟区别也不大,只是更加简约些,最大地分歧就在于船头地摸样了,李清的意见是能省就省,多了东西就要影响速度,这让很多老船匠不以为然了,船没有个头怎么行呢?

不过双浆的建议还是得到肯定,特别是那个支臂,李清画地图纸根本就不可行,还是人家老船匠想出办法解决的,至于设一些隔离舱的建议就更加不稀奇了,咱大宋的船还就是这么造的。

富弼当然觉得奇怪,就一块大木板的东西这也能叫船?而且那么细长,怕是一个小浪就能打翻了,不过他也知道李清不会搭理他,便耐着性子细看。

穿着一身红的莫风总算出现在高台上了,只是这家伙居然背上插着两面小旗,这可不是咱安排好的啊,要是多一面就要多很多阻力,一会要是影响速度怎么办?只是人家已经上了高台,李清这会扯喉咙喊都来不及了,只是心里恨恨不已,看来后世咱只骂女孩子骚包有些片面了,需知这男人骚包起来,程度恐怕还会更加大些!

不过凭良心说说,背上插着小旗跳水,还真就好看些,连李清都要喝个彩了,莫风的确身手不凡,空中三个跟斗再加转体三百六十度,那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至于水花有些大连李清都不计较了。

不过最叫李清开心的,是这高台可不止十米,入水的冲击力可不小,等到莫风浮出水面时,背上插的旗却少了一支,该,叫你骚包了,怎么没两只都掉了!

等莫风入水,那些士卒早就在船上坐好了,看着应该没空位了,凉棚里的人都以为象赛龙舟一样,莫风应该是个指挥喊号子的角色,谁知道莫风并没有向船游去,而是在船尾十丈左右,似乎是趴在什么木板上了。

连晏殊都有探询的眼光看着李清,不就是个划船么?想来三郎弄得肯定比人家的快些罢,只是穿红衣服的那小子算是干什么地?这会李清可不做解说了,啥东西都讲明白了还有什么意思?看好着罢!

又是鼓声一响。浆动船行。

为啥后面这一月再没有莫风找李清罗?何止莫风,太湖弟兄们集体失了声,咱们的专长还就是水上功夫,划船自然是基本功啊,可再怎么努力,这个李公子就是不满意,动辄就说什么时速,还公里的。满世界问问去。咱们划得这么卖力。还说不满意不够快的,这才是没有公理!

据说划艇的最快速度能达到时速四十六公里的,李清又没有秒表,当然只能使劲说不够快了,因为强求这个速度快,并不是想和京城的水军较什么长短,速度上不来。莫风的表演可就完不成了。

可凉棚里地人望着湖里地划艇,反应只有一个字:快,连转运使张大人身在漕司,天天和船打交道,也不得不承认,之前就没想到船能行得这么快,这船快不过吸引了一会地注意力,富弼猛得手一指。口中叫道:“看。看,看那人!”

顺着富弼手指的方向,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莫风是被船用绳牵着呢,身边划出一道水纹;这船远远的在湖面上划了一个大圈,掉头直朝高台下驶来,这会船速几乎达到了最高速度,连莫风肩上那湿透的小旗都迎风飘了起来,趴着的那块木板,也激起了一片水花。

“啊”“呀”在凉棚内的一片惊讶声里,莫风在水中一个挺身,居然在木板上站了起来,手中牢牢握着绳索。

就这么一快小木板居然立得住人!

凉棚里惟有李清还坐着,即便被滕子京遮住了视线,只能欣赏他的大屁股也算了,不过就是滑水么,很稀奇?要是给咱台发动机地,咱还能让人飞起来呢。

比李清还要洋洋得意的是莫风,这大胡子的骚包卖弄的机会到了,不时在水面上左摇右晃,划出一个个弧形的水波纹,还在板上变换姿势,一会背对,一会侧面,兴致高处,猛得一压板,整个人连同木板都腾空而起。

“三郎,这么块小木板便能承得住人?”

面上的莫风又翻了一个跟斗,滕子京的脑袋也跟着晃李清慢悠悠的端起杯茶喝着,忘了咱什么人来着?京城地李半仙啊,咱天上都能去,何况是下水?见富弼那小子也眼巴巴地望着,李清这得意劲就别提了,拿手一指正拼命划船的太湖弟兄,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若是这班弟兄划船还能快上几分,莫说用木板了,咱光脚也能立在水面上!”

这才叫解气!还见面不如闻名呢,如今张大着嘴做蛤蟆吧,洛阳才子又怎么了?难道你懂abc?

再凑到晏殊面前,李清可不象之前那么装正经了,瞧着咱这知府大人乐不可支地样子,此时不敲竹竿更待何时?“晏大人,如今可不说我李清乱使你的银钱罢?今日可曾满意否?我李清幸不辱命罢!”

晏殊猛得把脸一板,可笑容还是从眼角绽开,“休要诨说,我几时说你乱使银钱的?你可勿信曹孔目言语,他年老嘴杂,唠叨几句,你休要理睬于他!”

看来晏殊也不是个耍诡计的人啊,一诈就诈出来了,分明就是说过这话,李清压低声说道:“那大人可不要忘了你我约定,三个月的花捐,另外这大营中饭食的确不好,众将士连日劳苦,莫如多支应些粮米才好,还需彼等在京城效命呢!”

晏殊忙将神色缓了下来,也低声说道:“三郎,你且容我缓上一缓,若是市舶司之事成了便好,需知如今的江宁府库,已经被你翻得底朝天了,便是那些胥吏们,已经叫苦不迭,你与希文交好,连张大人也承你人情,稍待更需进言,若是这二位也上表附议,只怕这事便成了。”

这会气氛的确好,也没闲杂人,李清便借故带着张叔等人离开,让晏殊和那些人讨论正题去,高台下小白将军带着人还站在那里呢,今天这些人是要表现杀气军威的,因此湖面上莫风怎么个翻腾挪移,这边都是一声不做,这可是李清事前安排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欠妥,凉棚里的人最后都看傻眼了,连张大人的叫好都忘了说,这没个喝彩声的,场面还就不热闹了。

站在小白将军面前,这几百号人都眼巴巴的盯着李清看呢,虽然听到些叫好声,可毕竟等了个准信才踏实啊,李清也不多言,板起个脸拿眼睛四下看看,直看的小白将军都心虚了,莫非咱们这番辛苦白费了?

“好!兔崽子们,不就是想听这个字么!”李清大叫道。

这话一出,整个队伍全炸开了,三个月的辛苦啊,天天被这个李公子当孙子一样骂容易么?何况哪几个什么李家庄子弟简直象催命鬼一样,紧急集合居然一晚上来三次的!要不是后面有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也做了教官,这日子怕是有一半人熬不下去!这下总算熬出头了,咱们可以到京城去风光下喽!

的确不容易,李清也这么认为,不过他说的是他自个,自打来了军营,咱一个懒觉都没睡成啊,天天抱若英睡觉的习惯要克服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现在总算完了,咱回自己小窝睡个安生觉去!

差不多今天的操演也算完了,大太阳下的也不用还辛苦的站在这了,李清正打算叫小白将军把兵儿全带回去,训练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给他们放放假了。

忽然身后有人说道:“李公子带兵果然不凡,怪不得在京城赢得偌大的名声,今日一见,叫富弼眼界大开,只是富某有一事不明,这厢军的矛却与别处不同,操演时看是好看,却不知战阵之上,能派上用场否?”

大胆!找茬居然也不分地方,居然敢在这里挑刺啊,真是没死过还是怎地?李清猛得一转身,见富弼平平静静的站在身后,似乎根本没觉得自己是找碴,也没意识到在这军营里得罪李清会是个什么下场。

吃惊的却是李清了,这姓富的小子神色很平静,盯着他眼睛看了半天,也没在中间看出什么不良居心来,不过边上有个李家庄子弟却是认出这家伙了,上次要不是公子拦住,非打残这家伙不可,居然今天又来找,上前两步就想一脚踹过去呢。

李清伸手止住,要打也该让这些厢兵动手,省得打出个好歹来找不到借口,不过李清还真没想揍他,不是因为他是范仲淹带来的,而是李清自己都不觉得富弼现在算是找碴,反而让李清觉得诚恳。

当初做这个矛的时候,李清便想到了这问题,而且并不完全是为了好看,进京城啊,那里有十万禁军,更有王超这样的老军伍,咱能被人说训练一群拿玩具的兵么?既然算是请教,那咱便给你个明白,倒要看看你这淡定是不是装出来的!

李清伸手拔出小白将军的宝剑,在自己左手边的地上划了圈,又跑富弼的右边又划了圈,然后近前两步,冲富弼咧嘴坏笑两声,猛得回头喝道:“左右交叉,三波攻击,投!”

满天的枪影夹着风声迎面而来,枪樱里的铁环哗楞楞一片更是夺人心魄!一瞬之间,在李清和富弼立身的左右,插满了飞投过来的矛。

风声才过,只听李清哈哈大笑,伸手还擂了富弼一拳,富弼踉跄几下差点摔倒,还行,没给吓尿裤子,有种!

笑声中李清贴近富弼低声说道:“军中事可是随便问得的?我若告诉你,便要杀了你!”

本来脸色已经惨白的富弼听了这话更是面无人色了。

爽!

第三百一十一章 忽悠

要吓人,但没说要吓坏人。

当刘员外拄着杖,在一个家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向临时搭建的中军帐走过来时,李清都有些不忍心了,可为了做戏做全套,还只能板起面孔,冷冷的看着这两个人。

早知道人家这么不堪吓的,就不应该还在中军帐前弄什么枪阵,都是小白将军和莫风瞎起哄,现在可好,人家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站在帐前小腿一个劲的哆嗦,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的确用不着这么吓,因为人家的胆早就吓没了。

湖州在咱大宋也是属于江南东路的地界,在后世是处于浙江省的东北部,南接杭州,西依天目山,北濒太湖,与苏州、无锡隔湖相望,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而刘家庄虽不在太湖边上,却也不甚远,并且三面环山,中间一块盆地,点缀着良田池塘和院落,晨雾里鸡犬声相闻,俨然一幅世外桃源的画卷。

当然,这是李清一大早刚到这见到的情景,可不是现在,现在太阳已经老高,并且刘家庄里家家户门紧闭,连狗都不敢叫大声。

其实李清他们昨天晚上就到了,也并没贸然登岸,只让莫风带着几个弟兄过去查看地形摸情况,之前派来的几个弟兄早就和刘家庄内打更的接上头,来的正是时候,这几天刘家庄并没有什么外人到来,怕是不会惊动什么人了。

于是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大部队便登岸直扑刘家庄。按照先看好的地形,莫风派出弟兄把住了刘家庄地各个路口,没完事之前,只许进不许出,要是有人问起原因,便说是官兵出来公干,抓拿淫贼!

当然是淫贼了,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便一拍屁股走人。不是淫贼还是什么?

封住路口当然很有必要。这本来就是吓唬人的。就算来个什么地方小吏问李清要公文,李清上哪里拿给他?

不过效果还真不错,天刚一蒙蒙亮,咱大宋人可不懒惰,便有许多人起床开始忙一天的生计,总有人要出门赶个集买个菜、走走亲戚什么的,才一到路口。便给那些官兵吓回去了,谁敢阻碍官兵办差?

并且那些厢军弟兄们还得了吩咐,轰人回去的时候还大声宣扬着:要抓的淫贼还就是你们刘家庄上的人,听说还是个在京城太学里地读书人,果真是斯文败类了,坏了我们家大人妹子地清白,居然就这么逃回家了,有胆敢包庇、窝藏、纵容地。与那淫贼同罪!

咱大宋的百姓还是朴实。要是强盗来了,没准还要反抗下,一见是官军。个个服帖的很,被轰回去之后全都老老实实的躲家里不出来了,谁都知道说的这淫贼就是刘员外那小子了,咱庄里就这么个进太学的人,心里还都直打鼓,那会刘员外不就要咱们一起去抓他儿子么,这可算包庇不算?

一边扒着门缝往外瞅,一边小声的冲自家媳妇嘀咕:刘员外那小公子现在可犯大事了,什么招惹烟花女子啊,尽瞎掰,敢情在京城里到处采花来着,也不知道坏了多少女子地清白,否则平日里缉盗也不过三、五个捕快,至于来那么多官军不?这还真庆幸咱脑子笨点,安心在家种田,没去读那书的,没听人怎么说的?那叫斯文败类!

当然刘员外家很快就得了信,本来刘员外还不信呢,咱家小子闹腾了半天,只嚷嚷着要娶一个青楼女子啊,怎么会坏了人家官家小姐的清白呢?可庄里左邻右舍都这么说,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好象那会就亲眼目睹了一样,这三人成虎啊!要说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儿子是个淫贼的,况且刘员外因为家里出了这么个进太学的读书人,没少在庄里人面前炫耀,这会越听心越虚,忍不住跑庄口去瞧瞧,这一瞧心就凉了,完了,看来是真的,这么多官兵啊!

刘员外气急败坏地往家里赶,这会刘胖还高卧着呢,也不怪他,被禁了足,哪都去不了,上个厕所还有人跟着呢,就怕他翻墙跑了,你说一大早起床干什么?

刘员外一回了家,见自己儿子还在床上挺尸,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拐杖就揍,口中还骂道:你个畜生,说!家里供你那么多钱是为读书地,可你究竟在外面干些什么!和烟花女子扯不清还就罢了,却怎生去坏人家好闺女的清白!

刘胖这会正在春梦与施二娘相会呢,糊里糊涂就被一顿拐杖打醒,睁眼一瞧是自己老爹,还口口声声骂自己是畜生的,不由得纳闷了,这一大早地老爷子抽啥疯呢?莫非咱昨晚上梦游爬院墙了?

等听到老爹问他为什么坏了人家好闺女的清白,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爹,你这是从何说起,儿子几曾坏过人家清白?”见刘胖还要嘴硬,老爷子更是火大了,抡着拐杖又上!话说刘胖当初在宏毅寺也是一条好汉,可现在面对自己老爹就没法呈勇,连招架都不敢,怕使上劲害老爷子摔一跟斗,只能在院子里乱蹿。

这会刘胖媳妇也过来了,咱大宋可没谁家象李清家里那么没规矩,做媳妇的也赖床怕不给骂死?刘胖媳妇一大早就起床到厨房里操持家务,见到这边闹起来,忙过来劝劝,可一听公公骂的话,抽抽泣泣的就哭开了,怪不得这死鬼离家几年都不见有啥亲热劲呢,原来不但在外面和烟花女子鬼混,还尽出去采花来着,咱怎么这么命苦,居然嫁了个淫贼!

媳妇哭老爹骂的,可把刘胖给气坏了,便想冲出去和人辩个明白,究竟谁这么糟践我!

这还就是李清安排不周了,事先派出的弟兄并不知道

后地安排。没去和刘胖说明缘由,并且刘胖被家人本找不到机会。

见自己儿子要冲出去,刘员外一把拦住了,别看老爷子之前的拐杖抡得凶,舔犊之情还是深的,儿子要这么冲出去,外面几百号官军。还都凶神恶煞的拿着兵刃。这不要叫人活活打死啊。便死活不让儿子出门,还把他关在小房里了。

可总关着也不是个事啊,没见那些官军把守着各个路口么,分明就是不抓着人不罢休的架势,刘员外在院子转悠了好多圈,还是心一横,出来要问个明白了。究竟咱家小子是坏了哪家大人府上女眷的清白,死也死也明白不是?不过心里还是带着些期望,没准咱倾家荡产换儿子一个平安,那也值啊。

李清在外面还正等得焦急呢,该说的都说了,想必风声刘家也早就听到了,莫非死犟着不交人也不出头?莫风在边上却不耐烦地很,“公子。便冲进去一把揪出来罢。庄户人怕事地,这可要等到什么时辰去!”

李清也心急,却知道还是不要造次地好。咱又不是真的来抓什么淫贼,施二娘最后还是要嫁入刘家的,闹得太僵了以后在一起还怎么过日子?按说这样封了庄,怎么都该有人出来说个话了。

老围着也不是个事,碰上个真见过世面的,质问起来李清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何况事情闹大,对范仲淹的官声也有影响,眼瞅着李清都快失去耐心了,要让莫风带人冲进去抢人呢,庄口出现人了。

一见来人的情形,李清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话事的来了,李清大刺刺往帐中一坐,冲小白将军使了个眼色,好戏开场了,可演出专业精神来才好。

刘员外还真是吓坏了,江南几十年都是太平之地,哪见过这么多凶神恶煞地官兵,而且衣着光鲜的很,和湖州的那些厢军完全不一样,不用说,咱儿子一定得罪个有来头的官儿了,也别怪刘员外没朝别的地方上想,哪有人冒充得起这么多的官兵,而且又不劫财,再说太湖上的水寇听说早就被官兵一剿而空了。

他哪知道面对着的正是如假包换地太湖水寇。

道两旁全是站得整整齐齐、持枪瞪目地官兵,刘员外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这场面,要不是有人扶着,这段路根本就走不过来,好不容易走到大帐前,刘员外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佝偻着身子,完全一付罪人的摸样。

威吓就是要这样子!吓住了脑筋才不好使,才会被人忽悠,李清要的就是这效果。

刘员外勉力抬头瞧瞧,见帐门口一个白甲将军拄剑而立,不怒自威,唬得刘员外赶紧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想绕过去呢,小白将军抬手一拦,嘴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喝道:“那刘启才是你何许人?”

刘员外心头一凉,没跑了,连名字都叫出来了,人家要抓的淫贼还就是自己儿子,想到这是又愧又气,将拐杖儿一横,恭身施礼道:“回禀这位大人,刘启才正是小儿,小老儿教子无方,以至小儿做出这等为人不齿的事来的,还望大人高抬贵手,能网开一面,给小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网开一面?哪有这等好事,一见是正主来了,小白将军还没来得及出言呵斥,一旁的莫风窜过来就骂,“你这老狗才,平日怎么教儿子的!坏了人家大姑娘清白转头就跑,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刘老汉腿一个哆嗦,看服饰这个也是个官儿,忙做揖讨饶道:“念在小儿年幼无知的份上,还望通融一二,小老儿家中薄有资财,愿拿出来孝敬各位大人,以赎小儿罪过。”

陈彪这会也凑过来,怪笑一声道:“你这老儿说话好不知斤两,我家大人妹子是何许人物,便是你这点银钱就可打发的?你有闺女没有?待我也去轻薄一番,再许些银钱给你,你可愿意?”

小白将军也发话了,“莫非你以为我大宋是没王法的地方么?这等人也是读圣贤书,哪章哪条教他始乱终弃的?还要参加科举?莫非以为朝廷能容下这等无情无义的人么!”

刘员外这才恍然大悟,该死的畜生还说什么无心仕途。不参加科举呢,原来是自己心下有虚,做了这等坏事知道不容于朝廷,才编了个幌子回来蒙骗我,看来刚才那顿拐杖还打轻了!

噼哩叭啦几个人围上去就是一顿好骂,可怜地刘员外站在当中不停的作揖打恭,“各位大人息怒,息怒。”

李清躲在帐里强忍着笑。眼瞅着骂得差不多了。人家刘员外都快站不稳了。李清咳嗽一声,开口问道:“外面可是刘启才家人?还请进来说话。”

一听到李清开口,外面几个人才收住声,小白将军往旁边一让,末了还狠狠的瞪了刘员外一眼,刘员外战战兢兢的走入帐内,见一个年轻人懒散的坐在那里。也没穿官服,一身白色的文士装,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心想着恐怕自己这小子就是坏了人家这位大人的妹子清白了,这可是正主了,刘员外上前冲着李清就要下拜,口中叫道:“惭愧,惭愧。家门不幸。出此逆子,以至遗祸大人亲眷,不敢望大人饶恕。只愿看在小老儿年事以高地份上,从轻发落些就好。”

李清忙上前扶住,口中轻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刘世伯了,还请坐下说话。”

刘员外哪敢坐啊,只是李清还一定要他坐,怕惹了这位大人生气,刘员外在这几块木板搭地凳子上小心地贴上半个屁股,不过有些纳闷,刚才在外面就给骂得这么凶,怎么这位大

神色和气的很啊?

这有唱红脸的,自然就有唱白脸,话说以后施二娘嫁了过去,没准还得常相往来,所以这恶人李清当然交给小白将军和莫风们去做了。

“听说世伯想要令郎考举做官?”李清笑问道。

刘员外手在大腿上一拍,摇着脑袋叹息道:“事到如今,还谈什么做官?只望不要充军分配就好。”

李清呵呵一笑,拿手一指帐外的小白将军和莫风道:“做个他们那样的官儿够威风不?”

刘员外一听忙拱手为礼,“犬子不成材的,如何敢与这几位大人比肩。”

“他们就没中过什么举!这做官的法子多着呢。”李清慢悠悠拿出手指一条条数给刘员外听,“湖州知府衙门里地那些个孔目、押司世伯可曾见过?神气不?他们也不曾中过举,世伯以为中了举便有官做?这天下哪有这么多的官位,若是朝中无人提携,中了举又如何,一般的不得出人头地,世伯家里在朝中可有故旧?”

刘员外莫名其妙的摇摇头,他不明白怎么这个大人现在和他说起这个,啥意思?不中举照样可以做官?这关我儿子什么事,我那小子不是坏了你妹子清白么?

李清说这个可不是无的放矢,咱大宋朝的官吏制度明面上是官贵吏贱,而实际上却是吏强官弱,原因也很简单,咱大宋不允许官员在一个地方任期太长,恐形成地方势力,一般都是二、三年一任就要转调他处,而吏就不同了,一般在一个地方一干轻易就不挪窝,二、三年的时间能熟悉个啥情况?所以官儿几乎想办什么事情,都得要吏的帮手,就象只要晏殊松了口,李清找曹孔目,就能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文学是需要有闲情逸致去潜心揣摩地,咱大宋那么多文学家几乎都是官儿,要是整日都被冗杂地政事缠身,哪还能吟诗对句、叹柳看花?

可对于一般的百姓就不一样了,什么知府、太守的,都是个名义,等闲还见不着,后世电视剧里动辄就来些知府大人坐堂审案,那才叫滑稽,把咱提举刑狱地监司放着吃白饭?而这些吏才是他们真正的官老爷。

而这些吏有的招募举荐,更多的却是胥吏子弟承袭替补或者官员子弟充吏职,寻常百姓可轮不到这机会,在刘员外这样的普通人眼里,那些人可不都得叫老爷?

“这官做得好了,才能一级级升上去啊,如今令郎本有这个机缘,奈何弄到这般田地要吃官司了,我家大人原是欣赏令郎的才气,才允他与小妹交往,正欲提携一番,谁知他应承好回家备三媒六聘来迎娶,却一去便没了消息,这不是始乱终弃么?”李清问道。

刘员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年轻的大人还不是正主呢,已经这么威风了,敢情那正主还有更大的来头,不过听了李清的话,可是惊异莫名了,忙辩道:“不对啊,大人,我那犬子可没说什么官家亲眷,只说是个弹琴唱曲的姑娘,那莫不是烟花女子么?”

李清哈哈笑道:“世伯好无道理,我也会弹琴唱曲,难不成也是烟花女子么?世伯可知教坊司是何所在么?”

这教坊司本就是京城才有,刘员外当然不知道了。

李清接着说道:“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规矩岂与这穷乡僻壤相同的?教坊司里的姑娘的确是会弹琴唱曲,不过那可不是给寻常人听的,是给当今天子听的,世伯想想,天子也是要听曲子的不?哪能随便叫什么烟花女子去唱呢?”

刘员外听到这里长长的嘘了口气,忙起身对李清拱手做揖,“这位大人见谅,原是小老儿不好,见陋识浅,怎知京城里是这般规矩,错在小老儿身上,绝与小儿无干,更不曾始乱终弃,反是情深意重的很了,那日一到家便与我商议婚娶之事,奈何小老儿糊涂,以为他是恋上烟花女子,哪能应允?便把他禁足在家,因此不能传音信。”

李清佯做惊讶的说道:“真的?世伯不是见今日事急,拿虚言诓我吧。”

这可把刘员外惹急了,就要指天划地赌咒呢,真的真的,小儿的确是情深意重的很,爬墙都爬过好多回了,要不大人去庄里问问,这事全庄人都知道。

李清打了个哈哈,“原来是场误会了,这便从何说起,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莫非令郎不曾告之我家大人的妹子已落籍在江宁,并不是乐籍中人么?”

刘员外晃着脑袋不住的懊悔,“千错万错,都是小老儿的错,一听是个弹琴唱曲的便急了,哪由他分说。”

李清笑嘻嘻对刘员外拱拱手道:“今番世伯还反对否?若是与我家大人结了秦晋之好,日后我与令郎也是兄弟了,今日不明情由,来的鲁蛮,惊扰了庄上,还请世伯勿怪才好。”

刘员外此时也是满脸堆笑的说道:“不反对不反对,还是那逆子不曾说的清楚,若是早明此间缘由,小老儿恐早已登门认亲,也无今日之事了,怎会起责怪大人之心。”

看来几乎要功德圆满了,李清起身一摆手道:“既然冰释前嫌,世伯还是请令郎过来相见罢。”

刘员外忙拱手道:“诸位大人远来公干辛苦,敝庄虽陋,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还请大人及众弟兄进庄叙话如何?”

好,当然好,在外面晒了那么半天,哪会不想喝酒呢?再说不狠狠吃他刘胖一顿的,这口气怕还咽不下呢!

第三百零八章 说道理的方法

如一个朝代短时间内出现了一两位出色的人物,你可造就了那个时代,可假如一个朝代短时间内出现的卓越人物如过江之鲫,你就不能不承认其实是那个时代造就了这些人,比如北宋的这一百年。

漫不说欧阳修、苏轼这唐宋八大家之六穿行于此,还有范仲淹、司马光、包拯、寇准、沈括辈一时瑜亮,更兼得柳永、张先、宋祁、晏殊之流吟唱其中,就算把秦少游、黄庭坚、周邦彦他们扔到盛唐去,也丝毫不逊风骚。

更煌论还有四大发明之三呢?

这样的年代便有它独特的气质,包拯可以喷皇帝一脸唾沫;御史们在朝堂上公然叫嚣撕毁圣旨,而且不止一次;富弼不买他的恩人范仲淹的帐;宋祁更是在他的恩师晏殊罢相之时,把他批得体无完肤;或许按照后世的观念,这些人都不太会做人,而正是这些不太会做人的人,在历史的篇章里,书写了极富魅力的一页。

).那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还不论晏殊对范仲淹有实实在在的提携之功,可等李清进了凉棚,无须多问,一看脸色就知道范仲淹没买晏殊的帐。

看来连滕子京都不赞同,人家虽然挂的闲职,没有实际差遣,上个表的资格还是有的,可这会低着头不做声;而之前简直是批发市场卖表扬的张纶张大人,现在都一脸严肃地看着远方。似乎玄武湖上飘着答案。

李清才不去跟着瞅玄武湖上飘着的答案呢,不看都知道,肯定是三个字“不同意!”这文人就是怪,风骨二字的确叫人琢磨不透,看看晏殊一脸的失望加尴尬的,也没迁就晏殊偷偷递过来的眼色,他才不准备和范仲淹讲道理呢,以往吵架他可都靠歪理取胜。不过那都是范仲淹找他的。如今想叫人帮忙。吵赢了怕也不顶事,人要有自知之明,既然没读过人家那么多的之乎,就少去和人家者也!

“几位远来辛苦,大营之中又无好地酒水饭食,莫如我等换个地方,设个酒宴权当为各位接风可好?”李清似乎完全没有看见棚内地尴尬。一反之前端个架子装正经,腆着脸嘻皮笑脸地说道,“晏大人,连日弟兄们操演辛苦,如今便准他们几日假可好?”说完,李清偷偷冲晏殊使了个眼色。

“是极是极,久闻李三郎做得一手好饭食,连希文都夸的。今日来了江宁。怎可不一试的?”张纶张大人反应最快,马上接口说道;而范仲淹尽管简朴惯了,可只要李清没说要他支持晏殊。自然也不出声,何况他自己也挂念着这一口呢。

滕子京就不必说了,跑上来擂李清一拳,以抒发自己由衷的喜悦之情。

晏殊坐自己的官轿,李清却挤到范仲淹和张纶乘坐的大车上,把滕子京赶到外面骑骡子去了,正好和富弼做个伴,人家洛阳才子刚才被吓着了,宗谅兄可要照看一二,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一上车李清就解开脖颈处地扣子,伸着舌头使劲嚷着:“热啊,热啊。”好象根本不知道晏殊说的那回事,范仲淹瞪了李清一眼,摇摇头苦笑一声,反帮着李清解开手上的纽扣,而张纶则在边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下面这些可是水云庄的旧人?奈何我便没见过的?”范仲淹问道。

带出来的当然是自己人了,小白将军想跟来李清没让,难道还真当自己是个演出人员么?好歹一军之主啊,这会还不与弟兄们一同乐乐还行?如今训练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老赖在帐里也不好,可张叔、袁叔和他们那些子弟还是气质太出众了,不惹范仲淹注意都不行。

“希文兄,说来便话长了!”李清笑道。

讲故事可是李清地专长,何况这次都不需要编什么瞎话,人家这些老军汉本就在大名府做得有声有色,李清在车上指手划脚、添油加醋、天花乱坠一番,不但把范、张二人听得一节三叹,连才恢复脸色地富弼也跟着滕子京凑过来,听得入神处差点就掉下骡子。

路不短但故事更长,一直讲到目的地,这“过天星”还没给抓着,可车一停,李清蹭得跳下车,不讲了,把滕子京的心吊在半空里,猫抓似地痒痒,正要上前抓着李清要听个剧透呢,一抬眼,这才发现不对,这不是李清的小院啊,不是说请咱吃饭么?即便想偷懒自己不动手,这是道观也不是酒楼啊!

当然不能回小院,回去了也没人,要给你们做饭就还得咱李清洗碗,这事绝对不能干!而且李清把他们带到这来是有目的的,自己家里那几个姑娘现下可都在玄都观呢。

尽管李清并不怕范仲淹找他的碴,可毕竟让外人知道他把女人带进军营还是不好,在什么山得唱什么调,军营可不是秦淮河上的花船,再说几个姑娘的教头工作已经结束了,所以李清早让人用车又把她们偷偷送了回去。

可回去也不消停,因为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她们忙得脚不沾地了。

甘十三娘其实颇有谢大娘一般的斩断杀伐之气,做起事来更是风风火火,可没想到这各地送来的弃婴竟有如此之多,短短的二月余,玄都观里不下四、五百个啊,有些婴儿都已经四、五个月大也给送来了。

再能干人家也还是个姑娘家啊,什么事都要她做决断的,那个李公子猫在军营里不出来,遇事还没个商量,因为泯月姑娘也没生过娃的,面对几百张嗷嗷待哺的小嘴,甘十三娘可有些力不从心了。正好听说云三娘、若英她们回了家,自然赶紧请来做便宜打工的了。

几百个婴儿是个什么场面?若英也即刻叫人送信告诉李清了,不过所幸玄都观里都是秦淮河地姑娘们,人多就是力量大,何况女人天生母性就多些,即便很多人没经验也

差不离。

所以李清就直接把范仲淹他们带到这来了,粉嫩嫩的小婴儿可比什么道理都有说服力!

晏殊对这一切还真是没所闻,因为最近知府衙门里的人都很少上花船。当然即便有。这当口也不能说。不过他也是个心思机敏的,知道李三郎在办市舶司的问题上站自己这一边,收到李清的眼色,楞是摆出个从容淡定的样子。

可一进了观里,范仲淹和张纶就看傻了,当然不是因为观里那么多的秦淮莺莺燕燕,而是被满眼这么多婴儿给吓住了。张口正要向前面带路地李清问个究竟,李清却随手接过一个姑娘手中地婴儿,拿手指在小脸蛋上逗逗,又转身交到范仲淹手里,咱大宋什么年代啊,范大人这号大男人,怕是自己儿子都没好好抱过,接到手里简直象捧着圣旨一样战战兢兢。李清一笑。还指点范仲淹怎么个让婴儿顺在自己手臂上,范仲淹脸上惊喜未定地,还学着李清的样子拿手指逗逗婴儿的小脸蛋呢。想是这小家伙饿了,一探嘴就把范仲淹的手指叼在嘴里,吓得范仲淹更是一动不敢动了。

范仲淹的手指有什么吃头啊?甭当人家年纪小就不懂,所以那婴儿叼在嘴里吸了两口转头就哭开了,范仲淹更是手足无措,眼巴巴的看着李清,李清笑着接过来,招手叫个姑娘赶紧抱了喂去。

“三郎,这是怎生回事?快快与我讲来。zzzcn{3}〓〓〓〓{z}〓〓{中}-{文}-{网}”范仲淹急急的问道。

可李清一边信步往里走,一边答非所问地说道:“看来此观虽大,只怕日后还是不足用了,希文兄,还未说与你听,这有十几个婴儿,便是由泰州府送过来的,兄台放心,兄在泰州任事一天,清当尽心而为。”

这都哪跟哪啊?咱在泰州修堤和这些婴儿怎么扯到一块了,可眼见李清晃个脑袋东张西望,根本无心回答自己的问题,范仲淹便把眼睛探询的看着晏殊,晏殊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拿什么和范仲淹说去?不过他倒镇定的很,不时凑到姑娘们身边温声询问情况,这个小东西怎么不哭啊?哦,吃饱了啊。

见没人解自己的疑,范仲淹也只好一肚子郁闷的跟在李清后面,只是心里也暗暗吃惊,这么多,不下四、五百了,这李三郎上哪弄这么婴儿过来,他想干什么!

总算找到人了,并且若英抱个小孩的摸样让李清站边上欣赏了好半天,都不忍上前打搅了,在李清眼里怎么都算个小丫头地若英居然还有这么……不比圣母玛利亚的感染力差。

“若英,我来替你一会好不?这几位大人远道而来,却要烦你和云三娘亲下厨了,随便些就好,再和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说一声,少停怕是大人们要问话了。”李清走上前,轻声对若英说道,一边接过她手上的婴儿。

也不知道小丫头子在想些什么,一见自家相公在身后,先是一喜,然后便羞红了脸,指着观里地一个凉亭要李清在那边坐着罢,低头一溜烟的跑了。

坐在凉亭里,见李清注意力都放在怀中的小孩身上,范仲淹现在神色却是平和的很了,也不急着追问究竟,晏殊和张大人反是论起玄都观的建筑,一会便转到刘禹锡身上去了,而滕子京凑到李清边上,好奇的看着李清的动作,富弼则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没出声。

见怀里的小家伙睡得甚是安稳,李清方抬头冲范仲淹一笑,慢慢的开口说话,声音却很轻,生怕吵醒了这小东西,“正逢大丧之期,官员三年不得听乐,秦淮河上的姑娘们日子过的艰难,因此晏大人便免了这花捐,姑娘们岂是不知好歹的,知府大人有这善心,投桃报李,便自发的办了这慈幼局,只是连李清也未曾料及,这民间溺婴者竟有如许之数,只恐姑娘们未必撑的住。到时候怕还不去向晏大人打饥荒地,只是晏大人又想崇教化,这便有些难了。”

“江南自古多才俊,只是溺婴者便如此之多,恐那些有心向学却无力读书的寒门士子更不知其数了,教化之功岂能一蹴而就?希文兄从此中来,当知此间事,却不可误会晏大人了。”

范仲淹当然明白。他本就是江南人氏。自幼丧父。母亲贫困无所依,没奈何抱了襁褓中的范仲淹改嫁山东,范仲淹稍大知道身世后,毅然离家求学,幸而当时的应天书院不但让人免费就学,对寒门士子还多有照拂,范仲淹在应天书院苦读四年。才考中进士,没有这段经历,也就没有他范仲淹今日了。

范仲淹沉吟半晌,方对李清说道:“姑娘们既然艰难,何不将此事交与官府?这民间恶俗,朝廷亦有所闻,江宁便有官办慈幼局,奈何三郎要揽在自家身上?”

李清倒是一个冷笑了。“官办?希文兄可上那瞧瞧去。是个什么光景?希文兄可知收养这些小儿,需动用多少人力否?岂是银钱可以计的,再者抚养一小儿成人。非是一日之功,即便算你有此心,晏大人、张大人有此心,岂知日后的江宁知府有此心否?若是半途而废,岂不坏了这些性命!”

见自己口气有些偏激,李清忙放缓了声音说道:“姑娘们一则是女流,做这抚养之事便当,二来身家性命全在官府手中,岂敢造次的?希文兄却还未知,凡在观内帮手的姑娘,却是任何报酬全无,此间厉害因果,想必希文兄自然明了。”

范仲淹即便在李清眼里看来有些迂,有些犟,但绝对不傻,官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难道他不明白?他不明白就不会在日后地庆历新政中,第一刀就砍在官吏身上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还就容不得功利心。

自李清一开口,凉厅内就无人再说话了,都在官场中混地,哪能不明白其中内情?范仲淹沉默了许久,起身冲着晏殊就是一个大礼下

希文食古不化,拘泥书中文字,未知晏公雅量若此,生之幸,之前鲁蛮处还请未怪,一回泰州,我便上表为晏公陈说。”

晏殊抬手虚按,口中笑道:“此事需谢不得我,你还是谢三郎罢,实不相瞒,这花捐都是李三郎向我打擂台免去地,并不知用在此处,只是兴办学堂,却是晏某平生之愿。”

范仲淹再拜一礼道:“那希文便代天下寒士谢过晏公了。”

一旁的张纶却笑着插口道:“希文也不需急,此事再详细斟酌,定要叫晏公事成,漕司上表自是无所异,稍后我便寻宪司、藩司议议,若要苏州、湖州等府一同上表,只怕事更谐些了。”

李清也忙笑道:“这收养弃婴之举,本就不拘一地襄助,别的不敢说,这江南东路,李清当尽力不让溺婴之事多有发生。”李清眨眨眼坏笑道:“这也影响各位大人的官声不是?”

张纶哈哈笑道:“本官乃转运使,这官声可论不到我,不过三郎,漕司虽为你这希文兄已然府库一空,但此间若有所需,开口便是,莫不济我也日日上你家饭食,倒要瞧瞧怎生个好法,惹得宗谅赞不绝口。”

李清忙谢道:“张大人有此一言,李清谢过了,日后怕是烦劳大人的事还多,还望届时大人不要厌烦才好。”

漕司啊,管船的,今后这交道的确要多打打,否则咱怎么做海盗呢?

晏殊这会也大度了,“三郎,这江宁府库便由着你一抄而空罢!”

切,你江宁府库现在就没什么钱了,曹孔目每次见着我就叫穷呢,这会来说便宜话了,李清朝滕子京使了个眼色,摇个脑袋得意地说道:“我李清书读得少,要使坏的歪招却不少,既敢承得此事,还怕我弄不来钱?大不了依着京城的样再来一次罢!”

滕子京笑着凑趣道:“这还真不是诨说的,那时我便在京城,那歌舞还真算是好看的紧了,要不便叫三郎再舞上一回?”

晏殊和张纶的哈哈笑声里,范仲淹绷着脸喝道:“宗谅你还嫌事不够乱的,三郎本就为此被逐出京城,你再怂恿,只怕京城得知,即放三郎去琼州了,到时在琼州如何舞法,倒是可以随心所欲了!”

这个鬼小范老子,吼个啥的?人家不过是玩笑了,这下好了,尖喊鬼叫把咱怀里地小孩吵醒了,人家看来也不喜欢装正经,扯着嗓子哭还罢了,居然还尿了咱一身!

酒足饭饱。

而且李清这次还吃得特别饱,主要是在军营里吃了一个多月地大灶,实在把他胃口吃坏了,现在又能吃到若英的手艺,自然是放开了吃,而且官儿都斯文的,不象小白、莫风那些小子爱抢菜吃,至于富弼么,这小子现在缩在角落里多,哪敢象滕子京那样和他争一块肉?

范仲淹地确是个好官儿,这民计民生老装在肚子里,一听李清介绍这些菜肴味道虽好,若论起成本来,其实比大宋现在外面卖得还低些,忙虚心的向李清询问因果,更把这爱卖弄的小子乐得找不到北了。

“三郎,此间事怕已了了大半,便随我去泰州可好?只怕你的想法对修堤也不无助益的,再者堤上调用的厢军亦不少,不敢望如同江宁府一般,若稍加操练也是好的,其外这烹调之术亦助民生,左右无事,修堤也是三郎支持的,何不效分力去?”范仲淹突的说道。

是不是还有句“省得我在江宁胡闹”吞到肚子里去了?正得意的李清听了范仲淹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到脑门上了,这范仲淹还就是看不得我李清得意啊,咱才从大营里出来,正准备好好睡几天懒觉呢,居然想把咱哄到大堤上去,那里无非到处是泥巴,咱这号上那能干什么?莫非民工不够么?咱这身骨也不行啊!

不干。

可不干的话不是那么好说的,况且人家范仲淹似乎拿出了很多响当当的道理,难道咱说要和媳妇儿抱着睡懒觉?这问题来的突然,李清还一下子想不出借口来。

晏殊可是精明人,一瞧李清的脸色就知道这惫赖家伙不愿意去,忙对范仲淹笑道:“若论三郎去泰州,晏某以为他必能助希文一臂之力,只是希文却不要忘了,三郎乃是奉太后之命遣送江宁,着我严加管束,只怕去留容不得你我,若想三郎去泰州,希文还需上表奏请了,便将他交与你管束如何?也免他日日打我府库主意了。”

好理由!难怪人家能写出“似曾相识燕归来”,咱怎么没想到拿太后做挡箭牌呢?果然范仲淹也是叹一口气不做声了,虽然他明知李清其实窜来窜去,晏殊根本就没怎么严加管束他,可要真出了什么事,责任还真在晏殊身上了。

倒不去细说晏殊和范仲淹等人怎么叫甘十三娘前来细细询问玄都观的详情,那李清在大营憋了快两个月,怎么不赶紧着和云三娘、若英抱抱以解心急呢,别说若英和云三娘其实前不久也在军营里,可那是什么地方,军营啊,哪能随便抱抱呢?

当然在玄都观里也只能抱抱,想有更一步行为还得换地方,若英此时柔情似水的摸样愈加叫李清心痒难搔了,反正范仲淹有晏殊管着呢,咱们家去!施二娘呢?叫着一块走吧。

云三娘却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三郎还想着二娘,她……唉!”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复杂心情

么是缘分?

道家云,缘就是命;佛家曰,缘分是前世的修炼;后世人说,猿粪么,就是猴子的大便。

不知道谁说的深刻一点。

当初李清就是带着一帮纨绔子弟在楚云馆乒乒乓乓打一架,算是把施二娘从曹家的虎口中抢了出来,现今又是带着一群太湖水寇张牙舞爪一番,也算是把刘胖从自己家里抢了出来,因此可以证明,施二娘和人家刘胖是有缘分的。

于是施二娘便嫁了。

而且嫁得还很风光,因为证婚人是晏殊。

话说李清去请晏殊做证婚人的时候,就没有费太多的唇舌,主要因为他很喜欢看莫风在水上翻跟斗,再说李三郎娶一个烟花女子为妻,连当今天子都做了他的证婚人,还当即给若英脱籍从良,一时京城里传为佳话,晏殊就是有些后悔不该给施二娘先脱了籍,弄得最后的场面和领导保持了些距离,亦是一大恨事。

另外叫晏殊乐滋滋答应的原因,还有就是他听说范仲淹被这三郎逼得认施二娘做妹子了,咱晏大人也是风流人啊,这风流人心里都有相同的龌龊心理,就是看不惯装正经的,更加不喜欢真正经的,巴不得天下男人都和他一样的下流无耻,老是板着个脸、爱说圣人今天又说什么了的范仲淹居然也肯陪着李三郎胡闹,他晏殊能不凑个热闹?

晏大人一松口,事情便很顺利了。刘员外亲自带着大花八朵,引着十几个庄丁挑着罗绢、银胜、酒还有两只羊啊啥的到江宁来行纳名、问吉之礼,这边出面接待地人就是知府晏殊,这可是倍有面子的事情,人家刘员外还从没和知府大人这么亲密接触过,因此自然宾主尽欢了。

不过刘员外要大肆操办一番的心思受了李清的打击,李清可不是怕夜长梦多,更不担心刘员外发现被他忽悠了要反悔。能和这些官儿扯上亲密关系。一个乡下财主就该躲在被子里乐了。知道了又怎么样?

更不是他对施二娘还存着龌龊、暧昧的一点小心思,因此泛酸的想坏人好事,而是既然晏大人都做了证婚人,自然便给李清摊了媒人这么个差事,要说还真是那么回事情,人家施二娘当初哪个眼角能瞧上刘胖这小子的,还不就是他李清居中拉的皮条么!

可咱大宋地媒人不是那么好做地。按说他那天满天忽悠刘员外,这嘴皮子上功夫已经做全了,但媒人还要写帖子地啊,其实也不难,就是把施二娘夸成个一朵花就好,无非几句奉承话,可要李清提笔写字,得。你拿绳子吊死我吧。也甭咱去夸了,直接进入下一环节,相媳妇自己看吧。

相媳妇又叫“过眼”。一般由男方亲人或者男方的媒人到女家去看,也有本身自己亲自去看的,如果看着满意,男方的人要将一只金钗插到姑娘头上,叫做“插钗”,要是不满意呢,就要送女方二匹彩缎,美其名曰“压惊”;虽然后世人不怎么讲究这个了,不过要是女孩子碰到谁谁谁给自己什么招待做压惊的时候,可要好好想想了,没准还就是瞧不上你。

相媳妇可是个重要过程,当然也存在着男尊女卑的思想在里面,不过事情也有例外的,就是男方地亲人或者媒人收了女方的钱财满嘴乱说,话说咱大宋朝就有过这样的事情,男方还是个都官,年纪大了,担心娶不上好媳妇便虚报自己年轻了五岁,偏那女方家里是豪门,拿钱封住了相亲人的嘴,等男方喜滋滋的娶回家,因为自己得了俏佳人呢,掀盖头一看,那女的比他还老十岁,男方不干了,闹着要退,这官司最后还闹上了朝廷,结果把皇帝都乐得直不起腰。

不过说是男尊女卑,其实咱大宋人还是厚道的,相退女方的还是少数,并且这样做了后,会被乡人指着脊梁骨骂;不过李清根本就没担心这问题,咱施二娘什么人啊?盛装打扮出来,刘员外只看一眼,就乐得说不话来了,咱儿子有眼光!

不过李清也没讨着好,人家刘员外就没准备着相媳妇,(更新最快http://wap.z

可倒赔了一支金钗还没算完,后面接着就是议定,定贴,议财礼等等,这些可都是媒人分内地事情,李清可不干了,趁着刘员外乐得找不到北,李清拖他坐下来商议,这中间环节咱全给它免了罢,直接花轿过来抬人。

其实下财礼这可不是件可以忽略地事情,谁叫大宋人有钱啊,有钱自然就要显摆,这一显摆就苦了很多家里没什么钱的了,谁都有个虚荣之心,再穷也要挣个脸面,结果为了这彩礼、嫁妆的,弄得咱大宋多了很多寂寞人。

官府有鉴于此,还特地定出了规矩,分为上、中、下三等,李清当然不是小气,因为那上等不过是“金一两,银五两,彩缎六表里,杂用绢四十匹。”这点子东西他还出得起,他主要是嫌烦,这媒人在历史上可不是啥

色。

即便刘员外有心想要轰轰烈烈大办一场,每个仪式都弄得路人皆知才好,却架不住李清有一个他不得不考虑地现实问题,就是范仲淹那还等着刘胖带着施二娘去报道呢。

其实李清这家伙一直带着有色眼睛看人,在京城时总把人家刘胖贬低得一钱不值,话说刘胖小时候还是很聪明的,背得出很多子曰,要不这样人家也不能通过乡试不是?他可不象李清,一逢考试就想作弊;之所以被李清看轻,是因为那会边上都什么人啊?不是张先就是柳七、宋祁的,人家刘胖读的是圣贤书,做诗填词不怎么在行,再说李清也不想想。象张先、柳七那样的人天底下找得到几个?

所以上次在刘家庄上,李清忽悠完了就把范仲淹也给请来了,人家范仲淹对刘胖就很满意,问些子曰都答得上来,这点比李三郎逢事就说歪理强哪去了,最关键是刘胖地块头很叫范仲淹满意,本来就是想刘胖也能象李清一样帮他整顿整顿厢军,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是行武的材料。再说实在不行。放到大堤上挑泥巴这也比灾民强啊。

于是当即拍板。征募刘胖做他的从事,并且应承刘员外,要是做得好了会向朝廷举荐的,这把刘员外乐得,还真不是忽悠啊,不中举原来也能做官,差点忘了施二娘是范仲淹的妹子。拉着范仲淹就想做平辈亲家。

赚钱都得趁早,何况是做官,要是去晚了位置叫人家占了怎么办?刘员外见李清说的也在礼,强忍要招摇的心思,再说要招摇其实江宁城也没几个认识他,反正最后地婚宴可是在刘家庄摆来着,到时候咱再使劲地炫耀!

很快刘家地迎亲花轿就吹吹打打的上门来了,其实要说起这婚礼吹吹打打。也是咱大宋才开始流行起来的。因为《礼记》上有云:“婚礼不用乐”,说咱大宋可爱还就在此处了,对这些杂事儿一点不叫真。还允许民间结婚的时候新郎穿官服,新娘着霞帔,这也是宋朝门阀等级观念比较松弛的表现,也因此引得朱熹之流愤愤叫嚷:礼甭乐坏。

施二娘并没计较这仪式被李清精简了那么多,“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既然一颗芳心全系在刘胖身上,也只想快些与郎君那么双栖双飞就好,怎会在乎礼多礼少?这个咱后世的爷们可要好好思量着了,那些婚前要这要那、对婚礼百般挑剔、毫不在意你的承受能力、只想着攀比地女孩子,她是嫁你的人呢还是嫁你的钱?

当然施二娘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知道自己要嫁过去了,搂着云三娘、若英好一顿哭,其中这辛酸处也不去说她了,不过没去抱李清,而是上花轿前,端端正正的给李清磕了三个头,让李清受了这兄长之礼。

施二娘是个明白人,漫不说在京城要没有李清的帮忙,她早被抢到曹府做歌伎去了,小妾都轮不着,因为曹家在开封府只要了文书,压根就没给她脱籍,而现在可以明媒正娶的给人做媳妇,这份情可是没法还了,范仲淹认她做妹子的事情她根本没往心里去,她只认李清这个兄长。

可别以为说错了,人刘胖是有老婆的人,李清再霸道也不会逼人家做停妻再娶地缺德事,但是李清没怎么担心施二娘会不会被人欺负地原因,并不仅仅因为拉了范仲淹做后台靠山。

咱大宋男人本来就可以三妻四妾的,什么叫三妻四妾?就是一妻二平妻四姬妾,金庸先生在《鹿鼎记》里让韦小宝有七个老婆,其实是非常符合咱中国历史传统的。

这平妻顾名思意就知道和妻子是平等地,只是按照民间习俗,一般还是要认大妻为姊,可地位几乎是一样的,和妾是两回事;平妻一样需要明媒正娶,礼仪少不得一样,而妾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仪式什么的全看男人的心情了,所以才叫娶妻而纳妾。

其实即便是妾,在咱大宋也不是很受欺负的,连奴仆主人家都不能象唐朝那么随意处置呢,打骂虐待的不但民间自有公论,连官府也要插手,要说起妇女地位,咱大宋可算是中国封建历史中最高的一个朝代,而正是程朱之流强调的“三从四德“论,让明清两朝的妇女地位跌到了最低谷。

施二娘就是正儿八经嫁过去的,何况看着刘员外乐得老脸都分不清五官的情形,想必不会跟这新媳妇过不去,至于刘胖的大老婆会如何,这可要施二娘自己去应付了,咱做兄长的总不能啥事都插一手吧,毕竟是二娘自己的人生。

而且在这上面都不用太担心,因为李清也和刘员外说好的,范仲淹那还有事情需要施二娘帮手呢,所以刘胖要带施二娘一块去泰州,一听李清说自家儿媳妇还能在仕途上给自己儿子添益,刘员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尽管施二娘上花轿时哭得梨花带雨,可迎亲地时候还是热闹的。知府大人做证婚人,

孔目那些一干官员全来捧场,江宁城还有不少富绅误嫁妹,好些个贺仪还给送进了知府衙门。

施二娘好歹在玄武湖军营里当了那么久的“教官”,碰到要出嫁的时候,那些个爱闹事的怎么会不过凑趣?而且很多人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把刘胖折腾个半死,也是人头涌涌。把个迎亲场面闹得热火朝天。倒变相的满足了刘员外的招摇心了。

热闹。实话讲大家都开心,连若英、云三娘虽然陪着施二娘眼泪汪汪地,心里其实都很欣慰,惟独李清明面在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原因还真说不明白,因为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不过有一点。就是一想起刘胖那张猪嘴可以在施二娘那……那身上乱拱他就犯恶心,猿粪啊,看来还真就是猴子地大便,靠!

没奈何,想不明白也罢了,人家施二娘都嫁了,李清也只好拿宝哥哥地话来安慰自己,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就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就是鱼眼睛了;她施二娘那双顾盼生风的眼睛也会变成鱼眼睛的,而且是死鱼眼睛!

“韩寿偷香、相如窃玉、张敞画眉、沈约瘦腰。此四者,皆是风流美谈,殊不知三郎风流之处不让前贤,日后却也会让人怎生评议了。”云三娘笑道。

一大早,云三娘、若英梳洗罢,却见李清也爬了起来,却坐在床头发呆,云三娘便也邀李清一块上玄都观去,李清无精打采的摇摇头。

现在云三娘可是个忙人,玄都观里又添了不少婴儿,并不是确云三娘一个人帮手照料,而是李清将这个事情交给姑娘们去办,眼见着人家弄得有条有理,效果比他自己亲自来弄不知道好了多少,越发干脆一撂手了。

经常被尿得一身还就罢了,反正天气热,可那些都是初生娃儿多的,哇哇哭的要找奶吃,他李清一个大男人能帮上多少忙?何况就是有人喂奶,还得避开他这个大男人不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另外么,就是那里都是姑娘们,李清现在瞅着莺莺燕燕的,反还心里不那么舒坦,可云三娘就不同了,虽说这个事情已经完全交给了甘十三娘在操办,毕竟很多事情不是一个姑娘家都能定夺地,既然李三郎不肯管,当然就要找云三娘拿主意了。

见李清没精神的样子,云三娘记挂着玄都观的杂事多,也不待李清回答,自顾自的带若英上大车往玄都观去了。

屋里有些闷热,趁着太阳还不高,李清跑到院子里井沿边坐下,透透气,抬头瞧瞧槐树上的鸟窝,这段日子忙的,都忘了掏鸟窝的乐趣了,可现在就有些晚,一眨眼的别说鸟蛋,连窝里地小鸟都扑腾地到处飞了。

虽说刚才没有回答云三娘的戏语,这会子李清倒自己琢磨开了,韩寿偷香、相如窃玉的那算啥?莫非有个好结果了,龌龊事便叫做风流?人家好端端地大闺女被那种下作手段骗了去,摆明就是芶合么,就算社会环境再宽容,在咱大宋也应该抓住打死!而沈约的腰细又与风流何干?倒是张敞那句“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倒是体现了风流三味,只不知刘胖今天给施二娘也画眉不?

我呸,那号东西肯定不明白什么叫画眉之乐!

说真的李清其实对施二娘并没有什么占有欲望,按说刘胖对施二娘也是一往情深的很,他这个做兄长的应该高兴可是,可偏偏他总是高兴不起来,想不明白原因还就是不爽,靠!,懒得想了,不爽需要理由么?

他正在这出神呢,却听院门吱呀一响,扭头看去,只看若英俏生生的走了进来,不是去玄都观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云三娘怎么没跟后头呢?

“三郎却在想些甚事呢?”见李清兴致不高,若英偎在李清边上也坐下,轻声问道。

李清摇摇头,还真说不出口在想什么。

“三郎素来是个心思灵便的,如何现今便没心没肺了些,倒叫若英心寒了。”若英小声说道。

居然小媳妇这样和咱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呢,李清奇怪的看过去。

“三郎既然无事,便也该想些什么了,何不怜取眼前人呢?”若英歪着头想道。

怜取眼前人?啥意思啊这,莫非因为好久不曾做早上功课,小妮子春心荡漾的居然主动挑逗起我来了?不对啊,这可不是若英风格,应该是

第三百一十三章 也有个害羞的时候

是按佛家理论,他李清一十八个前世都应该是和尚,着木鱼使劲敲的货,百年修得同船渡,他如今这运气,比出门就踩着狗屎不知道强哪去了,岂不前生要修几千年?

一车冲下运河,要在后世无非是在报纸上占豆腐干那么大的地方登个启事:昨晚一车冲入运河,车毁人亡,有关部门提醒司机注意行车安全;而他不但没死,还因之跑到大宋朝来逍遥一番,要说没死便赖活着,到大宋来讨讨饭也不算亏待了他,他却还能在后来美仑美奂的水云庄里做了庄主,除了是运气,再没别的好说了。

话说小富由俭、大富由天,李清也没觉得自己在后世便永远是个讨债的主,那会他还天天做发财梦呢,现在到了大宋,吃香喝辣的,可再多钱也整不出个电子游戏来啊,真让他觉得狗屎砸脑袋上的运气,是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既美而惠的女人在后世里已经变成传说,是哄那些长大了的男人睡觉的童话,而现在李清成了传说又有了童话,可现在他觉得还不对,应该是神话,以至于在那么不大长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脑袋被驴踢了。

因为若英跑来和他说该娶云三娘了。

“若英,你……云三娘么?”李清有些期期艾艾的问道。

若英神色一紧,“莫非三郎不愿娶云姐姐。这如何使得?三郎,那你那你,先前这般又是为甚?莫非为了谢姐姐?三郎,非是若英要强迫你,如今可是不行了。”说到后来若英都有些急了。

见若英会错了意,李清赶紧把头摇成个拨浪鼓,咱哪有不情愿啊,只不过担心若英心里有想法而已。虽说在咱大宋嫉妒也是七出之条。可爱吃醋不就是女人家的通病么?

原来不过是李清担心自己心里不舒服呢。若英嗔怪地看了李清一眼,“便有甚得不乐意,云姐姐自来待我情同姐妹,又与三郎也是早生情愫,要说来,还是若英占了先枝,娶了云姐姐。只要三郎心里欢喜,若英便欢喜,即便和云姐姐好些,也不着恼的。”

话不能再讲了,也无须再讲了,感动是感动,不过要是若英喜欢上别人,李清肯定要大大的吃醋。而且绝对会打上门去。男女有别的,对吧。

也没顾忌什么大白天会不会给人瞧着,李清把若英一把抓过来抱着。反正杜先生和张叔那些人都在军营里呢,厢军们虽然在知府晏殊和范仲淹等人面前露了脸,毕竟还是不纯熟,这以后还要到京城去露一手,怎么能不好生操练着,因此李清已经觉得功德圆满了,人家还上心着呢。

若英也是好久没在白天和李清胡天胡地了,这大好传统居然给丢了,初初还竭力反抗来着,这也不能怪她保守了,以前白日里再胡闹,也是在卧室里啊,现在小院里虽说别人瞧不着,可老天爷在上的,岂能行那不齿之事?

可怜李清不过是被若英感动了,并不算春情泛滥,还花好大力气才把若英给制服在怀里,动作幅度有些大,忘了两人都坐在井沿上啊,一折腾还差点两人都掉井里去,只是若英见李清也没啥后续动作的,便在李清怀里渐渐安生下来。

“那你说云三娘会同意不?怕就怕又拿玉儿,恩,谢大娘来做幌子,要不咱找个人去提亲?”一句话才完,李清自己都摇头了,云三娘现在还就住自己家里,叫媒人上自己家提亲?这可是笑话了,而且没准让云三娘觉得生疏了她,一着恼还真就不同意。

“好若英,乖媳妇儿,要不你帮我去和三娘说说,其实咱们也早就住在一块了,浑和一家人一样了,对吧,没见在军营时,那起混帐行子叫三娘嫂嫂,便也不曾着恼啊,你去你去。”李清腆着脸,凑到若英耳边说道。

若英扑哧一笑乐了,“那会便叫施姐姐也做嫂嫂,也不曾着恼的,三郎这会莫不要坏刘公子好事?三郎和云姐姐早便熟络了,想是不好叫旁人代言,该当三郎和云姐姐自说去。”

靠,就是因为熟才不好开口啊,李清还真想不明白为啥有人就青梅绣马呢,你说打小偷个枣儿、尿个床儿,啥丑事都明镜似的,怎么还就做夫妻了?这还怎么保持男人地成就感啊,一个牛都不好吹!

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只是今天有些怪,软语相求了半天,连手上动作都配合了下,换平时若英啥事都能答应下来了,可今儿就是不肯松口,还趁李清没留意从他怀里挣脱了下来,“三郎今儿怎生腼腆了起来?竟也有个害羞地时候?可不大如平常了,诸般事都可应你,这事可是不成,若是日后云姐姐怪责我起来,三郎自便向着云姐姐多些,若英可还怎么活?”

说完若英便溜向门边,急地李清大声保证,“若英,便帮这遭罢,相

疼你多一点!”还想再和若英好好讲讲道理呢,却见响,小丫头居然跑掉了。

真是好媳妇!刚才李清的话可不是乱说的,就是若英不肯帮忙,也该多疼她一点,换后世哪找去?一说老公在外寻花问柳,拽把剪刀冲过来的可能性怕要大些,何况还要她牵媒拉纤呢?

可李清就是觉得再为难,也觉得若英说的有道理,啥叫担心李清所以跟过来看看啊,一个大姑娘家的,跑来和你住一块,这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自己老叫人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地确是很不应该。

更何况才瞧着施二娘都欢天喜地的嫁了,云三娘心里能没想法?李清觉得十打十的云三娘会乐意嫁给自己,可却没一点把握现在跑过去求婚云三娘就会答应。

坏就坏在云三娘为人那个好上面了。可不是象后世妹妹那样非要追求个啥罗曼蒂克地求婚场面,话说这年头的媒人窜来窜去和浪漫也扯不到一块,而是云三娘肯定要顾忌着谢大娘,总不能把人家一个撂在一边和李清厮守着过好日子吧。

可那死丫头叫李清心里还恨着呢,乍不能象云三娘一般也到江宁来陪着我呢?啥姐妹啊秦时楼的,地球缺你就不转了?弄得李清还老担心这个玉儿别和那柳七又旧情复燃上了,就算柳七讲点义气也不保险,咱大宋这年头才俊还多。这个李清有自知自明。不放眼前看着还保不准叫个小白脸把心勾走了。

可谢大娘现在在京城里。而他李清非宣召不得进京,想管有劲还没处使去,总不能一日不能回京,便让云三娘没名没份这么一日日住下去;不过一想到要李清自己去求婚,李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娘,嫁给我吧!”然后单腿跪下?怕是云三娘不笑,李清自己都得笑倒不可。

要不咱趁黑摸上床偷偷把事情给办了?生米做成熟饭也就不要说什么了。保证云三娘不会使劲大喊“非礼!”可要这么着,李清又觉得很对不住云三娘,施二娘是咱认的妹子都风风光光的嫁了,哪能这么委屈了云三娘,不说人家对咱这么好、帮咱这么多,就是纳个小妾也没这么随便地,何况李清是要娶她呢。

折腾了一天李清都没想好怎么办,可吃晚饭地时候若英一个劲的冲李清使眼色。一吃完还飞也似地把杂事全给揽了。“云姐姐辛苦一天,便早些歇歇罢,让三郎陪你说说话。消消乏。”

自打施二娘搬过来住后,这屋李清还真就没来过了,一进屋还有些拘束,想当初李清还老把脑袋赖在云三娘怀里,这份感觉回忆了半天都没把到脉。

“三郎今日歇得可好?妾身倒真有些乏了。”云三娘见李清坐在对面规规矩矩地,也没在意,却是伸手在自己肩上捶了两把。

这可让李清找到机会了,敲背咱可是熟手啊,再说这天气热,衣裳都单薄,给云三娘敲背可是一种享受,那手感好地没法说。

可云三娘却没李清那份闲情,就是被李清的手在肩上捏啊摸的都一点没暧昧起来,人家可是真累了。

云三娘本就不是个杀伐决断的人,那会劝李清不要太多介入做卫生巾的事情里来,是想李清不要因之坏了名声,后面李清异想天开的要秦淮河上的姑娘办个慈幼居,她也觉得是好事,可不认为李清之后撒手不管有什么不好,养娃儿不就该当是女人地事么?

可李清撒手不管,云三娘却不能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李三郎做下的事情,哪怕是上军营调教那些呆瓜厢军,云三娘都是尽心尽力的在办着,正赶上玄都观里收养的婴儿超出事先估计,甘十三娘也是忙不过来,经常找她商议,她可没半分推却之心,既然是好事,那就得给她办好,别给三郎招来什么坏名声了,所以在制作卫生巾和收养孤儿这两件事上,明面里李清几乎都没什么瓜葛了,可实际上却是云三娘在主事。

云三娘办事没的说,可性格却是温宛柔顺,当初在秦时楼便是这样,谢大娘拿主意怎么做,她去做好就好,现在事情可比秦时楼那会还要纷繁复杂多了,既然要她拿主意,好多时候便要做选择,行或者不行,岂不要多想想?

看来经过沐春堂的锻炼,李清这手艺还真是上了个台阶,云三娘也觉得舒坦了,依李清的话在床上仰面躺下,由着李清给自己敲腿,要换平时还要扭捏下呢,这姿势可不怎么雅观,叫若英瞧见可不好。

所以说女人家平时还是应该时刻警惕些才好,男人都龌龊的,给他一点机会都很危险,李清这会还就心猿意马了起来。

要说李清这样子也很正常,一个打心底里喜欢地女人乖乖地躺在你面前,眼睛还闭着,衣裳单薄的由着你揉啊摸的,要没啥想法还真个不是男人了,何况许是李清手艺还

超了,被敲得舒服了云三娘还轻哼了几声。

这几声对于已经很接近人狼地李清来说。和听到冲锋号已经没多大区别了,身子一站起,得,顾不着了,咱先办事后说话吧,冲着云三娘地小嘴就要亲下去。

云三娘这会小羊羔似得乖乖躺着,哪知道身边的三郎这会已经是人狼,依旧闭着眼在享受。这眼看李清的狼嘴就要得手了。云三娘一点没察觉。眼睛还是闭着,嘴里却冒出句话来,“谢妹妹来信了,信中却还夸三郎呢,她一人在京城里也是孤清,怕是三郎下回捎几句体己话过去才好。”

这几句话还象冷水一般,把李清从人郎又给浇成三郎了。这可不是说李清怕谢大娘,反正在提起谢大娘的时候做这样的事就不大合适了。

幸好云三娘对这一切根本没察觉,不知道李清从人到兽已经转了一圈回来,李清依旧坐下老老实实的给云三娘敲另一边的腿里,嘴里小心的问道:“不知道玉儿在信里都说些啥?她,她现在过地好不?有何为难之处没有?”

云三娘正舒服着呢,没管李清地问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上回将二娘出嫁之事写在信里了。许是还未曾收到的,想是谢妹妹知晓了,一准高兴的。三郎也休要担忧,谢妹妹处事干练,寻常人也奈何不了她,便还教了许多法子给我呢,要不这一向还真对付不过来了,只说常寻不着个人说话,有些牵挂我等了。”

说到这云三娘闭着眼扑哧一笑道:“依我瞧啊,便是牵挂三郎还多些了。”

听了这话李清还更是心虚了,轻声问道:“三娘说笑了,不知玉儿何事要在信里夸我,莫不是又得了宫里的赏赐不成?“

云三娘这才睁开眼横了李清一眼,什么话这是,好象咱姐妹多贪财似的,“三郎上回说要办慈幼局,妾身便也以为三郎不过行些善心罢了,不曾想竟有如此之数,可见三郎用心之大,不是我等女人家预得着的,便于信中告知妹妹了,此等事妹妹岂会不觉得好?便说也要在京城里依样行起来。”

李清有些担心,在京城里也这么干好象不妥吧,咱大宋一直说是仁孝治国的,居然这样地好事由青楼女子操办了,这不是公开打朝廷的脸么?李清正要和云三娘说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谁知道云三娘又道:“适才便说谢家妹子精干呢,江宁虽是占了些先,可筹划终比不上她了,竟得了宫里好些个娘娘的赞赏,拿出体己钱给她,只怕她心大些,自此后莫说京东五路,便是西京、陕西诸路,姐妹们也要依样做起来,自此天下少了这许多小儿冤魂,三郎高兴不高兴?”

一听有了宫里娘娘的支持,李清松了一口气,高兴,当然高兴,不过还有些酸味在里头,咱可想着要把谢大娘也娶了这老婆的,这老婆做事太厉害了,一出手竟然比咱还干得好,似乎很让男人没面子,看来还是要想法早把她弄回家里来看好,当然理由不是嫉妒她呼风唤雨,而是防止她招蜂惹蝶,此节不可不查。

“对了,三郎还有一事要问的,能救这小儿一命是好,姐妹们即便艰难,也是愿为,只是这出身?怕不要委屈了这些孩儿。”云三娘问道。

看来云三娘干这活时间不长,爱心却是满满的了,居然象对待自己孩子一样担心出身了,而且那些姑娘们也不错,人家自己还在乐籍呢,这个李清还真不算是想好办法了,却出声告诉云三娘,“此事也休要心急,大宋朝也要三岁才开始计口,做得急了,怕不有人说姑娘们行此事是别有心机,不妨事地,只怕事到头来,自有会人替我们出头。”

李清这话可没说错,咱啥要求都不提,把事情办好了,现在看江宁这块地势头,民间溺婴的确不是个小数目,等到最后,面对这么多的小孩,不怕朝廷没个有心人出来说一声,而咱一声没做过,总不成还能说咱有什么动机吧?

这问题才答完,云三娘又开口问了,“三郎,如今玄都观里小儿不在少数,依了三郎地话都没记出身,只是人数多了,纵是小儿,也得有个称呼不是?否则也不好分清,这小名倒还罢了,只是姓却取何家呢?”

当然这问题不能说不重要,李清还就怕人家担心这收养的婴儿最后会找上门去,因此还是宁愿溺婴,所以便叫甘十三娘传话,抱来的时候一律不问出身。

只是现在李清有些不耐烦想这个了,一直被问啊问的,咱想说的话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啊,姓什么,简单了,记得后世孤儿院不是常给孤儿取成姓党、姓毛的,怕是咱大宋对这个讲究些,赵这个国姓不好叫,干脆,一律姓宋好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今天你要嫁给我了

朋友就应该讲义气的,有好东西要分享,而且李清还气的那种人,所以两个威风凛凛外加花里胡哨的“果实将军”都到杜先生手上去了。

可人家这大侠还瞪了李清一眼,一点都不领情,估计是觉得既然给了“果实将军”,那么好歹也应该分些果子给他,这个李清就没办法了,他自己都没捞着一个吃呢,杜大侠你就知足吧,要不你钻孩子堆里去,不知道多叫人嫉妒来着呢!

“三郎,这便赶紧上去罢,若等到天色晚了,怕是诸事都耽搁了!”见李清嘻皮笑脸的样子,杜先生只能摇头叹气了,碰这么个赖皮人也是没法,连自己娶媳妇的大事都不正经,见李清居然还有兴致和他说刚才的见闻,忙出声催促道。

楼船就泊在江边,只是这块并没有码头,因此还需搭个小船才能靠上楼船,莫风一面卫护李清等人上了船;一面使人赶紧通知小白将军:李公子已到楼船,听鼓声便开始操演了。

楼船虽然一直停在江边,俨然江宁一景,但一般人只不过能在岸上瞧瞧热闹,等闲别想上来看看,这一行人中间还就只有李清一人上过楼船,连几个姑娘家就是矜持些,也不禁低声赞叹;而张叔和袁叔见了这高五层的楼船只有摇头叹息的份了,那些李家庄子弟知道他们的李公子当初就是驾着这楼船荡平太湖水寇,眼光里又平添几分景仰的神色,当然,是在李清一通大吹大擂之后;而刘胖听说过几天他就是要搭这艘船去泰州,已经恨不得马上扬帆出发才好。

才上得一层,众人都已经四散开各处看风景了,连李清都不得不出声叫道:“上去,上去,上面的景致怕是更好些。”

居然还能往上走!刘胖可是最听话,引着施二娘便往楼梯上爬。云三娘却是收住了脚步,侧身近前对李清说道:“三郎,听闻这楼船可是要进献天子的,似我等闲杂人怎好随意攀缘,便在此设个座就好,景致却也不错了。“说完又压低声音说道:“三郎也要仔细些,引我等妇道人家上此船,叫人见了。恐招非议。”

杜先生笑道:“不妨事的,上面添了帘幕,再说今日被人瞧了又何妨?云姑娘放心就是。”

云三娘还有些迟疑,李清探手牵住云三娘。口中笑道:“不上得高层,怎识风物,三娘休要担惊,即便着人非议。今日便也顾不得了。”说完牵着云三娘就往上走,心道你要不上去,今儿后面的事情怎么进行呢?谁说女人就不能上楼船了,咱大宋怕也没立出这规矩来。人家非议我什么?我李清被人非议的还少么?哪能在第二层就停步呢?今天云三娘可是主角!

虽然云三娘知道这个李三郎就爱拉手,水云庄和若英牵手漫步还成了佳话,可毕竟他们已经是明正言顺的夫妻了;她哪能这样?在人群中拉拉手也就罢了。毕竟不那么招眼。现在张叔。袁叔他们可是在身后看着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李清牵住了手,云三娘又不好挣脱,总不能让三郎下不来台吧,情急之下羞红了脸、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着李清把她牵到第三层。

第三层临岸一面垂着帘幕,帘幕后摆着四、五张桌子,云三娘便以为就到这了,谁知李清仍然扯着她往上走,要扭捏拉扯叫后面人看见了反而更加不好,忽而云三娘心里一定,也不出言规劝了,由着三郎罢!他要牵我去哪,我便去哪好了。

到了第四层上,李清也没放手,不过也没继续往上爬了,第五层上面可没有垂帘幕,那是要到最后才上去的,李清将云三娘牵到帘幕后面,拿手一指江面,对云三娘笑道:“三娘,且瞧瞧,于高处看,这景致岂不更好些?”

这简直是废话!

云三娘也知道是废话,身后响起纷纷地脚步声,脸上红晕未消,更让她不好意思回头面对众人,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的手一直被握在李清手里呢,顺着李清的手指望去,江边搭起的几十座乞巧楼在晚霞辉映下,显得更加缤纷多彩,一时也不出声,依在李清身边默默的看着。

其实是云三娘意乱了,上到第四层的人并不多,只有杜先生陪若英、施二娘和刘胖上来,张叔他们可是有还多事情要忙呢,李清松手招呼众人入座,云三娘却在帘幕后又站了会才转身,不过转过身来,已是神色如常。

座中的几个人神色也并没有不妥,若英正凑在李清耳边说悄悄话呢,而杜先生在和刘胖和施二娘介绍楼船的情况,似乎就没人在意刚才云三娘和李清牵手地一幕,可越是这样,云三娘倒越发不自在起来,坐下没一会,脸上的红晕又起,反胜过之前了。

可云三娘再怎么脸红,座中人好象都是视而不见一般,把个平素淡定自若的云三娘越发拘得有些无措起来,干脆低着头一声不吭了。

刚才在人群中也是挤得一头汗了,就该好好喝茶歇歇,可刘胖好奇的很,根本坐不住,端着个茶杯四处探头探脑,这楼船地中部结构是个金字塔形的,一层比一层小,到了第四层上,几乎是一目了然了,都不知道刘胖想看什么。

忽而刘胖在另一面手指江面高声叫道:“快看,快看,好多船来了,好多!呀,是花船,二娘快来看,秦淮河的花船,怕不有上百艘!”

听得刘胖这么一咋呼,施二娘是立时就跑过去瞧了,云三娘拿眼往李清脸上一扫,见这三郎还一脸得意的神色,知道肯定是这家伙搞鬼了,不过终也敌不过好奇,也起身去观瞧,若

地冲李清使了个鬼脸,也跟在云三娘身后去了。

难怪江宁城今天没有关水门的。

只见一艘艘形态各异的花船慢慢的从水门里面钻出来,李清也是第一次真正看到了花船地全貌,果然是风流千古的十里秦淮,难怪又把这些花船叫做画船,可不正是如同画出来一般么。

这些花船可不是用来考虑航行的,只要浮在水面上就成,因此形态各异。极尽奢华;泉州府打造这几千料地楼船是用来进献天子地,当然也是巧夺天工了,不过那主要是胜在气势上,要论精巧,比起秦淮河地花船来,怕是要略逊一筹了。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娟。”孔大才子想必当年也是流连花船上的常客,否则那《桃花扇》怕也不写得如此贴切。

只是李清在望船兴叹,十里秦淮地温柔乡他怕是无福消受了,可不是要娶云三娘便得扮规矩。再说家里这两个女人就没拘束过他,可入这烟花之地,情趣就在于娇嗔啐骂之中,间或再得个媚眼。妙处实不可与君说,不过如今他李清在秦淮河的名头可与风流无干,估计那些姑娘都把他当自己人了,这自己人怎么能调戏自己人呢?要是都和甘十三娘一般肃肃然如对大宾。哪还有***可言。

唉,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啊。

虽然这些花船行得慢。可也架不住多。没多久。江面上以楼船为中心,星罗棋布的泊满了花船。只是现在天色尚早,都没亮灯。

现在云三娘才知道为什么甘十三娘说要姑娘们都休息一天了,敢情是为了凑这个热闹,心下疑惑这恐怕是李清搞得什么花样呢,只是才将眼光瞥了一眼,却没来由自己又羞红了脸,万一看他一眼,他又过来牵手怎么办呢?

按说花船就是没亮灯,几十艘停在江面上也招眼的很,可现在岸边的人还真就没几个人注意到了,一来是天色有些暗,二来么,厢军的操演开始了!

“二娘,这真便是你帮三郎操练地?”刘胖在楼船上半张着嘴问施二娘。

“还有若英娘子和云姐姐相帮呢,也是公子先想出的这法子,不过厢军手脚也忒不灵便了些,却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施二娘有些得意的笑道。

李清拍拍刘胖的肩膀,“日后到了范大人处,少不得便要你帮手操练厢军,这几日便和张叔多问问,叫二娘帮你把枝末细节都记下,哦,对了,你会写字地,便自己记吧,倘若到泰州还有不解之处,便多向二娘请教请教。”

刘胖这小子现在会凑趣的很,听了这话忙对施二娘行礼,口中笑道:“日后还请娘子不吝赐教才是。”

施二娘鼻中轻哼一声,得意的仰起了头。

厢军的操演在江边一排乞巧楼前面地空地上进行,与楼船虽然离得有些距离,鼓声已经疏不可闻,可尽管看不见表情,听不清鼓声,可那翻飞着的大红枪缨和一色的白色军服照样传递过来什么叫威风,毕竟也是自己花了好大心血调教出来的,若英、云三娘和施二娘在船上,如同江宁地父老们一样看得入神。

什么叫欣慰?欣慰就是看到辛苦汗水结出来的成果,一时间几个姑娘脸上,看着岸边神气活现的厢军,表情居然和在玄都观里抱着婴儿一样了。

倒是杜先生暗地捅捅一样咧着嘴傻乐地李清,这时辰怕也差不多了,该准备地都准备好了,就看李清这临门一脚灵不灵光了。

厢军操演时,边上看地人都是投入的很,等到彩声四起时,晚霞只在天际留下最后一抹余晖而已,许是太精彩了些,岸上那水泄地人群不但没有注意到秦淮河的几十艘花船已经泊满了江面,就连这个时辰居然还未掌灯也没留意到,都在兴致勃勃的议论刚才见到景象,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知被队列里哪个帅兵儿撩乱了心弦,血气方刚的小伙儿自觉平添了一段豪气,当然更少了老人家们在那缅怀昔日的容光了。

“施姐姐,花船那边划了些小船来,许是泻玉坊的甘姐姐和泯月姑娘过来了,且和妹妹去迎她一迎,刘公子,适才不道想瞧瞧秦淮人物么?现下来的可是顶尖的姐妹了,何不一道去看看?”若英笑着对刘胖说道。

李清拿眼往水面上一瞧,果然好些花船边都有小船冲这边划过来了,只是没有一艘花船掌灯,黑黝黝的看不太清楚;云三娘当然不知道这是人家事先安排好了的,单瞒她一个人呢,不过一见若英邀刘胖去见识秦淮人物。而刘胖也是欣欣然迈步就跑,丝毫没介意施二娘有何反应,心里倒是一恨:这还是新婚燕尔啊,怎么这男人家都和身边三郎一个德性了,难怪圣人都说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都不是好东西!

既然是甘十三娘和那些姐妹们过来了,云三娘即便对刘胖有看法的,也是起身准备一道去迎迎。可才起身,若英便冲云三娘笑道:“云姐姐连日也乏了,再说姐妹天天见面,也不在这虚礼。姐姐便在这陪三郎闲话罢。”说完,若英的踏着楼梯下去了。

和这三郎有啥好闲话说的?莫非刚才握手还没握够么?不过李清并没随着一道去看秦淮人物还是叫云三娘有些欣慰,正要叫若英等她一道去呢,若英这小蹄子倒一径跑走了。云三娘心道有杜先生陪三郎闲话还不够么?再说刚才被牵着手上来的一幕,现在想起脸上还有些火烧呢。

只是眼波流转之下,哪还有杜先生地身影,许是大侠的身手就要敏捷些。一见

标致妹妹可看,怕不跑第一了去?一下子这层便只剩个人了;要说云三娘和李清相处远非一日,就是单独在一块也有好多次了。云三娘素来就是个淡定自若的。可今天偏就没来由心慌了起来。

现下可没旁人。三郎不会又过来牵手罢?

这世间事本就变幻莫测的,男人和女人之间暧昧就更加微妙了。若是换个环境心情,即便拥抱在一起,也许并不会有什么遐思,可气氛一旦暧昧上了,别说拉个手儿,便是小拇指轻轻互碰一下,也叫人心神荡漾。

云三娘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都说不清是怕李清过来牵她手呢,还是盼着李清过来牵她手,幸好这时天色以暗,那个蛮撞的三郎怕是未曾瞧见她满面的羞色罢。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云三娘的心思其实不过电石那么一闪,其实是等若英才下了楼梯,李清就笑嘻嘻地凑到云三娘跟前,不由分说的便牵起云三娘的手来,口中还笑道:“现下天色也暗了,三娘何不随我登至船顶去,彼处风光却也大不相同的。”

好理由,借口也不错,现在光线暗了,岸边地人群都显得影影绰绰,此时就是爬到船顶上,人家也瞧不真切了,要换上平时李清这么说,云三娘也不疑有他,可向来一幅赖皮相的三郎居然神情都有些扭捏,说出个这么好的理由来还带几分腼腆,叫云三娘更是羞涩难当了,只觉得李清的手象火一样地滚烫,待要挣脱开去,又觉得一点力都使不上来,便这么腿脚发软的被李清牵到船顶上了。

也不怪这时辰没有掌灯大家也不在意,今日风清云淡,一轮明月早挂上山巅,这乞巧可不就是对月乞才行呢,虽不是满月,可皎洁的月光如水,将这江舟画楼、人群柳岸的,一齐笼罩在一片之中了。

一时上来楼顶,李清和云三娘都没说话,云三娘侧着脸根本不敢面对李清,眼前地景致更是落不到心里去了,幸好李清也没死赖着抓着云三娘的手不放,否则云三娘真想撒腿跑下船去。

云三娘依着栏杆,好不容易让自己心情平静了些下来,却见半晌都没听到李清说话,忍不住侧头瞧瞧他在做什么,这一瞧之下,云三娘不禁扑哧一声掩嘴乐起来。

那个抓毛笔都象使菜刀的三郎,现在居然左手握着个乞巧针,右手拿着跟丝线,映着月光在穿针呢!这哪是男人家擅长地活计?“三郎,自来这乞巧节便是女儿家乞巧,期愿个心灵手巧地,你穿它何为?”

“不是许愿么?谁说男人今日便不可有期愿地?我还真许了个愿,穿成了便心想事成,偏要穿穿看。”李清还不服气了,把个云三娘在边上笑得灿若夏花,你说三郎爱个新奇,偏要学女孩家穿针乞巧这也罢了,可干吗不选个容易的?居然这乞巧针还是拿了九个针眼地,要知道便就是手巧的女孩家,等闲也是很难穿成的,乞巧哪这般容易?

折腾好半天,赖皮人还就是赖皮人,见云三娘在边上笑得花枝乱颤的,李清双手一伸,将针线都递到云三娘跟前,腆着脸笑道:“今儿这愿定是要许成的,三娘,莫不你帮我穿穿罢!”

云三娘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乞巧从来都是要本人自己弄才行的,哪有叫人代的道理?“既是三郎的愿,还是三郎自穿才好,否则这许的愿怕是不成的。”

“成的成的,今儿的愿还就是要你帮才好,你帮了定当成的!好三娘,你便帮了这一遭罢!”李清又使出惯常的赖皮相来。

虽是天色暗了些,可云三娘也怕这三郎不如意了又上前扯自己的手,要是在船顶上纠缠叫人看了去可要羞死人了,反正云三娘也当李清图新奇呢,推托不过娇嗔的瞪了李清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只得接过李清手上的针线,吸吸气定了定神,左手拈成个兰花指,将手上的针迎向月光,右手把丝线的接头放嘴中抿了抿,然后小心的将丝线穿在针孔里。

这世上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呢?歌德的这句诗说的可不仅仅是那个叫维特小男孩的烦恼,而是说尽了少男少女们的烦恼;这乞巧节的习俗在大宋也是流传以广,云三娘打小还少过了乞巧节?

更何况云三娘本就是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出类拔萃的针线手艺,当初在秦时楼就没有哪个姐妹可以和她比高低,至于玩这穿针游戏,更是娴熟的很,再说乞巧节许愿本就有另外的含义,象云三娘这样的人物,又怎会少了旖旎之梦?

果然手巧的很,九个针孔啊,刚才李清费好半天力气都没通过第二个,可不一会,云三娘居然就将条丝线穿过了九个针孔,怎么穿的李清可没注意到,因为云三娘半仰着头,微翘的下巴颌连着修长的脖颈,那优美的曲线已经叫他看走了神!

这针已经穿成了,可云三娘想递回到李清手上,偏偏李清就是不接,而且那眼光、那眼光瞧得好象不大对地方,云三娘又羞又急的,忙出言岔问道:“针便已经穿成了,只不知三郎许的,竟是何愿?”

连这句话都要问两次才把李清唤回过神来,要不是等着李清接过针线,云三娘真准备扭身就跑了,可唤回过神来的李清见云三娘双手还在递针线给他,也不接针线,一把握住云三娘的手,放在唇边一吻:“我许的愿是:今天你要嫁给我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想主意

啊。

感觉才象从知识竞赛现场里走出来一样,不知道云三娘哪来那么多的问题,李清又急着想转入正题的,云三娘问题一出来,李清还就紧急转动脑瓜想答案,这下好,尿不湿也给云三娘套走了,而且一反之前卫生巾工作云三娘还不让李清参与,尿不湿倒是把全套科研任务全交给了李清。

童子尿啊,话说民间传说里还是宝贝来着,淋了童子尿的人运气都特别好,大热天的被尿湿就尿湿了,有什么打紧,就算考虑到冬天小孩尿床容易生病的,也等咱把正事说了也来得及啊。

而且李清还特别惨,人家参加知识竞赛一般都仅仅是脑力劳动,他还在给云三娘按摩呢,体力劳动也一边进行着,这一紧张连手感都来不及体会了,可刚才李清的表现怎么也算很不错了,问题几乎全答上来,给个奖品总不过分吧,李清还就想着云三娘一高兴,“三郎啊,你可真是太聪明了,咱一定要嫁给你。”

得,累了一天,他李清手艺也不错,于是云三娘便睡着了!

没戏了,这会要把她吵醒问她嫁不嫁,恐怕向来委婉的云三娘也要火大,斩钉截铁的来句“不嫁”,这弯就没法转了,李清扯块薄绸来给云三娘盖上,蹑手蹑脚的从偏房里出来,却见若英收拾完家务,正竖着耳朵听动静呢,这会见李清垂头丧气的出来,伸舌头还对李清做个鬼脸。

其实李清也不是很懊恼。云三娘睡着了,他反觉得松了口气,日日相守地,要求婚的话还真说不出来,倒不如直接扑上去来得爽快;只是出来见若英冲他做鬼脸,这挫败感倒上来了,“若英,你来给我捏捏手罢。酸麻的紧了。”

看来这知识竞赛加按摩的活动。轮到若英上场了。

这不一样的选手。表现方式就不一样了,场面很快便进入白热化阶段,而且想着云三娘已经睡熟了,动静闹得有些大,最后连李清都淋漓尽致的叫唤上几声。

自打来了江宁,避讳着云三娘住隔壁,后面还多了个施二娘。小两口甭说还有啥早上的活动了,连晚上活动都是偷偷摸摸来着,得听到隔壁确实没动静了才行,这有时候施二娘和云三娘还聊兴正浓,把个李清恨得啊,今天可以尽兴了,果然不一般的爽快,适才还觉得手酸呢。这会龙精虎猛地很了。

“三郎。且歇上一歇,若英有些不堪了。”若英也是全身如水洗过一样,腻在李清怀里讨饶。

不堪啥?风雨?切。电闪雷鸣地还没来呢,李清还就觉得今天状态特别好,不过瞧着若英这样子,也还是知道惜香怜玉地,这手脚不能乱动弹了,脑子偏还转得快,忽而想起当初娶若英的事来。

“若英,当初怎么我一上秦时楼提亲,你便傻傻的答应了。”李清笑问道。

“那满天的灯,满天的星,又怎由若英不答应?那会想着就是立时便死了,也是值的。”一说起那晚上的情景,若英自然是记忆犹新,柔情上来,在李清怀里蛇一般地扭动。

对了,记得若英说过,就算那晚不是他李清上门提亲,换个不讨厌的男人这样做,只怕也会答应的,这女人还就是吃浪漫的亏吃少了,到了后世还总喜欢男人求婚的时候越花哨越好。

“那你要不答应怎么办?”李清有些自言自语的问道,当初确实没想这问题。

若英在李清怀里一下乐了,“那三郎在京城,如何还有脸面见人?”

这话把李清给吓了一跳,幸好咱后世人脸皮厚,当初还就没顾忌这问题的,不过这一吓,倒把李清的主意吓出来了,那会是明知道若英不会拒绝自己,所以才那么招摇地来了一通,而云三娘按说也不会拒绝自己,可为了顾忌谢大娘地感受,私下里去说,保不准就不同意,还会和咱讲大道理,要是也整个骑虎难下的,以云三娘温宛柔顺的性子,又体贴人意,她会让咱李清在大场面上下不来台?这还真怪前不久施二娘地婚事限制了李清的思维,咱打小就不是乖孩子,娶个媳妇要啥媒人呢?

对,就这么办,方法的确旧了点,可甭计较新旧,只要管用,李清可不介意用上多少回!

“若英,若英,相公的好心肝儿,趁着今儿方便,便再尽兴一回好不?”李清兴

来,翻身便把若英压在身下,若英此时也是意乱情迷吁,这俯仰由人的,倒是回答这赖皮相公好还是不好呢?

怪哉,按说昨晚杀伐连连,可李清倒觉得神清气爽的很,精神抖擞的一大早便爬起了床,看来生命的确在于运动,而且不一定要上训练场。

其实感叹怪哉的应该是云三娘,人家现在算是玄都观的正式职员,一大早便要赶过去上班,这会收拾利落了正准备叫若英一块上路,却瞧见平时肯定在睡懒觉的李清跑了出来,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云三娘正要问问李清起那么大早,莫不是有事要办么?

李清却想起昨晚上他可是大发雄威的,即便若英最后讨饶他都没放过,这会子小媳妇根本爬不起来,还睡得正香呢,一见云三娘,便开口代媳妇请个假,“三娘,昨晚啊,这个,那个,这个若英有些累了,今儿怕是要多歇歇才好,要不,三娘先自去玄都观如何?”

本来是想说若英病了的,一不留神倒说出实话,云三娘听了先是诧异的扬扬眉毛,转瞬间便红晕羞到了脖颈,拿手一捂脸,扭身便跑到门外去了。

这可把李清看呆了,难怪若英要怪咱有眼无珠,不知怜取眼前人呢,这还真是忽略了,常住在一起就有这毛病,前两回从这屋子里这么跑出去的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按说也是漂亮妹妹了,可要论娇羞,和云三娘可是没得比啊!

不行!咱一定得尽快把云三娘娶过来,就凭刚才娇羞的风情万种,换成是若英,李清绝对会追上去非那啥那啥不可的!

不过刚才那话有些唐突、有些暧昧,但却间接的说明了咱李清的威猛,男人家没事还就喜欢吹嘘这一点呢,反正云三娘过几天就会亲身了解了,又不是外人,所以李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于是李清挺着胸脯,便这么一路威猛到了知府衙门。

现在衙门口的衙役可没那么不开面了,就算不知道李公子威猛之所在,也知道他不是常人,迎上前满脸堆笑的问道:“李公子,今儿又来寻知府大人?小的这便进去禀报,若是公子要召铁匠、绣工、船匠的,便还请先知会声,免得一会栖惶。”

乖巧!怎么咱军营里的那干弟兄就没这个灵活劲呢?可李清在兜里掏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赏钱来,那衙役一乐,得了您了,哪还盼着收你的赏钱呢,你不把咱江宁府库掏空,已经烧高香了。

晏大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很快便在书房里和李清坐了个面对面,这一点不象曹孔目,那老爷子每次听到禀报说李公子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爬墙跑。

晏殊当然也不喜欢李清把府库掏空,不过今天不一样,他还正准备找李清呢,李清坐下端着杯茶还没喝,正在思索怎么开口,晏殊先发话了,“三郎此来正好,正欲叫衙役过府相请呢。”

李清忙将茶碗放下,拱手问道:“不知晏大人有何事吩咐,李清原是大人严加管束的,如何当得个请字?”

晏殊哈哈笑道:“三郎说此话却是违心了的,晏某何曾管束于你?若是真有此感,便依了希文,着你去泰州修堤如何?”

坏!太坏了!难怪老百姓都喜欢骂官。

“且慢戏语,今日欲请三郎来,正有事相商耳。”晏殊道。

如今已是七月初了,京城里大丧三月的期限也过得差不多,想必已经慢慢开始歌舞升平,这不管谁都应该从“痛惜”先皇过世中缓过神来了,而泉州府也是连连来公文,求恳江宁早些把楼船送入京师,以做新皇登基贺礼。

而江宁的厢军训练的也差不多了,晏殊便想着和李清商议下,应该择个吉日让厢军起程了,这事当然要找李清,可不是送船那么简单,辛苦这么久,不就为了在京城出个风头么?而在京城想出风头,就必须要李三郎出手了。

别以为现在李清已经离开了京城,晏殊可是对李清的底细清楚的很,且不说和秦楼楚馆的姑娘们亲得跟一家人似的,就是京城里的十万禁军,买他李三郎帐的人就不少,这还没把当今的小皇帝算进去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风流手段(一)

皮人在很多情形下都占便宜的,否则也不会有“好女一说,牛粪蛋蛋上的鲜花哪来的?告诉你吧,十有八九都是赖回来的!

当然赖的时候还得瞅准了机会、瞅准了人,比如在求婚这种事情上面,没把握的时候可千万别在一个平时不怎么会害羞的妹妹面前使出来,话说求婚不遂对一个男人自信心的打击那是天大的,可更大的是那个妹妹拒绝完了,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你:以后我们做好朋友吧!

啥意思啊这?求婚没答应但这顿饭还得吃完?残忍啊,以前电影里每到这个桥段,李清都是闭上眼不忍心看。

求婚无非就两个结果,一个是答应,一个是不答应;可李清却知道今天在云三娘面前,这两个结果都得不到,想着云三娘一听李清求婚,立马扑过来说个我愿意?得,写yy书去吧!但是云三娘却肯定不会同意,这点李清可是吃准了的。

为啥要整出这么多花哨来?一来李清自己也不好意思张嘴,二来李清怕到时候云三娘也和谢大娘一样,大道理先搬个三、五条来,然后和李清约个时间,这可不保险,当初谢大娘就是这么忽悠来着,什么一年之期!这会都往两年上赶了,谢大娘还在京城里活蹦乱跳呢,他李清都给遣送到千里之外了,上哪娶去?

还是先揣在兜里保险!

当然就得使上手段了!谁叫咱是风流人呢?就得让云三娘在头脑失去思考能力的时候,非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不可!否则罗曼蒂克的。还有个啥作用?

明月虽然当头照着,可要在岸上看清楼船上人的举动还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云三娘也不会乖乖的跟李清跑上来,但却没想到才舒缓了心情,李清也把手松了,风清月白的,忽然李清会做出这么个举动来,云三娘可不知道什么叫吻手礼。继而又听李清要她嫁给他,云三娘只觉得脸上红云四起,想挣脱手上使不出劲、想跑开腿又软得象面条,心里只剩一个念头:羞死人了。羞死个人了!

要的就是这效果,眼前的佳人侧低着头,身子在晚风中,似乎都有些站立不住。李清可没乘机一把搂过小纤腰先吃吃豆腐,更不会干使劲催问结果这么刹风景的事来,因为他知道一层船板下面,不知道多少人支着耳朵在听动静呢。

手当然不能松。一松再拽回来就不那么自然了,还就这么握着好,可惜楼船并没有乘风破浪。否则这造型也不比《铁达尼号》里面逊色多少了。

口中一声唿哨。虽然不是很响亮。但把咫尺之遥地云三娘还是惊得一个趔趄,李清忙把双手一紧。将云三娘拉近斜靠在自己身上,弄得才想着这个三郎为啥要吹口哨的云三娘这会又没了思维能力,神情恍惚中更是听不见那一声微弱的弓弦响了。

“嘭!”一朵灿烂的烟花就在李清头顶不到十米处炸开,一时珠玉四溅、焕彩流金。

靠,还是比不上安小哥有经验啊,居然离得这么近炸开,饶是李清早有心理准备也给吓了一跳,不过还歪打正着了,连李清都给吓了一跳,更别说云三娘了,此时整个身子都偎到了李清怀里,李清心摇神荡之下,也不再暗骂下面那个射烟花地了。

这一枚烟花炸开,就是一个讯号,紧接着四枚烟花又从楼船的四角上炸开,这一次连云三娘都从李清怀里偷眼观瞧了;岸上的人群见了第一枚烟花绽开还未反应过来,此时见了这四枚烟花,人群便象炸了窝一样,一遍惊呼声。

这四枚烟花将楼船那高大的身影从夜色中显露出来,有眼尖地人便发现那楼船的顶上似乎有两人呢,纷纷拿手指划,只是距离远,瞧不真切,不过晚风吹拂下,衫裙飘摇,宛如画中人一般。

四朵烟花才在夜空中消逝了痕迹,江边最高的一座乞巧楼上却升起了一溜火星,紧接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光团炸开,之前地五枚都在楼船上放的,虽然岸边人看的真切,可毕竟距离有些远,而现在地这枚却是在人群头顶上炸开地,岸边上地几万人都是高声呼喊起来。

就如变戏法一般,刚才还是漆黑一片的乞巧楼瞬时便***通明,在江水地辉映下显得格外玲珑剔透,而且楼顶还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早有人在楼下指着灯笼叫道:“喜!喜字!快

两个喜字!”

才有不少人跟着刚才叫喊的一起抬头看灯笼上的字呢,却见江面上也绽开一朵烟花,然后一座飞檐画梁的花船便在江面上露出了身影,咱江宁几曾少了风流客?好多年轻哥哥指着江面高声叫道:“泻玉舫,泻玉舫!怪不得今儿谢客呢,原是到这来了。”

泻玉舫在江宁的名头那可是大了去,谁不知道咱秦淮河上规模最大、姑娘最标青的花船就是它,就算大部分没机会上去看看,怕是花船上的风流韵事都能说上一二的。

叫声之大连李清在楼船上都听见了,来了江宁这么久,和甘十三娘也那么熟了,他倒还真不知道泻玉舫是什么摸样,才支个脑袋往江面上看呢,忽而醒悟到现在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呢,忙转过头来看云三娘。

云三娘又岂是个笨的?若说前面几处烟花绽开,她还有些惊异,现在连泻玉舫也放烟花,当然明白这一切都是这个三郎弄得巧了,见李清眼睛转向她,忙将脸埋在李清怀里,还就是不给看!

一朵烟花,岸边亮起一座乞巧楼;一朵烟花,江面闪现一座花船,岸边人群的欢呼声也是此起彼伏,等他们觉得才找到规律呢,忽而一朵烟花在高高的城门上炸开,等转头看时,好家伙,整个东城门也全挂上灯笼了。

没办法,谁叫咱江宁府库里的硝石、硫磺多呢,这硝石、硫磺也是咱大宋军队里的常备物质,可自从南唐归顺以来,江宁城已经几十年不闻刀兵了,这硝石、硫磺老放在仓库里也容易潮湿变质啊,因此李清把它全端了。

放,可劲的放!咱闹腾它一夜好了,再说营里的弟兄谁放谁不放,这也不好分啊,干脆人手几支好了,咱不给他晏大人省钱;其实李清的手艺还真赶不上安小哥了,至少所有引信都有些短,李清可没考虑到一般的弓箭可没法和特制的弩比速度,不过这样也好,在人头顶不远处炸开,这震撼力还特别大些。

有些个弟兄还专门钻到人群堆里去放,被一群小孩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想必这滋味受用的很,特别是才在操演上博了彩头,这一身拉风的军服当然要近距离的好好骚包几下。

这会江岸上簇拥的人群几乎有些无所适从了,根本就闹不清下一支烟花会在何处绽放,个个仰着头伸着脑袋满世界乱转,他们却没留意到江面上已经多了另外一个盛景。

那就是灯!

这还不是一般的灯,因为这些灯是飘在水面上的,也是乞巧节上的旧风俗了,岸边的乞巧市上也是到处有卖的,在咱大宋叫它“水上浮”,它不仅仅能飘在水面上,而且上面的蜡烛也有讲究,用蜡烛铸成鹰啊鸳鸯等各种动物的摸样,当然少不了牛郎织女这些应节的人物,而且还有很多是塑成了一个婴儿的摸样,反正乞巧节就是用来许愿的啊,这做成婴儿的就是取个宜子之祥,还有专门的名儿叫“化生”。

而此时江面上的灯却都是秦淮河上姐妹放的,而且这些灯用根丝线牵着,并没有随水流而去,也不知道甘十三娘是怎么和那些姑娘们安排的,这些灯不仅制作精巧,而且又大又多,几十艘花船本就是错落有致的围在楼船周围停放,此时每艘船边都牵着几百盏灯,整个江面上放眼望去,几为灯的海洋。

错了,灯的海洋根本不在江面上,而是在江岸。

这会烟花绽放的频率已经慢慢稀疏下来,而满江的***却提醒了江边这数万的百姓,大家谁不是到这里应节来的?又有几人不曾心底暗埋了期望?

本身江面上就已经星落棋布的开满了灯花,现在更不得了,争先恐后放入江水中的“水上浮”***摇曳不说,而且一时间连水流都带不走,都在近岸的地方簇拥起来;今儿乞巧市上卖“水上浮”的可是笑逐颜开了,天色才刚刚举***,而各处已经全部卖光了货物,好多随大人一起帮着卖货的小孩还嘴撅得老高:就知道赚钱,连一盏都不给我留!

李清轻轻在云三娘耳边叫道:“三娘,三娘,你快瞧瞧江面上,这盛景怕是日后再也瞧不着了!快看看啊!,你放心,我不使劲盯着你瞧行不?”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人聚人散

包人最怕什么?

骚包人最怕的就是冷场!譬如后世里死劲恶心人的芙蓉姐姐、木子美之类的,去骂她们干吗?压根就别搭理她们,反正她们本来就是脱光了扔大马路上,也没人有兴趣多看两眼的货!

晏殊可是想让江宁厢军到京城里去骚包下的,要是到时候船一到京城,稀稀拉拉就没几个人来,这辛苦可不就白废了?晏殊在玄武湖的军营里看了操演回来,现在信心可是满满的,那表演绝对够骚!

叫人捧场还不简单?通知京城的姑娘们到码头上来看帅哥,再小道消息告诉哥哥们到码头上来看美女,不愁不挤得人山人海;当然,这是笑话了,因为有个不得不让晏殊和李清认真对待的问题,就是那楼船根本进不了京城。

主要障碍就是离水云庄不远的、《清明上河图》里也画着的那一弯虹桥。

要是楼船能在京城里靠上码头,根本不愁没人捧场,就算没有江宁厢军操演,仅凭楼船的高大华丽也能吸引到很多人,可要在郊外就难说了,虹桥离城门还有好几里路呢,没事的谁跑郊外来等船看?

晏殊就是怕到时候只有什么工部、礼部几个官儿举行个接收仪式就完了,咱京城里有十万禁军,几时地方的厢军也有资格在天子面前操演?

找李清来商议还真是找对人了,这家伙还就会弄这些哗众取宠的场面,担心没人来捧场?这问题简单了,咱控制好行程,大宋不是节庆日多么?咱就选个节庆日的时候进京,先和京城勾栏瓦肆里的班头们通好消息,那天全城停业,都搬到虹桥边上开场子,不愁吸引不了人来,还担心个天气不好,干脆连开三天。叫小白将军瞅好了天气再进城,碰上下雨的,哪怕在城外多等两天呢。

当然也不好叫人家勾栏瓦肆太费心,反正谢大娘信上说了,水云庄里几乎一切照旧,不过是少了李清这两口子而已,还是张管家和柳七在掌管,人家内府就没来过问过一次。既然这样,便叫水云庄负责搭棚子罢,也花不了许多钱,不然李清还准备叫莫风带着弟兄们去打劫呢。

至于秦楼楚馆的姑娘们。李清就无需多考虑了,一来有谢大娘居中照应,二来有些事他还瞒着晏殊呢,十里秦淮的姑娘们又是做了数目不菲的卫生巾想着往京城里送。李清还就让甘十三娘再缓缓,准备就搭江宁这个顺风船了,连带捎上谢大娘要的原料,岂不又省一笔开支?而且这船还大。再做上一个月的数量也够装。

所以,姑娘们是肯定会到虹桥边上来,怕是以前地用完了罢!

这样的事情当然少不得要叫王德显那帮狐朋狗友也来插上一腿了。还叫他们看看。其实咱李清还会好多新鲜玩意呢。甭以为得胜球玩熟了就翘尾巴,再说京城的姑娘们都在了。他们自然也愿意过来的。

还有么,就是逍遥会在京中也是运作如常,怎能不让他们发挥发挥作用?

并且李清还说捎封信给龙翔军的陈全和慕容一祯,既然是天子的宿卫,怎么着都能和皇帝近前说上话的,加上宋祁这个天天陪着皇帝的起居郎也帮着怂恿下,最好把小皇帝也给忽悠到虹桥边上来,这么着还怕场面不够隆重浩大?

晏殊很满意,从这番筹划里就知道李三郎很用了心,几乎把没想到地全想到了,顺道还贴上水云庄的开支,人家晏殊心里也一样认为水云庄迟早会还给李清;而晏殊自己做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不过是写上几封信给京里的门生故旧,届时多多在边上吆喝,诗啊文地不拘体裁,怎么肉麻怎么夸好了。

虽说厢军进京也是李清要费神考虑的,不过现在一点不拿搪,尽心尽力的谋划可是有目的地,别忘了今天上知府衙门来就有事要求晏殊帮忙,晏殊一听李清开口说要他帮忙,手都一些抖,强做镇定的笑道:“不知三郎何事需用得上本官?莫非又是哪家姑娘要脱籍么?亦或证婚?成人之美亦是佳话,本官自当成全。”

李清心里暗暗发笑,瞧人家晏殊紧张的,证婚啊脱籍的都是些表面功夫,晏大人当然乐意做,人家怕地是咱李清打江宁府库的主意罢,李清笑道:“今日来此,原为向大人讨得一纸公文,布告全城,七月初七日,江宁厢军于东城水门外操演,以飨江宁父老。”

晏殊神情一松,这玩意可不花钱,小白将军现在还是日日带兵加紧练习,就当是个换地方操演罢,而且训练了这么久,在江宁父老面前露一手也不是坏事,正好显得咱这知府治理有方,不过终究有些疑虑,李三郎这是要干吗呢?

难得,认识这么久,晏殊还头一次见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居然有几分腼腆,原来是要娶

,晏殊哈哈笑道:“三郎艳福不浅,云三娘在京城昔一时,奈何竟入三郎怀中,只怕其琵琶神技,等闲不可再闻矣;三郎且宽心些,以你我交情,这脱籍文书顷刻便送上;只是晏某有一事不明,怎生不依正道明媒正娶如施二娘一般,莫非三郎轻慢世俗一竟于斯么?”

李清更加扭捏了,在椅子上还踟躇了半天,方小声说道:“非是李清要寻那花巧,只恐若不如此,三娘便不应允地。”

晏殊端着杯子正在喝茶呢,听了这话一口就喷了出来,咱大宋怎么有你这号人地?婚娶都是三媒六证、你情我愿,难道担心人家不同意就耍手段忽悠?这怕与引诱良家民女是一回事罢!

不过晏殊没叫真,并不是他赞同李清去忽悠,而是他知道云三娘早就和李清同住一院了,这年头哪有大姑娘随便和别地男人住一块的道理?所以他也早把云三娘当成李清家地人了,至于李清说的话么,最多不过年轻男女之间有那么些小心思罢了。

说真的李清没叫他晏殊认云三娘做妹子已经够轻松了,哪能不成全呢?晏殊沉吟片刻,干脆好事做到家吧,也算还了份人情,叫门口的书童把曹孔目招来。吩咐道:“今年衙门的乞巧楼,便搭在水门之外,另则彩幕雕帐,也俱搭在水门之外,曹孔目可告之城中富绅,一应将这乞巧楼也搭在水门外的好,发布告晓谕全城,七月初七日。厢军将于水门外操演,届时本官也要与民同乐。”

曹孔目莫名其妙的听完,心中不解,这七月初七乃是大宋地乞巧节。平素也热闹的,不过往年都是在秦淮河边选一地方,由官府搭设彩帐,让那些卖东西的在里面叫卖。引得四方民众过来游玩,以饰太平之象,怎么今年要搭在水门外呢,那地方也不热闹啊?没了秦淮的十里花船做吸引。岂不要逊色很多?

曹孔目对厢军操演的内情可是不甚了解的,只知道这李公子折腾去了好多银钱,操演很好看么?莫不是象太湖里那次一样打个热火朝天?这不解归不解。一瞧李清也坐在书房内。曹孔目也懒得问了。一准是这个李公子又在折腾人了,曹孔目应诺一声。复又问道:“启禀大人,怕是结彩悬灯,也一应放在水门外了。”

一说到灯,李清还心里一动,忙向曹孔目问道:“曹大人,不知府库中可有硝石、硫磺?便也给了李清如何?叫人送到玄武湖边就好。”

曹孔目一咧嘴,咱又说错什么了?还以为这李公子今儿不会打府库主意了呢!

晏殊却丝毫没介意,还和李清会心的交换了下眼神,一同说了句:“夜合欢。”

只有曹孔目更加纳闷了,瞧咱知府大人的神态,当年莫不是和这李公子一起在京城胡闹惯了?

军营里鼓声喧嚣、枪影幻动,一听说过两天要在父老乡亲们面前露一手,那些个厢军们训练起来更是热火朝天,而玄武湖大帐内,却安静地很,张小四和那几个李家庄子弟都按李清的吩咐,分工的在研磨硝石、硫磺和木炭。

“张叔,此物虽是拿来戏耍的,若稍加变化,战阵上亦可取杀敌之功,只怕大名府用它不着了。”李清笑笑,又说道:“另则回庄之后,若是有心,张叔袁叔可与延州清风寨多通消息,此处亦是李清名下,互补有无应可事半功倍,若是有所缺,可向京城水云庄处求助,当无有不应地,但若事有所急,往来不便,张叔可遣人向京城秦时楼谢大娘处问讯,便是高公爷,王小侯爷处,也应给李清三分薄面照拂一二。”

李清说一句,张叔和袁叔在一旁都连连点头,“小老儿记下了。”不过两个老军汉都是神色黯然。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家两个老人带着八个子弟,千里迢迢来到江宁,原是想救李清于水火,现在李清日子过得挺滋润,当然没有借口老留着人家在这里了,况且人家一样有老婆孩子的,因此一到军营,李清便和张叔、袁叔商议,趁着楼船直放江宁,便都搭着这船回李家庄吧。

张叔和袁叔的确有些不舍李清,可毕竟离家日久,庄里还有一大堆地事情要处理呢,拿事的人老不在也终究放心不下,何况这段日子见着李清在江宁确实过的安生,名义上管束的知府就象公子地朋友,经过这段时间的操演厢军,怕是江宁城里,日后也无人敢刁难公子了;张叔和袁叔还想留下张小四在李清身边做个照应的,李清也摇头拒绝了,这厢军去京城又不是不回,留小四在身边干吗?只做个跟班咱不会去请一个?

只是叫李清有些意外地,是杜先生也说自己随这船家去了,离家已近大半年,不说老婆孩子要管,就是那些个

是要人操心地;这倒让李清觉得心里空落落地了,一啊,特别杜先生叫他很是不舍了,咱这号人没权没势的,烦劳人家大侠心牵千里,这人情可不小,有杜先生在一起,李清干什么都觉得很有底气,而且杜先生最叫李清称道地,是人家根本不多话,不着声色的把很多事情都办好了,就以这训练厢军来说,明面上是几个姑娘家在出风头。实际上杜先生可是出了很多好主意,很有大侠风范。

“三郎也休要做女儿态了,杜某原留在江宁,不过是想瞧个新奇,现下怕也瞧得够了,何况临行之前,还叨了三郎一杯喜酒去,何撼之有?况且杜某认定三郎在江宁。不过暂住耳,待得异日再与三郎在京城把酒言欢如何?”杜先生笑道。

李清起身对杜先生施了一礼,“先生眷顾之情,李清没齿难忘。异日有用得着李清的,吩咐一声,定当效力。”

杜先生哈哈笑道:“如今便有一桩,只不知三郎舍不舍得!”

李清忙道:“便请先生吩咐。”

杜先生拿手一指正在忙碌的张小四他们。“想来这便是京城闻名的‘夜合欢’了,三郎自不愿从事这微末营生,只是杜某却有几分兴致,亦给兄弟多寻个出路。这高来高去,终不是长久之策,但不知三郎愿将制法赐教么?”

李清一喜。能马上还别人个人情。当然是好事。当初在京城他也觉得欠了石小公爷很多人情,特地把烟花的制作工艺详细写了给他。谁知道人家石小公爷家大业大,根本没把这个放在眼里,而李清也不愿去行商,因此还就水云庄做了些专门给太子玩,实在辜负了一番“心血”啊。

现在杜先生愿意做这营生,李清哪有不同意的?

“此事易耳,先生回了京城,便寻上水云庄去,自有人将制法传授,便是这硝石、硫磺,庄上亦备许多,先生可一并拿去。”

杜先生哈哈一笑道:“如此便不与三郎客套了,异日三郎若是瞧中了哪户大家闺秀,知会一声,京中弟兄定叫三郎心想事成。”

李清也哈哈大笑,还要和杜先生击掌为誓,偷钱没多大兴趣,采花可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也算是辛苦一天罢,虽然不过动动嘴,可大太阳下来还是晒得人无精打采,不过一回到小院,若英偷偷的冲他使使眼神,这精神头就上来了,忙和若英相跟着钻到厨房里去说悄悄话。

云三娘一瞧两人地举动,想起早上的那一幕,脸儿一红,忙退到厢房里去,心道这三郎还真是个不检点的家伙,不知道以后……以后又会、又会如何呢?哎呀羞死个人,不想了!

李清可不知道自己和若英偷偷说会话,云三娘也想到啥旖旎春光上去了,咱和若英不过是通通消息罢,啥都没干啊,所以没多久,就很光风霁月的跑到厢房里来,满脸堆笑的要给云三娘按摩按摩。

因为若英说了,“三郎哪用担忧,此等好事,甘十三娘与众姐妹如何会不应承的?三郎便等着罢,到那一日,姐妹们定与三郎争个彩头来!”

放心,当然放心,咱江南的女儿家自古便心思灵透的,到时候场面肯定差不了。

要说李清今天跑进来,并不是因为昨天没占到便宜今天要吃回头,相反,他是诚心诚意想要来献殷勤地,一点杂念都没有,可不能把云三娘累坏了,但又不好明说,便敲敲腿帮她消消乏好了。

可他哪知道云三娘的心思和昨天已大不相同了,他没杂念,人家还有呢!姑娘家的心思本就变得快的;李清才进房门,云三娘腾得一下从床上坐起,脸低得都瞧不见眉毛了,李清陪笑地问候了半天,云三娘扭着身一句不答。

见李清两只手又向自己伸过来,云三娘便如火燎一般,一下站起蹿到桌边,也不回头,低声说道:“三郎自去歇息就好,妾身不乏的,不劳三郎辛苦,这天色已晚,妾身要安歇了,三郎还是先出去罢。”

感觉最后还给推了一把,李清站在紧闭的房门跟前发了好一阵呆,怎么了这是?我没说什么啊?莫非刚才的笑容带了急色地味道?不至于吧,咱笑得明明很纯洁!

哎呀不好!莫不是昨晚闹得动静大了些,叫云三娘听了墙根去了,已经知道咱要干什么了,否则云三娘怎么会羞红了脸?还是赶紧和若英再商量对策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风流手段(二)

来是人品很有问题了,甭管李清怎么保证,把满天神也没有用,云三娘把脸埋在李清肩窝里死活都不露出来,可惜啊,费那么大心机布置的场面,不好好看看怎么个打动芳心呢?

还是人家甘十三娘有人品,只轻轻笑一声,云三娘瞬间就闪到若英身后去了,几乎是乾坤大挪移身法,让李清好好的开了下眼界,不过李清心里很是埋怨,你们晚点再上来行不?多温馨的场面啊,咱还没体味够呢。

其实人家甘十三娘可不是来搅局的,要温馨一会跑一个被窝里抱着岂不更加温馨?她压根就不觉得云三娘会拒绝李清的求婚,本来么,这早住到一屋檐下了,大姑娘家家,谁时兴这个?一个三郎一个三娘的,不嫁他还能嫁谁去!

所以甘十三娘和泯月姑娘拉着若英就跑上来了,不曾想人家两个正暧昧着呢,听得这李公子发誓也有趣,啥叫要是我盯着你脸看,立马嫁给芙蓉姐姐?难道那姐姐就如夜叉一般么?甘十三娘就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倒好,之前云三娘是躲在李清肩窝里不肯露脸,现在是猫在若英身后又不肯冒头了,这可不行,甘十三娘就是上来请云三娘去更衣的,良辰吉日的可别耽搁了,再说下面一大堆人还得着见礼呢,哪能让新郎新娘老躲在一边腻歪?

“云姐姐,天下男人薄幸的多,似公子这般多情地种子却也难找。休要错过了,也别怪妹妹们事先不曾说与你知晓,原是公子要给姐姐个惊喜罢了,说什么浪漫还是罗曼蒂啥克的,这般用心哪找去?”

“也休要挂念礼数上的事,姐妹们痴心,公子也待见,因此让十里秦淮做了姐姐的娘家,三媒六证早就备齐了。单等着今日成礼呢,姐姐此刻要是不允,莫非是嫌弃姐妹身份微贱、不堪为伍么?”

“姐姐请看,今儿是乞巧节。江面上的灯都是姐妹们的心意,俱盼着日后能与姐姐一样,寻个有情有义的好郎君,莫要寒了姐妹们的心才是。”

甘十三娘的嘴巴原是这么能说地。估计连媒婆都赶不上了,很有道理,李清在边上听得都不住点头了,听了这一席话。李清要是女儿身,没准也嫁了。

这李清还犯糊涂了,之前的算计当然不错。浪漫也有了。暧昧也齐了。云三娘可没有不愿意嫁他的道理,只是顾忌着谢大娘一人在京城里为李清奔忙。她这边就嫁给了李清有些不好罢了,现在弄成这么个场面,看来不嫁都不行了,可李清现在还伫在这做什么呢?莫非想看着云三娘当面点头?阿米豆腐的,这可太羞人,打死都不干!

还是杜先生站在楼梯口那解了围,“公子,吉时已快到了,证婚地晏大人也即刻到了,公子还请先换好了吉服,兄弟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这句还真提醒了李清,咱讲啥道理呢?今天弄出这么大个场面来,要不成了亲日后还能见人?咱大男人都抢过,还怕云三娘跑了去?换衣服拜堂,不信今儿云三娘逃得出咱手心!

不说李清心急火燎的跑下去换衣服,单说云三娘被众姐妹拉拉拽拽的到了第四层上,居然就这么一会功夫,第四层被装饰得花团锦簇,酒桌已经不见了踪影,帘幕也换成大红的缎子,倒是多了一个梳妆台,施二娘笑吟吟地拿着个玉梳正等着呢。

云三娘此时的心也早定了下来了,瞧着眼前的这番做派,加上之前船顶上看到的诸班布置,知道众人为了今天地事情已经早做了准备,即便心里再觉得怎么对不住谢大娘,也明白不嫁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再说,其实她心里,不也早盼着这一天么?

“云姐姐,便让施二为你梳头发可好?若无公子和姐姐照应,施二如今已不知身陷何处,又如何能与刘郎双栖双飞,此情无以为报,今日姐姐出嫁,让施二服侍姐姐梳妆,以表寸心。”施二娘迎上前,对云三娘低身施了一礼说道。

云三娘赶紧上前扶住,“妹妹怎么这般说话,三郎与刘公子交好,援个手也是应当,如何敢劳动妹妹服侍。”

施二娘笑道:“不说刘郎罢了,京城姐妹谁个不知,公子为我等仗言,又多加照拂,全是看在云、谢和若英几位姐姐面上,心里委实又嫉又羡,奈何公子眼高,有了几位姐姐后,京城烟花便全不放在心上,这委屈还没处说去呢!”

甘十三娘也一边笑道

话不假,十里秦淮花船上的姑娘哪个不心高地?这才还少了?自忖不输与京城姐妹几分,谁知三郎在京城偌大地名头,到了江宁,却是未曾瞧花船一眼,要说这不服啊,泻玉舫便是头一个,倒要瞧瞧秦时楼怎生个好法,引得李三郎不做二想!只是见了姐姐和若英娘子这脾性容貌,甘十三这心也灰了,要是姐姐真个不愿意,甘十三今日还想替姐姐嫁过去呢。”

泯月姑娘今天也没着道袍,一身艳装,旁边凑趣道:“别说姐姐了,今日何般胜景,整个江宁城都为姐姐贺喜,怕是江宁城地女儿家,今夜都该无眠了的,唉,这也是没缘分,李公子瞧不上我这蒲柳之姿,若不也趁早脱了道袍嫁过去才好。”

听得几个姑娘打趣,云三娘这脸又是飞红一片,被拽到梳妆台前坐好,正要开始打扮呢,却见若英手捧着一席吉服笑吟吟地说道:“几位姐姐若都有这般心意,回头我也与三郎说说,倒是都嫁过来才好,一处闲话也是热闹的,只是施姐姐不成了,刘郎怕要打上门来的。”

甘十三娘和泯月之前的话可是拿云三娘调笑呢,现在听了若英这么说,羞红了脸忙闪在一边,若英捧着衣服上前要帮云三娘换呢,云三娘却起身离了座,端端正正的站在若英面前,敛手就要施礼。

若英手上捧着衣服,也不好上前去扶,口中急道:“施姐姐快帮我扶住,若英怎敢受姐姐的礼!”

施二娘却笑着上前扶住了若英,“若英娘子,论往常呢,云姐姐对我等都多有照拂,原受不起她的礼,只是今日姐姐也是进三郎的门,这先入为大的,按俗礼便受了这一礼罢,日后关起门来照旧做姐妹好了。”

若英被施二娘扶住,躲闪不得,想自己去扶都不行,还只能生受了云三娘一礼,口中笑道:“姐姐怎与若英也生分起来,这些年若无姐姐照应,若英又岂有今日?再说你又不是不知三郎平素为人,要论俗礼,他可头一个不遵从的。”

一说起李清的不依礼法,这几个姑娘全笑了,一个大男人偏偏对女孩家的私密事情那么上心,亏他怎么想得出来!施二娘笑得更是欢了,李清先带着一班公子哥儿在楚云馆打架把她抢了出来,然后又带一班厢军抢来刘胖,要按俗世眼光看,李清就典型的一个坏蛋!

甘十三娘将云三娘扶在座上坐好,一边拿着根细丝线来给云三娘绞面,一边笑道:“依了礼法又是好的?平素姐姐们只看重才情相貌,总是觉得谦谦君子是好的,如今反是觉得这用心才是第一,要我说啊,似公子这般不依礼法的越多越好呢。”

泯月在在边上帮云三娘修指甲,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凤仙花汁往上抹,听得甘十三娘这般说,打趣道:“甘姐姐说的是,但凡几人脱得开身,还愿认我等姐妹做娘家的?似这般不依俗礼的佳公子多了,姐姐也好早早寻个嫁了去!”

甘十三娘只是脸微微红了下,一撇嘴说道:“嫁便嫁,妹妹便以为入了道门就可超脱的,几时若有人也为妹妹点了这一江的***,放了这一天的烟花,可瞧着你允不允的!若换了我,便是平时不喜欢的,怕也是肯了!”

抿月捂嘴笑道:“可不就才说过的,若英娘子都是允了,也别计较李公子心里如何想,多半也是愿意的,甘姐姐便也一同嫁过去就是了。”

甘十三娘哼了一声道:“妹妹瞧瞧云三娘这人品相貌、风流体态的,竟是根本无须绞面了,公子已然有了这出众的若英娘子,怕不遭多少人的嫉妒,如今连云姐姐也归了他,也知他是哪修来的福份了,占了偌大的便宜。”

两个姑娘在一旁你来我往的斗嘴,也是打趣的多,云三娘坐在镜前自是羞红着脸一声不吭,施二娘在身后默默的为云三娘梳头,偶尔对镜中的云三娘笑笑,若英插不上手,坐在对面也不出声。

记得那一天也是满天的***,记得那次是谢姐姐和云姐姐为自己梳妆,记得也是一般的热闹,新郎也是这个三郎,记得……

第三百一十六章 乞巧节

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千万年。”这便是乞巧节上女孩子的心愿了,不过似乎少了很重要的一项,无他,咱中国古代的女儿家多少知道保持几分矜持的,有些心愿怕只能偷偷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即便瞧见了意中人,最多拿个瓜果冲他脑门来一下,而不会象后世里那样,追着个明星帅哥撕心裂肺的大喊:“xxx,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也不想想的,做的这么没皮没脸了,有谁会娶你?

话说一提起七月初七,最先让人想到的就是关于牛郎织女的传说了,其实咱中国古代天文学家的浪漫之处丝毫不弱于古希腊神话,到了这段时间,天上的牛郎星和织女星的确隔着银河遥遥相对,至于传说中的相会,那只是人们的美好愿望了,毕竟那段距离可不近,就是拍个电报,也要十六年以后才能收得到。

有时候科学和浪漫可是死对头,幸好咱大宋人根本不鸟什么科学知识,宁愿相信真的会搭上这么一座鹊桥,让有情人享一夕之欢,正如秦少游写的那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这七月初七几时与牛郎织女的传说扯到一块的,已经无从得知,不过这乞巧节却是在汉朝就有了记载,东晋葛洪的《西京杂记》便写着“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到了唐朝就愈加隆重了,唐玄宗更在宫中修了一座高达百尺的乞巧楼,其实他和杨贵妃那天晚上在乞巧楼上干了些什么应该没人知道的,可咱老祖宗也会yy,一,七七,浑像他一直在边上偷窥来着。

可他就算没偷窥,人家的yy水平也是直叫后人汗颜的,那句“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炙人口,广为流传,以至于咱大宋都多了个习俗,此时正是菡花开的时候,于是有人便巧妙的将两朵莲花接在一起,当作并蒂莲提在手上,以示对这yy先驱的崇拜之情

当然乞巧节还有很多风俗,而且大多都与女孩子有关。实在应该叫女儿节,有拿着丝线在月光下穿针地,穿过了就叫“得巧”,可别以为简单。乞巧用的针可是特制的,与一般的不同,有双眼,五眼。七眼的,最多一种是九眼,精细异常,这纯粹就是难为人了。好好的一个大过节,那没穿成功的女孩儿可不得哭一宿去!

这乞巧另外还有很多别的项目,比如让小蜘蛛结网啊、弄花啊、唱歌什么地。反正都女孩子们在斗心思、夸灵巧。和老爷们相关的也有一条。就是晒书,古时候又没什么防虫剂、防腐剂什么的。这书要常拿出来晒晒才行,也选上这一天了,否则一个节日尽女人家高兴,这男人也要心理不平衡了。

这参与感一强的,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就象后世地三八妇女节,男人就该一边凉快着才好,没事乱参合可要吃亏的,据说当年司马懿在大魏劳苦功著、位高权重,可曹操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因此司马懿便装疯卖傻辞官不做跑家里享清福去了,曹操什么人啊,当然就叫人偷偷监视着这老小子,话说到了七月初七,人家司马懿也尊重民间风俗,把家里的书也拿出来晒晒,结果监视地人回去报告曹操,这老小子根本没疯,还知道晒书呢!于是司马懿只好乖乖回朝做官,继续为曹操卖命。

既然有了那么多与节庆相关的习俗,那自然就需要很多配套的东西了,卖这相关物品的,叫着“乞巧市”,一般都是官府搭建,往年江宁府地乞巧市一般都设在秦淮河边,原因不说也明白,可今年就不一样了,居然设在城外,而且官府和城内富绅的乞巧楼也搭在城外了,按说东门和水门之间那地界平素就没几个人的,这几天却热闹非凡。

连某些自命风流地人物,还想上花船寻个相好地姑娘一起共度七夕呢,今年也是吃了闭门羹,因为整条秦淮河上地花船都传了话了,甭管多大的来头、多熟地相好,今日秦淮河上的花船一律不开门纳客!

得,今儿也只能规矩一下了,听说江宁的厢军也要在水门外操演的,肯定去看热闹的人不少,咱想风流,便到大姑娘、小媳妇堆里挤挤去吧。

李清现在没这个心思到姑娘堆里去挤挤,他正忙着训斥人呢,训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启才刘胖才子,人家带着施二娘按风俗回门来了,昨儿就到的,其实李清昨儿已经训过人家了,只不过一瞧见施二娘虽是风采依旧,却做了妇人打扮,忍不住又训开了。

不过刘胖这家伙才抱得美人归,心情

畅的很,随李清怎么训,一律乖乖点头,连个驳嘴都李清吆喝几句自己也觉得无趣了,施二娘在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丝毫没在意刘胖受瘪,她可是认了李清做兄长的,凶一点还正好代表了娘家人的气势。

不过云三娘在一边就看不惯了,人家还是新姑爷呢,哪能这么不给面子呢?“三郎,你便也消停些,刘公子可是回门,又不是进军营!”云三娘瞪了李清一眼,又转头对施二娘笑道:“施妹妹也休要介意,你素知三郎为人的,且与刘公子也是情同手足,他是怕到了等到泰州,若是范大人颇有微言,也是坏了兄弟体面,倒不是真的苛责刘公子了。”

施二娘忙回了个礼道:“云三姐这是说的甚话?施二怎不明公子用心的?就是苛责些,也是为着刘郎好,再者刘郎行事也多有不妥之处,泰州可不比在京城,怕是好些行径还要改了才是的,范大人为官清正,行止端方,如何再可象宏毅寺一般。”

云三娘掩口笑道:“若说起宏毅寺,倒委屈了刘公子,始作俑者却还是三郎才是,若无他怂恿,刘公子应还是太学中一斯文学子呢。”一转眼瞧见若英躲在李清身后窃笑。不由叹了一声道:“若英妹子也是太柔弱了些,便由着三郎胡闹了。”

施二娘忙接口道:“既是姐姐也到了江宁,何不就尽管管?我瞧着公子倒是听你话多些。”

云三娘哼了一声道:“若何能管得了他?施妹妹不知道,原本玄都观添了些小儿,诸般事都未料理得清楚,谁知昨日姐妹们都说今儿要将息一日,且那晏大人又将乞巧市摆在东门外了,还言道厢军操演以飨江宁父老。这定是三郎弄巧无疑了!”

刘胖一边忙陪笑说道:“三娘。”嘴才张就发现施二娘的凤眼瞪了过来,忙改口叫道:“云姐姐,小弟早便听二娘说了,那厢军被姐姐操演的威风八面。竟是京中禁军也比不得了,今日有幸,正要开开眼界,再者三郎也是一番好心。见姐姐连日操劳,今儿清闲一日,便是想着招儿为姐姐消乏呢。”

云三娘一听这消乏两个字,心中却想起前几日将李清推出房门的情形来了。也顾不得再指责李清胡闹,脸都有些微红,娇嗔的看了一眼李清低下了头。

有两个帮腔的了。李清一直就在边上傻乐。心中有鬼啊。可不敢正面和云三娘辩白了,而且保持傻笑表情都有些艰难。因为同样一起玩躲猫猫游戏的若英也是强忍着笑,你说要忍笑你掐自己的肉好不?若英将头藏在李清背后却是一个劲的掐李清腰上地肉,幸好云三娘低了头,没瞧见他嘴角都有些扭曲了。

还真瞒住了云三娘,连施二娘和刘胖若英昨天都偷偷把实情说给他们听了,现下是大家明白,就云三娘一人不清楚了。

弹琵琶的人,这手哪有不巧的?云三娘才没心情过这乞巧节呢,她的针线活虽不能和“针神”张七七媲美,可当初在京城众姐妹眼里也是一绝了,有自信的人才没心情和人家争强好胜。

当然,也并不因为自己针线就傲气的,玄都观设慈幼局本是李清的主意,只是这疲赖人一甩手便丢开了,云三娘哪能不尽心弄好的?不过她本不是杀伐决断地性子,少不得事事就要多费些心思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想着要特意的过什么乞巧节,那些小儿可是日日张嘴要吃的,如何可以偷这一日清闲呢?

只是现在想忙都没得忙了,因为玄都观里今天一个小儿都没有,昨天甘十三娘就找她说,连日辛劳的,趁着这乞巧节,姐妹们也要歇息一日才好,再说乞巧节本就是姑娘们看重地,总要有个缓口气的时候。

招呼好这么多的小孩儿自然辛苦,云三娘也是看在眼里,姑娘们要求松乏一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甘十三娘的安排,难道把这些小儿都带到花船上去,姑娘们就可以清闲了么?要说玄都观里地家什怕还齐全些呢。

只是甘十三娘和泯月根本不与她分说明白,竟是安排姑娘们携小儿自去了,瞧着人家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算来好象就是自己才真真算是清闲了,云三娘疑心怕这又是李清特意安排的吧?想到这心里也有几分甜丝丝的。

本身施二娘和刘胖这小两口就是为李清打边鼓凑趣呢,云三娘这么一害羞,一时之间还想不出什么话好说了,而李清和若英挤眉弄眼地也不说话,这情形还颇有些尴尬了;幸好这时张叔打外面进来,低声对李清说道:“公子,诸事已妥,瞧这时辰,也该动身了。”

此刻落霞满天,残阳如血,江面上徐徐吹来的清风

一卷而空,叫人精神为之一爽,江宁城的东门外彩帐涌涌,个个脸上都是笑容,连应该把守城门地官兵都给挤得无立锥之地,干脆也混到人流中逛逛去了。

水门也大开,离着水门三箭之地,便泊着那艘雄伟无比地楼船,只是这楼船江宁百姓已经看熟了,觉得这本身就应该是江宁一景了,在这乞巧节里,大家地兴致还是给彩帐中陈列叫卖的各式玩物吸引过去了。

当然,其中肯定不乏某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眼光一直追随着各式裙裾、百样云鬓,那些人应该算是李清的同志加革命战友了,一番佳节过后,殊不知又会增加几多风流韵事了。

不过李清今天是没福气和同志们一起战斗了,刘胖也不行。他们这几个人正在张叔袁叔带着子弟护卫下,艰难在人群中一点点往前挤呢。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怕不是大半个江宁城的人都挤到东门外面来了,早早的街道上大车已不能通行,只能下来走,幸好有李家庄的这些子弟勉强在人流中挤出一条道来,而且刘胖也奋力表现自己的勇武,要换成李清自己带着三个姑娘。保准一会便谁都找不找谁了。

笑容永远都最有感染力,即便李清在人群中都被人踩了好多脚,脸上也是笑嘻嘻的好象是他踩着别人一样,刘胖双手使劲往外张。努力把施二娘卫护在身前,两人不时还相视一笑,施二娘又回复了当年地风情万种,不知羡杀边上几多看客。

而李清就没那么夸张了。反正张叔和袁叔会尽力不让人挤着若英和云三娘的,人群中若英早把李清的手拽得紧紧的,没过一会,云三娘的手也落入了李清的掌中。许是这热闹的气氛也感染了云三娘,觉得李清握住了自己的手,只是脸儿微微一红。便由着他了。

姑娘家就有很多毛病。其中一样。就是喜欢些花里胡哨地小玩意,见了就挪不动脚。初初若英和施二娘还撑得住,知道今天要好好配合李清,可一路行来,彩帐里卖各色应节玩意的又何止几百上千家?少不得她们要驻足观瞧了。

刘胖新婚燕尔,自然是宠媳妇多的,见施二娘很有些心热,便拥着她凑到彩帐前面了,这头一开,若英便也去凑热闹了,云三娘在这三人里面算是个素来稳重的,可毕竟也是二十出头地姑娘家,终究顶不住诱惑,也加入了买东西的行列。

看来这喜欢购物是千百年女人家永远都改不了的毛病,而且最大的缺陷,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很快,刘胖他不是身高体壮么?于是他便一人抱了四个魔合罗,其中施二娘选地那个还特别大,足有半人高,块头大的老公就是优质的购物车!

张叔捧着一个“谷板”,这东西就和后世的模型盆景一个样,只是显得更加精巧些;袁叔抱着一个“花瓜”,虽然上面雕刻地人物花鸟着实精致,可李清就不明白买个大冬瓜拿回家能干什么!

那些个李家庄子弟也没被放过,有的手上抓着糖人,有的拿着各式各样地蜜饯,还有地拿着用彩线系着地、绿豆小麦发的芽;李清好奇地问这能干吗?要炒豆芽菜这么少也不够吃啊?云三娘瞪了他一眼要他闭嘴,告诉他这东西叫“种生”,一会要抛到水里做乞巧用的。

女人当然不能拿这些东西以影响形象了,人家三人每人手上拿着支并蒂莲,若英另一只手抓着一版乞巧针,而施二娘拿着一个盒子,还不给李清看的,说里面都是小蜘蛛,倒把李清吓一跳;还是云三娘选的东西好看,提着一盏精巧的鸳鸯灯。

这中间就数李清最没形象了,咱大宋人也会耍心机做生意的,那些买果食花样居然也会什么买一送一,果食买得多了,便送玩具,这玩具也是特制的,一根长长的竹棍,上面粘着一幅武将摸样的画,说是门神也不大象的,还有个名儿叫“果食将军”;你说果食买多点也就算了,咱们这群人也没谁是小孩啊,可连云三娘都说好看,没奈何,李清只好一手抓一个“果食将军”,倒把人群中追闹的小孩子狠狠的羡慕了一把。

本来人群就很拥挤,手上拿了这么多东西就更加难行了,从东门到江边不过里许路,李清他们却走了大半个时辰,快到江边人流才稀少些,李清几个人一出现,让早就在这等候的莫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着李清手中握着的“果食将军”哭笑不得,咱这李公子还真是懒散人,今儿可是你想娶媳妇好不?居然有心情去逛街!

第三百二十章 风流手段(三)

今日便也算是壮行酒了!”证完婚的晏大人却苦留不把李清叫到一边,晏殊笑眯眯的递过来贺仪,没等李清道谢,晏大人便来了这一句。

第一反应是这晏大人太抠门了,这年头又不流行银票,卷轴轻飘飘的想必里面也没夹什么黄白之物,都不用打开看了,准是咱晏大人手笔的字画了,东西倒是好东西,只不过想换个大价钱,估计要等一千年。

第二反应么,看来的确是把江宁府库掏得差不多了,否则晏大人不会提这要求,把李清叫到一边来,是告诉李清,二日后江宁厢军便要舟发京城了,他李清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交代,趁这个机会给兄弟们鼓鼓气,千万在京城拿个彩头来才好。

“晏公放心,此事乃我李清份内之事,早将书信送往京城了;只是晏公真不喝上几杯水酒再走?即为壮行酒,知府大人岂能不说上几句的。”李清还是想留晏殊。

晏殊反叹了一声,“今日方知无官一身轻,晏某即便想留,瞧这情形,势必遭人非议,来日方长,改天少不得到你府上叨扰。”

曹老爷子也在一边点头,这会厢军要开拔了,李公子也没啥借口使劲折腾府库了罢,不好好到他家吃几顿,心里还真不平衡的。

也好,现在船上的气氛,有了官儿在场,还真就热闹不起来了,再说还真得理解一下人家的难处,婚宴之上怎会少了乐曲,何况今天的宾客大多是能唱善舞的姑娘,一会歌舞升平起来,莫非叫晏大人拿袖子捂耳朵不成?这“官员三年不听乐”可是直接反应了咱官儿的忠孝之心啊。

送走了晏殊,李清笑嘻嘻的转回舱中,也想说上几句场面话,便溜到新房里去算了,今天的婚宴他可是有些怵,宾客全是军营里的丘八兄弟和秦淮河的姑娘。谁叫他李清来了江宁,就没认识几个正经人呢。

这一会要拿新郎官灌起酒来可不是玩的,厢军弟兄倒还算了,真有腆起脸往上凑地,咱还有张叔、袁叔带着子弟保架,实在不行了,还可以叫小白将军去打发了,就怕那些姑娘们闹酒。这个就难办了,人家劝酒的水平可是受过专业化训练的,一会喝多了咱今天还怎么洞房春宵呢?

还就怕什么来什么。

今天的酒宴在楼船的一、二层摆开,实在是人太多了。连船甲板上都摆满了,军中的弟兄一个不拉都在,剩下的全是秦淮河的姑娘,听说眼前地这几百个姑娘还不足花船上的十一之数,还幸亏有那么多婴儿要照顾,只是各船上有头面一点的来了。

就这么些姑娘,已经不知道羡杀多少岸边人了,灯影之下,姑娘们裙裾飞扬,衣带飘香。要换在平时,哪轮到一群穷当兵的混迹其中地,现在好了,有钱的风流大爷们只能在岸边眼巴巴的看;当然,岸边不仅是风流大爷们郁闷,适才厢军操演,威武雄壮的。也着实打动了不少小姑娘的芳心,人家可是盯着楼船上姑娘,恨得个牙齿痒痒。

“公子,便这么着急洞房花烛么?日日相处,云姐姐就那么看不够么?”

李清端着个酒杯。在一、二层上虚应了一番场面,就想往第三层上溜,今儿的洞房就设在那呢,眼瞧离楼梯口只有几米的距离了,一个不注意的,咱就溜上去了。却从楼梯后面窜出十几个姑娘拦住了去路,打头的就是甘十三娘和泯月。

“甘姑娘,泯月姑娘,李清实在不能饮酒,今儿便放过这一遭罢。”李清拱手为礼,言语中很有些低三下四的味道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地,咱今天还想好好体味下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眼前这十几个姑娘一人一杯酒,恐怕他李清今晚就威猛指数就要大打折扣,要是一闹开,别的人也跟着起哄,这春宵岂不要改期?

“不行!这如何使得?今日公子大喜,若是水酒一杯都不成敬意,倒叫京城的姐妹笑话秦淮河的姑娘不知礼数了,难不成我等姐妹就如此不堪,入不得公子眼去?”甘十三娘笑道。

报复,绝对是报复!无非是被咱曾经不小心的调戏了两回,现在甘十三娘要吃回头了,什么叫不入眼啊?刚才一被拦住,李清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甘十三娘身边的这些姑娘应该是花船上有头有面的,换句话说就是正当红地,也就是说最诱人的那些全来了。

而且连一向和李清说话规规矩矩的甘十三娘语中都带了调笑味道,看李清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眼波流转,露出了泻玉舫当家地风流本相,李清已经需要收敛心神了,更何况身边那十几双眼睛都是暧昧的很,李清越发不敢正视,要是瞧多了,情不自禁的又开口调戏起来,今天岂不是闹笑话了,改天行

知道你们对咱也能暧昧起来,早就编个瞎话上花船去啊。

李清低着头不停的打躬作揖,可甘十三娘一点都没放过他的意思,“公子,要不喝酒也使得,今儿云姐姐大喜,自不好将新郎灌醉了去,只是久闻公子琴艺不凡,小曲也是唱得好,姐妹们蒲柳之姿,公子等闲不肯垂青也罢,如今大喜之日,若再不能叫姐妹们见识一番,断断不依了,明儿玄都观这数百小儿,公子一力照拂周全如何?”

李清正要再告饶几句,甘十三娘转身对着二层的酒桌高声说道:“今日公子大喜,久闻公子琴曲双绝,便请公子高歌一曲与众人同乐如何?也不负我等之心了。”

这二层上也不少丘八啊,能不想法凑热闹么?甘十三娘一说完,整个楼面炸雷似得叫好,中间喊得最大声地还就是刘胖这小子,李清一边陪笑施礼,心里在不住发狠,看来这小娘皮还真是调戏得少了,等着吧,以后咱回回要你红着脸跑!另外刘胖这小子也很不地道,这节骨眼上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不就是二娘不在身边么?瞧好吧。一会见了二娘,咱就说你刚才趁乱调戏小姑娘了,看你今晚怎么个死法!

还真找不到什么借口了,唱吧,因为甘十三娘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等李清说话,一把鸣玉琴就递到李清的手中,李清接过琴。就势一屁股坐到楼梯上,甭管雅不雅了,这地方好,一会唱完了方便跑。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李清开口就是《笑傲江湖》,这歌好,短,只是这算盘打得很不如意,本来还就是第二层的人围上来听李清唱,可没唱完连楼下的也知道了,上了楼只听到半曲,纷纷嚷着要李清再唱,李清还扔了琴想跑。甘十三娘却上前扯住了李清的衣襟。

不说好了唱一曲么?还扯着咱干啥,这几百号姑娘啊,谁不会弹琴唱曲,可那些姑娘家原本还是矜持的,只是今天的酒宴气氛确实宽松的很,好些个女孩子也大声起哄起来,李清倒发了狠了。不就是唱么,好,等着,一会咱下来唱个够!

有了这话,甘十三娘也不好拽着李清不放了。于是李清在一片起哄声中爬上了楼梯。

〓3〓z〓中〓文〓网〓要说今天确实费了人家好一番心思,还得满足李清的罗曼蒂克念头,初登船时为了不让云三娘察觉,整条船都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不大地功夫,第三层已经布置得花团锦簇。只是李清在第三层各个舱房寻了个遍,一个人影都没瞧见,难道云三娘跑了?不会啊,连天地都拜过了,这会想后悔也是迟了,再说,总不至于若英也跟着跑吧,李清站在空荡荡的新房里发了会呆,才猛然醒悟到的爬上第四层,果然,都在呢。

先瞧见李清的是施二娘,她正在桌前斟茶,李清忙拿手放在唇边示意她别作声,因为云三娘和若英一起隐在帘幕后看江上的风景呢。

“你个妮子倒瞒得我好苦,怪不得这几日总是躲躲闪闪,原是为这个,唉,这嫁了人总是不同些了,只怕你心里便只有三郎,做姐姐的再不放在心上了。”只听云三娘叹道。

“姐姐说的甚话,如今你也入了三郎的门,我等姐妹岂不又是一条心了?姐姐也休错怪了三郎地一番苦心,倒往外瞧瞧呢,今日半个江宁城都有姐姐同喜,看这江面上的灯,在京城就是皇家贵戚大婚,又几曾得这般体面?”若英笑道。

这话说的不假,江宁城水门宽阔的江面已经被灯给遮盖满了,而且花船上姑娘们做得灯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形态各异,姹紫嫣红,江风吹拂下,烛火摇曳,夜色中更是显得美不胜收;而且还不仅仅是江面上,岸边地几十座乞巧楼***辉煌不说,也都应景的挂上了大红灯笼,要说也是给婚礼壮色的,至于人潮中的***,就更加不用说了,从江边到城门,绵延几里路,亮如白昼。

“我岂不知这是三郎的苦心,又怎会不领情,若说能如此风光,便是今夜就死了,也是甘心情愿,只是来江宁,本就怕三郎行事乖张,惹人闲话,如今这身份可与京城不同,你也不帮着劝上一劝,也瞒着我胡闹,好好儿说清不行么?即便无需这般排场,悄悄儿把事办了也是成的。”云三娘越说,声音越低。

“领情就行,又何必管它乖不乖张,若是不乖张,只怕人家还要疑心呢,娶你过门,哪能悄悄把事办了,这才算是乖张呢。”李清在她们俩身后笑嘻嘻的说道,心里可是得意得很了,原来云三娘也早心甘情愿要嫁我啊。

听到李清在身后说话,若英都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恨恨的回头瞪着李清,而云三娘呀得轻呼一声,拿手蒙着

头钻到帘幕中了。

想着今天的酒宴李清恐怕没法轻易脱身的,所以几个姐妹上来说说闲话,按风俗云三娘应该是蒙着红盖头,等着李清去揭才是,可这个死三郎还就爱躲在边上听人家地悄悄话,一时情急之下,云三娘只好钻到帘幕里遮遮羞了。

偏偏这李清还不理解姑娘家的心事,楞把个头伸过来凑到两人中间看风景,还指着江面要云三娘看这看那的,他就是也能说得个天花乱坠,云三娘钻在帘幕就是不出来,这个恒心李清刚才在船顶上已经见识过了。

若英在边上笑得一朵花,敢情她还就爱看李清调戏云三娘,幸而施二娘这会问起李清刚才在楼下唱的那是什么歌。云三娘正想趁个不注意的跑回新房里去,可李清的回答叫她有些迟疑了,笑傲江湖?这是新曲子么?

李清当然不会让云三娘跑掉,云三娘刚从帘幕中挪了一小步,这手就被李清给牵住了,“三娘,正是适才在楼下想到了个新曲子,对厢军进京不无益处。便要烦你这大家给配配曲了。”

云三娘听得李清这样说,只好举袖半遮着脸跟着李清坐到桌前。

这还真是李清刚才想到的,因为笑傲江湖这曲子原本就很简单,旋律多重往复。等到唱到后面那些啦啦啦地时候,很多厢军弟兄也跟着一起凑热闹来着,当时李清心里就是一动,咱怎么把这碴给忘了?

这一个队伍就该有一个队伍的精气神,当初在水云庄里训练龙翔军地时候,李清可是一点花哨都没想,因为龙翔军那会马上面临着和龙卫军恶战,要的就是股杀气;而江宁这厢军就不一样了,虽说这军人的气质要保证,可到京城里玩得多半是花活。那就很有必要锦上添花一下了。

一边轻声地哼曲子,一边想着怎么改词,二十年不行,这词会让人揪小辫子的,再说大宋立国也不止二十年了,改成看天下吧;至于中国这词现在可不流行,尽管很多老夫子的文章中提到过。不过这简单,改成大宋就完了。

其实在心里一动的时候,李清想到了很多歌,特别是军歌,唱这些歌。的确很能显出军人地精神来,不过李清这才气只能算是子虚乌有,仓促间根本想不出怎么改词,要没个合适地词,这歌唱出来就是笑话了。

男儿当自强,这歌的确提气的很。只是那词放在大宋年间可算是完全不通地了,一番思索下,还只有屠洪刚的这首《精忠报国》派得上用场,“二娘,待会让三娘把词曲抄录下交给你,离厢军去京还有两日,再者搭舟去泰州,这一路也尽可教得,想必军中弟兄无有不从的,若是有人实在不堪教的,便在军中选些人出来就是。”

行家就是行家,才哼了一遍,第二遍时云三娘已经能跟着一起了,虽然眼睛和李清一对上依旧羞红了脸,而施二娘和若英也算其中翘楚了,等李清把词改完了,三个姑娘也学得差不多了。

这歌吼起来可要底气的,何况一个人再怎么声嘶力竭气势也上不来,可要在短时间里教会厢军那些弟兄,李清可是一点希望都不抱的,那些个笨蛋,还是叫施二娘去调教好些,甘十三娘不才起哄叫咱唱歌么?咱还就拿这新曲子勾引下,看究竟是谁唱!

“二娘,相烦到楼下去寻甘十三娘,就说要她挑些精通音律的人来,要是有擅筝的更好,对了,唱曲的可要好好挑,若是太软绵可是不成的,另外叫人把那鼓给我找来。”李清对施二娘说道。

“施二醒得。”施二娘答应一声就下去了,李清这才想到要论唱歌地本事,人家施二娘才是真正的行家,曲子一上口,就该明白怎么个唱法才好,自己这番话还真是多余,抡斧子卖弄到鲁班门上了。

不多会,莺莺燕燕上来一群,自有云三娘和施二娘分派,谁拨琵琶谁弹筝,甘十三娘一听李三郎亲传曲子,这会也没在意适才是起哄要李清唱歌来着,低声在哼词,浑忘了有那么一回事情。

这歌的确是不大适合女子唱,不过也得要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唱才行,谁说女子就唱不出金戈铁马来?电影《红色娘子军》中的娘子军连歌,不一样唱得豪情盖天来着?有施二娘这种大家在,根本无须李清担心了。

当然那号龌龊人根本就没担心,抱着个小军鼓一个乐来着,妈妈的不宣召不得返回京城,弄得这么个骚包露脸的大好机会,咱李清只能远远地待在江宁,切,不让在京城骚咱就在江宁骚!一会叫那些小子们瞧瞧,什么叫杀气,什么叫精神!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夜半不速客

说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话不是很以为然,尽管他现在认为自己不但很幸运,而且也很幸福。

究竟不以为然在什么地方,却是不大容易说清楚,并且还难以启齿的很。

其实这段日子过的很悠闲,连和他抢菜吃的人都没有了,小白将军和莫风带着江宁厢军送楼船进京,即便再恋恋不舍,张叔、袁叔还是带着子弟踏上了归程,途中也正好督促弟兄们别荒废了操演;杜先生也搭船回了京,与李清相约京城再会了。

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别的人倒好说,惟有张叔和袁叔加上那一干子弟,送行的时候叫李清很难受,还不知道何年何月会到大名府一行,即便再有相见之期,怕也不得三、五载后了?可该走的始终要走。

搭上顺风船的还有刘胖这两口子,本来施二娘还想多勾留几日,无奈李清还想她随船教厢军弟兄唱歌,再说刘胖心思思的要试试乘坐楼船的滋味,送到京城那是要献给皇上的,以后可没机会再上去了,他可不清楚李清还想着要去发展海盗事业呢,于是施二娘再有什么不舍之意,嫁鸡得随鸡,嫁狗得随狗,嫁根扁担得扛着走,谁让她的刘胖相公还有童心呢?

倒是若英和云三娘还得安慰她了,泰州离江宁不过两日的水路,什么时候想来不就来了?

忽喇喇一下几乎全走了个干净,让李清都有些不习惯起来。怎么没人和他抢菜吃了,这胃口反而就不好了呢?

过日子么,就得享受平淡,于是李清就开始过他“齐人之福”的生活,要说李清地日子应该是过的很好的,卫生巾事业本来云三娘就不让他多插手,挑着姑娘们办起了慈幼局,他也几乎是甩手掌柜,而且慈幼局现在诸事慢慢都有了章程。连云三娘都不忙了,他白天无事就溜到玄都观里逗小孩哭,当然,那些姹紫嫣红的妹妹是不好去调戏的。

李清对幸福生活的不满自然不是因为调戏不成妹妹。说真的他根本就没这个精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话说一般有个三妻四妾的男人,家里地事无非就是大小老婆争争风、吃吃醋什么的。间或夹杂些婆婆媳妇之间的战争就完了,可李清孑然一身的,哪有什么婆媳矛盾,争宠地事就更别提了。若英和云三娘就象亲姊妹一样,相互之间还谦让个没完,这被谦让的对象。当然是李清李三郎了。

需知贤惠都会有贤惠的害处。而李清还就为这个问题头疼不已了。

之前云三娘没娶过来的时候。住地院子小,想和若英享那夫妻之乐时。怕云三娘听见心里不自在,还得偷偷摸摸静悄悄的来,浑象鬼子进村,现在当然无须顾忌那么多了,至少李清就不喜欢行事的时候老没声音,一点都显不出他男子汉的气概,可现在声音倒是有了,反正李清自己地动静就不小,另外的麻烦事又来了。

云三娘倒没辜负李清yy了她这么长时间,整个身子也如同性情的温婉,李清抱上去,就觉得云三娘浑身上下就没根骨头似地,男人家总是贪个新鲜地,何况李清对云三娘已经窥视了那么久,现在总算可以抱在怀里了,颇有些久旱逢甘露地感觉,自然征伐得有些多,这也没啥关系,多休息休息精力也就回来了。

可架不住云三娘是个贤惠人啊,打楼船新房一回到小院里,新婚燕尔,自然要多温存温存,所以回小院的第一个晚上,李清就钻进了云三娘地被窝,一番电闪雷鸣的暴风雨过后,李清觉得自己也浑身上下没了骨头,强撑着和云三娘调笑几句,头一歪就要睡觉,根本就没迷糊上一会呢,就被云三娘推醒,李清还以为云三娘兴致高要梅开二度呢,谁知道云三娘却一定要他回若英那边睡去,道理还很明白,总不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吧?

李清想想也是,似乎这几天心思都放在云三娘身上,颇有些冷落了若英,于是穿着个裤衩又钻进若英的被窝,想必刚才的动静有些大,小妮子也没睡着,正是春情恋恋着呢,李清一高兴,这二度梅花竟开在若英身上。

第二天若英当然要投桃报李了,刚刚云收雨住的,若英便把李清往云三娘那边轰,一样说的李清无法反驳,云三娘还是才嫁过来的新妇,怎好要她独守空床?

话说刚开始的这几天,李清同学还是自己偷着乐,找了两个好媳妇,这床上爬下那床爬上的,兴致也颇高,可时间一长,由偶然事件竟变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每到下半夜的时候,就见李清晃着两条光腿在两个房门之间乱窜。

十几天一过,李清可吃不消了,倒不是因为夜夜要双响炮,而是这睡眠质量实在是太差,补多少懒觉都不行,再说这天气

凉了,每到在床上舒坦着只想梦周公的时候,偏要光吹风,受凉感冒也不是玩的啊。

先是在床上耍赖、告饶,一边睡一天行不?怎奈何人家这两姐妹谁也不愿意先坏了规矩,见李清赖着不肯走,半夜三更温言细语的和他讲道理,这男人家到了那个时候别说身子骨发软,连思维都是短路的,哪还有平时开口就是歪理的风度?无奈何李清只好发飙了,反正这床也够大的,要么三个人睡一块,要么咱到厨房里搭个铺去!

真不明白怎么到了后世,那男人还老幻想着娶很多老婆,这要有个偏心的还好说,假如是个多情种子还个个都爱的,能吃得消么?

一转眼便近中秋了,对李清来说这日子过得就是快。因为这个月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这也间接证明了爱因斯坦相对论的正确性,不是么?边上坐一美女,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那床上躺着两个美女呢?要是三妻四妾就更要命了,没准就象歌里唱地那样一夜之间白头,这辈子可就完了。

这一天李清正睡得迷迷糊糊呢,就觉得若英在边上推他,他有些郁闷。不说好了一边睡一天么?难不成咱今天没做功课小丫头你就要赶我走?这也太不象话了吧!李清使劲抱着枕头装睡着,若英见推不醒李清,便趴在李清耳朵边上轻声叫道:“三郎,三郎醒醒。我怎觉得院里有动静呢?你起身去瞧瞧啊。”

“别闹了,等我一到院子里你就把门插上,那样我就得睡三娘那边去对不?”李清不满的嘟囓几句,转身还把脑袋埋到被子里了。

“三郎。真个有动静,你听啊!别是有窃贼进来了,若英有些怕,”若英颤声说道。

感觉到若英的身子真的在抖。李清转身把她搂在怀里,然后支起耳朵听听,没听见什么声音啊。不由得轻笑道:“若英你好歹战阵上还杀过人呢。现而今怎么怕起窃贼来了。没事,想必是今夜风大些罢了。”

李清的话才落音。猛听得门外有人低声呼道:“公子,公子!”

别说若英吓着了,连李清都是一哆嗦,幸好门外还是叫的是公子,否则李清倒要先叫唤起来了,因为那声音颇有些耳熟,都啥时候了啊,这人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江宁!

李清蹭得一下窜到地下,猛得拉开房门,劈头就说道:“如何你会来了江宁?不曾收到信件么?莫非京城又有大变?可又是江宁的厢军惹事了?”

门外那人根本不回答李清的问话,反是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李清小声点,一转身还从身后扯了个人进来,把李清弄得一头雾水,莫非这家伙又重操旧业了?不对啊,话说现在的俸禄也不算少了,没钱还可以到水云庄要去,总不至于还干梁上君子地勾当吧;要不,就是他兄弟坏事了,他要两肋插刀的来维护?

床上若英在被子里问道:“三郎,究是谁人来了?”

李清轻声打个哈哈,既然人家是这般情形,那肯定是怕被人瞧见,连卧室都蹿进来,可见有多小心,李清也不想叫人家去客厅里了,再说当初也是共过生死的,太介意也显得生分,“若英,依旧在床上躺好罢,可不就是故人来了么。”

从桌上拿起火石,李清却递了过去,没办法,在大宋混了这么久,用这玩意打火依旧是不熟练,那人随手接过火石,却有些迟疑,李清一笑,“既然来了江宁,凭你惹下天大的事来,李清也要为你担担,放心,在江宁却无须顾忌官府地。”李清说这话也不是全无根据的,反正江宁知府衙门上下都有些怕见到李清,见一回府库就空一截啊。

见李清这么说,那人也没再踟躇,啪嗒一声火光绽现,李清却哧溜一下钻回到床上了,口中怨道:“你搞什么名堂,这是哪一出啊!”

话说要是换成别的人,李清行为就是在轻率,也不会让人半夜进自己的卧室,天底下除了高玮那个混帐皇帝,再没个男人愿意自己老婆暴露在别人面前了,不过若英现在好好地躺在被子里面,而那人也算是生死兄弟,又是这般光景,所以李清只能从权了,却没想到需要避讳的不是若英,而是他自己!

因为来人中有女的,而他还只穿个裤衩呢。

“吹灯,吹灯!若英,我的裤子哪去了?”李清一叠声地叫道。

灯灭了,只听那人轻声说道:“若英娘子,请恕一祯无礼了。”

若英低呼了一声,“原来是慕容兄弟。”

来人的确是慕容一祯,要说这会他应该在京城里帮李清照看江宁的厢军呢,现在居然出现在江宁,哪到李清不吃惊,啥好弟兄也不能半夜三更爬墙进来叙交情地,何况身边还领着个小丫头呢。

黑灯瞎火

床上忙乱呢,情急之下还真找不着自己裤子了,这边那边厢房地云三娘也惊醒了,这半夜三更地。肯定是发生事情了,于是云三娘提了灯过来看个究竟,才一推开门,李清就急忙叫道:“三娘,别亮灯,对了,一祯,你们随三娘过厢房坐坐,我随后就过来。”

等到李清忙活一通过来厢房。只见慕容一祯打扮成个小厮摸样坐在桌边喝茶,而那小丫头正和云三娘在榻上说话,细这么一打量,难怪慕容一祯要扮小厮。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是一副富家千金地装扮。

果然是弟兄啊,咱当初不一样给泯月姑娘做过小厮么,只是咱可没有私情在里面。而慕容一祯就肯定是为私情,而且是大大的私情。

李清强忍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小丫头,说是这么说。其实人家看起来年岁和若英也差不多,眉目如画,而且那小姑娘胆还很大。见李清这么打量她。不但没有低下都做害羞状。反而还打量起李清来了。

不知怎么的,依稀还觉得有些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见人家眼睛亮晶晶的还瞪着他,李清反到不好意思了,转身过去擂了慕容一祯一拳,口中笑道:“好小子,眼光不错,说吧,哪家的?别是别人家的媳妇罢,那我可帮不上你了。”

慕容一祯脸微微一红,还没开口说话呢,只听云三娘一边嗔道:“三郎休要浑说了,若不得事急,又岂能来江宁寻你?不如先好好说个明白,妹妹饿了不曾,待我升火给你弄些吃的来。”

一时间若英也装扮整齐了过来,她和慕容一祯就熟悉多了,见了这情形也不详问究竟,拉着那姑娘的手赞不绝口,也夸慕容一祯好眼光。

看来是一对小情人私奔了,要按慕容一祯地身手,翻个这么矮的院墙应该不至于弄出啥响动来才是,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床前也是等闲,却原来还带了一个姑娘来,难怪连若英都给吵醒了。

“一祯啊,便是在水云庄躲上一时也好,还怕张管家、安小哥等人不行个方便的?任他是何等富贵人家,你捎个信来,莫非京城诸公子都帮不上忙么?德显不行,难道高公爷也不成么?实在不成了,就是托丁相说上句话也不是不行啊,你这一来江宁,怕是更不好递上话了。”李清笑道。

慕容一祯拿眼睛看看那姑娘,然后起身就对李清行礼道:“此中缘由真个一言难尽了,若不是没法可想,也不能来江宁烦劳公子,还望公子看在往日地情分上,援手一二。”

什么话这是!李清有些不高兴了,前面那么说,是觉得这事可以办得更稳妥些,躲上个两天,让女方家里知道心意,然后再托有面子的人家上门说合说合,高门权贵又怎么样?这事传出去也丢人,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不就得顺水推舟了?再说慕容一祯这个指挥使在京城里的确官儿太小了点,可好歹也是天子的亲军,这日后地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可小两口这么一跑可就把事情闹大了,人家女方家里不得告官?事情闹到明面上来了,怕就没那么容易摆平了。

不过这可不是李清怕事,好歹在江宁天高皇帝远的,不过是拐了人家的小姑娘,也不算什么祸国殃民地大事,想必晏殊也不会很叫真,那曹孔目不就是管邢狱么?咱只要不再算计江宁府库,恐怕就是窝藏个江洋大盗,恐怕老爷子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了。

“一祯,如何说这般生分的话来,既然来了,李清又怎会置兄弟于不顾?且安心在江宁住下,放心,知府断不会来为难的,瞧你这一身风尘,怕是一路多有颠簸,只怕苦了人家姑娘,待得弄明白了因果,明儿我便修书到京城,要高公爷先帮着打听打听,即便连他都不成,也未必没法可想。”李清把慕容一祯按到座位上坐好,安慰道。

其实李清心里还在叹息,真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啊,私奔这玩意说起来浪漫地,要真地实行起来,还是没个好结果地多,说不定苦不堪言,这慕容一祯也是,都在天子身边做亲军了,怎么着要有个献殷勤的机会啊,逮着小皇帝哪天高兴,上去求个情,那小家伙地性情李清还是知道的,没准还要强出头,有天子撑腰了,啥婚事不能成啊!

这时那一直在和若英说话的姑娘突然插口问道:“三郎说的高公爷,可是燕国公主的嫡孙么?这事怕是不成,想必表哥也此能赖了。”

没错,咱说的就是燕国公主的嫡孙,别忘了人家的爷爷当初是封了王的,难道还不够体面么?等等,啥意思?你叫他表哥?我的妈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又来人了

时候聚散来的如此容易,好歹慕容一祯也是一起扛过过仓的兄弟,可能就是因为没有一起逛过青楼,因此缘份不大够,所以哥俩都不能在一起多聊几天,很快,如同那天一祯突兀的半夜跳墙进来,一祯又走了。

李清当时有些伥然若失,毕竟这一去就是千里之遥,虽说清风寨名义上还属于自己的产业,可他被管束在江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上一面,若是真要等到刘太后去世,岂不要隔好多年?

可不分手又不行,总不能为了多叙叙旧,冒着班值找上门的风险,于是抓着慕容一祯千叮嘱、万嘱咐了半天,还是趁着夜色,让慕容一祯带着堇儿走了。

另外这伥然若失里,还有就是一祯这小子居然可以在花船上待好长时间,边上不仅有他勾引来的公主妹妹,还有十里秦淮上五、六个出色的姑娘,这一路偎红依翠,靠,便宜赚大了去了,而他李清看一眼都不成,因为云三娘不让他去送,说他李三郎上花船太招眼,所以他得留在家里洗碗。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可抱怨都没地方,因为这主意本来就是他自己出的,也别偷偷摸摸上路了,没准那些禁宫的高手们正四下查访呢,孤男寡女一路前行,这才是真的招眼呢,所以李清叫云三娘找甘十三娘借一条花船,咱招招摇摇的沿运河而上去!

怕是那些班值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咱大宋皇帝的千金还就在花船上做姑娘呢,等船到了京城附近,让慕容一祯去找杜先生,不怕这些干惯了偷摸勾当的大侠没办法送两个人去边关,而甘十三娘道如今泻玉舫和京城秦时楼也算是联了手了,正好让几个姑娘过去拜访拜访,也和京城的姐妹切磋切磋技艺去。

于是慕容一祯就被李清狠狠的嫉妒一下了,话说人这桃花运一来,也是挡不住的。那几个可都是秦淮河上的红姑娘啊。

接下来的这几天过得很是平淡,或者说很是小心翼翼,白天李清的赖床都不是很过分了,云三娘和若英去了玄都观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老是提心吊胆,院子里树上落下一只鸟,他也疑心是禁宫班值跳墙进来了,算了。还是爬起来,咱也上玄都观吧。

做贼心虚啊,何况偷的是大活人。

“李公子,既是这般喜爱小儿。怎不早日也生一个?”甘十三娘在李清身后笑道。

别说,其实带小孩也有带小孩地乐趣,特别是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那才是真叫无邪的很,还有那近乎透明的小手小脚,还有尿了你一身,他却吸着手指头在乐,李清最喜欢的就是挠小宝宝痒痒,那个灿然一笑很是动人,不过大多时候。宝宝一般不给李清面子,哭得哇哇的,李清就会赶紧跑开。

这会李清正聚精会神在推一个小儿的屁股,咱这可不是捣乱,小孩子多爬爬对身体好有科学依据的,只是这小子胖得很,脑袋又大。两只胳膊根本撑不起来,不过李清认为原因主要在这小子太懒,否则怎么会比别地小孩胖那么多?快爬!手使劲一推,这个懒小子居然来个前滚翻,李清发现原来前滚翻也好玩的。这懒小子还乐呢,那就再翻一个!

正玩得乐不可支呢,身后甘十三娘问了一句,现在混熟了,甘十三娘可不是之前那个经常被羞走的小姑娘了,人家也是见多了***的。只是咱大宋斯文人多啊,哪有李三郎这个不该问地乱问的毛病,不过一习惯就不同了,何况李清在玄都观里属于弱势群体,牛鼻子老道全加上也不及姑娘们的三分之一,所以李清倒是被打趣的对象了。

“生!谁道不生的,又不曾有计划生育,也不用做游击队,。”李清随口答道。

这啥事情都有两方面的,天天在一起混熟了,李清已经感觉不到是混在秦淮河的姑娘们当中,反正不见***,暧昧的眼神更没有,那些奶妈到后来根本就不避李清了,敢情当他是个中性人,倒经常臊得他讪讪的走开;不过这样也好,说话轻松,不用象面对文人士子那样说句话都要斟字酌句,而李三郎满口胡柴已经算是玄都观里的一大风景,经常随便说句话都惹来一

,到后来都没人去详问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反没个正经。

甘十三娘在后面抿嘴乐,一个大男人,生育二字随便挂在口中,还要计划呢,这计划是啥?游击又是做甚?不过甘十三娘没有十万个为什么地精神,没去盘根问底,接着打趣道:“云姐姐才过门,若英娘子怕是跟着公子有些时日了罢,公子既想要小儿,倒是好生用功些才是。”

又推着那懒小子翻了个跟斗,那家伙捧场的很,一直咯咯的乐,李清兴头上来,也没细品味甘十三娘这话是啥意思,只顾着点头,等他明白过来时,甘十三娘已经跑远了,死丫头,这话啥意思啊,说咱家庭作业做的不好?要不你今晚上咱家来我给你做一次!

豪气倒是抒发一下,可李清还真被甘十三娘这话给郁闷住了,也难怪人家说啊,云三娘才过门,没动静很正常,但掰指头算算,若英在他身边已经两年了,咱大宋又没啥晚间娱乐,家庭作业一直完成的挺好,而且还经常加早班,怎么若英这肚子也没动静呢?

一想到这里李清可有些紧张了,莫非是咱在运河里给泡坏了?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来到了大宋,只听说爱因斯坦预言了时间虫洞的存在,可他没说会破坏生殖系统啊,想必他也不知道,咱要是最后生不出个儿子,一定要写封信提醒他,这虫洞还是不要弄出来地好。

能间接的指导爱因斯坦固然叫人骄傲,可看着满眼的小孩,却不能有一个自己的,这可实在叫人不爽的很,李清都没有心情再推那懒小子地屁股,弄得人家眼巴巴的看着他,不行,李清下决心了,一定得留个自己的种,咱可不能放弃,今晚加班!

自己在这正琢磨大事情呢,若英和云三娘从外面匆匆的进来,两人都一脸的紧张,李清瞅着边上除了那懒小子外也无旁人,反正几个月的毛娃娃也不懂人事,正想着要要下加班通知给两个老婆,却见若英低声道:“三郎,京城来人了。”

李清这旖旎心思一下跑个没影,靠,怎么这么快?看来人家禁宫里地班值水平还真不是吹的,这么短时间就摸上门来了,心里合计下,慕容一祯乘坐的花船这会应该出了江南东路的地界,要是被班值截住的话,现在应该也到不了江宁,那么班值最多就是捕风捉影而来,并没有真凭实据,那咱可是咬死了不承认的。

“三娘,可知这来者何人?又有多少人手?”李清问道。

云三娘摇摇头,人家是找上他们住的院子了,只因见着没人,才四周打听,有知道去向的街坊过来报个信,只说是一顶轿子,并没见很多人。

李清这才心安了一些,不是大批人手过来,那就不是来抓人的,难不成高府的三姑娘走漏了风声,人家来一出先礼后兵?心思倒是打定了,不过李清还是有些犹豫,甭看来的人少,没准人家就是自诩手段高明,他这个丈二的英雄可是吹出来的,要动上手就差远了。

“三娘,这么着罢,你与若英便待在玄都馆内,使个人悄悄跟着我便好,若是事见不谐,赶紧上江宁知府衙门送信,想必晏大人在,他们也得收敛些。”见若英还想跟他一起去呢,李清止住了她。

应该咱大宋的班值不象明朝锦衣卫那么嚣张吧,没听说过班值有什么劣行,就是在京城里人家也是低调的很,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慕容一祯拐带走的实际是个公主,这宫里还不急死了?没准死命令下来,不嚣张也得嚣张了。

只是在江宁李清也不多出门,厢军弟兄又在京城里,再有就是认识一群秦淮河的姑娘了,这节骨眼上可帮不上忙,事急方知识人少啊,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李清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前,奇怪,只一袭小轿,除了轿夫也没见跟前有人侍侯着,来人甚是托大了,上门拜访,连轿帘都没掀,李清定了定神,上前拱手问道:“未知是京城那位贵客过访,江宁李清候教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是公主的公主

清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妞,话说只有女性才靠直觉去怎么他也有这功能呢?男人不是应该靠逻辑思考做判断的么?高公爷本来就是燕国公主的嫡孙,拿她出来说事很正常,世人都喜欢往地位高的人身上扯关系啊,这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表哥一说就更平常了,人家高怀德是被追封渤海郡王的人,而且号还和岳飞一样叫武穆,由此可想见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和他攀亲家,这一表三千里的,人家一大家子开枝散叶,叫声表哥没准还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可李清第一时间就觉得会坏菜,而事实证明比他直觉会坏菜还要坏菜!

“既然一祯都敬你为兄,远隔千里也要来投,你便叫我儿罢,反正宫里都这么唤我。”那姑娘倒显得很是落落大方。

还敢叫人家儿?李清现在坐在那都有些局促了,不知道是该站起来说话还是继续这么坐着好,可不是因为人家身份高,小太子还没事抓过来抱抱呢,只不过公主么,一提这个字眼,李清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奥黛丽赫本,那可是他永远的偶像,自打看了《罗马假日》之后,一说公主这个词,他都有肃然起敬的冲动。

“公主玩笑了,李清怎敢如此放肆,倒是家居粗鄙,怕是委屈了公主。”李清低眉顺眼的说道。

那丫头抿嘴一笑,“京城久传李三郎放荡不羁。今日一见怎地拘束起来,如今我可是无处容身,岂有嫌弃之理?只是来的莽撞,还望三郎莫要嫌弃才好。”

感觉怪怪地,三郎这个称呼一直都只有亲近的人才这么叫,若说年纪比自己小的妹妹,那除了若英、云三娘,之前就只还有远在京城的谢大娘了,现在一个才见面的十六、七岁小丫头。也一口一个三郎的,叫李清浑身不自在。

可人家身份摆在那,李清也没发法着恼,见那儿说什么要他别嫌弃的笑话。李清欠欠身说道:“公主说笑了。”

“便叫儿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公主,不过却是有个道号,要不三郎便以道号相称如何?”私奔啊。这一路颠簸的,怎么这小丫头还有兴致说笑?

不过人家说的还很认真,倒让李清迷惑不解了,刚才慕容一祯不是说了么?先帝地女儿。皇帝的女儿不是公主是什么?都十五、六岁能玩私奔了,又不是小毛娃了。

本应当是先询问人家私奔的前因后果才对,至不济这黑灯瞎火跑来。也该问人家困了不?吃饭了没有?可谁叫李清前世对公主这个名号还就无限向往了呢?都是奥黛丽赫本给害的。半夜三更地居然探讨起公主封号的规矩来了。

还真不是皇帝的女儿就必然是公主。要封了才算,这原因么。首先是因为这年头婴儿的早夭率比较高,要等到成年以后才封;第二就要看这做母亲地受不受宠了,要是在后宫里地位高,那一生下来马上就封公主。

而且公主的封号还很有讲究,同一个公主这名号还经常变,一般刚开始大多选用美名,像福康、寿康、庆寿、宝寿之类的,到进封时,封号改用郡国名,如秦国、陈国、荆国、魏国等等,这什么国啊国的,和封地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不同地名号地位不同,比如徐国、邓国、镇国是小国,而秦国、魏国是大国,相应的公主地位也不一样。

看着李清一个劲的虚心请教规矩,云三娘在一旁就很是费解了,咱三郎也不是个拎不清地人啊,拐带先帝女儿私奔,甭管她有没有被封公主,反正怎么也是龙子龙孙,这都是天大地事情啊,这节骨眼上怎么问起这个来了?要真想弄明白,等天亮了上知府衙门问去,那晏大人保准更加清楚些!

其实李清才不是拎不清,相反这几个人中间怕只有他才最清楚事情地严重性,刚才几句话套过了,连这个自称儿的皇帝女儿估计都不知道实情,还只道自己老妈李氏只是宫里地一个才人,连个妃嫔都算不上,因为她才没给封为公主。

可李清却清楚这李氏什么人啊,当今天子的亲妈!也就是说这个儿是宋仁宗的亲姐姐,即便封公主有再多的规矩,这已经十五、六岁还不得封号绝对不正常,李清请教这封号的细节是想看看这个儿知不知道自己和天子的关系,看来她妈还真没告诉她内情,在告诉李清这些规矩的时候,虽然说的很是洒脱,也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在里头,出身不好没办法啊。

什么出身不好?其实李清不知道宋真宗这人花花肠子很多,可留下的种子却很少,不但只有赵祯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连女儿一共就二个,其中一个还早早死了,这要不是因为刘太后,谁会认为这丫头出身不好?怕早就被封为什么长公主了。

看来人家那个李才人在宫里过的日子才真叫如履薄冰,亲生儿子不能相认已经够伤心的了,唯一剩下的女儿也得不到应有的对待,并且因为真宗崇道,

的让自己女儿入了道门,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啊,当然道门也是一种时髦了,当初宋真宗的姐姐吴国长公主出家,居然还有几十个皇亲国戚的女眷乃至后妃的妃嫔也跟着一块出家了。

不过还别想歪了,宋朝可不象唐朝,宋朝是非常在意前朝得失的,象唐朝公主假借尼、冠之名满世界乱来,这也是非常叫后人诟病的,从立国之初就注意到这一点,一是杜绝了公主干政,二是终宋两朝八十八名公主里面,连野史杂记里都找不到有说她们行为不端的。

不过现在怕是难说了,啥事情都得有个第一次啊。谁叫有那么个龌龊人掉进运河楞就淹不死呢?这可不是冤枉李清,假如他淹死在一千年后,慕容一祯哪有机会勾搭上公主地?

“一祯,这……屈不少罢?”李清问道。

慕容一祯还未答,那儿轻笑道:“无甚委屈,倒是见了一路风物,却不比皇宫里要有趣的多了!”

有趣?李清气不打一处来,那慕容一祯居然呵呵的在一边傻笑。李清更恨不得在他脸上踩两脚了,敢情把私奔当成偷偷出来游玩啊,要这么着倒好办了,咱豁出去再陪你玩上一圈。等你过足了瘾,然后再好端端的送回去,咱现在可是被人监管着,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有心想问明这两人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当然李清更加想知道慕容一祯究竟是施展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勾引这么标青的公主,只是这些话当着人怎么问得出口?便只得问慕容一祯怎么跑出京城的了。

这一问之下李清彻底灰了心,看来上天注定要他来坏了咱大宋朝公主的集体名节,因为一祯和儿两个人能逃出京城。又是和他有莫大的干系;虽说儿没封公主,可怎么也是凤子龙孙,平常出行都跟着众多的宫女宦官。哪能让她一个人瞎跑?

而这机会还就是他李清创造出来地。江宁厢军入京献船加操演!话说京城里的那帮兄弟还真念旧为他宣传。加上谢大娘引着姑娘们推波助澜,离楼船进京还有三、四天呢。整个京城已经都在议论纷纷了,临到了那一天,别说天子亲临,京城里高官贵戚几乎全上那凑热闹去了,水云庄柳七和张管家也卖力啊,沿河堤搭了五十余座彩棚,可那管什么用?京城里几乎万人空巷了都,慕容一祯说了,楼船的影子还没见着呢,虹桥两边到处是踩掉了的鞋子,人家还不高兴去拣,伸长个脖子生怕没瞧见热闹。

得,甭问了,想象地出这么人挤人的情况下,有心开溜就多容易了,可李清不想问,若英和云三娘一下来了劲头,好歹也有人家两个人的一番心血在里头啊,这个问那厢军操演动作美妙不?那个问有没有注意到厢军领口的绣花,那可是我给三郎建议地!

现在李清很是郁闷的来回转脑袋看着房间里的四个外星人,都啥人啊,居然有心讨论什么操演好不好看?他李清还恨不得从来没有厢军进京这回事呢!就是从宫里拐了个普通宫女出来也不是小事啊,何况还是天子的亲姐姐,这秘底总有揭开地那么一天,他李清要是在这事上处理不好,甭说和小皇上那脆弱的友好关系一笔勾销,只怕要带着两老婆提前开展海盗事业去了。

李清可没有兴趣听什么绣花好不好看的讨论了,就是楼船沉水底下去了他都不想在意,实在忍不下去,一把把慕容一祯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扯到门外,可他动作算是突兀了,居然那三个女人说得兴高采烈竟没怎么注意到。

“说,你与她究竟怎生回事!恩,你……了?”李清问道。

不答,恩,明白,就是玩完了,就是木以成舟,就是拂水难收,就是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话说没带个大肚婆地公主来见他,已经是很讲义气加厚道了,李清凭天叹了口气,一祯啊一祯,怎么说禁宫里那妹妹是无数啊,你为何偏偏就找了她呢?她算是日后小皇帝最亲地亲人啊,咱说什么都不愿意坏了这层关系啊,要不你干脆把刘妹妹搞定得了,没准人家到现在还风姿绰约,那可不需咱操心!

这么想可不是李清不讲义气,哪怕是他慕容一祯勾引了钱惟演家地女人呢,反正他家女人喜欢到处送的,只要能促成亲事,他李清也愿意低声下气地去服软,可现在这级别太高,根本不是他李清能摆得平的。

“怕是也未曾告知谢大娘了,水云庄亦无人知罢?”李清问道,慕容一祯点点头,“是给陈大哥留了封信,亦未曾说明缘由,只恳他遮掩几日就好。”李清也点点头,还算做的隐秘,陈全没说的,生死弟兄了,不至于主动出卖。恐怕京城里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我李清身上来,不过李清心里才放松一点,慕容一祯又说道:“京城惟高公爷妹子知晓儿出行,却也不知来江宁。”

晕了,怎么扯

爷妹子身上去了!李清瞪着慕容一祯,恨不得把他吃三小姐自小与儿交好,断不会泄露出去,那日儿便是假借与高府女眷一道才脱身的。”

我呸!美得你!还一口一个儿叫地。敢情现在长进了,以前是偷钱,现在学会偷人了啊,有种你偷太后去啊!这下更加完蛋了。有这么明显的线索,咱李清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干系,还是赶紧去画路线图,就不知道东南亚那些土人开化了没有。还吃人肉不吃。

现在送回去肯定不行了,这一环扣一环的,简直就象咱李清提前安排好的一样,心怀不满。要坏大宋皇家名节,唯一只能劝说这丫头主动溜回去了,管他一祯对人家究竟做过啥ooxx的事呢。想必日后许给谁家驸马。谅那小子也不敢声张!

“一祯你可知她是何人?唉。跟你也说不清,你说即便做下事来也就罢了。缘何又与高府扯上牵连?当初你在京城做买卖,可也是这般手尾不清不曾?怪不得要蹲开封府大牢呢,如今也无他法可行,且看如何可掩人耳目可使她悄然回京才好。”李清叹道。

“公子不可!如此便是坏了儿性命,若是公子不便,一祯怎会为难公子?”慕容一祯站李清身前施了一礼道。

干啥那么客气?难道我李清是出卖兄弟的人么?咱是在救你们两人的命知道不?还转投他处呢,那才真是不要命了,咱可知道那些班直都不是好惹的,你慕容一祯未必是对手。

“一祯虽不成器,亦是一磊落汉子,做得这般事来,便预着没好结果,原也不想出行,只是别看儿身子柔弱,性却刚烈,以性命相逼要出京城,左右是两条性命,因此便出此下策了。”慕容一祯接着说道。

笑话,身子柔不柔弱只有你清楚,我哪知道啊?不过性子刚烈,那说明你慕容一祯还是长进了,肯定不是色心一起来个霸王硬上弓,记得以前可是见了妹妹就脸红的,如今也学会勾引人了,说不得这还是咱李清地熏陶之功呢。

“唉,只是今日非同已往,你看这院子小的,连只犬都藏不下,更何况两个活人?”李清为难了。

慕容一祯说道:“便也从水云庄处得知公子近况,本不便来投,只是,只是儿,儿言道若想事谐,必得公子相助,这天下怕只有公子能玉成我等了。”

先鄙视的看了慕容一祯一眼,还没正经嫁过来呢,怎么就变得这么听老婆话了?不过心里颇有几分得意,好歹也是一种能力的肯定啊,只是慕容一祯脸上挤出来地笑容却有些诡异,转头一想,不对不对,那儿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这叫什么破事啊!明白了,怪不得要来找我呢,因为我名声够臭,我下流我龌龊我不是东西,我还就是干这偷香窃玉加擦屁股的行家里手对不?靠!

就是做公主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李清正在琢磨是开口骂三字经呢,还是直接上前招呼慕容一祯的好,打一祯方便,他也肯定不会还手,可好象冤家债主是另外一个才对,要骂呢?那岂不正表明自己本来就不是东西了?

门内却传来三个姑娘地大笑声,李清想着反正要问明白的也已经问明白了,而真感兴趣的具体细节想必慕容一祯也不会告诉他,还是进去吧,站外面也冷,进去提醒下,半夜三更这么大笑干吗?难道提醒官差咱这有私奔的么?

不进屋还好,一进了门那三个女人看见他,还愈加笑得欢些了,李清做手势都没有用,儿居然笑趴在云三娘怀里,若英也歪倒在枕头上,还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太不象话了,这哪象是偷偷摸摸地行径?严肃点!咱们好好讨论一下私奔的具体事项了,别忘了咱是行家!

第三百二十六章 圈圈

火两重天。

刚才那张樱桃小嘴都给李清尝出草莓味来了,现在他觉得刚才亲的应该是一张母狼的小嘴,“啊,痛啊!”他很没风度的大叫起来,也难能怪他,谢大娘那两排细密的贝齿分明已经咬进手臂上的肉里了。

“你听我解释,并不曾有心要瞒你,哎吆,你先松嘴好么?咱们慢慢说,这一路辛苦不?你吃饭了不曾?玉儿,我手艺可好了,你先松松嘴,等我烧两个菜你吃完了再咬好不?”随李清怎么说,谢大娘抓着李清的手臂就是不松嘴,眼睛还示威的瞪着李清。

咧了咧嘴,李清咬着牙叹口气道:“唉,京城一别已近一载,玉儿的脸也尖了,让我瞧瞧这身上清减了没?”

眼见着李清那只没被咬的咸猪手已经快摸到自己胸脯了,谢大娘才恨恨的松了嘴,往旁边一闪,顿着足指着李清就骂起来,“都是些负情薄悻的男人,没良心!玉儿还在京城造声势、苦心操持庆典,你个,你个没心肝的倒忙着在江宁娶新人!”

娶的是云三娘啊,咱在江宁可没兜搭什么新的小妹妹好不?那云三娘能算新人么?老相识了啊,应该算不新不旧的人,李清还想调笑着解释几句,却见谢大娘瘪着小嘴,两只眼睛闪着泪花了。

也顾不上揉揉现在还生痛的手臂,李清腆着脸凑上去,伸左手搂着谢大娘的肩膀,刚才咬的是右手,要是谢大娘还不解气,换个手咬就没那么痛了,“玉儿。非是不愿先知会你一声,只是这念想来的突然啊,主要是施二娘才嫁了人,怕三娘见了心里不自在,因此才赶着办了婚礼。”

谢大娘不情愿的在李清怀里扭了几下,到底也没挣脱开去,歪头瞪着李清,“既然你娶地是云姐姐,玉儿怎会着恼?你放我这般小心性么?若是有这心,为何前些时日的信上不说?等那楼船进京方才知晓。还是过了几日才知的,你三郎分明就没把玉儿放在心上。”说完,眼泪顺着小脸就流下来了。

看来警报解除,谢大娘已经没有再咬人的冲动了,李清这才伸过右手把谢大娘圈在怀里,好好哄吧,男人泡妹妹的水平,还就体现在这上面了。

还就是做贼心虚,一听见京城来人,就以为是来找拐卖分子的。人家谢大娘可不就是京城来的?

谢大娘的确很委屈,一个多月前收到云三娘的来信。说是江宁厢军要送楼船进京,届时厢军们还要好好露一手,那可都是李清的心血来着,谢大娘在京城里待着,一直把李清能早日回京当作最大地事情在想,无奈现在朝堂上情势复杂的很,风云变化莫测,这会子想托人为李清说几句好话,怕是谁都不敢出头。

既然朝堂上动不得心思,那谢大娘便把心机全放在办慈幼局上面了。别看李清都日日在玄都观里帮忙了,不过这小子纯粹是添乱的多,而京城的慈幼局,却比江宁的规模要大得多了。虽然咱大宋的都城在汴梁,可不管是京东路还是京西路,要论富庶。却比江南要差得远了,因此民间溺婴的数量也比这边多。

甘十三娘也的确能干麻利,心思也灵巧,可毕竟见的世面不一样,首先这江宁这大官就不象京城里满街跑,因此要论见识,就比谢大娘差远了,就拿这卫生巾的事情来说,谢大娘一收到样品,连试都不用试,就知道这玩意在咱大宋肯定有前途,谁家没女人?

见识多,办事地气魄就大,既然信中都说李清弄这东西还就是给秦楼楚馆的姑娘们谋个出路,除了京城地各大楼馆,谢大娘还招来了西京、辅京、南京以及京东路大一点城市里数得上的楼馆一起商议,无需讨论这进项归谁,反正是李清李三郎为姑娘们的好心思罢,既然平添了做卫生巾的收益,其他地方的楼馆又岂能不领情?何况还是个得名声的好事,因此,这秦楼楚馆姑娘们办的慈幼局也都遍地开花了。

京城的慈幼局便是由秦时楼挑头了,不过没办在京城里面,而是在郊外找了片地方,离水云庄不远,人家开封府也开明的很,并不认为到时候姑娘们开的慈幼局比官府办得要好就是掉脸面,人家做善事难道都不给么?那片地还是官地,干脆开封府连地价都没收了。

谢大娘忙啊,反正秦时楼现在生意惨淡,官员三年不给听乐,又在天子脚下,别说挂着职差地正经官儿不敢上楼来听乐,就是那些贵介公子们,又有几个不是戴着什么郎啊,使的名义官,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于是谢大娘干脆便叫月娘帮着料理秦时楼的大小事务,自己专心打理慈幼局,还要经常接待别地地方来取经的姐妹。

说实在话,那卫生巾不过才刚开始做,要论进益都还谈不上,可京城的慈幼局就比江宁地规模大多了,而且效果也要好,收的小儿都过千数了,你想想一千多张嗷嗷叫的小嘴,有多少事情等着忙呢。

秦时楼现在也没多少进项,幸好李清被赶出了京城,可水云庄却是不尴不尬的很,都不知道算谁的,因此谢大娘一狠心,反正管事的还是柳七和张管家,干脆把庄里的钱都拿出来使唤,这次到江宁,还正好给李清解释一番。

这么做可全是为了李清,不就是因为名声不好才被赶出京城的么?咱实实在在的做个大善事,到时候把名声传扬开来,再托哪个官儿到朝堂上一提,兴许就这么顺水推舟的让三郎回京城了。

要说谢大娘这心机是没得说的,放在后世绝对是商界女强人,李清那水平要差十万八千里了,这不收到第二批做好的卫生巾,人家谢大娘可聪明,眼睛才不盯在眼前利益上,不要说宫里

|都让姑娘们上门去送,不收钱,只是言语间透露秦楼楚馆办了个慈幼局,夫人娘子的要是有空,便去看看捧个场就好。

东西好用还不收钱,捧场的人可就多了,都是女眷啊,话说女人们地爱心那是一帮臭男人没得比的了。瞧见那么多待哺的小儿,还说是没爹妈要的,自然要心软,这心软了人就善了,当场摘珠花、脱首饰的就不在少数,更多的随后就打发人送钱来,甭嫌少,就当做个善事吧,这实事哪是吃斋念佛比得上的?救人一命,可造七级浮屠呢。

说实话这收的钱可比卖那些卫生巾要多哪去了。何况有些个高门大户的女眷是接伴来的,这善心地表现都存了比高低的心思。居然一个户部侍郎的娘子就送了二百贯,咱家可是侯府,少说也得五百贯,不这样怎么显得出地位!

谢大娘也不贪心,除了留一部分钱准备送回江宁,其他的钱还都分了出去,西京南京的楼馆都分了不少,这钱就做办慈幼局和做卫生巾的开销罢。

还估摸着这慈幼局的名声要过一段才能显现出来,正好收到信,说江宁楼船要进京。而且李清还要露一手,谢大娘哪有不上心的?而且因为弄这卫生巾的事情,谢大娘已经言明只要是烟花中的姐妹个个都能得好处,因此京城里地姑娘们更是齐心的很了。又加上高公爷带着逍遥会地一帮公子哥儿兴风起浪,离楼船进京还有三天,京城已经是无人不知道到时候虹桥边有大热闹可看。反正那一天京城里是万人空巷,届时还在城里乱晃悠的人,连路上的狗都会鄙视他。

当时的热闹场面谢大娘可不愿意说,人家还正为这个生气呢!

本来云三娘写了封信要小白将军转交给谢大娘,可那会子这些厢军可是红人,根本脱不开身,等到谢大娘出面请小白将军和莫风他们吃饭时,已经过去四天了,这会才得知李清娶了云三娘,特别是酒桌上莫风还使劲描叙当时的热闹情景,把谢大娘气得个万佛朝宗,一个三郎,一个云姐姐,敢情你们把我当外人啊,不行,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就这么谢大娘将诸般事情做个交代,租了个船直放江宁,本来这一路上谢大娘又是气又是恨的,直想着见了面要怎么收拾李清才好,可就这么咬了一口,又被李清搂着说了半天好话,这气还就消得差不多了。

“你这狠心的,回回收信,竟不见你只言片语在上边,便是有那么句话也好,总是画圈圈,一点不知疼人。”谢大娘在李清怀里撅着嘴说道。

李清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给你写信咱也得会用毛笔才行啊,一般都是云三娘动笔写,若英还在边上呢,咱有啥私房话能说出来啊,云三娘倒是次次要问李清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没奈何李清拿起笔画一纸的圈圈,而且圈圈还不怎么圆,惹得若英在一边笑。

不圆又怎么了,好歹也是咱亲手画的,咱可是哼过圈圈曲给你听地,不就是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么,再说我画圈圈,你就该想着叉叉,男女之间,还有啥话比圈圈叉叉更加亲热的?

“却也奇了,三郎在江宁这么些时日,也不曾说出过甚的乖心肝来,原来这般也叫不知疼人,不知妹妹想叫三郎怎生个疼法才好?”两人正起劲暧昧,猛得门外有人笑道,谢大娘轻呼一声挣脱了李清的双手,羞笑着叫道:“云姐姐,妹妹到这许多辰光,也不早些出来相见,莫不是得了佳婿,这姐妹便抛一边么。”

云三娘笑吟吟和若英推门进来,“如今这相公都给了你,便是如何抛你在一边了?倒是若英和我需小心在意些才好,一不留神别让你拖了三郎私奔去也,我姐妹欲托无人,欲哭无泪地,那时节才明白什么叫狠心呢。”

谢大娘的脸更红了,“一载不见,姐姐也这般打趣人,果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地水,今日才知这话不错。”

虽然谢大娘不算外人,而且和李清早有那么点暧昧关系,房里的人都是明白的,可被自己两个老婆当场抓住自己,李清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几个女人相互打趣的时候,李清只能在边上傻笑了,还真是色令智昏了,刚才在院外明明叫那跟来的人回玄都观报信,自然云三娘和若英就会马上赶来,可一见了谢大娘,还就搂着舍不得放手了,这下好了,现行犯。

玩笑开过,三个女人才相互见礼,显得李清很是没礼貌,谁叫他一见人家就抱抱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会笑,一会哭,李清就在边上看戏,不过心里好大的不以为然,女人么总是要嫁人的,人家刘胖现在跟着范仲淹做从事,施二娘跟着他也不算很吃亏了,有什么好伤感的?大不了改天咱们一起去瞧瞧她就是了。

“三郎,倒真是谢家妹子心思灵巧的多,瞧京城这慈幼局办的,我倒真是不能比了,日日在玄都观忙得都没个头绪,今儿倒要好生请教一番了。”听了谢大娘的叙说,云三娘不由自主的感慨道。

话是没错的,云三娘性子也偏柔弱,要论决断杀伐能力,恐怕李清和她都没法比,不过云三娘冲他说这话,他倒是有些心虚了,要说这事还是他挑的头,可他天天在玄都观里推小孩的屁股玩前滚翻,好主意都没出过一个了。

得,你们说吧,姐妹们也是快一年没见了,多叙叙旧,今儿咱下厨好了,也叫谢大娘尝尝咱的手艺。

第三百二十三章 淫威镇京华

等吧,总算云三娘缓过气来,不过她还是没和李清说话,冲若英笑道:“我等姐妹倒要多谢三姑娘了,若无她一番宣扬,只怕三郎早被人捉婿了去,叫我等今日依向何人?”

三姑娘?啥意思,咱男人一般只熟悉“五姑娘”,为啥要谢她呢?她不过是帮儿脱身啊,关若英和云三娘什么事?不明白,得问问。

“三郎不曾调戏于她么?如今怎诈做不识?”云三娘掩着嘴笑道。

污蔑!赤果果的污蔑!咱啥时候调戏过她了?还是高公爷的妹子啊,要真的干过这样的事情,难道这做哥哥不会打上门来寻个公道的?

不过李清在表示强烈抗议的时候,心里却有些发虚,还真是对这三姑娘没有印象,可越是没印象才越发虚,话说当初在京城那会也没少喝过酒,难道咱喝多了曾经失过礼?不对,一般这样的场合边上坐的都是楼馆的姑娘的,总不成国公府的千金偶尔也会客串一把;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来多半是在大街上咱吹过口哨,恩恩,放在咱大宋年间这还真算是调戏了,不过要这么算起来,咱在汴京干的次数可多去了。反正不能承认,这事它也没处找凭据啊!

“缘何不曾?三郎想不认也不可得,那日儿便在一旁看地真真的。”堇儿见李清不承认,要笑着插嘴进来。

有这回事?李清拿眼睛瞅瞅儿,慕容一祯这小子眼光也毒,小妮子都可算是丽质天生了,这不奇怪,人家老妈肯定是美人,否则皇帝也不会垂青了;要真说儿也在现场。咱也应该是对儿吹口哨才是啊?莫非这三姑娘美艳超群的很!李清当场就有点陷入yy状态,怎么会一个大美人,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酒喝多了?唉,看来喝酒就是误事啊。

这心可就越发虚了。人证都来了,咱换话题!

“一祯,这一路上,亦曾安宁么?说来你也不信。当初我来江宁,便叫人踢下江了,唉,狼狈得狠了。”李清摇头说道。

偏偏云三娘这会很没眼色。都是嫁过来的人了,这节骨眼上也不知道为相公打掩护的,居然盯着要问:“三郎可知在京城之时。与众家公子交好。缘何他人府上饮宴。却是绝少邀三郎上门的?”

这算是什么问题啊,靠。一点做老婆的觉悟都没有!看来云三娘很需要调教,下回咱也别老想着欲仙欲死,有时候振振夫纲还是必要的;李清没好气的看着云三娘,这话怎么答?他们不邀我,那是他们狗眼看人低!他们嫉妒我长得帅!

“怕是此中缘由,还要儿姑娘说了。”看来女人地交往还就是不一样,人家是公主好不?虽然现在还没封,怎么一会就没规矩的叫起姑娘来了,咱听着怎么觉得就象秦淮河上的称呼呢?

“三郎真个不记得了?相国寺?会飞的猴儿?”儿笑道。

对!好象是有那么回事,记得咱很规矩来着,偏被个小毛孩子赖上来说咱调戏她,幸好是王钦若府上地人给解了围,这么说边上那个蒙了面纱的姑娘就是儿了?冤啊,那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啊,咱就是要调戏,也应该选儿你这样的才对啊,这公主很不厚道,眼前着冤案也不出来打个公道,这点比你弟弟和差远了!

冤?被说上一句调戏就冤,那也是太小看咱高府地三姑娘了,更冤的还在后头呢,没六月飞雪就算便宜他了!

那会儿是应邀上高府来玩的,人家可是亲戚,可大宋的公主不兴满街乱逛地,规矩也严着呢,可三姑娘自小在家里收宠的很,又与这儿姐姐说得来,知道这姐姐在皇宫闷得很,便偷偷的将她带到相国寺来了,说是偷偷地,不过是瞒着宫里管事地宦官罢,高府地丫鬟婆子带了一堆。

本来儿难得出来一次,在相国寺里见了那么多新奇事物也是开心的很,偏巧见了那么只稀罕地猴儿,三姑娘上前胡搅,原是想逗儿开心的,只是李清很不识趣,夹中间打什么横炮,结果自然不想而知了。

话说这个事情回府之后,三姑娘也是知道轻重的,并没将此事闹将出来,因为只怕到头来受责难的就是儿了,皇家颜面重啊;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找上门与李清理论,就是高小公爷也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

可三姑娘很快就打听了事主的真实身份,本想找个机会偷偷的收拾李清一番出出气,不过正好那段时间李清又放万盏天灯,一场婚礼弄得热热闹闹的,满城宣扬,即便高门大户的闺中姐妹也是羡慕不已,把个三姑娘气得,就这龌龊人居然还是有情郎?咱一定要揭开她的真面目!

倒也不说三姑娘是存心委屈李清,咱中国古代这男女之分还是在意的,别看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这女人意识早早就建立了起来,因为很多女孩十四、五岁就嫁为人妇了,十一、二岁能算小孩么?那明明是李清自己拎不清。

你说要把一个公爷府上的千金带到秦时楼去,这不算调戏还能算什么?

于是这揭穿真面目的活动就在闺阁中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弄得高府上下都有些奇怪,三姑娘以前只爱上大街上逛,不怎么爱走亲戚啊?现在怎么变了?

什么有情郎?屁!明明就一色狼!姐姐们可不知道,这李三郎平日就爱满大街逛。见了有姿色的就不放过,没见在秦楼楚馆地名声么?老在那地界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姐姐可别被那些曲词给蒙了心,妹妹可向你保证,那李三郎绝对是个龌龊人!

这闺阁本就是八卦盛行之地,加上李清后面弄些夜合欢啊什么的,也算个知名人物了,只是在高门大户的绣楼里,他的下作之处更加知名,这八卦流言一传开。可远远不是当初三姑娘说的那些了,言之凿凿且有人证

,已经上至六十岁的老婆婆,下已经到了八岁的年龄郎地调戏范围,并且在京城闺阁最为得到一致确认的,是他李三郎喜欢调戏良家,最好的是人妻!

这风声其实也早就吹过界了。不仅闺阁,连那些公子少爷们也知闻了许多,不过这调调可是男人们的共同向往,只是一般人不说出口罢了。所以男人们并不是太在意,该怎么和李清混照样混,不过要请到家里来玩。那还是免了。毕竟大家都愿意调戏人家地人妻。没人愿意自己的人妻给人调戏。

怪不得呢,话说当初和那些公子哥已经混得是称兄道弟了。平时却只是老上水云庄来混,却几乎没人请李清上门,这小儿生日啊,婚娶嫁女啥的,一点人际往来的机会都没给李清,当初李清以为人家是拘礼于门户之见呢,还乐得自在,正好可以少送很多礼,难怪水云庄这礼光收没见怎么送过,原来问题出在这,咱大宋地那些公子哥心里还是有分寸的,钱财阿堵物不去计较了,老婆被人调戏的风险那是绝对不能冒的!

恨啊!李清这会才意识到,咱来了大宋这么长时间了,虽说眼前莺莺燕燕就没断过,可细较起来,除了秦楼楚馆地姑娘,别的女眷还几乎就没怎么见过,敢情都躲着咱呢!话说这大家闺秀也是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有得必有所失啊,不行,日后回京要和杜大侠好好讨教一番,他那种神鬼不觉就进房地手段一定要教咱才行,咱不调戏该偷窥总成吧,反正是一定要看地,人生不能留遗憾啊!

一屋都笑嘻嘻地,连慕容一祯都是扭过头偷着乐,李清这恨就很难保持时间长了,也好,高门大户千金有啥了不起?见了咱不也得躲着走!不知不觉中咱李清淫威镇京华,话说哪朝哪代的采花贼有咱这么大地名声?

只是不知道那些千金们心里究竟是害怕多些呢?zzzcn{3}〓〓〓〓{z}〓〓{中}-{文}-{网}还是期待多些!

当然,玩笑归玩笑,正经话还是要说的,毕竟一屋子不是拐带人口的正主就是从犯,咱做坏事都要表现点专业精神出来才行。

“敢问儿姑娘,你可知这一离皇宫,昔日荣华富贵便皆成烟云,只怕日后苦寻亦不可得,殊不知世上几多人都梦寐难求,如今这一弃,你真想明白了么?”李清问道。

虽然这话问得有些冒犯了,可李清还不得不问,私奔这么严肃的事情居然当成游山玩水,谁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不是图刺激和一祯玩玩呢?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新奇总有腻的一天,刺激多了也终将变成平淡,要是最后捱不了苦,还是回头重入宫门,一祯的前程还是小事,年少总得荒唐个一次半次的,可要赔上性命就不值了。

见李清问的问题这么严肃,那儿也勉强收住了笑容,根本没犹豫,随口便说道:“三郎想必不知,儿入道,是儿戏也非儿戏,世人论事,皆从本心,未富贵而想富贵,乐在得所求耳,儿所求不在此,富贵何为?”

失败,没想到这丫头嘴皮都这么利索,这话算是白说了,什么努力勤奋啊,什么黄金屋啊,这些大道理只能跟穷棒子讲,和这些含着金钥匙出身的那是白说,一出生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他们伸手就有,他们能看重么?他们还会拼命追求么?

“那你能吃苦么?隐姓埋名不说,说不得日后衣食无继,需低眉顺眼、忍辱偷生、含辛茹苦,此种艰辛绝无情趣可言的。”李清又道。

“向闻三郎不欲入仕途,惟求一自在耳,你可知这皇宫之中,更无自在可言?你未得真富贵而看薄富贵,奈何将儿看一俗人?此话休要再论,若是能与一祯一道,吃糠咽菜,也是情愿。”儿道。

李清惟有苦笑了,什么求自在啊,咱那是装的好不?有苦衷的啊,不过问这些话也只是试探而已,并没打算靠这些话就说服人家回皇宫,他也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人,这两人私奔出来,虽然半夜摸上门来有些狼狈,但两人的表情都很轻松,就当儿年纪小不懂事吧,可慕容一祯做过小贼,蹲过大牢,还上过沙场,他不是头脑简单的人,什么是轻松?死志而已!大不了无非一死么,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见李清沉吟不语,那儿对慕容一祯笑笑,然后对李清说道:“若三郎都无计可施,天下便再无人可助我等二人脱困了,无妨,此番出门,已是见得一路风物,如此,便多见一天是一天,三郎不必着难。”

笑话,办法当然有!咱只是怕你最后受不了苦而已,虽然比较顾忌以后让小皇帝恨我李清,可真要硬把小姑娘送回皇宫,一来真怕她寻啥短见的,二来么,和慕容一祯的交情便再不可得了,未必就是最好的方法。

可要是由着他们自去那更加不行,总有一天会被人知道这事和他李清有牵连的,要是他们两个出了什么事,让小皇帝知道咱当初不肯帮,他唯一的姐姐啊,也肯定要恨上咱的,不行,还是把他们放在能控制的范围内才好。

“若是京城无人知你等去向,这江宁本也待得,只是现在断断不可了。”李清沉吟道。

还甭跟我说那什么三姑娘不会和别人说,这世上最愚蠢的话,就是你和人家说:千万别告诉别人!要真不想人知道,那就应该谁都不告诉,你信得过他,未必他就没有三、五个信得过的朋友?这三五三五一平方再立方的,那就是满世界全知道了,就算三姑娘真的守口如瓶又如何?喝醉了呢?说梦话呢?一高兴一得意呢?

咱的几颗人头可不能系在这么个爱乱嚼舌头的小丫头身上!

“若说这去处么,倒有一个。”李清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汴京逸事

三郎,说个趣事你听,如今太后当朝,那钱老儿因是得枢密使之位,可笑连圣旨都颁下来,盛御史却一把扯了去,云是发几道便扯几道,钱老儿也自讨没趣,最后枢密之位竟不得,只得了个枢密副使,京中传为笑谈呢。”谢大娘说道。

恩恩,好笑,来,试试这个花果黄鱼,咱是用油煎过的,味道可比外面千篇一律的水煮鱼强多了,李清夹了一筷子鱼肉递到谢大娘碗里。

云三娘性子沉静,一般见李清闹得荒唐了,还会开口规劝两声,若英呢显得活泼些,其实也就是随着李清一起胡闹,要她自己,也还算得上娴雅,所以平时三人在一块呢,李清兴致上来,家里便热闹些,要是李清有心事不做声,那云三娘和若英走起路来都会轻手轻脚。

而谢大娘一来就不一样了,满桌的菜都堵不住她的嘴,其他三个人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够她一个人一半多,而且还属于个发散思维的,刚刚还在绘声绘色的描叙江宁厢军在京城如何出彩,一转口就说到钱惟演了。

话说人家钱惟演其实也算个风流人物了,好多年俨然京城的文坛领袖,以他为代表的“西昆体”也红火了很多年,而且还喜欢提携后进,本来很多文人才子都喜欢聚在他周围、与之酬唱,可他老钱无辜的遇上了李清,可算是遇人不淑了,姐妹们的立场和朝堂就不是一回事了,管他为人如何,诗写得怎样,和李三郎做对的。就肯定不是好人,现在京城姐妹私下一律以“钱老儿”来称呼这位皇亲国戚,本来人家老钱还填得一手好词,现在可惨了,甭管那词写得多妙,只要知道是出自他手,姐妹们一律不愿意唱,这宋词本就是曲子词啊,没人传唱那还写个屁!

谢大娘说的那个事情,的确也是朝堂上地一个笑话了。如今名义上可不就是太后临朝么,钱惟演是太后亲戚,虽然他这个亲戚很尴尬,中国字再多,也描叙不出怎么个亲法,太后想提携提携这个亲戚,让他顶替曹利用做枢密使,可惜,咱大宋不是什么皇帝一言九鼎的年代,宦官才捧出圣旨。就被御史一把抢过去撕了,倒没摔回宦官脸上。人家盛御史是个斯文人,慢条斯理的告诉宦官,回去禀报太后,任命钱惟演为枢密使的圣旨,你下几道我就撕几道。

虽然那曹利用也和李清不对付,可毕竟钱惟演吃瘪李清还是高兴的,一高兴他就说以后回了京城,一定要请盛御史喝酒,可惜谢大娘白了他一眼,“三郎怕是请不来的。人家公子可是与你斗过嘴的。”

李清没话说了,老钱在京中名声不怎么样,他李清也好不了多少,在那些清流大臣们眼里应该是难兄难弟才对。

“若英。便还记得随烟么?这小妮子还算沾了你的光呢,在水云庄上与王六公子投了缘,我如何会留难于她。现今已经悄悄脱了籍进了王相府,只是王相身子不好没大操办罢。”谢大娘的话题又转了。

这一说起李清倒想起那个当初询问自己是否也能象若英一样好命的小丫头来了,跟了王六公子,这也不坏啊,对了,王相和王六公子现在如何了?

“王相一直托病不朝,据称还真就是身上不大好,六公子央我得了随烟后,平日也在府中侍奉王相,倒是少有消息,唉,当日王相也与三郎相得地,若是王相当朝,只怕玉儿早托他为三郎说话,现今丁相虽也与三郎相厚,却是不好托他,只怕更加坏了事”谢大娘叹道。

这句说的李清可没兴趣追问随烟和王六公子结缘的暧昧事了,丁谓在太后顺利掌权一事中可说居功甚伟啊,虽然官儿还是参知政事,可因为王钦若抱病不朝,他实际上就是当朝宰相了,谢大娘都说不能托他,那肯定就是有问题了。

其实李清并不清楚丁谓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贬的,连他为什么和太后闹翻都不清楚,他只在笔记野史里看过丁谓被贬崖州,而寇准以德报怨的故事,所以之前才和范仲淹有了约定,可现在一听,太后临朝不过才几个月啊,难道就和丁谓发生矛盾了?

的确是发生矛盾了,为的还就是个“权”字。

丁谓为啥要支持太后临朝?难道他就接受女人骑在男人头上,其实无非是想自己掌权罢了,话说刘妹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建立了完整的垂帘听政制度的皇太后,由于她的原因,使得宋朝垂帘听政地皇太后达八人之多,数目为历朝之冠,可现在刘妹妹并没有掌到实权,她现在的临朝只不过是在内宫批阅呈上来地奏章,逢朝会才能垂帘坐在小皇帝身后。

朝会可不是什么到朝堂上开会,臣见君曰朝,君见臣曰会,按咱大宋朝的规定,除了节庆吉日,一般固定的朝会只在朔望两日举行,也就是一月才两天,平时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皇帝才召见大臣商议处理,要是没什么事情,那皇帝可不上班的,比如太后也就只能坐在深宫里看奏折,要是奏折里基本上就没说什么事情,那太后也就没啥事好干的了。

说白了现在丁谓就是权顷朝野,可京城里也没几个傻瓜,太后是省油的灯?她会愿意就这样被丁谓架空了?等着吧,倒看最后谁输谁赢。

所以谢大娘就是认为丁谓对李清没啥恶感,也不敢贸贸然的托人找丁谓说情,等局势明朗再说,要是丁谓真的成功的把太后锁在深宫了,再找丁谓说情也来得及。

这个李清可是要好好表扬一下谢大娘了,有远见,刘妹妹什么人啊?史学家把她和汉代吕后、唐朝武后一起称为中国历史上的“三大女主”,并且“有吕

,无吕武之恶。”后世那个慈禧太后就是刘妹妹粉干地那些事情就说是“仿宋章献皇后故事”而已,丁谓怎么会是对手?

被李清表扬的谢大娘很是得意。示威似得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菜。

“玉儿可知道小太子,不,小天子现在如何?”一直都听谢大娘在说话,好不容易得谢大娘没空张嘴,李清插进去问道。

“好着呢,对了,三郎,玉儿在水云庄远远的还见着他一回。”谢大娘口齿不清地说道。

怎么做皇帝了还往水云庄上跑呢?

谢大娘可答不上来,特别是李清还要问长高了没,长胖了不。开心不开心,这话问地,难道谢大娘冲上前也把皇帝搂过来抱抱?人家根本就没资格靠近啊,水云庄不就是收入内府么,那就是人家皇帝自己的地盘了,谁敢去打听他怎么想的?而谢大娘去那里不过是算计水云庄地库房。

“倒见你说的那个小宋和柳七随侍在身边,三郎要是有心,日后还是问他们去。”谢大娘答到。

一听说柳七还跟在小皇帝身边,李清可乐了,瞧这事闹的。记得历史上的宋仁宗就是非常不喜欢柳七的,人家柳七参加科举。一手文章自然是写得好,于是卷子递到了皇帝跟前,说白就是要他决定名次,没准还以为他会点个状元,结果这个在后宫里经常听柳七做的曲子地宋仁宗说道“且去填词”,害得柳七只好给自己自嘲的取了个花名,叫“奉旨填词柳三变”。

看来柳七的命运要发生改变了,既然能在皇帝跟前混混,怎么着都是印象不坏了,恐怕再科举时小皇帝不会让他还去“奉旨填词”了。只不知他为咱李清写得“杨柳岸、晓风残月”写好了没,要做了官春风得意的,上哪找“多情自古伤离别”的心态?

靠,他要是没写好。老子就把它背出来,叫日后的苏大胡子景仰我李清去!



“三郎,水云庄的库房……说这话时有了些羞怯。

水云庄的库房的确是快要空了。办慈幼局最开始的钱就是从那里拿地,并且延州清风寨有些吃紧,谢大娘又私自做主送了几万贯过去,加上厢军送船进京,又是拿出一大笔钱来搭彩棚,所余真的不多了。

李清哈哈大笑,折腾空了好,省得咱惦记着还想去打劫呢,不说是归内府了么,这亏空还叫内府填去,李清笑道:“玉儿不知,这江宁府库也几乎空了,知府大人瞧见我就头疼,却是无暇来管束了。”一席话说得云三娘和若英都笑了。

不过并不是谢大娘说地诸般事情都能叫李清笑得出来的,譬如这一样,“虹桥拆了!”

李清听了有些象霜打过的茄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完了,瞧这事做的,咱成千古罪人了,虹桥一拆,怕就没有《清明上河图》了?就是张择端心痒痒的还要画,恐怕取景的着眼处也会改变了,因为在那幅长卷里,虹桥是处在画面正中的位置,全图的焦点所在。

“三郎何需在意,拆了再起新的罢,要是更高、更大些岂不更好?”云三娘笑道。

李清摇了摇头,不行,要起就只能起个一摸一样地才好,起高了的话会破坏画面平衡,那张择端的构图可就不一样了,唉,咱哪想到楼船进京会拆虹桥呢?

可不拆虹桥这楼船又怎么才能到金明池里去呢?全天下庆贺新皇登基的礼品多了,偏偏楼船这么大块头,又偏偏李清够骚包,让厢军操演把小皇帝看得乐不可支,结果就害得虹桥被拆。

必须得一模一样?李清地坚持叫房里的三个姑娘都摸不着头脑,敢情咱这三郎就这么念旧不成?

“清风寨现下如何?”李清问道,其实谢大娘以前的来信里,也说过清风寨地情况,不过信里说若风的情况多些,以免若英担忧自己弟弟,想必是报喜不报忧,没说又缺钱,再说李清在江宁也是坐吃山空的主,省得他白操心了。

“并不是清风寨有何不顺,只是现下这人多了些,也是免你担忧,故而先前不提,不妨事的。如今有了这一季收成,应是能应付的过了。”谢大娘说道。

人何止是多了一些?当时倩娘来水云庄找李清商议立寨,就因为投到寨里的人多了些,超过二千人,加上刘叔自愿去延州,因此李清给了十几万贯,预着就是立一个五千人的寨子,而现在谢大娘告诉他,清风寨现在是近三万人地规模!

三万人?这还叫寨么,这已经是个城了啊。延州城是咱大宋的边防重镇,也才十万人的规模啊,可有啥办法?谁叫党项人经常过来劫掠呢?寨子越大,人越多,党项人就越不敢来,于是周边的那些小民寨纷纷过来相投,而刘叔又怎会拒人门外?

可咱汉人是农耕为主,延州附近的田倒不担心,只要你愿意去开荒,有的是田。可种田要耕牛、农具和种子啊,延州知府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刘叔自己想办法了,幸好上次在水云庄李清也是厚待了那些乞颜人,一千把镰刀照给不说,还送了好多丝绸、盐茶这些必需之物,那乞颜人也厚道,又给刘叔送了一批马过来,这些马刘叔就没往水云庄上送了,不是没入内府了么?就靠着卖了这些马,又收到谢大娘送过去的钱,前一段才勉强撑了过来。

“刘叔信上说。若风随孙五射得一手好箭呢,便是骑马,也丝毫不差于常人,再有啊。说是有个发配的官儿,还是进士出身,如今天天在教若风读书习字。若英妹子可休要担心,下回便要若风亲自修书与你可好?”谢

若英说道。

若英勉强笑笑,是很牵挂自己的幼弟,可也没办法,延州离江宁几千里地啊,就是谢大娘还只知道延州几个月前的事情呢,不过若英倒不是很担心,刘叔和孙五肯定不会亏待若风地,不说还请了人教若风读书么?这恐怕比在李清身边还好点,他这个做姐夫的根本就不读书!

“三郎,倒是有个事儿玉儿要问下,也好为我拿个主意。”谢大娘说道。

什么事?

“不知江宁这慈幼局,小儿的户籍又是怎生处置?”谢大娘问道。

李清摇了摇头,这事他自己都没想好呢,咱大宋是三岁之后才计口,收养的这些小孩大多都没满周岁,要到考虑户籍还早着呢,想必谢大娘也担心因为是秦楼楚馆办的,这些小孩最后会入到乐籍么?

谢大娘也摇摇头,这一层谢大娘比李清想得还要清楚,京城开的那个慈幼局现在名声已经传开了,咱大宋的朝廷的官儿不会这么不明白事理的,入乐籍可是惩戒犯事的人用地,这些小儿何辜,凭啥就得入乐籍,难道不准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做善事么?

谢大娘想叫李清拿主意地是另外一件事情,这可不是谢大娘就没爱心,办这慈幼局纯粹图个名声,不过她也确实想趁这个机会为李清得点好名声,因此前一段在京城,她已经把慈幼局实际上是李清办的消息悄悄的散发了出去,所以她还想让这些小儿都姓李,这么一来,谁不知道李清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呢?

这可不行,这会害了我!李清使劲的摇手,这么一来,人家肯定说我是沽名钓誉了,“玉儿,这京城便也如江宁一般罢,俱以国号为姓,便是大宋朝给了他们活路,与我李清无干,切不姓李。”

谢大娘见李清说的坚决,撅了一阵嘴,赌气道:“既然这样,谁给他活路便随谁姓罢了。”

李清一乐,莫非是那些大姑娘天天带着小孩爱心膨胀起来了,要收这些小孩为子么?谢大娘白了他一眼,切,大姑娘想要孩子不会自己生么?叫谢大娘为难的可不是这个,救小儿一命可是大善事,当然就有好名声,既然有了名声,就有人追名,这不,京城里很多官宦之家的女眷都捐了钱的,便有人悄悄的来找她,问她能不能为她们做的善事留个名啊,如跟她们家老爷一个姓氏?

看来读书人心里地弯弯绕还就是多些,在东汉恒帝时期,有个颍川定陵人叫贾彪,他在做新息长的时候,就严禁溺婴,并采取措施对生养子女的家庭减轻负担,结果数年中民间生子养女多了数千,人皆道“此乃贾父所生。”竟就把小孩改为贾姓,一时美名远播。(其实同样的善举,宋朝更加多些,只是由于时间地关系,不好举出例来了。)

谢大娘心里是有些抵触的,并不是因为她想让这些小儿都姓李,你要发善心捐钱,不捐也没人求你,哪有这样为这个博名的?谁知道李清却大力支持,“好!就这么办!谁捐得多,那小儿便随他姓多好了,这有何妨?”

李清才不在乎呢,最好个个都认干儿子好了,咱不需要为资金发愁了,这不就能让更多地小孩活下来了么?捐钱多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孩随了他姓,那以后的户籍问题根本就不用咱们去考虑了,自然有人会出面!

见李清这么想,谢大娘不高兴也得答应了,云三娘和若英这一向天天在玄都观里照应小孩,自然不会有意见,云三娘还劝谢大娘呢,“妹妹,三郎不能留名有何妨,能救得这许多性命就好,只可惜江宁无京城那般云集高官豪门,如若不然,便也可这般行事呢,且放宽心,时日一长,三郎之名自显。”

谢大娘哼了一声,“玉儿这般思量,岂不也是为三郎谋划么?姐姐现下也帮她说话,如今妹妹倒是外人了,罢了,你们关上门做一家人好去,倒落妹妹是个坏心。”

见谢大娘耍开无赖了,云三娘冲李清使了眼色,拉着若英收拾碗筷跑厨房里去了,李清一瞧这架势不就是要咱来哄么?心知谢大娘不过借题发挥罢了,倒不是真的计较什么,反正之前的抱抱被打断了,咱再接着抱又何妨呢?

“三郎,你怎地……三娘和若英在厨房里忙完,谢大娘也早被李清哄得个笑逐颜开了,几个人坐在厢房里听谢大娘说京城最近发生的趣事呢,忽而谢大娘话头一转,羞红着脸问李清。

这有啥难的?后世里别说电视上广告天天有,就是马路街道上也随处可见大招牌,哼!咱还知道什么“难言之隐,一洗了之”呢!还知道什么是“他好我也好”呢,只是这话可没法说出来,李清便拿眼睛看着若英。

若英一见李清盯着她看,若英这脸腾就红了,看我干啥?明明是你这三郎自己想出来的,咱可没,可没……若英笑,谢大娘和云三娘也跟着看着若英,若英可坐不住了,扭身便跑回自己房里。

“三郎,妹妹一路舟船劳顿的,便要早些休息才好,你还是自去安歇了罢。”见李清腆着个脸还赖在房里套近乎,云三娘下了逐客令了。

可不,今天还就是轮到睡那边了,李清讪讪的谢大娘道了别,才回到若英那边,一推门,若英咬着牙拿手一指李清,却气得说不出话来,李清才不在乎呢,不赖在你身上怎么办?莫非要咱承认咱这心思一天到晚全放在女人的身体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自由乱爱的结果

你们听到啥动静没?我怎么什么都听不着呢?”李清

期待已久的三人同床啊,可惜却只能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自家明白自家的事,这兴奋劲一上来可就不管不顾了,这可不行,要隔壁只住个小丫头那还管她,总不能让别的男人听了去。

于是支起耳朵听了半天,可隔壁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句悄悄话都听不着,忍不住要问了,“三娘,你平时能听到啥?”三娘一下转身拿背着李清,讨了个没趣,对了,这是若英的房间,可话还没出口,若英把脑袋钻到李清的怀里一个劲摇头,什么都听不到?不会吧,咱平时也算威猛的好不!

这一夜睡得可是很不安稳,倒不是因为左搂右抱诱惑过大却不能行动憋的,而是虽然李清故做镇定的安慰大家说没事,还大包大揽的说一定能解决,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很,隔壁睡着的哪是啥公主啊,明明就一炸弹,还是大等量级的。

一大早三个人就爬起来,连李清都不例外,不过却没留在房里,而是跑院子里槐树下三个人脑袋凑一块商议去了。

“三郎,真个要将儿送去延州么?那可是边关,儿怎么受得住那般苦寒?要不,便在江宁左近找个地方住下,彼此也好照应些,再说,晏知府平素与你交好,总能担待一二吧。”云三娘说道。

李清摇了摇头,这门婚事是绝对没法撮合得成的。京城那边肯定不会答应;而昨天让他二人同屋而眠,连儿都没怎么扭捏,可见两人已经那啥那啥了,死志坚不坚不知道,可要分开肯定是心有不甘地,送回京城的事是提都不要提了,再怎么说李清也是向着慕容一祯多一点。

可放在江南也是不保险的很,倒不是肯定晏殊不敢担这干系,而是帝女私奔。多大的事情啊?传出去岂不叫人耻笑?说皇家一点管教都没有!所以这事京城里的处置肯定是不明查而暗访,怕就怕这个暗访上面,对于禁城里的班值李清还是很忌讳的,上次掉到江里。只不过惊动了太湖好汉就把这江南东路翻了个遍,慕容一祯带着公主,又是外乡人,能躲得了多久?

而送到延州就不一样了。那里地广人稀,慕容一祯好歹也在那里当过兵,清风寨又有刘叔在掌事,要是突然多几个外乡人肯定逃不过刘叔的眼睛。事急了就往乞颜人那里躲一下,班值们在厉害,面对茫茫大漠总是无可奈何了吧?

说白了。李清是觉得刘叔办事比他自己还要牢靠些!毕竟关系着一祯的性命呢。

“这不说儿此生便要终老边关了?三郎。要不咱们也想个法儿去延州罢。听你说地这大漠风光,还真去瞧瞧的。”云三娘说道。

奇怪了。看来这小丫头和云三娘还很投缘了,居然一门心思为她算计,说是说商量,其实一直都是李清和云三娘在合计,若英不过凑个脑袋在里面听,没办法,小鸟依人的老婆好是好,事急了想要她帮你出个主意却是难了,反正若英认为她家相公总是有办法的。

“若是高府地三姑娘真的守不住口,怕是三郎终究脱不了干系,本是被遣送回籍,太后即便拿不着把柄,这心里终究记恨的,三郎就不怕远送崖州么?”云三娘又道。

李清苦笑了,这个事的底细暂时还法和云三娘说,怕是她要更加担心了,反正总要得罪一个地,那么宁愿得罪刘太后,也不能得罪小皇帝,纸包不住火,小皇帝迟早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估计那会太后也翘辫子了,咱再把市顷告诉他,就是是顾忌着太后加害所以特意保护起来,到时候儿带着儿子、闺女一大堆的去认亲,还怕小皇帝不感激咱?

而太后要是拿不着人,没有真凭实据的她也不能把咱怎么样?分配到崖州就崖州,正好过去吃荔枝,还把苏大胡子地诗全给他背出来,叫他以后没句子写!只要能熬到太后翘辫子,脏水全泼到她身上去!难道她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和咱对质?

就这么定了。

这边正商量得热闹,忽听厢门吱呀一响,慕容一祯蹑手蹑脚的打里面出来,敢情那小丫头还睡得正香,毕竟是私奔,这千里颠簸能不吃点苦头?李清轻声说道:“一祯,这一路劳累的,何不再去睡会?三娘与若英稍待便去安置,只怕等天色暗了才好出行,放心罢,京城要追来此处,怕也没这么快。”

慕容一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妨事,在京城便也习惯了,龙翔军便做了亲军,这日日操演也不曾拉下,一祯倒不觉得辛苦,只是儿她却是有些乏了。”

没事,李清呵呵一笑,让她多睡会吧,这样,三娘和若英便去玄都观寻甘十三娘去,只说我李清要劳烦姑娘们了,实情却是不能说地,一祯既然起来了,帮我烧火去,尝尝咱地手艺如何?

昨天晚上光顾着讨论私奔的事了,现在只剩两个大男人,那些挠心地八卦事岂不正好乘机问问?

“儿在宫中,委实过的清苦。”慕容一祯叹息道;李清劈头就问怎么勾搭上公主了,却换来人家的一叹,这李清可没耐烦听,皇宫禁院里啊,龙子龙孙啊!清苦啥?天底下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多了!你还是赶紧把那些香艳段子都给坦白了吧。

可要说这勾勾搭搭的暧昧事情,还真得从清苦说起了。

其实皇宫里的日子还真没外人想得那么好,当然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可闹心啊!你想想,这么多妃子还加上宫娥彩女,数字可就大了。这可都是女人啊,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禁墙内每天上演几千台戏,中间的这些“演员”们能不累?

台上唱戏台下做戏,人生

如人生,何况咱大宋地天子不但多年独宠一门,大部是病歪歪的,你说宫里面的这些女人还有啥盼头?于是没事就你掐我、我掐你的勾心斗角,芝麻针尖大的事情都能闹腾个好久。

堇儿她妈才人李氏过的日子就更难了。她的敌人几乎是整个后宫!

一说起后宫,就会想到三宫六院来,其实这个名称仅仅只是明清两朝才有的,起因不过是因为皇宫地建筑布局而已。之前的朝代从没这个说法,其实后世中国人对古代的很多印象,大多都仅来自于辫子朝,没办法人家会改书啊。改得好象天经地义就这么一样。

咱大宋的后宫基本沿袭地是唐制,不过比唐朝更壮大一点,皇后之下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个夫人,秩正一品;另外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为九嫔。秩正二品;到了宋真宗,又加封了贵仪、妃仪、婉仪等七个嫔;婕妤(秩正三品)、美人(秩正四品)、才人(秩正五品)各九人为二十七世妇;宝林(秩正六品)、御女(秩正七品)、采女(秩正八品)各二十七人为八十一御妻;这么加上一块统计,也远远不止七十二个人了。

不过就算多。和什么后宫佳丽三千比。和皇帝睡过觉的其实也不多。人家也就一普通男人,没听说做了皇帝的就特别龙精虎猛些。够难为人家了,哪照顾得过来?象李清有两个老婆都有些吃不消,好歹人家皇帝也雨露滋润了一百多个,话说和李清相比,这帝王的气势还是显现出来了。

要说做个才人,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李氏却是个受委屈地,因为她不但诞下了咱真宗皇帝唯一的龙子,连活下来的龙女也是她生的,只封个才人,分明是刘妹妹使得坏心了;偏偏宋真宗不但怕老婆怕得厉害,还是小没良心地,加上后面又病歪歪,还真把这为他立了大功的李氏扔一边不理睬了。

这女人天生就会生孩子的,可宋真宗哪怕那么喜欢刘妹妹,也是只开花不结果,倒是这李氏争气,还先后生了两个,你说这后宫里地其他女人怎么想?要么都别生好了,你居然生两个!啥意思啊?敢情和你比咱们都是不会下蛋地母鸡?这不会下蛋地还能叫母鸡不?

本来刘妹妹就刻意打压,再加上其他女人再这么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李氏地日子过得可算是忍辱偷生,孩子他爹都不惦记,做娘的还能怎么着?幸好刘妹妹并不够厚黑,没偷偷用一根黄绫结果了她,亲生儿子不能相认也罢了,苦就苦吧,只要儿子以后能做上皇帝就成,天下间的母亲还就是这么伟大。

身边的这个女儿也不能叫人给算计了啊,正赶上宋真宗那会和神仙正乱扯亲戚,于是李氏便提出让女儿入了道门,宋真宗一高兴,还赐了道号叫清虚,浑忘了这是他女儿应该封个公主才对,于是李氏也干脆搬到宫里的道观居住,一来守着女儿,再就图个清静了。

这花开花谢、月满月又缺的,一晃十来年过去了,李氏倒是安恬清静得如同出家一样了,反正也没啥好想的,皇帝这小没良心的肯定忘了她了,可儿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花儿一般,姑娘大了,青春就有了青春的朝气,可宏伟的禁城皇宫对她就如同监牢一般,幸而高公爷府上的诰命夫人时常进宫来走亲戚,随同的那个浑身机灵气的三姑娘和儿投了缘,多少给她沉闷的生活带来些清新气,还找着机会能溜出去走走,只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眼看着儿都十五、六了,公主的封号影都没有,整个皇宫里都忘了这么大的姑娘也该出嫁才是,李氏背着人都暗暗垂泪,心道自己的姑娘恐怕真就是一世得傍依三清了。

话说这也是李清带来的冤孽,这丫从运河里跑到大宋来基本上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你自个到秦楼楚馆瞎混就好了,你弄啥可以飞的“逍遥游”啊?

那日小皇帝闷了,也不知是不是挂念远在江宁地李清。反正闹着要坐逍遥游,只是不能上金明池,只在皇宫里兜兜风好了,这也算是个热闹事,刘太后正忙于收拾朝局,倒也没怎么拘谨了皇帝。

堇儿便见着了,她的心思和若风差不多,整日价恨不得肋生双翅,远远的飞离了皇宫才好。于是便偷偷找内府管事的宦官说她也要试试;这管事的宦官倒没象后宫里那些女人一样不待见儿,再说当初李三郎弄这“逍遥游”的时候,让女子也飞上天,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可最后并不见受什么责难,就连太后也没说啥,可见这东西女子是可以坐的。

要满足儿的愿望,还就得去找皇帝地龙翔军了。这“逍遥游”从来都是他们侍弄的,陈全和慕容一祯一听就紧张了,他们可不知道宫里那么多内情,既然是先帝的女儿。自然就得好好侍侯了,于是陈全和慕容一祯都亲自上阵做牵引。

话说回头还得怪李清这家伙,秦楼楚馆这种销金窟都可以吃白食。怎么就没想着带慕容一祯这些打光棍的弟兄们去逛逛呢?自个牵着若英满园子走过得挺自在。纯粹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人家慕容一祯现在又没个长辈在,你李清也给人家上上心、做做主啊。

可惜李清是后世人。他总觉得婚姻大事就应该自由乱爱地,包办结不出幸福的花来,现在好了,人家慕容一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一乱爱就乱爱上个公主了,你李清等着帮忙擦屁股吧。

咱大宋的禁宫并不是男人与狗一律不得入内,但也不是经常可以见到男人,象宦官那种基本上应该算女人,现在一个年轻帅哥哥殷勤服务、小心侍侯地,而且居然还和

一样腼腆,但听说又是沙场上杀敌的好汉子,就连额都显得那么英威,儿的一颗芳心就在慕容一祯第一次脸红中发了芽,其实当时陈全也很殷勤,并且笑得还甜些,只是他胡子拉碴、年纪大把,堇儿压根就没瞅他两眼。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两颗年轻地心既然碰出了火花,那烧起来自然冲天了,咱慕容一祯什么人啊?当年干的就是飞檐走壁的勾当,这色心一起,胆大包天,禁宫地高墙上半夜里时常便可见他掠起地身影,于是在月朗星稀地晚上,粉碎了儿本就不怎么坚固的道心,这就没啥好说地,男女之间么,拉了手就可以亲嘴,一亲完嘴了,发生啥事情都顺理成章了。

情浓意重自然也免不了俗,花前月下一起定了比翼双飞、永不分离的誓言,这套路后世电视剧也常这么来的,可怎么才能永不分离呢?慕容一祯老在墙上飞也不是个办法啊,毕竟在大宋皇宫的威严不能天天践踏的,还是儿决心大,一祯,我们逃吧!

其实小两口当初还并没想出个妥善的法子来,毕竟这禁宫的墙比较高,要带着一个女人也飞来飞去的,一祯还没这么本事,正考虑在墙上掏洞呢,可巧李清就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江宁厢军进京献船的事,慕容一祯还是先得了信的,李清在信上还说要他带着弟兄们把声势造大,这可正中慕容一祯下怀,一边按李清吩咐去京城诸公子处捎信,一边悄悄的做好了出逃的准备。

有谢大娘和高公爷出头,还怕京城里不会路人皆知?况且造势这活路跟着李三郎已经做熟了的,很快小皇帝便决定那日要亲临现场,礼部都制定了出行章程,这也算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件热闹事,朝中大员几乎都来捧场了。

而儿便把三姑娘约进宫来,将事情大略这么一说,三姑娘十三、四岁,正是没事还想惹事的时候,再说在高府也被宠惯了,一听说私奔,三姑娘两只眼睛发亮的都赶上星星了,私奔,哇,好浪漫啊,好,堇儿姐姐,宫里还有人要私奔不?叫她们都来找我帮忙啊!

那一日人山人海,三姑娘也依约央当诰命的老妈将儿接到高府一起出行,而慕容一祯向陈全告了假,推说身子不适,却偷偷留了封信,也没把事情挑明,只求陈全帮着遮掩几日就好,到时候报个失踪算了,咱大宋太平年间弃官而逃的,还真是罕见的很。

一片沸腾中,楼船高大的帆影下面,一只小船悄悄的驶离了汴京城,这可是慕容一祯花了半年的俸禄雇来的,人家船老大嚷着要看完热闹才走呢,亏慕容一祯又说好话又加钱的,最后只能扯谎说家人病了,这是赶着见最后一面,博得人家的同情才愿意开船。

这一路倒是顺风的很,再说太湖好汉现在都在京城里忙着表演了,所以并不曾有人踢慕容一祯的屁股;慕容一祯到了江宁也留了个心眼,没满世界打听李清的下落,他明白的很,这个李公子住哪别人也许不知道,但秦淮河上的姑娘肯定知晓!要不然他就不是李三郎了。

云三娘的婚礼几乎全城轰动了,而且姑娘们都是参与其中,再说玄都观也经常见到那两媳妇,姑娘们怎么会不知道李清住哪啊?这可是八卦里经常说的事,见一个小厮摸样的人打听李清,被问的姑娘都笑了,敢情是才来江宁的,娶个媳妇放了一晚的烟花,点了一江的灯,谁不知道那骚包人啊!

如今的慕容一祯不是禁军的指挥了,回复了当年高来高去的风范,毕竟是做老了贼的,爬墙的习惯依旧没改,只是儿历练的不怎么够,不小心把墙头一块破砖踢了下来,惊醒了若英,不过慕容一祯也是好心,拐了个公主跑掉,这祸事不是一般的小,自然不能让人见到李清家来过陌生人。

“一祯,觉得江宁厢军操演如何?没看?唉,我的一番心血啊。”原来慕容一祯也是读书人,关键地方来个春秋笔法,一语带过,李清也不好细问的,只能提起自己的得意之处来,可惜人家慕容一祯那会做贼心虚,哪顾得上看热闹?

烧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得意的东西还多呢!

“咦!三郎竟还会庖厨?怕不是虚应事罢?儿却也是学过的,只是宫中竟不得一试,要不让儿来如何?”后面一声脆音响起,倒把两个埋头八卦的猥琐男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原来八卦的太专心了,连儿推门进来都没察觉。

去去去,别添乱,咱这是施展得意手段呢,厢军操演你们不看忙着私奔,怎么现在做菜又想抢风头了?

见李清的态度委实不恭谨的,那儿倒也不着恼,歪着头瞧李清切肉丝,还问李清有没有羊肉,这猪肉宫里好象不大吃的,她都不知道猪肉什么味道,李清毫不客气的白了她一眼,去了延州还怕少了羊肉吃?

被白了一眼的儿吐舌一笑,可能没想到李清会对她这么凶,宫里那些手段可都是掩藏在笑容下面的,哪有这么直接,于是儿自我解嘲的岔开话题道:“可是今晚便上花船了?旧时读诗,说这十里秦淮,艳绝江南,倒不知道怎生个好法,倒引得文人骚客趋之若鹫,今儿去了,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靠,怎么大宋的公主也脑残的?那趋之若鹫可都不是好东西!比如咱李清就压根不去,不过闪眼一瞧,昨夜没怎么细看,这儿凤眼黛眉、皓齿丹唇,虽是一身寻常打扮,却十足是个美人胚子,心道这小娘皮要是上花船上混,也包准是个红姑娘。

第三百二十八章 床上问答

清当然不会拒绝云三娘和若英的好意,尽管这好意是去的,而他李清呢,只是作为一个礼品,可要是云三娘和若英能把好关,让收礼人都是谢大娘这个级别的,咱不介意天天被送的。

据说咱大宋就是礼仪之邦,有受欢迎的客人打远道而来,一般主人家都要派出色的歌伎陪宿的,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不亦乐乎的心情,多好的习惯啊,只可惜后世没能继承下来,李清打心底里支持,当然,当且仅当他家里来女客人。

的确不是李清主动要求的,这和献身精神无关,相反云三娘在推他过去的,他还很有分寸的扭捏了那么一小下,这个一小下的扭捏非常小,打进了厢房就不见踪影,谢大娘有些惊异的看见李清进来,李清已经是满脸嘿嘿的坏笑了。

谢大娘脸上的惊异证明她丝毫不知情,看来只是云三娘和若英偷偷商议好了的,不过李清才不装无辜,这男人和女人在一块呢,男人总要表现点进取精神出来才好,而女人家还偏就喜欢自己是被男人渴望着、被心焦着,话说后世里有个什么中文网站上,尽来些男人多么多么无奈才没办法的朝秦暮楚,不这样不足以显-示男主角的高风亮节、铮铮铁骨,李清觉得那些写手骨子里全***是丫头,人家女孩子脸皮薄才要装装矜持,你丫的凑什么热闹。也跑过去装?

“你去唤云姐姐过来。”

“恩~~”李清地声音扭得象麻花。

“你那边睡去。”

“恩~~~~~~”李清身子也扭得象麻花。

“来,我来给你铺床。”李清找到事做了,低声道:“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鸾帐,又怎舍你叠被铺床?”其实这句词儿引用的颇有些不合适,可李清暂时只想到这个,还好谢大娘没有读过《西厢记》,不知道这句话是拿来调戏丫鬟的,所以勉强紧绷着的小脸又有了些媚语如丝的味道,既然不反对咱铺床,那当然就不会反对咱上床了对不?

这才叫水到渠成。玉儿啊,这一路颠簸辛苦的,我们早些休息如何?

动作没走型,就是心急了些,动静有些大,谢大娘又羞又恼的嗔道:“三郎,你先吹熄了灯啊,且消停些,仔细她们……仔细她们听到。”

李清压低声得意的淫笑,没错。整个儿就淫笑,“玉儿,休要在意。她们天天听惯了的。”

哎吆!我说你怎么老爱咬人呢?瞧,现在好了,她们不听到也听到了!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说真的,自打慕容一祯带着儿走后,别看李清出主意弄花船还带教训人,好象他心里很有谱似地。其实这些天来他睡觉一直提心吊胆,一大早就醒,还乖乖的跑玄都观里推小孩屁股玩,不就是想装副没事人的样子么,一听见京城来人,腿肚子都软,可怪了,谢大娘一来,他心就定很多了。

只是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一个老爷们还要靠一个姑娘家做主心骨,说出来丢死个人。特别是丢死二十一世纪男性的人。咱大宋朝可都是男爷们话事的!

所以他就死心踏地的睡,谢大娘在边上使劲推他好几回了都不愿意睁眼。迷糊中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拉扯,猛得惊醒道:“我醒了,我醒了,别咬别咬。”

“三郎,出去和云姐姐说一声,就说赶路倦了,我今儿要多睡会。”谢大娘见李清嘴巴上叫得响,眼睛却舍不得睁开,恨恨的在他手上掐了一把。

哪那么多礼数啊?你倦了睡你好了,说什么说?难不成云三娘会跑进来掀被窝啊,还叫咱去说假话,摆明不让咱做乖孩子,倦了昨晚咬人乍那么有劲呢?

心里不乐意是不乐意,可李清还真得起来,没准这小妮子急了还真就又咬,昨儿晚上挨了好多口,不过要论礼数,也轮不上叫我李清去说啊?其实云三娘心思李清明白,当初在水云庄上与李清相识,那是三个人一块的,若英占了先枝嫁了过来,现在云三娘也没事先通知谢大娘就嫁了过来,倒把谢大娘一个人孤零零扔在京城了,何况人家在京城还一直忙和着怎么让李清回京城呢,这可不显得当人家是外人了么?

所以谢大娘一到,云三娘就和若英商议着叫李清“陪宿”了,反正大家的心意都明摆着地,可让李清出面和云三娘招呼,李清怎么想都觉得滑稽,话说咱好象是占便宜的那个主才对!

还真是“春眠”不觉晓,昨儿个闹腾了大半夜,一出房门才发现日头都老高了,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云三娘和若英估计早跑到玄都观去了,李清乐滋滋地跑回厢房,一进门就扒衣服,回笼觉香啊。

可谢大娘却把被窝卷得紧紧的,嚷着反正都起来,老赖在床上也不成个样子,就不让李清进被窝,这哪行啊?都好久没在早上加过班了,刚才还迷糊呢,出去转一圈,人还就觉得精神;谢大娘将被头抓得紧紧的,李清也懒得和她纠缠,干脆从脚底下钻了上去。

“你啊,就没个正经,要叫别人知晓还不笑话?”谢大娘恨恨的拿手指戳着李清的脑门,“要在大户人家,是定着女人从床尾上床的规矩,哪有男人家这样的?”

正经?这要是讲究正经,那闺房之乐还就是比不上画眉了,李清双手都在谢大娘身上找到合适地部位握着,见谢大娘乍羞乍恼的样子,嘿嘿一笑道:“刚才瞧见你的脚了,在京城那会还就是想看,可惜你老不给我看,现在可要多看看了。”

又咬我?正好。这可是你先闹地,咱们看谁咬得过谁!……

“别闹了,三郎,我们好好的说会

“哦,好的。”

谢大娘卷缩在被子里,象一只小猫,连话音儿都和小猫叫差不多;相反李清躺得很豪迈,四肢趴叉的,其实李清心里在苦笑,人家玉儿还真给他面子。他现在觉得全身都跟棉花糖似的,就没一个硬的地方,倒叫他再闹闹试试?

话说男人地威猛神武,较真了还就是那么几分钟的事情,甭拽得跟二五八万似地,兴许也就是这原因,所以网上地文章才拼命地yy,马不得以体现男子汉地气概,这应该是强烈的自卑后产生的一种变态自尊,记得后世里有一个笑话。说男人最爱听女人说“我要”,但最怕听女人说“我还要”,假如现在谢大娘说声“我还要”。李清包准挥舞着自己的大白裤衩求饶不可。

“三郎,你真个就打算在江宁终老一世了么?不想回京城了啊?”谢大娘幽幽的问道。

回京城?这可也得人家准我回啊,不过说真的李清是也想也不想,京城当然比江宁好,毕竟这年头还没发展到个个城市都几乎一般面孔,江宁再富庶,与京城的繁华还是相去甚远。当然,十里秦淮不能成为李清的一个看点也是重要因素。

但京城里现在的政治气氛可以说剑拔弩张,情形远比天子未登基时还要复杂,想当初他好好地水云庄里花天酒地,还照样给卷进了一场未遂的兵谏之中,现在跑到京城的是非圈里,没准一不小心又被糊里糊涂地当成替罪羊,到时候得去海南岛吃荔枝了。

“若说不回京城,也无甚不好的。三郎在江宁过的倒也自在。”谢大娘道,李清听到这话把脑袋歪过去瞧瞧谢大娘。她也神情懒懒。看起来不象在发怨气,“可三郎既不想回京城。奈何又在江宁厢军上做许多文章,便是那慈幼局,原也不必如此劳神。”谢大娘又道。

这话还真问到李清的节骨眼上了,其实到了大宋后,他的很多行事都很矛盾,比如这个不入仕途,不怎么识字是个原因,另外也不想劳神去学写毛笔字,可却并不是没有机会,弄了些花头本就可得封赏,再说小天子当初还想抬举他来着,可他不但没争取,还摆出副拒人千里的臭架势,这官么,自然得从小的慢慢做上去,人家日后封相地范仲淹不也才从七品官做起的?

李清不是嫌官小,更不是酸腐的觉得名声不好,他是有些怕,谁说看了历史书就明白怎么做官?谁说知道了一点科学基础原理就能分析出官场的究竟?做官的学问不但博大精深还源远流长,一个后世只有幸和市级领导同桌吃顿饭的小后生,就敢和人家斗心眼?

寇准厉害不?一代名臣还是一代权臣,连宋太宗都说他是宋朝的魏征,为求个权都委屈的伪造祥瑞了,可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偏远小城喝劣质酒;王钦若厉害不?一辈子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最后遗臭万年;丁老鬼在李清看来简直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老头,结果还是得到海南岛去数星星。

这可都是上了《智囊传》地人物,难道说他们也不懂为官之道?权倾一时尚落个如此下场,何况在中间混个小官,那得长多少个心眼才行?他李清有何资格敢去比肩?话说也不是畏惧到如此程度,谨小慎微、老老实实的做个小官也不是不行,可那做人还有个屁乐趣?至少身边地这几个好妹妹就全得错过掉。

可李清不想入仕途,但和权贵们地关系还算是打得火热,好些个大人物还都能扯上点交情,更不论没事还敢把太子抓过来抱抱,攀龙附凤自然有攀龙附凤的好处,至少在路上可以横着走,再说那些个人物李清从小就景仰地,为了满足粉丝的好奇心他都得去瞧瞧人家。

不能不说为了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他李清当初就少费了心思,没见都和丁谓搂在一块跳舞了,难道一个胖老头搂起来的感觉就特别好?说白了李清打的还就是省事偷懒的主意,和他们混在一起。既可以分享多姿多彩地上流生活,又无须头疼的考虑彼此之间的利益得失。

也不能说李清就打算这么莺歌燕舞的混吃等死算了,相反他对大宋还是相当有感情的,至少冲着那些妹妹他也应该有,这人的抱负总还是有一点,可一点就是一点,比如他从没想过要实行什么政治经济制度改革,因为他就不怎么懂,更何况任何政治经济制度,都必须从天时、地利、人和这几方面去考虑。难道说共产主义好,就能把马克思说的那一套全搬过来用?就连社会主义,咱邓爷爷都说了,得走中国自己特色的道路,再说咱大宋的改革家少了?先有范仲淹后有王安石,结果怎么样?他李清能比人家做的更好?

所以李清地抱负就只那么一点,并且能做一点是一点,比如帮烟花女子说说公道话,比如范仲淹修堤他去凑凑热闹帮一帮,再比如弄个卫生巾出来方便下妹妹们的卫生条件。另外加上最近弄的这慈幼局。

话说也不是没有大一点的想法,比如在京城训练龙翔军和在江宁操演厢军,他可不是期望靠这些个小手段。就能真的能提高大宋军队的士气战力,根子其实在朝廷身上,他可不觉得能、或者应该去说服朝廷提高军队的地位,毕竟自汉末以来的教训在那明摆着的,大凡军权在握的,有几个乖乖听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笑话!还反了他了。是岳飞又怎么样?换李清自己做皇帝也不干啊。

费那么大精神其实就一个目地,他期望在这方面能得到一点名声,如今那李元昊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想给宋朝找麻烦估计还要等上十几年,他李清也正好悠哉闲哉的享受人生,等到宋夏起冲突了,他

不奢望去杀敌陷阵,那会子估计上年纪了,不过希望声去给李元昊找找麻烦。

党项人地实力就放在那里。历史上不管和宋朝还是和辽国,正面作战都是败多胜少。而李元昊打仗。靠的就是一个“诈”字,诈和、诈降、诈败。兴许也是没办法,不过效果却很好,先诈降拿下了金明三十六寨,抓了“铁壁相公”李士彬,然后诈和围石元孙于三川口,又诈败在好水川消灭了任福的二万宋军,还害的范仲淹被贬。

他李清到时候也不用干别的,只跳着脚把李元昊的阴谋全给他揭穿就行了,怎么说石元孙和范仲淹也能听进他李清的话,没有这几次大胜,李元昊地日子就没那么好过,相反咱大宋的日子就要好过多了;假如等到夏、辽起冲突了,他李清最好想办法使劲给契丹人送粮草军需,那才真要看李元昊怎么死法,怕是做鬼都饶不了他李清。

这些考虑当然没法和谢大娘去说,人家想让他回京城也是好意,毕竟他李清是个好吃懒做的主,而且还爱玩,见李清闷头不做声,她哪知李清是暂时不愿意掺和到京城的浑水中呢,以为他就图个自在,江宁怎么说也是天高皇帝远了。

“三郎,若是这般,玉儿怕还要在京城再待上段时间,非是舍不下秦时楼,只是那慈幼局才初建,怎说也是顶着三郎的名分,我想待诸事安妥了,再回江宁和三郎相聚可好?”谢大娘轻声说道。

人家这才叫事业心啊,放后世绝对是女强人,不象他李清在玄都观里正事不做,就和人家胖小子的屁股过不去,李清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伸手将谢大娘搂在怀里,这女强人在床上倒不怎么强,如今也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摸样。

既然已经这么零距离亲密了,纵然有些不好意思,李清还是吞吞吐吐的把慕容一祯拐带儿的事情说了出来,并告诉谢大娘,他已经安排一艘花船送那俩人北上,再辗转去清风寨,越说谢大娘眼睛越睁越大,越说李清地声音越小,谢大娘盯着问了句:“三郎可就打算将儿一世安置在清风寨了?”

李清很心虚的答到:“不是一世,十几年吧……

谢大娘一下从床上坐起,身上掩地丝棉被却一下滑落,见李清眼睛一亮,谢大娘又赶紧缩回到被子里,长叹了一声道:“也罢,若不如此行事,三郎便也不是三郎了,刘叔行事稳重干练,延州且地处边关,又有三郎地相好在大漠上,想必不妨事的。”

冤枉啊,又提那蒙古丫头,咱哪年月和她相好过?要平时李清肯定要大大声地讨个公道,今天却没做声,这玉儿还真就是个醋坛子,不就是唱了几首歌么,而且那词又不是我写的,里面的哥哥妹妹和咱什么相干?下回得说王洛冰那老爷子也是咱大宋人才行。

事情都坦白了,当然要问问担心的问题了,谢大娘白了他一眼,“三郎行事好样板儿,你敢说你那弟兄不是学你么?如今还越发高章了,竟连皇城之中也不放过,莫非十里秦淮就无一人入眼么?”

这才叫指桑骂槐呢,李清只好闷着脑袋听,话说私奔这事还真就荒唐,连他自己都嘲笑自己,怎么卷到这样一件事情里来了,当然就得让人家骂骂,可谢大娘却扑哧一乐,“怪不得昨儿三郎在轿前问迅好生恭敬。”

这会换李清还谢大娘一个白眼了,人家还正担心呢,不分忧还取笑,有这么做媳妇的么?可事情还就是旁观者清,谢大娘才不担心呢。

“三郎,你也知此事不宜宣扬,如何却忧心京城来人呢?”谢大娘说道,一听这话,李清马上来精神了,好玉儿,快说说为什么,要不,我给你在身上捏捏好不?别笑,咱当初在江宁的香水行,还混了偌大的名头呢!

兴许还就是做贼心虚的理,李清是当事人,当然把自己算在从犯里头了,可人家上哪确定去?虽说儿并没册封为公主,可先帝只有这么个女儿,京城里也好多人都知道的,并且不少人还清楚儿是当今天子的姐姐。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象故事书那么斜乎,这桩公案在京城里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也更无须日后聪明得到处冒烟的包青天来断什么“狸猫换太子”,据说宋仁宗的生母李氏病重,刘太后这才升人家为宸妃,这李氏还真是个苦命人,受封的当天就去世了,刘太后就想用普通嫔妃的规置悄悄安葬了事,可当时的宰相吕夷简在早朝上就直接询问此事,那太后还嘴硬,说宫中的事情轮不到宰相管,可吕夷简毫不客气和刘太后说,你就不想想刘氏后人了么?

此事宋史中都有记载,那吕夷简现在不过是普通的京官,连他都知道,说明这实情在京城根本就不是秘密,可儿和小天子却是瞒在鼓里,其实这体现着一种真正的厚道,还就是怕儿有危险,所以大家都对她保守着。

如今儿不见了,消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想?毕竟是皇城里的事情啊,所以谢大娘告诉李清,这消息根本就不会传出去,你要去问,人家还会告诉你儿应该在宫里某处清修呢,反正一般人总没理由非要见到活人吧,所以明面上,还就是个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查当然会查,那也是隐蔽的不能再隐蔽了,没有真凭实据,怕是连个名字都不会提起,怎么会跑来找李清?一问还不大家都知道咱大宋的公主和人私奔了?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原来三郎也是银样蜡枪头!”谢大娘笑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比喻

慈幼局倒不说它,三郎既想在江宁悠闲度日,奈何又演厢军做甚?依三郎的性儿,怕是耐不住寂寞的多,依我说到底是京城要热闹些,如今趁着天子开心,莫若托人提提才好。”谢大娘还是想让李清回京城。

李清摇了摇头,谢大娘明白他的性情,不愿扎堆惹是非,可他还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现在他却不能溜回京城去,操演厢军弄些花俏,那是为了在江宁设立市舶司,可不是为了他自己讨个好,忽悠了人家一大群太湖好汉,回京城他晚上能睡得踏实?

“那些厢军原是太湖好汉?却不是曾将三郎打入江中么?缘何又称起弟兄来!依我说三郎还是消停些罢,要是闷了便上秦淮河和姐妹们去闹闹,我也不来恼你,这些尴尬人,三郎还是不要招惹,倒还是在京城好些,便哪来这等人罗?”谢大娘语气有些急了。

李清见谢大娘急了,赶紧解释,玉儿别着急,招这些弟兄来咱可是有深意的,可不说倒好,刚开始谢大娘还不知道骷髅旗是个什么好玩意,海盗也是个新鲜名词,等她明白那海盗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只不过地点有些不一样罢了,也顾不得会被李清色迷迷的盯着看,坐起身来瞪着李清。

谢大娘心道这什么人啊,好端端的居然想去做强盗!难道是为了钱么?三郎也不是这种人啊。现在在江宁过地也是清苦了些,瞧这院子就知道,可谢大娘并不是没有想着要给李清送钱来,而李清叫云三娘在信上说,一个被遣送回乡的,日子过得太招摇也不好,再说在江宁也是权且的计议,买个大房子来做什么?谢大娘想想也是这个理,而且李清后面过的日子还很滋润,根本就不缺钱用。还把人家江宁府库都给掏空了。

你说这好好的日子过着,怎么要去干抢劫的事呢?这没王法还没个天理了?

没办法,就象后世里女人也不明白男人一提到战争就这么热血沸腾一样,其实与其说是雄心,倒不如说是一种童心,女人的梦想里是花衣服,而男人心仪的是金戈铁马,比如李清丝毫就不觉得做海盗有什么不好,拉风啊,这可不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就可以解释了的。

控制海运?发展远洋经济?虽说谢大娘的确是个商界女强人地好胚子,怕是也绝对不认为做海盗就是正路子。难道告诉她咱要证明地球是圆的?

“玉儿,并非一定就要去抢人家的,也可以不抢,你有所不知,虽则大宋物产丰富,可航运出海多不是宋人,无他。路途艰难,且海匪众多,因此所获之利多为他人所取,若大宋人要出海,必得有备无患才好。”说了半天,李清都不知道怎么向谢大娘解释清楚,本来么,做强盗上哪找理论基础支持?

“既然路途艰难,不出海便是。若要得利,三郎还怕少了法子?倘是怕人言语。玉儿自有手段遮掩。奈何一定要抢?”谢大娘果然不明白。

唉,看来咱还真是被一时温柔冲昏了头脑。怎么能去和人讲道理呢?这可是大宋啊,得,忽悠吧。

李清半坐起身,将谢大娘搂在怀里,还温存的把被子掩好,忽悠就好办了,谁没个好奇心的?咱中国古代神话也不少,就从《山海经》说起吧,当然地球是圆的还是不说的好,解释起来麻烦,肯定谢大娘要和他讨论为啥头朝下不会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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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又被郁闷了

其实还有一些据说李清没说出口的,野史么,重在香艳,否则李清当初也没那么爱看这些东西,据野史记载,这种鹅梨帐中香还有刺激性欲的功效,只是眼前虽然没有外人,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不好意思的。

因为之前谢大娘、云三娘和若英都已经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了,那会是经过湖上的一个回廊,李清便说起“一月痕”的传闻来,传说中李后主就是非常喜欢小脚的女子,与楚王好细腰有异曲同工之妙,后世里中国女子裹脚的陋习据传他就是始作俑者,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那么自然后主爱金莲,民间齐裹脚了。

其实这应该是冤枉李后主了,他喜爱小脚不假,但绝对不是喜欢被裹脚布蹂躏之后的形状,假如这千年的陋习真是因他而起,那应该是个误解,因为李后主真喜欢的,是女子光脚沾水后,在地上踩出的弯弯、小小的脚印,并形象的命名为“一月痕”,那象后世的三寸金莲,脱了裹脚布,要多丑有多丑。

当然,小周后为啥能在地上踩出湿淋淋的小脚印来,那又是更加***的隐事了,据说啊……

不过说说后主的逸事就是了,你老往人家脚下看干什么?不要说谢大娘和云三娘,连若英也脸红红的,站在原地就是不动地方。搞得李清好生无趣。

切,又不是没看过!

假公济私就是好,这可是当年的禁苑,现在的皇家行宫。等闲人根本就没资格进去瞧上一眼,可现在不同了,咱李清为天子监管行宫,这不都看看,哪还怎么管?所以李清一进了行宫,就把那个吴都头给打发走了。游玩么,就讲究个任性随心。咱又是跟旅游团的。

“既是宫中秘闻,三郎又从何而知?只是满嘴胡沁,怨不得人说你不羁,偏生记得这些古灵精怪,要论文采。京城中胜你者无数,也是我等姐妹孽缘,竟就喜欢你这样地。”谢大娘叹道。

喜欢一个人要理由不?这话李清心里听得甜。又有三分不服气,嘴上强辩道:“怎么就胡沁了,红袖添香么,自唐以来便多见,叫夕熏,又叫沉烟,李义山还为这个写过诗呢。”

谢大娘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也知叫夕熏沉烟,漫说这帐中香之名外人多有不知,且那江南李氏之词,多有违逆之语,时人皆不敢公开传唱,三郎又从何处见得这许多来?”

李清有些傻眼了,谁让自己骚包呢,想着可以住进南唐旧宫就兴奋,从玄都观过来的路上,李清是一首首的背李的词,按说他还算小心地了,知道李后主在现在这个年代还是敏感话题,平时一句没漏过,可现在和自己这几个老婆在一起,心情放松啊,忍不住就骚包起来。

谢大娘不满的看了云三娘一眼,“云姐姐总是护他,适才的曲子,姐姐觉得象是江南李氏旧作么?”

若英这小丫头次次都这样,见李清吃瘪,老是在边上偷偷捂嘴笑,一点都没有帮帮自家相公的自觉性,云三娘被谢大娘说的哑口无言,而李清才不和谢大娘去争呢,坐在绣墩上装傻地去看墙上的壁画,还象摸象样地感叹几声。

看来以后还是要注意,别以为眼前都是关心自己的人就可以乱说话了,那相对论就是放在后世也没几个人看得懂,李清就更加不懂了,他只知道爱因斯坦和他一样喜欢往漂亮女孩子身边凑,否则根本打不出那样一个比方。

还好谢大娘不象后世妹妹那样有强烈的好奇心,见李清这神态就知道他不想说,便也坐

逛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岔开话题问道:“今儿可是了?必是他为三郎说了好话的,想必三郎回京之事,竟不用托人寻门子了,兴许明年就可回水云庄。”

李清奇怪了,谢大娘这推理来得不同凡响啊,怎么就推算他可以很快回京城呢?不由得回头诧异的看着谢大娘,却见云三娘和若英也是神色欢喜,看来她们其实很想回京城啊。

要说谢大娘她们得知这个消息就高兴,当初地水云庄不其实也算是天子的行宫么?既然到江宁一样给皇上看门,那说明太后根本就不为以前的事怪罪李清了,那么回京城也就是指日可待地事情,谁都知道李清在水云庄就是个甩手掌柜,他还监管行宫?不添乱就不错了,再说,天子行宫又岂是外人可长住的?

没办法,她们可不是李后主的粉丝,象谢大娘和云三娘时常可以进宫的主,这李的旧居又怎能和大宋的皇宫媲美?李清也纯粹是因为粉丝心态,觉得这里处处都是故事罢了。

见李清不以为然,云三娘温声说道:“三郎倒要多谢晏大人才是,不说之前便已多番照料,若是上疏之时,再为三郎美言几句,我等不是可回水云庄了么?”

一提晏殊,李清还来气了,谢他?这位知府大人别看儒雅的很,其实骨子里和赵本山一样是个大忽悠,骗得咱应承为他筹办市舶司,可是钱都没有,一万贯能干啥?两条破漕船怕都买不起,他还想靠市舶司捞钱去办学赚美名呢,要是不把市舶司给他办个样子出来,这大忽悠保证不会为咱说好话了。

“三郎打算如何处置?”谢大娘问道。

一说能搬进李后主的旧居来,李清光顾着兴奋了,这事还没怎么认真想过,之所以觉得晏殊是个大忽悠,主要因为人家没给他钱,不过江宁府库又是自己掏空的,这个难题还是自己找下的,所以李清才更加气愤晏殊,反正不能怪自己。

不过即便没有钱,李清也没把这个事情想得太难办,海外贸易啊,多好的事情,应该就和捡钱一样,何况这年头的市舶司还有那么多的特权,没钱好办啊,不就是招商引资么,政府搭台,企业唱戏,这几乎是后世里报纸上看厌了的招数,咱引进股份制,江南富商那么多,他们会不知道和官府合伙做生意的好处?

要是叫李清去说服晏殊这么干,估计有难度,可现在晏殊把这件事情交给了自己,到时候只要能大把的获利,让晏殊开开心心拿去办学校,想必晏殊也没什么话说。

好歹咱也是知道什么叫改革开放的人啊,在商就得言商,这出口生意当然让商人自己去做要比官府强啊,没见后世里都把出口权下放了么?说到兴头上,李清还觉得自己在推动大宋朝提前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可以尽那么点力呢,李清正准备一一例举商人和官府合流的好处,却见谢大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而云三娘低着头不作声,若英则冲着自己做鬼脸。

咱说的有错么?不可能啊,李清有些不解了,难道谢大娘不明白什么叫股份制?只听谢大娘叹了一声说道:“按说三郎幼时漂泊在外,久历江湖,怎生如此不通时务,莫不是心思全放在歌舞风流上么?若不是相熟,真不知道三郎生于何朝何代了。”

一听又说到朝代问题了,李清可心虚的紧,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按说他说的这些应该不会错啊,难道谢大娘不愿意他经商?可这筹办市舶司也算是朝廷的公务了,难道是谢大娘今天突然进入了更年期?否则怎么老和我过不去呢?

“敢问三郎,你打算在江宁待多久?即便晏大人是信人,在这江宁又可为官几任?漫说官商合流必遭人非议,玉儿便与三郎博上一场,恐你说破了唇舌,江宁府亦无一商贾愿与三郎商议此事,三郎何苦留个骂名呢?”谢大娘嗔道。

李清还真有些想不明白了,和官府合伙做买卖,这样的好事怎么会没有人愿意干呢?骂名又是从何而来?

第三百三十章 丁谓完了

来李清也可以和晏殊一样畅怀大笑的,当然啊,在玄晒那么久的太阳是为什么?现在江宁厢军在京城是相当的露脸,其实他们本应该是配角,主角是楼船,可谁叫导演换成了李三郎呢?

据说天子已经让他们在金明池操演两回了,还是没够瘾,正在让他们将那些动作全教给龙翔军,而且还让龙翔军的军服也照那个式样做;至于小白将军和莫风那几个领军人物成了京城的香饽饽,谁叫他们骚包呢?在京城街道上逛逛也是穿得一身整齐,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谁样的,不但有高小公爷、王德显这些李清的旧相好轮流吃请,走路上到处都有大姑娘往他们身上摔媚眼。

可李清心情不太好,这时节没空为自己的兄弟吃香高兴,当然不是因为晏殊身后跟着富弼,人家这小书生今天对他恭谨的很,他只是奇怪富弼怎么和晏殊混一块去了,之前一见富弼进门,他还以为范仲淹应该跟后面呢。

让李清郁闷的是谢大娘,这么久时间了,准备叫太湖好汉去当海盗的事情他连若英和云三娘都没说,本来么,只有劝人向善的,哪能诱人为盗呢?这行径在后世只有拉登大叔才这么干的,放在哪个朝代都理亏。

最气人的并不是云三娘苦口婆心的和李清讲道理,而是这么一个伟大的开辟海上航线、提前树立海权观念地宏伟事业。经常被三个丫头当成笑话来说,比如今天谢大娘随云三娘、若英一起去玄都观,临出门就要求李清赶紧弄几只长口袋的大老鼠来,这样出门就不要带褡裢了。

李清当然不至于那么小气为个玩笑郁闷,郁闷的原因是昨天半夜若英和他讨论以后出海呢,这楼船该起个几层的,李清刚开始还耐心的和她讲解楼船好看其实不适合出海,突然想到了一点,咱这干啥呢?敢情到了大宋还yy?

还几层呢,钱在哪?

说实话以前李清口气满满的。打的还就是水云庄的主意,就算是甩手掌柜,他李清多少也为水云庄做过贡献,买田啊卖马的,这么一家伙全成了皇家产业?放谁身上都受不了啊,别说他李清本来就没多少忠君思想。

李清也知道太后并不是很和自己较真,遣送他回籍估计也就是个平衡之术,否则水云庄管事的不可能还是柳七和张管家,谁叫他李清不招人待见呢?把他李清收拾一下,估计某些人心气就顺些。

和莫风说去打劫当然是笑话。用不着,咱有内应啊,李清掰掰手指算算水云庄应该还有十几二十万贯。海盗船又不用起得和楼船那么漂亮,他估摸着从水云庄偷偷弄出个几万贯也就够了。

可惜,谢大娘这小妮子下手比他还快,应该也是一样地心理不平衡吧,而且人家用钱的理由比他正当多了,清风寨缺钱总不能不管吧?办慈幼局还是他李清挑得头,难道做海盗比救人还重要?

现在水云庄没钱了。而且谢大娘一到江宁就把这事和李清说了,那会他还晕乎乎的直说办得好呢,全忘了自己还指着从水云庄偷钱,没钱了拿什么造海盗船?还几层?

这个数字相差太大,想省出来根本没可能,他李清现在在江宁衣食无忧,用度主要靠的刘胖上回从京城里带回来的那些礼物,要不是弄了慈幼局,他们一家三口平时也不大出门。平常五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十几二十贯。何况李清弄的那炒菜比一般的做法还省钱些。所以李清还把多余的一些绸缎送到花船上去了。

李清不怎么管家,他也知道云三娘那并没有多少财物。消消停停的过几年是行地,可要拿出来造船,恐怕连个船头都不够,后悔啊,咱怎么那么骚包呢?还主动出主意要水云庄在虹桥两岸建彩棚,据说建了几十座,这得花多少钱啊。

可当初他并不知道谢大娘也在打水云庄库房的主意,再说他也舍不得怪责谢大娘,人家的作为可都是为李清着想呢,不能怪谢大娘,更加不能怪自己,所以李清郁闷了半天,觉得这责任全在晏殊身上!

人家泉州府献楼船关你屁事!为啥要凑上去出风头?想办市舶司你写奏章啊,大不了就象范仲淹一样地一封一封的写,反正你文笔好、才气高,也累不死你,就你个晏大人不好,忽悠的咱最后折腾了自己的家底。

因此晏殊满脸春风的带着富弼过访,可李清看着那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象赵本山,说什么都觉得晏殊又是要忽悠自己了,李清完全忘了他自己把人家江宁府库也几乎折腾空了。

江宁建市舶司照准了?恭喜晏大人。

太湖剿匪,平靖地方有功升官了?恭喜晏大人。

府上新得了佳婿?恭喜晏大人。

哼!反正就不和你一块高兴,你总忽悠我不着了罢!

还是人家晏大人有涵养,或者说心情实在是好,李清的略嫌冷淡丝毫没影响他的兴致,还向李清津津有味说起京城那些官儿给他地来信,信中如何如何形容楼船进京那一天的热闹景象。

“三郎,你与丁谓交情究竟如何?可曾有书信往来?”晏殊见李清始终不咸不淡的样子,他倒没多想,以为李清早通过的别的渠道知道京城发生的事了,这不奇怪,京城的热闹还本来就有李清的功劳在里面,便换了话题问道。

李清摇摇头,书信往来?就是想也得他会写字啊,他李清和谁有书信往来过?唯一亲自动手的还就是给谢大娘画过好多页地圈圈;不过晏殊的问话。还是让他有了些兴趣,探询地拿眼光看着晏殊,问这话什么意思呢?



清摇头,心下也释然了,连个书信往来都从来没有过也深不到哪去,而丁谓亦精通音律,也是个风流人,以前对李清有些青睐有加也就不奇怪了,晏殊没回应李清探询地目光。而是有些得意的笑道:“此番市舶司之议,却也有丁谓之劳。”

这下李清就更感兴趣了,这还会有丁谓地功劳,莫非他赞成?李清当然觉得奇怪了,丁谓和晏殊就不是一路人,从晏殊直呼其名就可以看出来,一般的官儿,就包括范仲淹在内,平时都是称丁相而不名的。

一问之下,就更加滑稽了。丁谓怎么个劳法?还就是因为丁谓非常反对!

建市舶司的举动在传统文官的眼里,是言利,是与民争利。话说宋朝在这方面已经开通很多了,全国也只设立了九个,等闲朝廷上不会同意,何况晏殊和丁谓关系并不好,再加上江南东路的官儿一起上疏支持晏殊,所以丁谓的反对自然也上了台阶。

“三郎可知京中童谣?欲得天下宁,拔去眼中钉;欲得天下好。不如召寇老。如今可不正是拔去眼中丁么?若无丁谓竭力反对,怕是朝堂上还不会这么快照准!”晏殊笑道。

这个道理李清明白地,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支持,这理论一点不复杂。只是没想到眼中钉这个词是这么来的啊,现在连晏殊都说拔去眼中钉,联想到谢大娘之前和他说的朝局复杂,李清知道,丁谓完了。

其实人生往往就是这么富有戏剧色彩。丁谓一直追求权利,而他也正是刚刚站到了他一生的权利顶峰上。因为王钦若久病不起。就在几个月前,他被封晋国公。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且他这个宰相才是真正的一手遮天。

没错,他是支持太后垂帘问政的,可之前太后能干啥?每月朔望两日才能坐在小皇帝身后召见大臣,有大事只能招辅臣应对,也就是他丁谓了,而平时有什么话想说,就必须通过宦官雷允恭来转达,而雷允恭却和丁谓是穿一条裤衩的,太后早被他们架空了。

可丁谓太小看刘妹妹了,之前被封晋国公只不过用来麻痹他的,刘妹妹哪甘心就这么被人封杀在禁宫里?人家已经处理过多年的军国大事,经验丰富着呢,只不过隐忍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这时机来地还非常快,咱古代皇帝对修自己的陵墓是非常在意的,通常都要派信得过地重臣去做这件事,而丁谓在这方面素来能干的,在维修宫殿和起玉清昭应宫时已经表露无遗,又加上一直做参知政事,自然是山陵使的不二人选,而雷允恭是山陵督造。

据说当初他们两人也是好心,不知道听哪位高人所言,说是在现在陵址上移百步,风水更加好,那会的朝堂还几乎就是他们说了算,既然更好,那就移吧,这一移就完蛋了,“土石相半,继之以水”,估计是挖到泉眼上去了,既然做错了,丁谓和雷允恭当然要遮掩住。

这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度,过分了就不好了,掌权也是一样,眼看着朝堂上几乎是丁谓一个人说了算,不乐意的人就多了,这情况被参知政事王曾知道了,于是他编了个理由,在太后垂帘问政之日,说是家里有继嗣问题,要单独向太后禀报,丁谓和雷允恭没在意,还就让王曾见了太后,这会王曾也忘了当初他是强烈反对后宫干政的了,向太后禀报:“丁谓包藏祸心,令允恭移皇堂于绝地。”

师出有名,刘妹妹动手了,先将雷允恭拿下,丁谓一听说就急了,忙进宫去向太后解释,可怜他跪在帘子前把嘴皮子都说干了,边上的宦官笑坐着说:“丁相你和谁说话呢,太后早就走了。”

话说这宦官也够缺德地。

随后太后便召集群臣,这才真是墙倒众人推,谁叫你丁谓嚣张过头了?这会群臣也忘了当初怎么竭力反对太后听政了,先收拾丁谓再说,雷允恭下了大狱,丁谓被免了平章事的职务,现在待罪在家呢。

李清心里有些恻然,尽管他其实和丁谓并没无深交,而且丁谓的名声也的确不好,溜须行径更成了千古笑柄,可李清还就对这老头讨厌不起来,并不仅仅因为丁谓也是个风流人;贪权又怎么样?寇准也是权臣,大家争来斗去,不能说谁就光彩些,窃钩者贼,窃国者侯,这历史功过,谁来评论才算公道呢?

见李清一直默默不作声,晏殊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李清,有富弼在场,李清还只能接在手中,打开一瞧,看抬头落款的,这也不象是书信,应该是一道公文才对,咱又不是官儿,给公文给我看干什么?

虽然早就有丁谓被贬的心理准备,可现在听到了,李清心情还是很复杂,拿着这封公文更加没心思看,标点都没有,还尽是骈四骊六的句式,李清只那么扫一眼,将信放在桌上,还叹了口气。

其实他是为丁谓叹的这口气,可坐在边上一直没作声的富弼会错了意,以为李清是为公文里文字不高兴呢,轻笑着对李清说道:“李公子无须烦忧,礼部此文,虽明为斥责,亦有眷顾之意,未曾不是好事,希文兄曾言公子行事虽则看似荒唐,实则无愧于心,奈何在乎他人言语?”

李清一惊,什么意思?礼部斥责我?无缘无故地,怎么礼部会下公文给我?李清忙将桌上的公文一把又抓在手上,努力地辩识着上面地文字,心里却直打鼓,莫非是慕容一祯拐走公主的事情发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惊喜之余

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不以成败论英雄,可惜,真正里,我们却一直在以成败论英雄,并把这个叫做现实精神。醉露书院

当后世的资本主义携着坚船利炮而来,敲碎了我们这个古老帝国的尊严时,我们不仅放弃了所有的骄傲,连仅有的一丝自信都找不到了,纷纷去寻找中国为什么没有产生资本主义的原因,还从各个角落里找出无数理论去总结我们的不足。

商人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马克思要说资本是“血淋淋”的?

十九世纪的英国经历了“光荣革命”二百年后,已经拥有了数不清的殖民地,带着“日不落帝国”的美名,强横的要求中国与之通商,按照后世理论,就是要给商品找到销售地,可他们除了买我们的东西外,能卖给我们什么?

既然有了那么多的通商口岸,有了那么多的特权,好好做生意吧,为什么要卖鸦片,这叫贸易?这叫商品经济?

不管我们在小农经济上可以总结出多少缺点,却无法否认“自给自足”这个基本特性,在西方还是无数小公国,进行着此起彼伏的战争时,我们却早早的建立了中央集权的大帝国,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彼此之间需要多少贸易?

其实不管商品经济也好,资本主义也罢,一开始并没有多大的优越性,更没有多么强大的科学技术差距,实质上正是通过二、三百年在世界各地的疯狂掠夺,才让他们有了丰厚的血腥资本积累。才迅速地拉大了与我们的差距。

最大的差别不是我们不懂什么叫商品经济,不是我们不懂得什么叫做买卖,别忘了在大宋朝时,我们的贸易量就占全世界的一半,只是我们太骄傲了,骄傲得拒绝掠夺。

连谢大娘都很不屑李清想去做海盗的梦想。甚至对李清洋洋得意地后世经营之法都很不屑,因为李清的那些方法忽视一个最基本的地方,就是必要有这样一个相比较完善的保障制度才行,人家才是现实主义。她当然知道海外贸易可以赚钱,可她不明白李清怎么会那么相信官府。

民告官都叫犯上,何况贱籍中地商人?就算他李清讲信用,晏殊守规则,下一任江宁知府呢?他会允许商人把他认为天经地义里归官府的好处拿走?人家只要翻脸就行了,别忘了大宋律里不支持的还是李清的做法。

不要说那些富商根本不敢和官府合伙。就算李清忽悠成功了,下一任官儿不认帐。到时候那些富商们告谁去?他们只能恨李清了,因此谢大娘要劝李清别留骂名。

李清有些沮丧,他不得不承认人家谢大娘说的在理,他的那些做法其实就算在后世,也是改革开放之后才能实行地。要放文革里试试?没有一个完善、公平的社会经济制度,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了。醉露书院

“三郎也休要担心了,既是有利可得。缘何不益我等姐妹呢?想是三郎对市舶司也是不明究竟地,何不先知晓别家境况?待得玉儿回京城后,定不叫三郎做难。”谢大娘当然清楚李清已经答应了晏殊,轻笑着对李清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李清过得是相当的无精打采,连搬进南唐旧宫里去住,这本来很应该让李清心情好一下的,可最后李清还是受了打击,人家谢大娘杀伐决断比他厉害多了,他们几个人该住在何处,玄都观先迁过来的小孩又该如何安置,需要添置些什么,哪里需要改进一下,谢大娘安排地是井井有条,最可气的是看管行宫的那些厢军,只那么片刻功夫,便明白是谁拿主意了,浑忘了这差使应该是李清地正主,都在谢大娘面前乖乖的听吩咐,和他李清也就是个点头招呼的份。

这会李清才明白为啥咱老祖宗要讲究个“女子无才便是德”了,要是天下女人都象谢大娘这么精明能干,咱男人还怎么混啊?连吹个牛的资本都没有,这活个啥劲呢?不过有了眼前这一幕,倒叫李清醒悟过来了,他还甭长吁短叹觉得不得志,咱大宋现在是没给商人个好出路,要是给了,得,别看他李清学过《政治经济学》,那只是懂些皮毛而已,真要认真行起商来,他一样玩不过谢大娘。

“三郎无须介怀的,谢家妹子也是好意,若是能为姐妹们取些利来,岂不也是好事?”见李清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云三娘偷偷的安慰李清道。

李清将脚搭在栏杆上,翘起个椅子脚一个劲晃悠,望着园中忙碌的人群,李清叫云三娘给他斟杯茶来,偏还不用手接,歪着脑袋叫云三娘喂;瞧见没?咱就是这命!

谢大娘是好意而不是要专门打击他的自信,这个道理李清

白的,当然,介意本来是有一点的,可一到了晚上谢就象换个人样的,曲意温存,既狐且媚还很有些妖,李清又是思想意志极不坚决的人,男人么,床上有面子才是最重要的,那点子介意便如同呻吟一般的随风去了。

所以根本无须云三娘劝慰,他李清已经认命了,咱中国古代那么多的有才之士,啥时候缺聪明人了?为何都要去苦熬十年寒窗,因为这世道根本就没给你别的出路,你但凡想活得有尊严些象个人样,那就只能去读圣人书了。

圣人书李清是绝对不想去读的,一来读不过人家,二来他肯定不愿意放弃好色而去好德,他现在只想着哪天去找个好木匠来,反正他现在和水云庄一样,除了晒太阳外就没啥好干的,那摇椅就是很重要的必需品了。

李清脚搭在栏杆上摇啊摇的,觉得又有些口干,可云三娘适才安慰自己两句,又跑下去忙去了。醉露书院

这李后主家里可没预备着要住这么多小孩进来,要添要改的东西还不少呢;,没人给自己倒茶了,可李清又懒得起身,只好歪着身子伸长个手臂想去抓案上的茶壶。

忽然后面有人叫道:“李公子。”李清一惊,蹬在栏杆上地脚稍微加了些力。那椅子本就只两条腿在地上,这一失去平衡,李清往后便倒,幸而最后用手撑了下。才没在地方做滚葫芦,李清爬起来一看,见是看管行宫的吴都头使劲绷着个脸站在身后叫他。

想笑就笑了,装什么装!李清没好气的拿手往楼下一指,“大娘子在下面呢,有事找她回去。你叫什么叫?”

李清可不是借机撒气,人家吴都头是个乖巧人。在李清面前回了两次话,见都是谢大娘拿主意,人家没事根本就不往李清跟前凑了;自己娘子既美且惠的,别人想往面前靠也是人之常情,这方面李清还是很开通加骄傲的。可也不能没事吓咱一跟头对不?

“小的非是来烦公子,宫外有一人求见。”那吴都头陪笑着说道。

李清一楞,富弼已经给他打发去苏州市舶司学习日常制度去了。这江宁还有谁会找我呢?李清将手一伸,闷声问道:“名帖?”

那吴都头忙道:“未见名帖,此人言及是公子京城故人,公子一见便知地,因来的是行宫正门,却不好叫外人入内,公子见是不见?”

有了谢大娘的一番分析,现在李清可不担心什么京城来人了,只要不是依官道行的,禁卫班值又如何?咱来个矢口否认,他能把我怎么样?咱现在可又是给天子看大门地了。

虽然想不出是谁来找自己,还个名帖都没有,可既然已经从椅子上起来了,又何妨出去瞧瞧?只当遛遛腿好了,有些人情世故李清还是得将就的,尽管地处江南,这里好歹也还是天子行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跑过来找人,一般人连门前都近不了,何况连个名帖都不递,却让吴都头亲自过来传话,不用说,人家给门包了,而且给的还不少。

得了好处的吴都头赶紧前面引路,走在前面的原因还有就是他不想让李清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这还真得有个人带路才行,毕竟是行宫啊,李清和玄都观里搬过来地那些小孩、姑娘们都只是住在后院里,隔着个后花园,亭台楼阁那都是给天子预备的,没个人带路,李清还真怕找到不到正门。

才一出了偏门,就是看到那个自称地京城故友了,果然是一见便知,李清喜出望外,心里的诧异都来不及说,扑上去就给人家胸口上来一拳,口中笑道:“怪不得如此托大,乾元你也不早些来看我,莫不是忘了李清不成?”

来人正是王乾元王六公子,只见王乾元也不躲闪,硬挨了一拳后笑道:“一年不见,公子风采依旧,想是回了故土,过的自在了,这一拳怕不比往日来的有劲道?”

李清哈哈笑道:“原来六公子觉得我李清下手轻了,再试试一脚如何?”

王乾元抱拳故作胆怯的说道:“公子还是饶过小弟,你亲手调教地厢军威镇京城,小弟何许人也,岂敢以试其锋?”

李清有些得意,上前一把搂住王乾元的肩膀说道:“走,进去喝两杯慢慢说,还有好些事要问你呢。”

王乾元摇摇头道:“此乃行宫,恐不是说话之所罢。”

好不容易来个人可以让李清豪迈下了,李清神气的大拇指一扬,“什么话?如今我便是这管事地,谁敢烦扰你我说话,走!”

王乾元忙冲李清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家父已到江宁,不知道公子有暇一见否?”

这下李清可是真吓着了,王乾元不在京城待着,突然在

身,已经叫李清诧异,现在连王钦若都来了,难道被就是“五鬼”了么?还是被丁谓给挂累了?

什么叫有暇一见,就是再忙也得去见见,不知怎么弄的,李清还就觉得和这个千年的大奸臣有话说,而且看王六公子也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象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没出事,才一上大车。王乾元便主动揭开了谜底,“家父沉疴已久,本不欲问政事,奈何朝堂多事,竟有好事者欲举家父再相,太后亦遣人数次探病。

家父已淡此心,兼之如今这朝堂不比往日,岂可轻言济身其中,因此托籍还乡了。”

原来是顺路来看看李清的。王钦若现在还在官船上呢。

只是听了王乾元的话,李清有些纳闷了,王钦若不说是个奸臣么,奸臣哪有不爱权地,当初为了争个宰相位置,和寇准斗个你死我活的。丁谓和他一般的年纪,不为了权欲。现在能待罪在家?怎么王钦若突然想开了?

王乾元好象明白李清为什么纳闷一样,轻笑道:“若说此事还真要多谢三郎,家父有辞相之心,亦未定离京之意,那日见了三郎所教厢军操演。第二日家父便上疏请辞归乡,临了还得个冀国公的封号,这一上了路。家父精神便好了许多,强似窝在京城里了,真该早上返乡的好。”

李清笑嘻嘻的拱手贺道:“失敬,失敬,原不知道乾元是小公爷了,还恕李清不恭之罪,只是小公爷怕是贵人多忘事,倒是有一桩公案你非得谢我不可,奈何不提?”

王乾元笑道:“家父这国公号如何可与开国地公侯比?便是一阵风吹过罢,只是公子到江宁,便书信都无一封,乾元还道秦淮***迷得公子尽忘故人,如何便有公案要谢你?”

吃了不认帐?李清将手往大腿上一拍,恨声道:“早知乾元这般不领情,便不该让谢大娘放走了随烟,随烟可是我水云庄出去的罢?要论娘家,非我莫属,岂知这多情郎竟是个吝啬人物,便连一顿酒也不请么?”

王乾元涨红着脸道:“是,是,未知公子这么快便得了信,岂会不谢公子,离船之时,随烟还嘱咐道千万莫提,届时好给公子个惊喜的。”

晕死,又是个听老婆话的!

正想多问问随烟地情况呢,平妻呢还是做小妾?这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样了,好歹咱水云庄出去的人,总不能不关心下,只是大车已到码头,问都来不及了。

一样是“惊喜”,即便是早知道随烟也在船上,可眼前的随烟作了大户人家妇人打扮外,连肚子都象倒扣了个锅在上面,哪还有当初的小丫头摸样?这随烟过门也没有多久啊,没看出来这丫头还这么好生养!

李清才上了跳板,随烟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就要给李清行礼,李清吓得两手乱摆,“使不得,使不得,乾元还不上前搀住!江上风大,仔细着了寒,有话咱们入舱说去。”

被王乾元扶住的随烟一脸地幸福摸样,笑对李清说:“公子被遣江宁,随烟也是心下挂念的,却身不由己,到了江宁,本该先去问声姐姐们好,只是相爷欲见公子,未能成行,待明日随烟再过府拜访,若英姐姐和三娘还好罢?”

李清笑道:“不妨事,你这样也不好轻易乱动,你知我不讲这虚礼数地,明日还是让若英过来探你罢,对了,谢大娘近日也在江宁呢,众姐妹倒可聚聚了。”

随烟惊异的啊了一声,马上就说道:“既是大娘也在,随烟哪敢托大,明日便叫王郎携我同往,公子请,相爷已在舱内候着了。”

李清又怎么会让随烟来引路呢?绷起个脸一定要让王乾元先扶随烟进内舱休息去,只是望着这小两口的背影,李清这心里还真是六味俱全。

真是想不明白啊,之前听谢大娘说了,随烟嫁过去最多也就半年光景,可现在瞧着那腰身,竟象要临产了一般,话说王六公子这家伙肯定先偷吃了,然后奉子成婚,否则王钦若怎么会同意娶一个青楼女子进家门呢?

一定是这么回事!

可就是诋毁了人家,李清心里还不是滋味,并且心虚的很,就算是王六公子偷吃,这时间也长不了多少,可人家肚子多大了?若英跟了我都两三年了,这肚子怎么就没动静呢?而且云三娘也没动静,这可够,莫非是咱有问题?

看来很有必要去偷偷去瞧瞧老中医的好,得留心看看江宁有没有满街贴小广告地,另外么,咱今晚回去就加班,使劲加,谢大娘也不例外!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又被忽悠了

惊一场,这李清也是做贼心虚了些,怎么不想想,要与了拐带公主,岂是礼部一纸斥责了事?晏殊和他关系再好,这会也只能带着衙役上门了。

可这虚惊一过,李清立马就觉得愤怒,而且是很愤怒,行为乖张、结交匪类?靠,我不结交匪类现在京城让谁去跳水?小白将军那熊样他敢站在木板上么?率性忘为、简慢民俗,还带抢取豪夺滋扰地方的,大概说的是湖州抢刘胖那档子事,如今都皆大欢喜了,你礼部在京城是不是有屁没处放闲得慌了!

合着咱辛苦了几个月,又倒贴了水云庄那么多彩棚,还外带两媳妇都免费打工的,最后还要落个斥责了事?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

李清当然没把慕容一祯拐带儿走的事情算在内,因为礼部压根不知道,那么就算咱没做过,那这个斥责他就不能接受,正赶上心情不好呢,李清将公文随手往地上一抛,想着气不过又在上面踩了两脚,再斜着眼睛瞪着晏殊。

晏殊当然明白李清为什么瞪着他,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皆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三郎休要羁怀于心,莫说是你,即便本官也是为你不平,只是三郎无心仕途,不知亦可曾听过走马承受?”

李清点点头,这个他知道一点点,走马承受是咱大宋的特色,其实是个官名,不过这个官,倒是非常的有讲究了。

说是官名,其实并无明确的职务品级。而且在各种文献资料里都不多见,因为这个官地实质,就是密探,最初多由宦官充任,一般是随监军派遣在军队里面,算是低级别的监军,其全称为“某路都总管司走马承受上奏言事”,监军的职责是督战,而走马承受虽然名义上是传递军令、奏报战果、察访敌情。而实际上是承受公事,以察守将不法为职,说白了。就是监视军队、将领,以防止军队里出现叛乱。

这个权责可大可小了。虽然他们“止令奏报公事,不得侵预边事”,可实际上军政不专于主帅。而关决于承受,皇帝甚至“以走马承受一言,便易边帅”,总之,职务虽然低,但权势很重。

后来得了天下,战事不兴,又收全国精锐于京城,军队叛乱的风险是少了,可走马承受这个形式却适用到全国了。只是这事颇有些见不得人,特别是被士人出身的百官反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低调行事,到了宋徽宗时期。觉得这个官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改了个名叫廉访使者。

这个官大宋诸路各一员,以三班使臣及内侍充任,无事岁一入奏,而实质上做走马承受却远非一人,很多都是兼职,他们的职责就是监督本路发生的一切事情,比如江宁府里,曹孔目分管刑狱,但如果他一接了走马承受的差使,他就有义务向朝廷里禀告江宁府地一切情况,包括晏殊的行为。

晏殊和李清说这个,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诉李清,把李清地所作所为报上去的人,可不是我!其实那份公文也是礼部发给晏殊地,李清不过一个白身,严格论起来士子都算不上,哪可能发公文给他?他李清不就是交江宁知府严加管束的么,当然就是要晏殊来转斥他了。

李清愤怒是愤怒,但还不至于要和晏殊翻脸,因为太湖上剿匪那一架打得也是昏天黑地,又有那么多渔民在边上帮着捞人,实质情况当然清楚,没准当笑话四处传播呢,论地界都不在江宁府所辖内,怪不到晏殊头上。

而抢刘胖怎么也算是逼人为亲了,只不过逼的是人家老子,按说刘员外也早就明白其中究竟了,可最后皆大欢喜,面子又足,儿子也有了晋身之所,当然索性装糊涂了,因此人家礼部斥责地也不算很错,带着几百号厢军上门逼婚,怎么说都是地痞流氓无赖的做法,没追究他私自调动军队的罪责就不错了。

可李清也觉得自己冤啊,你甭管过程如何荒唐,最后结果是好的啊,太湖上现在不是没有水寇了不是?那可是动用多少官军都没剿下来的;至于刘胖的事情,现在一家上下都是心满意足,又没个苦主,你礼部咸吃萝卜淡操心!

再说了,晏殊现在虽然还是江宁知府,但是进礼部侍郎衔,还是个什么殿的大学士,而小白和莫风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外带骚包,合着咱闹腾了半天,只得了个斥责?

想不通。

而且还不仅仅是斥责,因为咱李清行事太不象话了,礼部的人觉得咱是闲地慌,于是要派李清去给什么行宫看大门,李清气不打一处来,梗着脖子说道:“不去,我就在这院子里待着,最多不出门总好了吧。夏”

晏殊和富弼见李清的神态,相视一笑,富弼漫声吟道:“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清神色一动,脖子也不仰得那么高了,转头去看晏殊,晏殊也是笑盈盈的低声吟道:“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意怜。”

李清等他话音未落,犹豫地问道:“晏大人,那行宫莫不是……?”

晏殊笑着点点头,“江宁又有何处可为天子行宫?”

富弼也笑着插口道:“公子左右无事,何不去看看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去!我去看大门,去扫地也成,马上就去!

李清的委屈直接扔过太平洋了,方才晏殊和富弼吟得都是南唐后主李地词,这哥们也是个极为不走运的家伙。不想做皇帝而做了皇帝,做了个烂摊子地皇帝都算了,好好收拾一番旧山河,以江南的财富,未始不能与北方相抗衡,可他只是个风流种子

做得是糟糕之极,当时也有一些好臣子的,可他该杀该杀的死了不少,弄得乌烟瘴气。

可那时北方正是雄才大略的宋太祖,哪有他的好果子吃?自他登基起就年年上贡。对宋称臣,皇帝号也不敢用了。自称为江南国主,恭敬乖巧的就象只小绵羊,只想保住祖宗基业。可大宋还是没事就来打他,他派个使者到汴京去说委屈,宋太祖言道:“不须多言,江南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看来强者其实都不讲道理的。

打不过你就降吧,人家吴越国不就是举国以降,现在钱惟演都混上皇亲国戚了,可李也不降。最后开宝八年,宋太祖发兵围金陵,城破被俘。宋太祖也没杀他,还封他做了违命侯。后来太宗即位,进封他为陇西郡公,关于他地死因,可说是众说纷纭,有说是因为小周后,有说是因为他填的那些怀念故国的词,有说是因为他对人说后悔杀了贤臣,反正不管如何,公元九七八年地七夕之夜,他被宋太宗赐牵机药毒毙,追封吴王,葬洛阳邙山。

李清当然会兴奋,不是因为李是皇帝,而是因为李的词,是他最喜欢乃至崇拜地,单论成就,李就是词中的李白、杜甫,以一首首泣尽以血的绝唱,使亡国之君成为千古词坛地“南面王”,凄凉悲壮,意境深远,为苏辛所谓的“豪放”派打下了伏笔,是词史上承前启后的大宗师。

后世的国学大师王国维还拿美人打了个比喻,西施、王是美人,浓妆佳淡妆亦佳,而李的词,就象那个女人蓬头散发,穿着破烂衣服,依然美得不得了,这就是“虽粗服乱发,亦不掩国色。”

据说李除了工书法,精音律外,还画得一手好画,所画林石、飞鸟,远过常流,高出意外,可惜都未曾流传下来,后人无福见了。

另外叫李清心仪的,当然是李的风流了,刚才晏殊吟得那个“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说的就是小周后背着姐姐大周后和他偷情的情景,李的词作李清全能背下来,偶像生活地地方啊,看个门算什么?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晏大人,李清愿为行宫看大门,这就走罢!”李清起身就想走。

“慢来慢来,三郎休要心急,行宫自有人洒扫,如何缺你看门?再者监管又哪是这般仓促?三郎诸事不明,岂非有误公事?”晏殊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捻着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

叫我监管?这个李清想不通了,说咱不规矩,把咱骂一通然后罚去看大门,这个很好理解,可斥责了一通又把偌大的行宫交我监管,他们就不怕我在行宫里乱来?难道是打个巴掌给个枣么?

晏殊才不解释呢,指指地上被李清踩了几脚地公文,意思是要他自己看去,看来官场还是学问深,其实明明是要嘉奖我李清来着,可咱又不是官,因此便让咱过的舒舒服服,可又担心咱一得意更加乱来,所以找几个借口先骂一通再说,那公文李清看得本来就很吃力,前面读着就觉得委屈,后面根本没细看呢。

没办法,李清还只能乖乖地在地上拣起来,幸好没踩很多脚,待要细看时,晏殊却一摆手止住了,“今日晏某此来,乃是有他事欲与三郎相商。”

这会李清也不郁闷没钱造海盗船了,先去小周后偷情的地方好好缅怀一下前贤再说,心情好人就爽快,李清笑道:“晏大人不妨直言,但有用得着李清的地方,虽死不辞。”

晏殊轻一抚掌,“妙,要的便是三郎这句话。”

要商量的事情也不出意外,那市舶司不是批准下来了么,这时节大宋还没有专司官员,按旧例一般都是地方长官兼市舶司使,称“管勾市舶使”,通判任副使,也有转运使兼任的,现在江宁的市舶司八字还没一撇呢,因此晏殊来找李清商议,怎么才能把江宁的市舶司办好,人家晏大人要办学,等着钱花呢。

这还真要好好商议一下不可,大宋现在有九个市舶司,广州、杭州、明州、秀州、温州、阴州、浦、泉州、密州,那浦就在后世上海的地界上,除了阴州(后世江阴,属苏州府管辖)在长江内陆,其他的全在海边,这也很正常,海上贸易么;但就连阴州也在江宁的下游,本来根本轮不上在江宁设置市舶司的,现在阴差阳错的多了一个,可谁说你一设立市舶司就会有钱收?人家外国的海船不来,你找谁收税去?

人家凭什么来,论地理条件江宁算是内陆了,甭说别的,深水良港都没有一个,上回泉州的楼船一直在江上下锚呢,以后海船来了怎么办?船上的货物又怎么办?

当然这个事情并不是很难倒李清,特别是想着能到偶像的居所乱逛,心情特别好,立马掰着手指给晏殊提起建议来。

第一当然是要起个好码头,幸好现在的长江无需疏通航道;第二么想法子扩大宣传,让那些海商们都知道江宁也有市舶司了,至于吸引的方法就简单了,商人重利,那咱们就在让利上做文章,别的地方抽二成,咱们便抽一成好了,另外么,听说别的地方强买现象很严重,咱们不过分,应该能吸引商船来了。

还有……

李清正说的过瘾,晏殊摆摆手示意他等会说,“三郎,晏某非是经济之人,此事便交于你筹划就是,但便有一条,江宁府库无钱,三郎最好不花钱便诸事了。”

没钱?靠,没钱还想我诸事了?敢情你晏大人今天还是来忽悠我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再见王钦若

和人打交道有时候就是这么神气,否则唐朝大诗人也“白首相知犹按剑”的名句,这位一生历尽沧桑的大诗人要没有深刻认识,也不会这么写了;诚然,李清鬼使神差的来了大宋后,基本上和人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即便面对的是他敬重的范仲淹。醉露书院

可李清和王钦若在一起,却觉得轻松,这可不是说他不说假话,而是他在表达自己意思的时候,根本不用去想遮盖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人家老王是奸臣,是坏蛋,和坏蛋说话,用得着借圣人之言么?

只是面对着王钦若,李清还是有些感慨,到底是老迈不以筋骨为能,就那么一场大病,昔日在京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相爷,成了一个走路都颤微微的老头了,人家丁谓和王钦若年纪差不多大呢,瞧人家的精神劲!

有时候礼数还就是表示疏远的,一进舱内,见王钦若从椅上还要起身,李清抢上一步,赶紧托住王钦若的手臂,嘻笑道:“王相莫非要李清大礼相见?还是免了罢,李清顽劣,礼数怕还未学得周全,一会行来,只怕王相瞧了更生气。”

王钦若笑咪咪的打量了李清两眼,微点头道:“还是故土好些,人道三郎被遣回籍乃是失意,殊不知秦淮***更胜京师一筹,三郎分明愈加自在了。”

李清嘿嘿笑道:“怕是王相此言有些不从心了,适才还与乾元在讨公道,莫不是担心李清在京城,阻了令公子的***事?便趁李清才离京城,就抢了我的人去,连杯谢媒酒也不给,如今添丁在即,王相倒说说怎么谢我才好?”

王钦若听了这话,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一堆了。

看来还真如王乾元所说。醉露书院王钦若这次辞归故里还真是风光的很,偌大的官船上堆满了丝绸锦缎,估计都是京里那些官儿送的,不说王钦若在朝这么多年捞的钱,就这官船上堆放的财物。就不比水云庄库房最饱满地时候少。

和王钦若在一起,还是老样子,三、四个小菜,一壶淡酒,闲杂人没有。

只有王乾元在下首相陪,说的当然不是***了。因为李清心里还是有些奇怪。如今寇准被贬得远远的,丁谓又待罪在家,京中若论资历,应该没有人可以和王钦若相比了,想当初为了权利和寇准斗个你死我活的。怎么现在一下想开了?居然辞相归乡?

还别说是因为病!现在王钦若看着也还精神,权力这玩意比毒品还叫人上瘾,一沾上就是不死不休。为什么好好宰相都不做了?莫非王钦若也看不惯女人临朝么?

“三郎如何入了俗套?当年刘氏封后,便是老夫做的谋划,若不如此,现今地太后也不会再三派人探病了。”王钦若平淡的说道。

厉害,那丁谓就是因为在刘妹妹垂帘听政中出了力,才得以权倾朝野,殊不知人家王钦若这善缘结得还早很多,不用说,刘太后怕是信任王钦若还要多些,只是这样李清更奇怪了,那为什么要辞相?一代权臣最后都不要权了?

王钦若一开口,把李清吓了一跳,“我是男人。”

这么不废话么,咱就是再***,也不会把你当女人看待啊,再说你王钦若这么个摸样,要真成了女人,那还嫁得掉么!

见李清神情有些迷茫,王乾元笑着在边上说道:“李公子莫非本朝祖制:不以南人为相么?”

李清这才明白,是南人而不是男人,这个什么祖制李清还真不是很清楚了。醉露书院

其实宋太祖的确说过这个话,而且还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宋人正史杂录里都提到此事,有说太祖刻石禁中曰:“后世子孙无用南士作相、内臣主兵。”更有记载说太祖御笔:“用南人为相、杀谏官,非吾子孙。”反正都一个意思,就是看不起南方人。

从唐末到五代十国,南北隔绝了近百年,相互对恃当然会有成见,而大宋又是立国于北方,将南方政权摧枯拉朽一般全扫荡了,赢家么,当然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了。

而且这种歧视在开科取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据说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一个京东人和一个江西人都是文章做的花团锦绣,宋真宗也为难究竟选谁做状元呢,结果时任枢密院事地寇准在一边说道:

下国,不宜冠多士。”于是,京东人得了状元,后来寇准还得意洋洋地对同僚说:“又与中原夺得一状元!”

当初王钦若本来就是得了状元的,在这样地歧视态度可见他这个状元有多实至名归,可惜王钦若那会也是年少轻狂,一高兴和同年私下喝酒解了衣服,被人奏了个纵情喝酒,袒腹失礼,结果太宗下旨重考,这下状元就没了。

可想而知王钦若当时有多气愤了,不过有才能就是有才能,很快王钦若在地方官任上又展露了才华,重新得到了宋太宗地赏识,到了真宗即位,对王钦若更是倚重,本来想拜他为相的,结果参知政事王旦说:“臣见祖宗朝未尝有南人当国者,虽古称之贤无方,然须贤士乃可。臣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议也。”真宗只能做罢,一直到王旦死了,王钦若才当上宰相,耽误了人家十年。

“老夫乃是本朝第一个南人为相者,丁谓亦是步老夫后尘,既已当先,复相又有何趣?”王钦若漫不经心的对李清说道。

李清没话说了,权臣权臣的,敢情和寇准斗了那么久就为了争口气?

“三郎本无心仕途,缘何要助晏殊建那市舶司?此等与民争利之事,只怕对三郎的声名无益。”王钦若问道。

说句实在话,别一提搞商业就是正面评论,那都是站在统治阶级地立场上说话的,宋朝建立的这些市舶司,还真就是与民争利,因为细货十取其二地抽解远远高过正常税收,还要加收三十取一的舶税;若是商家从国外进些货来,市舶司还可以低价征购,获利甚多,否则大宋的市舶收入在财政中的也不会占重要地位了。

不过李清又怎么去和王钦若说他帮晏殊弄这市舶司,是为了秦淮河上的姑娘们还人情呢?那会哪想到晏殊会把市舶司这个难题交给他来处理呢?至于江宁府库的窘迫更不能说了,还就是他李清干的好事。

照实回答这问题有些为难,不过李清心里一动,王钦若应该有钱啊!记得晏殊就告诉他,丁谓获罪在京,虽然没贬到海南岛去吃荔枝,可家已经被抄了,据说发现他“得四方赂遗不可胜数”,这可是晏殊亲口说的,而王钦若比丁谓为官更久,当权更长,钱也肯定比他多。

李清不记得王钦若被定为“五鬼”之首究竟是哪年哪月,但肯定就在宋仁宗这个皇帝期内了,到时候估计也得抄家,那么多钱全抄到内府里去了,多可惜啊,要不咱想办法忽悠过来发挥点作用看看?

尽管在李清心里对范仲淹、包拯这样的清官很崇拜也很尊敬,但对这贪官却不是很反感,能象范仲淹这样的人有几个?咱中国人说到升官两个字,后面马上就得加上发财,为什么那些清官能够名垂青史?不是因为他们多伟大,而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少。

水至清则无鱼啊,李清能去反感谁?咱太祖皇帝都公开的叫大臣们多置田产享乐了,寇准名声好吧,可人家好歌舞喜风流,哪本书说他是清官来着?凭他那点俸禄,能过得那么自在?晏殊也一样,家里歌伎都不比水云庄学艺的姑娘少,他也只靠俸禄?李清打死都不信。

别说是收进内府,就是抄家的那些东西收进国库李清也觉得可惜,这钱没准又会被天下的众贪官想法子分了去,还不如被我忽悠了来发挥点作用呢。

一拿定了主意,李清还知道怎么回答了,拱手对王钦若施了一礼道:“实不相瞒,李清为江宁市舶司筹措,非是为晏知府,乃是李清自有图谋。”

王钦若听了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三郎大费周章引那厢军进京献船,亦是颇有深意否?”

李清点了点头,人家王钦若还就是个弄权的人啊,和这样的人说话就是省力些,根本不要去扯什么大道理,你越说自己的私意来,怕是王钦若还越容易接受些。

咱忽悠不了谢大娘,干脆就忽悠下王钦若好了,没啥好亏心的,就是忽悠光了,到时候王钦若真被抄家,抄不出什么钱来,没准还可以得个清廉的美名,哼,他王钦若还得谢谢我!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结个善缘

忽悠的人和被骗的人不一样,一般被人骗了都会很气悠的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叫你那么不聪明呢?

早上他就是为钱郁闷呢,现在晏大人让他不用钱建个市舶司出来,继续郁闷吧,还不至于死,分明人家晏大人还很厚道。

而且江宁府库为什么没钱啊?不就是让他李清给折腾空的么?当初用人家的钱可没心疼过,要个弹簧就悬赏一千贯的,这号人只适合败家,晏大人将此事交付他李清去办,还是冒着偌大的风险。

所以心虚加郁闷的人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富公子几时到的江宁?希文兄可好?身子可好?我还正说要上泰州瞧瞧他去,对了,施二娘在泰州过的如何?还开心不?你可曾吃过她亲手做的菜?”

富弼在边上除了为晏殊打了两句的边鼓,一直安安静静的听晏殊和李清说话,冷不防被这一连串的问题袭来,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施二娘好歹也是嫁了为人妇的,咱对她的情况哪那么清楚?你当个个人都和你李三郎一样么?

“范大人一切都好。来时还嘱咐富某代向公子致意,只是修堤操劳,比旧时略消瘦些,因前一向富某便到了江宁,那。那施二娘地近况不甚了了,公子若想知晓,何不亲去泰州探之?想必希文兄定然心喜的。”富弼坐在椅子上欠身答道。

都不是好东西,敢情赵本山的徒子徒孙全穿越到大宋来了,咱不过客气下,去泰州咱李清没准就得去当民工了,说什么都不能去,咱还就在江宁看个门好了;这会李清本来就是没话找话说。继续问道:“富公子早便到了江宁?怎不和我说说,江宁亦无甚风景,惟独十里秦淮风情不弱京城,李清倒可与富公子把臂同游了。”

富弼神情一涩,脸上有些尴尬。

私事?私事那更应该找我,不知道咱正闲得慌么?李清还非要问问人家是什么私事。反正他现在就要找别的事来说,省得晏殊大人要他做无米之炊。

这下富弼还起身施礼答道:“闻说晏府千金秀外慧中,品貌端方,知书达理,晚生心仪已久,求恳家人同意,来向晏府求亲。”

原来晏殊之前说地得佳婿就是你小子啊,那会李清正郁闷着也没在意,听到这话。李清也起身围着富弼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好,好个佳婿,你小子肯定是瞧见晏大人的姑娘长得美,便起了好逑之心对不?还什么知书达理!晏大人的千金岂会不知书?圣人云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好色便好色好了,我也不来耻笑于你。”

富弼被李清的一席话弄得脸通红,还没法辩解,总不能说晏府千金没姿色吧。这些话冒似唐突,可晏殊捋着胡须笑得很欢。哪个做老子的不喜欢人家夸他闺女漂亮呢?

玩笑是玩笑,李清还有些感慨了,富弼是范仲淹的朋友,咱要是不弄个厢军操演,范仲淹怕也不会带富弼到江宁来,莫非咱又成就了一段姻缘?

这其实是李清自己不清楚了,想必是他这只蝴蝶翅膀扑腾的能量太低,尽管晏殊没能象历史里那样做南京(应天府)留守,光大应天书院,而是到江宁来做知府,可富弼就是在范仲淹的强烈推荐下,得到晏殊地赏识,招为东床快婿了,现在不过是地点有了些变化而已。

本来李清还想继续借这个话题好好发挥一下,这方面可是他的长处,可晏殊见富弼已经衲衲不能言,便开口解围了,人家也是打小混迹官场的,李清这点小心肝哪能瞒住他?话说过头了就想打岔混过去,不耍诬赖还是李三郎么?

“三郎,非是晏某强人所难,江宁府库空虚你也尽知的,本欲叫彦国就此历练一番,奈何非他所能了,晏某亦去信漕司求助,张大人与希文皆道此事唯三郎不可,如今有漕司借了漕船两艘,银钱一万贯,还望三郎莫辞。”晏殊说道。

话人家还是说出来了,李清也没法,谁叫自己兴奋起来就说虽死不辞呢?再说晏大人也待自己不错了,开口要他帮忙也不好推辞,人家还是管束自己的,李清沉吟了一会,说道:“晏公宽心,此事李清一定尽力,只是却不可急在一时,转眼便要入冬,要修码头也只能等来年开春,容我斟酌一番可好?”

富弼听到此处,还起身对李清施了一礼,李清赶紧还礼,这便是应了差事了。

“三郎,晏某衙中仍有些许公事,今日便不烦扰三郎了,留彦国引你去行宫罢。”说完,晏殊便施施然的跑了。

南京城号称六朝古都,谁也不能否认它虎踞龙蟠的气势,可也必须接受它几乎也是守不住的都城,当年李白还可以在凤去台空地凤凰台上感慨: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这才过了几百年?等李清来看时,别说吴宫与晋代衣冠无处可寻,就连凤凰

经不知所踪了。

可眼前还立着南唐的皇宫。

这还真地要感谢一下宋太祖,果然是与唐太宗相提并论的人物,他没学隋炀帝将这南朝的王气一把火都烧了。反将南唐皇宫做为行宫保护起来,这可是不多见,话说自古攻下南京地,还就他没干过坏事。

谁要你号称虎踞龙蟠来着?隋炀帝一把火在前,接着因为岳飞和韩世忠在此抗金,金兵接着火烧建康城,宋朝积累的二百年成就又化为灰烬,明朝在这辛苦的起了皇宫。偏偏洪秀全就是不喜欢,他要拆了重建,等厢军攻下南京,又来一把火,更不要提后世里叫人闻之色变的大屠杀了。

就因为这些事情。让李清站在行宫门外,久久的都挪不开脚步。

漂亮!大宋的皇宫李清还没资格进去瞅瞅,张择端画《清明上河图》时仅画了皇宫一角,但从那一角就看出大宋地皇宫巍峨壮观;不过李清进过玉清昭应宫很多次,已经让他叹为观止,虽说现在还没细看。论规模南唐皇宫比不上玉清昭应宫,可院墙上突出来的画角飞檐,精美度就不差与玉清昭应宫。

“公子一路火烧火燎,急急地要瞧个究竟,如何临到门口,却又踟躇不前?”富弼一旁笑道。

想必门前管事的已经得了知府衙门的通知,见富弼和李清站门口,忙上前施礼,言语中好象认识李清。李清奇怪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看守行宫的,还是江宁的厢军,为首地是个都头,笑道如今江宁厢军谁人不识李公子,只是没缘随着公子一起混罢了。

一进了宫内,李清更顾不上和富弼说话了,眼睛都忙不过来了,这行宫规模虽说小些。也有大小宫殿几十座,更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个后花园占地就不下百亩。



“那边原是宫中杂事执役居处,便是划给公子做慈幼局使唤,另则我等弟兄照拂宫殿已是力不从心,这后花园却是荒废了,公子若要派何用场,吩咐一声就好。”那姓吴的都头说道。

这是哪一说,李清奇怪地看着富弼。

到底人家是亲戚啊,富弼还是知道很多内情的,比如这监守行宫地好差事,就是晏殊为李清间接争取来的,当然不会说他李清游手好闲,而是将慈幼局地功绩大大的叙说了一番,并且说现在收养的小孩数目之多,连玄都观都不够用了。

反正李清干了啥事,都离不开他的教化之功,顺水人情如何不做?

于是礼部便下了那样一份公文,至于中间的斥责之语,是晏殊没想到的,所以晏殊才将公文交给李清自己看,以示自己的磊落。

可现在李清哪还有心思计较那几句斥责?反正咱在京城也是放荡,到了江宁来,自然还要放荡下去,现在富弼这么一分说,李清才知道他不仅仅是看大门的,还能举家都住到大门里面了,当然宫殿是不够资格住,可那些以前宫女宦官住的地方,随便划拉一块来,也比他地小院不知道强多少倍了。

想着又可以和若英、三娘、大娘她们手牵手花前月下了,李清就很兴奋,话说浪漫也要情景衬托才行啊,之前他半夜在两个厢房间乱串,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小周后溜出来私会情郎香艳。

更不用担心被人听见什么响动了,李清激动之下,宫殿也顾不上细看了,咱以后就是守门的,还怕没时间看么?

搬家,咱现在就搬!想到这李清就想往玄都观里跑了。

可人家富弼不干啊,你当谁都是***打头?刚才一路上之上李清就想着快些见到偶像的故地,就怎么和人家富弼说话,到了地方更加,眼睛都忙不过来,可人家不是来看风景的啊,才做了乘龙快婿,就想要好好表现一番。

“公子,非是彦国不识情趣,只是市舶司一事关系甚大,岳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误打误撞

《山海经》到《淮南子》,加上东方朔的《神异经》朝太平兴国年间编撰的《太平广记》都搬了出来,人家王钦若有文化,状元之才,不象若英那样只对长了口袋的大老鼠感兴趣,不说点有理论根据的出来,没准人家王钦若认为他得失心疯了。醉露书院

李清说的口干舌燥,还幸亏他以前就爱看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否则还想不出来,再说人家王钦若是什么人啊,又不用他背原文,只说《山海经》里记载的什么是真实的就行了,比如《大荒东经》里写着“有神,人面、犬耳、兽身,两青蛇,名曰奢比尸。”切,这不就是埃及的狮身人面像么。

这本《山海经》和后世有关的研究李清还真是花时间看了的,的确怪诞,可中间有很多难解之谜叫李清也觉得神奇,难不成咱们中国古人还扬帆远航到过美洲?这可不能完全当成神话书来看,比如后世在闻名于世的四川三星堆文化遗址发掘中,考古人员在一个祭器坑中发现许多保存完好的象牙,而成都平原从来不是野象的栖息地;遗址中还出土了很多玉器,而成都平原又不出产玉石,这东西哪来的?

可一翻《山海经》就能明白,上面明确记载着:“岷山……其兽多犀象,多夔牛”;“岷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白珉。”连三星堆出土的人首鸟身青铜像,也与《山海经-中次八经》中的山神形象相合。

三星堆的文物据考证是出于公元前三千年啊,谁把这些事情记载下来的?

可惜,火山,峡谷、珍禽、异兽,就连李清说的珠宝金银人家王钦若都不怎么感兴趣,人家和汉宣帝一样不问苍生问鬼神,这个李清还真没办法瞎编了,假如老王想上天飞飞。醉露书院李清还自忖可以勉力办到,可万一人家想长生不老怎么办?他李清不也得学徐福一样躲到国外去?

咱忽悠是想叫别人去开辟航线,占领那些肥沃之地。至于李清自己,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就算把美洲全给我又怎么样?咱还得一边抓野兔一边建设,免了,人生不过百年,咱还是在大宋翘着脚晒太阳的好。

一听李清肯定说没有神仙,至少他没见过神仙,王钦若的兴致明显就低了很多,不过还好。他根本没问李清是怎么知道的,这让李清轻松了很多,既然没有神仙。那么食色,性也。王钦若又老又病的,想风流怕也力不从心,所以人家就问到食了。

“在京中听人传言。三郎到了江南。倒想出一手好羹汤地制法。不知老夫有这口福否?”王钦若笑道。

没有忽悠成功,李清的兴致也低了。只是一听王钦若想吃他做的菜,神气劲又回来了几分,现在他地厨艺连若英都比不上,总算听到有人肯定他了;“王相若肯赏光,李清怎敢不从,只恐船上物事不周全,待李清回去做好,再送来与王相品尝如何?”

到底是有病在身,听得李清忽悠了半天,王钦若的神色也有些疲倦了,李清起身告辞,反正王钦若还要在江宁待上两天的,这次人家是荣归故里,又有国公的尊荣,一路上自有官府出面接待,连晏殊也要上船来拜望他呢。

和王乾元约好第二天什么时辰他带随烟过行宫探望谢大娘她们,李清自己就急急的赶回去了,做些好吃的菜不难,可王钦若年老体虚,也得照顾人家的牙口啊,这好些材料还得先准备好才行。醉露书院

第二天辰时不到,王乾元便带着随烟,在一溜丫鬟婆子的护卫下,从后门进来行宫,随烟和谢大娘、若英几个姐妹相见自有一番亲热,不过李清寒暄一番,叫谢大娘出面招呼人家小两口,自己倒跑进了厨房。

想露的一手地心思也有,给王钦若做的菜还真要下点功夫,又要好吃,又得人家吃得动,而且汤汤水水的还显不出本事,所以李清强烈要求自己亲手做了,再有呢,就是李清面对着随烟地大肚子,多少有几分郁闷的。

正当李清在施展刀功呢,却见若英引着王乾元进了厨房,这可奇了,君子远庖厨啊,相爷地公子怎么会跑这种地方来?李清忙放下刀擦擦手,对若英皱眉说道:“乾元若是有

,你过来支应一声便好,怎生引他来这种地方?”

若英小嘴一撅一付受委屈的样子,正要和李清辩解几句,却见王乾元敛袖就对李清施了个大礼,口中笑道:“原是小弟心急了些,委屈了嫂嫂,公子休错怪了好人,乾元此来,恳求公子千万帮我这一遭。”

李清一愣,出什么事了?刚刚还好好的啊,瞧那神态也不象是出事地样子,难道乾元又在外面惹了风流债?李清用手托起王乾元,“此处不是说话地地方,便回厅再谈好了。”

王乾元忙将手乱摆,“公子,公子,就在此处说,休与随烟知道。”

李清哑然一笑,还要瞒着随烟,看来还真是风流债了,见若英也诧异地瞪着眼睛一边不解,李清忙对若英道:“若英,你自去陪随烟说话罢,你等姐妹亦是多日不见,怎好将她撇在一边?”

若英拿眼睛看看李清,又瞪瞪王乾元,哼了一声,转头去了。

既然王乾元不肯出厨房,说的没准又是风流事,李清也懒得和他讲究了,提起刀依旧切他地嫩笋片,那王乾元见李清还真有下厨的本领,事也不急着说了,歪着头凑过来看李清切菜,李清没好气的说道:“乾元有事便说,若能帮上手,李清断不会辞的,这庖厨之艺有何好看?”

谁知道王乾元看着还啧啧有声,没头没脑的问一句,“闻说公子昔年浪迹江湖,这诸班本事便是那会知晓的不成?果真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了,今日乾元想问公子,昨儿说的那些事,真也不真?”

李清听了这话,将手上刀一停,莫非王钦若还是动心了?叫他儿子来探个准信?李清正色答道:“李清如何敢在王相面前虚言,虽诸般事李清未亲眼得见,然所言之事绝无虚假,李清愿以项上人头做保。”

当然是真的,现在大宋的市舶司还和西亚的那些商人做买卖呢,莫非咱李清穿越到大宋来了,那澳洲、美洲大陆也会穿越走了不成!

话才落音,王乾元又是一个礼行下去,李清都还不好扶了,手上抓着刀呢,口中忙道:“乾元这是何意?无端端行礼做甚?”

王乾元肃容说道:“小弟愿效公子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即便愚钝终无所成,能一开眼界,总是好的,昨日公子去后,小弟也曾进言家父,奈何家父终是不允,万请公子代小弟进言,以遂此志。”

李清嘴巴合不拢了,没忽悠着老子,倒忽悠着小子了,王乾元这是吃错了药了,他老子至少收罗了家财万贯,怕是怎么败都难败完的,他要去赚钱干什么?何况咱其实是想去当海盗拉风一下,那袋鼠在动物园里早看过了。

“乾元休要胡来,出海辛苦不说,且海路又不靖,出海一次便需一、二载不得还,随烟待产在即,你如何便舍得下?王相亦在病中,你不于膝前尽孝,费这思量做甚?”李清怪道。

可王乾元还耍开小孩子脾气了,就是不甘休,说他家里还有个长兄已经先回到老家了,膝前尽孝也不缺人,再说出海也不是说走就走的,江宁这市舶司办起来还需一段时日呢,到时候随烟也生完小孩了,他老爷子又不让他入仕途,圣人书读多了也没作用,家里又不缺钱,他在家天天干什么?

“小弟自小蒙家人宠爱,远门都未曾出过,如今年齿既长,一事无成,公子忍看小弟浑耗一生不成?”王乾元说完又行了个礼。

李清见王乾元态度这么坚决,一时还不知道从哪里劝起,勉强说道:“乾元若有此心,当有吃苦准备才好,另则虽不一心图财,然出海所费弥多,王相便允么?”

王乾元笑道:“怎地到了江宁,公子便这般拘泥起来?莫非与小弟生分了?还记得向日于京城你如何应承家父的?倘若那江宁市舶司或有短缺之处,公子开口便是,莫非家父还会对你吝啬不成?”

哎呀,被人揭穿用心了,李清脸上很有些火烧,穷家子出身在钱上面还就是小气些,哪能和人家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比豪气!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相

“我大宋与外通商已非一日,既有此等好去处,奈何无人去?”王钦若问道。

李清心里暗笑,没办法,总不能说这世界暂时就他一个人知道澳洲和美洲大陆的存在吧?那样王钦若要问他怎么知道的,就更难回答了。

“海路非在我手,大食人为独享我朝商贾之利,以船舰掌控海路,我宋人不得过也。”李清答道。

“今三郎欲如何过?”王钦若又问。

“打过去。”这回李清回答的很干脆。

听李清说要打过去,王钦若只是宛尔一笑,“三郎所仗者,莫非楼船乎?”

这就是和王钦若说话相得的原因了,要换成范仲淹,保证语重心长的和李清讨论以德服人的充分必然条件,而王钦若却认为是天经地义的行为。

这大海又不是你家的,凭啥不让我过?

楼船?这下可轮到李清发挥了,楼船算个什么?样子货,给天子当玩具罢了,咱要做就做兵船,不是和王相你吹,等咱把船造好了,京城金明池里的那些水师战舰,一抬手就全给他灭了;其实那大洋一眼都看不到头,无边无际,咱也可以根本不和他们打,大食人的船根本不行,他们还得买咱大宋的海船呢,到时候他们追都追不上。

王钦若当然不象李清那么豪气,到底是父母心啊,人家只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全,“乾元虽是南人,然自小在京城长大,不明操舟之术,便连水性也不通,如何出海?”

李清呵呵笑道:“王相放心,制船也非三、五日可就。只要王相舍得,保准数月后,乾元亦能如王相京城所见般的踏波而立。”说完这句,李清笑嘻嘻的凑近王钦若耳朵。“实不相瞒。王相昔日京城所见之江宁厢军,实乃太湖水寇。有此等彪悍之徒卫护乾元左右,王相何虑之有?”

王钦若一手捋须,另一只手虚点两下李清的额头,仰头便笑,这情景浑象李清是他子侄辈在他面前淘气一般,“既有此等好谋算,三郎缘何不早行之?”

李清两手一摊,笑道:“彼处虽沃野千里。水草丰美,奈何却无人。届时莫说***,便寻个果腹之食也难,若我去了只怕要择穴而居,难不成王相当我李清是饮毛茹血之人?”

谁知王钦若却不笑了,微微点头道:“三郎便办慈幼局。一则尽收民心人望。二则日后亦不以人丁缺少为患,好。好谋算。”

这下李清脸上的笑容都给僵住了,人家王钦若才真是老谋深算,居然这个事情都联想到一块了,李清当初不过是动了些恻隐之心罢了,再说也不好意思收姑娘们的钱,可居然王钦若是认为他在做长远打算。

不过说来也真是这么回事,现在光江宁这一处,已经收了一千多的小儿,还多是男孩,谢大娘又在京东、京西各路广办慈幼局,虽然把水云庄地家底给折腾空了,但对外还是打着李清的招牌,十来年以后呢?这些小孩都长大了,李清可以添多少人手啊。

咱大宋不禁土地兼并,现在差不多有上亿的人口了,一般人还为人丁多了发愁,一个男丁好歹总要分个十来亩地才能养家活口啊,现在多了这么的男丁,上哪弄那么多地田去?可李清不这么想,一亿人口又怎么了?谁说大宋会养不活?后世总嫌大宋地疆域比不上汉、唐,其实就拿后世的中国地图来看,除了幽云十六州和河西四郡外,其他汉族人密集地地方,基本上全在大宋的手里。

说白了,也就是适合耕种的地方,大宋比汉、唐并不少,并且由于对南方进行了深度开发,因此朝廷的赋税收入才能远远高过汉、唐。

象那些后世里一直被比着粮仓的两广,两湖和两江,光这几个省的粮食,就是养活个两亿人口都没什么问题,再说没准百年后那些游牧民族还是要杀过来,这男丁多多都不够。

腼腆的笑笑,还要带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被人看穿了当然要有些害羞才行,这装傻李清是比较拿手地,王钦若一见李清这幅表情,愈加有些得意了,咱毕竟是权臣啊,一转眼见自己的儿子也是喜出望外地样子,王钦若一肃面容道:“虽则悯幼扶孤乃是义行,只是三郎欲全收民望于一身,亦遭人非议,此等善举,何不与他人共享之?”

李清赶紧把谢大娘在京城广收募捐的事情说给王钦若听,就是取名上有些犯难,因为这些小孩大多没到三岁,不到计口的年纪,可这户籍究竟怎么上呢?另外李清也想找王钦若讨个主意,很多姑娘进了慈幼局,怎么都不愿意回花船了,李清当然不会断了人家的心思逼人家回去,可这些姑娘是要交花捐的啊,慈幼局可不是赚钱地行当,到时候怎么背得起这么重地负担?江宁府是李清赖着晏殊免了半年的花捐,可京城那边呢?最好能想个办法出来,脱不了籍还管它,至少把这些姑娘地花捐免了才好。

王钦若一笑,淡淡的说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李清恩了一声,说的也是,现在急急忙忙的提要求,没准人家就认为他做这个事情是别有用心了,反而不好。

见李清明白了他的意思,王钦若点点头,笑道:“三郎不说要老夫尝你的手艺么?如今这佳肴却在何处?”

李清哈哈一笑,赶紧起身叫王乾元带他去船上的厨房,人家王六公子心急啊,拖着李清就来见王钦若,李清只好将那些配料都弄个篮子带着,再说现在天气也冷了,就是用食盒装着送到船上也凉了,还不如就在船上做。

可王乾元看着自己的父亲,迟疑的说道:“父亲,那,那。这件事……

王钦若见自己的儿子这么沉不住气,拉下脸斥道:“此事关系甚大,三郎亦筹备已久,你便道是去玩闹么?却不异与三郎添乱!待我细细想想再说。”

进了厨房王乾元还是低着脑袋一幅不开心的样子。李清曲起手指给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还什么相府公子呢,果真娇生惯养长大。论心计比你家老爷子差哪去了,这还不叫答应什么叫答应?咱官儿的水平还就体现在说话摸棱两可上面了!

回到行宫的路上李清很有些轻飘飘,做菜的手艺当然得到了王钦若地高度赞扬,还说要留个厨子放江宁学习一段时间,否则回了老家就吃不到这么美味的菜肴了;另外呢,王钦若问了些李清为江宁市舶司筹划的打算,一听晏殊是想办学,很有几分不屑的叫李清可以先助晏殊把学办起来。这样日后行事,那位大才子也没空在市舶司找麻烦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李清当然明白这就表示王钦若答应出手了,否则他李清拿什么帮晏殊先把学办起来?心里一个劲地乐,这下好,问题解决了,办学地钱人家王钦若根本没放在眼里。那还愁市舶司没钱运作么?他可知道王钦若是最疼这个小儿子的。

得意了当然走路都有些摇晃地。这和前几天一直低着脑袋的神态相差很远,连若英都看出李清心底里的鲜花怒放。更不用说谢大娘了。

于是晚饭过后,谢大娘和云三娘坐在李清对面就要问个究竟了,若英自然还是猫在李清身后做小动作,每到李清被谢大娘噎着了,就伸手掐李清的腰,深怕李清不够郁闷似的。

就是再得意,李清也知道自己在算计这方面,比不上谢大娘,所以老老实实的把来龙经过全坦白了一番,连王钦若说话的表情都会声会色的演绎出来,只是越说,谢大娘地脸色越不好看,等到李清告诉她,他答应让厢军里的那些太湖好汉全卫护王六公子出海,并且听从调遣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清几眼,叹了口气,起身回房去了。

现在可不是当初的小院了,人家李后主的旧居怎么说当初也是皇宫,这能住人的地方多去了,只是李清他们又没有添什么侍侯的丫鬟,地方大了还显得冷清,所以只找后花园那边找了个三进地院子住下,估计当年也就是个稍有权势地宦官居处,比李清自己在江宁的小院可强多了,至少晚上不是很大声地叫唤的话,一般不用担心被人听了去。

而且李清绝对尊重自己家的这几个女人,没有耍后世土财主大老爷的威风,什么老爷住上房,几个老婆轮番过来侍侯的,李清很自觉,都是自己乖乖的上门,并且轮流来,可不敢露出一点多宠爱谁的苗头。

今天就是该上谢大娘房里歇息了,虽然李清不是很明白谢大娘怎么想的,可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谢大娘生气了,果然一进门谢大娘叫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要李清到别处歇息去,李清还想耍个赖撒个娇的,没想到这次谢大娘还比较大,硬把李清推搡出来,让闻讯而来看个究竟的云三娘把李清领走。

李清委屈之余还有些气愤,这做错事又不是一回二回了,咱认错还不行么?可你也得让咱明白错在哪啊?难道因为弄到钱了很得意的样子叫谢大娘看了不爽?

云三娘见李清有些不忿,给他斟了杯茶,叹了一声才道:“妹妹多方筹划,也是一心为三郎好,倘若是为钱,如何会动水云庄的心思?即便再难,妹妹也强自支撑,如今三郎却将这些轻易许给他人,怎不叫她心寒?”

李清不明白了,咱不过是没钱啊,弄市舶司也好,建海盗船也罢,都缺钱,人穷志短啊,再说咱这不是找王钦若忽悠钱么,怎么会让谢大娘心寒呢?

见李清还是不明白,云三娘都有些气了,把李清狠狠的数落了一番。

的确是缺钱,可人家谢大娘是怎么弄的?宁愿把水云庄的钱库翻个底朝天也没向外人开过口,谁不知道办慈幼局能得好名声呢?可官府不也办慈幼局么?就他们去做看看?能弄得这么红火不?

其实姑娘们办的慈幼局能实至名归,办到了实处,这中间包含了多少人的无偿劳动在里面,官府要想也办好,花上十倍的钱也未必行,哪个姐妹不是往里面倒贴而是要报酬来着?更不用说散布在各个村落里的那些出家人了,你李清付过他们报酬?

人家不计报酬的帮忙是为了什么?不就因为这是做善事么,而谢大娘也没有别的想法,她就是希望这好名声能落到李清身上,否则她和姑娘们为什么这么卖力?

李清还想强辩几句呢,现在找王钦若是为了市舶司啊,怎么扯到慈幼局上面来了?一说这个云三娘还更是来气了。

李清可知当初在长江上搜寻你的辛苦不?就不说这个,云三娘和若英加上施二娘也在玄武湖的军营里帮了一个多月的忙,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你李清?现在你倒好,一下子把这些人全送给了王钦若,人家拿出点钱来,便把这些好处全得了去?

没钱?谢大娘不说让姐妹们一起凑么!你李清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现在要收了王钦若的钱,日后得了好处,你李清会好意思截下来不?

被云三娘拿背对了一晚上不说,第二天一早,连若英都对他瞪眼珠子了,因为王乾元带着一大帮人兴师动众的往行宫里抬绫罗绸缎,并且这一路都宣扬开了,江宁府办慈幼局,上体天恩,下恤黎庶,这样的好事冀国公怎么能袖手不理呢?于是将为官多年的积蓄,全捐给慈幼局了。

靠,还以为自己忽悠了王钦若呢?到头来是被人家给忽悠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开始运作

“公子,上好蜀锦可当寻常丝绸百匹,即便那些番外人识得货,却哪里寻钱买去?若是公子真要都卖了,倒不如去市上换些寻常丝绸来,脱手也易些。”张九在李清边上,颇有几分恋恋不舍的说道。

不就是花布么,一个大老爷们象个姑娘家一般,舍不得卖莫非都做条裙子给你穿?不过一匹能换百匹,倒让李清吓了一跳,这一匹蜀锦还比一套官窑瓷器都值钱啊,不过就是明白是好东西,李清也没有办法,别说官窑瓷,连定窑、汝窑出的,李清也一古脑全扣了下来,准备以后挖个深深的坑埋到地底下去,可这些蜀锦再好,在地下埋一千年、二千年的,只怕早就化做泥土了。

见李清不置可否的样子,张九也知道这些蜀锦留不住了,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便交与小的罢,保准比市面上还多换些来。”

李清很开心,原来咱不出海都能赚到钱啊。[网友推荐]

干啥事都离不开人才,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不例外,而张九就是他发现的人才。

这也是没办法,本来除了莫风带着那帮亲近弟兄外,李清并不想让很多人知道他的心思,就算在后世里他也是生在红旗下啊,很没有资产阶级的觉悟,甭管抢谁的,说出来总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情,让大人知道要打手板心的。可这年头没有银行,更没有支票,王钦若送来的财物大多不是现钱,其中还就是以各种丝绸为多,品种多到云三娘都认不全,人家是相爷啊。寻常货色哪会收?

而且就算认识,云三娘也说不准究竟值多少钱,况且京城和江宁府还是两个行情;若英就更加了,她只说得出哪个好看。

这就显出张九的能耐来了,因为人家就是江宁人,还因为他家就是织匠。[网友推荐]

说起来也算城市贫民了。张九他爹打小就是做伙计的,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挣下几亩田来,而张九他妈就靠在家织布贴补家用。

张九从小在江宁府长大,穷人的孩子也没个幼儿园上的,自然是满世界里野去了。江宁城还没有他不熟地地方,比如他就知道城东的蜜饯果子比城西的个大,城南买肉的李屠户口碑是城南最好的。

只是张九大了,对做伙计没什么兴趣,整天没个营生却也不行,于是张九便进了厢军,还亏得他打小混熟了江宁,甭管小白将军有了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他张九还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小白将军就提携他做了都头。

打小帮着老妈卖布。对这行情当然比李清清楚哪去了,再说张九地媳妇现在在家也是做织工呢,不过张九也在暗暗乍舌。[网友推荐]不知道这李公子上哪弄了这么多好货色来,

还真得要好好清理一番才行。因为前几天王钦若府上又送了一船的财物过来,马上等钱用的地方多了,晏殊那最好先送十万贯过去,让他先把学办起来,这可不是吃亏的事。日后生意大了。随便哪漏点税,想必晏殊也不好意思说。

而莫风已经被李清打发到苏州的造船所去了。其实江宁也有造船所,但因为之前没有市舶司,所造地船大多用于内河漕运,这些平底船和尖底海船可是两码事,所以李清叫莫风去那边讨图纸去,反正都归江南东路转运使管辖,都不怕人家不给;图纸一回来,这又得出钱造船了,总不能抱一大堆丝绸付给人家吧。

李清之所以打点起精神亲自处理这些杂事,不是他改了性情,而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了。[网友推荐]

那一日谢大娘还是苦留不住,执意要回京城,说是哪怕不管秦时楼的事情了,那么多慈幼局总不能半途而废,还有京城姐妹们做卫生巾也才开个头,这么撒手不理,要被姐妹们戳脊梁骨的,再说还有水云庄、清风寨,不一一安置好怎么成?

其实本来谢大娘这次来江宁,就只为了云三娘出嫁的事情,李清撒娇都不管用,只好依依不舍的送走了谢大娘,可是未几谢大娘便从京城叫人送来了十万贯钱,说是京城里姑娘们凑的,李清能为王钦若卖力,难道不更应该为姑娘们谋利不是?

这下李清只能亲力亲为了,如今姑娘们因为逢大丧艰难了,还凑出十万贯给李清,要是亏了人家的钱,日后怎么见人呢?

“张九,待得莫风回来,你便引些人将这些蜀锦换了去。[网友推荐]”才点算了半日,李清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很想念水云庄的张管家,要是有他老人家在,咱李清哪用在这里钻布堆啊。

正瞅着堆积如山的丝绸发愁呢,若英跑进库房来,“三郎,富公子来了。”

富弼有些垂头丧气,这也难怪他,小年轻才得了差使,总想好好表现一番,何况连范仲淹都说他有“王佐之才”呢,可惜“王佐之才”最好去佐王才是,和人论经济之道,未免大材小用了。

之前李清要他去苏州的市舶司观摩观摩,以便江宁也照样画个葫芦下来,可富弼去了那,受了些气不说,苏州市舶司地实际情况也让他大受打击,原来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也并不是有钱就行了的。[网友推荐]

咱大宋朝属泉州和广州两个市舶司最红火,那可是有理由的,因为绝大多数贸易都是和阿拉伯人做,并且每个市舶司负责哪些国家还是有规定地,比如杭州、明州,就是以对日贸易为主,也做些和高丽的生意,不过和高丽地并不多,因为这时候的高丽是依附契丹人的,很多货物不准向高丽出口,以防“资敌”。

而泉州、广州就不一样了,尽管阿拉伯也不是很富,但他们其实是做中转贸易的,在大宋买了东西。转手卖给西方人,这个需求量和对日本的贸易不可同日而语了,另外从路途地角度来说,阿拉伯地商人也根本没必要多航行那么远跑到长江一带来。

而苏州之所以成立了市舶司,原因是本地多产丝绸和茶叶,但他们地货物除了一部分远航到日本。[网友推荐]其他大多是送到泉州和广州去了,换句话来说,他们也是帮人打工。

象泉州府那样一出手便献给天子一艘六千料地楼船,苏州市舶司连想都不敢想,现在江宁也闹出一个市舶司来抢生意。人家当然心里不高兴了。

还想让人家同意让一部分番船改舶到江宁来?门都没有!人家自己都不够吃呢!

这就麻烦了,江宁现在连海船都没有呢,内河漕运又不归市舶司管,还没有番船来,向谁抽解去?没有抽解,市舶司靠什么活?

所以富弼抓着晏殊给的一万贯根本就不敢用,既然明白苏州市舶司的现况了,富弼也认为李清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倒也没十分催促李清,今天上门来是想和李清打个商量。既然已经承了这差使,老赖在知府衙门里也不好,想问李清借个地方。[网友推荐]暂时算做市舶司的办公场所,现在李清可是行宫监管了。

知道省钱。这也算是个好官了,至于借几间房子,更没有问题了,李清现在对富弼的印象不坏,还真是个守口如瓶地主。基本上都是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不乱说话的。把办公场所设在行宫后院更加方便,李清还正有事要他做呢。

“富公子。如今已近年底,百姓辛苦一年,正欲将劳作所得换钱,富公子若有暇,便向知府衙门借几个衙役来帮手,于民间收购丝绸、茶叶、瓷器如何?”李清说道。

富弼沉吟了一下答道:“不知道李公子欲收几何?晏公向日给的银钱虽分毫未动,却只有一万贯之多,又恐日后必有花销,只怕收不得许多了。”

李清呵呵一笑,伸出个手掌说道:“那富公子先收茶叶和瓷器罢,五万贯如何?”

富弼先是一喜,随即便摇头道:“非是富某不愿为,恐公子也是买货东去,富某在苏州府得知,日本国虽喜我朝丝绸、茶叶,瓷器,然国弱民贫,时常便以砂金充货值,更物产不多,便是苏州一府,也是应接有余,公子欲收如许多货物,只怕脱手不易。[网友推荐]”

李清心里暗笑,这年头他会把日本放在眼里?苏州府还怕咱们去和他抢日本的贸易呢,谁稀罕他们的船来,等我地海盗船做好了,首先就是要掐断日本的海上贸易,只能咱们去,不准他们来,见一艘便抢一艘。

见李清丝毫不以为意,富弼哪知道李清打得是海盗的勾当啊,以为自己小看了李清,可他再大也不过以为李清是想自己直接和番人做生意罢了,于是还想劝劝,“李公子,富某做过算计,若不能平价购买番货,即便送去泉州也不划算,倒不如等泉州府自来购货,再者,若被人知,晏公于朝堂上不好说话。[网友推荐]”

李清笑吟吟的摆摆手,富弼说的倒也在理,咱江南还就是出丝绸的地方,泉州也得从这边进呢,不过富弼也太小看李清了,千里迢迢跑去和泉州抢生意,就是抢了来又如何?咱现在又不是没钱的人了,这些小利还不放在心上的。

叫富弼去收些瓷器、茶叶,再让张九去换些丝绸,李清打算尽快让莫风带着弟兄先跑一趟泉州,这一次可不是为了赚钱,一则太湖好汉们也学着跑跑海路,知道到了大海上是怎么一回事情,二来么,到泉州用强盗的眼光摸摸情况去。

再有就是海图、海况和沿途的风土人情,都要搞清楚,到时候组个大船队扬帆出海,可不是为了和阿拉伯人做生意了,咱直接杀到西方去,阿拉伯人敢来抢,就打他狗日地。

当然,现在说的这么高兴还为时过早,不过毕竟是有钱在手,做起事来眼光当然要放得长远些,有了这个机会,李清当然要为中国的航海事业做点贡献才行,再说,将来要是谢大娘找他一定要长口袋地老鼠怎么办呢?

“富公子休要担忧,晏公处李清自有分说,过得两日便上我这拿钱罢,只是买货之时,切莫呈官府之威,以免物贱伤民,招人非议;再者若是买贵了,只怕李清会上晏公处讨个公道了。”李清笑嘻嘻的说道。

范仲淹都说这小子有什么“王佐之才”,李清倒想看看究竟是不是实至名归了,买东西说起来很简单,可你要真地很简单去办,那就未必做的好了,李清还想试试富弼,毕竟人家会是未来的大宋宰相,这善缘可不能不结了。

富弼见李清说的肯定,虽然心里有些将信将疑,可还是高兴的,怎么说老丈人把市舶司地筹建交给了自己,这么些天了啥都没干,富弼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晏殊了,现在总算是开始有事做了,富弼立马就坐不住了,起身告辞,说是现在就去集市上访一访行情去。

“三郎,我倒觉着这富公子说地有几分道理,这海上的事儿只听三郎说地热闹,却不曾见着,莫非三郎真的去过不成?虽说现下不愁银钱使唤,可姐妹们的钱来的不易,三郎还是稳妥些的好。”云三娘坐在偏厅抱着一个小孩在逗,适才李清和富弼的对话听得真切,富弼才一走,云三娘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

李清斜了一眼云三娘,什么话这是,咱就是亏光了王钦若的钱,也不会让姑娘们受损的,反正王钦若的钱也是贪来的,乱花花又怎么样?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么,咱李清不就是个民么?

说实话李清对于谢大娘送来的钱还真是认真对待了的,只是没法和云三娘说,因为他就打算把那十万贯,留着专门来制作海盗船了。

莫风要是驾了这么好的船还抢不来东西,那干脆到行宫里来抱小孩得了,做海盗会亏本?笑话,要真亏了咱就上京城打劫王曾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王钦若的心思

其实人家王钦若一点不过分。

据说咱大宋前宰相在官船上亲切的接待了江宁的地方官员,并且与之进行了亲切友好的谈话,谈话中前宰相对咱大宋当年的神童这一年来在江宁知府任上的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并对地方官矢志办学的理想大力赞赏,连多少年没用过的形容词都拿出来了,并说要上疏给朝廷以表彰这种忘我的精神,成为咱大宋官员的表率云云。

当然还有鼓励江宁地方官在革命的道路继续前进的意思,就是所谓的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了;不过那位江宁的地方官,也就是晏大人有没有感激涕零李清就不知道,因为这毕竟是官场行为,而他好象不属于那个场合,并且王乾元也没和他说。

不过李清觉得晏大人的表现应该还是有些矜持的才好,第一晏大人和王钦若从来就尿不到一壶里;第二呢前宰相应承对江宁办学给予的赞助并没有实际到位,而是都搬到行宫里交给李清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情让李清去做了,而且晏殊都没法争,人家国公爷把钱捐给慈幼局,养育未来祖国的花朵,他能嚷着拿去办学?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出手也是大手笔,那艘官船上满载着王钦若为官几十年可以明打明的带回家的财产,还包括临走前京中同僚们的馈赠,其中最珍贵的,就是当年天子的赏赐,白银五千两,这可不是折算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银子,李清到了大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实实在在做货币使用的白银。

这会的行宫里已经热闹非凡了,价值几十万贯的绫罗珠宝啊。反正李清住地那小院已经堆满了,好些姑娘们抱着小孩就过来看热闹,到底是女孩子家,虽然为慈幼局免费打工都没有怨言。可看见了花花绿绿的绸缎还是很动心。不过手上的胖小子和李清的心思比较接近,管你什么蜀锦苏绣。一高兴一泡尿就撒上去了。

若英和云三娘地态度好了点,至少手上钱多了,李清不用再犯愁,可谢大娘越见了人家送来地钱多,还越得李清吃得亏大,几乎是横眉冷对;而最紧张的是看守行宫地吴都头,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他就从来没见过,那李公子还就这么随便往院子里一放?而且人多手杂啊。丢了怎么办?吴都头很自觉的把他那半个都的厢军都派到院子周围了,幸好行宫平时就没什么老百姓近前的。

李清才没担心这个呢。小孩抓着珠子,那是人家觉得好玩,这玩意又不能吃,玩腻了当然就会扔下;至于姑娘们抓着绸缎爱不释手呢,这个就更自然了。李清觉得她们就是喜欢紧了拿走几匹都行。江宁慈幼局能一下帮得这么红火,还不就是因为她们的努力么?李清几时付过薪水?

最关键的呢。就是这些财物不是他的,他为啥要着急?

他现在抓着王乾元一定要人家打开箱子让他看看银子,天子赏赐地,那就是说出自内府了,咱瞧瞧什么摸样!

没让李清失望,红绸一打开,果然是银锭,长方型条状的,上面略窄些,李清还就觉得如果作为货币来使用,那银元宝实在是不好携带和运输,其实金银作为货币流通,汉朝就有了,一般被称为“银饼”“银笏”,到了宋朝才熔成银锭,因为市面上流通地还多是铜钱,所以李清还真没见过银锭是什么摸样。

这年头当然还没有元宝,元宝,顾名思意就是“元朝之宝”,那形状是元朝才固定下来,明清继承了而已,其实大宋朝后面使用白银做货币,也颇有几分不得已,别看大宋一年铸钱数是盛唐的十几倍了,可还是不敷使用,很多地方都出现用铁币来补不足。

银两在那么多年里没有作为货币使用,是因为咱中国产银一直就不多,而随着宋朝的海外贸易兴起,向外出售丝绸、茶叶和瓷器,铜钱作为大综交易的货币实在是太麻烦了,而国外流行用白银做支付手段,据说当时全世界一半的白银产量,最后都流入了宋朝;还有一个最大原因,就是宋朝地铜钱,几乎是国际通行货币,和后世美圆一个等级,比如现在地日本,就几乎完全是以宋钱做主要流通货币,搞得大宋铸再多的钱都不够用,最后还制定法律出来,凡走私铜钱到国外地,“十贯流二千里,从者徒三年。”

不过李清很喜欢用银子当货币,这东西保值啊,放在后世里也是国家发行货币的硬通货之一,你看五千两银子才这么一小箱,要是换五千贯铜钱那就不得了,还就因为铜钱太重,搞得李清都没有出门带钱的习惯了,要背个褡裢在身后,怎么拉风的起来?

当然银子也就是个看看,多看几眼也不会生下小银子来,激动一下就完了,李清之所以对待这些财物这么平淡,是因为王乾元已经和他交了底,这几十万贯也就是明面上的数字,私底下还有很多会偷偷送来,否则给人看见了,还不说他老爷子是个贪官啊。

可他老爷子的确就是个贪官!为了给自己的小儿子长见识,一出手就是二百万贯,还说初开始要低调行事些,规模不要闹得太大,那意思就是以后假如不够用了,咱还可以要!

不过李清并没有象后世的粪粪一样那么心理不平衡,商贾商贾,真的很富么?那是后世里咱们穷而已,在中国的历史舞台上,最富的永远都是官!难道和绅也做生意?殊不见胡雪岩的下场?另外呢,见识过石小公爷和高小公爷的出手后,李清一点都不觉得王钦若有多贪。

封建王朝家天下,那些皇亲国戚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手头上没有张管家,再说行宫也不是他李清自己的地盘,所以李清粗粗看了看,就让谢大娘领着甘十三娘把这个东西都收走了,白白辜负了吴都头的苦心。人家冀国公本来就说这些东西捐给慈幼局的,莫非咱李清抱着这些东西睡觉?

还让吴都头郁闷的,是那个大娘子一直面沉如水,看见这么多财物连笑容都没一个。眼神还很是鄙视。非常有视钱财如粪土的味道,靠。吴都头心里还暗骂了,这什么世道,还不喜欢?不喜欢你给我好不!

假如王钦若只给这么几十万贯,李清怕还是有些沾沾自喜,可一出手几百万贯,莫非真当自己舌头能灿莲花?就是灿莲花了,也不该值那么多钱;其实现在李清都有些明白了,人家谢大娘说地对。这摆明他李清是送上门给王钦若忽悠的,估计即便他不说需要用钱。人家王钦若也能找理由送给他!

级别不一样,久在官场里的人,心思怎么会和普通人一样?

老实说,王钦若不是见了厢军在京城里表演受了什么启发,而是厢军的拉风让他想起李清来了。要细说王钦若地心思。怕还得从十几年之后说起。

据《宋史-王曾传》言,宋仁宗道“钦若久在政府。观其所为,真奸邪也!”王曾答称:“钦若与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时谓之五鬼。奸邪险伪,诚如圣谕。”这就是宋朝五鬼之说地来源;且不论这《宋史》其实是元朝人编撰的,就当这件事情是真地,王曾于天圣七年(1029)被刘太后贬去青州做地方官,一直到明道二年(1033)刘太后去世,才被召回朝廷任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假如他和宋仁宗有过对话,当是明道二年之后的事情了,他所说的时谓根本就不是时谓了,其时王钦若已经死了八年,而陈彭年死了十六年,刘承死了二十一年,五鬼之中,唯有丁谓在海南岛上吃荔枝,已经是年近七旬,其他人早已做古,可为什么宋仁宗会想起王钦若来呢?那会是刘太后当政,王钦若死的时候,他才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他哪会“观其所为,真奸邪也!”

所以究竟是谁把这些人翻出来说事,实在是不好说清楚了,再一看他们的籍贯,陈彭年和王钦若是江西人,刘承和丁谓是江苏人,而林特是福建人,清一色的南人而已,而且这五人里,除了丁谓和王钦若名气大一点外,其他三人其实就没干过什么大事情。

再说说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坏事而被称为五鬼的?以王钦若为例,后人根据《宋史》不过总结出四条,一曰投机取巧,邀他人之功为已功;二曰迎合帝意,大搞荒诞无稽地迷信活动;三曰挑拨离间,谗语伤人打击政敌;四曰金蝉脱壳,嫁祸于人;有罚归咎他人等。

这四条里,除了第二条之外,其他的难道不是官场里地通病?不是千百年来大多数为官者的行为准则么?

究竟是谁在算计谁,这已经无关紧要了,问题是为什么要翻出来说?丁谓和王钦若干的最叫后人不忿的坏事,怕就是算计了寇准,可寇准也已经死了十年,王曾是要为他出头抱打不平么?

这又得扯上另外一件公案了,就是民间盛传的“狸猫换太子”,刘太后一死,宋仁宗正在伤心,招集群臣商议怎么给刘太后进谥号,这一下群臣一下子全表现出来了,纷纷跳出来告诉仁宗,那刘太后根本不是他地生母,没资格要谥号地,而八王赵元俨甚至说仁宗的生母李氏是被刘太后毒死地!

这还了得!可想而知宋仁宗当时的震惊了,一面派兵围了刘氏家人府邸,一面派李用和去洪福寺开棺验尸,李用和是李氏的亲弟弟,开棺,而且还是自己母亲的,这在当时普通民间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何况是皇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么做的,可打开来一看,见李宸妃葬品如一品夫人,身穿皇后服,面色栩栩如生;宋仁宗大悔,亲到刘太后灵前谢罪,说:“人言岂可尽信。”

宋仁宗这个仁字的确是实至名归了,刘氏后人照样享殊荣不说,宋仁宗给刘太后的谥号都是四个字“章献明肃”。而亲身母亲才“章懿”两个字呢,而且下诏,刘娥和李妃同时迁葬永定陵;灵柩起驾这天,仁宗先为刘娥发引。不但执孝子礼。还不顾大臣们的劝阻亲自执绋之礼。

可大臣们的忠心还是如潮而涌,抨击刘太后当政失策的奏章雪片飞来。搞得宋仁宗恼火了,他不想听人说大娘娘的坏话,下诏禁止大臣再论刘后是非。

太后的坏话不能说,那忠心怎么体现呢?

于是乎刘太后执政地班底除了张士逊因曾是太子在东宫时的老师得以幸免外,其他如参知政事晏殊、陈尧佐,和枢密使、枢密副使等等,全部免职外放。

这其中还包括当年力劝刘后隆重安葬李氏的宰相吕夷简,一朝天子一朝臣么。谁叫你们被刘太后重用呢?这其他人心里能不有气么?

王钦若当然是后党,虽然在太后垂帘听政的事情上功劳没有。可当初真宗想立刘氏为后,群臣反对,甚至宰相王旦还称病不朝,可王钦若在中间帮真宗出了不少主意地,最后刘氏总算当上了皇后。王钦若功不可没。否则怎么会在他死地时候赠太师、中书令,谥文穆。录亲属、亲信二十余人入官,“国朝以来宰相恤恩,未有钦若比者。”

王钦若当然也知道现在的天子不是刘太后亲生地,这层窗户纸迟早会捅破,捅破后呢?眼前丁谓的遭遇便是前车之鉴。

群臣为何要反对太后垂帘听政?真的是担心会出前朝武氏之祸么?现在好了,丁谓已经成功的把刘太后封在深宫,武氏之祸看来可以避免了,大家一起来做周、召,辅佐幼主成个千古佳话不行么?

这会什么大道理都不用说了,官场权利斗争露出了它的本质,甭扯什么大义,咱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一下子群臣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竭力反对刘妹妹立后的了,也忘了当初是怎么竭力反对太后临朝的了,这会圣人之言抛在脑后,全和太后穿一条裤衩去了,丁谓什么罪名?“欲移皇堂于绝地!”

虽然丁谓和王钦若也是明争暗斗了那么些年,这会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了,加之地确身体不好,所以太后派人来探病,他便装得床都爬不起来。

咱中国人有几个不为儿孙着想的?如今王钦若已经六十多岁了,钱也捞足了,身体也不行了,这会权力对他吸引力已经远远没有为儿孙担忧之心来地强烈,怎么才能让这荣华富贵给儿孙永享呢?

就是因为觉得朝堂凶险,王钦若才不让自己的儿子为官,可这些年来他整过的人也不少了,到时候他一死,或者太后一亡,那些人能饶过他的儿孙么?看看丁谓罢,罪名还没确定就已经先被抄了家,啥年头缺落井下石的人?

还正是他犯思量地时候,江宁地厢军敲敲打打在京城粉墨登场了。

底细还不用去打听,全京城人都知道,那李三郎敢情在江宁闷得慌,这不又整个新鲜玩意出来了,还别说,现在官儿三年不得听乐,大家日子过的乏味很,特别是那些喜欢听歌赏舞地文官,颇有几分后悔当初不该把这龌龊人轰出京城。

谁让这龌龊人偏能弄有趣的事情出来呢?

就如王乾元告诉李清的一样,他家老爷子立马辞官请归,病重将死的人想回老家看看,这理由几乎不能拒绝,何况人家也是为大宋工作了那么些年,加上不知多少人还盼着王钦若走呢,谁叫你还有可能为相呢?于是批复下得非常快,另外么,就是同僚送的程仪也非常多。

只是这心思王钦若并没有和他儿子挑明,因为他这个宝贝儿子可不是官场人物,要叫李清明白了起反感之心就不美了。

于是船一到江宁,王钦若就叫儿子去唤李清来说话,按说这可不怎么合规矩,照例怎么都应该是先见地方官府,可王钦若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就想着先把李清绑在他王家这条船上再说,他哪知道李清其实想上的是海盗船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当官的都坏

富弼很因为他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而相反滕子京就很不紧张,完全不当一回事;笑嘻嘻的四周看风景,先是抱怨行宫里的酒水远远不能和水云庄那会相比,然后又说这一向累了,要告假,要远离海水、泥土、堤坝;要到行宫里来修养一段时间,这里好,无烟花之靡费,有***之情趣,你看,那抱小孩子的明明就是个姑娘,瞧那风摆柳似的姿态!

说完一回头,发现那两个乌眼鸡一起瞪着他呢。

那两只乌眼鸡当然就是李清和范仲淹了。

要说晏殊办学的心,的确是热切的,李清这边才点算出二万贯现钱来交给他,而他的书信早就四下里飞扬开了,一是邀请京城里只挂个闲职,而又有真才实学的官儿过来讲学,再有就是遍告各地为官的同年、同好、同僚们,要是地方上有家贫不能就学的清贫才俊,一律推荐到金陵书院来,只要有向学之心,金陵书院不但免费入学,还免费提供吃住,并且偶尔还要发点零用钱。

书院的校址选在城东钟山脚下,还特意拖李清去看,让他感受一下这里的神秀之气,李清很不以为然,这不废话么,风水当然好了,整个就选在后世安葬国父孙中山的地方,李清心道这书院估计够戗,就算顶得过千年战火的洗礼,怕是到了国父去世的时候,多半也要拆了去。

把李清扯过来看的意思很明白,不是怕他赖帐,而是希望他的点算工作能进行的快点,可这也是为难事啊,数钱要信得过的人来干才行,而若英和云三娘识货倒是识货,但对市场行情就不甚了了,连他李清加一堆都没法和谢大娘比,而王钦若送来的财物。又大多是市面上不常见的好东西,卖亏了可是不行的。

可晏殊等不及了,反正新学院一时半会也修不好,不是慈幼局从玄都观里迁到行宫了么?那干脆先把玄都观征来做学校吧,反正刘太后当政。道士也不吃香了,

穷文富武啊,要是个个都是红袖添香夜读书,哪还有十年寒窗之说!

咱晏殊晏元献的名声不是盖的,十四岁进士及第,别说本朝,就是追到盛唐,也没几个人能早过他。神童啊;年纪虽然还不大。可喜爱招徕文士,奖掖后进之心闻名以久。现在金陵办书院以他主事,一时间各地青年才俊、饱学之士纷纷来投。

眼看地人来的差不多了,晏殊便邀江南东路的同僚一起过来观礼。咱金陵书院正式开学了!

范仲淹就是这么来的江宁。

当然吵架的内容和办学院无关,人家范仲淹也是寒士,当年要没有同样免费地应天书院,他范仲淹也中不进士做不了官,所以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会鼎立支持。

也别怪富弼为难。因为吵架的内容和他富弼有关系。李清不是交给他几万贯钱买茶叶和瓷器么,这么分派也是有原因的。咱大宋的盐茶是官卖制度,叫知府出面买,可比到市面买要便宜的多了。

眼看到年底了,普通百姓都要换钱过年啊,这几万贯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给江宁的市面带来不少繁华气氛;李清对于茶叶、瓷器不算很挑剔,瓷器反正就不会坏,而出海一次少说也得三、五个月吧,甚至一、二年,所以新茶旧茶无所谓。

这事范仲淹一到江宁就知道了,因为富弼和他才算旧相识,没他的推荐,只怕富弼还接近不了晏殊、李清呢;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范仲淹当然要为泰州百姓考虑了,于是他要求富弼多买泰州出产地货物。

可茶叶、瓷器泰州出地不多啊,能拿来说的就是那地方也出些丝绸,不过质量远远不能和苏州、江宁地比,人家那毕竟才被大水淹过,这下富弼为难了,因为李清就没让他收丝绸,再说他就是再不懂经济之道,也明白那样的货收进来卖不掉的。

于是这事就说到李清跟前了。

金陵学院开张也邀请李清去观礼,可这一向李清自己都忙得不开交,再说那样地场合李清也不大愿意去,于是便拿要点算财物做借口推辞不去,晏殊也不着恼,这也是正经事啊,数的快些给金陵书院不就快些么?

李清当然不是躲范仲淹的,相反见了他很开心,带着范仲淹、滕子京一行在行宫里到处逛,兴头上来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将李后主的词吟哦出来,并把王国维《人家词话》里地评论拿出来使劲地酸腐一通,搞得富弼在后面听得一楞一楞的,今天地同行人可都是历史上有文才的啊,咱这可不算附庸风雅,而是堂而皇之的跻身风雅之流了。

最好谁写一章文章将今日之事记载下来,以后让中学生们也读读去!

可惜,有人要和他说买卖,这沾了铜臭味的文章,绝对不会万古流芳了,坏了他的小盘算,李清很憋气,更叫他憋气的,是范仲淹的态度!

这哪是做生意啊?你要打劫你就明说,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而且还偏偏说的理直气壮,并且可以背出很多圣人之言来做论据,而李清背圣人之言背不过范仲淹,这能不恼火么?明明是咱占理的事情啊,居然要去找歪理!

我不买你的行不!

圣人之言可有说能强买强卖的?这下换范仲淹很憋气了,和李清相互乌眼鸡的瞪着看。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说的那么僵,毕竟是范仲淹开口啊,怎么着李清都要给点面子,既然富弼都说质量比较差,李清算计着怕是那些阿拉伯人应该没咱大宋人这么讲究,兴许便宜点也能卖掉。

东西差价钱就得便宜,这几乎天公地道的了,可人家范仲淹不同意!说是材料,人工都差不多,太便宜了容易“伤民”,晕死,咱这是做生意好不?那民是你这个地方官去管的。咱管的是货。

毕竟才遭了水灾,只怕那些灾民好不容易安置下来,肚子都没吃饱,哪有钱来买好的生丝,所以织出来的也差些。这个李清能体谅,还有就是当初为了泰州赈灾,他也没少花力气,于是便给范仲淹个建议,由他出钱买织机原料,再从苏、宁两地请些织匠能手过去教授,一来呢给泰州府的百姓多个生计,二来么。李清也变相的有了个稳定的供货源。不用事急起来到处去买货了。

咱提供生产资料了,也就是说咱才是老板。这价格当然是咱说了算,放在后世连中学生都明白的道理,可在范仲淹那里说不通。他坚持以后也必须按市场价格,否则是与民争利,是伤民,是言利之人。

只差没把个剥削说出口了,并且范仲淹还很痛心。想当初地李三郎急民之所急。忧民之所忧,得知泰州府水患。不但热心在京城举行了大型募捐活动,还慷慨解囊,一出手就是五十万贯,范仲淹也早把这事张榜公布了出来,这事情在泰州府百姓嘴里可是到处传诵的,只差没给他李三郎立生祠了;可现在的李三郎呢?动辄就是利啊利的,学坏了啊!范仲淹觉得当初就应该把李清带到大堤上去,这江宁烟花味道太重了!

李清气得七窍生烟,有这么算计的么?募捐是募捐,生意是生意,这是两码事情,人家王钦若给钱,可不是给他拿去换名声地,再说姑娘们凑出来的钱,更不能乱花了,可范仲淹就能把这两件事情搅在一起说,做生意追求的就是个利字啊,要都依圣人之言,还不如直接学雷锋得了。

富弼看着李清和范仲淹都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劝了,在边上干搓手,要说曲直么,李清不用说道理就是对了,可一说上道理,似乎范仲淹也很对,范仲淹可算是他富弼的伯乐啊,没有人家的大力推荐,只怕自己一个小茂才根本出不了头,可他对李清也有好感,岳丈给的这差事,离了他根本玩不转。

“彦国,三郎和希文争执,关你甚事?由得他们争去!反正他二人一见便吵,费那心思劝解,倒不如引我去各处逛逛。”滕子京见富弼在边上急得团团乱转,笑嘻嘻的过来把富弼扯走了。

一时两人坐在小亭内都无话了,不吵嘴,李清的气又有些消了,倒不是被范仲淹地道理折服,而是颇又些感慨了,人家范仲淹也不容易,要说李清是官场地生瓜蛋子,那范仲淹就是官场的另类了,这也是咱大宋,换个朝代这么咬死理地官儿早被人收拾下去了。

看人家晏殊,那才是会做官,用得着和人讲圣人之言么?那只是考试用的,李清给他那么多钱,人家问都不问原由,怕啥?哪怕是抢来的,结果用于办学,教化民众,也是用对了地方!

办事也不耍官威,也不和李清斗嘴,得地好处还少么?先是剿灭水寇,然后是大兴慈幼局,现在又是办学,别忘了这些东西都是记在他晏殊的名下,估计朝堂上早认定他是能臣了;而范仲淹呢?拼死拼活的在修堤,自己吃得都和狗一样了,只是修堤非一日之功,真要看出作用,只怕要千百年之后了。

想得到什么东西,用得着争么?比如李清推辞不去金陵书院的开学典礼,可晏殊并没放过他,因为慈幼局也是个可以大说特说的地方,彰显他晏殊地功绩,谁说都是烟花女子不好说?连烟花女子都能行此善举,方见他晏殊地教化之功啊。

既然来参观,晏殊当然随便就把中饭定在这了,这么多官儿过来捧场,哪能不尝尝李三郎的新鲜手艺再走呢?

其实范仲淹也是关心则乱啊,人家心里有民呢,要是一上来不和李清争,倒把个提高民生问题推给李清,那才叫为难人呢。

“也是为难三郎了,泰州民穷,本就不能与苏、宁相较,范某也是心急了些,此事但由三郎斟酌罢,听闻三郎又是大兴舟船,想必也是手紧。”范仲淹闷了半晌,也是放宽了心情,本来么。就没有强买地理。

还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清也不是什么都想成全晏殊,在他心里范仲淹可比晏殊地位高,可这不管用啊,又不是赈灾。别的不说,单说收的茶叶,咱大宋盐茶专卖,江宁就有茶事司,李清还特意要富弼不要太施官威了,可收购来的价钱连市面上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这就是人家晏殊的作用,而范仲淹虽还兼着盐监的差使。可不说他的盐田被大水冲了。就是好好的,那也是对别人才起作用。他李清一点光都沾不到,在那大海之上,最没用地东西怕就是盐了。

不过一说起大兴舟船的事情。李清心情就特别好,反正在船场和一帮老工匠们天天吵架的是莫风而不是他,范仲淹听说了没什么好稀奇的,象江宁的官办船场,一般都是一些厢军在干造船地活。他们的水平与很多私人船厂不能比。除了漕司用的,平时也没人找他们定船。一年造个两、三艘就不错了,可李清一来就订了四艘,还说这只是第一批的,而且全是五千料左右的大船,这可把整个江南东路船场都给轰动了,连漕司张大人都去看了几回。

轰动的原因之二,就是李清让莫风弄了很多熟练工匠过来了,有几个生意清淡点的船场几乎走了光,这其中就有泰州府的,饭都吃不饱,拿什么造船?

本来李清还想自己画图纸地,可惜他实在不懂行,于是便给了莫风几个要求,毕竟这小子不懂怎么造船,可操舟也算行家了,一是要大,二是要快,什么三桅海船,最好五桅六桅,咱不嫌多,还有就是不图好看,风帆船啊,甲板之上最好是平地,甭弄什么楼出来。

这么个笼统要求,而且与这时代的造船概念不一样,为了适合远洋,现在地船体一般都宽大,这样载的货既多也扛风浪,可李清却要窄长的,就光这一个要求,莫风就不知道和工匠们拌了多少嘴,船变长了,这做龙骨地木料就更难找了,海船可不是拿什么木头都能造的,比如船上的大部分地方,最好用完全风干的柞木造,不风干不行,时间长了要腐烂发霉,而桅杆则最好用松木或者杉木,幸好这年头大宋还没象后世那么乱砍乱伐严重,加之其他船场的生意都不怎么好,还有江宁府也出面发公文调拨物资,所以李清才好不容易弄齐了四艘船地料,他本来是想一下子弄七、八艘地。

这还得多谢晏殊的宽容,人家拿了钱一心弄他地书院去了,根本不过问市舶司的事情,这才让李清可以用半公半私的名义,让江宁的几个官办船场都为他服务,不过江宁府的那些厢军都乐意给李清干活,因为拿的钱比以前多啊。

多亏范仲淹也是个外行,因为很多知识还是莫风吵完架,苦着脸和李清说原由的时候李清才明白的,所以他现在也可以和范仲淹瞎比划一通了,幸好咱范大人是君子不言利,没打听造价,要让他知道每艘船的造价都接近十万贯,而李清为每匹布多几百文还要和他争半天,一定会更加鄙视李清。

大漕船不过二千料,现在李清一弄就是四、五千料,范仲淹不用问也知道李清要在这上面大干一番了,“三郎本不是逐利之人,为何此番大动干戈?唉,奈何泰州民穷物少,又才遭了水患,否则于泰州为三郎造船,也是为民生多些助益。”范仲淹苦笑着说道。

气死了,李清还正准备和范仲淹吹吹这海盗船呢,当然不能说是做海盗用的,只说战舰就行了,可人家范仲淹心思不在这上面啊,老惦记着他的那些百姓,李清不耐烦的说道:“便与泰州修堤一般,大兴舟船之利未得三、五百年,不可见其功,何来言利之说,再者,言利也没什么不好的。”话才落音,李清便觉得范仲淹的眼睛珠子有些外鼓,这可是说圣人之言的先兆啊,李清忙又道:“罢了,便这样如何,我于苏、宁请得些能工巧匠过泰州教授,如是短些原料,也由我垫付,至于取价上,待的泰州织的丝绸于苏、宁相仿再说如何?”

范仲淹起身对李清就是一礼,“如此范某便代泰州百姓谢过三郎了。”

靠,有范仲淹这号官在,咱这资本家是当不成了,圣人之言还真是厉害,比唐三藏的紧箍咒强哪去了,否则何以吴承恩写《西游记》时为啥不写明白?肯定都是一堆子曰,不信咱和你打赌!

爽快人做完了,李清看着范仲淹的脸立马由苦瓜变成了香瓜,心里有些嘀咕,咱才觉得范仲淹是个实诚人呢,不会用的苦肉计吧,难道咱又被忽悠了?

心情大好的范仲淹这会倒和李清论起诗词来了,原来这家伙对王国维推崇李后主的词颇有些异意,原因么是前期太香艳而后期比较颓废,可李清见了范仲淹一下子突然爆发出来的兴致,愈加断定自己被忽悠了,这些当官的都没一个好人!连范仲淹这么老实的孩子也学坏了啊,这下换李清无精打采了。

“如何?彦国,我说他二人怎么吵都无事的,现下你看,岂不又是言笑晏晏了么?”滕子京和富弼由假山后面转出来,一见了李清便高声笑道。

李清狠狠的瞪着滕子京,你啥眼神啊,咱这样是言笑晏晏?分明是范仲淹得意啊,对了,你也是个官,你也是坏蛋!

富弼现在也心理承受力强了,把李清凶恶的表情看做透明,走到李清身边抱拳笑道:“公子,晏公到了。”

李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来了就来了,蹭白食的白眼狼,还带一群人来,敢情不要钱的饭好吃些么?还是谢大娘说的对啊,就不应该和这些当官的一起混,没一个好东西。

晏殊笑得很灿烂,身边跟着一大溜人呢,远远的看见李清就打招呼,可惜现在李清的心情实在恶劣,坐在座位上楞装没听见,顺着范仲淹的话碴道:“希文兄此言差矣,那李煜词后期虽有颓唐之气,然意象高远,且用词平白,岂是常人可及?”

范仲淹哪顾得上和李清再论这个,见晏殊过来忙起身行礼,因为晏殊于他还有半师之谊呢;晏殊还真是个日后能做宰相的人,丝毫没见怪李清没起身,还将手抚在李清肩头,冲身边的人笑道:“意象高远,用词平白,莫非说的便是夕阳山外山乎?诸君,此人便是李三郎了。”

一见晏殊这般做派,李清在石凳子上实在赖不住了,待要起身和众人见礼,晏殊一摆手,自己坐到李清对面了,冲李清笑道:“承三郎相助,这金陵书院贻使便有才俊来投,日后若有成就,三郎亦为大功,且来为你绍介,这位少年,乃是随州通判力荐而来,欧阳修是也。”

话音一落,李清象屁股下装了个弹簧一样,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晏殊说的那个少年人,才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穿的很简朴,一身发白的蓝布褂子,在李清的打量下有些害羞。

李清疑惑了,读了《醉翁亭记》的人都知道啊,欧阳修当是庐陵人,怎么跑随州去了?难道随州也叫庐陵么?李清迟疑的问道:“你真是欧阳修?可不许骗我,骗我是小狗,老实道来,你是不是很爱喝酒!”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人回来了

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又有句话叫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其实这话完全不应该当做行为准则,只能让想做君子的人写了贴在墙上自我炫耀下,谁能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别忘了我们可是群居动物。

女人家穿了一件花裙子,要是没几个同伴羡慕、嫉妒下,保准买裙子的喜悦几乎去掉百分之九十九;自家小孩考试打了一百分,不找人叨叨下哪能享受做母亲的自豪感呢?男人就更加,别说加了工资或者昨天麻将连续自摸三圈这些大事情了,就连刚才在路上看见个漂亮的小妹妹,也急不可待的要和人一起回味下。

因为哪怕再平凡的生活,再平淡的日子,我们也需要有人和自己分享下,否则子期死后,伯牙为什么要摔琴呢?

李清当然有党,这号人就耐不得寂寞,不过他只能归到龌龊人那一党去,虽然他自认为应该和秦楼楚馆的姑娘们结党才是,这样好歹也和风流沾上点边,可惜他只能算半个,因为他只是家属。

瞧瞧他结交的都什么人吧,纨绔子弟!这猴年马月算是正经人来着?而且他还就羡慕高衙内那样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小妹妹,其实京城也有不少饱读诗书的“芝兰玉树”子弟,不过和他李清都是横眉冷对的交情;再有就是王钦若、丁谓这些人了,千古奸臣啊,偏就和李清相得,难得有个范仲淹这么个正面人物,他还老和人家吵架,不龌龊而何为?

假如换个角度来分类的话,他李清就是帝党,几乎无可争议,尽管很多大臣把李清看做是个弄臣小丑般的人物。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弄臣小丑,李清也是当今小天子的弄臣小丑。

都不要说以前的交情了,京城之中舞刀弄枪玩兵谏。搁在别人头上是个多大的罪名?沾个边都不得了啊。连以前功高盖世又是皇亲国戚的石家,昔日的荣华富贵几乎都烟消云散。而他李清呢?顶着个***地大帽子还偏去了***无边的十里秦淮。

要说其中没有包庇纵容,谁都不相信。

谁叫人家是没事就可以和咱大宋的小天子玩抱抱的呢?还别说这事是玩笑,这个在京城里算是不秘密地秘闻了,当初那么多地豪门大户为什么允许自己的小孩和李清一起胡闹?就是结伙到青楼里去打群架,家人都没怎么斥责过,还多半就是冲这个抱抱上来地。

而作为王钦若,他知道的更多点,权臣哪那么好当的?走的夜路多了总会撞见鬼。王钦若当权那阵子没少收拾人,当然更加要提防别人对他暗施冷箭了。别看病歪歪的在家猫着,京城里出什么大一点的事情他都知道。甭管是谁生的,堇儿毕竟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于虹桥看厢军献船走失地事情哪怕外人不知道,宫里的宦官是肯定知道地。既然宫里的宦官们知道了。王钦若也就知道了,封锁消息很正常。皇家体面么,本来这事是轮不到王钦若操心的,可随即便得知龙翔军的指挥也不辞而别,毕竟是天子的亲军啊,慕容一祯在京城里也算不大不小地名人了,而王乾元也是逍遥会地元老,这事可瞒不了几天。

慕容一祯什么人?当年和李清在一个战场上杀出来的弟兄,所以王钦若虽不敢断定,但假如慕容一祯和堇儿走失有牵连地话,那么李清肯定撇不开干系,一般的人得知这个消息,会认为太后为此肯定要大发雷霆,可王钦若还心里暗暗高兴。

在这个事情上他冤枉李清了,因为他是权臣,所以他认为假如和李清有牵连,那必定是早有预谋的了,既然有预谋,李清做事还不会这么手脚不干净,肯定不会留下把柄的,至于太后会不会为这事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王钦若心里很清楚。

不仅仅因为堇儿不是太后亲生的,在宫里不是很受待见,而是王钦若知道,太后也不讨厌李清。

真以为一个十岁的小孩,即便有太子之尊,就能随便给人脱籍、给人证婚?别忘了刘妹妹做皇后时也是实际执掌权柄的,没有她的应允,小太子能干什么?

太子出面证婚,多大的荣耀啊,京城里哪怕是皇亲国戚家娶媳嫁女,都没这个先例,他李清算什么人?即便小太子在地上滚个够,怕是都不管用,所以李清和若英成婚后,京里不知多少大臣都在猜测小太子和李清究竟是什么亲密关系时,王钦若却把心思放在刘妹妹身上了。

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甭管刘妹妹当初身份怎么个落魄,现在一朝做了皇后,应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只可惜她这只凤凰做得还有些委屈,因为当年拨浪鼓实在玩的好,在京城里多少还有点名气,所以她的出身在京城里根本不是秘密。

当然要掩饰一下才是,皇后可是母仪天下的,于是便在朝廷刘姓大臣中想认个亲家,以遮掩住贫寒的出身,可咱大宋的情况有些怪,不是个个大臣都愿意象钱惟演那么被鄙视,她先找开封知府刘综攀亲,又找继任的开封府刘烨,这俩人一个是河中府人,一个是洛阳人,要是搁在后世,好嘛,国母娘娘主动拉关系,这还有不答应的?上赶着拉关系还来不及呢!可那是在宋朝,宋朝的士大夫是中国历史上最牛叉的一群知识分子,对这种事,根本没兴趣,直接就把刘妃给拒绝了。刘综的答复是:“我家没人在宫里”,刘烨则根本不把家谱给刘妃看。

好不容易才从四川找到一家姓刘的前朝破落户认了亲,这就是宋史里记载的,刘氏祖籍太原,先祖为祖父刘延庆在五代十国的后晋、后汉时任右骁卫大将军,父亲刘通是宋太祖时的虎捷都指挥使,领嘉州刺史。

至于刺史的女儿怎么会玩拨浪鼓,这可别再去问了,一问刘妹妹真会和你急!

先前宋太宗就是因为刘妹妹出身差。要棒打鸳鸯散,还下旨将刘妹妹逐出京城,真宗只好把刘娥藏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太宗死。进宫也好。立后也好,总有大臣在出身这个问题上较真。

出身不好怎么了!这事能怨得上谁?刘妹妹恨不得象陈胜那样大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然这只是恨不得。吼是不能吼的,于是刘妹妹便高调的让李清拣了个大便宜,你们不是老嚷着出身么?咱这次还就让出身不好地神气下,借机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后面让太子上水云庄来跑马,还有非正式的让李清做太子教习,无一不证明了刘妹妹对李清其实是另眼相看的。

所以王钦若才在李清身上下了重本。

王钦若看人不会走眼地,没怎么太担心亏本地问题,人家李清从京城里被遣送归乡时基本是净身出户了。可办那么多的慈幼局,这得要多大地本钱?他李清哪弄来的?而且就冲着当初王钦若罢相。李清没去捧寇准的场,而是和他老王一起喝酒唱歌,王钦若也认定李清以后绝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儿子。

只是这钱给得多了,也会吓坏人的,谁叫李清其实是个小家子出身呢?最叫李清想不通的还不是钱的多少。而是王钦若和谢大娘一个态度。都不愿意和官府合伙,理由也差不多。好么,官都不信官府啊。

当然这个态度不是王钦若亲口和李清说的,而是王乾元隐约地表达了这个意思,既然晏殊要李清帮忙筹备市舶司,不就是缺钱么,咱给他一点就是,可该干什么咱还是自己继续干,以后和江宁知府没瓜葛。

王乾元把这个态度告诉李清的时候,他是来辞行地,王钦若在江宁的官样文章也做得差不多了,王乾元早早把父亲送归故里,也好早点脱身到江宁来。

随烟当然和若英、谢大娘去道别,这也没有大多的难分难舍,因为王乾元已经答应她了,一旦生完小孩后,也随王乾元一块回江宁。

“乾元放心,待你三、五月后再回江宁,必能叫你眼前一亮。”李清笑道。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尽管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可毕竟收了人家那么多钱,好歹也是一种被高度信任啊,所以李清地心里还不是很郁闷,管他怎么着吧,咱儿时做海盗船地梦想可以实现了,再说李清只觉得那样拉风而已,真得长年四季飘在海上,李清肯定在上面嚷着要回大宋的。

“乾元不担心,家父让乾元尊公子为兄,自然凡事依兄长地意思了。”王乾元也笑道。

好大的面子啊,李清心里苦笑一下,得,不定谁上了谁的贼船,要是将来那王曾还把王钦若归到“五鬼”里说事,没准李清也撇不开关系了,这都成亲戚了都,等咱海盗船做好了,第一个就该上京城打劫王曾去!

于码头上送行的时候,晏殊带着一班府吏也来了,毕竟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何况王钦若还答应助他办学,还答应上疏说他好话,于是晏殊出手便送了王钦若两幅自己得意的字画,把李清在边上恨得牙齿痒,好家伙这会大方了,你在京城就赖我帐呢!

只是他把眼睛瞪圆了都没有用,赖帐的人哪怕这个?人家晏殊和王钦若在船头谈笑自如,一点负疚感都没有。

李清是空手来的,送财物当然是笑话了,自己倒还收了人家不少呢,时至今日李清才有些后悔应该拉下脸面学学毛笔字的,看人家晏殊多占便宜,几张纸,几点墨,出手送人时又体面又大方,而且还怎么花钱。

不过随烟身上带着云三娘写给她的菜谱和烹制方法,这东西好象也不怎么花钱,而且王钦若在家一吃了感觉好,便能想起咱李清来,和晏殊一比,也不是很吃亏,想到这个李清心情又好一点了。

眼看也要到开船的时候了,尽管很气愤晏殊不送他字画,李清也凑过去和王钦若闲话,虽然不清楚王钦若究竟是哪一年去世的,可看这病歪歪的样子,又在江西老家,兴许这一送便成永别了。

这边正说些山高水长的话呢,忽听曹孔目在码头上跳着脚叫,人家身份低些,可没法凑到冀国公面前说话,李清有些奇怪,老爷子怎么了?在上官面前失仪,这可不大好,扒在船舷边一看,见曹孔目手指着江面,激动的叫道:“回来了,回来了,我们的人回来了。”

李清顺着手势看去,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呢,只见江面上两只大漕船正迎风破浪疾驶而来,船头挤满了人,离得远面容看不真切,而船上飞舞照展的,正是他李清为厢军进京操演改制过的旗帜。

还真是他们回来了!这帮混帐东西,想是在京城里过的太舒坦了,这要回江宁了,居然连个信也不事先捎回来,敢情想把咱李清吓一跳呢。

看来江宁府也没得信,否则曹孔目现下也不会那么兴奋。江宁厢军在京城里露脸,身为知府的晏殊当然也觉得光彩,盛情邀请王钦若视察视察这帮兔崽子,还要不吝指教一番,王钦若看了李清一眼,捋须笑道:“老夫乃归隐田园之人,从此悠游山水,自不便再闻金戈之声,晏知府还请去了当公事便是,此时江风正盛,老夫也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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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看

“是永哥儿啊,快进来,今儿风雪大,若无大事就该在学里待着,特特的跑来,仔细冻着。”云三娘一边拍打欧阳修身上的雪花,一边把他往屋里让。

若英也迎上去笑道:“吃饭了没?厨下还有酒酿元子,待我热一碗过来你吃了,也好暖暖身子。”

这就叫爱屋及乌啊,谁叫李清对这小子特别喜欢些呢?别说若英和云三娘对他客气,连晏殊都知道,书院要缺什么东西都派他来要,而且一般都能要得着。

这还真就是庐陵欧阳修,怎么就句话叫梅花香自苦寒来呢,欧阳修也和范仲淹一样自幼丧父,寡母带着四岁的他没奈何跟着叔父在随州生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能再要钱读书呢?于是他母亲拿着草棍在沙地上教他认字,小欧阳修却天资聪颖,又酷爱读书,没有书看便找人家借过来抄,可往往书没抄完,他已经能背下来了;十一、二岁做起词赋文章来,文笔老到,有如成人;他那叔父倒还识人,安慰他母亲说:“嫂无以家贫子幼为念,此奇儿也!不唯起家以大吾门,他日必名重当世。”

随州的通判算是晏殊的学生,听说晏殊在金陵开书院了,便上欧阳修家劝说送他去书院就读,连路费都是那通判给的,幸好晏元献的名头够响亮,他母亲就是再不舍得,也明白一进了金陵书院,他日蟾宫折桂就是指日可待了。

其实李清一开始并不敢和小欧阳修这么亲热,人家什么人?唐宋八大家之一,而且除了唐朝的韩愈、柳宗元,其他的苏门父子以及王安石、曾巩全出自他的门下,连他在内,师徒占了六个。李清见着这种牛人,一般都心生畏惧的,他生怕欧阳修也和范仲淹一样,见了他这号龌龊人就吹胡子瞪眼。

他想错了,人家小欧阳修读书刻苦不说。人也很乖巧,不知道以后成了牛人后会不会拿架子,至少在李清面前显得很听话,不仅仅因为晏殊老要他找李清讨东西,谁对他打心眼里好,小孩子自己最明白。

“永哥,过来我身边坐,这里暖和。”李清歪坐在躺椅上,笑嘻嘻的招呼道,象现在这样的大冷天。李清就成在煨灶猫,缩在几个火盆中间,轻易不肯挪地方地。“今儿不是来要东西的罢?才叫陈彪送了木炭过去,学里可冷?”

欧阳修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坐的时候还很小心,没挡在火盆和李清的中间;懂事乖巧地小孩总是招人喜爱些,并不完全因为他将来会是牛人,而且最叫李清欣赏的,是欧阳修同样出自贫寒之家,也是自幼丧父。许是带些同病相怜的缘故,书院里的学子,就数欧阳修到慈幼局里帮忙最多。

这永哥的小名还是李清给他取的。咱大宋的习惯,为了表示对人亲热,一般称人的字而不名,可李清不愿意这么叫欧阳修,因为欧阳修字永叔。这可怎么行。叫个小毛孩叔叔,太吃亏了。他就是九大家也不行。

“来,先吃东西,吃完再说话不迟。”说话间若英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进来,欧阳修忙双手接过,将碗放在桌上,又对若英施礼称谢,若英老没趣的一摆手,也不还礼,跑到李清身边坐下,把李清逗得哈哈大笑。

这可没办法,欧阳修和云三娘、李清都随便些,就是对若英很恭敬,礼多显得生疏啊,若英也是想着弟弟了,觉得欧阳修年纪和若风差不多,因此特别亲热些,可她毕竟大不了人家几岁,欧阳修可不敢和她随便。

一见有人来了,云三娘也伸手拂了棋盘,大冷天也没个去处,三人便在屋里下棋打发时间,可她这三郎不管下什么棋都要耍赖,若英早气得不和李清下了,云三娘也很郁闷,当初怎么就没看出这点来呢,还觉得那“小师傅”颇有些不同凡响,现在可知道了,是不同凡响地赖皮!

不下就不下,咱啥时候说自己不赖皮了?能赖赢也是本事,见云三娘不和自己下了,李清转头找欧阳修闲话,想家了不?这也快过年了,要不叫人送你回家看看母亲去?

这可勾起欧阳修的心事了,一边摇头一边冲着桌上的碗红了眼圈,云三娘狠狠地瞪了李清一眼,忙安慰道:“若是家中有何不便,可定要说与云姐姐知道才是,不回家也罢,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日得个进士及第做了官儿,再风风光关的回家接你母亲去。”

见李清也受了瘪,若英倒躲着偷笑,哼,还八大家呢,逗一逗就哭鼻子,李清一下觉得自己的信心增强了很多。

这边云三娘正在抚慰想家的欧阳修,猛听屋外有人高声在对骂,若英和云三娘都惊异的看着李清,李清若无其事的支个耳朵听了会,“恩,莫风今天拌嘴倒换了人。”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只听屋外莫风说道:“你便撒气也是没用,这本是公子吩咐的,闲杂人不得知晓,若是不忿,到公子跟前说去!”

和莫风斗嘴的那人夹着一身雪花冲进房内,“三哥,你便来评评理,都一般地弟兄,为何今日我连张九都不如了?若嫌小弟是个官,即舍了这身袍服如何?”

李清拿眼翻翻,慢条斯理的说道:“先把门关上,仔细把永哥冻着,莫风,也别在外蝎虎了,进来说说,缘何与小白将军争吵?他可是你的上官。”

一听李清说到上官两个字,小白将军气得将头上地官帽往地上一摔,嚷嚷着不做这鸟官了。

莫风一脸严肃的跑进来,可李清就瞧出他使劲憋着笑呢,要说小白将军这上官做的实在有些委屈,自打李清承了市舶司的差使后,手下的这些人全给李清支使地到处跑,他这个上官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情。

不过这也不能怪李清,又是造船又是买东西。哪样小白将军这号纨绔子弟都不懂啊,李清就是有心要人帮忙,也不知道小白将军能做什么;刚才还说现在连张九都比不上了,这倒是实话,张九现在是李清地半个管家了。现在财物多了很多,在后园里单独找了小院做库房,张九带着些弟兄在那看着呢。

眼看着大家都在忙活,就他这个上官没事做,想找李清套个近乎吧,李清还只和他打哈哈,分明就是信不过他;今天和莫风闹起来也是这样,小白将军明明见着莫风躲在一边拿只笔在画什么东西呢,他想凑过去瞧瞧,可莫风一见他来。就把东西收好,软磨硬泡就是不给他瞧,把小白将军给惹火了。明知道不是莫风对手,也扑上去厮打着要看,莫风无奈便说是李清地吩咐,不能给别人看地,于是小白将军便厮扯着他闹到李清这来了。

一见莫风手上抓的东西,李清就明白了,这也是莫风故意气小白将军呢,那是地图。李清是说过不要让别人知道,因为咱中国哪个王朝都是以自己为尊的,比如在中国这个名称吧。就是自认为是世界的中心呢,而他叫莫风画地地图可不是这样。

既然闹到面前来了,再不给小白将军看就很是见外了,本来李清说的外人就不包括小白将军的,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出卖自己。李清也不理睬小白将军在一旁赌气。招呼欧阳修帮忙叫桌子摆好,再让莫风将手上的地图铺开。

随着丝质的地图一打开。除了莫风和李清,房中人全都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小白将军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脑袋伸得最长的就是他了。

“三郎,这便是大宋么?恩,汴梁在这,江宁在这,延州竟隔如此之远。”若英使劲掐着李清的胳膊叫道。

看着众人惊异的神态,李清颇有些洋洋自得,这下知道咱前段时间在忙什么了吧,为了这张图花的心血可多了;莫风也很得意,其实这小子一开始对李清要画地图表现得不以为然,不就是行船么,咱打小就会,哪用什么图?被李清骂得狗血淋头,你以为叫你去太湖?告诉你,太湖和大海比,还就是个小池塘!

让莫风帮忙,是因为李清依稀还记得世界地图地摸样,但对咱大宋的现况却不甚了解,特别是很多城市的名称与后世就不一样,还有与契丹,党项和吐蕃究竟在哪里分界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打发莫风四处去寻访,特别是到苏州市舶司,找那些出过海地人请教。

其实这张地图只完成了一小部分,莫风倒是寻到比较详细的大宋疆域图,可党项、契丹和吐蕃的情况就不怎么清楚了,这也怪当初李清的地理没学好,不过这不是重点,李清主要想了解咱大宋人对大海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这一点让他很失望,就算是出过海的人,依他们的描叙画出来图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情,没奈何李清只好自己动手。

“三郎,这是天竺?佛陀就是从这来的?”云三娘也依到李清身边问道。

李清恩了一声,标上天竺两个字是李清自己地意思,这么写着让人看着明白,其实现在古印度的辉煌几乎已经不存在了,还佛陀呢,那地方现在是阿拉伯人的地盘,难怪马克思要说印度没有历史了。

“那三郎说地大如猪豚、又带口袋的老鼠却在何地?”若英还就记得这大老鼠。

李清将手一指图中的一个大岛,说起来有些汗颜,因为李清实在想不起澳洲大陆究竟是个什么形状,而且东南亚的位置多半也值得再考究,不过反正在这个年代,没有人比他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更清楚了。“为何此地无名称?”欧阳修在一旁怯生生地问道。

李清笑了,拿手拍拍欧阳修地肩膀道:“连晏大人都说你有才,要不,你帮我取个名如何?等莫风大哥拿下这个岛后,便以你取的名为准。”

莫风和小白将军都在边上大口叫好,真看不出他俩刚才还差点要打起来,欧阳修一吐舌头,钻到云三娘身后去了。

小白将军冲李清笑道:“三哥,既让我看了这图,那便是不做外人看待,如此,为何让莫风一人独占这好事?不成,我也要去!”

李清瞥了他一眼,还哼了一声,“你也去?你会驾舟行船不?你连游水都不行,到了茫茫大海之上,若出意外,谁来救你?适才便还闹着生分,张九又怎地?要不你明儿开始便到库房点算财物去!我可先与你说好,要亏了我地银钱,定要向你府上讨还。”

小白将军耷拉个脑袋,一点没有刚才的火气了,不过他倒是学全了李清的赖皮,见李清骂他,他抓着莫风的手叫哥,央着莫风到时候带他一块去,不就是游水么,我学啊!

这下一屋人全笑了,只有欧阳修歪着个脑袋在图上瞅了半天,然后问李清,这画好的图只占丝帛的四分之一位置,那其他空着的地方是什么?全是大海么?

李清摇摇头,倒对小白将军郑重的说道:“若是白公子有心去学,那倒是李清的幸事,亦是我大宋的幸事,莫以为海外无人处便只有这一岛,图上虽未标明,实不相瞒,尚有许多地方,远较我大宋疆域为广,白公子可有这心么?”

小白将军先拿手在图上比划了一下澳洲大陆的大小,这地方已经不小了,比咱大宋疆域怕不还大些,这可是开疆拓土啊,做成了岂不青史留名!小白将军一拍桌子,“有!我明天便去学游水!”

此时,屋外的雪下得正紧……

第三百四十章 聚散两依依

多少有了几分当初水云庄的旧气象了。

一则南唐的旧宫楼台林立,飞檐画角,丝毫不比水云庄里差,二则有钱在手,不好好款待一下进京的弟兄们,也有些说不过去,怎么说人家在京城也是为他李清争了一口气回来的;于是行宫的后花园内大张宴席了。

当然少不了姑娘们的座位,因为她们也辛苦的很。

李清坐在首席上,神色矜持的很,连话都不多说,因为各个席上正在说道的,就是有关于他李清在京城里的往事了,隔壁有个诗人是个笑话,远方有个诗人就是个传说,李清不写诗,不过他现在在京城里也接近于传说,因为他也在远方了。

咱江宁的厢军一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见了同城驻守的禁军们都要低一个头,更别说让知府在码头上迎接了,而且城里的百姓父老闻讯而来的都很多,要知道他们的这个指挥使以前可是江宁一害啊。

可现在呢?

最神气的还是在京城里,连个小都头都有王侯公子邀去喝酒,放以前想都不要想,论级别比人家府门前看门的还要低呢,这都得谢谁?饮水得思源啊,咱大宋人都厚道的,所以连云三娘都被酒敬得有些坐不稳了,相反倒显出若英的酒量来。[网友手打上传,:]

“三哥,来,小弟敬你一杯,不过三哥不用饮尽,意思下便成。”小白将军还是一口一个三哥叫着,不过神态恭敬了许多,以前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这次到了京城,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传说,不说别的。高公爷什么人啊,国戚!抓着咱就叫兄弟,原因很简单,因为咱是李三郎的兄弟,自然也就是他国公爷的弟兄了。

叫旁边席上的姑娘们听地最来劲的,还是李三郎怎么带着一帮公子哥儿大闹楚云馆,这才叫有胆有识、有情有意啊;至于李清在宏毅寺怎么痛打太学学子反倒没什么人追捧了,因为这样的事情估计根本就没有重复地可能。

人家说的津津有味,他李清却只能干笑。怨念啊,金明池可是咱一直都想去的。可从来就没人邀请过咱,现在好了,连厢军都开了眼界,咱倒成乡巴佬了,还京城传说呢。连金明池都没见识过。说出去丢死个人。

莫风也很佩服李清,现在是打心底里地了。不过他的佩服和小白将军完全不一样,这次进京,要说还是他得的彩头最大,因为晏殊地奏章里,把他说成深明大义,一心要归顺朝廷的太湖好汉,于是他现在是指挥副使了。[网友手打上传,:]

可莫风什么人啊,从小跟着“八足鼋”陆老爷子在太湖上打拼,自在惯了地一个人,要说做了指挥副使在江宁吆五喝六一番,兴许莫风还能品尝到做官的滋味,可在京城里,一个指挥副使算什么,几乎见了谁都得作躬打揖。

所以他佩服李清的是,那么多繁文缛节,李清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还让李清少了个心病,他就担心这些太湖好汉们要是见识到京城的繁华,体味到了做官地乐趣,根本不想再干搏击风浪地行当那可麻烦了,咱还得重新去找人,那只能去打洞庭湖的主意了,不知道杨幺地爷爷也是强盗不?

当然不会什么事情都让李清酸楚,知道了好些旧相识们的近况,还是件快乐事情,而最快乐的,是知道高小公爷领导的逍遥会现在俨然是京城里第一大帮会了。[网友手打上传,:]

这还得多谢官员三年不得听乐。

逍遥会没受兵谏事件的多大影响,是因为会众多是王侯子弟,而且刘太后也不想过分追究,所以在高小公爷的带领下,似乎比以前声势更大了,加之得胜球在军中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齐云社根本没法和它比了;而且得胜球比赛的形式已经悄然发生了些变化,这让李清很是感慨,看来咱中国古人的创造力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连俱乐部都给闹出来了。[

官员不听乐可不仅仅指不能去秦楼楚馆,连在家里偷偷听都不行,天子脚下,几个官儿敢公然不对先皇寄托哀思呢?可毕竟官员们也得找乐子打发时间啊,于是看得胜球的人就多了很多,而且很多官儿斗意气的赌球,已经成了常例。

虽然各军之间的互相比赛邀约很多,可赌起来怎么都有些不尽兴,因为咱主要斗得还是一口气,而不是彩头,都不是自己的人,吵起来多没劲啊,所以便有人忿忿然禁军的不争气,而自己出钱招募勇士,组成自家的队伍,誓要与上次的赢家见个真章了。[网友手打上传,:]

听莫风告诉李清,王德显和高小公爷等都各自建立了自己的队伍,而且逍遥会里斗得最狠的就他们两家,只是这两人丝毫没有后世俱乐部大老板的觉悟,每次比赛还都亲自上场,据说王德显还是占了身高马大的便宜,高小公爷输了几万贯了。

这句话一问,别说莫风了,连小白将军都讪讪的放下了酒杯,怎么没下场啊,在虹桥见了江宁厢军神气活现的表演后,又听说还是李三郎带出来的弟兄,第三天捧日军就找上门来了,还客气的说请教指正呢。

结果莫风这些人被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又被高小公爷和逍遥会的公子们带着自家人马轮番蹂躏了几回,这么说吧,江宁厢军在京城和人比了十几回得胜球,别说赢一场,连一局都没赢过,最可气的是王德显,先是带着龙卫军让莫风等人一分未得,然后又带着自家人马也至始至终没让他们过过一次底线,因为在和高小公爷比赛的时候,莫风还有过一次得分的,所以王德显又一次压倒了高小公爷。[

李清听了哈哈大笑,笑得小白将军直朝莫风运气,心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遮羞啊,咱们不提得胜球这三个字行不行?

总算是解了自己没进过金明池的气了,其实江宁厢军打不过也正常,王德显他们玩这个也快二年了,怎么都该有些心得,而太湖好汉的彪悍离了水可就差很多了,就象莫风的身手的确不凡,要在摇晃不定的船上过招,王德显肯定不是对手,那家伙怕连游水都不会,可一上了岸,莫风可就差上一截了。

见李清把人家全笑得不好意思还没有停的意思,谢大娘瞪了李清一眼,这丫头自打王钦若答应给李清钱,就没给过李清好脸色瞧;谢大娘捧起酒杯,浅笑着问莫风他们在京城过的惯不惯,这一路上也还顺利不?

谢大娘和莫风、小白将军他们可是熟人,而且还很熟,谢大娘不说过么,厢军进京,这第一顿酒还就是她请的;谢大娘一开口说话,莫风和小白将军之前的散漫神态全收敛了,个个恭敬的很,叫若英和云三娘叫嫂嫂,但称呼谢大娘的时候,是一口一个大娘子,敢情他们都知道李清这个家,还就是谢大娘当家。

这才叫粉面含春威不露呢,看着谢大娘面面俱到的和莫风他们寒暄,李清也明白这小妮子是要和他叫劲呢,不过也是为他好,王钦若给的钱多又怎么样?说到底也必须得用这帮人做事,否则王乾元那个小公子哥就是到海上喂鲨鱼的,只要这帮人都只听李清招呼,那么将来到了海上,依旧是李清做主。

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今儿李清又有些喝多了,到了房里,谢大娘再没了宴席上的杀伐劲儿,先喂李清喝了醒酒汤,又拿热毛巾给李清擦了脸,定定的看了李清半晌,忽得开口说道:“三郎,玉儿该回京了。”

李清正晕乎乎呢,听这话猛然一惊,一把将谢大娘抱主,口中喃喃说道:“不,我不让你走,别去管那秦时楼了好不?我等几人便在江宁逍遥快活不好么?你不说一年之期么,现在可都过了,你可不许赖帐,我就不让你走!”

第三百四十四章 意外总是不期而来

爱因斯坦很伟大,他写出了相对论,相对论很伟大,一方面它太高深,几乎世上没几个人看得懂;另一方面它好象又很简单,区别仅在于你身边坐着的姑娘条儿细不细,盘儿亮不亮。

幸福和痛苦也可以拿它来说事,其实老天爷还是比较公平的,它给予每个人的痛苦和幸福,不管是在程度、还是在时间上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幸福也象漂亮女子一般,有她在边上陪着,日子经常是不知不觉的就这么过去了,如白马过隙一般;而痛苦就不行了,它让你寝食难安、度日如年,所以,好多人都觉得自己不幸福。

这就要看各人心态了,记得有个歌中唱到:“恨不得与你一夜之间到白头。”别说人家傻和痴,拿一夕当百年,其实,人家才是真的明白个中三味。

李清这段日子过得就很幸福,本来么,事情有人家做,钱可了劲的花,放谁身上都是一种幸福,所以呢,春去春还在、花谢花又开的,一晃半年功夫就过去了,李清都想不起来这半年中,哪些日子有特殊一点的味道了。

江宁的市舶司衙门建立起来了,无非是从知府衙门叫过来几个书办而已,因为根本就没事可做,连衙门的开销和俸禄都是富弼来找李清借的,之前晏殊给的一万贯早让这坏官儿又挪用到书院上去了,不过王钦若送来的很多好东西,比如珠宝玉器什么地。都被卖出了好价钱,这其中就有晏殊的功劳,话说他不去做个托儿,的确是有些浪费人才。

金陵书院人气旺不用说了,慈幼局更是个彰显教化之功的地方,所以不管是什么往来的官儿还是附庸风雅的名流,晏殊都要带到慈幼局来瞧瞧。而张九简直是个练地摊的翘楚,适时地上前推销各种不常见的好玩意,加上晏殊在一旁恰如其分的说明,卖物所得都是用在慈幼局和书院上面,显示慷慨之心哪能讨价还价呢?于是最后这么一统计,换来的钱比王府的单子上还多了不少,所以,偶尔晏殊派欧阳修来打打他的秋风。李清也就忍了。

而到船场和工匠们吵架的功课。现在是富弼在做,毕竟是拿人的手短,再说他和那几个书办平常也闲得慌,这船造不好就没办法出海,没有船出海市舶司就是开不了张,所以催造船进度地事情李清一点都不上心,人家富弼比他还急。

莫风还很是不忿,跑来告诉李清。那富弼把所有造船图纸全部复制了一份,很有些想讨专利费地味道,李清倒是一笑置之,还觉得富弼是个有心人。反过来安慰莫风,让人家知道又怎么了?大宋出海的船越多,咱海盗生意才会越滋润,没几条船,你抢谁的去?

王乾元来了江宁。比先前说好的日期晚了三个月。因为除了又带来一批财物外,还和随烟带来个胖小子。这把云三娘和若英眼馋的满眼是星星,不过李清很不以为然,胖小子有啥希奇?咱慈幼局里比他胖的多了去了。

说到这个事情,李清很有些心结,话说正常夫妻工作咱就没耽误过,而且加班也很自觉,可云三娘和若英二个人都是只开花不结果,据后世专家论定,夫妻生活愉悦度越高,怀孕的几率越大,可现在李清晚上的动静比当初水云庄还大,而云三娘若英地肚子却一点没动静,看来专家靠不住,这事还得和爱因斯坦相对的论一论才行。

王乾元觉得到江宁来有特殊意义,不是因为他有了胖小子可以在李清面前牛x下,而是眼前出现了这么多艘大船,这是可以体谅的,他也就在京城看厢军操演见过一回楼船,不过他在船场兴奋的大叫起来就不能体谅了,咱江宁百姓什么见识啊,当初那楼船在水门外一停就是几个月,早觉得不稀罕了,所以在船场内玩泥巴地工匠小孩帮李清好好的鄙视了一下这个相爷的公子。

而李清早没兴趣去看什么船了,除了跑到后院推小孩屁股翻跟斗,就是和莫风凑一起yy将来的海盗事业,纯男人在一起yy,自然话题就会偶尔龌龊点,那倭国和高丽的女人怎能不聊聊?东南亚地就算了,而泰国地人妖事业估计也没发展起来,不过莫风最向往的是李清说地金发碧眼的洋妞,还雪白的肤色呢,他陪李清一起yy时,老不时的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丝毫没理会李清说那些洋妞全身毛的警告,因为人家这胡须男身上毛也很多。

日子很惬意,现在正值盛夏,喝着镇了冰的花茶,脚搭在小楼的栏杆上,望着后花院里带着小孩玩耍、身着轻衣的姑娘们穿花拂柳,再聊着纯男人的话题,很有指点天下美色的气概,并且听众还多了王六公子和小白将军,李清都不用去看他们那眼神,从不时响起的咂嘴声,就是他们的心意了。

本来今天把王乾元和莫风他们找来,是商讨一下出海的事宜,这船眼看马上就造好了,而收购的茶叶、瓷器、丝绸也在库房里堆了很久,所以李清的意思是先让莫风带两条船跑一次泉州,毕竟太湖和大海是两码事,这次去可不是为了赚钱,一来让莫风领着弟兄们熟悉熟悉海情,二来到了泉州好好的去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最好能招募几个出过海的水手来,管他那国的都行。

当然和海盗相关的事宜不能现在拿出来说,李清早和莫风交代好了,那苏州府还不愿意分番商的海舶过来呢,回程的时候好好的留意下,倭国和高丽国的商船多不多,什么航线,找机会就把他们全灭了。以后这生意还只准咱大宋的船做。

只让莫风出去,小白和王乾元当然要闹一下,嚷着不公平?公平是什么?小白你不要以为能游个二里水路就得意了,要不你们俩下水和莫风打一架,假如能灌莫风一肚子水,就让你们也出海,出海那么容易?船上地活都会做的不!别以为大海会管你什么身份、官价。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船长就得什么都懂,不懂的也懂!

不过也不好一直板着脸说话,人家两个还委屈呢,所以李清很自然的把话题转到妹妹身上了,今天说的是南美洲,阳光、沙滩,和煦的海风下。到处都是穿三点式地大美女。他还记得后世里什么智利啊、委内瑞拉的老出世界小姐。

这个作用真是立竿见影,连王乾元都跃跃欲试,准备即刻到江边操练行船技艺去了。

还正在说香艳话题呢,吴都头笑咪咪的跑上来禀报:“晏大人来了。”

李清放眼一看,还真是晏殊和富弼引着四、五个人从月亮门那边过来,瞧那装束也是富贵打扮,足下还踏着官靴,李清一乐。晏大人还真是厚道,知道咱这里最近又有了好东西,想必这几个人又是哪里来的过路官吧,得让张九好好宰宰李清笑吟吟的起身一礼说道:“晏大人公务繁忙。又为书院操劳,今日是哪处好风送来,劳动晏大人贵足?”

晏殊也是满脸堆笑,反抱拳对李清说道:“这好风原是给三郎送的,恭喜三郎。贺喜三郎。你要回京了。”

回京?李清一愣,这从哪说起啊?怎么冷不丁的让我回去了?才收到谢大娘的信呢。根本就没说起托人讲情;李清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富弼也是拱手对李清说恭喜,一听说李清要回京城,王乾元和小白将军那表情还带着羡慕,只有莫风和李清一样错愕。

李清这才回过神来打量晏殊身边地人,虽然穿着官靴,但没穿官服,看不出是多大官,不过从晏殊在边上地态度看,应该不小,为首的一人也就四十来岁,颌下短须,神色和蔼的很,冲李清抱拳笑道:“这便是李公子罢,在京城早就听闻公子大名,却无缘一会,今日于江宁却得相见,幸何如之!”

表情很平和,姿势很儒雅,话语也拽文的很,不过从抱拳的动作合掌如提重物一般,李清断定这不是单纯读书人,李清佯笑道:“清顽劣,贱名不足挂齿,何敢劳大人费心?这几位大人莫不是从宫里来的?”

只见为首那人爽朗的哈哈大笑道:“不愧是上过沙场的,便是装扮下也瞒不过公子法眼,我等几人确是从宫里来,在下忝为殿前御龙朵骨子指挥使,特来迎公子回京。”

只是个指挥使,这可不是什么大官,不过因为是从宫里出来地,所以晏殊也要客气,可真正让晏殊客气对待的,是他李清了,一个平头百姓,还是获贬遣送回乡的,现在居然出动禁宫班值接送,这在咱大宋,还是头一遭。

正因为也是殊荣太甚,李清才不敢轻易领这个情,依旧佯笑道:“不知这位指挥大人如何称呼?却是奉了谁的命前来,李清乃一介草民,如何当得起大人辛苦,便消晏大人一句话,李清自行回京就是。”

那个指挥使一笑:“在下免贵姓徐,不敢受公子抬举,乃是奉都虞候之命前来迎公子回京,文书与腰牌都与晏大人验过,公子不信,可问晏大人。”

靠,跟老子打哈哈,我问地明明是究竟谁派你来的,什么都虞候,咱可是太后亲自下旨遣送的,没上面发话,他敢随便接咱回去?只是这个徐指挥太老道,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来,李清转头对晏殊笑道:“晏大人可看真了?那文书可有明言是奉谁人之命否?李清顽劣,却是蒙太后亲口发落遣送回乡,如不得太后应允,李清何敢自专?”

晏殊迟疑了一下,又呵呵笑道:“三郎过虑了,若不得上命,徐大人又怎敢妄自行事?想必三郎在江宁所为,天下人尽知,因此前错尽消,蒙恩再回京城,怎么还要费思量?若是三郎有心,他日得空美言几句,倒让晏某也早日回京就好,不消人接的,晏某快船一艘足矣。”

看来公文上也没有说明,李清可头大了,其实他想搞明白的,就是这个上命究竟出于谁地口,要是真象晏殊说地那样,咱在江宁干了些好事,但那样又何必叫禁卫班值来接我?若是小皇帝想我,更没必要遮掩了,这么说是太后派的人,而且还是派班值,十有八九,是慕容一祯那档事犯了。

错不了!

现在可就是两码事了,那艘海盗船基本已完工,江宁城里还有几百号太湖弟兄在呢,想拿我李清,没那么容易罢!

只要杀他个措手不及,咱不信江宁地厢军就会玩命的要留下我。

李清偷偷的给莫风递了个眼色,让他警醒些,然后对徐指挥笑道:“请问徐大人,是召李清一人回京,还是连同家眷携往?几时动身为好?”

那徐指挥使也笑道:“自是连同家眷一起回京,上命颇急,若公子方便,官船早已备好,今日动身都可。”

李清脸色一肃,摇头断然道:“不行。”

晏殊一旁呵呵笑道:“今日怕是仓促了些,各位远道而来,岂不能不用些酒水饭食,莫嫌我江宁不知待客之道么?稍待便让彦国引些人来帮三郎收拾,明日再动身罢。”

可能那徐指挥本就没想过要李清今天就走,刚才不过是句虚话了,便拱手对晏殊称谢,李清却沉下脸来,嘴角抹过一丝轻笑,口气却冷冷的说道:“说走便走,哪有这般道理?如今李清在江宁未毕之事尚多,没个三、五日交代,断不能成行。”

说完,眼睛盯住那个徐指挥,倒看他要怎么反应,若是不趁我的意,饶是班值又怎么样?说不得就要得罪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原是自己多了心

咱遭遇演技派了?

大家全都很错愕,这其中还包括李清自己。

刚才李清说需要三、五日时间交代事项、收拾东西,原本也在情理之中,之前晏殊已经告诉徐指挥使他们一行人,这李三郎在江宁干的事多了,可不仅仅就是操演厢军到京城去风骚一把那么简单。

先是剿灭了太湖水寇,又大办慈幼局,这事在咱大宋和官场都引起震动,只是李清自己不怎么清楚;现在又帮着筹划市舶司的事情,和楼船一般大的海舶都建了四艘呢,说走就走的确有些仓促。

于是徐指挥使便强调了自己的难处,上官交代了,要马上把李清接进京来,他们来江宁的路上都紧赶慢赶的,现在要等四、五天才动身,怕是回京难交命了,徐指挥使表示一下为难无可厚非,何况人家还主动提出要帮着一起收拾;这就是可商量的事情了,五天不行那三天好了。

谁知道李清先假意推辞说消受不起,然后嬉笑的道刚才说的三、五日是考虑不周全,现在细想想恐怕要十来天才行,诸位上官要是不耐烦等,尽可先回京去,等咱安排好了,大可叫江宁的厢军送咱赴京。

这就明摆着是为难人家了,晏殊和富弼错愕不说,连小白将军和王乾元也很错愕,出行有禁宫班值护卫,这是多大的荣光?敢情李三郎和天子的交情不是一般地深,怎么还拒绝呢?不就是多等几天。好好说不行么?

李清还就是有意的,虽然他说话的时候是笑嘻嘻的,可任谁都听得出中间的挑衅味道,李清说完了话眼睛盯着那位徐指挥使,余光还扫着边上的几个侍卫,他要看看这些侍卫们究竟如何反应。

假如真是来拿人的,现在就该翻脸了。要是徐指挥使办事老到,顾忌着江宁地厢军,那便应该好生敷衍李清,等多两天又怎么样?只要李清上了路,就是他们的盘中菜了;可边上的几个侍卫听了李清的话,先是错愕,然后是委屈,即刻便生气的大嚷不行了。

李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任那些侍卫大叫。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徐指挥使,而徐指挥使毕竟是领头的,听了李清地话也很错愕,不过他没生气,神情很是委屈,抱拳冲李清说道:“在下不明公子之意,若是适才言语有冲撞公子之处,还望海涵。只是若等上十数日方启程,在下等回京怕是交不了差地。”

这下弄得李清也有些错愕了,若是都在做伪的话,那敢情禁宫侍卫们还开过表演课?要不就是他们官小言轻。所以根本没告诉他们来的目的?那就是说他们并不是来拿人的?

心里有了些犹豫,口头就客气了几分,“徐大人,非是李清不通情理,实是杂事甚多。脱身不易。要不各位大人在江宁多盘桓几日,且看李清是否虚言?还是那句话。必等我交代清楚方可启程,各位要是不耐烦,便可先自回京,有何差池,李清任罚就是。”

说到这份上还只有晏殊猜到了一点李清的心思,不过他认为李清是庸人自扰了,他虽不知道堇儿那回事情,可要真是太后想叫人来拿李清,哪用这么费事?一纸文书下来,他晏殊有几个脑袋敢违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李清还敢造反?

其实晏殊一点都不想李清回京,人家心里才为难呢,虽然李清折腾掉江宁的府库,但政绩出来那么多,而且市舶司还没开张,办学的钱就已经有了,上哪找这么好地事情的?就凭他晏殊,王钦若绝对不会给钱的;他担心李清这一回京城,到时候忽悠得开封府也搞市舶司,那可就完了,船啊钱的就都和江宁没关系了。

所以这会他跑出来打圆场了,“徐大人休要责恼,李三郎所言亦是实情,且待本官引各位四处看看,若是回了京,上官有何见责,便推到晏某身上便是,且不论其他,此处便是慈幼局所在,诸位一看便知,有今日之局,实非一日之功;本官亦会加派人手,为三郎谋划,请诸位体谅些才是。”

禁宫侍卫神气,那是沾着皇家地光,要论官阶,御龙朵骨子值的都虞侯才是五品官,何况一个指挥使?而晏殊本就是以礼部侍郎知江宁,新近得了大学士的名头,这可是正三品的官,他开了口,又是在他的地盘上,几个侍卫纵有不忿,也只能忍气听了。

王乾元和小白将军还在发愣,不明白李清为什么要这样刁难人家,难道不愿意回京么?他们也不想李清现在回去,可上命下来了,难道能赖在江宁不走?看着晏殊和富弼引那些侍卫走了,正想问问呢,李清一反刚才地懒散摸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瞅瞅那些侍卫真地远去了,急急的对莫风说道:“快,叫些弟兄暗中盯住他们,不管他们去哪,见什么人,都要报与我知晓。”

一转头又对更加愣神地小白将军说道:“你是个指挥使,引些士卒去江边,上那官船看看,若有可疑之处,即刻报来于我。”

小白将军有些为难的说道:“若是人家不允若何?”

李清一脚就踹到小白将军的屁股上,“你还是个官呢,就这点机灵劲还想出海?不给看也要看,再说,去给他们送酒食备粮秣,他们凭什么不让?若是不让,便即有鬼,莫非你想我李清死在船上么!”

这下小白将军惊得嘴合不拢了,乍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难道……难道那些财物都是李清偷来的不成?怪不得啊,小白将军还纳闷怎么一下多了这么多钱地。而且看来相爷的公子都参与其中了。

本来小白将军还想问问的,一看李清抬脚又要踢,赶紧一溜烟的跑了。

王乾元也想问问怎么回事情呢,他虽然对朝堂的事情比小白将军要明白许多,可要不清楚李清现在怎么会这般举措,王钦若可告诉过他太后对李清还颇为欣赏的,怎么李清吓成这个样子了。

李清也没耐心去和王乾元解释。毕竟拐人家闺女私奔也不是什么体面事,将王乾元打发去船场,看看那艘准备做海盗的战舰上面还缺什么,马上给船上准备水和食物,做好出海地准备,说不得咱李清就要正式开展海盗生涯了。

后花院的厢房里,大热的天,窗户和门都紧闭着。李清和云三娘、若英三个脑袋凑一块商议这突如其来的召他回京。究竟是祸是福。

云三娘还在沉思,若英却轻笑一声说道:“只怕三郎多虑了,若英觉着此番来人相召,定与一祯之事无干的。”

李清咦了一声,怎么若英会说的这么肯定?

若英只是笑笑,“我等远在江宁,京城若出的甚事,怎生便牵扯到这里来?这其中曲由若英不知。只是一祯却绝不是攀扯三郎之人。”

这话还真是有些道理,李清之前没往这上面想过,假如京城里只是怀疑的话,应该先打发人过来问问。怎么会一下子出动禁宫班值呢?除非是证据确凿,可要想证据确凿李清参与了拐带良家妇女,那只能是慕容一祯出卖他了。

慕容一祯会出卖我么?李清有些不信,咱可是好几同地兄弟啊,要是这样都信不过。这世界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而且慕容一祯就是把咱招出来。一样难逃一死,可人家当年被开封府打得要死。都没招过一个弟兄出来,我李清又没去勾引堇儿,凭啥这么对我!

云三娘思忖了半日,方对李清笑道:“三娘亦以为此事与堇儿无关,若是来拿三郎地,今日几位侍卫定不该这般举措,再者江宁厢军操演,京城皆知的,就派这几人来拿三郎,岂不也欠妥当?就怕除了堇儿这桩事外,三郎与别家闺女有染,那又未可知了。”

什么话,为了和王乾元争口气,咱天天加班都累死了,哪有空再招惹别的闺女!不过云三娘这话才叫李清真的松了一口气,并不是不信慕容一祯会出卖他,而是看着派出了几个禁宫侍卫来,好象多大阵仗一样,这主要是李清在后世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先天对这些高手有了景仰之心;如果真是来拿人的,以太后的行事老到,这就有些儿戏,怎么都该派几十个人吧,刀架在头上了,他李清既然连公主都敢拐走,难道会不反抗?几个班值就是再厉害,面对着几百号厢军应该也是没办法吧。

而且至少也要和晏殊透个底才行。

到了夜间,莫风和小白将军都跑过来通报消息了,莫风派了十几个弟兄换了便装一直盯在知府衙门门口,反正咱太湖好汉干这个也算老本行了,可几个弟兄盯了半天,说是晏大人先引着这些侍卫参观了金陵书院,然后还到船场去看大海船了,游山玩水的摸样,不象是有什么图谋的。

小白将军也说他亲自上了侍卫们地官船,都打听清楚了,这官船原属京东西路漕司的,除了这几个侍卫外,其他都是驾船的漕兵而已,再说小白将军叫人挑了酒食过去,哪有不给他上船的道理?还引他四处观瞧呢,这官船想必是专门用来坐人地,比寻常还兼运货的漕船不止舒服一点点。

“三哥,小弟便有些不明了,这分明便是京城看重三哥,特特叫侍卫前来壮行色,怎地三哥如此惶恐?”小白将军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蹊跷就好,我也不想有事呢,听了莫风和小白的回话,李清也如释重负,云三娘和若英一听说能会京城,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可不是装出来地,而要不是挂念着海盗船地事情,其实李清自己也很想回京城,又可以见到谢大娘了啊,咱抓着她也加班,不信就比不过王乾元那小子。

只是李清叫莫风还是派那些弟兄照样跟着侍卫们,小心驶得万年船,咱江宁可是有禁军驻跸的,别冷不丁被大军给围上,那会做海盗就又是梦想了。

若说和徐指挥使要十余日有为难人家地意思,可真要在短时间把什么事情都交代好,那就是为难自己了。

事到临头,李清才发现自己平时还真是太懒散了一些,慈幼局和姑娘们做卫生巾的事情,李清以前就没怎么太用过心去问详细,现在只能托付给王乾元,还好随烟也跟着来了,和那些姑娘们打交道应该不成问题。

晏殊也非常配合,主要是他得知李清还是很挂念江宁市舶司,这两天都把富弼和莫风召到一起商议什么时候放船出海,所以李清向他请求能不能让王乾元暂时接替这行宫监管的差使,晏殊一口就应承下来,说是随即便上疏朝廷,王乾元是老相爷公子,而且现在还兼着散侍大夫的闲职,若说人家承这差事比李清还名正言顺许多。

几个御龙朵骨子值这几天也规矩的很,除了在江宁衙门里待着,就是跑到行宫来看李清交代事情,一点都没有和江宁禁军接洽的意思,既然不是来拿咱李清的,自然李清就要客气对待了,天天叫小白将军好酒好菜侍侯着,而徐指挥使也没有太见怪李清的意思,甭说别的,江边那几艘大船,据说还是这位李公子亲自画的图,也难怪人家说多要几天了。

最让徐指挥使心折的,是见到李清眼圈都是黑的,一副勤劳辛苦的摸样,连那几个侍卫都不好意思,碰到李清都是客气的拱手道乏。

假如他们知道李清半夜三更和莫风商议的是如何打劫,恐怕……

前面的一些章节,交代过多了,因为之前并没准备怎么大写海盗,前文又不曾铺垫,所以很多朋友觉得有些沉闷,不过,什么变化都得有一个酝酿过程啊,我保证随后的意外会一个接一个,不信咱们走着瞧好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缺德主意

“适才李清未曾听的真切,敢请王相再说一次如何?”李清说道。

假如这时候有宦官或者内庭侍卫进来,见到阁里的情景,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李清哪还是先前连坐都不敢坐的情形?手上抓着几份奏折和边报,大马金刀的坐在绣礅上,而当朝宰辅王曾半歉着身,一边指点边报一边对他说话,而李清只偶尔点点头,好不容易人家王相费劲口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大不离了,李清一句话,就要人家再说一次,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不过宰相肚中还是能撑船的,王曾只是看了李清一眼,于是又从头说起。

这可不能怪李清态度不好,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还兴趣和人家讲礼仪?最叫李清气愤的是,不就是要杀我么?千里迢迢还外加编瞎话的把咱从江宁弄了来,喀嚓一刀不就完了?居然还再让咱再跑到千里迢迢之外,给别人杀去,这么消遣一个将死之人,也太不厚道了。

死在太后手里,没准小皇帝亲政之后还会给咱平反,弄个风光大葬什么的,要死在李元昊手里,得,就算到了千年之后,那些愤愤还得说咱没用,是个饭桶草包,而且还是个不自量力的草包。

难道王曾知道咱将来准备打劫他?还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不可能啊,就是说梦话也不会给外人听见,莫非御龙朵骨子直们也和那大侠子夜规一样有相同的偷窥爱好?要不是非常恨我,怎么会出这么个生儿子没屁眼的主意?

不过也有可能是太后出地。最毒莫过妇人心么,谁叫你让人拐了大闺女的?只是没个真凭实据就这么一刀砍了,不要说小天子要在地上滚滚,传出去也不大能服众,正好,你李清不是在延州和党项人打过仗么,还赢得了不小的名声,干脆就借人家的手把你灭了,这样大家都没什么话说。

李清在这正腹诽个没完,王曾却还在耐心的讲解边关的形式以及要李清去延州的理由。李清后面可没怎么注意听了,之所以让王曾再说一次,是他想了解清风寨的情况,至于其他的,就没什么好听了,你就说出花来,老子也不干!

原来这么郑重的派人把李清从江宁接来,是因为接到延州边报,党项人要打过来了。而且领军之人,就是日后西夏地开国皇帝李元昊。

李清以前不是还很遗恨自己的蝴蝶翅膀功率不大够么,似乎这历史就没因为他发生了多少变化。比如那柳七参加科举又一次落了榜,一点都没走出屡试不中的怪圈,可这下他可以心满意足了,总算折腾点事情出来。

还是老话说的好,有事别怕事,可没事也别惹事啊!那惹事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这回还惹得大,没准就要赔上自己的小命,因为人家李元昊要带着党项人过来,并不是和大宋开战。而是专门针对他李清来的,准确的说,是针对清风寨来了。

原因很简单,就象李清手上抓着那份党项人的奏折上说的,清风寨是强盗窝。大半年前派人深入定难境内三百里,抢劫杀人不说,还一把火烧了党项人过冬地草料场,以至于那年冬天定难境内饿死牛羊无数,之后党项人跑清风寨去讲理。可清风寨那些强盗太野蛮了。不讲理不说,还把前来讲理的党项人杀死好几百。于是党项人很气愤,后果很严重,上折要延州府把这些强盗交出来,否则,党项人便要过境来剿匪缉盗了。

可不用置疑党项人能把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别忘了现今这定难五州名义上还是咱大宋地疆域,李德明是定难军留后不说,还兼着大宋的兵部尚书呢,要说李德明韬光养晦,一直对大宋朝廷颇为恭敬,只是这次很气愤,气愤的要派自己儿子李元昊领兵剿匪来了。

当然实际情况并非这么简单,延州府也上了奏折,说清风寨当然不是强盗,党项人那是贼喊抓贼,自打立了清风寨后,附近的延州小民寨纷纷投到清风寨名下,既然投到清风寨去了,当然清风寨就有责任保护他们,这样一来,党项人过境抢夺就难了许多,而且大多东西抢不着,还得丢掉性命。

清风寨派人入定难境内的事情也是有原因的,党项人在大宋这边占不到什么便宜,便换了个法子,乞颜人不是老过宋境来卖马么?于是党项人设了埋伏,抢走了几百匹马不说,几十个送马的乞颜人还只生还了四、五个,于是惹恼了清风寨,伙同乞颜人一起杀入了定难境内,抢些牛羊倒还算了,最关键的是那把火后果太严重了,什么老百姓过冬用的草料啊,那是党项西征大军的草料粮秣,党项人现在正在西边和吐蕃以及羌人开战,据说情形很不乐观,本来党项人就缺粮,这把火一烧,二万大军三个月地粮秣啊,一家伙全完了,你说人家气不气?

本来对清风寨在地方上做的好事都是认同的,可在这一把火的事情上延州知府和兵马副都监石元孙的奏折就有了分歧,石元孙当然认为烧地好,谁叫你抢我的马来着?平时经常过来打劫还不算在内;,而延州知府对此却很不以为然,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党项人抢的是乞颜人的马,关清风寨什么事?都是蛮夷啊,让他们鬼打鬼去,大不了叫乞颜人再去弄马好了,反正他们不是很会养么。

看来有一点是不能否认地,就是清风寨地确参与了杀人放火的勾当,只是党项人一直在大宋边关烧杀抢夺,所以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很解气,特别是后来金州党项城守兵数次偷袭清风寨。却被清风寨打得落花流水,几乎连守城都没几个兵了。

其实自打烧了党项人地草料场后,李德明就上表过好多次了,不过朝廷上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说咱大宋人是强盗?这不是笑话么?谁不知道你们党项人才是真强盗啊,所以朝廷一直置之不理,再加上延州数次报捷,朝廷一见原来党项人这么差劲,连个民间的寨兵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这轻视之心就更加严重了。被李德明催得急了,还回文斥责了他一顿,强盗哪都有啊,难道你们党项人中间还少了?咱大宋朝可不是养强盗地地方,上哪交人去?有本事你自己去抓好了。

可最近就不行了,李德明上的奏折口气非常强硬,几乎是最后通牒的味道了,说是延州这边要是不交出人来,他就要派兵过来自己剿了。这回应该是来真的,因为已经收到消息,党项人和西边的战事暂时停了。加上金州守兵已经被清风寨打得差不多了,所以正从西边调兵遣将到金州,领兵之人就是李德明的儿子李元昊,人数最起码也有五千人之多。

这可把延州知府急坏了,自打檀渊之盟后,大宋边境已经二十多年无战事,最多就是零星有些党项人过来打打劫,还一般都没攻击过城池和官兵,延州府现在只有边兵二千,再加上三千的厢兵。却要护卫那么大的地盘,要是党项人过来上万大军攻击延州府怎么办?连石元孙都上表告急了,他可是久在边关,知道金州的党项城守兵和西征大军完全是两回事,要是党项人真的出动五千以上地久战精兵。凭他手上的两千人可济不了什么事,连着护卫金明三十六寨一起,怕是守城都有些难,所以他上表请派援兵。

别看京城里那些官儿打心眼里看不起游牧民族,平时说起来的时候都是极尽轻蔑。可一听说人家大军要来。这想法就不一样了,派援兵倒是小事。只是这样一来,就是要开仗了,岂不破坏了咱大宋安定团结、歌舞升平的和谐局面?人家不是说要打清风寨么,又不是要攻击延州府,那就让他们打好了,还是不要轻易开战为是。

朝堂上当然也有人不同意,哪都有愤愤的爱国中、老青年不是?两边吵来吵去的,多日都没个结果,而延州的急报却是如雪片般飞来,消息几乎可以确定了,党项人肯定要来,是战是和,又怎么个战和法,朝廷要拿出个主意来才好。

王曾还在详细的向李清说明朝廷的章程,而李清在不停地对他翻白眼,还真都是聪明人,人家不就是要打清风寨么,那清风寨是谁的啊?所以就该他李清去应付了对吧!敢情知道咱是穿越过来的不是大宋人,因此大宋官兵准备在一边看热闹,出这主意地缺德不缺德啊。

要说清风寨惹了事,必须自己来承担,你出这个缺德主意还算了,面对着五千党项精兵,而且领军的还是李元昊,你把咱李清一人派过去,竟要求在延州官兵不插手的情况下,还许胜不许败?你真以为我有丈二那么高!

这简直是开玩笑了,大宋朝现在还没人知道李元昊有多厉害,李清可是清楚的很,那也是一代枭雄,后来把宋兵打得找不到北不说,连契丹的十几万大军都被他打得大败,大伤元气,以至后来被金给灭了,他李清能是人家对手?

几年前在延州时,李元昊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李清还可以忽视下,现在不同了,李清在京城和江宁悠哉游哉的过了几年,而李元昊正是二十郎铛岁正当打的年纪,并且一直都在领军作战,岂是可以小瞧的?

这并不是李清怕死,因为说不怕那是假话了,当然李清也不是一点报国心没有的,当初支持清风寨就有这个意思,想着将来到边关贡献点余热,可那是在有大宋朝在后面撑腰地情况下,现在这样要他去,他绝对不干。

说真的一听说李元昊领兵要攻打清风寨,他第一时间就准备派人送信通知刘叔弃寨而逃了,不就是花了点钱么,难道比命还重要?让李元昊一把火烧了清风寨出出气好了。听王曾说李德明奏折上的意思,矛头对的还是清风寨,并没有要和大宋朝翻脸地意思,那就让他满意好了,不就是个寨子么。

所以随王曾怎么说,李清心里地主意早就拿定了,反正横竖都是死,咱不能把刘叔他们的性命也搭进去,想法让人通知他们弃寨,咱自己赴开封府大牢里等死就是。还省得一路颠簸了。

“非是不近人情,边关事紧,李三郎还是早定行期为好。”王曾好不容易说完,见李清耷拉个脑袋沉思,一言不发,便出口问道。

李清笑嘻嘻的抬起头说道:“王相辛苦,喝口茶润润喉罢。”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可在发狠呢,怪不得咱一直惦记着王曾呢。果然不是好东西,错不该把莫风打发到南海去了,应该让他带着弟兄沿运河而上。先把王曾家洗劫一空再说,给咱海盗船做个开门利事。

“若果是党项人发兵五千,自应小心应付才好,虽官兵不能助战,然一应粮秣战具,但有所缺,皆可从延州军中调拨,若仍不足,也好尽早于诸路调拨。”王曾见李清不当回事,忙出言提醒。

你也知道要小心应付啊!李清差点一随手就把手中的茶杯砸到王曾脑门上。那可是五千精兵,还有李元昊这样的牛人领军,清风寨才多少人?谢大娘说了,兴旺地很,不下三万人了。可那是边关,苦寒之地,没个活路地谁跑到那里去?漫不说收容的还尽是那些老弱病残,要是都能打仗,石元孙能一个劲地催援兵么?现在连延州地官兵都不能参战了。李清推算清风寨里能有一战之力的。绝对不到二千人。

还真以为天宇山的历史可以重演?李清才不这么认为呢,当初党项人认为宋兵懦弱。才轻敌冒进给了他机会,而且那些党项兵也算不上是精兵,可期望李元昊也犯这个错误?那就是李清自己幼稚了,人家李元昊还专门喜欢给别人下套来着,以两千弱兵对五千精兵,还许胜不许败,这分明就是要杀我李清。

败了是什么后果?清风寨里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见王曾眼睛盯着自己,还等着他答复呢,李清撇撇嘴说道:“清风寨我不要了,延州我也不去,王相若要李清项上人头,何必大费周章,现下便可叫人取去就是。”

等了半天等到这样一个答复,王曾虽然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实际上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道要是早说不想去你又何必要我把情况再说一遍?敢情消遣我来着!

过了好一会,王曾冷冷的说道:“京中传闻李三郎虽生性风流,却是个豪爽义气之人,本官虽未曾亲近,然亦多有闻说,为一不相干之烟花女子,尚得罪权贵于旧时,怎地今日一会,却原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激将法?有用么?谁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你们这些做官儿的知道打起仗来不好,为啥叫李清去打?偌大的一个宋朝,人家派兵过境,居然下令官兵不可助战,这到底是谁怕死多一些?

李清抱拳冲王曾一笑道:“人言岂可尽信?李清本就是一个无能之辈,不堪大任,辜负王相厚爱了。”

见李清一副嬉皮笑脸的摸样,王曾更加不高兴了,他自己平时就是个寡言少笑的,哪看得惯这个态度?以前还就是不屑李清平素所为的,不由得拉下脸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李三郎身为大宋臣民,怎不思忠君报国?今外敌犯境,凡我臣民,皆应负守土之责,有君命而不遵,莫非李三郎要做不忠不孝之人么!”

这算是威逼了,李清更加不吃这一套,你还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难道清风寨不是王土?敢情那官兵就没有守土之责了,合当我李清必须去肝脑涂地!还是宰相呢,居然说出这么个狗屁不通地道理来。

李清连争都懒得争,冷笑的看着王曾一言不发。

王曾刚才还真是气着了,见李清这般神态,立马就醒悟到自己这道理说的很不对路,再者刚才李清就说了,要取他项上人头现在就可拿去,再威逼能起什么作用?

两人互相瞪了好一会,所不同地只是李清笑嘻嘻的一副赖皮摸样罢了,又过了好一会,王曾移开眼睛摇头叹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莫非李三郎仍介意遣送江宁之事么?旧时李三郎也与当今圣上相得益彰,奈何今日不愿挺身以解君忧?再者素闻李三郎急公好义,最是悯贫恤孤,现今莫非要弃清风寨百姓于水火而不顾么?”

硬的不成又来软的了?李清几乎要哈哈大笑起来,不就是要收拾我李清,拐那么多弯弯绕干什么!你们真是怜惜清风寨那些百姓么?那就根本不会出这狗屁不通的主意来,李清连连冷笑,正打算出言讽刺王曾几句呢,猛听屏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后言道:“王爱卿,你且退过一旁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双响炮

猜到会有人为自己送行,但没想到有那么多。

姑娘们当然来了,还带着胖小子们,一年多时间过去,那些胖小子从被李清推着屁股在床上爬,现在已经会蹒跚的在码头上迈着两条小短腿学企鹅走路了,只是现在更加要人操心些,掉进江里可不是好玩的。

小白将军带着那帮厢军弟兄也来了,整齐装束,在码头上为李清来了个全套的操枪表演,除了少数知道李清和莫风商议进行海盗计划的太湖好汉,其他人眼圈都是红红的,弄的李清心里也不好过,只好使劲笑。

晏大人带着曹孔目等那帮衙门里的幕僚自然要来的,即席对李清这近两年来为江宁所做的贡献进行了高度评价,丝毫没提府库也为之一空的事情,在恭喜李清重回京城的同时,也没忘了感慨下自己也很想回京城,意思就是某人应该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一下当今天子。

还有就是金陵书院的那一帮学子了,在京城里吃过太学学子的亏,李清在江宁可就学乖了,怎么能得罪读书人呢?弄不好千年之后,连鲁迅先生都要把他和高俅一起视为弄臣了,所以,就算不是因为欧阳修,李清也尽量满足书院的要求,反正花不是他的钱。

只不过书院的学子和太学里的不同,大多没有功名不说,而且年纪都偏小,尽管李清给他们送了很多零用钱,可除了欧阳修外,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前和李清亲近。

别看云三娘和若英一听说能回京城喜出望外,在码头上却和一干姐妹哭得泪水涟涟,特别是随烟。到底是水云庄出来的。才相聚又要分离,颇有些不舍,随烟还和若英说,干脆叫王乾元和李清一道回京城算了,还是云三娘劝住了她,李清走了,那十里秦淮的姑娘们还要她多加看顾,另外慈幼局也一样要办下去。

云三娘和若英与甘十三娘那帮姐妹难舍难分,李清拍着欧阳修的肩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他还真有点舍不得走,在江宁可没有那么多要顾忌的东西,而且海盗计划都还没开始进行呢,虽然有莫风他们在,在京城一样可以遥控到。可毕竟参与感就没那么强了。

只可惜咱大宋实在人多,李清去京城那可是享福去了,没见着宫中禁卫都来迎接么,因此大家都是恭喜李清,就没个人强烈要求李清留下地。

这也是到了大宋之后,李清才对离别有了那么深地体会,怪不得古往今来很多好诗词都是为离别而作,通讯手段匮乏。交通工具不便,他李清还能有机会再回江宁么?不知道多少人就在这么一挥手之间,便成永别了。

当初造船的时候总觉得速度不够快,现今方觉得顺流而下的船竟是那么的快。一瞬间江宁府高高的城门就瞧不见了。

“公子,且休要感伤,便是回了京城,日后公子想返乡来瞧瞧,岂有人不允的?”见李清还站在船头恋恋不舍的回首观瞧。徐指挥使出声安慰道;李清苦笑的摆摆手。知道人家是安慰自己呢,说是这么说。再回江宁还真不知道是何年月了。

本来莫风还有些不放心,说是派几个弟兄乘船在后面跟着,要是有什么变故,也好做个接应,李清谢绝了,本来出海就缺人手,再说要么就不回京城,既然上了人家的船,有了变故又怎么样?难道叫太湖弟兄劫开封大牢?

只是船才没行出多久,就见几个侍卫们挂着腰刀在船四周巡视,把李清还给吓了一跳,在边上瞧了半天不象冲自己来地,李清才上前询问,一问不禁哑然失笑了,却原来当初被陈彪踢到江里的事情,京城里都已经知道了,徐指挥使他们离京的时候,都虞侯特地交代过,云及这李三郎以前到江宁的路上便遇了水盗,失踪的事情连天子都知晓,还和太后闹了好一阵地别扭,所以这次可得加倍小心了。

原来是为这个事才派禁宫侍卫前来?李清只能暗地里发笑了,那会陈彪还真是水盗来着,不过马上要变海盗了,而且咱李清也是一个,既然是一家了,自然不会再给踢到江里去。

只是这些话可不能和禁卫们说,在船上也要朝夕相处一段时间,连佛云修得同船渡都要百年光景,自然要亲近亲近,于是李清有些好奇的问道:“昔日在京城,也曾与些许内卫班值相识,却少见御龙骨朵子直的弟兄,不知为何?”

徐指挥使一笑,“识得班直,想必公子是见了当初随扈当今圣上的,只是那会圣上未曾登基,自然无有我等跟从了。”

李清一愣,啥意思?难道太子的身份还不够高么?

还真是长了见识了,怪不得以前问跟随太子的班直,连他们都不清楚御龙骨朵子直究竟是些什么人,原来他们就是分属不同部门的,职责范围也不一样,比如那些金枪班、招箭班,还包括内殿直、钧容直等诸番号,都是属于诸班,归殿前司骑军管辖,而诸直归属殿前司步军管辖,并且御龙直、御龙骨朵子直、御龙弓箭直、御龙弩这四个直,人家的身份牛了,没见着名称前面有御龙二个字么?他们有单独地四直都虞候,直接听命的就是皇帝,说白了只有他们,才算是皇帝身边真正的禁卫。

虽然咱大宋朝当初只有一个太子,可只要没登基,就轮不着使唤御龙直。

听了这话李清放心了不少,原来是小天子想咱了啊,而且还担心路上出事,特意把身边的禁卫派过来迎接,只是说明白一点好不?咱李清可是老爱干些见不得人地勾当啊。

船行得很快,虽然李清并没有花上十几日做交接,第四天便上了路,可估计还是误了行期。一般天没亮就开了船。经过泰州时本来李清还想要求上岸去瞧瞧范仲淹,另外云三娘也想和施二娘道个别,可现在和几个侍卫都混熟了,也不好意思难为人家。

不多日便行到了应天府左近,这里离京城只消半日水路了,眼看着马上就能见到水云庄,李清等人心情都很是兴奋,这天傍晚船依旧泊在应天府的码头上,自有漕兵升火做饭。现在在船上的用度可不用李清操心,到底是专门用来坐人地船,一应器具都齐全地很。

李清正和几个班直喝酒闲话,说起当初在这应天府码头怎么见到小白将军骂街,后来小白将军又怎么在江宁叫人揍他。一群班直都是哈哈大笑,忽听隔壁传来干呕地声音,那是云三娘和若英待地地方,李清忙跑过去瞧怎么回事呢,只见若英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在给云三娘捶背,两个人脸色都是煞白。

晕船?不会吧,虽然船行地是快了点。可现在压根就没动弹啊,再说若英以前和我坐过船,没见她有这毛病啊?难道是吃坏了东西?李清摸摸自己肚子,这些天和她们都是一起吃喝。咱没什么感觉啊?

云三娘挣扎的说道:“许是这几日贪恋江上风景,着了风寒,三郎勿要惊慌。”

李清纳闷了,这都才刚立秋,天气还热得很。不吹风才会给闷病了。哪有受风寒一说?若英也强笑着说道:“也不知怎的,这几日一闻着升火做饭。便犯恶心,许是饭食太油腻了些罢。”

李清见两人都是干呕,心也放下不少,人家招待的好,天天大鱼大肉的,居然还无福消受了,这个简单,想吃什么,我李清亲自去做就是。

要味道重地?奇怪了,不就是觉得油腻么?若英还说最好弄得酸一点,李清倒要好好想想菜谱了,可惜没辣椒,否则倒可以整个酸辣鱼给她们开开胃。

给两个老婆做吃的,李清也不在乎君子是否要远庖厨了,撸起袖子就准备去干活,才行到门口,却见徐指挥使迎上来说道:“是否两位娘子身上不适?在下却识得些许医道,莫如让在下把把脉可好?若真是不适,也好趁早医治。”

没想到还能碰个医生,李清忙乐颠颠的把徐指挥使请进来,反正他从不讲究妇人不宜抛头露面这一说,谁知道徐指挥使虚提腕给两人诊脉还折腾了大半天,李清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并不认为云三娘和若英得了什么大病,不过天天大鱼大肉吃过了不消化罢了。

徐指挥使诊着诊症着,忽而面带些笑容,然后把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李清拽到另外的隔舱里去,看来医生从古时开始都一样毛病,有话就是不好好说地。

“公子,在下医道虽不高明,然适才诊脉却可断定,二位娘子并无不适,至于是否确凿,公子一问便知。”徐指挥使有些暧昧的笑道。

我问?我问什么?你才懂医道好不?李清看着徐指挥使的笑容很是不爽,突然一下如电光闪过一般,上前一把拽住徐指挥使的手臂叫道:“不会错罢,二个,你说的是二个都……都那啥了?”

可能用劲有些大了,人家徐指挥使一身的功夫都有些咧嘴,因为李清掐着他手臂上一小块肉使劲捏呢,“至少一个,公子还是先问问的好。”

如旋风一般,李清带着一脸的傻笑就冲回了云三娘和若英待地舱房里,凑到两人跟前劈头就问道:“说,是不是大姨妈,不,月信没来了?快说!”

云三娘羞红了脸扭头不答,把李清急得要跳脚,倒是若英如蚊子叫一般的说道:“原本若英也无甚知觉,只是一见云姐姐这般,便也忍耐不住。”

这下李清更急了,看着人家呕吐自己犯恶心很正常,可咱问的不是这个啊!

若英微微点点头,轻声说道:“也近两个月了,因是做不得准,便未说与三郎知道。”一旁的云三娘也红着脸点了点头,李清乐得张开双臂一把把两个人都搂在怀里,不用去找爱因斯坦理论了,咱功能都齐全着呢。

王乾元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地?如今老子也有儿子了,而且是双响炮!

瞧着李清那一脸的傻相,徐指挥使不问都知道怎么回事情了,更加无须李清下厨去做什么菜,只吩咐漕兵烧些清淡的粥送给二位娘子就是,至于李清么,当然是陪着侍卫们一起喝酒,这天大的喜事,怎能不好好庆贺下?

第二天醒来李清还觉得脑袋有些大,而若英和云三娘则被他强制性的躺在床上不准起来,多休息,没准这会已经快到京城了。

等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舱面,才发现太阳都老高了,而官船还是停在应天府码头没动弹,这可有些不对,一路上为了赶时间,通常是天没亮便开了船,怎么眼瞧着要到京城了,反是拖沓起来?

一个侍卫见李清过了来,上前嬉笑地说道:“来日回了京城,再上公子府上讨杯喜酒,勿要拒门不纳才好。”

李清也满脸堆笑的说道:“自然、自然,岂有不纳之礼,只是想请问这位大人,为何今日尚未起锚?却出了什么变故不曾?”

那侍卫哈哈笑道:“变故却不曾有,只是徐大人闻知二位娘子想吃酸食,故而引人下船买些酸枣、李子来,公子稍安勿躁,一佚徐大人回船,便舟发京城了。”

李清心里那个感动啊,没口子叠声说道:“多谢、多谢、有心、有心了,待回到京城,几位大哥定要常来常往,水云庄别地没有,好酒却是不缺的,连这些撑船的弟兄也要一道来才是,若是有人不赏脸,李清可不依的。”

话音一落,满船都是笑声……

第三百五十章 被说服了

“听闻李三郎即为人父,可喜可贺,异日吾将遣太医过府为尔娘子诊脉,但有所需,尔尽可遣人于内府要去。”刘太后笑容可掬,用一种很慈祥的语态的说道。

李清却站在那里发愣,敢情是早有安排呢,太后一发话,王曾便起身离开了朝天阁,王曾一离开,太后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李清哪敢托大,忙起身垂手立着,可到底顶不过心中的好奇心,忍不住偷眼往对面望去。

能把一个皇帝迷得神魂颠倒,那自然就该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才是,反正老子就要死了,不去瞅瞅那就亏大了,恐怕日后阎王爷都会骂我是笨蛋;可抬眼这么一瞧,李清只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

刘太后丝毫没介意李清有些无礼的傻楞楞盯着她瞧,美女么,这样的情形见得还少?再说当年人家满街玩拨浪鼓的时候,身边那些追花逐香的眼神怕不比李清还要色迷迷些,并且李清眼神不是色迷迷,只是吃惊而已。

其实李清不仅仅是吃惊,他还觉得很滑稽,太后站他对面这么一开口,让李清明白了屏风后面并没有站着另外一个大姑娘,那清脆的声音还正是对面这个面容有些苍老的老妇人发出来的,他还老在背后惦记着这个刘妹妹呢,那得倒回去三十年了。

别说这年头了,就在后世里也不兴乱打听人家女眷的年纪,何况去询问当朝太后的春秋几何?所以李清总还抱着一丝幻想,小天子不过十来岁啊,按此推算太后最多也就是四十岁到头了,好歹风姿总要尚存一些,哪料到面对着是一个头发都很有些灰白的迟暮妇人。

还刘妹妹长啊短的,分明得叫大妈才行了。

话说人家真宗皇帝和刘妹妹之间的感情的确是真诚的,一点都不比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差劲,当初不顾满朝文武地反对。一心要立刘娥为后,而那个时候刘娥已经四十多岁了,绝不是以色事人的年纪,不过李清此时有了新见解,真宗皇帝多半非常迷恋刘太后的声音,他不是罗莉控也不是熟女控,一定是个声控。

而且这声控对李清也很起作用,在他还有些发楞的当口,太后可是问了他好些话。而李清除了点头称是或者附和说好之外,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太后还真象个大妈一样的对他嘘寒问暖。在江宁过得可好?一路还顺利否?现在回来见到水云庄的现状,可有什么不满意?

直到太后说起官家,也就是当今天子时常挂念他李清,老闹着要招他回京。李清才醒悟过来,拱手对太后向天子请安,这原本就是个形式上的礼貌而已,人家贵为天子,哪会有什么不好的?可太后却摇头了,“官家闹着要御驾亲征延州,李三郎觉着好是不好?”

开什么玩笑,一个小毛孩子,还玩什么御驾亲征?他以为打仗是玩得胜球?这不是胡闹么?李清正准备打个哈哈呢,却见太后盯着他一脸地郑重。搜书网难道这是真的?这可不行,咱大宋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连子嗣都还没有呢,对阵李元昊要出个好歹那还得了?

小天子找太后闹,不过是耍赖而已。难道满场文武就没个人劝劝?

可还真是这样,想要御驾亲征的确是小天子不懂事提出来地,只是满场文武还真有不少人附和此议,纷纷上表支持,说什么秉承先祖余烈。振什么天朝雄风。还都是大道理,连太祖那句“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都被引用了无数回。

这让太后着了难。才刚刚把丁谓收拾下去,真正的垂帘问政都没开始多久,现在下面一阵求战之声,加上小天子也改了性情,嚷着要象先帝、先祖一样,开疆扩土,要做个有为之君。

一时间群情汹涌,咱大宋也象后世一样不缺愤愤的,动辄就会闹到卖国这个高度上来,太后想压制都有些束手无策,本来以一个女流之辈临朝就有很多人肚子里不满意呢,这下好,落人口实了,人家不正好说女人懦弱,不适合处理朝政么?说到这还真要为后世埋怨宋朝不思进取抱个冤,宋太祖那句“攘外必先安内”也并不能因为后来蒋介石错误的引用就是卖国地象征,这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况,远在宋朝立国之前,契丹人已经立国近百年了,而且武力非常强劲,且早已占据了幽云十六州,在南方尚存南唐、吴越,北方还有北汉、北齐这些小政权的时候,贸然攻击契丹是非常不合适的,因此宋太祖才说了这话。

而宋朝至少在前期也绝对不是不思进取,宋太宗灭了十国中的最后一个北汉后,就立即对契丹人发起了进攻,只是正因为的确太过仓促,才导致了高梁河之败,不过宋朝对于幽云十六州,一直是念念不忘的,这体现在宋太祖建立的“封桩库”上面。

这“封桩库”里面的财物本来是宋初收缴各割据势力所藏金帛至京师,另置库储存,后来又把每年朝廷的节余存进去,宋太宗先改名右藏库,后又改为内藏库;设这个库地原因,就是为了幽云十六州,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对中原王朝的安危太重要了。

当然宋朝的君主们还是有些天真,想着最好能拿钱买回那十六州,不过也做了行不通的打算,那就是一旦契丹人不同意,这些钱就是军费了,契丹人也不多,二十五贯买一个契丹精兵地人头,不就是二十万精兵么,五百万贯也就买完了。

而太后把李清叫来,还真是找对人了,因为目前的情况,和这个李三郎的确有莫大的干系,首先人家宋仁宗本来是个风流皇帝,从来没想过要上什么沙场、玩什么亲征,最大的豪气不过是看看女子相扑,而且还是裸露上身地情况下,现在好了。认识了这么个龌龊人,诱导人家和那些军汉玩得胜球,弄得雄性荷尔蒙分泌得有些失常,看来小孩子成长过程中,教导地人一定要选好,反正不能是李清这号。

其次就是清风寨在延州干得的确漂亮,这都还算不上是军队呢,打得党项人丢盔卸甲不说,还能深入定难境内几百里。烧了人家大军地草料粮秣,一时间宋朝官儿们都有些豪气冲天,认为党项人根本不堪一击。

当然太后还没有从这个历史高度看问题。招李清来无他,那清风寨本来就是李清地产业,人家自己处理好了,小天子还拿什么理由亲征?别的人更没法再起哄了。

李清虽然不愿意混迹官场。可他不傻,更不会以为自己唤起大宋臣民的豪气而洋洋自得,无需太后把话挑得很明白,李清也知道,那些人鼓动天子亲征延州,其实是别有用心。

不说党项人无能么,为什么还需要天子亲征?小孩子不懂事,那些大臣们也不懂?这哪是和党项人争胜,分明是和太后争权,一旦小天子领着重兵在外。又不缺名义,到时候太后坐在京城里,还能起多大作用?

这可不能不让李清好好斟酌一番了,咱到了大宋来,起不了什么好的作用也就罢了。自己风流快活一生倒也舒服,可要起了坏作用,比如眼下提前挑起了大宋和党项人的纷争,这可让他心内如何能安?他还想着自己的孩子也能在繁花胜景的大宋一样逍遥快活呢。

而提前和党项人开战,这责任实在是太大了。虽说历史上西夏一直就没能把大宋怎么样。可宋夏之战却象个无底洞一样,把大宋拖得筋疲力尽。就是因为费用过大,不得已范仲淹和王安石才先后进行改革,改革的失败,又很大程度的消耗了宋朝地实力,以至后来在面对金兵的入侵,变得不堪一击。

并且和党项人开战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就是太后为什么不愿意宋兵助战地原因,因为太后告诉李清府库没钱,这个李清能够理解,宋真宗弄天书封禅、大修道观的已经折腾掉很多钱,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后来一和西夏开战,大宋朝一样是捉襟见肘,更别说现在了;因为没有战端,因此延州才不过二千兵马,要是战端一起,和党项人接境的地方有上千里,你哪知道党项人从什么地方攻进来?历史上宋夏开战后,光陕西五路,就有兵五十万之多,这是一个多么大负担。

不过最让李清担心地还不是责任问题,府库没钱,那些官儿家里可有的是钱,大不了多抄些家,钱也就有了,要是朝廷不好出面,咱叫人打劫行不?可要是小天子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鼓动下,一直闹着御驾亲征,李清则担心太后会收拾掉他,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哪有权力重要?真宗只有一个儿子,可太祖太宗就不只一个子孙,哪一个都有这名义,换掉又如何?历史上宋仁宗就是没有子息,最后不一样立了太宗的曾孙做皇帝么?

这事绝对不能发生,别说一旦真的换了人做皇帝,对历史会起多大的变故,单从李清对小天子的喜爱来说就无法接受,他可明白太后有多大手段,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了,李清对太后点头,我去。

当然要提条件,比如许胜不许败那条就是很不合理,面对着李元昊这样的牛人,那么强悍地契丹人都被灭了,何况咱呢?谁敢说必胜!正因为有这条,李清才认为太后是要借刀杀人,可李清忘了,这年月不管谁领兵出征,都是许胜不许败的,败了要问罪的啊;不过李清答应去延州,太后已经如释重负,因此李清说必要的时候,会将清风寨付之一炬,太后也点头应允,并说会补偿所失了。

至于慈幼局收养的婴儿地户籍问题,太后亦一口应承,说是交由各府办理,绝不会入到贱籍里面,并且还客气的问李清,让江宁慈幼局的小孩都依刘姓如何?这个李清如何会不答应啊,有了太后的名义照应,想必这些小孩都能有个好结果了。

连带在慈幼局帮忙的那些姑娘们,太后都同意考虑给她们脱籍,因为李清地要求也提地很合理,让罪人家属入贱籍这是大宋律,咱没法改变,可也不能灭了人家的向善之心,在慈幼局做了一定年限,就该考虑让人家脱籍了。

水云庄当然是重回李清地名下,这个倒是李清不太愁的问题了,反正水云庄和皇家行宫就连在一起,再说现在张管家使劲掏内府的口袋,回不回的问题都不大;只是太后说要李清放心,他家娘子肯定会得到很好的照料,内府会时常派太医过来瞧,而且听说都能整治的一手好羹汤,太后还想尝尝呢;这让李清犯了好一番踌躇,太后的用心简直太直白,咱家的娘子就是人质了,可这招是对领兵打仗的武将才用的啊,咱算什么?

还有心想不同意呢,太后笑咪咪的用她那和年纪极不相称的娇声说道:“延州乃是苦寒之地,李三郎何不怜惜自家娘子?再者,久在京城住惯之人,在延州怕是有些不适罢?”

太后笑咪咪的,看不出心里怎么想,李清也笑咪咪,还是这样好,你要明说,咱肯定赖了不认帐,心照不宣罢,虽然李清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不追究堇儿这件事,但可以肯定至少不会在现在追究。

“官家若知李三郎已回京,必定心喜的很。”太后道。

得,既然咱应承去延州了,当然会劝小家伙乖乖的京城里继续玩,虽然还没想到怎么劝,不过太后此行的目的达到,自然是要即刻回宫,莫非还真在水云庄吃饭么?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无须李清去送。

而李清则是急忙跑回了花厅,柳七他们正在里面焦急的等待消息,不知太后之行是凶是吉,李清来不及和他们细说,一进了厅就大叫:“张管家即刻派人把谢大娘给请了来,怕不有好些事要交代的。”

厅里三个人都是笑嘻嘻的看着李清,瞧急得这样子,这才多久没见啊?现在才想到派人去接,免了,人家早来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此心安处

尽管在大宋的户籍上写的李清是江宁人氏,而实际上李清却把京城当成自己故乡,站在船头心情有些忐忑,这不是可以用近乡情怯来形容的,虽然几个侍卫和云三娘、若英都是这么认为李清。

总算在暮色里,远处的虹桥隐隐绰绰如眉影一弯映入眼帘,李清才如解重负般叹了口气,自打谢大娘告诉他为了让楼船进金明池,把虹桥给拆了之后,李清一直就在担这个心,倒不是担心不会再建,而是怕后来再修的桥大小和以前的不一样,那可就破坏构图了,还让张择端怎么画《清明上河图》呢?现在亲眼见着了,和李清的记忆相比,似乎没高也没矮,除了砖石新一些外,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阿米豆腐,总算没做坏事情。

在应天府有了徐指挥使帮李清买酸果子的插曲,因此船到京城,已经是暮色迷离,可这丝毫没有影响李清的兴致,更为叫人兴奋的是虹桥的左近居然有了一个新修的小码头,这可是《清明上河图》里不曾见过的,而码头上正好还有两挂大车在等着客人来租,简直妙不可言了。

不就是城门已关么?这可不是问题,都去都去,连驾船的漕兵们也不例外,到咱的水云庄做客去!

徐指挥使满脸堆笑的抱拳对李清说叨扰了,李清哈哈一笑,这会还讲那客气干啥?反正左近也没个宿头,难不成在船上猫一晚?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咱们好歹同船渡过;不过有一个侍卫说自己家也在附近,离家久了,挂念家中的老母幼子,李清也不好强留。只能随人家去了。

小心的将云三娘和若英从船上搀到大车上坐好,而徐指挥使招呼着那些漕兵搬运李清那视为心肝宝贝的字画和瓷器,只是现在李清心思不在这上面了。要不是云三娘和若英现在不能经受颠簸。李清怕要亲自甩鞭子直奔水云庄。

一行二十余人迤俪向水云庄行来,望着夜色中越来越近的楼台剪影,云三娘和若英挑了车帘屏住呼吸的默默看着,李清也顾不上和侍卫们闲话,心情很是矛盾,又想大喊大叫一番,又觉得不该破坏了此时地宁静。

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水云庄沉寂在一片夜色中。没有什么人声,只是空气里似乎若隐若无的飘荡几点琵琶地弦声,庄门也还是那个庄门,门侧挂着两盏灯笼,唯一不同地是现在居然有人在庄门口站着,还没行到近前,那守在庄门口的人见这么多人、车过来,早已出声盘问。李清再也忍不住,从车辕上跳下,笑嘻嘻的对那人说道:“叫什么叫,且看我是谁?”

面熟,李清只有这个印象。因为他在水云庄可是甩手掌柜,跑自家园子里还带迷路的,那庄丁借着灯笼的余光一看见了李清就张大了嘴,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睛,呆楞了一下。李清正准备上前拍拍人家的肩膀以示亲热呢。那人也不说话,转身撞开庄门。撒腿就往里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家,本不需要人来迎,要按自己的性情,没准一样撒腿往里面跑,兴许还跑在那庄丁前面,只是现在云三娘和若英算是宝贝疙瘩了,李清可不能撇下她们不管,等到把若英也从大车上搀下来,水云庄里已经是人声鼎沸,隔个门瞧去,一片***直奔庄门而来。

还没等李清举步上阶,一个小身影就从门里窜了出来,与李清撞了个满怀,那小身板趔趄几下差点摔倒,不过口中犹在叫道:“庄主哥哥在哪呢?庄主哥哥呢?若风哥哥有没有一起回来啊?”

狗儿!居然现在能跑那么快了,李清一把将他抱起,将脸贴近他笑道:“你瞧瞧我是谁?”

狗儿欠着身瞪李清看了几眼,然后欢快的大叫一声抱住了李清地脖子,就这么一会功夫,庄门口人挤得水泄不通,安小哥在人群里看着李清只是傻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一张张欣慰的笑脸,李清心里突然有些发酸,这才是咱的家,都是咱的亲人,我李清又回来了。

一时间门口一片寂静,大家都是这么傻笑着互相张望,还是气喘嘘嘘的张管家扒拉人缝挤了出来,他最先清醒,一声吼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上前招呼公子进庄!来几个帮忙般家什,其他人给我闪开条道来,莫非不让公子进庄么!”

还是人家老道啊,否则大家还不知道要在门口对望上多久。

张管家吼完这一嗓子,面对着李清,拱手就要行礼,李清抢上一步,连狗儿一起将张管家搂在怀里,嘴里说道:“老人家,李清想死你了。”

这可不是假话,当初在江宁焦头烂额的清点王钦若送来的财物,李清那会真的是很怀念有张管家打点一切地日子。

咱大宋可不是个个人都能象狗儿一样尽情的宣泄自己的情感,张管家被李清抱住,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老脸带些晕红,还好李清适时放了手,否则张管家还真个要脸红一回了。

“我饿了。”李清还就喜欢在张管家面前耍耍无赖的。

张管家更不迟疑,一叠声的吩咐道:“升火,厨下赶紧把前儿宫里送来地时鲜菜蔬整治了来,土根浑家,领些人将那上好的女儿红拎几坛湃在井水里,今儿要大开宴席,怕是藏冰不够用了。”

人家才做老事的,一开口就不一样,井井有条,不过李清还是上前要打打岔,“张管家,三娘和若英如今耐不得荤腥,吩咐弄些清淡些的菜肴才好,再者能弄得酸些不?越酸越好。”

张管家才不象李清这么少不更事,听得这么一说。又瞧见李清脸上那副洋洋自得的神态,哪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人家也不和李清罗唣了,身子一侧就从李清身前挤过。凑到云三娘和若英跟前就抱怨道:“怎地公子还是这般不晓事。舟船劳顿,如何连个侍侯地人都不带,若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若英娘子、三娘子,行慢些儿,小心台阶拌脚。”

把个云三娘臊得咬牙冲李清嗔道:“三郎还是先招呼客人才是,怎地甚话都浑说了。”

没错没错,见了自己人还一时忘了人家大内高手还晾在一边呢,李清一摆手:“徐大人。几位班直大哥,请!”

花厅此时已经彩灯高悬,亮如白昼,门口立着一人,白衣胜雪,见李清一行人过来,嘴角带笑双手一并,长揖一礼。李清也收住脚步,抱拳回礼,口中笑道:“柳兄,昔日虹桥一送,已近二载。兄今别来无恙否?”

那人正是柳七柳三变,听得李清之言,也不多话,手一摆道:“奉茶说话何如?”

还真是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早有人将那些驾船地漕兵们请去偏厅入席。而安小哥这会也想回过神来一般,陪着小心和那些侍卫说话。而柳七一直露着他那迷死人的笑容,看着李清笑而不语,张管家就凑在李清身边抱怨,大老远回家来,也不知叫人捎个信地,庄里好派人去接啊,眼看要做父亲的人了,行事还这么毛躁。

李清口中辩说来的匆忙,心里还有些疑虑,谢大娘不说小天子还时常到水云庄来么,派出几个侍卫到江宁来接我,这么大阵仗怎么水云庄会不知道呢?转而又想兴许是小天子想给众人一个惊喜罢,加上即刻酒水菜肴都流水般送上,这点疑虑也一下随风去了。

到了自己地地盘感觉实在是好,当然,必须得有象张老爷子这么个管家,所以李清才能酒足饭饱之后翘着脚喝茶,而自有人将那些侍卫和漕兵安排地妥妥贴贴。

故友在一起就是这样,绝对没有高谈阔论的场面,柳七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李清在江宁的情况,李清也随口有一搭没一搭的答,而且经常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而柳七也不在意,安小哥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境界与柳七存在着天差地别,却坐在李清边上一个劲的傻笑。

待到庄内地喧嚣也慢慢沉寂下来,张管家笑咪咪的出现在门口,李清一瞅他手上抱着的帐册就笑了,“张管家,且坐下喝茶罢,二年不见,身子可好?今儿我可没兴致听这些了。”

张管家也没太客气,哦得答应了一声,将帐册放在桌上,不过坐下时脸色带着歉意,李清有些不忍,忙出声笑道:“谢大娘已将详情告知,我等又不打饥荒,钱财乃身外物,多些少些也不打紧,再说刘叔那缺了用度,即便我在,也一样要给的。”

这下张管家来劲了,猛得将桌子上的帐册翻开,压低声说道:“公子,我们现下又有钱了。”

李清奇怪了,大半年前谢大娘告诉他折腾空了水云庄的府库,又给江宁的市舶司送了十万贯,乞颜人的马也不再往水云庄送,就靠那些田租,又能弄到多少钱?

帐本很复杂,在李清眼里就和天书差不多,李清将手一摆,得,还是让老人家卖弄卖弄吧。

自从给延州清风寨送去了十几万贯,再加上谢大娘不遗余力地支持京东、京西两路大办慈幼局,这钱还就和流水一样,没多久,水云庄的府库就见了底,弄得谢大娘来江宁时,都没能带上几个钱,那会和李清说的也是实情。

不过水云庄还有几千亩良田,这两年也风调雨顺的,庄里就这么几百人,吃喝还是不用愁的,可老管家见惯了府库里堆满财物,现在瞅着空荡荡地府库心里就不舒坦,正赶上那一段时间小天子常上水云庄来散心,老人家心一横,找内府要钱去!天子也不能老白吃不是?

其实水云庄有现在这个规模,本就是内府花的钱,又赐了千亩良田,就当是日常开销了,何况小天子也是十天半月才来那么一次。人家吃的也不多,当初李清在的时候,就从来没找谁收过费用。

可人家老管家会算计。天子大驾光临。得多少人侍侯着?凭啥内府的宦官侍侯皇帝有钱收,咱们却没有?于是他造了个册,把水云庄内地大小人等,全算成专门侍侯天子地人了,连狗儿都没例外,陪天子玩,按说还要高收费的。

说来也怪,内府对于水云庄地要求还不怎么打折扣。基本上报多少就给多少,咱大宋目前可是奢华地年代,何况钱用在天子身上?张管家好歹也算是行宫总管了,虽说俸禄不太多,一年也就几十贯,可按例他得有四个侍侯地人呢,这钱也得内府出。

好么,这么算下来。狗儿的工资都不比一个知县低了,当然并没给狗儿发那么多,而狗儿经常有糖葫芦、蜜饯果子吃已经很满足;就这么快一年划落下来,水云庄居然又有了近五万贯的进项;现在张管家就盼着小天子来水云庄,最好还弄些新名堂的玩法出来。他好找内府要钱。

李清哈哈大笑,自来都是内府宦官打别人的主意,咱这有人才啊,敲竹竿敲到内府头上了,笑完之后有些伤感。和老管家比咱怎么就那么笨呢?在江宁咱接的也是监管行宫的差使啊。不但没报酬,还老被那个江宁知府敲竹竿来着。

人比人气死人。不服都不行!

不过看着张管家那自豪又得意的样子,李清心里也是热乎乎地,按说这水云庄当初都被收缴了,可人家还是当成自己的地方在操心,一回来就报帐,就是让他明白现在咱们又有了钱,有啥花销就甭担心了。

李清先是好好的表扬了张管家一番,说到动情处很想再抱抱那老头,不过张管家早有提防,那茶壶就始终抓在手上。

“不知刘叔那还缺钱不?要不再给他送些去,我倒不愁钱用,就是三娘和若英,只怕日后开销要多些了。”李清道。

张管家也笑咪咪的点点头,告诉李清,虽然他被遣送去了江宁,而水云庄也名义上收入内府,可庄里的人没一个离开过,而且还当这仍是他李清的产业,并且自打半年前起,刘叔那就不缺钱了,听说现在都有盈余了,闹着要送到水云庄来呢。

“盈余?”李清笑了,刘叔去延州多久啊?满打满算不过两年光景,那地方就算到处都开荒成良田,只靠些粮食又能赚多少?还送来送去的干嘛?再说谢大娘也说了,清风寨都几万人了,随便出个变故都是要花钱的。

张管家哪不知道这个理啊,当然不会要刘叔地钱,人家在内府扒拉了半天,就是预着什么时候清风寨需要用钱呢。

和张管家聊了半天,柳七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不做声,脸上挂着招牌似的笑容,可安小哥也在一边傻笑,就有些煞风景了,敢情还没回过神呢,李清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说,张管家给咱弄来这么多钱,你这两年干了什么?

可怜的安小哥,抓着脑袋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他干了什么,其实庄里那么多人和事,哪样他没操心过?只是这些事情,又哪能一下说清楚?

见李清有意憋安小哥玩呢,柳七在一旁出来抱不平了,“三郎,小哥这两年何曾做少了事?就以江宁厢军进京献船一事说,小哥可是叫来万余弟兄帮场子。”

李清哪会怀疑安小哥不尽心啊,还就等着柳七开口呢,“柳兄,给我写地词在哪?快拿出来我瞧瞧!那个序可有曾点明是送我李清否?”

安小哥磨墨,张管家添茶,李清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看着,柳七不想写都不可能了,还别说,看来人家柳七当初还真做了家庭作业的,推辞不了,提笔就写,不过李清现在多少认识些繁体字,才边上看了一会,就愤愤不平的大喊起来:“什么料峭?应该是寒蝉凄切才对,谁说隆冬就没有寒蝉了?你就不能发挥想象力么!虹桥改成长亭,管他那天有无下雨,这样罢,下片改两个字就好,上片按我说的写,你还是好好用心写你地序罢!记得多说李清地好话就是”

好好的一首千古绝唱《雨霖铃》,乍能变了味道呢?否则咱拿什么后世流芳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换个角度说服

谢大娘脸上有些红晕,特别是见李清立马掩了房门,半扭着身子眼睛望着地上,李清觉得很奇怪。

虽说两人未曾正式行过什么礼,但其实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没事害羞个啥劲啊,叫了几声都不应,李清火燎燎的上前一把扯住,有要紧事和你说呢,乍把气氛弄得这么暧昧呢?谢大娘见李清上前拉扯,一拂袖躲到桌子后面,跺着脚嗔道:“三郎,你也收敛些,大白日的,没得叫人笑话。”

李清瞪大眼睛一付茫然不解的样子,大白天怎么了,没说笑话啊,难道要说黑话?这会才注意到谢大娘那副羞嗔难奈的样子,猛得一拍脑门,怪不得刚才张管家笑得那么晦涩呢,连若英都捂着嘴脸猫到云三娘身后,敢情以为咱要和谢大娘“小别胜新婚”来着。

靠,我形象就那么差么!

还别怪大家都乱想,一来是李清的神情很有些不对头,能有啥事那么急?二来么,眼前都是自己人啊,就算有事情不好当着张管家、柳七他们说,也没有连若英、云三娘都不能听的道理,单抓着谢大娘关门说话,人家当然以为他要加班,云三娘和若英都有身孕,想必他李清有些耐不住了。

可李清现在还只能和谢大娘一个人说,变故太大了,不可能叫云三娘和若英也跟着提心吊胆,对咱的下一代不好;柳七怎么也是心念念的想着报效朝廷,官迷,咱这大逆不道的事情当然不好让他知道;而张管家占占内府便宜还行,叫他和大宋唱对台戏,没准就会到官府自首去了;至于安小哥本来可以不瞒他,只是去延州肯定要带他同行。暂时就没必要让他知道了。

可随着李清慢慢把事情说清楚,谢大娘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特别是李清老老实实的承认,假如党项人那边真是派李元昊领兵过来的话,就有大宋朝廷撑腰,明刀明枪摆开阵势来打。自己也不到一成地胜算,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甭拿后世的那些军事文学说事,冷兵器时代那些不同兵种怎么配合怎么排列都不是很清楚,拿什么去和人家打?何况对手李元昊几乎算得上是这个年代最优秀的统帅,不败的战神。

而且官兵还只能作壁上观,面对着几千久经沙场的党项老兵,凭清风寨那些人?正式作战他李清连刘叔一个指头都赶不上呢。

“三郎,事到如今。亦不得不舍弃清风寨了,再寻个地方安置就是。”谢大娘还是杀伐决断惯了的,没沉吟多久便出口说道。

李清点点头,别看答应了太后自己会去延州,那只不过是敷衍而已,他也是做了放弃清风寨地打算,瞧李德明奏章里的口气,现在也不至于敢和大宋翻脸,不过是吃了个大亏,要找找场子脸面回来。咱到时候一把火烧了清风寨,这气总该消了罢!

当然也不能一去就烧,总得做做样子抵抗一下,何况党项人现在西边战事正要紧,几千精兵也没那么快过来。

要和谢大娘商讨地,正是烧了清风寨之后怎么办,回京城?很不保险,那个笑咪咪的老太太。非常叫人信不过,她还什么事情都知道,没准回来了随便找个借口就把咱给灭了,没见现在就把云三娘和若英,连带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都当了人质。可见提防的有多谨慎;最好就是烧寨的时候报一个咱李清以身殉国。一了百了,这样也没人追究拐带公主私奔的事情了。

然后么自然是放舟出海。现在李清才和谢大娘彻底交底,上次给的那十万贯就是做了海盗船,而莫风那些太湖弟兄,一开始就为了要去当海盗才归顺官兵地,本来和莫风交代的联系方式就是让秦时楼做中转,延州可远了点,自然这边的事情都要交谢大娘打理了。

倒不担心莫风和那干弟兄不会听谢大娘的,上次在江宁就看出来了,人家都认为谢大娘比他能干呢,估计将来到了海上,谢大娘的地位肯定比他高,而李清得算是压寨相公。

这回谢大娘没对当海盗的事情有什么意见了,就算再舍不得大宋,总得先保命才行,而李清也安慰谢大娘,澳洲大陆究竟能不能找得到不说,反正要有了那个级别的海盗船,这年头东南亚一带咱可以横着走,谁也奈何不了咱。

连打带抢的混个几年,等到太后翘辫子,咱带着他唯一的亲姐姐回来,还不信他就会翻脸,那时节咱不是又可以在京城逍遥快活了?

相公就是相公,就是在一边“相”的,主意一商定,几乎就都是谢大娘在安排细节了,李清一到延州,就要和刘叔商议好,把老弱赶紧另寻地方安置了,烧寨之前先给谢大娘送个消息来,谢大娘会和杜先生安排怎么一路接应,其他人无须回京城了,直接去江宁,到时候谢大娘自会想办法带着云三娘和若英先过去。

“日后出海怕是一艘船不够地,如今京里官宦为慈幼局解囊者甚多,亦有些赢余了,莫如再叫人制上几艘,想必清风寨亦有人无处落脚,且随我等一道出海便是。”谢大娘道。

李清也猛然一拍桌子,“对极,太后和王曾老儿欲哄我去延州,应承若有所需,尽管找内府要去,这钱粮战具自该多多的要上一笔,再有明儿便叫张管家将水云庄的人数翻个倍报上去,眼下怕是内府也不得不给。”

见李清这般无赖的做派,谢大娘抿嘴一笑,转而便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你我所议,纵是轻松,这几年刘叔在延州经营日久,眼下正有了起色,一朝舍了去,他如何情愿?”

当然是讲道理了。讲不通道理讲歪理,歪理都不行,咱叫人捆了他走还不成么!李清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而谢大娘却很不乐观。

自从李清被遣送江宁,为了避免受牵连,毕竟延州有那么多人生计都在这啊,刘叔便和李清没了直接联系。来往信件都是谢大娘一手操办,对延州的事情。谢大娘比李清要了解的多,而且前两年清风寨都很是艰难,因此谢大娘为免李清担忧,基本上没告诉李清,有什么困难,都是谢大娘去想办法对付。

而从去年年底开始,清风寨已经好生兴旺了。刘叔来信说还有了不少盈余,想着送回来呢,谢大娘当然是不会收,只是在那样的苦寒之地,又多是收容老弱妇孺为多,无须细问,也知道延州那边做的有多辛苦了;李清当惯了甩手掌柜,说不要就不要,人家会怎么想?

“三郎,就不能和圣上求个情儿?倒底也是费了凭多地心思。莫说刘叔,即便玉儿也是有些不舍,大宋疆域内,官兵去护护也是常情。”边关上打打闹闹很正常,这些谢大娘早就知道了,反正清风寨没吃过亏,谁料到烧了党项大军地草料场惹出李元昊来呢?

李清只能苦笑了,和他求情?要不是他吃饱了撑的想亲征。咱现在还在江宁逍遥快活呢。

后世里有段时间,把那些娇生惯爱、骄横的独生子女叫着“小皇帝”,这的确是有些冤枉他们了,至少在李清眼里是这样,因为真正地小皇帝一点都不骄横。如今正乖乖地坐在李清腿上。一五一十的告诉李清这两年他都干了些什么。

本来还顾忌着小家伙现在正式登基做皇帝了,他那个太子教习地身份自动解除。李清还想着现在见了皇帝应该用什么礼节才好,当初说太子年幼不受大礼,如今不同了啊,正思忖跪还是不跪呢,谁知道小皇帝一见了李清,欢快的就扑了上来,李清当然不客气地一把抱起来,还在手上踮了踮,两年不见,长胖了不少。

小皇帝一身绛紫色的常服,头上束着一顶紫金冠,越发衬得英气勃勃,几年一过,如今的少年天子已经不是当初李清见到那个瓷娃娃了,只是看来也是念旧的很,想必现在更少敢对他抱抱了,因此依在李清怀里也是自如的很。

“三郎,我要御驾亲征,打那些抢你东西的蛮夷。”小皇帝望着李清很热切的说道。

“不行。”李清一口否决道,“就几个蛮夷扰边,大宋便御驾亲征,这成何体统?要让蛮夷们知晓,岂不笑我大宋无人?莫非圣上不信李清能为么,些许蛮夷,还不手到擒来。”

“此乃天子眷念旧情,三郎何苦拂了圣上地一片好心?”宋祁在边上笑嘻嘻的说道。

今天依旧是在朝天阁里见的面,小皇帝也是轻装简行,没摆什么大架势出来,阁里现在只有宋祁随侍,当然还有几个侍卫,只是他们守在门边一言不发,对李清胆大妄为的将皇帝抱在腿上也是视而不见。

李清狠狠的瞪了宋祁一眼,两年过去了,宋祁瞧见李清神情也很是欢快,大有和小皇帝一样索取抱抱的冲动,可李清之前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昨儿和谢大娘嘀嘀咕咕了半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李清的习惯,就不能引小皇帝晚点来么?扰梦之人啥时候都讨厌!

再一个李清对宋祁有气的,就是这御驾亲征的事情,绝少不了宋祁在里面使劲怂恿地份,在历史上宋仁宗和宋祁这两个都是风流成性的人,现在上哪吃了枪药成愤青了?皇宫里那么多美女还不够你们莺歌燕舞么!

宋祁的用心,李清能够理解,他就是天天陪在皇帝身边的,自然不满意只在朝朔两日小皇帝象个木偶一样在龙座上亮亮相;再者读书人啊,脑子有时候有些死板,总觉得让女人当政不好,可却忘了人家刘太后是什么样的手段。

就算让小皇帝亲政又如何?他小小年纪能做个什么主?少不的又得依靠几个大臣,连丁谓那样的老狐狸都被算计,宋祁能是别人的对手?届时主少臣疑,说不定还会出大事情,这皇权怕还是掌握在太后手里保险些。

所以李清认为宋祁这些人是在添乱,要是闹腾地太厉害。连小皇帝自己都会被太后算计上,而且更坏的后果,是咱李清得去延州鞠躬尽瘁一把了,否则要是小皇帝不闹着亲征,多半朝廷会随便派个官儿应付了事。

也不管宋祁脸上有些尴尬,李清余怒未消呢,不说刘叔那些人花了多大地心思。光钱还投了几十万贯,现在必须得一把火烧了。换谁心里都不爽,更何况还被打搅了睡懒觉。

“是不是在京里觉得不好玩了?”李清似笑非笑的盯着小皇帝的眼睛,那小家伙神情都有些扭捏,躲闪半天,可最后还是腼腆笑着点了点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要说京城里秦楼楚馆林立,就宫里都无数漂亮妹妹。怎么会不好玩?要换了我地话……

恩,对了,小家伙还未成年,怕是一时半会地体会不了其中的乐趣,哪弄啥好玩地呢?滑翔伞肯定不行地,一来时间不够,太后可是要他马上去延州,而他自己也很不放心刘叔和若风;二则上回他自己还把屁股给摔了,这玩意有一定风险,不适合给皇上玩。

的确有些难想。要不是李清已经知道和妹妹们玩地乐趣,这年头他也不知道该玩些什么才好,而且还不能怪小天子不安分,想要亲征那也是看在清风寨是他的家业啊,这个情李清不能不领。

听歌看舞也不合适,现在还在大丧三年期间;吟诗做对就算了,李清自己都很头疼这个;“那圣上想玩什么呢?”干脆还是问他自己吧。

“打仗,上沙场。欲效先祖一般建功立业!”小家伙脱口就出。

李清哈哈大笑,一开口就露马脚啊,这话肯定是宋祁们天天教的,立什么业?一个偌大的宋朝还不都是他的家业么?把这块地方建设好就行了,再说。这也不是小孩子该玩的东西啊。

小皇帝见李清很带嘲弄他的味道。小嘴撅得高高地,其实小男孩子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当初他李清不一样光屁股拿把木头枪到处跑么?总比蜡笔小新小小年纪就知道掀阿姨们的裙子来的正大光明,说实在的还需要鼓励才是。

得胜球玩腻了?那江宁厢军操演的那一套呢?

小天子一下神灵活现起来,如今得胜球龙翔军已经是打遍京城无敌手,而且当初把厢军留在京城那么长时间,就是要让龙翔军学学,要不李清自己去看看,就那些花招,龙翔军使出来,比厢军不止强一点点呢。

“那掷矛呢?”李清笑问道。

这下小天子更加得意了,他小人家目光如炬,早看出那掷矛在军事上的用途,特别是对以步军为主的大宋朝来说,哪能不学呢?如今龙翔军每个士卒都随身带着两支短矛,京城好事人还给他们取了个“双枪军”的诨号呢。

双枪军?李清有些迷糊,记得这绰号在后世应该是贬意词才对啊,不过暂时不用计较,那烟枪还没发明出来呢;只是通过这一问,李清倒明白了,小天子根本不是想和太后去争什么权,也更加不是真想上沙场,只不过是想玩个类似带战争气氛的游戏罢。

这可简单了,别看后世里奥运会老是打着“和平”地招牌,可那些运动项目起源当初都是带着战争的形式,别说击剑、拳击这些明显的,标枪铁饼也是战场上移植过来的,就连看不出什么火药味的马拉松比赛,都实实在在的纪念着一场战争。

虽说李清觉得前一向一直觉得自己被人忽悠,可忽悠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什么“更高、更快、更强”,再来些“竞技是战争地另一种表现形式”已经把小天子诱惑得两眼闪闪发亮,只一个劲追问:“三郎,这些真的也能在沙场上管用么?”

李清将小天子往地上一放,伸个小指头出来,“圣上,便与李清拉勾如何,待我亲自演来,若是等会见了的确能用在沙场上,那圣上便应承我在京城好好操演,不可向太后吵着要亲征如何?”

小天子乐不可支,“好,便这么说罢,快去快去,演来我瞧瞧,三郎也休要圣上长短,便如太后一般叫我官家罢。”

官家!官人?西门大官人?阿米豆腐,这会想起潘金莲来,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扰梦者谁

只听到一声,李清就已经惊醒了,睁开眼一看,外面已是天色大亮,不过心里面还是有些懊恼,咱才出去多久啊?这水云庄就改规矩了?难道忘了咱睡懒觉的风度么?居然有人叫咱起床?谁那么不开眼!

懊恼是懊恼,不过李清还是如旋风一般的穿衣出来,按不完全统计,这是他在水云庄里最快的一次起床记录,无他,云三娘和若英正熟睡正酣,他怕吵醒了她们。

可别想着三人世界有啥旖旎可言,谁叫咱李清在后世过来也算见多识广呢?胎教工作据说是越早进行越好的,尽管是双响炮,优生优育还是要抓紧,甭生出来的小子象王德显一样的不解风情!所以在李清的坚持下,云三娘和若英都跑一个床上睡着,而李清在床榻边搭了个铺,自己趴在床边哼了大半夜的歌,才隔了层肚皮而已,不信小家伙们就听不到他爹的校园民谣。

毕竟是离开水云庄好长一段时间了,见着故人还是觉着亲切,所以李清没对门边的来叫他的丫鬟发火,这还是当初石小公爷送给他的呢,他李清如胡汉三一般的又回了京城,那昔日的王孙却已不知踪迹了。

肯定是有急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早来叫他,太阳都还没到脑袋顶呢,李清也不虞有他,相反还有些期待,这么快就有人上门,说明咱还是人气高啊,不象后世那个什么叫狐云的,写个破故事都没几个人看。

可进了花厅。一见张管家、安小哥和柳七脸上的表情,李清就明白自己想错了,果然,消息差点把李清震趴下,太后来了!不过没大张旗鼓,是悄悄地来的。

本来还有些睡意朦胧,这下全清醒了,一清醒过来李清就破口大骂,老妖怪死戏子的没个完了,张管家在一旁脸都煞白。以为李清和太后有啥过节,天家的人都敢这样骂?这梁子结的肯定不小。

其实李清根本不是骂太后,他还没这个胆,他骂的是徐指挥使,反正比他年纪大,而且心眼也比他多很多,还装模做样的告诉李清什么御字头的班直只听天子一个人招呼呢,那来的就应该是小皇帝才是!

怪不得在应天府这么好心为咱去买酸枣,敢情就是算计着路程。擦黑以后才能到京城,那会城门也关了,自然李清要接待接待了。方便他就近看管,还什么有个班直家在左近呢,明明是偷偷跑去报信,否则太后怎么这么早就来水云庄了?摆明一切早安排好的。

都忽悠我!敢情穿越到大宋来地不仅有咱李清,赵本山那丫肯定也来了,没准还有郭德纲,否则哪来那么深远的艺术影响力?

倒不是担心自己要进大牢,太后要拿他哪用自己来?明正言顺的把他锁了枷进京都行的,小天子怎么在地上打滚都没有用,拐人家大闺女跑路的勾当。到哪都是被人唾骂的。

想来慕容一祯行事也算稳当,并没留什么把柄予人,所以并不好将他李清明正典刑,也怕他到处乱嚷嚷冤枉什么的,坏了天家体面。于是太后做了番周密布置,私下里管他要人来了,或者干脆直接给他个差事,安排他负责找到堇儿就完了。

这一见了面就不好办了,哪怕是别的再大的官来问呢。咱死口不认谁也没招。可要是和太后面对面,咱也推脱。见大牢地风险兴许没有,可心底里就是和太后翻了脸,何况派内庭侍卫接他进京,这可是天大的面子,拂了太后的意,那他李清以后地日子就别想着莺歌燕舞,恐怕因为爱睡懒觉的缘故都得罚他去海南吃荔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不答应找堇儿,以后就是变只蜈蚣,也穿不完那么多小鞋,可答应更不行,当初堇儿的态度就是李清要送她回京城,她就要寻短见的,再说一祯这样的好兄弟就和他只个分道扬镳的交情了。

怎么办呢?

可哪有时间让他细琢磨啊,水云庄现在本就算是皇家的行宫,人家要进来,根本轮不到通知谁,现在太后还就在专门给小天子驻跸的朝天阁里坐着呢,随同人并不多,否则也不算是悄悄的,太后是到了水云庄里面,才打发人来叫李清,而且那人还不陌生,就是李清老惦记着要打劫的王曾。

王曾也算是大宋地名臣了,别看也是苦出身,小小年纪就说自己“平生志不在温饱。”曾咏梅花诗:“未须料理和羹事,且向百花头上开。”这话还真不是乱说的,二十来岁便取解试、省试、殿试皆第一,连中“三元”,证明人家这诗不是光写的口气大;后来也一直在京为官,平时寡言少笑、端厚持重、进退有礼。

不过要说李清老想打劫他,的确是有几分道理,人还真是按群分的,既然是端厚持重了,那就绝对看不上李清地放浪不羁,而且王曾被王钦若狠狠的收拾过,好好的参知政事,被罢为礼部侍郎,还被赶出京城到应天府做知府去了;后来为了太后临朝,又和丁谓吵个没完,其实王曾是反对太后理政的,现在丁谓的倒台,王曾于其中出力不小,现在人家可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一个实握皇权地太后,一个当朝宰辅,李清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发软,可想不见哪由得他啊,走在路上脚步发虚地很,让后面看着的安小哥只想上去扶一把,可那院子现在有太后在里面,别看平时可以乱逛,现在不蒙召谁敢乱闯一步?地确不象是来拿人的,随侍的人并不多,可李清知道暗处肯定还有人在,比如昨天好好招待的那几个侍卫。现在没准就躲在哪个角落里乐呢,黑心肝啊,枉咱昨天叫张管家拿最好地酒,安排最好的厢房了。

究竟是先答应下来咱再寻机逃跑呢,还是先死不认帐?都还没等想好,李清就走到朝天阁下了,王曾正在阁下面等着他,神情有些恍惚,李清也就冲王曾拱拱手没做声,这王曾看起来有些面善。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面,不过李清也没想上前套近乎,因为谢大娘说了,自己和人家儿子吵过架,那不用想,多半自己骂赢了,骂了人家儿子,现在扑上去猛抱腿怕都不管用了。

王曾今天未着官袍,一身雨过天青的常服。四十来岁光景,颌下短须,只是面目清俊。一副老帅哥的派头,不过板着脸严肃的很,让李清直叫可惜,就这容貌进了秦楼楚馆,肯定会大受那些喜欢成熟味男人的妹妹追捧。

王曾也在暗地打量李清,其实他早就见过李清了,当初水云庄操演,龙翔军大破龙卫军那会他就在台上坐着,不过传闻中的李清行径和他的性子可有天差地别,所以从没和李清近前说话。

只是今天李清冲他只拱拱手。反叫他心里颇有些赞许了,因为他自己就是个不喜阿谀奉承的主,向来喜欢和上官梗着脖子硬干的,连太后地帐都不怎么买,否则怎么会后来又被太后借故打发去了青州呢?

现在丁谓倒了。他居功甚伟,又贵为宰执,一时京里在他面前献殷勤的还怕少了?他哪知道李清是因为自己参与了拐骗良家女子的勾当,心下惴惴不安才忽略了礼数,要是他现在冲李清展现个和善的笑容。那李清肯定立马腆着脸凑过来嘘寒问暖了。

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别看李清以前在京城里也喜欢和官儿乱吵架,当初就他一个人。要死鸟朝天的,大不了就当自己掉运河那会因公殉职,现在不同了,都有下一代了,可不能自家的孩子一出来也是贱籍,叫人看不起。

还真别太介意这礼数,以为见了官就得跪,然后口称奴才的,那只是辫子朝的臭规矩,咱中国古代可不这样,只要没有罪又不想求人,膝盖用不着那么软,咱大宋地臣子在朝堂上见了天子都不用下跪呢。

只是按正常的规矩,身份尊卑已分,李清的腰应该更弯些才是,另外至少得称呼声王相才好,要换成别人,兴许王曾还要觉得是简慢自己,可对李清却不尽然,尽管流连烟花巷陌地名声不好,可数度有机会而不肯做官,这在咱中国的文人圈里,还是件很值得称道的事情,因为谁都知道做了官会有多少好处,哪明白李清还就嫌做了官不好和妹妹们亲近的心思呢?

咱魏晋风骨不也是经常有名士傲王侯么?当然,这李清算是爱妹妹的名士了。

“李清,随我来。”见李清还是垂手在一边不作声,王曾说了声转身便走,李清赶紧跟上,连气都不敢大出,眼凑着要行到阁顶,李清忍不住抢上一步问道:“敢问王大人,稍待见了太后,在下须如何持礼才是?”

那王曾面无表情的答道:“却不曾想到李三郎也会心忧礼数,适才见了本官之时,却何不问要如何持礼?”

李清噎得张口结舌,其实人家王曾是幽他一默呢,只是这样的冷笑话对于心怀鬼胎的人来讲,实在是残忍的很,李清后背上刹时冒出毛毛细汗,得,这梁子算是结上了,此时陪笑脸解释都有些晚,结果李清还在心里恨上了,妈妈的,等海盗船成了气候,不上你王曾家打劫,老子就算白来了大宋!

朝天阁并不是园内最堂皇地建筑,相反孤零零的建在一个小坡上,因地势而成为最高的建筑,足足有四层,其实园内还有五层的楼阁,只是反倒比它显得矮,所以当初命名的时候,反把这个阁叫着朝天阁了。

李清对这个阁倒是不陌生,以前还经常来,看园内风景还就以此处最佳,独居一处又最高,视线全无阻碍,而现下地好处就是说话不担心被闲杂人听到,李清对太后选在此处问话的用心也是明白的,毕竟事关皇家体面啊。

到了最上层,李清是低着头走进去的,这可不是龌龊人改了性情,人家刘妹妹当初把宋真宗迷得神魂颠倒,怎么说也是个俏人儿,现在不过四十来岁,没准依旧风姿犹存,只是李清刚才偷眼扫过了,那阁上竖着一个大锦屏呢,不消说,太后就坐在后面了,反正看不着,还是别让太后看见咱那乱转的眼睛珠子好,一会要说瞎话呢。

阁上还就两个宦官立在那里,见王曾带李清上来,两个宦官各端了一个绣墩放在屏前,王曾也不客气,一撩袍角就坐了上去,李清在边上暗暗吃惊,怪不得史书上说包拯能喷宋仁宗一脸唾沫,而宋仁宗还只能回宫再擦,敢情咱大宋地官员可以这么放肆?

李清可不敢坐,打小和老妈交锋地时候就明白,越装可怜才能越好混过关,王曾见他不坐,依旧无表情的目不斜视,搞得李清站在边上心里直打鼓,背上湿了一片。

那两个宦官早垂手退了出去,阁内一点声音都没有,李清只听到自己地呼吸声,其实并没过多久时间,可李清觉得已经是漫长的等待了,方听到屏后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久闻李三郎平素放荡不羁,今日瞧来,却也平常。”

这声音清脆欲滴,而且说的抑仰顿挫,就象唱小曲般的好听,李清一下子这神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心里直嘀咕呢,居然太后的声音还这么嫩啊?听来象是个小姑娘说话,就不知道脸蛋是不是还象小姑娘一样嫩,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皇家什么好东西没有?护肤品肯定都珍珠一级的,而且玩波浪鼓的出身啊,想必身段也不错,呀,几时要能瞧上一瞧才好!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变相的尚武方式

在后世里李清很喜欢看《亮剑》这部电视剧,倒不是感受什么豪气,而是人家李云龙说了:乖孩子往往没出息!这句话可谓深得李清之心,因为他打小就和这个“乖”字没怎么沾过边的。

男孩子么,小时候总得调调皮,否则哪显出小姑娘的好来?

小时候的调皮今儿可派上用场了,虽然当年李清付出了摔断胳膊的代价,可好歹也算是练出来了,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个爬围墙而已,不过倒有些技术难度在里面,因为当初他是见了驻军侦察连的叔叔们老这样爬来着,两个人合作,拿一根长竹杆或者木棍,一人前面跑,另一人在后面推,多高的墙几个箭步就上去了。

那年代正是小孩子狂崇拜解放军叔叔的时期,于是李清和一帮小伙伴也照样来,三米成了换五米的墙,最终摔断了手也无怨无悔来着,不过今天比较好,比上回玩滑翔伞幸运,有些嘴啃泥的架势,手倒是没断。

毕竟是李清一时兴起想起来的,之前也没练过配合,李清不是叫安小哥见他到了墙根就在后面使劲推么,人家使劲了,只是李清上到了墙头,人家还在使劲而已,于是李清上了墙头,正准备接受小天子崇拜的目光,立足未稳的就从墙那边摔下去了,幸好那边是花园,土质比较松,这回屁股就是有些疼,绝无要见郎中之虞。

反正在墙那头失态,小天子也没瞧见,李清赶紧拍打拍打自己屁股上的尘土。笑嘻嘻装没事人一样拐了过来,这边小家伙正对安小哥说他也要试一次呢,这堵墙算是皇家行宫和水云庄的分界线了,足足有五米来高,安小哥哪敢让小天子也试,明明见李清是摔下去地呢。摔了天子这责任可不小。

李清当然也不会让小家伙试,真要玩回皇宫去。摔断了手那是太后的责任,水云庄里绝对不行,没管人家跃跃欲试急切,李清便问他这手段沙场上用得着不?小天子一个劲点头。就想着自己也玩上一把才好。

光把这个当游戏可不成。玩不了几天准腻,等他玩腻了怎么办?那会李清在延州了,再想新招都来不及,到时候又闹着要亲征,太后只怕要使雷霆手段了,得想个法子让他无暇去想的才行。

李清思忖了一下,吩咐安小哥说道:“你现下赶紧进城,悄悄的把高公爷请来,千万别让德显知道我回京了。另外,将刘权也一同叫来,只是亦不要惊动旁人。”

这可不是李清不念旧,一回京城他还就想和那帮狐朋狗友混呢,要论心情小天子还得排后边。只是现在却不行。要一说李清得去延州和党项人见仗,王德显那家伙肯定吵嚷嚷的要一起去。闹得不安生了王老将军还不得收拾他李清?再说一开始就存着脚板抹油的念头,没得让人家知道了鄙视他。

“好个三郎,回京城却也不先叫人知会一声,莫非当你在江宁做地好事,高某不知晓么?”劈面便是一拳擂在胸口上,一点没留力,把李清打得趔趄几步差点摔倒,不过被人打了,还满脸是笑,这也就是朋友才能这样了。林雷

“闲话不说,一会便打发我家厨娘上水云庄来,你可休要藏私,再者,三郎莫非觉着冀国公府穷困不堪么?便是人家相府权重多金不成,他王六有的,高某亦要有,三郎可要一碗水端平了才是。”高小公爷毫不客气地说道。

李清哭笑不得,做海盗打劫,多严肃的话题啊,怎么整得跟玩笑似的,敢情海盗船是成人的玩具么?只是现在还不好一口回绝,正有事请人家帮忙呢;“此事稍后再议,高公爷且随我进厅说话,官家也在呢。”

找高小公爷来没别地事,商量下怎么弄个大型运动会,李清还就打地这主意,弄个一两项的,没准小天子一腻了,又脑袋不开窍的吵什么要亲征,得有个法子让他一年半载的分不出这个心才好。

议事还是继续之前的老套路,他李清只负责提大建议,具体细节一般没他什么事,连小天子都和高小公爷脑袋凑一块研究长跑要多远为宜了,李清把宋祁抓到一边说起悄悄话来了。

“小宋,你可是要做权臣?”李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宋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三郎你可休要多心,宋祁岂敢存这心思,先帝……先帝……如今天子欲振颓丧之气,岂非三郎所愿否?再者亦是看在清风寨乃三郎名下耳,宋祁才尚不及三郎,怎会生他愿?”宋祁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辩白道。

李清摆摆手,他本就没认为宋祁有这么大的图谋,他要是有这野心倒好了,“天子年幼,即便亲政也难处理国事,你不做权臣,则必有人会做权臣,小宋你也是饱学之士,岂不知王莽、曹操?”说到这李清压低声说道:“小宋忘了本朝立国,是如何得来地么?”

宋祁脸一下变得刹白。

其实不说李清也明白,就是小皇上自己不懂事闹闹,纵有宋祁这样的楞头青一边瞎鼓噪,朝堂上也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肯定有人在里面推波助澜,这还不好一棍子都打死,谁鼓噪就说谁有野心的,象范仲淹那样的倔头不也是老上书要求小天子亲政么?只希望他能遵守约定就好,可咱大宋象他那样地人也不少啊。

谁都明白小天子亲征绝对是不合适地,为什么还要弄得太后都棘手?就是因为中间夹了那么多不明事理的人在里面,非认为女人不能处理国事,宁愿受个小毛孩子地领导;这才给某些人有了混水摸鱼的机会。

所以李清和宋祁只能简单说说。就是他绝对不能再怂恿天子亲征了,而且小家伙有这个心思,他宋祁一定得极力劝说才行,急什么?总有长大地那一天啊。

李清拿手一指还在讨论的小天子和高公爷说道:“今日议这事,休当玩笑才好,强身健体。乃是国之根本,小宋休要疏忽才好。”说完停顿了一下。正色又道:“小宋可知如今文恬武嬉,原因何在?欲振颓丧之气,岂是天子亲征便可挽回?你亦是士子出身,李清不知这尚武二字能容于你心么?”

事情总是有两方面的。咱大宋是文人的天堂。却几乎是武将的梦魇,这不仅仅是飞鸟尽、良弓藏了,说起来也有一定的道理;而李清却想提倡尚武,至于武将权大,会不会出历朝历代尾大不掉地局面,他自认为没这个水平解决的了,后世评说宋朝懦弱,那其实是手拿着历史结果在说事,属于说话不腰疼那种。须知五胡乱华以及后来地五代十国,正是因为内乱导致中原王朝实力大损,游牧民族才得以南窥中原的,但李清顾不着想那么多了,因为他也是一个知道结果的人。

小宋在沉吟。李清也不以为意。亲不亲线上分的,叫人家背叛自己地阶级立场和出身哪那么容易。难道凭自己讲道理就行?得,还是先开好全国运动会再说吧。

王曾来了,他来地时候李清正在和刘权咬耳朵,刘权知道李清要去延州和党项人放对,自是象小孩子一样也吵着要去,李清却不同意,说实话他其实也很想把这帮老弟兄都带走,海盗也是做打劫的勾当,人多势众总是好些的,不过一来朝廷说了官兵不能出面,何况是天子的亲军?肯定不会同意,二来,李清放心不下小天子,得有信得过的人保护才行。

说白了这是李清的私心,地球再圆再大的,这时节除了大宋之外,其他地方还只能算是蛮荒之地,就是后来的世界之都巴黎,现在也是个万把人、且臭水横流的小村子,哪有在大宋莺歌燕舞过地舒坦?要去当海盗也是迫不得以,他还是要回来的,而日后回到大宋继续逍遥的前提,就是小天子得好好的做他的皇帝。

所以李清和刘权交代地也简单,就是除了日常卫护天子外,平时得多留个心眼了,看都有谁在私下怂恿天子,知道了立马告诉太后去,反正不能让太后对天子生嫌隙之心。

王曾来水云庄,是有些放心不下,小天子一去就是大半天了,莫非李三郎说不服么?他便过来探探消息,李清一瞧他来了,正好,如今议论地规模有些大,没有当场宰相的支持这事情还真玩不转呢。

下公文要各路选送人才,这一条就让王曾脑袋有些大,跑得快地是人才?那不是马该干的事情么?连爬树的也算!这不胡闹么;不过王曾并没反对,心里还很是佩服李清,昨儿圣上还闹着亲征,现在一下便浑忘了有这要求,虽然王曾绝不认为这种胡闹能体现什么尚武精神,可总比闹着亲征好吧。

人家王曾可是个忠臣,即便他也反对太后临朝,认为股肱大臣辅助君王才是正理,不过现下这种局面,要是太后和小天子闹生分,或者是站到对立面上,那才是大宋的祸患。

基于这种心态,于是王曾也一下投入到筹备工作的讨论中了,发发公文没关系,叫各路选人,的确有些扰民,总比打仗强,光运送粮秣就不知道得征多少民夫;还要修建一些比赛场馆,那就修吧,王曾思忖着这可以和太后争争,要是内府掏腰包,他也必要现在泼凉水,唯一可做的就是尽量提建议省省钱,比如金明池和水云庄,稍加修缮不也能派上用场了么?

这会又没李清什么事情了,本来想溜去和云三娘、若英她们亲近下,只是小天子还在积极发挥小孩子的抽象思维能力,他溜走有些不合乎礼仪,只好在边上闲坐着,王曾此来的用意很简单,哪怕李清还没说服天子,他也是来催行的,只要李三郎到延州把事情平息了,天子还闹个什么劲?

别看王曾现在表现的很配合,李清还是打心底里不喜欢他,甭以为什么条件都答应就是支持,不用脑袋想也知道凭他李清绝对不是党项大军的对手,冤有头债有主,你党项人不是要找李清麻烦么?现在把人给你送来了,你们自己解决罢,至于能不能收拾得了,这就是党项人自己的事情了,和咱大宋没干系,咱官兵可没插手。

小天子这会表现得有些没心没肺了,有了好玩的事情,还真觉得李清有丈二那么高,一到延州就能把党项人全干掉,一点都没为他担心,李清心里很是委屈,一委屈就使劲找王曾要粮秣,万一党项人出动大军围寨怎么办?没准围上一、两年的,咱那三万人总要吃喝不是?最后死活白赖的,还为清风寨争取到了二千人的军饷,享受边军待遇。

中间也不是王曾都好说话的,为了那些弩弓还与李清争吵了几句,那可是国之利器,连禁军都没配发呢,万一落到蛮夷手中怎么办?他们要是学会了大量装备倒过来打咱宋朝呢?这可把李清气得火冒三丈了,那弩弓本就是我制的,你不给我不会自己做么?难道在清风寨等党项人来砍我?再说要弩弓根本就没打算是在清风寨用的,怎么会落到党项人手中?咱那么好的海盗船,再配上好的弩弓,打劫起来岂不如虎添翼!

一番好说歹说,王曾才同意给五百具,并且现在万全司都没那么多现货,要晚点再送往延州,条件是李清必须尽快启程。

对于去延州一事,李清在众人面前至始至终都没流露过什么担心,别人哪知道他是存着脚板抹油的念想,还真以为他是胸有成竹,再说江宁厢军的那些花架势还真是能蒙人,整得对他信心都很高,连刘权都不是很忧虑,毕竟李元昊现在声名不显,就一毛孩子,哪能是李三郎对手?

事情说的还顺,气氛就好,气氛一好,话题就轻松了,小天子和高小公爷玩笑起来,说是这么多项目,改天叫侍卫和逍遥会里的人先比个一两项,只怕小公爷又要输给他不少好东西,高府的得胜球队伍可输了不少回了。

博戏!怎么忘了这碴了,咱大宋上至天子,下到庶民,无分贵贱都爱这调调呢,这可是上好的生财之道啊,不行,我要发言,强烈要求做庄家,理由非常充分,一切为了慈幼局的小孩子,谁敢和我争,就让小孩子全上他们家哭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 山水有相逢

这是李清到了大宋后最难受的一次离别。

哪怕是被遣送回江宁,他也没有这么伤感过,只是现在他抱着脚板抹油的想法啊,一旦扬帆出海,少说也得十年没法回来,到时候可真就是物是人非了,而且憋屈的,是送他的那些人,根本没在意到这个。

若英和云三娘当然要哭哭的,这时节肯定希望李清留在她们身边,李清没告诉她们太后实际上把她们当人质留在京城了,不过她们倒也没闹着非要和李清一起去延州,连若英都这样,因为理由实在太充分了,挺个大肚子到延州不是给李清添麻烦么?

而高小公爷和小天子根本就没来送,只在庄里和李清打哈哈,人家正忙着呢,小家伙还不经意的叫李清快去快回,如今闹大发了,全国总动员,这么大型的竞技会光诸路预选都得几个月,李清赶紧到西边把那个叫李元昊的小蛮夷打发了,好赶回京城看开幕式。

张管家和柳七有些不舍,可神情也还是开心的,不就是去趟延州么,至少完事后李清可以回京城了,谁会把蛮夷放在眼里,又不是北边的契丹人,上回李清不是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么,想必这次也一样。

李清也没心情逼柳七填词送他了,强扭的瓜不甜,你看好端端的一首《雨霖铃》叫柳七写成个啥了?还是李清亲自动手加耍无赖才还原了历史本色,这回也不干那扫兴事了,话说他还狠狠的坑了柳七一把,竞技会开博戏的庄家可给水云庄抢到手了,理由还是那理由,不过秦楼楚馆的姑娘们不好出头露面,于是柳七被李清推到了前台。虽说咱大宋无论官绅士民都喜爱这调调,可士子干这活,总要被人议论的,想中举就更难了,可李清认为自己是做好事。柳七中了举最多也是做个小官,还是让他老怀才不遇的多写几首词罢,至少那首《满江红》的曲子柳七还没度出来呢,以后叫岳飞填什么去?

安慰完哭哭啼啼地若英和云三娘,再被谢大娘拽一边嘱咐他千万别冲动逞强,李清又交代张管家记得到万全司去催催弩,一片叮咛声里,李清一行跃马西行。

要说太后一心想叫李清去送死,那还是冤枉了人家刘妹妹,虽说官兵不允许出面。可一应军需粮秣都是李清要多少不打折扣,并且最关键的,此次去延州,还给李清派了几名内庭侍卫随行,就是保证李清的生命安全;这一样是殊荣啊,就是出使契丹的大官儿,也从没御前侍卫做保镖的理。

可李清却认为这是太后派来监视他地。否则怎么都是分属不同部门的呢?就是个相互监督的意思罢了,一个金枪班的,一个招箭班的,领头的人就是老熟人了,御龙朵骨子直的徐指挥使,既然把咱从江宁那个销魂窝里揪了来,再陪咱一起去延州,也算报应吧。

只是再怎么心有成见,公款消费的感觉还是非常的好,连安小哥一起五个人。吃喝拉撒都由官方驿站接待,只要徐指挥使把他的腰牌亮亮,驿站地小官儿立马将他们做贵客接待,住的是上房,吃的是酒宴,说是待遇比正选的知府都高。

只是这次有些可惜,李清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徐指挥使压根就没催他,而且还处处陪着小意,弄得李清都没办法对人家老拉着个脸;没见那些驿站的官儿怎么巴结么。见着御前侍卫做跟班,准把他李清当着皇亲贵戚了。

可李清要赶路,他实在放心不下清风寨,要是李元昊带着大军杀到怎么办?就是徐指挥使安慰他说:若是党项大军犯境,边关定有急报。还非得经过这驿站不可;但李清还是无法坦然。党项人可都是骑兵,来去如风。突袭怎么办?

赶路就简单了,驿站里有现成的马,还真没说错,待遇绝对比知府要高,因为这些马本是给驿路急报用地,等闲人可别想打这主意,可徐指挥使身份一亮,并说他们一行就是要急赴边关,哪有不给的?一路扬鞭直催,都不用顾恤马力,过了百来里到了下一个驿站再换就是,连马都不用喂。

这就比上次和若英他们同行赶着大车不知道快多少倍了,没几天,洛阳在望。

“李公子,今儿便宿在洛阳城里罢,再者也要弃马换舟,歇息半日误不得什么事。”徐指挥使手指着隐约可见的洛阳城门说道;这几天一路急赶,徐指挥使就是一身武功,也觉得有些吃不消,毕竟在京城里养尊处优惯了。

李清就更不用说了,心里急可屁股不争气的很,皮马鞍上铺了软垫都不行,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这回可没有若英给他揉揉了,这一路也是咬牙苦撑下来的,听的徐指挥使这么一说,也就驴下坡的点点头道:“那便宿在洛阳罢,烦请徐指挥使派人上码头上瞧瞧,要是有赴延州的粮船,捎上我们一程才好。”

徐指挥使哈哈笑道:“不劳公子吩咐,在下醒得。”

李清回头对安小哥说道:“小哥,不曾想又回洛阳了罢,还记得那水席不?只是上次的厨娘怕是找不着了,不知驿站地手艺可比得上几成?”

安小哥却瞪大着眼睛没回答李清的话,猛然叫道:“公子你看,你看,那是谁?”

李清闻言转头一瞧,怪不得一说起洛阳,心里就有些心思思的,可不就是他在洛阳么!

洛阳是个大城,现在又是正午时分,来往人流如鲫,加上李清有些困顿,之前还没留意,离洛阳城门里许之外的官道旁,一人立在马旁,一袭白衫,头上束着一个银冠,阳光下闪闪发亮,正翘首向这边张望。

李清顾不上腿疼。急忙催马前行,行到近前一勒马,从马上滚下来,还没站稳,便抱拳笑道:“京城一别就是数载。今日重逢,叫李清惊喜万分,石公爷别来无恙否?”

那人抢上两步,也没还礼,一把扶住李清,眼角有些微红的说道:“奉节无状,行事卤莽以至连累三郎,本以为三郎必心有芥蒂,还恐对奉节敬而远之,今日一见。足慰我心,三郎受苦了罢。”

李清哈哈一笑,“有甚的受苦?只是石公爷家业本大,羁怀亦多,若不成向日与我同赴江宁,一睹秦淮***,岂不是美事?可惜了。可惜了。”

石小公爷脸上一红,“三郎休再以公爷相称,奉节不孝,丢了祖荫,若是三郎不嫌,奉节愿事三郎为兄,便如德显一般直呼我名就好。”

李清回头看看徐指挥使他们驻马在二十步外,并没凑近前,便压低声笑道:“石公爷还要宽心些才好,世事皆有定数。我料过不得些年,那祖荫依旧会回来的,石公爷莫若耐下性子,风花雪月他几年,亦是美事。”

石小公爷也哈哈一笑道:“不见两载,三郎亦是旧性情,罢罢,祖荫也好,功名也罢,都是身外之物。如今也不去管它了,倒是如三郎所言,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撙空对月的好。”

李清笑笑的看着石小公爷,当年年少多金地翩翩少年郎。这两年想必过地有些郁闷。眉头额角都生出些沧桑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李清视风花雪月为乐事,可人家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恐怕把别的东西看的要重些了。

只是人人都想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岂可知青云不易上,高处不胜寒否?

李清先前宽慰石小公爷说祖荫还会回来,其实石小公爷怕不也是一般地想法,好歹也是为当今天子出过一把力,只是不知道那小家伙十几年后还会记得这份人情不,连一个王朝都要被雨打风吹去,何况是如过眼云烟地富贵,哪有万年基业?

当然故友重逢是件快乐地事情,哪能老纠缠这样深刻的哲学问题,李清回头笑骂道:“小哥你还不快些滚过来,大刺刺地坐在马上,一点规矩都不懂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人家只不过被夺了爵号而已,家业没损半毫,与之相比驿站的超规格待遇简直是喂牲口的,那驿站的小官儿皮打皱凑上来献殷勤的笑脸,怎么能和二八丽人巧语劝酒来地有情调?细算起来李清到了大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到有身份人家里正式做客人,而且还是主宾,这才算是开了眼,还惦记什么洛阳水席呢,面前的珍馐美味已经记不得换了多少道菜了,而且甭说菜式,连依次过来劝酒的妹妹都记不得哪个是哪个了,怪不得人家小公爷不大逛秦楼楚馆,敢情自己家里都可以开他十个八个,咱还说什么秦淮***?

好盛大的排场,连安小哥都人摸狗样的独坐一席,更不用说那几个御前侍卫了,只是李清已经告诉石小公爷那几个就是鹰犬而已,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监护,所以石小公爷便把他们安排坐得有些远,这样听不见他们谈话了。

酒过三巡,石小公爷对李清说道:“三郎赶路辛苦,此番到洛阳,莫若多歇息两日才启程如何?昔年简慢了,这回也好让奉节尽尽地主之谊。”

石小公爷知道李清来洛阳不奇怪,之前在城门口一见着,李清就明白这肯定是高小公爷通知的,人家毕竟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说李清和小天子有些交情,日后小家伙要是忘了,李清也能帮人家说说好话。

只是李清这回自己都抱着跑路的念想,这说好话,怕是暂时帮不成了。

李清将酒杯放下,郑重地对石小公爷说道:“非是李清不愿长待,只是听闻清风寨与党项人有隙,此番李清去延州,就是怕党项大军前来生事,性命攸关,恐不好久留。”

石小公爷摇摇头道:“奉节空有富贵,然行事一无所取,与三郎相较,不如远甚了;何须虑及甚的党项人。如今清风寨好生兴旺,岂是等闲几个党项人便可撼动?非是奉节巧语欲留三郎,只怕清风寨比那延州城更坚固些。”

唉,看来就没人知道李元昊的厉害啊,李清也没办法和石小公爷说清楚。咱大宋历史上就是为这个轻视吃了多少亏,李清可不愿犯这个错误。

不过石小公爷的神情似乎另有隐情,李清倒要问问了。

石小公爷并没有说假话,清风寨现在的确是兴旺的很,并且说坚固的超过延州城,也不是虚言,因为他早就派人去看过。

只是石小公爷地感慨并不是指李清干的有多好。

就象之前安小哥在城门见了石小公爷却仍端坐在马上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象李清所想一样,有的人还在生石小公爷地气。

前两年清风寨还没有今天这番景象,闻风来投的人实在太多。倩娘和刘叔当时只做了几千人地打算,可本意立寨就是为了收留边关这些没着落的苦命人,刘叔又怎么会把没活路来投的人拒之门外?这一来捉襟见肘,费用根本就不够用,没奈何刘叔才写信叫谢大娘想办法。

可石小公爷早就知道这事情,这么点钱对他来说可是小菜一碟,于是他派人去和清风寨联系。要钱要物只管开口就是,可惜他被人一口回绝,孙五带着若风在清风寨,早就把京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刘叔气得直跺脚,早说杨家那两小子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呢,可公子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到江宁还不知道怎么受苦呢。

要说事情只是牵连到李清,这个没什么。可指使杨家哥俩把水云庄的人全关起来,就怎么都不能叫人原谅了,什么是吃里爬外?这还能叫朋友?得,咱们宁愿饿死都不会要他的钱!还开口要钱要物呢,在清风寨最紧张的时候,石小公爷送去地一船粮食都被刘叔坚决的退了回来。

叫石小公爷憋气地地方还不只这个呢,谢大娘在京城广邀青楼姐妹办慈幼局,洛阳可是大城,哪能少了她们?可洛阳知府不是江宁知府,本来就是官员三年不听乐。洛阳的青楼楚馆少了一大半的收益,但衙门要收地花捐并不曾少了半分,而做那卫生巾地进项一时半会又不是很大,洛阳这边开的慈幼局当然也是费用紧张地很。

可就这么着,石小公爷捐钱给慈幼局还是被拒收了。慈幼局就是用李三郎地名义办起来的。李三郎怎么倒的霉被遣送江宁,虽然官府并未明示。可姐妹们心里都清楚的很,当然不会收他这个罪魁祸首的钱。

人心它就是一秆秤,什么叫“义”?咱大宋可不是唯利是图商人吃香的年代。

“误会、误会,石公爷休往心里去,只是有些人不明就里,以纰传纰罢了,当日情形亦是无奈何的,再说李清去了江宁,见识秦淮***不说,便是际遇亦有不凡,若说起来,还要感谢石公爷才是。”李清笑道。

这可不是假话,要没被人踢屁股掉下江,这会脚板抹油的出路都不知道在哪呢?再说李清真不是很介意当初被石小公爷派人关起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么,后世人干坏事都是这么说的,更何况人家本不是对自己有恶意,而且话说回头,当初他不是也期盼石小公爷能成事?至少现在不会被太后逼着和李元昊打擂台了。

“三郎气量之大,奉节愧不能言,只是现在清风寨兴旺,想必亦不到奉节多事了。”石小公爷叹道。

李清笑了,咱不使劲想法捞钱,可有人要是愿意送,还真没理由拒绝,咱可是后世人,钱眼比心眼大的,李清端起酒杯对石小公爷说道:“世事白云苍狗,人心明月清风,路遥才知马力,李清怎么会不识好歹如此?此次前去延州,若是有所缺,还望石公爷看在往日情分上,不吝相助才好。”

石小公爷也是慨然说道:“但只便三郎有所求,纵是叫奉节尽出所有,亦是不能辞,三郎心忧清风寨,奉节也不好强留,只是有两个故人亦想随三郎前往,今儿便说好,一出得此门,从此与石府再无牵拌,不知三郎能容否?”

李清大喜说道:“是不是杨家哥俩便在洛阳城?快快叫来相见,有甚不能容地,小哥,如今我们这些人又是一般齐了,你高兴不高兴!”

第三百五十七章 妙玄的心情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假如刘叔也和张管家一样抱着帐本在李清面前做汇报工作状,没准李清就会施展尿遁、屎遁,抑或睡觉遁大法,可刘叔清楚李清的为人,这丫就是个不能做实事的,于是刘叔就和李清拉家常。

没有具体数字,更没有百分比,和后世的总结报告一点都不象,偶尔还要插问李清几句江宁的风情,不知不觉中李清对清风寨的情况还知道个大不离了。

如今连着十来个分寨在内,清风寨一共有三万多人,只是好些是走投无路、抑或穷苦无靠的,所以没法按内郡这么五口一家计算户数,当初要设分寨,是担心附近根本不够田可供开荒,所以分寨都设在水土肥沃之处,不过只是简单的立了围栏,而有些分寨本来就是当地民寨投过来的,论防护能力和主寨没得比。

本来刘叔就是尽量把老弱留在主寨,可边郡之人受的惊吓多了点,好不容易有了个主心骨,就算白拿几十亩田,好些人都不愿意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再说清风寨内又不是没活计好做,都想留在主寨里头,因此这田很难分的出去,才有了刚才李清看见的一幕,得说好话劝才行。

所以总的说来,人虽然多,可开垦的田地并不多,连三万亩都不到,此处只能种小麦,气候和江南没法比,一年一次收成,要不有了“行军饼”的进项,想靠田地自给自足提供粮食都不行。

这个刘叔也没办法,尽管前几次党项人过来劫掠都被清风队打得落花流水。可毕竟风险还是有。那些党项人不但抢粮,还要杀人放火的,刘叔就是有心想为李清多开垦些良田来,也不好赶着人家去冒风险。

幸好给边军提供“行军饼”折算下来地收益比较大,暂时不需要考虑粮食问题。比如投靠过来地几个民寨,原本就想得到清风寨的保护,先前还闹着要上缴清风寨一部分收成,可那些寨子平时维持都有些艰难,刘叔又哪能收他们的粮?不但不收,反倒要贴出不少给他们度日了。

清风寨别看人不少,但缺劳力。李清在京城和王曾吵了一架。为清风寨争取了二千边军的饷银,刘叔却不知道发给谁去,在边关当然随时要准备和党项人干架,因此刘叔一到延州就把寨里的青壮组织起来操练武艺,可不管再怎么将就,能拿枪弄棒地也不到一千人。

就这还是刘叔找延州知府说好话了,石元孙也帮着敲敲边鼓,将发配延州的罪囚全放到清风寨来,而延州知府正巴不得这样呢。罪囚不也要耗粮食么?干脆连家眷都归你们罢。

现在放在李清面前的就这事实,别看都说清风寨很兴旺,其实是三万多的老弱妇孺,这中间还有很多是边军、厢军的家眷;只是刘叔和李清想法不一样,人家做着长远规划呢。小孩子会长大。过的十年、八年,咱清风寨可就是人强马壮了。

看着刘叔满眼的憧憬。李清地打算更不好说出来了,人家辛苦操劳了这么久,自己说一把火把梦想全烧掉?“刘叔,那一千青壮便是清风队么?既少人手,奈何先前见着也是百般不允人入呢?”李清问道。

刘叔笑了,“清风队?现下才五十来人呢。”

虽然城是筑好了,可掏井、盖房、打磨那样不需要劳力?哪能把青壮都弄去耍枪弄棒,尽管操演武艺是经常地,但完全担任护卫工作的,就是这五十多个人,所以精挑细选,单单武艺好都不够,这可是边关,对付的又是骑马来去如风的党项人,首先就得有一手好骑术才行。

不用说领头的就是慕容一祯和孙五了,还有一个人李清没想到,那就是若风也在里头,李清的担心还没说出口,刘叔瞟了一眼李清,“学业不曾荒废,只是若风如公子一般无心仕途,这两年长高了不少,若论马上功夫,只怕公子现下反不及他了。”

李清没话说了,啥叫无心仕途,咱不会写字的好不好?而若风比他强他只会高兴,他哪来的马上功夫?只是担心还是有一点,若风就是再长高了,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要是和党项人拼杀,还是不要让若风去地好。

仿佛是一定要李清的担心变成现实,刘叔心平气和的说道:“旧岁末烧党项人粮草,若风便也在的。”

不得了,成精了都,要让若英知道,包准埋怨咱这个姐夫照顾不周全,而且刘叔的这句话真叫李清吃惊地,不是若风现在也能正式上阵,敢情去年就是专门冲着那些粮草去地?深入定难境内几百里啊,胆大包天!

“公子,小哥,想来这一路颠簸疲惫,今日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便放狼烟,若风等人见了自会回转的,去岁小老儿可不曾去烧粮草,既然公子已到清风寨,详情便问他们罢。”刘叔把李清一脑门想听故事地心情都憋回肚子里了。

房间很简陋,床上铺设也素朴,可这也算是自己的地方了,所以李清照样睡得很香。

早上被人吵醒,对李清来说当然是件不快乐的事情,可这天早上李清没什么快不快乐的感觉,因为等他完全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被人拎到床下来了。

“居然这般时日方来,秦淮***便如此勾公子的心么?快些随我来,有物事要叫公子瞧瞧!”把李清拎下床的人说完便甩手出了房门。

“道长,几时你也到了清风寨?你等我一等啊!”李清急得大喊起来,拎下床就完事了?虽然说现在天气也不冷,可总不能穿着个裤衩满世界跑吧。

一边出门还一边在系裤子的。除了李清之外还有安小哥。而刘叔早无踪迹,看来安小哥也养成睡懒觉的好习惯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而妙玄道长一身月白地道袍,站在院里负手向天。满脸兴奋,一见李清出门,转身就往外面跑。

“贫道来此一年多了,公子倒是狠心人,这偌大地清风寨付人便不闻不问,你倒割舍的下?”妙玄一边走一边说。

冤枉啊,咱不是被遣送江宁了么?没得到太后允许可不能到处乱跑。再说咱根本不知道清风寨是什么样子。要惦记也是惦记水云庄才对。

可妙玄根本没心情听李清解释,大步的在前面走,害得李清和安小哥一溜小跑的在后面跟着。

太阳才刚挂树梢,尚余些薄雾弥漫在清风寨里,路上有行人见了妙玄便拱手问礼,妙玄只一颌首并不踞足,而李清和安小哥本就不明路径,三拐两拐的,根本没精神打量四周情况了。

居然还有道士看门。这是个什么所在?道观么?可清风寨起地房子几乎都一个摸样,外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到了里面,才发觉这个院落不是一般的大,看来是把好多个院落连通在一起的。里面还全是道士。不过李清转脑袋找了半天,也不见哪处供着三清。

“灯来。”妙玄走到一个楼梯口。对守在边上的一个道士说道。

李清很正想和那道士寒暄两声,可一看那灯笼也生了好奇心,顾不上寒暄,这是干什么?一个灯笼还里外裹了三层?

妙玄提灯在手,示意李清跟着下来,原来是个地窖,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瞧,李清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只见地窖里立着一排排的木架,架上放着几层细竹筐,而竹筐里雪白一片,不用问,全部是硝石!

“精制完了,便收在窖里,延州城尚有一处比这里更大些,硫磺在隔壁院里,只便没那么多。”妙玄得意地说道。

够了够了,李清乐得说不出话来,为防火灯笼裹了三层,光线不是很亮,显得地窖里地硝石筐一眼看不到头。

“太好了,你们怎么弄了这许多来?”李清笑问道。

“不是公子与刘叔言道,这硝石有许多便要许多么?”妙玄不满的反问道,“如今党项人都尽知了,要想换大宋的好物事,非硝石不可。”

实心人办实心事,既然李清和刘叔说了有多少要多少,一到清风寨经济宽裕些,刘叔便在榷场上放出话来,要想换粮食、茶叶、布匹什么的,好说,别的不要,一律拿硝石来换;而榷场上宋人和延州的客商对清风寨的场子,那可是尽心尽力的帮;何况陕西五路的边军大都要清风寨地“行军饼”,没多久陕西五路榷场上的党项人都知道了,现在硝石在大宋可比牛、羊、药材什么的吃香多了。

李清早被遣送到了江宁,收购了那么多的硝石也没个地方送,于是刘叔便跑了趟终南山,本意是想把硝石送到妙玄的道观里去,而妙玄一听说李清在延州立了寨子,敢情这出家人比李清还要忧国忧民,二话不说,带着一帮师兄弟就到清风寨帮忙来了,当然唯一让李清觉得遗憾地,是人家那个如花似玉地师妹留在终南山看道观。

刘叔对李清临走时送他的那几个炸弹地威力还有些疑虑,妙玄可是在水云庄见识过了,于是干脆在清风寨也囤积起了硫磺,唯一就是配方不太清楚,不过妙玄知道这东西总有一天能派大用场的。

看着这一窖的硝石,李清这心总算放下了很多,李元昊你再厉害,血肉之躯能和炸药去碰?咱清风寨的城墙不老高么,尽是老弱妇孺又怎么样,点着往下扔,你们总爬不上来罢!

这可解决大问题了,李清心花怒放,果然是高兴事,咱也觉得一把火把清风寨烧了太可惜呢,哪还计较之前妙玄把他拎下床来,道长,一别多年,咱们应该拥抱一下才慰相思之情啊!

可人家道长不是小天子,没兴趣和李清玩抱抱,见李清看完了硝石。撇下一句“公子且随我来。尚有物事待公子过目呢。”转身又走了。

这回还不是走路,门口早预着几匹马,妙玄也不多交代,打马便走,弄得李清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说硫磺是在隔壁么?怎么见这阵势还要出寨门?难道妙玄摸索出黑火药的配方来了?对!一定是这么回事,得出寨找个安静地方在咱面前骚包一把!

也没走多远,地方倒是很安静,一个小山谷,谷底全是良田,应是清风寨的地盘,正是收获地季节。金黄地麦浪随风起伏。妙玄行到一块麦田前面甩镫下了马,李清转脑袋四处张望一下,这地方好象还不够隐秘吧,不远处都有人麦田干活呢。

“道长,要不再往前行一段罢?只怕动静大了惊扰寨中人。”李清勒住了马低头对妙玄说道。

“动静?”妙玄蒙了,他也四处张望一会,抬头问李清,“如何会有动静?”

咦?看来不是要试什么炸药,李清满肚子疑惑的下了马。你这么兴致勃勃的叫咱来干什么?

“公子且看!”妙玄手一指面前的麦田。

看了,金黄,应该是熟了,好叫人来收了,李清看了一会。纳闷的转头望着妙玄。难道一大早把咱拎起来干活?你也没带镰刀啊!手拔可费劲地很。

妙玄见李清没看出端详来,可有些急了。“公子你再细瞧瞧,眼前与别处可有不同?”

细瞧瞧?李清使劲看了一会,又蹲下来掐了节麦穗在手里,还对着阳光照着看,细看它也还是麦子啊,熟了,而且绝对不是水稻,那东西我认识,可斜眼瞧见妙玄一脸焦急又混杂着骄傲、期盼的神色望着自己,李清知道答熟了绝对是错误的,不明白,难道是丰收了心情很喜悦?

靠!莫非是要咱赋诗以抒喜悦之怀?那你应该去找柳七好不好!要不昨天傍晚见的那文士也成,人家是进士出身呢,干吗叫我来?这一下子哪想得起有谁做过咏麦子的诗,要现做咱可没这本事!

李清蹲在地上掐几颗麦穗放嘴里嚼嚼,嚼久了还真有些甜味,安小哥以为李清发现啥新玩意了,也凑过来蹲下,李清将手中的麦穗递了过去,“你也嚼嚼,真有些甜呢。”

见这两人翘着屁股蹲在那嚼麦穗,妙玄火冒三丈,抢上几步揪起李清,“公子,你好好瞧瞧!”

李清嘴里还在嚼麦子,一脸的无赖相,瞧什么瞧!就是看到太阳落山,咱那一肚子情怀也不能变成诗啊。

妙玄见李清还是不明白,恨恨得用手乱指划,“公子,你瞧瞧这块麦田,再瞧瞧那块,再看看这边这块!”

又看了一回,现在好象有点明白了,难怪妙玄把咱带到这块田前面,眼前地这块麦田明显比边上两块长势要好很多,麦株也高,麦穗也沉,难道品种不一样?妙玄老道是咱大宋地袁隆平?可咱只听说过杂交水稻,没听过杂交小麦啊,再说这种基因工程绝不是一、二年能搞出个结果来的。

李清转头看看妙玄正急切热盼的看着他,沉吟一会,猛得一拍掌,手指妙玄大叫道:“好你个道长,这法儿也被你想出来了!”

“公子你知道?你真个知晓其中缘由?”妙玄也说不出是很失望还是很盼望,反正情绪激烈,看这架势有抱抱李清的冲动了。

切,不就是化肥么,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硝石,也就是硝酸钾,是火药的重要成分,但同时也是氮肥的重要成分,在后世只要看多了什么警匪片、特种部队的电视剧的人,都知道平常商店里地很多商品,都可以拿来做炸弹的。

妙玄在边上可是想不通了,瞧李清一副懒散人做派,没准今天之前还不知道小麦长什么摸样呢,他怎么会知道怎么侍弄农作物!

其实妙玄知道化肥的作用是很偶然的,他带着一帮师兄弟精制硝石,这活就算在清风寨也是隐秘进行的,到最后总有些残浆要处理,妙玄清楚这东西不能入人地口,便用木桶装了用大车拉到野外倾泻。

时间一久,妙玄就注意到奇怪地现象了,倾倒残浆的地方,一般草木很快就枯黄死去,可离得稍远些,草木长得分外茂盛,硝石本就入药,妙玄又颇通几分医道,心想莫非这与药石用量有异曲同工之处么?既留了心,妙玄就用了心,将残浆用水兑成不同地比例试验,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总算让他大致摸出合适的兑水比例来。

眼前的这块田,就是妙玄的心血,眼看要收成了,效果又是这么好,妙玄能不高兴么?昨晚上他都住在附近的农舍里守着呢,一早见寨里燃起了狼烟,这是召唤他们回寨的信号,等一回寨居然听刘叔说李清来了,妙玄这心激动得都有些着不了地,哪还管什么出家人的仪态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虚名

小时候学过句话,叫着“不吃嗟来之食。”后来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知道这句话只是哄小孩子玩的,因为大人们学的是另外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别说有人大喝一声:“嗟!来吃吧。”去斗气?笑话了,你知道什么叫生存权么?你懂得人生的艰辛不?

更何况人家只是态度差一点,这还是人家好心才给,人穷志短么,殊不见多少人吵着闹着、哭着喊着都没捞着一点呢,而且还把这普遍演绎成一种拼搏精神,只是却有些不明白了,在后世那个号称物质文明高度发展的时代里,究竟又有几人挣扎在饥寒交迫的生死边缘呢?

当然膝盖软主要是因为缺钙造成的,没见电视广告天天在打么?另外呢,咱可以从另外的角度去理解,比如咱为的是钱、拜的是金,和对面啥人没有关系,因此和骨气也不沾边,有钱能使鬼推磨,拜拜它老人家实在无可非议,商品经济么,其实就这么回事。

不过李清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古人没说送来的也和膝盖有关系,并且石小公爷委实盛意拳拳,却之不但不恭,而且还会伤了朋友情面;虽说现在天气还是初秋,可延州地处边郡,貂皮大衣是不能少的,李清很赞同,海上风浪大,还是皮草禁得起风;李三郎此去延州是杀敌御边,石府有家传宝剑一口,昔年是武烈公战阵上用过的,只可惜后人不争气,留在府中也是明珠暗投。便送与三郎为国效力,这个李清怎么会推辞呢?好歹也是继承先烈遗志啊,于是喜滋滋的接过,当即挂腰上了。

人家石小公爷什么人,年纪轻轻的却当家惯地,一应事物都想的周全,边关杀敌,慨然而歌,哪能少了装酒的器皿?而且李三郎还就爱官窑的货。来人啊,将以前宫里赏下的酒具给李公子带上五套。

靠,发财了,只差金夜壶了,连李清自己没想到的,人石小公爷都想到了,做衣服的丝绸锦缎足足就有两大车,更不用说一路上给李清准备的那些吃的东西了,哪吃得完啊。这天气放久了会坏地,可石小公爷只是微微一笑,客气话了,簪缨之家哪顿把酒食吃完过?

这人心就是这样,否则怎么说不知道满足是人类发展的原动力呢?石小公爷向来出手豪绰,这个李清领教过的,只是现下心里却有些期盼起来。以前还送咱八个丫鬟呢,这回也给不?话说延州那咱也需要端茶送水的啊;当然真实理由不是这样,到时候跑到海上,自己带着三个美娇娘过幸福的小日子,一帮弟兄都干瞪眼,这可不好,不利于人性化管理,再说要是那帮大老爷们憋不住,靠了岸就不管不顾的胡天胡地起来,是否有损礼仪之邦的名声不说。很多花柳病后来据说就是这么传入中国的,咱不能这方面也走在历史前面。

只可惜当初他在水云庄里一直反对用丫鬟,这下搬石头砸自己脚了,石小公爷从头到尾就没有送人的意思,弄得李清只好盘算着日后到了海上,干脆到倭国或者高丽抢一些女人来,一想起后世那些av女郎,李清心里又平衡一点了。

站在船头,李清满脸春风地扬手和码头上的石小公爷道别,这趟没白来。光这一船的财物怕不就值个十万贯,而且还是在大宋的价,要是弄到海外去倒卖,翻倍都有可能,更加开心的是昨晚和石小公爷密谈。说起延州之行后。要到海外寻访仙山,现在王六公子就在江宁筹备这个呢。石小公爷很不忿这个王六居然抢在他前面,李三郎,待你从延州回转,我等再细细商议,断不能叫乾元占了先去,高世兄不是也要你帮着造一艘船么,那先帮我造两艘罢。

李清倒没打算因为人家钱多就全黑了人家的,就当入海盗股好了,只是高、石二位公爷的银钱一送到江宁,咱不是又多几艘海盗船么?当海盗又不是做大侠,呐喊助威地当然越多越好。

凑在李清身边一道挥手道别的还有徐指挥使,石小公爷可没薄待他,刚才在码头上石小公爷扳着脸吩咐几个侍卫一定要尽心竭力的护卫好李公子,虽说石小公爷现在被贬了爵,可到底还是皇亲国戚,旧日威武郡王的余威尚存,可不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教训几个侍卫的资格还有,可李清在边上一看几个侍卫点头哈腰的德性,心里雪亮,不用说,这一定是收了人家的钱,没准还不少,否则腰不至于那么弯,妈妈的,这可是沾了咱的光!

天高气爽,风清云淡,此时泛舟黄河地确是件赏心乐事,而且这年头陕西还不是黄土高坡,自然黄河水也没后世那么黄,要不是李清急着赶路,大可垂钩黄河之上,没准还能钓上正宗的黄河大鲤鱼来。

安小哥已经偷笑好几回了,咱公子行事还就是这么颠三倒四。

许是石小公爷打赏的银钱着实多,徐指挥使和那两个侍卫在李清面前愈加恭维,连安小哥现在都不是随从身份,给当个爷供起来了,李清在船上想干什么,都有侍卫抢在前面去侍侯,不过呢,侍卫们找李清套近乎,李清却找杨家哥俩套近乎,并且还老套不上,叫安小哥怎么不偷笑?

老规矩,杨大守在船头,杨二守在船尾,就连吃饭也是换着来,他们可听说李清当年被遣送江宁的路上,就给人从船上踹到江里,差点没淹死,如今算是重归李清门下,哪能还让这事发生呢?晚上睡觉都是轮班。

可李清望着一览无余的宽阔江面,只能苦笑了,你当咱屁股脚感那么好,老有人惦记着上来踹踹?长江有水盗那是因为有油水。现在黄河上有么?经过唐末藩镇之乱和五代十国的战火洗涤,昔日繁华的关中之地已经是满目萧条,连粮食都要靠后方供给,现在河面上多是来往地粮船,那都是漕兵押运,就没几个水盗敢打这主意,而商船寥寥无几,与如同过江之鲫的长江航道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了。

杨大素来不爱说话。只是现在连个笑脸都没有,杨二也不象以前那么有兴致,李清一站他跟前,他就低着头,说什么都答应,可李清不管问他什么话,都用沉默来回应,好几次边上跟着的徐指挥使都要开口斥责,被李清狠狠地瞪回去了。

看来这心结一时半会还解不了。李清很怀念当初连同若英在内,一船的欢声笑语,现下只有和安小哥在一起能说上几句话,郁闷啊,得,咱赶路吧。

这艘船是正经的粮船,隶属延州府的。还是石小公爷的面子大,可不是顺路搭船,专门送他们几个人地,而石小公爷送地都是值钱货,别看李清的小算盘扒拉地觉得赚大了,可连三分之一的船舱都没装满,轻舟好行船啊,又是有心赶路,没多久便到了上次李清来延州弃舟登岸的码头上了。

边关就是边关,与江南相比不只一点点差距。这已经是往延州运送物资的主要码头了,可徐指挥使耍尽了官威,也没找到几辆车可以帮李清卸下这一船的财物,其实李清根本也不想卸,最好直接送到江宁去,来回折腾多麻烦,只是当着几个侍卫又不好说。

“徐大人,如此先留在船上罢,此去清风寨不过百里之遥,便叫这些弟兄们守在船上。我等先赶去清风寨,届时再叫人回来搬取就是。”李清见徐指挥使在码头上发狠,便笑着说道。

其实徐指挥使知道这粮船的漕兵肯定与石府有渊源,因为这船就是石小公爷安排的,否则凭他地腰牌也要不来一艘空船专门跑一趟。漕兵不至于就会带了东西跑掉。只是这也是偌大的一份家当,不放眼前看着。这心里怎么都悬得很。

可李清知道这些家当对富可敌国的石国公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掉了好,没准石小公爷一个不过意,补回来的还多些;李清象摸象样的把石小公爷送的宝剑挂在腰上,叫安小哥把马牵下来,说起这马李清还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石小公爷送的,正宗地蒙古马,不过人家石小公爷却是掏大价钱买的,便宜了清风寨。

扬鞭纵马和坐大车是两回事,在船上休养生息了那么些天,李清的屁股又完好如初,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木头长城”处。

这可不用验什么文书了,徐指挥使腰牌一亮,关隘上的都头就屁滚尿流的跑过来听招呼,也没什么好招呼的,要是依旧这么赶,算来到清风寨不过半日行程了,咱休息下打个尖。

那都头早叫来厢兵将李清他们的马牵去喂,而安小哥和杨二解开行囊,拿出食物让厢兵去热热,穷家富路,带的很有些多,这还是将大部分全留给船上的漕兵了,李清不是簪缨之家的出身,吃一半扔一半地优良传统没学会,可石小公爷盛情不小,一路上李清叫漕兵们一起大吃大喝,剩下的还是很多,吃不完都要变质了。

没多久牛、羊肉的香味便弥漫了整个小关隘,那个都头被李清也叫了来,小心翼翼的在桌边斜插了坐下去,恐怕晚饭就能在清风寨吃了,而杨二和安小哥却带了两大包袱的肉食,五、六个人根本吃不了,李清便叫那都头拿些去给手下的弟兄分分。

之前那腰牌看的真真的,御前侍卫,这还是头一遭见这么有来头的人,而且看情形这些侍卫只是跟班,眼前的年轻公子才是正角,那都头很有些诚惶诚恐,就是延州地知府也没听说能用御前侍卫的礼,还不知道什么来头呢,哪敢听李清说的真把东西拿走,一个劲的谦逊推让,说要折了他们草料。

难道吃不完扔了?多糟蹋啊,总不至于叫人家吃剩下的吧,那都头老是扭三捏四地不答应,李清可不耐烦了。自顾自地从桌上抓起几大盆羊肉,叫安小哥也帮忙拎些,转身便走到那些厢军吃饭地地方了。

果然是两重天,那边吃不完地就扔了,而这边却简陋的很,一群厢军聚坐在桌旁,桌上什么菜肴都没有,每人不过一碗青菜汤,还一点油花都看不到。都在嚼着干馍,而且一看还不是白面的。

李清将那几盆羊肉往桌上一放,摆摆手示意这些厢军们分了吃去,李清这么一动,徐指挥使和那都头早跟过来了,见状那都头忙不迭的称谢;当初在水云庄操练龙翔军的时候就错怪了刘权,这回李清可谨慎些了,心平气和的对那都头说道:“非是不知你等艰苦,然此处乃边关左近。饭食应是朝廷供给,日日吃这破玩意,事但有变,叫手下弟兄如何有气力御敌?一旦叫党项人坏关而入,这责任你当得起么?”

李清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在情在理,而且态度也很平和,又是好心。谁料到这么说话还会得罪人呢?

本来送些肉食过来,那些厢军们也感激的,坏就坏在一开口上面了,“谁说这是破玩意?有肉食又怎地?我等还不稀罕吃呢!”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

李清一愣,咱教训地是当官的啊,难道这小都头这么受爱戴么?这可奇怪了,边军的供给断不至于如此简陋,难道他们也是为了省钱回家?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当然也有可能是李清自己错怪了人,不过李清现在很有些悻悻的了。人家不稀罕吃,你还在这充什么大头蒜!李清正要没趣的转身离去,忽而被那些厢军手中的干馍吸引住了,这馍的形状怎么有些……有些眼熟呢?

“拿过来我瞧瞧。”李清对一个厢军手指着那馍说道。

没人理他,谁叫你说是破玩意呢?一群厢军都是冷眼看着李清,倒是那都头知道李清原本是好心来着,见了这情形忙从一个厢军手上抢来半块馍递到李清手上,口中陪笑道:“这位大人休要在意,小的们粗鄙无文,甭和他们一般见识。只是行军饼委实不能算是破玩意,说来话长,昔年在天宇山痛歼党项人的李公子,因恤我等边军辛苦,方特制了这饼出来。如今延州诸府边军。俱是以此为主食呢。”

怪不得觉得象饼干呢,只是那都头地话说的李清脸上有些发烧。咱啥时候有这好心来着?肯定是刘叔为咱脸上涂脂抹粉了,为掩饰心虚李清掰了一块塞进嘴里,这才明白为啥桌上每人都有一碗汤,这玩意太干了,要不是当着众人面,李清肯定会吐出来。

勉力咽下去的时候,噎得李清都有些翻白眼了,这也是这一向吃得太好,想当初在苏州府的土地庙里,干馒头不一样啃得欢?李清知道那些厢军肯定在偷笑,这会也顾不上看人家脸色,忙把手中剩下的半块行军饼递给安小哥,安小哥也掰了一块放嘴里,然后对李清只笑不说话。

不说咱也明白,这东西比咱当初在水云庄里鼓捣的好吃太多了,安小哥拥有全部发言权,那会李清就逼他吃来着,看来刘叔他们费了不少心机,说来和咱李清其实没多大关系了。

可徐指挥使不这么想,见着那些厢军看着李清都不忿的眼神,他拉长个脸喝道:“你等委实不识好歹,本是体恤来着,公子说是破玩意就是破玩意,有甚地不服气?你等可知眼前这人是谁么?正是李清李公子!”

这下弄的李清更是无地自容了,某些时候人家对你客气比骂你还要叫人难受,那些厢军一听眼前这位公子就是李清,那神情立马就转了一百八十度,也不象之前那么拘束了,好几个凑到李清面前来问安,还说自己的家眷就在清风寨里呢。

李清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刚还说是破玩意呢,原来还算在自己头上,枉人家对自己那么亲热了,整得跟个不知疾苦的公子似的,李清忙问那都头:“边军不是按例都有供给,为何将这行军饼做了主食,可还吃得惯么?”

第三百五十八章 冤有头

尽管李清知道妙玄发现了化肥的作用偶然性相当大,可这并不妨碍他发自内心的佩服妙玄,饶他还是号称科技昌明的后现代来的,当初在水云庄折腾了那么久的硝石,他乍就没注意到哪里的草长得好呢?

科技发明本来就是偶然性很大,比如砸到牛顿头上假使不是一个苹果而是一个砖头,万有引力定律肯定不知道要晚多少年才会被人知晓,这可不是诋毁牛顿,话说牛顿后半辈子就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证明上帝是真实存在的上面,很明显就是给苹果砸多了,要换好多块砖头试试!

蹲在地上嚼麦穗的又多了一人。

“公子,不知此物亦能使人快长否?”妙玄问道。

李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谁叫他兴趣一来和人家讨论什么硝石的分子结构呢?这玩意虽然能入药,但可不能多吃,再说人他也不能进行光合作用啊,要那么氮肥干什么,看来科技还得循序渐进才好,人家妙玄正是老道,甭害得人家走火入魔。

“你那秋石正有此功效,只是此种物事多吃与人无益,譬如这麦田,今岁收成喜人,若待连用几年,非但只怕颗粒无收,然此块地亦可能再不敷用了,道长若要用,但隔年一用才好。”李清费力的解释道。

虽然很佩服妙玄,但李清对化肥这玩意实在不感冒,后世中国滥用化肥已经到了极致,对土地危害很大。再说现在的残浆里除了硝酸盐还有硫酸盐呢,咱不能提前破坏了土壤环境;另外李清在大宋吃的可都是绿色原生态的东西,连水煮青菜都比后世香甜,现在大宋人口远远不到土地承受地极限,还是不要提前弄出这不应该出来的东西才好。

“无怪用多草木反凋,实则催地力耳,与拔苗助长无异。”妙玄恍然大悟道,这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同志,甭管这理由实在非科学。李清也大点其头,只要妙玄打消了让人快长的念头就好,这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就是童年,越长还越好呢。

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妙玄很开心,因为李清不嫌肉麻的吹捧了好多恭维话。他可不知道李清是怕他去研究什么“猪快长”,就象小孩子得了新玩具到小伙伴面前使劲炫耀了一回,捋着他颌下的山羊胡子,很有科学家的气派,而安小哥嚼了半肚子的麦穗,却瞪着两只眼睛啥都没听明白。更让妙玄有成就感。

到底是自己花了很多心血地,妙玄站在这块麦田前面还看不完了就,很有赋诗一首的预兆,李清可不干了,咱是吃惯了一天三顿的。到了延州自然有吃苦的心理准备。可也不能嚼麦穗好不?咱可不象安小哥有牛那么好的胃口。

李清现在很怀念昨天刘叔给他看的那几块压缩饼干了。

妙玄又一次体现了善解人意,当然李清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肚子饿了,也更加怕妙玄真地要赋诗,于是找借口说好几年没见,心里很挂念若风等人,今儿还是先回寨吧。要不明天再陪道长过来嚼麦穗好不?

就象验证李清的借口一般。三人打马回寨,离寨门还有半里多地呢。只见几骑飞弛着迎上来,最前面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高声喊道:“妙玄叔叔,你也太过独食了,怎能这般行事?我在这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妙玄哈哈大笑,李清在边上恨得牙齿痒,这个死老道明显笑得不怀好意,怎么能叫他叔叔呢?不过想计较还真没理由,谁叫他一向没大没小,狗儿都叫他庄主哥哥。

马上的少年正是若风,只看他打马飞快,直奔李清的马头而来,李清已经带住了坐骑,而若风却没有一点勒马的意思,行到近前,猛得一勒马缰,那马两只前蹄腾空而起,李清正要喊一声当心,只见那马就势轻巧一个转身,两只前蹄落下时,若风已经笑嘻嘻地和他并肩而行了。

帅,太帅了,绝对是千年之前的漂移,而且人马合一清逸矫健,比那四个轱辘的不知道强哪里去了。

马上的少年更帅,想是这两年身量抽条,论身形都不比李清矮得了多少,本就和他姐姐一样姿容俊秀,两年的边关风雨又给了他添了一脸地英气,让李清瞧了都有些嫉妒,得,下次去秦楼楚馆,肯定不能带这小舅子去,否则怕没一个姑娘扫咱一眼了。

叫李清特别留意到地,不是若风也束了个冠,而是他眉宇间的开朗,这与在水云庄可大相径庭,后来虽说和若英也尽释前嫌,只是若风的经历毕竟和常人不同,总给李清一股幽幽的味道,哪有现在笑起来一股阳光味?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这么匆忙干什么?仔细摔着,当着你姐姐可不能这般卖弄了。”没办法,谁叫自己是姐夫呢,明明一肚子的嫉妒,也得装着老成持重地嘱咐两声。

“哥,姐姐怎么没同来?”

“哥,妙玄叔叔一早拉你去哪了?问遍众人全不知晓呢。”

“哥,昨儿才射了两只锦鸡,正好拿来下酒。”

“哥,今儿来不走了吧?几时把姐姐接来呢。”

孙五还是老样子,迎面腼腆一笑,拨了马头就跟在边上,好象昨儿才和李清分手一样,另外几个不认识地汉子闪在路边惊异的看着李清,李清微笑点头示意,这可能就是什么清风队里地人了,看起来倒真显得彪悍些,当然还有一人是李清认识的,他还想亲热的和李清招呼呢,李清眼光一滑。就象没看到他似的,转头和若风寒暄,那人也有些心虚,低着头跟在最后面去了。

还和你招呼?一打听到清风寨火烧党项大军地粮秣,李清就把慕容一祯恨上了,不用想,肯定这家伙是罪魁祸首,刘叔孙五都是稳重人,和党项人打打闹闹会的。但绝不会干深入定难境内几百里这样的冒险事,不是他还有谁那么大胆?

话说拐了咱大宋的公主跑掉,不说应该深居简出,好歹也该安分些才是,不就是被抢了马么,何况这帐还是记在乞颜人头上。你烧了党项人的粮秣能弥补啥损失不?还把咱李清祸害到这来了,那李元昊是好相与的?

这股怨气憋了很久,能和谁说?不关咱的事?连谢大娘跟前李清都没好意思提及,辛辛苦苦又花了这么多钱立起了寨子,本就是给众人安居乐业用的,你怎么惹事呢?惹火我了一绳子把你绑到京城去!

这可冤枉慕容一祯了。烧党项人的粮秣,绝对不是他挑地头,被抢了马当然很气愤,可慕容一祯却没有那么冒失,一来当初在天宇山和党项人打过一仗。知道那些党项人也不好对付。再说也多少做了一段时间的官儿,这考虑、研究、从长计议的习气怎么都有点了,更重要的是慕容一祯和清楚自己是拐骗妇女犯,出风头的事情还是要少干的。

当浴血杀出重围地两个乞颜人挣扎的逃到清风寨,一说送来的马被抢走了,寨中的人全炸了。自从天宇山一战后。一来党项人跟西边的战事正紧,正四处征兵。腾不出手来;二来银州的城守军也给那一仗打得大伤元气,因此这两年,党项人大举越境劫掠已经很少见了,延州四境平静了两年多,现在居然被抢了五百多匹马,就算是清风寨现在不缺钱使唤也心疼啊。

本来刘叔有别地办法出这个恶气的,就是让延州榷场不和党项人互市,附近的一亩三分地上清风寨还有那么一点面子,说出话多少有人买帐;这方法要在平常对党项人来说,已经是很致命的了,毕竟他们的许多生活必需品都得经过互市得来;历史上大宋曾经很多次为了惩罚不恭敬地党项人,用地就是这招。

可有两个人坚决不干,认为这方法简直太不上道了,人家抢了你的东西,居然是不和他做买卖就完了?还杀了人呢,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么?乞颜人的命不值钱咱大宋的脸面价可不低!

一个是若风,他的亲身经历放在那明摆着,别的人还只有些丧失亲人地痛楚,他却是真地亲身体会,有切肤之痛,即便慕容一祯和刘叔他们和党项人真刀真枪的对砍过,要论起对党项人地仇恨还比不上他。

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被拐骗的妇女,大宋未来的长公主堇儿,慕容一祯还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她可是一点同案犯的觉悟都没有,话说这年头私奔也是件没脸面的事情啊,可她一听说蛮夷抢了清风寨的马,这还了得,从小到大虽然在宫里受了委屈,可根深蒂固的认为咱大宋是正朔,是天朝,哪能被人抢了东西忍气吞声呢?何况定难名义上还是大宋的地盘,没王法了都!

道理总是很容易讲,这事情谁对谁错是明摆着的,这对刘叔就有些为难了,别看若风是小毛孩子,堇儿是女流,刘叔劝不住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因为自打孙五带着若风一来清风寨,李清犯了事要避嫌,可处置也不是抄家灭九族,所以刘叔很自然的对外声称若风是少主人了。

而在大宋的年代里,尊卑还是非常讲究的,尽管堇儿是个名份都没有的私奔皇家女,可龙子龙孙对刘叔来说还是非常要顾忌,再一个就是刘叔自己也觉得送马的乞颜人死了十几个,不给个说的过去的交代,难免寒了乞颜人心,就这么不管不顾,以后人家还敢再给你们送马么?

所以刘叔也下了决心,报复!清风寨尽遣精锐,清风队全体出动,再加上愤愤不平的乞颜人也过来三、四十个青壮,近百骑杀奔定难境内而去。

若风当然吵着要去,刘叔还就应允了,这一点比李清就要开通许多,在边关讨生活,不磨练磨练总是不行的,报复么,你抢我的东西我也抢你一点回来,又不是两军见仗,所以刘叔不但让孙五和慕容一祯跟着,还把自己儿子也派了去,千叮万嘱一定要照拂好若风。

本想着跑到银州也照样放火劫掠一番就完了,出口气么,谁知道这一行人在银州境内跑了大半天,别说劫掠,连值得放把火的地方都没找到,就百来个人当然不能攻打银州城了,可这边和大宋哪能比啊,本来就不知道穷多少倍,加上党项人又是游牧为生,居无定所,看见个人都难。

打劫它也是技术活啊,也要踩点、望风、摸盘子全套路,哪是你说干就能干好的?不管是清风寨的人还是乞颜人,甭管武艺高不高,对打劫都是门外汉,跑了一整天,就偶尔见到党项人赶着几只羊,连若风都觉得不好意思下手,都是义愤填膺、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来,啥都没干成灰溜溜的回去?脸往哪搁呢?还天朝正朔,打劫都不会,说出来丢死个人!

连最稳重的孙五都觉得不能这么回去。

乞颜人的气愤就比若风还要严重,他们族里可是死了十几个弟兄啊,不让党项人吃个大亏他们是不愿罢休的,正好其中有一个人时常在定难境内行走,原因在后面再详说,他倒想起来一个地方来。

党项人穷,而且他们也不结寨子,杀多几个放羊的也不解气,而城池咱实力不够也不能攻打,不过党项人正在和西边的吐蕃、回鹘作战,后方征集粮秣往前边送,他知道一个党项人的草料场在哪,就是远了点,差不多到夏州了,不知道清风寨的好汉敢不敢去?

这话一出,不要说若风经不住激,就连孙五也不愿被乞颜人看低了,去就去,怕个什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见闻

做人要低调,要心虚若谷、要宠辱不惊,不能一听见有人表扬自己、说自己好话,甚至用仰慕的目光盯着自己就咧着嘴傻乐,要不满嘴跑舌头的瞎吹,这样不好,显得很没风度;另外呢,越在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得谦逊、礼贤下士,就连烧火的灶头兵也要客气的打个招呼才好。

这些道理李清都懂,所以很坚持的认为行军饼就是个破玩意,并且为自己没能弄出个好玩意让大家吃的更开心些颇很有点自责;这种谦逊的心态一直保持到了傍晚,当巍峨雄峻的清风寨一映入眼帘,徐指挥使在马上失声脱口叫道:“好一座清风寨,若依得地势,便是百年雄关也无能望其项背了!”

李清习惯性的顺口谦虚道:“不值当徐大人谬赞,就一座小破寨子,给乡亲父老遮遮风雨罢了。”

这句话一说完,几个侍卫全笑了,连杨家哥俩都没忍得住,谦虚这个东西也要讲究分寸的,过头了不但不显得低调,反让人觉得牛哄哄的,眼前这清风寨要算是个小破寨子的话,咱大宋苦心经营多年的金明三十六寨就只能算是村了。

其实李清也是完全找不到话说了,这还能叫寨子么?这应该叫城才对啊,粘土垒成的墙足有两丈多高,城墙上吊斗、箭楼一应俱全,左右望去都看到不头,瞧这规模方圆不得有个十来里,别说在边关,就是放在大宋境内,也是小县城的摸样,而且夕阳下看起来城门钉都是崭新发亮,比起延州城怕还要象个样子些。

还说什么党项人要打过来,连朝廷都是天天接边关的急报,李清现在觉着是不是石元孙伙着刘叔假报军情,为的是好把咱李清接到延州来。担心咱尽叫秦淮***给淘坏了身子,这时辰放在内地也是关城门落锁的时候,可清风寨前依旧人来人往,别说有什么大战前的气氛,看这摸样似乎就不打算晚上关门了。

并且连个看门的寨兵都没有,那些来往进出的人对李清这一行外乡人只那么瞅上一眼,依旧各行各路。仿佛司空见惯一般,李清下了马,牵着马慢慢走过城门,脑袋不住的左顾右盼,心里不住地吃惊。眼前这一幕太出乎他想象了,在京城里谢大娘也告诉他清风寨现在好生兴旺,可绝没想到眼前这样的景象。

在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李清这一行人牵着马站在路中有些无所适从了,现在天色尚明,来往的行人也不少,只是人家好象都是在忙着做什么事情。一时觉着不好上前打搅一般,李清怔了一会,才发觉为什么他们都有些不适应的原因了。

整齐!街道两边的房屋虽然都很简陋,别说和京城比,就是内地随便一个小县城也比这里强,放眼望去基本上全是平房,还都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而更大区别在于,别看现在街面上人不少,却不闻一声叫卖。而且街道两边也没有一家店铺。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叫买声是一个城市地活力表现,再者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是城市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少了这个,现在进了清风寨,就象不经意闯进别人家里一般,也怪不得他们这几个人站路中间都有些茫然。

“几位官爷怕是赴延州府公干的罢?往前走百余步再左转,前行一箭地便有家驿站,专是给错过了宿头的官爷们留地。”他们站在路中间久了,总算是勾惹起匆匆行人的注意。一个十六、七岁的后生冲他们扬手说道。

李清拱手道了个谢,还正想多打听几句呢,那后生说完便转身走了,李清和徐指挥使对看一眼,两人都一独自纳闷。而且李清还不好明说。刚才在外面还谦虚呢,小破寨子不值一提。现在好了,进来自己也是两眼一摸黑。

还是到驿站去看看,那里好歹有负责接待的人吧,总可以找个人问问。

找这驿站简直太容易了,其实无须人言,只要留意一下就能看到,因为边上全是平房,就这间是两层,还因为门口有个高高的旗杆,上面挑着一个“驿”字。

可李清他们在驿站门口便给吸引住了。

驿站门前放着个小案,小案后坐着一个四十来岁落魄文士摸样的人,提着支笔一边问一边在纸上写些什么,小案前站着两拨人,都是衣裳褴褛,一拨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庄户汉拎着个包袱,边上跟着他媳妇,还牵着个三、四岁地小女孩,而另一拨是两个青皮后生。

只听那文士口中问道:“你家娘子会做甚营生么?”见那庄户汉一脸发怔的样子,这书生一笑道:“你家婆娘会做啥活计?”

庄户汉迟疑了一下道:“她,她会养鸡,地里的活也会些,别的就不会了。”

那文士眉毛一挑,“纺纱织布总会罢,男耕女织方是兴旺之道。”

那庄户汉急忙辩解道:“她,她可笨呢,村上别家闺女都会绣花,就她拿针尽戳自己手指头,只剩一把死力气。”

那庄户汉媳妇听见这么说,臊得脸飞红,牵着女儿低着头一声不吭,那书生哈哈笑道:“如此便分多与你十亩地罢,会种地也是好的,今日在驿站内睡一晚,明朝拿这条儿到东库房领家什农具,自有人引你等去居住之所的。”

庄户汉拿了条儿带着自己小孩、媳妇进去,那文士又抬头问两个后生:“你等二人会做甚营生?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点的后生抢着说道:“我等弟兄自幼耍枪弄棒,此来清风寨非是为田,乃是投清风队而来,相烦先生行个方便。”

那中年文士一声轻笑,“若是这般,直接投军岂不便当?为何要入清风队?”

这回边上那个年纪小的后生一挺胸脯答道:“投官军?官军敢杀党项人么!要不为了杀党项狗贼,何苦巴巴的跑到这来,田我们是不要的。”

那中年文士神情一涩,温言道:“要入清风队。还需看你兄弟二人手段,只是近日也不是月比之期,依我说你兄弟二人先领份营生安顿下来,到了时辰一试身手,有真本事还怕如不了愿去?”

“那我们等!”那弟兄二人齐声说道。

可那中年文士还是耐心地劝兄弟两个领一份田去,好歹在清风寨也算是有了正式身份,可以分到住处、口粮、农具的。这天天住在驿站可不是法子;可那哥俩倔得很,硬是不答应,做哥哥的还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铜钱来,说是大不了他们掏钱吃饭。

那中年文士两手一摊,“清风寨几曾收银钱的?”

李清在边上看的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三言两语就给几十亩田,敢情延州地田是不要钱的,这倒还可以理解,边关不靖,不知道多少良田荒芜,只要你愿意去开垦,加上官府支持下。倒没有地价这一说,可农具、家什也是不小的投入啊,还有口粮呢?

把这个也扒开,清风寨不收钱?怪不得满街都见不到一个店铺,可日常用具怎么办?来往客商的费用呢?全部无偿供给?按需分配?共产主义!

李清都不知道如何发感慨,咱古人太有才了,一群老军整出了合作制农庄,抢了范仲淹的历史风头,而刘叔干脆直接进入共产主义,还啥地清风寨啊。干脆就叫清风公社好了,不知道发老婆不?

受震撼的不单李清,徐指挥使和几个侍卫加上安小哥都是呆立在一旁,就杨家兄弟兴许早已听到些传闻,脸色还平常;可那中年文士已经说服了两兄弟,好歹要他们接受了二十亩田,这会注意到李清这一行人了。

“几位官差可是打京城来地?便请入驿站歇息,正到开饭之时,只是鄙处饮食简陋些,还请各位勿怪才好。”那中年文士拱拱手不冷不淡的说道。然后低头收拾案上的笔墨。

不卑不亢,好!这态度李清喜欢,想不到清风寨地处边郡,还能有这等人才!李清地穿着只能说富贵些,可几个御前侍卫一身地官服花团锦簇。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平常人。这一路来驿站和官府对他们地恭维李清可是看地多了。“你怎知我等是打京城而来?”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李清还是奇怪人家怎么知道他们是京城来的。都没人开口说过话呢。

那中年文士抬头瞟了李清一眼,随手对徐指挥使和那两个侍卫一指道:“这几位大人着的是殿前司的服色,除了京城尚有别处么?”

吆,还是行家,连李清都分不清御前侍卫和禁军军官服装上有什么差别呢,这主要是王德显那一干人到水云庄来也是随便的很,并且那小子也兼着殿前司的差,所以李清始终没闹明白这服装品级该怎么分,谁叫他每次见官儿地场合里,注意力都放在长长的帽翅上去了。

“原来先生竟是京城人士,怪不得一眼道破,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因何而到了这偏远之地来?”李清客气的拱手问道。

李清的客气可是诚心的,再怎么共产主义,清风寨也是个穷地方,眼前的这文士看起来很有几把刷子,能留在这里帮忙,哪怕只是做做文案,这也是给他李清面子了,在哪不能混口饭吃啊。

可那文士却对李清的客气不在意的很,自顾自的收拾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也非是京城人士,大中祥符年间中过进士,识得服色也平常,这姓名便休要提及,负罪之人说来没得辱及祖先,诸位便请进站用些饭食罢,就是嫌粗鄙不能下咽,这会即便赶到延州也是闭关落锁了。”

原来是受贬地官儿,怪不得认识殿前司的服色,只是看着人家余怨未消的样子,李清知道再问下去只怕谈话气氛更加不好,当年若英的父亲也是一个犯官,他才不会有什么偏见呢,于是便陪笑着说道:“进站用饭却是不必了,我等特来寻你家寨主,还望先生指个去处就好。”

那中年文士晃脑袋一笑。“欲寻清风寨寨主,当去京城寻去,怎地跑到延州来?莫非你等不知这清风寨实属谁家么?”

李清一下噎住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这清风寨实为一座小城一般,他还没能接受这应该是他李清的产业,想了想问道:“刘叔现在何处?”

那中年文士不屑的摆摆头。“若嫌驿站简陋,可实话说与你等知晓,此处饭食怕不比刘叔处好上几分。”见李清他们还没有进门的意思,将手往东一指,不耐烦的说道:“此去三、四百步。门前立一大旗幡者便是,休看门户大些,怕你等少停还需转回此处地。”说完,自顾自的走进驿站去了。

也怪不得人家误会,自己这一行人连寨主都不知道,不是些外乡过路人么?李清又憋气又好笑,敢情当咱们是想到刘叔那混顿好吃地。要这样何必巴巴的跑到清风寨来,石小公爷府上那才是吃白食的好地方呢。

昏黄的夜色下,看见门口的旗幡上居然立着一面“李”字旗,李清已是心头一热,等到刘叔激动地迎出来,看见他花白地头发加上脸上愈加深刻的皱纹,李清哽咽地连话都说不出来,许是刘叔对李清的突然到来也是一点心理准备没有,扯着李清地手就往里让,嘴中喃喃说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

说是门户高些,那只是相对其他的房子而言,其实里面院落并不大,连那几匹马都只能拴在门外的旗杆上,三两步迈过了院子,屋内只昏黄的点着一盏蜡烛,李清拿眼往桌上一扫,眼泪差点当场掉了下来,刘叔刚才正在吃晚饭,人家那文士没说错。一碗稀粥几块煎饼,外加一碟青菜,只怕驿站里的饭食真要好上许多了。

李清对刘叔深施一礼道:“李清行止荒唐,虑事不周,叫刘叔受苦了。”

刘叔只是伸手一托李清。却对李清身后的几名侍卫拱手道:“几位大人远来辛苦。鄙处无有上好酒水相待,还请勿怪才好。待明日到了延州城,石大人定会设宴款待,程仪必少不得各位大人的。”

李清拿手一拍脑袋,怪不得刘叔见他来了,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呢,敢情是误会了,这也怪他自己,这年头通讯不便地,自己又是兼程而来,所以就没想着先给刘叔送封信了,而之前他李清是个遣送回乡的准犯人,这几个侍卫又是鲜衣怒马,刘叔准当他李清是获罪发配延州了。

还是徐指挥使有眼色,一见刘叔对自己这几个人态度特别恭敬,忙躬身回礼道:“这可不敢当,我等乃是奉钦命护卫李公子前来清风寨,刘叔这般说话,可折杀在下了。”

刘叔这才长出一口气,一转头瞪了李清一眼,而李清早嘻笑的坐到桌前,不过面对着桌上简陋的饭食,李清很难受的说道:“刘叔,不是说清风寨如今兴旺么?玉儿还说你有钱欲解往京城的,何不吃得好些,现叫李清见了心内如何得安?”

刘叔点头招呼众人坐下,见了杨家哥俩神色也是如常的很,只是杨家哥俩和刘叔招呼一声,低头在角落里坐着不出声了,刘叔待众人坐定,方不解意的冲李清说道:“如今荤腥多了倒有些克化不动,清茶淡饭正好颐养天年,公子休要多虑,现下清风寨不忧粮米,那饼里夹着羊肉呢。”

李清没做声,心里着实有些愧疚,好生兴旺,多轻松的一句话啊,可刘叔他们要不是勤俭节约,就他给那点钱,怎么会眼前立出个偌大的城池来,这几年其中地辛苦不言而预了,而自己呢,中午还骚包的把那些吃的全送人了,要是清风寨也象他那么大吃大喝,只怕现在还就只能是个小村庄了。

既然李清不是被押解来的,刘叔心情可彻底放松了,也不和李清叙叙离情的,从内房内拿出个包裹往李清跟前一放,口中笑道:“公子尝尝,可与旧时有几分不同么?”

一包袱的压缩饼干,李清哭笑不得,咱又不是小毛娃了,乍拿这东西来哄我呢?我要问的事情多呢,若风呢?孙五呢?慕容一祯和他拐来的小娘子呢?对了,还有那个杀千刀的李元昊现在有消息了没!

第三百五十九章 债却无主

说起来这也是“逐年家打雁,今却被雁啄了眼”,因为说起游牧民族好勇斗狠,恐怕还真闹不清谁更厉害些,但一说起打劫,党项人绝对是个中翘楚,真正的里手行家,曾经有一个电影叫《敦煌》,里面一队客商正在大漠上行走,突然冒出来一大群西夏正规军,口中高喊“打劫”,敢情那导演也是好好的研读了一番党项人的历史,因为这正是他们日常生活和民族特性的真实写照。

后世曾有不少煽情的文字堆集者,冲着河套平原抒发他们对于曾经的西夏文明的向往,什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这简直就是胡扯,党项人以前压根就不住这,他们原本生活在青藏高原,是羌族的一支,到了唐朝初年,吐蕃人兴起,党项人不是对手,而吐蕃人的盘剥又残酷,于是党项人纷纷请求内附唐朝,内附和臣服可是两码事,尽管史书上可以煌煌大言的写道:万国来朝;可实际上却是要拿出地方供他们居住和放牧。

这一划地方就是六十个州,因为来了有三十几万,所谓的民族大融合,过程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这些党项人算是不成功的例子,当然很大程度也因为汉人的歧视和地方官的盘剥,而党项人所业无桑事,专以畜牧为生,其实仍处于原始社会末期,这会眼瞅着周围人都比自己过的好,得,咱抢啊。虽然后世历史评说党项人大小起义不断。这是站在无产阶级世界观去看。其实就是大小程度不同地抢劫,可唐王朝总体对党项人还是保持着安抚、怀柔地总政策,这在某一方面大大的加速了党项一族经济、文化的发展。

可毕竟内附是没有太多政治权利的,而党项人多半在唐朝也很难中举,所以打打劫的也就是个疥癣之疾罢了,可随即发生了安史之乱。党项人出兵助唐平叛有功,不少党项贵族被封了官,并陆续迁徙到银州、夏州、庆州这些地方来,这样党项人便正式把定难五州这块地方当作自己的家园了。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以及后来中原王朝不断“城头变换大王旗”,党项人在定难五州偶尔出去打打劫,并没有谁专门找他们麻烦,日子过地也逍遥自在。这几百年都是他们抢别人的。因此还真没想到会有人打自己主意,加上族中青壮这会大多上了战场,才让清风寨这百来骑如入无人之境。

这二十年来大宋从来都没有主动攻击过党项人,所以党项人根本就没防备这一招,后方么,自然疏于防范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清风寨这些人摸进了草料场,本身就不是来干强盗的活。而且这些粮秣也没法运走,于是几十个火头一起,加上冬季天干物燥,等党项人惊觉,想要救火哪来得及。几十万斤粮草化为灰烬。

若风在李清身边说的眉飞色舞。指手划脚的告诉李清,那火势那个大啊。他们撤出上百里,还看见天边是亮的,把李清噎得没话讲,心头对慕容一祯更是来气了,好歹你也江洋大盗出身,这做贼地规矩难道不懂么?能满世界宣扬。

风高火大烟浓,干坏事地人顺利逃遁,本来是一件极成功的偷袭事件,可这些放火的好汉们个个觉得扬眉吐气,没谁觉得理亏啊,你们党项人干杀人放火的事情还少了?回来还说的口沫乱飞的,没多久,延州城里也是路人皆知了。

刘叔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来,可他本就是个豪气人,又在边关和党项人、契丹人打了半辈子的仗,他只要若风不要出什么事情就好,烧了就烧了,再说大宋境内你们党项人不是说来抢就来抢的,又没给抓到把柄,有什么招,咱接着就是。

消息当然很快就传到党项人那边去了,前线本就战事不利,还给人烧了几十万斤粮草,这战事立马就停了下来,李德明勃然大怒,责领银州城守给出个交代来,那些宋人正是从这边越境地。

这让新来的延州守备为了难,自打野利都赤带着一千人在天宇山全军覆没后,银州城党项人就规矩很多了,再说他手下的城守兵又被抽调走了不少,守城都不够人手,他也约束手下轻易不再过宋境来惹事,可现在他不惹事,这天大的祸事还是落他头上了。

虽然没怎么过去打劫,可延州城边新多了个清风寨他还是早就听说了,而且还知道这个寨城险墙高,人多势众,本来就没想去找晦气,只是定难留后、夏国主的严令下来,怎么办呢?和大宋延州府交涉简直是自取其辱,人家一边不认帐还一边说地眉飞色舞,党项人讲理本来就不是大宋人地对手,他便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几百号人奔清风寨来了。

延州府还讲理,清风寨的简直就是野蛮人,开口闭口就骂党项人是强盗,把个银州守备骂得一肚子火,心里委屈地不行,心说这两年咱银州党项人已经很少过来打劫了,怎么一点不领情呢?你们的马又不是我们银州人劫的!

到底骨子里还是强盗的基因多了点,火头一上来,银州守备带着他的几百号人就想强攻清风寨,这就是大错特错了,不过他也没法,要骂架人家在墙头上气势都盛些,总不能灰溜溜的回去吧。

孙子都说“攻城为下”,何况是历来不善攻城的党项人,又根本没带什么器械,白在寨墙下留了百来具尸体,而且撤退的时候还被清风寨追杀了一阵,回到银州清点人数时,连一半人都不到了。

于是银州守备回去当然要添油加醋地说一通。把清风寨地人说成是职业强盗。并且还说打劫的青壮有好几千人,银州兵微将寡,自然没办法抵御了。

这才有李德明上书宋廷指责宋人过境劫掠的说法,也正是因为银州守备的夸大,才把李元昊都给惊动来了。

对若风当然要鼓励,小小年纪居然就敢骑马上阵和党项人厮杀。还面对面的将一个党项兵劈到马下?好!少年英雄!对慕容一祯就没这么客气了,从头到尾把人家递过来的笑脸都当成透明地。

你这强盗怎么当的?做贼能认帐么?人家来找麻烦,你推说不知情不就完了!还反骂人家才是强盗,这不是不打自招么?现在好了,听说李元昊要带上万大军过来,你慕容一祯英雄了得,到时候就派你一人单挑万马千军罢!

说话间也早来到若风的居所。李清四下一打量。对刘叔更是有了愧疚感,敢情这该是清风寨里最奢华的所在,虽然和水云庄远不能比,也不过汴京城里一座小庭院的规模,可要在这里简直是鹤立鸡群,太纵容小孩子了。

没一会刘叔引着杨家哥俩和几个御前侍卫也来了,清风寨里拿的出手招待客人的地方就这一处,今天也是正式给李清接风,不过刘叔让若风住地好一点也有正当理由。因为慕容一祯和堇儿两口子也住在这,若风正在跟慕容一祯学习武艺,算是徒弟身份,就是小孩子该锻炼锻炼,咱大宋地公主住得好一点总应该吧。这让李清也没话说。

菜肴不算丰盛。和洛阳石公爷府上比起来,就是下人都吃得要强很多。不过昨儿几个侍卫在驿站就只混个半饱,现在也算有酒有肉,倒也吃得很欢畅,而杨家哥俩很自觉,连厅都没进,因为孙五一见他们俩脸色就变了,要不是李清在边上猛打眼色,没准马上要出去算算陈年旧帐。

有京中的侍卫在,堇儿当然不能出面相见,而慕容一祯正好让李清打发出去陪杨家哥俩了,省得在眼前叫咱吃东西没胃口,可怜的慕容一祯知道现在不招李清待见,正好躲到一边去,等李清消消气再说了。

接风就是接风,李清也没打算闲话,现在人多嘴杂,而且几个侍卫算是外人,清风寨的详情不能当他们说,而关于李元昊的警告,假如不提到历史的高度来评价,刘叔都算老军骨了,没见若风都被派出去巡视,提防严着呢,李清随便说说那叫多余,再者今天见了那一窖的硝石,他也有些底气了,李元昊再厉害,难道是铜筋铁骨不怕炸药?

还有一点,就是李清真饿了,昨晚就没吃什么,又一大早被拎起来,只嚼了一点麦穗,正打算好好吃一顿呢,可惜,他不想说,有人想说话。

“李公子,清风寨如此固若金汤,想必党项宵小轻易不敢来捋虎须,吃了亏又如何?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如何便敢来的?就是来了也不怕,诸位好汉本事了得,岂惧些许蛮夷?倒是早来早了,京城的热闹如何少得了公子?”徐指挥使端起酒杯大笑道。

徐指挥使话里地潜台词李清明白,看来昨天人家也饿着了,好歹今天总算有酒有肉了,这可有些不是待客之道,禁城的侍卫,到哪不是跟着皇上吃香的喝辣的?其实也说出了李清的心声,只是在接风宴上可不能附和想回京城地想法,没得叫别人寒心,李清赶紧岔开话题,“乞颜人现下如何?没被党项人找麻烦罢?对了,上次马匹被劫,可曾帮补些回去?他们日子也不宽敞,没得叫人家饿肚子。”

尽管是句扯开话题地话,不过李清还是真心为乞颜人想来着,甭管日后他们会不会给大宋带来灭顶之灾,至少现在还算是咱的朋友,就靠放马为生,一下被抢了几百匹,日子还怎么过?而且得罪了党项人,今年怕是不敢到延州附近来越冬了,想帮都没办法啊。

谁知道刘叔哈哈大笑,“才不过几百匹马,饿不着他们,依了公子地谋划,如今乞颜人阔绰着呢,便是在契丹,亦不似旧时那般被人难为了。”

我地谋划?不明白。李清瞪大眼睛看着刘叔。怎么和我扯上关系了?可等到刘叔把前因后果跟他这么一说,李清乐得有些当即想手舞足蹈,我真是太有才了,不得了不得了,咱地名字应该照汗青的,因为文天祥极有可能没机会去写他那个“人生自古谁无死”了!

成吉思汗灭国无数。靠的是手下蒙古大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他们在马背上长大,自幼弓马娴熟,冷兵器年代可谓是天生的战士,可现在“成吉思汗”们的爷爷在大草原上不是纵马追亡逐北,而是挨家挨户的推销大宋地丝绸茶叶,据说还颇经营有方。以至于叫好些契丹贵族都眼红了。你说叫李清乐不乐?

居移体,养移气,商贾之家还能出好战士不?

事情还真是因李清不经意的一句话而起的,上次倩娘带着娜仁托娅姑娘给京城的李清送了一回马,虽然李清招待的也算周到,临走前还送了人家不少东西,可哪能跟几百匹马比么?乞颜人很感激李清的盛情款待,那是他们把一匹马当着五十贯计算,可李清送来京城的好马。至少也该是千贯地价值,谁叫咱大宋缺呢?

便宜占得太大总有些心虚,何况人家还说是送地,连五十贯的成本费都没收,又辛苦几千里的送来。李清不懂怎么养马。也知道不容易,反正比一千把镰刀贵哪去了。所以刘叔临行前,李清特地说了声到延州时再给人家捎上些货物,另外水云庄送去的财物里也有些不好脱手,而在契丹那边又走俏的,叫乞颜人也带去好了,来一次不容易,让人家发点小财罢,反正没准人家又会送马来。

李清随口这么一句,刘叔却是办实事的人啊,人家扎扎实实照着做了,并且因为在水云庄相处了一段时间,倩娘和刘叔对这些乞颜人的印象也不错,担心乞颜人拿着这么些值钱东西,别到了草原三瓜不值二枣的全给糟蹋了,这可辜负了公子的一片好

于是倩娘在延州还把娜仁托娅等人留了一段时间,教他们怎么做买卖。

一说起大草原上地游牧民族,哪怕到了后世,给人的印象也是性情豪爽大方,可啥年头豪爽大方的人能做买卖?非把底裤都赔出去不可,无商不奸啊,咱甭管怎么痛恨游牧民族对中原曾有的烧杀掳掠,但要说一个“奸”字,咱汉人绝对是第一。

就象李清在榷场上见过的一样,不仅仅是因为咱大宋物产丰富,做生意地水平那也是两码事,党项人和契丹人不管在沙场上怎么威风,一到了榷场,绝对地弱势群体,没有话语权和定价权,除了以货益货,复杂一点的交易就抓瞎,尔虞我诈对他们就太高深了。

其实有时候细想起来,倒也该理解一下人家,和大宋人交易总是吃亏,而且还闹不明白为什么吃亏,憋气多了可不就抢么,谁叫人家四肢相比较发达些呢?这也叫各用所长,当然,抢了还杀人肯定是错误地。

尔虞我诈当然是短时间教不会的,倩娘不过教他们怎么分清东西的价值,还告戒下做买卖要活泛些,别一根弦,别还象第一次那么只想换粮食,给丝绸都不要,买卖就是换,一直换下去不就完了?

可最后结果却比倩娘刘叔想的还要好上许多,东西没多久就全脱了手,乞颜人尝到了甜头,竟又回来找倩娘商议,能不能再弄些丝绸、茶叶等货物过去,这有何难,别说榷场上,就是延州的商铺,倩娘也是尽可赊货,何况还有清风寨的招牌在呢。

这不是乞颜人聪明,学东西快,相反还就是因为他们够实诚,倩娘告诉他们值多少钱,他们就叫什么价,而且他们本来就在马背上,生活习性也近,情况也熟悉,知道逐水草该到什么地方去,算是真正的服务到家了。

这可是咱大宋人不稀罕干的活,因为只要到榷场上一摆,根本不愁销售,如今有了乞颜人帮忙,延州的商户还更省事了,东西进来,往倩娘那一送,回头不是收药材、牛羊就是马匹,转手还能再赚一些,这两年一折腾下来,乞颜人的生意可就大发了,全族有一半人投身于这个很前途的事业中去了。

还别疑惑有发财的路怎么咱大宋人不去做,不说民族之间的仇视心理,首先你吃得了那个苦么?马背上的风餐露宿,可不是说坚持就行的,再说大鸡不吃细米,咱大宋人不稀罕这点微末小利,都折腾大买卖去了,朝廷不是盐茶专卖么?定难那边也出盐的,按后世来说,这些盐缺碘不是上好之选,可这年头也没人知道这个,贩运私盐的利润可比倒腾丝绸发达多了,所以乞颜人做买卖,不但深受大漠欢迎,连大宋都没人有意见。

一有了宋人的支持,两年下来,乞颜人的生活大变样了,利润低那是针对宋人来说的,乞颜人很满足,这比养牛、养羊划算多了,而且还不用再象以前那么顾忌风雪,最大的好处,是契丹人也一直期望这样的商贸多些,当年开仗不也是为这原因么,现在乞颜人做起商贾来,怎么说还算他们自己人,结果不但对乞颜人的盘剥少了,对他们族人的态度都和缓了许多。

所以刘叔才和李清说,被抢了几百匹马,对乞颜人的生活影响并不算大,只是气愤的是有十几个族人被害,因为有御前侍卫在场,刘叔有些话还不好和李清明说,其实乞颜人大做买卖,最大的收益方还是清风寨。

乞颜人算是发了财,却没忘李清当初和他们相交的初衷,那就是要马,契丹向来不愿意卖马给宋朝,不过这一点却难不住乞颜人,他们这一族目前就万把人,豢养马匹数量不多,可是别忘了另外还有无数的蒙古人散布在从内蒙古一直到贝加尔湖和西伯利亚这遍广袤的草原上。

咱大宋朝一直缺马,特别是自宋太宗自己断送了二十万百战精兵之后,把失败的原因归结在没有骑兵上面,没有马咱就买,契丹人不愿意卖,咱就到党项、吐蕃、回鹘那去买,专门在西北设立了马市,由提举买马官“省马”。

交易的对象,开始还是党项人略多一点,因为党项人缺粮,后来党项人地盘越打越大,完全隔开了回鹘和宋朝的交通,变成主要的买马来源都依赖党项人了,一匹普通的马在西北马市上都要五、六十贯,而大宋到宋真宗当政时期,每年最多要买几万匹,这也是党项人重要的收入来源。

乞颜人可没对清风寨提价,否则怎么体现他们的实诚,差一点的马他们根本不好意思送来,上好的战马还就依旧是五十贯一匹,最多的一年陆续往清风寨送了六千多匹过来,“行军饼”不过解决了粮食问题,修这么好的寨子,又起了那么多的房子,衣食住行,哪样不要花钱,就李清给的几十万贯可不够。

只是李清被遣送江宁,不能在京城卖个高价罢了,可乞颜人马好的名声却早就四处传开来,因此清风寨获利也是不小,连边军都是出二百贯来买。

当然这消息是刘叔偷偷告诉李清的,李清还正为自己把成吉思汗的祖先引向“富贵”这条歧途而洋洋自得呢,当得知乞颜人去年就往清风寨送了五、六千匹好马,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起来,居然有这么多?倒不是担心被契丹人知道找乞颜人麻烦,而是他觉得党项人抢马还带杀人的,似乎应该和这事有关。

这么说这祸事是咱惹起来的?不行,不能认这个帐,我可没去烧党项大军的粮秣,责任还是推到慕容一祯这小子身上去,谁叫他拐骗过无知少女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意外的作用

还别怪刘叔一见面就拿这压缩饼干说事,眼见这偌大的清风寨,离了这玩意就不是一回事了。

当然,这东西已经远远不是当初水云庄那会那么不象样,比如刘叔现在拿给李清现宝的,就是新品种了,是把牛、羊肉干磨成粉掺在面粉里头,味道还是和奶油巧克力没法比,不过卡路里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其实一开始到延州,刘叔根本没把压缩饼干放在心上,要想的事情太多了,毕竟是老军伍出身,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和倩娘就是两回事了。

尽管刘叔没翻过历史书也没玩过穿越,可多年的行伍生涯,让他和李清有了同样的认识,就是党项人绝对不会消停的,矛盾只会越闹越大,所以倩娘立寨,是想让大家都过的舒坦些,而刘叔一到延州,就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了。

重新择地立寨,现在这地方离天宇山还有二十里,虽说离延州城远了些,可受党项人袭扰的几率也小了,而且寨未立好,便在天宇山上先修一座烽火台,派人在上面日夜轮换监测,一发现异常,立刻举火为号。

另外就是高筑寨墙,只是没想到换了地方立寨,来投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中间包括好多边军的家眷,这让刘叔能怎么拒绝得了?于是这寨墙一扩再扩,现在李清已经惊叹规模之大,这还是刘叔不得已又分立了十数处分寨,否则规模还要更大些。

李清前后给倩娘的几十万贯,安置家眷是够了,要拿来筑城,缺口就太大了,何况那么多百姓要吃要喝要住,幸好边关百姓清苦惯了,又都是饱受党项人劫掠之苦,只要有口吃的。就一个心思的齐力把城筑起来。

虽然延州边军也不时过来帮忙,可这规模还是超出了预算很多,本来孙五带着若风来投,刘叔也知道李清犯了事,不过他倒是对李清很有信心,一问了详情,就断定李清不会有什么大碍。果然没多久便收到了谢大娘的信,只不过遣送江宁而已,孙五还闹着放心不下要到江宁去看看呢,刘叔还劝住了他,咱公子什么人?滑溜的很。没准在江宁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不过说是这么说,到底李清还是被遣送出京,水云庄也没入内府,缺的钱怎么办呢?

也不是一点进项都没有,那些乞颜人还是仗义地很,在水云庄连吃带拿的,人家念着这份情呢。没多久又给倩娘送来几批马,可乞颜人也不富啊,总不能叫人家空手回吧,最关键是李清不在京城了,还没人能那么高价的倒腾马,于是刘叔便在洛阳、长安等大郡将马脱了手,石小公爷送给李清的坐骑就是这么来的。

只是这样仍不够,万般无奈之下,刘叔才给谢大娘去了封信,立寨立了一大半。总不能功亏一篑吧,而谢大娘也不迟疑,立马就把水云庄府库挪了个空,反正不能便宜太后,谁叫她把李清赶出京城呢?

刘叔收了钱,便买了大量的粮食,几万人的吃喝可不是小数目,反正又都不用付工钱,等到船把粮食都运来了,又一个问题出现了。怎么防霉变,这可不是小事情,当年王钦若就是处理得好,才凭功而入中枢地。

也别以为大家都是嚼香喷喷的大米,咱大宋虽然已经大量的种植了占城稻。那是在江南水乡。陕西五路的粮食还不能自给,都要靠后方送来。本地还是以面食为主,所以刘叔买的都是小麦。

就算城筑好了再大面积开荒,这几万人想要粮食自给自足,也是三、五年内很难办到地事情,何况半数以上还是妇孺老弱,只是现在手头上一下多了那么多粮食,难道筑城都来不及,还花精力就修好多个粮仓?再说就是修了粮仓也很难保证不发霉,咱大宋的仓司在这上面没少花精神,清风寨可折腾不起。

刘叔一面后悔自己不该贪便宜一气买了这么多粮食回来,一面在想解决办法,就这么想起李清当初在水云庄的胡闹来了,别的好处没记住,刘叔倒想起李清说过,那玩意可以一放一两年不坏,现在不就要这个么!

当然刘叔不会和李清一样笨的去炒面粉,他买的可都是小麦呢,现在可没有后世的粮店,卖出来地都是一袋袋面粉,而是家家都有磨,吃多少磨多少;而刘叔的试验就顺利多了,才不会折腾得一脸的白灰,弄出来就简单了,咱大宋现在猪肉便宜,油脂就更廉价了,刘叔叫人从洛阳等地买来,这活可是男女老幼都能干的,支开了锅把小麦炒熟,磨好再用油脂合了,放上一点点盐,还弄了石碾压成形,随便往库房里一放,还真就三、五个月不会坏。

本来并不是什么生财之道,因为这东西除了顶饿外根本就不好吃,拿去卖钱绝对亏个底朝天,就是到了现在,压缩饼干为清风寨捞了很大的进项,别说谢大娘在京城不知底细,连长安人都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随便啃口热馍也比这玩意强啊。

可在边关就是两码事了。

首先是被常过来看看的延州边军知道了,那些个将领平日可以吃好的,一般小兵可就不行了,还不就是几个干馍打发,要是行军在外那馍放久了,味道还比不上压缩饼干呢。

而石元孙却是发现了这压缩饼干在军事上的作用,大军野外埋锅做饭的时候,也正是最容易被偷袭的时候,要是都带着这玩意就方便了,急了连热汤都不用,就凉水就行,还可以边走边吃,并且易携带还不霉坏,这对行军打仗可是太有利了,于是大笔一挥,延州诸路边军一半地军粮都改成压缩饼干了,还给取了个名字,叫着“行军饼”。

供应商当然是清风寨了,咱大宋人厚道,再说人家石侯爷可没兴趣折腾这小买卖,可对清风寨来说,这就太重要。因为石侯爷给的折算是按咱大宋正常供应军粮的折算,运输途中的损耗和霉变全在内了,合在一起就六成多一点。

换在后世得叫来料加工项目了,而且设备投资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并且劳动力是老少皆宜,这无疑给了清风寨一个大进项,又在石元孙的强力推荐下。因“行军饼”又的确有军事上的价值,很快陕西五路便有四路的边军一半军粮都换成了“行军饼”,并且小兵们也愿意吃这东西,管饱啊,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咱大宋地边军是供给制。别说军服兵刃,连烧火用的柴也是折算了钱在里面,你蒸个馍煮个面条得烧多少柴?这东西好,煮口热汤就行,省柴薪钱。

清风寨就是这么一下子兴旺起来了,连乞颜人后来送来地马都不卖了,一律拉磨去。现在算下来这几万人就是不种田,清风寨折算下来的粮食也可以自给自足,并且还能有赢余,钱一有多,做事就顺利了,力壮的筑城,妇孺老弱做行军饼,连毛孩子都能赶马拉磨,清风寨便在去年年中大功告成。

李清听了这经过笑得合不拢嘴,得意的冲安小哥挤眼睛。话说当初叫你吃你还埋怨咱虐待你,现在知道咱多有远见了吧?

可这得意还早了些呢。

因为“行军饼”真正地位高的,是在游牧民族那边。

甭以为放牛赶羊地就天天吃肉,因此身体就特别强壮些,笑话了,要这样,他们也用不着老到大宋来抢东西了,其实游牧民族地生活清苦许多,那牛羊哪一个不需要耗费时日才长得大的?他们地主食也是植物淀粉类居多,而且还没有小麦那么好。都是燕麦、荞麦、高粱、青稞这些粗粮。

即便再过一千年,到了号称现代的后世,也只敢说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都没说家家都能吃上白面馍,何况千年以前?

“行军饼”当然是乞颜人带过去地。在契丹和党项那些普通百姓眼里。这白面做的饼子可是奢侈东西了,并且作用还不是充饥那么简单。到了风雪交加、生火不易之时,这一块饼有时候就能活上一条人命。

反正乞颜人现在人人都带着这饼了,他们现在在大漠上四处飘荡,除了自己吃外,还能换来好些东西呢。

李清忍不住问道:“那些乞颜人还经常送马过来不?上回说是被党项人抢了马,可有补些财物与他们的?烧党项大军粮草他们若有份的话,岂不如今过来延州也是不易了?”

刘叔却没回答,起身含笑说道:“几位侍卫大人远来辛苦,因未曾事先得信,亦未曾准备得当,鄙处也简陋的很,还请诸位暂且到驿站安歇就食,待明日小老儿再叫人备好下处如何?”

这也是实在话,刘叔住的地方实在不比驿站强,不过之前刘叔神色如常,这会倒看出生疏来,安小哥歪坐在一边刘叔没理会,但客气的把杨家兄弟和几个侍卫一起招呼出去了。

“这几名侍卫究竟来意如何?该如何应对,还请公子示下。”刘叔转回头来,口气虽然平和,但神色间颇有些不满,李清这才醒悟到好些话根本不能当着外人问地,何况这几个侍卫肯定是带着监视自己的使命,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说道:“暂时且不管管他们罢,要紧关头,只怕清风寨也容不得他们多话了。”

这会刘叔才显出真性情来,李清还想问他话呢,可刘叔一连串的问题把李清全给堵住了,“公子因何而来延州?前番官司终是怎生了结?若英和云三娘为何不随同前往?听闻江宁之时公子曾被人打入江中,怎生如此不小心……

李清也不知道该从哪句答起才好,见刘叔坐他对面,两眼关切的望着自己,心头一暖,伸手握着刘叔的手臂,轻声说道:“刘叔,我很好,放心罢,即便太后真个要不利于我,亦有应对之策了,只是李清放心不下的乃是你与若风等人,听闻党项人要发大军前来,今日到此,便是应对此事而来。”

刘叔轻松一笑:“来便来,怕他怎地,前番修这寨墙就是预着此事了,又不是没来过。”

李清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之前也以为清风寨不过是个规模大点的民寨,哪料到见到这么大的一座城啊,这里面不知道包含着刘叔他们多少心血在里面,现在要让他们一把火烧了,这话还真说不出口。

“公子,休要为我等担心,清风寨的底细小老儿明白,此处地处内境,党项大军如何便绕过延州到此处来,若是渡河而至,党项人舟揖不盛,断无过得上万大军道理,若只些许蟊贼到此,清风寨又惧他何来。”刘叔很慷慨地说道。

李清也犹豫了,说实话他心里很惧怕李元昊,人家在历史上可是赫赫威名,而他在大宋却只能算是浪得虚名,和人家真刀真枪的沙场厮杀比,那些个操演就象游戏了。

可真要把看到的这座清风寨付之一炬?就算不顾忌刘叔他们的心里感受,李清自己也很有些舍不得了,妈的这么大的一座城就这么烧了?咱是不是有些太败家子了啊,后世自己也曾是个乱激动的愤青呢,这要是真这么做了,历史上肯定会留下一笔,只怕是自己看了也要骂自己不是个东西了,比秦桧还秦桧,比王八蛋更王八蛋了。

不过真要是打的话,咱能是李元昊对手?

到现在李清才理解檀渊之盟中大宋君臣的心情了,后世人乱嚷嚷,那是站着说话不要疼,拿着结果做推论,兵危战险,一失足成千古恨,毕竟咱们不是光脚的啊,要换成李清自己,也愿意消财免灾,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更何况筹码还有江山社稷,哪是愤愤地嚷几声就完了呢?

最后几句只是议论而已,可不是即将发生的行为,要拿这个抨击我,我死不认帐的!

第三百六十章 等敌人都心急

“三郎,舍侄年少气盛,行事不知深浅,以致连累三郎被遣江宁,还望看在往日情面上,休要介怀才好,只是若不如此,想复见三郎于延州,恐怕亦不可得矣。”大宋延路兵马副都总管石元孙哈哈大笑道。

李清嘻笑的冲石元孙拱拱手,却对倩娘恭恭谨谨的行了个大礼,若英可是认了她做姐姐的,又是几年没见,这个长幼之序不可不慎重,因为这么一来,咱和石元孙便可称兄道弟了,下次见了石小公爷,非逼他叫咱叔叔不可!

至于被贬江宁之事,李清本身就不介意石小公爷,谁叫咱不招人爱呢?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就是没和石小公爷兵谏扯上关系,早晚人家也会用别的借口把自己赶出京城,现在还能赚个人情呢。

倩娘也规规矩矩的对李清还了一礼,抿嘴笑道:“本是心忧清风寨被人滋扰,却不曾料到惹得三郎前来,耽误了几许秦淮***,三郎倒要怪我这个姐姐不识风情了。”

李清哈哈一笑,“风情倒也无妨,只要倩娘姐姐成全,延州亦是温柔乡,只怕来日得罪了姐姐,说与我家娘子知晓,李清今后想过安生日子只怕难了。”

可不么,徐指挥使带着两个禁宫班值现在正就在温柔乡。

选择在风雨楼会面也是没法,朝廷公文早到了延州府,说明白就是表面上得是两不相帮。这是党项人和清风寨地私下过节,别把大宋朝扯进去;因此李清也没打算去见延州知府。那可是个文官,打打杀杀的事情吓着人家不好。

不过官道自有官道地灵通,清风寨寨主李清来延州居然是由禁宫侍卫随侍,这天大的面子在官场上早就宣扬开了,不知道多少官儿眼红的私下大骂李清,只是人家就能哄得天子开心,嫉妒也是没法,扮小丑岂是个个人都行的?

延州知府当然知道李清到了清风寨。可人家是进士及第,天子门生,总有些读书人的风骨,李清不来主动拜会他,他也不好自贬身价的去见李清,于是叫人捎了话来,延州府兵微将寡。要是党项人大举来犯。自保都捉襟见肘,因此不能调兵护卫清风寨,不过要是寨中缺了军器粮秣,倒是可以从延州府库送些来的。

这不过是空头人情罢了,自打有了“行军饼”,清风寨的粮秣怕不比延州城里还多些,而军械凭石元孙和清风寨地关系,根本轮不到他这个知府开口说,不过李清还是很承人家的人情。因为知府说了,兵危战险,要是党项人来了,觉得清风寨不保险,可以安排些老弱妇孺进延州城暂避一时;只是刘叔说这清风寨本是众人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只怕没人舍得下。而李清也认为有了那一窖的硝石做底,倒也不用太担心李元昊了。清风寨的墙也不比延州城矮多少,咱学乌龟缩在壳里,李元昊就是再厉害,怕也是无处下口罢。

“朝廷处置如此荒唐,传将出去,岂不羞煞死人,他日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三郎勿要担忧,若是党项人大举来犯,拼的这官不做了,石某定不会坐视不理的。”石元孙冷笑地说道。

今天本就没带几个人出来,倩娘早安排几个禁宫侍卫去别处风流快活,而楼梯口却有杨家兄弟守着,石元孙说话才会如此放肆,他可是把李清当作自己人了,不都是太后不待见地么?居然叫一个民寨单独对抗党项大军,明摆着借刀杀人啊。

“多谢将军好意,李清心领了,只是延州乃边关重镇,亦不容有失,且将军要佑护之处实多,若为清风寨而致他处有损,李清何以自安?将军放心,至不过一把火将清风寨烧了,断不叫党项人得了好处去。”李清拱手谢道。

“清风寨地处莫非不是王土?寨内百姓莫非不是大宋子民?素闻当今太后处事也还清明,怎地这回如此不堪?”见石元孙话说的有些出格,倩娘忙来打个圆场。

看来自己的这个姐姐对石元孙还是在意的很,李清又何曾会把石元孙当成一个寻常武夫看待?说这些话无非是示意把李清当做自己人看待罢了,延州才多少兵丁?要是李元昊真发上万大军过来,他抽调人手去清风寨,叫李元昊趁虚拿下延州怎么办?

甭管李清自己都是很不满太后叫他来对付李元昊,不过在这一点上还是很同意太后的做法,大宋现在的确不能和党项人开战,人家这二十年来厉兵秣马、东征西杀,而大宋呢?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象延州这样的边关重镇才只两千边军,够干什么的?何况还有金明寨要护佑呢。

当然咱大宋不是没有兵,只是那二十万装备最好地禁军在京城里闲着呢。

而且这次清风寨火烧党项大军的草料场也给李清提了个醒,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行军打仗的必备条件,几十万斤粮秣不过够两万大军一个月用的,而大宋有什么准备?延州城里的粮食储备怕还没有清风寨多,这也是没法,按时输送粮草正是大宋朝廷控制边军地方法。

所以李清谢绝了,不用,咱清风寨自己对付得了。

“朝廷已有公文下来,言及除不能以兵相助,清风寨但有所缺,俱可向延州府索要,为何三郎反是推托?若真是党项大军前来,莫非三郎已有奇计却敌不成?”石元孙觉得很奇怪,不要白不要啊?

他哪知道李清已经狠狠地敲了朝廷的竹竿呢,延州还是算了。谁知道李元昊到时会抽什么风,清风寨还有炸弹这个底线自保。情势危急了咱也顾不上保密,只怕李元昊再厉害,也奈何不得火药,可他要是转攻延州城呢?这和清风寨可是唇亡齿寒地关系,延州若失,清风寨必定不保。

“敢问石将军,边关急报党项人欲启大军犯边,李清于京城得知便忧心如焚。只是现下到了延州,却不见丝毫动静,这消息从何而来?可确实么?”李清问道。

石元孙哈哈大笑道:“却不是你那姐姐关心过甚所致?我修书耽搁些时日,她还不与我好脸色瞧,如今休说延州城,只怕风雨楼于她也不及清风寨许多了。”

倩娘在边上脸一红,瞪了石元孙一眼。倒让李清开了眼。原来姐姐也会做小女儿姿态呀。

党项人欲发大军前来攻打清风寨,这消息的确是倩娘先得知地,而倩娘又是从乞颜人的嘴里知道这么回事情,她如今不但是清风寨的财务主管,还是乞颜人经商的总负责人,原本风雨楼就是石元孙的耳目,而利用走家串户的商贾刺探消息,正是情报来源的不二法门。

其实朝廷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他们做地没有倩娘那么专业罢了。象派遣买马提举官省马,宋真宗就交代了“买马之法,不独繁牧国马,亦欲招来蕃部,以伺敌情。”只是那些买马的官不是专业出身。动机是好的。效果却差强人意。

乞颜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本身也是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与党项人的交道以前就打得很多,再说生活习性相通,装束也近,这比宋人就有了天生的优越性,再说上回劫马是李德明悄悄调别处兵去干的,连银州守备都不知晓,所以人家觉得冤呢;而一般的党项人就更不清楚这回事了,本来定难五州就是赖契丹支持,乞颜人是契丹那边地,那和宋人也是世仇,敌人地敌人就是朋友,千年之前这逻辑关系也说的通。

至于乞颜人在定难境内可以畅行无阻,这也是党项人没办法的事情,党项人穷啊,哪拿得出大笔钱来运行什么商业呢?何况在榷场上只有宋人能和买党项人的货物,而党项人想先拿宋人的货物以后付钱,那是门都没有的事情;再一个乞颜部落现在很弱小,李德明也知道他们穷,虽然卖马给大宋极大的损害了党项人的利益,可他也认为这不过是谋生的法子罢了,何况劫了一次马后,乞颜人再也没敢送马过来,而针头线脑、丝绸茶叶这样地小买卖又是党项所需要的,因此并没禁止乞颜人在定难境内行商,相反还很欢迎。

真正的行军打仗可不是写小说,一出手就是几万几十万的,人数上千,望不到边,人数上万,无边无岸,何况党项人这次还是从西边调精兵过来,这牵扯的事情就多了,也总会有党项人自己要询问原因地,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清风寨”三个字一入了乞颜人地耳朵,这引起的警觉就非常大了,花了一番功夫又打听了这次是夏国主地儿子李元昊亲自带队出征,不可谓不慎重,得知消息的乞颜人立即飞马来报倩娘。

倩娘一听可急了,清风寨虽然才把银州的党项人杀得人仰马翻,可那毕竟不是党项人的精兵,而且人数也不多,现在大军前来,清风寨怎么抵挡得了?

一方面赶紧通知刘叔早做预防,一方面倩娘就抓着石元孙向朝廷急报,告急文书是一天一封,还是倩娘守着石元孙写,边关无战事已近二十多年,不这样就怕朝廷不重视,延州才多少兵马?可洛阳就驻着好几万整日无所事事的禁军,怎么着也该调些来护卫边关。

咱大宋朝廷处事还就这么让你觉得可爱又可气的,朝廷很重视,于是专门派人到江宁把李清接了来,又催命似的赶着他到了延州,还遣了御前班值做护卫,这就是全部援军了,还特地发公文告戒延州边军不得参与纷争,一面给了宰执都难以享受的殊荣,一面送上鬼门关。估计这应该都是柳七的错,谁叫他的鼓儿词写的那么脍炙人口呢?敢情他李清就是身高丈二。双眼一瞪赛铜铃,到了两军阵上只要吼上几声。党项人就该落荒而逃,所以压根不用派别地援军了,没得糟践粮食。

盼援军只盼来个李清,倩娘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瞧李清的样子也不是很恼火,倩娘想想也释然了,秦淮***虽好,可李清也不是单身前往。据闻云三娘也跟着一块去了,有两个女人在边上,想必被看得很紧,这***还无处赏去,否则怎么听说李三郎在江宁还折腾什么水军呢?这肯定是被闷得无处发泄了,否则以李三郎地性情,日日在温柔乡都不得闲。哪会和一群粗蛮汉子混去?

“倒也不与姐姐客套。这谢字无须说了,只是可曾探明党项大军究竟几何?又几时来攻清风寨?”李清问道。

倩娘也摇头了,又没有无间道,这种高层人物才知晓的军事机密,可不是行脚商人可以打听的到的,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人家说了万儿八千,想必不会少罢,反正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辛辛苦苦立起的清风寨不能叫党项人给祸害了。

说起来还真不能说朝廷的处置就怎么离谱,边境息兵二十多年,除了党项人偶然过境劫掠,不闻杀伐已久,又不是处在两国交战的时刻。听风就是雨么?听说党项人要发大军来。可毕竟还是没来啊,调那么多军队到延州。那党项人要是不来了呢?这不成了笑话么,何况军需粮草饷俸也不是小数目。

倩娘其实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消息可是从她这里放出来地,清风寨早就枕戈待旦,不象李清看到的那么不在意,而是外紧内松,刘叔连若风都派出去了,就是在边境上打探对面有什么动静,而延州城也一样,不需要倩娘催促,石元孙也放出探骑,还修书到秦凤路的军中同僚处打听党项人的虚实,可那边也和延州以及清风寨的探骑得的一个结果,就是党项人啥动静都没有,相反边境线上还比平时更安稳些,连过境劫掠的党项人都少了。

李清掰手指头算计,清风寨烧党项大军地粮草是去年年底地事情,想必党项人那边不出两月就收到风声,因为银州守兵过来讲道理就是两个月之后,然后是和大宋朝廷打嘴皮仗,就算来往信件需要时间,说翻了也就最多再花三个月,加上派人去江宁接李清以及李情来延州的行程,又是近两个月过去了,现在已是中秋时分,怎么对面还没动静呢?党项人可都是骑兵,按说就是从西边调兵,也无须花这么长时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党项人定是缺粮!”石元孙一锤定音的说道。

这个论断太有说服力了,连李情都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咱不就是烧了他们的粮秣弄得他们连西边的战事都被迫停了,哪还有粮草又供应大军来攻打清风寨?何况一出动就是上万人?

而且石元孙对党项人为什么要抢劫乞颜人的马,并且越货还要烧人,这其中的原因他理解的更透彻些,因为他是朝廷命官,不象倩娘这么只关心延州和清风寨,在他认为乞颜人的送马行为已经让党项人忍无可忍了,又顾忌着契丹人地利害,才被迫抢劫,而不是明令禁止。

契丹人不愿意卖马给大宋,因为自太宗朝以来,宋朝和契丹争战不休,好几次都是举国大战,现在虽说休了兵,可防范未然还是要的,宋朝地广人多,要是有了彪勇善战的骑兵,那契丹人可就没优势了。

而大宋转而向党项人买马,这对党项人来说,也是解了燃眉之急,李德明“事宋甚恭”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向大宋换粮食么?他们和回鹘、吐蕃一直争战未休呢,前几年好不容易打下的凉州,现在又给回鹘人夺了回去;并且和吐蕃也是势成水火。

大军作战就得要粮草,而党项人只畜牧不事农桑,一直缺粮,当年太宗朝时和宋兵打了那么些年,一是为地盘,二就是为了可以向宋朝买粮,可党项人有什么?那些药材、牲畜值几个钱?唯一拿得出手的还就是马匹了。

往常只要是马,大宋地提举官都不怎么挑地,谁叫他们缺呢?现在好了,多了乞颜人这么一搅和,挑剔很多不说,价钱也直线下降,现在想卖到五十贯一匹还非得是好马不可,而且还经常出现提举官看了半天,一匹都不要。

这可把党项人气坏了,你不买马咱拿什么换粮呢?

第三百六十一章 心思是好的

有得必有失,自古皆然,后世大力宣扬的什么双赢,听起来很是那么回事,其实是双方谁也占不到谁便宜的一种妥协,道理简单,不过现实就会复杂很多,因为李清和乞颜人很完美的上演了一出的双赢戏,应该在后世被奉为民族大和谐的经典案例才是。

可是李清占了多少便宜,党项人就吃了多少亏,总的来说是李清破坏了供需平衡,挑起了价格战,并利用大宋先天的商业优势对弱势群体的党项人进行了全面封杀!马一跌价什么都跌,害得党项人都得去挖石头。

党项人豪迈的,这年头也没什么商业仲裁法庭,就是有,以人家的豪迈性格也不会去打官司,所以哪怕李清觉得自己在法庭上的打官司绝对是赢家,可人家不走这条道也没法啊,从延州城回来,李清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若风他们有没有去烧党项人的粮秣,党项人都会来劫乞颜人的马,也迟早要对清风寨动手的。

因此李清对慕容一祯的态度稍微温和了一点点,就是至少不是恶狠狠的瞪着,可慕容一祯还真不大有在逃犯的觉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主,才被少瞪几眼,就腆着脸凑上前闹着要吃李清折腾出来的新鲜炒菜。

这还真对了李清的心思,刘叔偌大年纪在清风寨操劳,是该吃些好的了,而若风小小年纪就在清风寨吃苦,更该吃些好的。再有就是御前侍卫们身份贵重,远来清风寨老啃水煮肉也不是待客之道,再有么。就是李清自己也不耐烦吃压缩饼干了。

之前还真不好意思卖弄,因为李清知道刘叔拿出来招待自己这些人地,已是清风寨的最高标准,看若风吃的那个香就明白,平时还没这么多肉吃呢,咱要是露个嫌弃地意思,叫人家心里怎么想?这可是咱的寨子。

幸好慕容一祯给了这么个台阶,李清撸起袖子狠狠的大展了一番拳脚。炒出来四个菜,这已经是挖空心思了,延州哪能和江宁比?时新菜蔬很少,总不能羊肉炒猪肉吧?

而慕容一祯就太不象话了,仗着李清今天心情好,曾经若有若无的对他嫣然一笑过,公然在饭桌上抢菜吃。而且还端个空碗打包。把刘指挥使和那两个御前侍卫看的张口结舌,不明白这个连姓名都不够资格通报的随从哪那么大胆子,更奇怪的是少寨主若风对这样的强盗行为只是怒目而视,却没人出口喝止,于是几个侍卫下手也快了起来。

成就感有时候是非常好地精神食粮,原则上能量大于两个汉堡包,李清自己尽管没轮到两根菜吃,愉悦度却比吃了龙虾还要大。

“刘叔,此法所费不过多耗些猪脂罢了。口味还好?要是刘叔喜欢,我天天给你做好了,再者寨中若是有人想学,李清知无不言。”李清强压着得意劲,故作谦恭的说道。

民以食为天。咱可是寨主。当然首先要解决这天大的问题才行,不这样哪显出咱的本事呢?

只可惜神气没得两天。清风寨本就不缺猪油,那可是做行军饼的重要原料,不过李清真有啥本事?没见着若英和云三娘的手艺远远超过他了,不就是把油烧热再拿个铁叉子拨弄几下么,好奇的站边上看李清演示地人哪个不是天天下厨地?没一会就学会了。

在慕容一祯献宝似的端出一盆菜给李清尝尝后,李清很自觉把自己下岗了,不用说那肯定不是慕容一祯炒的,而李清身边老跟着几个御前侍卫,堇儿压根就没露过面,想必只是通过道听途说而已,这炒出来的菜已经比李清强了,他还在那比划不是献丑么?

当然李清也不是完全没事干,比如石元孙坚持给清风寨送来的两台床弩,安装在城头的时候李清就不邀自到的扮演现场指挥了,起的反作用也不是太多,因为人家那些厢军都是熟手,只是才一装好,李清就强烈的要求试射一箭,却让李清再也提不起兴趣上城头了。

床弩这东西在大宋年间可谓威力巨大,据说能射到三百步远,装地箭其实该叫着长矛了,之所以射得远是因为弓弦是由几张弓并在一起,石元孙送过来的这两张还算是小型的呢,最大的“八牛弩”听说张弦就得动用上百人推绞盘,只是这东西射得远,准头却非常差,误差肯定大过二十米,因为李清站墙头上使劲看,也没看到那只箭射到哪去了。

檀渊之战辽国统帅萧挞览居然会被这玩意射死?真是奇哉怪也,不用说,这必然不是宋兵射头准,而是萧挞览前儿晚上肯定偷看别人媳妇洗澡了,否则这么该遭雷劈的事情哪能落到他上呢?

李清上墙头瞎指挥也是有原因地,因为他没活干啊,清风寨连个商铺都没有,逛街血拼发泄下都不行,而延州城李清不爱去,要论有风情地地方只能去风雨楼,可一到那李清得装贤淑,看着几个侍卫可以放肆的卖弄风骚,是男人都受不了这个气地。

而谁能安排李清做什么呢?他是寨主啊,还是个爱睡懒觉爱赖床的寨主。

和他一起无所事事的还有几个御前侍卫,第一是这几个侍卫奉了王命在身,除了睡觉外根本不离李清身右,何况身份贵重,刘叔也不敢给他们安排活,还有就是杨家兄弟了,因为刘叔不象孙五那么一见他们就想动手pk,可毕竟信不过,由得他们跟着李清瞎转悠了。

而安小哥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帮闲出身,会来事的很,而且现在清风寨不是没事可干。反是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干,特别缺劳力,只不过不是李清这种。党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打过来,城墙还得加高加固,城门也得加厚,现在又是收割季节,这得赶紧把麦子都收了,别被党项人一把火烧了去,这一年地辛苦就白费了,哪样不需要人手?何况清风寨本就是老弱妇孺偏多的。所以安小哥已经成了刘叔的左右手,平时忙得李清都见不着他人影。

李清当然曾经跃跃欲试地想给清风寨添砖加瓦,只是刘叔哪能不清楚李清是什么样人呢?都是下体力的辛苦活,咱家公子?还是算了,就是安排他去做,没准第二天就赖床不起,“公子。寨主自到四处巡视。若见有当之处,还要寨主指点才是。”

于是李清就带着几个人巡视。

要是这段时间有外人到了清风寨想见见这个曾经名传一时的李三郎,那就简单了,清风寨谁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了正午过后,必有那么几条汉子,在大街中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不知向何处去,一副茫茫然的摸样,其中一个看到过往行人就凑上前乱搭讪的。不用问,那就是咱们寨主了!

其实李清搭讪得非常郁闷,让他很有几分想念水云庄,哪怕是江宁玄武湖边的水寨也好,甭管是庄丁还是乞颜人。抑或厢军甚至强盗。咱都可以上前嘻笑怒骂、擂背锤胸,尽显咱平易近人的本色。可清风寨不一样啊。

自打李清满街一转悠开,不是因为长得帅,而是因为天天游手好闲,早被清风寨里地人注意到了,因为寨中从没人这么闲,一会消息就传开了,这就是咱大寨主李清,少寨主名若风,清风寨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人家可是京城里的富贵人,当然不能干粗活了,可别看这弱身板儿,听说当年就是他在天宇山带着厢军全歼一千党项强盗的。

当然也有小孩瞧了李清的摸样,觉得怎么都没丈二那么高,只是疑问的话才出口,当妈地就是一嘴巴过去,“小孩家家岂能胡言!若无公子立这清风寨,我等母子何处可容身,不得在公子面前无礼!”

你说小孩都这样,李清搭讪能搭出个啥情调来?郁闷地直想骂娘,靠,老子当初睡在土地庙里,还能听两个老不死的出家人磨牙呢,这清风寨是啥鸟地方?君子国么!看见老子就行礼,问个话都小心翼翼,难道我象孔二楞子?咱连胡子都没有呢!

侍卫不是自家人,好多话不能说,而且李清也不想让太后知道他是个这么没深度、没内涵的人,可杨家兄弟现在连屁都锤不出一句,说啥都是低头听着,要找孙五、慕容一祯、刘叔他们说话吧,李清见了就不好意思开口,个个都累趴下的摸样,连若风从外哨探回来,没和李清说上两句,歪在椅上就睡着了。

“刘叔,几个侍卫自是弓马娴熟,杨家兄弟亦不弱的,要不我带着他们数人也去边境哨探如何?”总算抓了机会,刘叔吃完饭后还显得有精神,李清赶紧向刘叔要求。

刘叔双手连摆,推托理由如连珠炮而出,声调都显得急了,李清都不好意思坚持了,人刘叔累成这样,再折磨人家就不好了,啥叫路径不熟啊,派个人带路很难么?不说咱也明白,侍卫厉害,杨家兄弟也不差,只我李清不行对吧,现在连小若风都打不过,直说好了,咱心理坚强着呢!

“要不,清风寨不是立有分寨么?李清四下看看,怕是想到些有助益的主意来也是不定,在寨中疏懒久了,出去演演骑射,再者打些野味给刘叔补补身子也是好的。”李清退一步说道,反正他不想老待在寨子里面了。

“公子此言方是正理!”刘叔如释重负的叹道,“听闻公子在江南兴舟揖而远骡骑,只怕久未纵马,如今说不得便要和党项人见仗,此处不比江南,骑马之术非娴熟不可。”

得,一瞧刘叔的摸样,李清知道自己这一向肯定在寨中是个讨人嫌地了,没准大家是敢怒不敢言,人家都忙呢,小孩子听完先生讲课,回家不是帮妈妈织布。就是到“行军饼”作坊里充个下手,你半路抓着人家叽叽歪歪半天,还尽问些多大了。吃得饱不这些没营养的问题,烦不烦啊!

还是出来心情好,尽管时辰有些晚,太阳都老高了,不过还算是李清起得比较早地一次,正值深秋,天高气爽,李清跨在马上。多日的郁闷一扫而空。

只是李清出来还是极大的干扰了清风寨地正常运作,因为刘叔从寨中调出十来个青壮些地汉子随行,这可由不得李清推脱了,刘叔态度很坚决,这些人路径熟,身手虽比不得清风队的人,马术倒也精良。要是不带这些人一起走。那公子还是在寨中巡视吧。

李清实在是憋得出火了,还在寨中街上找人搭讪咱非闹出精神病不可,叫人跟就叫人跟吧,大不了咱带着他们一起打猎去,好歹也算是给寨中做贡献不是?

“公子,刘叔曾言公子吩咐我等多植树,只是前向忙于修城,疏于此事,只栽了不多一些。还请公子勿怪。”一个寨丁手指前面地一片矮树林,恭敬的在马上对李清说道。

李清抬头一瞧,也不少了,不过因为才栽没多久,矮矮的象灌木丛。刘叔还真是个实心人啊。咱不过随口瞎掰罢了,可人家正在修城人力短缺之际。还记着李清的胡话,叫李清汗颜。

得,咱别闲逛看风景了,正经打猎干活,多打些野味给刘叔他们改善伙食,这不比说什么好话都强么?

李清今天一身白色劲装,头上束着冠,马鞍上招眼的斜插石小公爷送地祖传宝剑,他自己也觉得颇有些英气勃勃了,要是到风雨楼前走上一遭,肯定能收到很多妹妹的媚眼,只可惜今天不是上风雨楼,媚眼没收到一个,李清还结结实实的向大家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样子货,什么叫银样蜡枪头。

蒙古人日后的辉煌是浪得虚名?骑射就那么好学?

李清的骑术的确大有进步,和当初在汴京城门王德显面前表演单吊马脖子是两回事,不过也只是勉强能骑马奔驰而已,现在手不握缰,只靠两腿夹马腹李清就已经吃不消了,更何况还要双手张弓搭箭?

尽管他用的是若风以前练习用地小弓,但在颠簸起伏地马背上开弓还是费力的很,因为李清的大部分力气都用在腿上了,“嗖”的一箭飞出,连原定目标的野兔都支起两条后腿四下张望,话说这人射谁呢?附近也没见咱的亲戚啊?

而另外的几个清风寨“闲人”们,今天就让寨丁们大开眼界了。

其实这些寨丁有几个本就是猎户出身,猎得的野物不少,可斩获最多的,当属“招箭班”地侍卫,一听出身就知道人家擅长什么,左右开弓,凡他眼前跑个活的,十有八九都毙命于他的箭下,连惊起的一只迟归大雁都没能躲过去。

尽管李清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这侍卫箭术比孙五高,但却不得不承认人家肯定不比孙五低,到后来那些寨丁干脆罢手看表演了,一阵阵喝彩声响起。

那彩声可不是给一个人的,徐指挥使被派来护卫李清当然有足够理由,他箭术一般,骑术却是超凡入圣,至少李清是这么认为地,因为那马似乎是全自动地,奔跑当中说停就停,转跃腾移行如流水,弄得李清立刻就想和人家换马,不过临开口前猛醒悟到,这马是清风寨里的,还就数李清现在骑地那匹最好呢。

而徐指挥使似乎心肠软,不怎么杀生,箭术不行干脆催马近前,然后身子从马上跃起,脚尖在地上连点几下,随后就拎着一只兔子的耳朵走过来,笑吟吟的气都不喘,好象那兔子是自愿等在那献身一样。

金枪班的仁兄骑术不咋地,箭法和李清有一比,可是人家干脆弃马步行,硬是提枪从灌木丛中戳翻一只近两百斤的大野猪,叫那些寨丁都想把手中的小野兔扔了。

本来到回去的时候,杨二悄悄的在李清马鞍上挂几只野兔也就能下台阶了,因为几箭射后,李清马头正前方一百八十度射程内,已经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李清也忘了藏拙维护下寨主的体面,知道自己箭术不好,便想学着徐指挥使的样子赶到近前用宝剑砍算了,反正咱做的是炒菜。

兔子跑的是没马快,但人家可不笨,又不是百米赛跑拿金牌,谁跑直线?这一转弯李清也得跟着转才行,他忽而想起初见若风那天小家伙表演的“漂移”来,于是猛的一勒马缰,那马前蹄立起,李清还想着也学样的顺势让马来个转身,不过马的确是转身了,只是李清这“漂移”表演的不能算成功,相反应该是“乾坤大挪移”才对,就是李清的屁股从马鞍上挪移到了草地上。

就算是草地这一下也够结实的,李清呲着牙吸着凉气半天没爬起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同样是一把火

“三郎,一路行来不见敌踪,党项人并未围寨”听杜先生一说,李清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别看党项人浩浩荡荡的上万大军,可要想把清风寨彻底围住,那人数还是少了点,“这两日寨中伤亡如何?”李清问道。

杜先生摇摇头,“党项人也未曾攻寨。”

寨也不攻?那他们在干什么?李清奇怪了。

“安营扎寨。”杜先生回答道。

安营扎寨用得着两天时间?不说是精兵么?李清更奇怪了,难道党项人打算在这长住?尽管知道李元昊带的这一万人不怎么缺粮,但长久对耗吃亏的肯定不是清风寨,而且现在又不围城,莫非他们打算长住么?

“难道党项人下战书挑战?”李清问道,这还真有些期待,是不是这年头两军正式交战就象《杨家将》、《岳飞传》那些评书里说的一样要玩单挑?这一定得去看看,咱打赌李元昊不是慕容一祯的对手,就不知道李元昊使啥兵刃。

“战书?”这可把人家大侠给闹迷糊了,敢情李三郎以为是在宏毅寺打架呢,两军交仗岂能当儿戏?再者也没听说李元昊是咱江湖中人啊,何况党项人要下战书那也是给朝廷发才是,杜先生斜了李清一眼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刘叔亦道三郎还是回洛阳为上策,若是三郎不从,今夜二更清风寨开南门接应,我等绕道入寨。”

李清不敢再罗嗦什么了,怕杜先生和张叔他们不准他回清风寨,因为他一个不安心就害死了几十条人命,回到清风寨又添乱怎么办?上万人的交战不知道得牵扯多少事项。他又不懂,一个失误就要害死不少人,李清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打定了心思等回了清风寨绝不多嘴,埋头做炸弹去。

这两天李清已经耍了很多回赖了,因为大家的意思都很一致,不管张叔和袁叔是否带子弟驰援清风寨。李清都应该坐船回洛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过李清不是君子。不是说他不怕死,一定要和李元昊去硬碰硬,相反他早想着回京城了,在清风寨也帮不了什么忙,心里还挂念着若英和云三娘呢,只是被党项人这一劫杀,李清也只能把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抛在一边了,几十条人命啊,李元昊,咱跟你没完!

回清风寨地过程很顺利。一来李清他们是绕道南门进的寨,二来为了安全起见,船在黄河上泊了两天才让杜先生回寨探动静;而党项人想必也认为李清死里逃生,肯定坐船溜到洛阳了去,谁料到李清二杆子脾气上来,面对上万党项大军的军威,还敢再回清风寨呢?

刚一进寨门。一个身影就扑到李清身上,“哥,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要出寨寻你,刘叔他们不让,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出事的。”若风早等在门口了。

即便有了一身好武艺,若风到底还是个小孩,一边说李清肯定不会出事,可语气里却带了哭腔,李清轻轻拍了拍若风的肩膀。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可不象若风那么有信心,说起来自己能逃出生天还是因为李元昊想生擒他而已,否则多少个李清都完蛋了。

孙五提着火把在寨门张望了半天,等所有人都进了寨门,方红着眼圈问李清“杨家兄弟呢?”李清低着头不敢看孙五。孙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手给自己脑门上敲了一记道:“孙五心胸狭隘,亏对弟兄了。”

李清忙道:“孙五哥。千错万错都在李清一人身上,来日定要在党项人身上报这血海深仇。”

孙五惨然一笑对李清说道:“一祯白日守了一整天,已经歇息去了,刘叔尚在北门候公子地消息,公子莫若暂且先引众人安歇,待明日再叙详情罢。”

李清忙摇头道:“我不累,孙五哥,这些人都是从京城赶来驰援的,烦你先引他们去安歇,对了,徐大人受伤未愈还得寻个郎中给他瞧瞧,我自上北门寻刘叔去。”

一下子两百多号人可不是好安置的,不过这个李清还早有算计了,妙玄地两间大院子因为囤着硝石、硫磺在内,所以除了住几个道士外还都是空的,李清让孙五把张叔他们都安排到那里去,自己和杜先生向北门走去,本来若风还要粘着呢,被李清哄回去睡觉了。

李清抬眼望去,人群中有妇女,有老翁,还有小孩,看着他都是眼露惊喜,李清觉得羞愧难言,人家都在做正经事,只有自己瞎胡闹,还害死了几十条性命,可别人还觉得他是在和大家同甘共苦,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将双手抱拳,在人群中一一施礼而过。

刘叔在城头迎着李清哈哈笑道:“公子吉人天相,小老儿料到定然无恙的,若风只是不信,非嚷着要出寨寻你,若是杜先生晚到半日,小家伙定然偷跑出去了。”

李清抱拳道:“惭愧惭愧,漏网之鱼,何来甚的吉人天相,若不是杜先生及时援手,只怕李清早成刀下之鬼了。”

杜先生一边笑道:“刘叔缘何对你家三郎凭得有信心?那日数千党项人追杀三郎,实则也是凶险之极了。”

刘叔一摆手道:“若是公子落在党项人手中,这些个贼寇必定发书要挟,或讨金银财帛,或索粮草,哪会屯兵寨外?且这两日一丝动静皆无。是以小老儿断定公子必然无恙了。”

李清一面接口问道:“何以贼寇动静皆无?”一面扒着墙上的箭跺往外看,这一看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城墙上的火把光并不能及远,但是党项人地营帐立得也是非常近,特别是站在城墙上看,觉得那些营帐简直就挨在城墙边上了。

这也太嚣张了吧!

“贼寇分左、中、右三军,互为犄角之势。约莫万人左右,那日一军追袭公子,一军直奔清风寨而来。只是见防范甚严,便安下营盘,并未攻寨,想必远道而来,军中不曾备下攻城器械。”刘叔在一旁轻声说道。

攻城器械?游牧民族向来不擅攻城,也没有什么冲车、撞城锥的,应该是伐木做云梯之类地东西了,本来站在高城上,是觉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是现在寨中连老弱妇孺才只有三万来人,而城外的党项敌军就过了万,李清心中还是有些惴椎不安,得赶紧去做炸弹了,按常规守法清风寨怕是守不住几天。

可刘叔并没把眼前的一万党项大军放在眼里,“公子放心,寨中存粮颇丰。贼寇又不曾围寨,若要强攻,管叫他有来无回,现今只怕他偷袭,这两日各人都四处盘查,轮番上阵,因此一祯、妙玄和小哥等人未曾来迎公子,公子休怪。”

李清神色一黯,平素他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又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计较礼节呢?他是想起了杨家弟兄和两个侍卫。这都是好帮手啊,要是还在寨里肯定能分担很多工作,也就不用把别人累成这样了。

“刘叔,这守城攻伐、调度等军中事宜,李清本就不明,如今也休论高下。自今日起李清也在你帐下听用。随来的张叔、袁叔也是旧识,麾下儿郎个个可堪大用。只是这些人等李清暂且另有安排,且当个伏兵用罢。”李清说道。

“可是制作轰天雷?”刘叔不经意地问道。

李清点点头,虽然早就想着要做炸弹,可李清还是很犹豫,倒不是他有什么妇人之仁,只是现在硝石的产地不在宋境内,而掌握在党项人手中,要是早把炸药拿出来亮相,叫党项人知道其中地秘密怎么办?大宋朝要论野战可不是游牧民族对手,全靠守城才能把游牧民族挡在境外,后世各地的城池再没有城墙这一说,就是因为在热兵器的年代,城墙已经没有作用了。

可刘叔并没把这个事看得很大,因为宋朝早就有火器了,还在京城设立了“广备攻城作”,专门就是生产火器地,而太宗朝的兵部令冯继升广制火箭,已经是军中的常备器械,仅延州的府库里就有火箭十万余支,而曾公亮在《武经总要》里就详细说明了毒药烟球、蒺藜火球及火炮等三种火器的制作方法和所用火药地配方,这根本就不是秘密。

刘叔不清楚能炸和能烧的区别有多大,不过他不看重也是有理由的,因为清风寨是他亲手所建,他手上有一座坚城,高大的城池对于手持冷兵器的攻城部队,就是越不过地山脉。

孙子兵法有云:攻城为下;为啥这么说?一座城池会不会被攻陷,要是撇开粮草地问题不说,它根本不在于攻守双方地兵力对比,而在于守城的人有没有坚强地意志,唐朝张巡以数千余疲惫之卒,面对十几万安禄山叛军的猛攻苦守睢阳两年就是明证,更不用说后世钓鱼城和襄阳之战里攻城的有多少蒙古人了。

这年头一般手持弓箭地有效射程也就是个几十米的距离,攻城还得仰射,还不能站在墙根下射,等箭飞到几十米高的城墙上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这叫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而且爬云梯的士兵几乎可以说毫无防范之力,而清风寨能有一战之力的汉子便有千人之多,更何况又添了两百多生力军,事急了谁说老弱妇孺不能守城?所以刘叔并没把一万党项大军很放在眼里。

而李清也和普通的后世人一样,认为宋朝的军队懦弱无能,不堪一战,但是这并不是事实,终宋一朝。用步军对骑兵哪怕是在野战中,上万人的交锋宋朝军队不敢说胜多败少,但立于不败之地的是绝大多数,只是给后世产生错觉地原因,是因为宋军缺少骑兵,面对地又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胜了往往只是击溃战。并不能给对方以多大的杀伤,对方逃了之后很快又可以卷土重来,而宋兵不能败。一败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还有一点,刘叔不是李清,他不怕李元昊,他随着王超老将军在边关镇守几十年,和契丹交锋还可说互有胜负,而对党项人,正式交兵大宋还没有败过,他哪会象李清那样把李元昊当成个战神看待?

不过看不起不代表他就忽视,他还是小心谨慎的很,毕竟外面是一万大军。尽管党项人都没什么动静,他还是连夜守在城头之上,李清本就心有愧疚,当即向刘叔请求他也留在城墙上帮着守,刘叔也不以为意,转头叫杜先生去安歇,而杜先生哈哈一笑。和衣躺在城楼上道:“我便在此陪陪三郎与刘叔罢。”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城外的党项人始终没有来攻城,这几天李清表现可乖了,制造火药地事情全交给安小哥和妙玄去负责,因为要说制作地具体事项人家都比他懂得还多些,他也觉得自己害死了几十条人命,有点羞于见人,每天都是抢着值夜班,和刘叔做个伴,也正好多请教些军中常识。

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折磨。

这一天下午他正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算计若英和云三娘的肚子有多大了。一晃就是几个月过去,党项人好不容易等来了,却也不攻城,相反还是个长住地打算,这样岂不是要咱见不着亲生儿子出世?

说实话他虽然很恨李元昊,但心底里还是有些畏惧在里头。只盼李元昊见事不可为收兵回去就好。可现在不一样,一面陈兵过万把个巨大的威胁放你面前。一面还老叫你等,弄得李清现在只想党项人来攻城罢,刘叔在城头准备了那么多大锅,里面都是沸油,小四那干弟兄也做好了上千斤火药,干脆丁丁咣咣打一通收场好了。

只听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若风还真象一阵风一样卷到李清跟前,“哥,快起来罢,刘叔叫你上城头呢。”

“可是党项人来攻城了?攻得急不急,人多么?”李清从床上弹起,一叠声问道。

若风摇摇头,扯着李清就跑,李清想想也是,没理由在这辰光攻城,转眼就要天黑了,难道李元昊有把握在这么短的时间攻下清风寨?要能这样他早攻了。

一到了外面李清就楞了,只见清风寨的四周一道道浓烟冲天而起,难道李元昊要放火烧城?

城头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不光刘叔在,妙玄、杜先生、张叔和慕容一祯等人都在呢,连徐指挥使大伤未愈都叫人扶着上了城头,一见又是自己躲在一边偷懒,李清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会也顾不上害臊,李清抱拳对各人一拱手,跑上城楼向外观瞧。

“**你大爷!李元昊你个王八羔子!你他妈比日本鬼子还狠啊!”才看了一眼,李清就破口大骂,这可不是李清少了修养,是外面的情形不用脏话骂骂还真的解不了心中之恨。

只见清风寨的四周都是火光熊熊,不用想,十几个分寨肯定被党项人一把火烧了,更绝的是无论天宇山方向还是就近的丘陵山谷,都是浓烟冲天,正是天干物燥,草木凋黄地季节,这一把火烧得无拘无束。

妈妈的,你做初一,人家就十五,谁叫清风寨烧了人家的大军粮秣?可那是我的分寨,我的树,我的小兔子啊,李清在城头跳着脚直骂,这才叫旧恨未消又添新仇,当初李清要刘叔多栽树的确是一句随口地话,因为后世延州这个地方是有名的黄土高坡,李清倒没想着未雨绸缪,只不过既然来了大宋,稍尽些人事也是好的,不曾想人家刘叔还认真执行了,这树一长出来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看着叫人舒坦,李清想着要是花个几十年时间在延州到处植树,兴许到了后世环境会好一点,这也是件利在千秋的事情,咱总算做了好事。

现在可好,李元昊一把火烧个精光,人家这把火才叫放得淋漓尽致,不仅仅毁了那些树,看这火势怕连草都剩不下几根,更不要说小动物了,绝对无处藏身,不但没了利在千秋,恐怕黄土高坡啊西北风啥的还有提前降临的趋势,这不是叫咱留下千古骂名么?

得,李元昊,现在你不但欠我人命,你还欠我的树,欠我的草,你还我的小兔子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三道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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