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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道非道》 第一章 水娃 苍穹万里，只天边点缀几片红云。 小村落升起袅袅炊烟，欲将天地连成一线。通天河水缓缓东流宽阔如海，遥望水天一色。 一行白鹤西徐，翩翩划出一道白弧，又缓缓没于晚霞之中。 河岸边，一位五十几岁的阿婆正弯身洗衣。她身形瘦弱一头灰发，岁月在脸上流淌几道深纹，却是一副慈眉善目。 蓦地凭空乍起一道惊雷，她抬头仰望，正空无一丝阴云。 仿佛是那群白鹤拨开了晚霞，残阳之光似一把利剑顺水而来，河面像铺了一层金箔。 耀眼处似乎飘来一只小船，不，是一盏竹筐。 像一片落叶飘在水中，摇摇摆摆却不偏不斜恰好停在阿婆脚下再不向前，似生根一般。 原来竹筐下有无数条红口小鱼，一定是他们齐力将竹筐拱托至此。 竹筐里赫然躺着一个周岁大的男婴，红扑扑的小脸粉嫩嫩的小手。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如夜空一般深邃。 他身上还盖着一副鲜艳的红绸，上面绣着高山流水，还有两大一小三只戏水的仙禽。 阿婆看痴了，自己守寡多年也无子嗣，难道这是天赐灵婴？ 那小娃娃忽得伸出两只粉嫩的小胳膊，双眼忽闪忽烁。嘴角一扬，竟咯咯笑出声来。 阿婆再忍不住，一把将他抱起。 那群红口小鱼齐齐甩尾，荡起朵朵小水花，仿佛在欢庆什么，良久才没入水中。 阿婆将小娃抱回家中，逢人便说这是亲戚家的孩子暂时寄养。她也暗中四处打听，附近的村落并无谁家丢弃了孩子。 这小娃是在河边捡到，便起名为水娃。 寒来暑往此去经年，阿婆含辛茹苦如同己出，水娃六岁了。 “阿婆，别的小孩子都有爹爹娘亲，我怎么没有，是不是爹娘他们不要我了？” “孩子，你爹娘在很远的地方做官，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 “等你长大就回来了。” “呜呜……” “孩子，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哭鼻子。” …… 奇怪的是，每年夏天的某一天深夜子时。无论阴晴，阿婆家上空总会雷电交加如临天劫。 于是村里人便盛传水娃是不祥之人，这雷电是上天来索命的，又教唆自家孩子远离水娃…… 阿婆做了计较，这一天是六月二十四，从无偏差。 这一夜子时雷电又至，把水娃吓得躲在被子里瑟瑟发颤。 阿婆再隐忍不住，冲出去朝雷电交加的夜空骂道: “天杀的恶神，你们怎么不去劈那些坏人！我家水娃这么小，哪里做了坏事！你们再这样，我老婆子做鬼都会找你们理论……” 阿婆这几句话仿若帝王的金口玉言，从此以后这一天再无雷动。 河水缓缓东逝，流去多少光阴，水娃十岁了。 他逐渐呈现天生异相，无论冬夏全无寒暑之感，力气跟寻常壮汉一般，眉心处还添了一道浅浅的紫痕…… 阿婆年岁大了，好在耳聪目明，她省吃俭用还能给开明的人家缝缝补补，也能勉强度日。 水娃正值贪玩的年龄，去的最多的自然是通天河边。 这一日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孩子又聚在河边，比赛谁投的石子更远。 那几个小孩都用尽全力，却最多投出四五丈远。 不合群的水娃站在旁边观望，也忍不住捡起一块石子奋力一掷。那拳头大的石子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瞬间没了踪影，竟不知落到何处。 十岁大的孩子哪懂得谦逊，水娃挑眉道: “看，还是我投的远吧。” 一个胖男孩眯眼望向通天河，又转头道: “你撒谎，怎么没见石子落水，你根本就没投。” “我把石子都扔到了天上去了，说不定还砸到了哪个倒霉的神仙呢，怪我了，哈哈……”水娃笑道。 “我不信，你再投一个试试？” “哼，就让你们再见识见识我水娃的手段。” 水娃一咬牙，竟单手抓起一块头大的石子奋力掷出。 那石子瞬间在半空划出一道灰迹，落在十数丈之远的水面，远远掀起一片浪花。 又惊出无数条红口小鱼，天女散花一般上下跳跃，仿佛也在为水娃欢呼。 水娃双手叉腰，又轻蔑笑道: “都看到了吧，我的力气最大，你们这群笨蛋……你们都不跟我玩，一定是害怕我，哈哈……” 那胖男孩被数落的气愤不过，冲水娃嚷道: “水娃你得意什么，你是个没爹娘的孩子，你不知道吗？” “你胡说，我阿婆说我爹爹娘亲都在很远的地方坐官，到我长大了他们就来见我？” “你是你阿婆在河边捡到的，我们都知道，不信你回家问问你阿婆！” “我也知道，水娃你就是捡来的，你爹娘不要你了。” …… 水娃再怎么天生异相也是一颗脆弱的童心，他哭着跑回了家。 “阿婆，他们都说我爹娘不要我了，我是你从河边捡来的，是吗阿婆？呜呜……” “孩子别听他们胡说，你爹娘都是大官，没时间看你。” “我现在都十岁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你还小，孩子记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哭鼻子。” “不，我要见爹爹娘亲！” …… 从未跟邻里拌过嘴的阿婆也急了，领着水娃找到那几个孩子的父母。 “谁跟你们说我家水娃是捡来的？告诉你们，水娃的父母都是天上的神仙，你们小心乱说话遭报应……” 话音未落，蓦地晴空一个炸雷。众人大惊，却愈发坚信这水娃是不祥之人。 从此以后水娃更加的被孤立，连跟阿婆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少。 这一日吃过午饭，水娃又百无聊赖的来到通天河边。正值烈日炎炎，水娃却无一丝炙热之感。 河边只有他落寞一人，只听到水拍河岸的响声。 通天河依旧东流不知归处，却带不走一个小孩子的心结。 水娃蓦地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是阿婆从河边捡来，那么自己的家就在水来的方向。 阿婆还经常讲一个故事，西边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山上住着很多神仙，神仙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是桃山…… 第二章 猴子 潮来潮去如风卷残云，孤零零的水娃像一颗被抛弃的石子。 蓦地发现前方河岸边躺着一个似人非人的灰影，水娃好奇的走过去，原来是一只大猴子。 这猴子身形消瘦皮毛无光，只腰下裹着一件草裙。 水娃壮着胆子用力推了几下，见这猴子像木雕一般一动不动，只胸口处微有起伏。 水娃灵机一动，便又蹲在河边用双手捧了一捧河水，朝猴子脸上一把撒下。 如此反复数次，那猴子终于醒转过来，有气无力的道: “俺还活着吗？有……有没有桃子……” 水娃为之一惊，奇道: “咦！你这猴子竟然会说话。” 那猴子似乎用尽全力才抬起爪子挥了挥，说道: “先……先不说这些，快……帮俺找些吃的。” “原来你是饿的，我家是有吃的，但没有桃子。” “拿……都拿来。” “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水娃飞奔而去，不多时便风风火火赶了回来，手里拿着四个硬邦邦的面饼子。 那猴子看到了吃的登时来了精神，却依旧没力气站起来，只能双腿盘坐在地上，强提一口气笑道: “没想到你这小娃跑的倒快，就像俺花果山上的孩儿们一般。” “花果山？什么花果山，上面有神仙吗？”水娃侧头问道。 “俺现在没有力气，等吃饱了俺跟你说。” “嗯，那你快吃。” 猴子接过水娃递过来的面饼搂在怀里，生怕一不小心被人夺了去。 却叹道:“唉，这年头寻仙不易，凑合着吃吧。” 他左爪拿起一个面饼，右爪在上面轻挠了几下。忽得眼珠一转，兀自失笑道: “嘿嘿，俺忘了这不是桃子。” 水娃觉得好玩，只站在一旁观望。 别看那猴嘴不大，绕不过吃的快。猴子像小鸡啄米一般，不多时竟把四个面饼子都吞入肚肠。 他终于有了力气，一骨碌爬了起来，竟比水娃还高了半头。 他又趴在河边灌了几大口河水，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起身拍了拍胸前的泥土，人模人样的双爪抱拳道: “小娃娃，你是俺的救命恩人，俺在这里谢过了。俺刚才坐得腿酸，就不给你下跪了。” “你不用那样，我承受不起，就几个饼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水娃忙摆手道。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感觉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那猴子却摇头道:“不不不，一饼之恩当……” 他又忽得一怔，掰着指头道:“不对，是二、三、四饼之恩。小娃娃，四饼之恩当千饼万饼相报。你等着，等俺成仙归来，把全天下的金饼银饼都送给你。” 水娃虽然年幼，又很少与他人交往，但阿婆时时教导他做人要与人为善，施恩不必图报。 便摇头道:“你不用这样，我要那么多金饼银饼做什么。” “嘿嘿，你这小娃倒是不贪，俺很喜欢。”猴子咧嘴笑道。 “听你刚才说要成仙，成仙有那么好么？” “嘿嘿，”那猴子挠着后脑勺，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听别人说很好，来，咱们坐下说话。” 烈日当头，水娃不知冷暖，这猴子却也不怕热，一人一猴并肩席地而坐。 猴子先开口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水娃，就住在不远的村子里。”水娃道。 “水娃？你就姓水吗？” “不知道，我阿婆给我起的名字。” “你爹娘呢？” “我从小被阿婆养大，阿婆说我爹爹娘亲都在很远的地方坐官，等我长大了他们就来接我。” 那猴子神色也随之落寞下来，叹道: “真是可怜的孩子，实不相瞒，俺是天生石猴，无父无母，俺也没有名字，生来便通人言知兽语。有别的猴子没有的本事，又凭着几分蛮力做了花果山的山大王……” 提到了花果山，猴子立时满目放光，兴奋道: “俺那花果山有山有水有吃有喝，满山的豺狼虎豹都听俺的号令。俺和孩儿们整日的在花果山游山玩水，在水帘洞饮酒耍乐好不快活，等有时间，俺一定会请你到花果山上坐坐，请你吃最好吃的桃子，喝最好的酒……” 这猴子看似像个大人，却也是孩子的口气。 水娃毕竟是贪玩的年龄，不禁拍手道: “好啊，只要我阿婆愿意，我一定会去你们花果山好好玩一阵子的。” “你阿婆是你的奶奶吗？”猴子又问道。 水娃却皱起眉头，好一会儿才道: “好像是吧，不，他就是我的奶奶，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有奶奶真好，俺他奶奶的就没有奶奶。” “猴子，他奶奶是谁？” “哦……”猴子又抓耳赧颜道，“俺刚才说了浑话，你小娃娃不必理会。你是俺的大恩人，俺有事不瞒你，其实俺已经离开花果山五六年了。” “听你说花果山这么好，你为什么要离开呢？”水娃不解的问道。 “你刚才问俺花果山上有没有神仙，花果山哪都好，就是因为没有神仙，所以俺才离开的。” “为什么？” 那猴子悠悠望向通天河，反而又老气横秋道: “花果山虽好，可也有花开花落生老病死。俺是天生石猴，生来便有仙根，已活了三百多岁……” “哇，三百多岁，你已经是神仙了。”水娃忍不住打断道。 猴子又叹道:“水娃有所不知，花果山每一年都有俺的孩儿们老去，也有小孩儿们出生。俺开始懵懂不觉，直到有一天梦到那牛头马面来勾俺的魂魄，才知道俺早晚也有终老的那一天。俺忍不住放声大哭，孩儿们知道后便说山外有神仙，都怂恿俺出去寻仙，学成长生不老之术回来再教他们一起做神仙……” 他稍缓一口气，又道:“俺是花果山的大王，为己为人都要去求长生不老之术。可这几年来四处闯荡毫无头绪，又因为俺长的似人非人，很多人见了俺都害怕。俺也怕吓到人，饥渴时从不敢叨扰寻常人家。就在刚才俺实在饿的急了，这河水却越喝越饿，更没力气下去捉鱼吃，就挺不住昏了过去……” 第三章 离家 水娃耐着性子听他讲完这一路的遭遇，略皱眉头道: “你真是不容易，不过我知道哪里有神仙。” “快说哪里有。”猴子眸子一亮道。 “听我阿婆说，东边很远的地方有一座灵台方寸山，山上有一个斜月三星洞，洞里有一位老神仙，能耐可大了。” 猴子一愣，却摇头道: “不好不好，这都是你阿婆编的故事，逗你玩呢。” “不是，我阿婆从不骗人，我可以发誓……” 水娃举起右手正要说什么，却被猴子一把拦住: “嘿嘿，你不用发誓，俺信你，这几年来难得遇见你这样能交心的小友。若你不嫌弃，咱们两个义结金兰如何？” “什么是义结金兰？” “就是结为异性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水娃很少与他人交往，如今碰到一个异类的猴子，却觉得无比亲切。 便点头道:“好，我们就义结金兰。” 二人捻土为香画地为蒲，对空拜了三拜。 猴子又道:“水娃，俺比你年长的多，你应该叫俺大哥。” “为什么？年龄大就应该做大哥吗？”水娃不服气的道。 “那我们比什么，比力气吗？” “好。”水娃爽快的答应道。 “嘿嘿，”猴子又忍不住咧嘴笑道，“不瞒你说，俺这个山大王就是在花果山凭一股蛮力拼出来的，你可不要自讨苦吃，就干脆认了我这个大哥吧。” “我不怕吃苦，阿婆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嘿嘿，那咱们就比试比试。” 二人站起身来，面对面四臂相交摆好架势。 猴子先道:“水娃，你是小孩子，俺让你先发力。” “好。” 水娃话音刚落，就见那猴子登时被扔了出去，接连打了十几个地滚，直到四五丈开外才停了下来。 水娃忙跑过去急道: “猴子，摔疼你了吧，都怪我力气太大了。” “呸呸呸……”那猴子狼狈起身，吐了几口嘴里的泥沙。 诧异道:“没想到你这小娃娃这么大的力气，不过也怪俺轻敌了，来来来。刚才不算，咱们再比一次。” “你不怕疼吗？”水娃绷着脸问道。 “笑话，俺是花果山的大王，怎么能怕疼，再比。” 二人又摆好架势，这次猴子可不敢大意了，四肢暗暗攒足了力。 “水娃，还是你先动手。” “你小心了。” 扑扑通通……跟刚才一模一样，猴子又被丢出好远。 “不行，再来。” …… 如此反复五六次，猴子被虐的实在没了底气，躺在地上摆手道: “不比了不比了，俺认输。” 他一骨碌站起身来，冲水娃道:“水……” 那个哥字硬是没有说出口，又使劲摇头道:“不好不好，这样传出去让孩儿们都知道了，让俺还怎么做山大王，不好不好……” 他摇头晃脑一番，又蹲下来兀自神伤。 水娃侧头苦思好一阵子，才道:“我知道了，你是怕你做了我的小弟让你的孩儿们笑话。这样好了，我把这个大哥让给你。” “真的？”猴子霍然起身道。 “我们已经是兄弟了，我还会骗你吗？” “嘿嘿，水娃兄弟。” “猴子哥哥。” …… 二人又开心的说了好久，那猴子终于露出了离别之意: “水娃，俺要走了，就去找你说的灵台方寸山，你保重。” “嗯，猴子哥哥一路小心，我会一直想着你的。”水娃也撇着嘴道。 那猴子刚欲转身，却又叹道: “水娃好兄弟，俺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学艺回来，也许要几十几百年。你是个凡人，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水娃却宽慰道:“怎么会呢，你生有仙根，又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学会长生不老的本事。” “嘿嘿，但愿如你所说，俺也会用心学的，一定会尽快回来看你。不过你长大了最好也要学做神仙，咱们兄弟两个一起长生不老岂不更好。” “不，我不要做神仙，我要一直陪着阿婆。” “傻瓜，你阿婆也是凡人，早晚会死了。” “呸呸呸，你竟说浑话，我阿婆才不会死。” “好好好，是做大哥的说错话了。不过你若有机缘学个防身术也好，不会被人欺负。” “我这么大的力气，谁敢欺负我。” “嘿嘿，小孩子心高气傲。要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你以后遇到打不过的先忍着，等俺回来替你报仇。” “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水娃兄弟保重，俺走了。” “猴子哥哥一路小心。” 猴子转身朝东大步流星，走了好远又转头道:“水娃兄弟，你快回去吧，好好孝敬你阿婆。” “我知道了猴子哥哥，你保重！”水娃带着哭腔喊道。 猴子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孤单的水娃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交心的猴子哥哥，却又分离。 不过他心中坚信，这个猴子哥哥一定能学到通天的本领，带回天底下最好的金饼…… 日已偏西，风来水漾。 通天河依旧缓缓东逝，水波层层前推后涌，从不为谁的欢喜或是忧伤而停息。 年复一年，水娃十八岁了。 他生的异常高大威猛，比寻常壮年都高出半头。 一张五官方正而坚毅的脸庞，剑眉横竖双目如电。眉心处那道紫痕愈发的醒目，四肢更如铮铮铁骨，远观好似一尊落尘的天神。 由于从小被他人孤立，他逐渐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孤傲冷僻，却也坚韧不拔嫉恶如仇。 有村民见他虽少言寡语但无恶好，也渐渐接纳了他，水娃也能为人家做做苦力讨些生计。 阿婆年岁大了，早已卧床不起。 终于有一天她自知命数已尽，从枕下拿出那副小水娃随身带来的红绸，将水娃叫到床边。 “孩子，你别怪阿婆贪心，想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也是当初让伤心难过，其实，你就是阿婆从河边捡到。这锻红绸，就是你的随身之物，也一定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信物……阿婆要走了……” “阿婆，你不会死的……”水娃大哭。 “孩子别哭，听阿婆说。当初在河边见到你时就见天有异象，这锻红绸锦织手艺也不是凡物……你一定不是凡人，你爹娘或许是受了什么冤屈被逼无奈才把你遗弃。你一定要找到他们，那里才是你的家……” “不，阿婆，我要一直陪着你孝敬你……” “傻孩子，人都要死的。你要答应阿婆，找到你自己的家，听到了吗？” “嗯，我答应……” “好孩子，以后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记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哭鼻子……” …… 阿婆终究还是走了，几个好心的邻里闻讯，也赶来帮着埋葬了阿婆。 失去至亲之人，再坚韧的心也会脆弱，水娃在阿婆坟前久跪不起。 “阿婆，这十几年来你含辛茹苦把我抚养大，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也会听你的话，以后再不会哭鼻子，我还要找到我的亲生父母，问他们当初为什么不要我……阿婆，我走了，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 水娃一咬牙，终于站起身来。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河流。 水娃将那副红绸小心揣好，他沿通天河岸逆水而行，去寻找自己的家。 第四章 白青青 秋夜寂寥，偶闻鸟兽啼鸣。 大河东去，哪管人间悲欢。 浊月霭霭悬与长空，在云层中孤寂前行。 水娃虽无寒暑之感，却也有悲凉之意。 他鼻子一酸，又想到了阿婆。转头回望，却已看不到家乡的灯火。 耳边又响起阿婆经常说的那句话: “水娃，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的哭鼻子……” 水娃身强体壮，腿脚比常人都快，这一夜竟似走了一百多里。 直到天色微亮时分才有倦意，便席地而卧。 他竟然第一次梦到了娘亲，一身华衣重彩，绝非凡女，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戬儿，我是你娘，你快来救我。” “娘亲？……你在哪儿，你们当初为什么不要我？” “戬儿，娘被你舅舅关在地下。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抛弃了你……” “哼！我是你的至亲骨肉，你们有多狠心才不要我！我从小被阿婆养大，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只有一个猴子哥哥还离我而去，我恨你们！” “戬儿，是娘对不起你……你一直朝西走，娘在……” 水娃猝然梦醒，已是日上三竿。 他左思右想这个怪梦:“梦里的娘亲叫自己捡儿，难道我天生就该被抛弃……我一定要找到他们，问问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他胡乱吃了几口随身带的面饼，便起身西行。 踏上寻亲之路，实则带着满腹怨恨。 这一路固然有诸多艰难险阻，他也时有疑惑: “就这么盲目的一路西行，到底要走到哪里，哪里才是自己的家……” 但这些杂念岂能抵得住那股年轻气盛。 通天河岸逐渐崎岖不平，以至于全是悬崖峭壁。 他不得不绕路而行，已不知偏离通天河多远。 饥食野果渴寻沟泉，有时也捉些鸟兽充饥。 不觉间已到寒冬时节，他仍穿着那身破烂单衣。 偶遇过路的行人，也都认为这是个痴傻的野人，都纷纷避之远之，对此水娃早已见怪不怪。 前路茫茫，净是枯树荒草，已寻不见一丁点果腹之物。 纵然不觉寒暑，但饥渴难忍。 他的步履逐渐蹒跚，却仍蛮牛一般咬牙前行。 影影绰绰，前方忽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却是愈发的模糊不清。 眼前一黑，终于昏倒在地…… “水娃兄弟，咱们哥俩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俺走了，你保重……” “孩子记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易的哭鼻子。” “戬儿，我是你娘亲，快来救我！” …… 又是一场乱梦，忽觉几滴甘泉入口。似一股神力注入五脏六腑，周身无比舒畅。 …… 他猛然坐了起来，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兽皮。夜空漆漆，眼前一团篝火熊熊。 火边坐着一位妙龄少女，她一身白色素衣裹体。却是生得柳眉杏目娇靥樱唇，在火光的映射下更显得姣**人。 大多数人都对水娃敬而远之，他也很少接触同龄异性。眼前冒然出现如此一妙龄，便觉得比传说中的仙女都好看。 少女身边还偎依着一个约莫八九岁大的小男娃，裹着一身兽皮，已经睡着了。 那少女显然被吓的一怔，却柔声笑道:“你醒了。” 水娃独自闯荡几个月荒野，如此一声真如莺歌仙阙。 痴愣片刻道:“这是哪儿？” “这里是桃山。” “桃山？这里是桃山，阿婆说的都是真的！”水娃不禁兴奋道。 “这里就是桃山，我还会骗你么？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少女好笑道。 那小男孩却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冲水娃道:“你醒了，我还以为你冻死了呢。” “哮天别瞎说，这位大哥哥活的好好的。”那少女嗔怪道。 “现在是活着，可刚才快死了。”小男孩又不服气的道。 “你再瞎说，看我不打你。”少女佯怒道。 “姐姐你舍得打我么？嘻嘻。”小男孩做着鬼脸道。 “你再说……”那少女举起右手，却还是放了下来。 “嘻嘻，我就知道姐姐你不舍得打我。” …… 水娃的童年几乎没有玩伴，看到这姐弟情深，羡慕之余又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猴子大哥，如今他在哪里，是不是学会了长生不老之术…… 恍惚间又听见那少女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来这里？” 水娃回过神来，自己身世离奇，料想说出来这姐弟二人也未必相信，也怕会吓到他们。 便道:“我本来是去走亲，不想迷了路，就……” 阿婆从小教育他做人要诚实守信，又久不与人言，此刻竟不知该如何说谎。 那少女“哦”了一声，又道:“你家在哪里？你叫什么？” “我叫水娃，住在很远的通天河边。” 这是那小男孩插嘴道:“水娃？这名字真难听。” “你再乱说，我可真打你了。”少女又气呼呼举起右手道。 “来，你打你打……”那小男娃很无赖的伸出头来。 “你……真是小无赖！”少女终究还是没有下手，只在那小男孩头上轻轻一点。 “嘻嘻，姐姐最疼我了。”小男孩又嬉皮笑脸道。 那少女瞪他了一眼又朝向水娃，却轻叹道: “水娃大哥你不要介意，我爹娘死的早，是我把弟弟拉扯大，我叫白青青，他叫哮天，从小被我惯坏了，淘气了些。” 水娃看到调皮的白哮天又想到了自己孤单的同年，真羡慕他有这样疼她爱她的姐姐。 随口笑道:“小孩子就应该这样才对，我小时候……” 他忽得一怔，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那白哮天又问道:“水娃哥哥你小时候什么样？是不是跟我一样调皮？” 水娃默然，好一会儿才强笑道:“是啊，只是我没有你这般好的姐姐。” 白哮天随即神气道: “这话对，我姐姐当然好了。是我姐弟俩发现你昏倒在这里，可是你块头太大，我们搬不动你。我姐姐怕你被野兽给吃了又怕你冻着，就在这里生了一把火守着你，我姐姐好吧……嘻嘻，我也很好，也在这里保护你……” 第五章 白哮天 白青青脸色微红，又瞪一眼白哮天道: “哮天，你又说大话了，你是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才出来的。” “哼！”白哮天一撇嘴，不服气的道: “我才不怕，我是担心姐姐你。再说如果不是我跑着把热汤送来，你就不能喂给水娃哥哥喝，水娃哥哥就不能活过来，我才是水娃哥哥的救命恩人。” “好了好了，这次算你有理，行了吧。” “嘻嘻，我什么事都有理。” …… 水娃心头一暖，才想到是这姐弟两个救了自己。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又怕自己被野兽伤害，在寒夜里一直守护着…… 这份恩情，除了阿婆之外再无别人有如此厚德，没想到会是两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便起身拱手道:“多谢青青姑娘和哮天小兄弟，救命之恩水娃永世不忘……” “咦，你就穿着一件单衣，不怕冷么？”白哮天又侧头好奇道。 水娃心中尽是感激之情，毕竟又出身僻乡不谙世事，更无意隐瞒。 又道:“实不相瞒，我生来不知寒暑冷暖。此次远走他乡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 水娃将自己的身世简要而诉，竟无一丝隐瞒。 那白哮天听完随即拉下脸来，说道: “水娃哥哥真可怜，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我和姐姐也是从小就成了孤儿，不过也见过自己的爹爹娘亲……” 白青青许是怕弟弟再说错话，忙道: “哮天不要再说了，天下可怜的人很多……” 白哮天却眸子一亮打断道: “水娃哥哥你天生神力不知冷暖，你额头上有一道月牙一样的亮痕，一定就是神仙的标记，你爹娘一定也都是神仙了。神仙都长生不老，你爹娘一定都还活着，对了……” 他又提高嗓门道:“听我姐姐说，这桃山下面就压着一位女神仙，说不定就是你的娘亲呢！” 白青青这次没有责怪之意，也点头道: “是的水娃大哥，小时候我爹爹常跟我说，有一年夏天这桃山仿佛遭了天劫。风雨雷电比往年都猛烈，有人看到很多天兵天将带着一个女神仙从天而降，那个女神仙一直在哭，那些天兵天将却不理她，在山下挖了一个很深的洞穴，把她关押在里面……后来这里的人都说那位女神仙是因为犯了天条被玉皇大帝给压在了桃山地底下的。爹爹说那还是在我出生的前两年，我今年十六岁，这事也许就发生在十八年前吧……” “我今年才十岁，那时候更没有我。”白哮天又插口道。 “哮天别打岔，”白青青轻抚白哮天的小脑瓜，又道: “后来这里每到夏时，总有一天无论天色阴晴都会雷电交加，震的地动山摇。这里原本住着几十户人家，很多人却害怕会跟着那个女神仙一起遭殃，便陆续搬离桃山。哮天从小体弱不便远行，如今就剩我们一家。这件事一定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直到今年夏天那吓人的雷电还都会想起……” 水娃听她讲完，忽得想到自己刚好十八岁。六岁之前房顶上的雷电，阿婆故事里的桃山，梦里的娘亲，这两个素未蒙面的救命恩人……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 那白哮天猛然站起身来，说道: “太好了水娃哥哥，桃山下被关押的女神仙一定就是你的娘亲。你就留在这里好了，可以住在我家。姐姐一个人照顾我很不容易。这桃山下就我们一家，我知道她有时候也很害怕，只是她害怕我害怕，才装作不害怕。你留在这里，既可以找你娘亲，咱们三个也可以一起玩……” “哮天别瞎说……”白青青打断道，却欲言又止。 水娃心里五味杂陈，冥冥之中感觉自己的娘亲就在这桃山。内心深处也希望身边多几个交心的人，可与这姐弟二人毕竟是初识…… 一阵风吹来，眼前篝火如杨柳摇摆不定，白青青姐弟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水娃这才想到此刻正天寒地冻，只是自己不知寒暑。 便道:“多谢哮天小兄弟，只是我出身不祥，习惯了一个人……” 小孩子哪有防人之心，白哮天紧跑两步来到水娃身旁，拉着他的手臂道: “水娃哥哥，这里的人都被吓跑了，就我和姐姐两个，你不愿跟我们玩么？我姐姐是个女人，这山上野兽又多。你是个大男人，不愿意照顾我们么……” 水娃这才注意这白哮天身形消瘦面色枯黄，一双大眼睛却颇为灵动。 他不忍拒绝，不由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又有哥哥了。我家可大了，水娃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裹在兽皮下的白哮天欢呼雀跃，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熊。 火光里的白青青红潮涌动，少女的心事谁懂…… 她点燃一束兽油火把，三人并肩而行。 一路上白哮天自说自笑，白青青时不时嬉笑嗔啐。 十八年了，水娃感觉又多了两个亲人。 他和白青青都是懵懂少年，不知这桃山相遇会是怎样的缘分。 白哮天所说的家哪里大，只三间茅草屋。院子倒是很大，整个桃山下都是…… 中间算是客房，只简单的桌椅板凳，却也干净整洁。 “水娃大哥一定还饿着，我们也没有吃饭，我去给你们做。” 白青青说罢便去准备饭食，水娃和白哮天在矮桌旁相对而坐。 水娃略显拘谨，问道:“哮天，你说这山上有很多野兽，不怕它们出来害人吗？” 白哮天却得意道:“不怕的，听我姐姐说那些豺狼虎豹从不下山伤人，上山却要小心了。对了水娃哥哥，山上有一个鹰愁涧，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去那里。” “鹰愁涧？这名字好生奇怪。”水娃饶有兴致的说道。 白哮天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鹰愁涧是一个深池子，里面住着一条大龙，能呼风唤雨，可吓人了。它连天上飞的老鹰都能一口吞下，所以才叫鹰愁涧。” “原来是这样，谢谢哮天提醒。”水娃感激道。 他只道是小孩子胆小夸大其词，并未放在心上。 第六章 独上桃山 两人又说了会话，白青青已把饭菜做好。 两碟青菜一盘不知名的兽肉，还有一壶酒。 白青青坐在二人中间笑道: “我不会喝酒，水娃大哥自斟自饮吧，这酒是以前搬走的邻居留下的……” “还有好多呢，我们一辈子都喝不完。我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再陪水娃哥哥一块喝。”白哮天又插口道。 “你少废话，快吃饭。”白青青笑啐道。 水娃很少喝酒，只以前在别人家做苦工时喝过几次，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便道:“不了，我不怎么爱喝酒。” 白青青没有勉强，点头道:“嗯，那咱们快吃饭。” 水娃确实饿急了，接过白青青递过来的面饼咬了一口。蓦地眸子一热，又想到了阿婆…… “水娃哥哥你怎么了，快吃啊，我姐姐做的饭不好吃么？”白哮天问道。 水娃随即低下头来，不让他们看清自己的神色。 小声道:“你姐姐做的很好吃，跟我阿婆做的一样。” “好吃你就多吃着，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 能在冬日里吃到像样的青菜实属不易，兽肉更是肥而不腻。 独自走了几个月荒野，又再次尝到人间烟火，水娃用起筷子来反而笨手笨脚。把白哮天逗得几乎喷饭，还时不时帮他夹菜。 白青青一边阻止白哮天的童言无忌，还一边忍笑偷瞧水娃的窘态。 水娃食量大，却也忍着只吃了两个面饼。 “水娃哥哥，你块头这么大，这两个饼子能吃饱么？你不要客气，家里不缺这些东西。”白哮天很是关心的说道。 水娃也越来越喜欢天真可爱的白哮天，笑道:“我是饿过了头，已经吃饱了。” 白青青也道:“你刚醒过来也不宜多吃，明天我再给你们做更多好吃的。” 她说罢便把碗筷收拾了出去。 白哮天又开始喋喋不休的童言无忌，水娃又得知这桃山下直到去年才搬走最后一个邻里。白哮天两岁时父母相继病故，是懂事的姐姐和好心的邻居把他照看大…… 白青青好大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拿着几件灰衣，冲水娃柔声道: “水娃大哥，这些衣服是好心的邻居走时留下来的，都是干净的，你挑一件合身的换上。我把隔壁那一间屋给你收拾好了，先将就住下，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有劳青青姑娘，你也早点休息。”水娃接过衣服感激道。 白青青点了点头，又冲白哮天道:“哮天走，跟姐姐回去休息。” 白哮天却摇头道:“不，我已经长大了，不想跟你一起，我要跟水娃哥哥一起睡。” “这怎么能行，水娃大哥刚来，你不要打扰人家。”白青青拉下脸道。 “不，我偏不，”白哮天说着躲到水娃身后，“我就要和水娃哥哥一起。” “听话哮天，跟姐姐回去。” “不要，我是大人了，不跟女人一起……” …… 白青青很是为难，却也拗不过白哮天。 水娃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便道: “青青姑娘，既然这样，就让哮天先跟我一起睡。你放心，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把哮天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夜里会好好照顾他。” 白青青神色闪烁不定，踌躇好一会儿才道: “那……那就麻烦水娃大哥了。哮天，回去早点睡觉不要胡闹。” “知道了姐姐，婆婆妈妈啰里啰嗦的，烦不烦……”白哮天小大人一般嘟囔几句，却又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这间茅屋只丈余宽，一张木床已占了半间屋子。只有几件起居摆设，墙上挂着一盏桐油灯。 床上的铺盖也都整洁干净，还有一张不知名的兽皮，想必也是搬走的邻里留下的。 两人躺下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各自睡去，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已大亮，白哮天还做着美梦，嘴角挂着莫名浅笑。 水娃换上一件合身的灰衣推门而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雪白之色，原来是昨晚下了一场大雪。 身后桃山白雪皑皑直耸入云，眼前白茫茫一马平川。 水娃深呼一口气，顿觉五体舒畅。 天大地大，难道这里真是自己的家？ 白青青正在清扫门前雪，水娃忙走过去道:“青青姑娘，让我来吧。” 白青青嫣然一笑，却毫不客气的将扫把递给了他。 水娃身高力大，不大会儿便扫出一大片空地。 “水娃大哥，还是你力气大。”白青青忍不住赞道，又走来接过扫把。 她身材本就消瘦，只到水娃的肩膀。此刻四目相对，却各自赧颜。 白青青算不上貌惊天人，在雪光映射下却无比姣美动人。 好一会儿她才低头轻声道:“我先去看看哮天。” 水娃也挠头道:“哮天昨晚睡得很好，我去四处走走。” “水娃大哥不要走远，小心山上的野兽，快点回来吃饭。” “知道了，青青姑娘。” 水娃年轻气盛胆大心高，大步朝山上走去。 那个传说中的女神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娘亲，她到底被关在哪里…… 红日东出，一缕晨光撒下。山色流光溢彩如临仙境。 他身高腿长，又力大过人，纵然山陡路滑，也比常人快了许多。 不知走了多远，耳边隐隐传来流水声。 走近原来是一处飞瀑，虽天寒地冻却未断流。 如一道白练从山上急泻而下，四周还挂满各式悬冰，真是一处奇景。 银水汇聚到脚下一处不大的深潭，水气缭绕如一池沸水，又分流别处。 水娃蓦地想到，这难道就是白哮天所说的鹰愁涧？只景色比别处清秀再无异样。 这深潭也就四五丈见方，哪里藏的住大龙，一定是小孩子夸大其词了。 他兀自失笑，又想到自己已多日不曾洗身。左右看了看四周无人，便脱下衣物纵身跳下水潭。 他不知冷暖，自然不觉水寒。 他从小在通天河边长大，水性自非常人可比。 如鱼得水一直潜到潭底，约莫也就两丈余深，清晰可见还有数条青鱼游动，便愈加坚信这鹰愁涧就是个寻常水潭。 第七章 屠虎少年 水娃如潜龙出海跃出水面，掀起大片浪花。只可惜这水潭太小，不能畅快遨游。 不远处一个白影隐现，却又一闪而过。 水娃自不会察觉，他只简单搓洗一番便走上岸，身上呼呼冒着白气，倒像是被蒸熟了一般。 等风干身子穿好衣服，又大踏步朝山上走去。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却仍望不到山顶，可见这桃山之高远。 面前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平地，还有几棵银装素裹的大树。 蓦地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大树上的积雪纷纷滑落。 水娃忽觉脑后生风，转身望去，原来是一头半人多高的吊睛猛虎。 胆大力盛的水娃也不禁心惊，他独闯荒野时只与豺狼野狗拼过命，如此凶猛的野畜还从未遇到过。 那大虫一身金黄斑纹，在冰天雪地尤为炸眼。 它目露凶光獠牙似刀须如钢刺，血盆大口呼呼冒着白气，全身抖了两抖便朝水娃扑来。 水娃一个急转躲过，那大虫又转身袭来。 水娃这次没再闪躲，双臂奋力抵住大虫两爪，竟成僵持之势。 他找准时机抽出右拳朝大虫血口重重一击，那大虫吃痛松开利爪，又在地上翻了一滚。 再起身竟见它下颚脱臼口不能合，却又朝水娃飞扑而来。 许是因为地面湿滑，它前爪不慎失足趴在了雪地上。 水娃趁机跳上虎背，右拳牟足了劲用力朝虎头挥下，竟将那偌大的虎头击个稀碎。 他又翻身跳下，一时兴起双手拎住虎尾，竟将那大虫甩出十余丈开外。 远远听见嘭的一声，那大虫早无气息。 水娃自知天生神力，却没料到这神力如此强悍。 他忍不住仰天大吼，竟比那大虫的狂啸还惊天动地，又震的四周大树上的残雪纷纷坠落枝头。 水娃，少孤而自立，受尽白眼冷刀，如今竟成长为一个屠虎少年。 猛然间又闻几声虎啸，紧接着踏雪声如同雷鸣。刹那间又窜出数只斑斓大虫，竟是整整十只。 水娃正自惊异，那领头大虫狂啸一声便纵身扑来。 水娃杀心正盛更不屑闪躲，飞起一脚正踢中虎口。 那大虫立时被甩出两丈多远，狂吐一口鲜血又挣扎起身，抖落身上雪花正欲出击。 第二只大虫已突袭而来，水娃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双手按住虎头急速而下，竟硬生生将那大虫前身砸入地下一尺有余。 水娃又重拳挥下，那虎头又成血泥。 第三只，第四只…… 水娃只是一身蛮力，闪转腾挪还差着火候，四肢已被利爪抓出数道血口。所幸伤口不深，却已血染单衣。 血衣少年凛然不惧独斗群虎，热血与雪花齐飞，喊杀声哀嚎声共鸣，这桃山俨然成了一处屠兽场。 血流不止力有尽时，水娃渐感体力不支。冷不防被一只大虫压在血地上，他单手抵住虎口，那虎口却逐渐逼近咽喉…… 绝望之际忽听空中一声厉喝:“畜生休要伤人！” 这一声大若雷鸣，数只残喘大虫竟齐齐甩尾狼狈而去。 水娃挣扎起身，地上几欲血流成河，还躺着几具断气的虎尸。 距他两丈之处赫然站着一位白首老者，一身白袍神色蔼然，正含笑而视。 水娃这才回过神来，冲老者拱手道:“多谢老伯伯出手相助。” 那老者望着血衣少年，竟无一丝怜悯之色，只点头笑道: “不错，果然是一副好仙骨。” 他面前忽得金光一闪，凭空出现一粒丹丸。 那丹丸无风自动，又横飘到水娃面前。 那老者又道:“快把它服下，你的伤不日便愈。” 水娃这才感到全身疼痛不已，不由的伸手接过，原来也只是一粒豆大的丹药。 不过他也坚信眼前的就是一位老神仙，却一时想不通他为何对自己有如此厚德…… “怎么，你认为老夫会害你不成？快将它服下，否则你便会失血而亡。”那老者又抚须似笑非笑道。 水娃再不好迟疑，仰头吞下。 他虽皮肉不知冷暖，此刻却觉体内一股热气四处游动。 偶有不适之感，五脏六腑却愈发舒畅。身上疼痛渐消，刚才还滴血的伤口已然闭合。 水娃这才知仙家秒用，又恭敬道:“多谢仙长施法相救，不然我水娃已葬身虎口。” 那老者又打量一眼水娃道: “水娃？你应该叫杨戬才是。刚才老夫赐与你的只是寻常仙丹，只因你体内凡垢太多，还用不得大罗金丹。” “杨戬？仙长或许是认错了人，我叫水娃。”水娃不解道。 那老者随即蔼然道: “杨戬，老夫不会看错，你是仙凡融合之骨。还有你眉心处那道紫痕，是天目造化所在，世间唯你独有。你看似生不逢时，其实得天独厚，真是天地造化。” 水娃没有细思额头天目，又道: “仙长是大罗金仙，凡事逃不过仙长法眼。实不相瞒，我水娃的确生有异相。可自小是个孤儿，是好心的阿婆把我抚养大，从未见过生身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仙长是如何知道我姓杨的？” “哈哈，”那老者又抚须一笑，“当年你母遭难之际无奈将你遗弃于通天河中，被一凡妇所救，你身上一定有一块天灵绣织。” “天灵绣？”水娃思忖片刻，不由的从怀中拿出那块阿婆交给他的红绸。 这是他的随身之物，任刀山火海都会带在身上。 这红绸鲜红如血，可纵然刚才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却不染一丝血迹。 恍惚间一阵风吹来，那块红绸却无端又出现在老者手上。 老者仔细打量几眼，便点头道:“不错，果然是云华仙子的绣工。只是这三只仙禽……孽缘啊。” “仙长，那云华仙子是谁？”水娃又问道。 “是你的生身之母，不过，如今也应该称为云华夫人了。” 老者说罢轻挥衣袖，那天灵绣又飘回水娃手中。 水娃不去理会这仙家秒法，对老者的话仍旧半信半疑，却又急切道: “还烦劳仙长告知，我的生身父母当初为何不要我？” 第八章 杨戬 那老者轻挥袍袖，地上那些虎尸血迹立时化作一缕青烟，又恢复到原来的白雪茫茫。 他神色肃穆道:“你生母云华夫人是当今玉帝的妹妹，在二十年前她偶动凡心，在凡间遇到你生父杨天佑，二人一见生情并结为百年之好，后来又生下你，取名杨戬。可天有天规，仙凡不得婚配，云华夫人这是犯了天条啊……” 老者叹了口气，接着道:“玉帝得知大怒，派天将拿你母云华夫人问罪，更不许人间留下仙种。云华夫人誓死不愿回天，施法与来将周旋。但刀枪无眼，你父杨天佑不慎蒙难与天将之手……” “云华夫人势单力薄知道大劫将至，临危之际便偷偷将你放置于通天河中，希望你能绝处逢生遇难成祥，并留下那副天灵绣做为信物……云华夫人被押往天庭，玉帝又派人追问你的下落，云华夫人死不开口……” “玉帝盛怒之下欲将她打入九幽地狱永遭沉沦，但贪恋红尘之过罪不至死，有众仙求情，玉帝才将她暂押在这桃山之下。并下令雷公电母，此后每年在云华夫人遭劫之日，都要在桃山上以雷电惩之，以警诫那些暗藏凡心的仙神……” 水娃见这位恩人仙长慈眉善目不似作违，又联想到自己天生异相还有梦里的娘亲，已然接受这个离奇而凄惨的身世。 他不曾有过父恩，所以对生父杨天佑蒙难之事并未痛彻心扉，只是略有伤感。 对娘亲云华夫人当初的抱怨也烟消云散，却对玉帝心生不满。 便道:“那玉帝也太不通人情，云华夫人……不，我娘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妹妹，竟也能下次毒手……” “大胆！”那老者忽得厉声道，“玉帝乃万古至尊三界之表率，岂会徇私枉法，他也是你的舅舅。你一个晚辈后生，岂能信口妄言玉帝的所作所为……” 他神色稍缓，又道:“当年你被遗置于通天河，那通天河中的云吉公主不忍见你自生自灭。便冒着被玉帝责罚的天险化作龙鱼为你苦寻一线生机，终将你交于一位好心的凡妇手中。天网恢恢，众神岂是无能之辈，怎会不知你的下落。玉帝仁心怀德天下，若真是绝情之主，怎能由你活到今日。” 水娃虽心高气傲却不是狂悖之徒，觉得这老者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却留余恨在心。 那老者抚须沉吟片刻，又道:“当初玉帝也下令雷公电母在你每年生辰之日以雷电惩之，若你有幸躲过天劫，便是你的造化。我教太上老祖心慈，也知这是玉帝盛怒之下的决断，便私下吩咐那雷公电母只可电闪雷鸣，不可动真雷伤你之躯……” “后虽玉帝得知，却也不好薄了太上老祖的情面。那一夜你阿婆又因你之事指天怨地，须知上有天听。老祖又向玉帝进言免你雷电之劫放云华夫人出山。玉帝也知当初对你母子二人处治太过，便欣然应允……” 水娃这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六月二十四，又是思母心切，忙道: “仙长，我是不是就要见到我娘了？” 那老者却微微摇头道: “不是现在，老夫此次下凡也正为此事而来。你母云华夫人被关押在桃山下百丈之处的冷央宫，有仙障设防，法力低微的寻常仙神也无法靠近。玉帝有令，要凭你一己之力就你母亲出山。太上老祖便派老夫前来传你法术，助你劈山救母母子团聚。玉帝也是想成就你一身造化，将来也好为天庭效力，降妖除魔造福苍生。至于你母亲何日出山，也要看你的修为了。” 水娃又想埋怨玉帝几句，却又不敢在这位仙长面前乱言。不过想到娘亲终有出山之日，心中也少了几分怨念。 便道:“那就请仙长快些传我法术，我好早日见到娘亲。” 那老者随即蔼然笑道:“老夫传你法术，你就是老夫的徒弟，你怎么还称老夫为仙长。” 水娃这才醒过神来，跪地便拜:“徒儿水娃见过师父，望师父早传大道。水娃必虔心修炼，以慰孝心。” “哈哈，”老者又大笑道，“你一味拜师，可知道为师的道号？” “这……”水娃不禁挠首赧颜，“都怪徒儿愚钝无知，敢问师父仙名。” “为师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是昆仑山玉虚宫我道尊元始天尊门下，还有太上老祖通天教主，都是我教之尊。你还有众多师叔师伯，不过这些教中之事日后为师会慢慢告诉你。你只管用心修行，早日救你母亲出山，起来吧。” 玉鼎真人说罢又一挥手，水娃顿觉一股无形之力扑面而来。不由的飘然起身，又踉跄几步才脚踏实地，愈加向往这仙家妙法。 玉鼎真人又笑道:“你母云华夫人被谪此桃山，你却又机缘巧合来到此处，真是天大的机缘。” 水娃也恭敬道:“师父放心，我水娃一定不会辜负了天赐良机。” “为师已告之你的身世，你叫杨戬。” 水娃一怔，却凝眉道: “师父，父母虽有生我之恩，我却是被我阿婆养大。阿婆对我恩重如山，水娃这个名字是阿婆起的，我不能因为知道了生身父母是谁就忘了阿婆，更不能改了这个名字，这样会对不起阿婆……” “胡说！”玉鼎真人厉声打断道，“生养皆为天恩，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他们怎会有你今日的半神半凡之体。你娘当年也因为护你受尽磨难，你修道不止为救母出山，今后还要替天行道降妖除魔。你却如此薄情，你阿婆知道了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记住，你叫杨戬。” 最后一声如同雷鸣，水娃也不禁为之一惊。 他虽然思母心切，却最感恩把他抚养成人的阿婆，所以才一时间不能接受杨戬这个新名字。 阿婆生前也时时教导他长大后要尊师重道，此刻师父的话就是金玉良言，更不想让九泉之下的阿婆寒心。 终于开口道:“谢师父教诲，杨戬记下了。” 第九章 修真六境 玉鼎真人点了点头，又告诫道:“杨戬，修道者应万事了然，不宜计较太多，你要切记。” 杨戬不敢再说什么，却只点头“嗯”了一声。 玉鼎真人没去计较新徒弟的无理之举，又道:“你初入道门，山下嘈杂不宜修行，为师已为你寻得一所幽静之处，随为师前去。” 他说罢便拉住杨戬手臂，二人立时腾空而起。 杨戬初登云路，纵然心高胆大也不禁为之一惊。 脚下无根，耳边呼呼风声如野兽狂嚎，穿过层层云海。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感觉好久才脚踏实地。 恍惚间发现立于一处断崖，崖边生有一棵做迎客状的矮松，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杨戬不由后退几步，左右四顾，见只有四五丈见方的落脚之地，却似寸草未生，只有一层够够的积雪。 像一只巨大的马蹄自上而下踩踏而成，由半圆形的崖壁环绕，向上望去又是白茫茫直耸云天。 “师父，原来我们还没有到山顶，这桃山到底有多高？”在师父面前杨戬终于又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好奇道。 “山顶还有一段距离，这里就是你的修行之处，其他事你不必多问。”玉鼎真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师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杨戬又不解的问道。 玉鼎真人没有理会，他轻挥袍袖，那裹壁之雪立时便像乱花飞舞，良久才逐渐散尽，崖壁正中赫然出现一个丈余高的山洞。 玉鼎真人才道:“这是乌巢禅师早年的修行之处，名曰紫光洞。如今赐与你杨戬，希望你虔心修行早登大道。” 杨戬随即拱手道:“多谢师父，敢问这乌巢禅师是何方仙长？” “乌巢禅师是一位得道高僧，最有济世之怀，云游四海普度众生。按辈分你应该叫他师叔，虽是佛门中人却不是佛祖弟子，日后有缘或能相见。” 杨戬随师父玉鼎真人走进紫光洞，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的别有洞天。 纵深只三丈有余，宽不过两丈，洞顶到地面也只两个寻常人身长的距离。 洞内几乎空无一物，只洞底处有一块半人高丈宽的大青石。石面竟如刀切一般平整，想来一定是打坐修真之处。 地面略有不平，却无大的凸起暗沟。 洞内光线幽暗，洞外又是一片茫茫无际的云海。 “师父，这紫光洞也看不出有什么稀奇之处。”杨戬有些失望的说道。 玉鼎真人已飘然跃上青石，盘膝而坐。 正色道:“这就是所谓的清幽之处，修道之人勿近奢靡，不可贪图安乐。应视珍为凡，又化凡为宝。世间万物本就在虚实之间，视万物为一物，这才是修真之本……” 杨戬还有些还不太明了，但求真救母心切。 便躬身道:“多谢师父教诲，徒儿谨记。” “修道者，应为天地立心，为苍生立命，为往圣继德，为万世开太平……杨戬，你初入道门，这些教理教义你也不必太过明澈，只持一颗仁心修行即可，修为愈深，你心自明……” “多谢师父，徒儿谨记。” “修道者，不可讹言谎语乱人耳目，不可逞强凌弱为非作歹……戒杀心，不邪欲，无嗔无妄……” 玉鼎真人将道规戒律一一道来，又叮嘱道: “杨戬，为师虽与你初见，却知你嫉恶如仇心地纯善，但偶有狭隘之怨。好在你年纪尚轻涉世未深，善恶皆有因果缘由，今后要多存容人之心，以修济世之怀，早登大道……” 杨戬已听的有些不耐烦，万千至理不离其宗，这些大道理阿婆生前都很他讲过。 便耐着性子道:“弟子都记住了，还望师父早传弟子修真之术，弟子好早登大道，为天地立心，为苍生立命。” 他不经意间改了自己的称谓，这弟子二字显然没有徒儿听的亲近。 玉鼎真人却浑然不觉，蔼然道:“也罢，为师这就给你传授修真之术。不过，你要先知道，我教修真之界分作六境……” “师父，这六净是不是就是要六根清净？”杨戬好奇的问道。 “哈哈，”玉鼎真人抚须大笑，“这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乃是佛家修心之说，抛却杂念万事看尽，也就是为师刚才所说的视万物为一物。你说的也有道理，修真先要修心。杨戬，你且仔细听好……” “第一境为原境，大道本原。就像天地之初，无风无雨无福无祸，更无善恶因果。就若天地重开，初时先有善，那善便为万物之源。若先有恶，那善念也为邪欲……原境要先学修心，存善除恶排除杂念，而后再通脉络强筋骨，功成便会脱胎换骨……” “原境之后则为玄境，何以为玄？太上老祖说玄之又玄众秒之门，凡事不知而不能皆可称玄，就像仙人能手可摘星辰，而你却只能望空兴叹……此境可初学降妖除魔霞举飞升之术，但也只能对付一些刚入魔的小妖邪神，霞举也高不过百丈远不出十里……功成可为雏仙……” “第三境才可称仙境，隔空取物穿墙遁壁，一日内游遍三山五岳，役使鬼神……功成才可位列仙班……” “这仙境之后便是离境之界，这才是通天大道。上可达九天下可抵九幽，移山填海驾驭万物……功成可称大罗金仙……” “这圣境已达仙界极致，掌控周天命数，世间旦夕祸福，冥界生死轮回……毁天灭地只在挥袖之间……三界间只有我教中三清，西天如来佛祖等不过七八位大天尊才达此境界……” “最后则为无境，无欲无求无生无灭，已是无形之神……此境开天辟地之后再无人可至，乃终极之界，也只有创世之尊鸿钧老祖女娲娘娘两位……” “这便是修真六境，你初入道门，只明其理便可。先修心再修真，究竟修为如何，还要看你的造化。” 杨戬仔细听完，有些仙神的名号他也略有耳闻。 他是仙凡合体，不但天生神力，且天资聪慧，对这修真六境也明白了十之八九，兴奋之余只有一事不解。 第十章 原境 杨戬又一拱手道: “劳烦师父讲这么多，弟子感激不尽。只是有一事弟子不明，那离境之界既然已有通天之能，又为何叫离境？” 玉鼎真人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笑道: “你不愧是仙凡之身，悟性果然比寻常人高出许多。” 他神色又变的肃穆，正色道: “其实这仙离二境相差无几，只在于心境。人都有善恶之念，也最怕贪念作崇，有了通天之能便想贪通天之功，狂傲自负目中无人，欲将万物据为己有，做苍生之主。当年有蚩尤刑天两位离境之神，就是因为贪心不足狂妄自大，才渐渐坠入魔道，后终被众神诛杀。不过对你来说还言之过早，你只管静心修行，切勿再生杂念。” 杨戬自恃意志坚韧也无恶念，就算功成通天之能也不会离经叛道，更不会悖逆入魔。 便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只是弟子不知，要到哪种境界才能开山救母？” 玉鼎真人略做思忖，说道:“仙境便可。” “才第三境，这么说，我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杨戬又兴奋的说道。 玉鼎真人却微微摇头道: “练达仙境之界谈何容易，资质平庸者纵然全力而为也要几百几千年。你虽是仙凡之体筋骨尚佳，在为师看来，怕也要几十年甚至百年。” 杨戬不禁惊呼:“几十上百年？我娘还要受这么长时间的苦，那玉帝……” 他又想说玉帝的不是，看到师父沉下了脸，便硬生生忍住。 玉鼎真人飘然落下青石，又宽慰道:“杨戬，你不必心焦。那冷冷央宫虽然清苦，却并非牢狱之灾，只算是幽禁罢了。你娘又是神仙之体，不畏饥寒，只等你功成前去搭救。” “可那是百丈之深不见天日的地下，我娘一个人多孤单。仙凡结为夫妇有什么错，神仙也是人做的。玉帝这样强把别人拆散，还谈什么怀德天下！”杨戬终于忍不住吼道。 “放肆！”玉鼎真人立时横眉怒目道，“人有人道天有天规，这仙凡不可婚配乃万古戒律，并非是玉帝一人所立。为仙者首要戒欲，更不能肆意而为。否则天下若都是仙凡之体，哪里还有仙凡之分。有志者才能出人头地登天为神，无志短志碌碌无为者只能苟且如蝼蚁！” 真人之言在紫光洞中如同雷鸣，杨戬不禁为之一震，不敢再出口狂言。 玉鼎真人脸色渐渐缓和，又叹道: “杨戬，刚才为师说的话是有些过激。但你娘被困桃山已成事实，玉帝又是金口玉言，你再如何怨天尤人也是无用之功。如今你要做的就是虔心修行早登大道，才能早一日救你娘出山。你对你阿婆一直念念不忘，就证明你是个孝子，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一点为师很喜欢，刚才之所以对你严加呵斥，也是怕你心怀怨恨而乱了修道之心。杨戬，这也是你母子二人的劫数，你娘还等着你去搭救啊……” 玉鼎真人一番温言相慰，杨戬虽然仍有些想不通，却也知道师父是为自己好。 只得道:“师父，弟子知错，以后再不会怨天尤人。定会虔心修道早达仙境，早救娘亲出山。” “如此甚好，”玉鼎真人大喜，“为师现在就传你原境口诀，你且听仔细……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你可记下了？” 杨戬仙凡之体天资聪慧，自是过耳不忘，只是有些修真术语怕混淆成俗语。 便道:“弟子已然记下，还有几句口诀不明其理，还劳烦师父再说一遍。” 玉鼎真人蔼然一笑，让杨戬踏上青石盘膝而坐。 将原境口诀一字一句耐心讲解，又教他如何静心打坐疏通筋脉。 杨戬此时心无杂念，也就半个时辰就已领会修真要诀。 他跳下青石，又跪地拜谢。 玉鼎真人倍感欣慰，亲手将杨戬扶起。又叮嘱道: “修行不可急躁，原境旨在修心通脉，循序渐进更宜功成。为师还要回去跟老祖复旨，你自行修炼，切勿再添私心杂念，过些时日为师再来观你修为……” 他似乎又想到什么，正色道: “这桃山有一个鹰愁涧，里面有一条渡劫的大蛟，你万不可招惹他。” “师父，大蛟就是龙吗？他怎么也在这里渡劫？我刚才还在鹰愁涧洗了个澡，也没看到那条大蛟。”杨戬好奇的问道。 玉鼎真人微微摇头道:“大蛟非龙，却快要修成龙体。鹰愁涧在悬崖绝壁之处，寻常人不易发觉，你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寻常水潭罢了。” “这么说，这条大蛟也在修行了，他也有师父？” “他本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因犯了天条被贬为蛇虫，在桃山鹰愁涧渡劫。也难得他有此雄心壮志，竟由一条小小的草蛇修成蛟身，不过究竟能不能重塑龙体还要看他的造化，你不要打扰他，免的乱了他的成龙之心。” 杨戬却忽然觉得这大蛟跟自己很像，竟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又问道:“师父，他到底犯了什么天条？” 玉鼎真人神色略有黯然，叹道: “他的未婚妻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之女万圣公主，却因一条成了精的九头虫插足悔婚。他大怒之下失手烧了龙宫，不想竟也烧掉了玉帝赐与他的夜明珠，才有此劫数。总之，都是情欲之念作崇……” 杨戬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心里却对玉帝又添了几分怨念。 玉鼎真人似乎没注意杨戬的举动，又正色道:“杨戬，为师也见到了山下的白家姐弟。那白哮天虽天生病躯，日后却似有仙缘。那个白青青心地纯善，却生有一副怨骨。你已是道门中人，切勿动情欲之念。” 杨戬随口笑道:“怎么会呢师父，我才十八岁，再说我一心想救娘亲，不会对谁动情的。” 他忽得心念一动:什么是情？难道在山下和白青青那一刻相对无言，就是动情吗…… 第十一章 钢筋铁骨 杨戬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宁，又不解的问道: “师父，什么是怨骨？那个青青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一定是个好心人。” 玉鼎真人沉吟片刻，神色凝重道: “白青青疏眉善目却内藏戾色，若机缘巧合也会有一番造化。但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为师不敢断定。” 杨戬猛然一怔，说道: “师父，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今后远离那白家姐弟吧，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身世也很可怜。这山下就他们一家，白哮天体弱多病，白青青也还是个女孩子，我总不能对他们不管不顾啊。” “杨戬，你多虑了。”玉鼎真人又摇头笑道，“世间聚散都是缘定天成，不可强求也不能强断。你娘被幽禁桃山，你机缘巧合又来到桃山跟白家姐弟相遇，这都是天赐的缘分。为师本来想把你带回玉泉山修行，但你毕竟才十八岁，知道你娘就在桃山一定会心神不宁。太上老祖也推算出你此生将有一番天大的造化，缘起就在桃山，为师便就决定把你留在这里自行修炼，也是看你自己的意力，至于那个青青姑娘嘛……” 玉鼎真人抚须略做思忖，又道: “但愿是为师看走了眼，虽说仙神知前生后事命由天定，世人也大都中规中矩，但大善大恶者命格诡奇，行事更异于常人，无形中会改变命数。很多事还都是未知，师父也是提醒你。天有好生之德，人心向善，修道者也并非无情之人，若无情怎可行善，要广积善缘。若我辈中人只会打坐悟道，对人间疾苦不闻不问，那跟草木还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情是大善之心，而非是利己私情……” 杨戬细细琢磨，又兴奋的道: “师父，那我今后修道之余就抽时间照顾白家姐弟，这样即是报恩也是广积善缘。” 玉鼎真人微微点头，说道: “凡事都要有度，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师父放心，我一定虔心修行，也会把白家姐弟当做弟弟妹妹好好照顾的。” 杨戬忽而又想到师父先前说的那些话:世间聚散都是缘定天成，不可强求也不能强断…… 既如此，那爹爹和娘亲当初相遇想必也是天赐的缘分，玉帝为何还要强行拆散他们呢…… 正恍惚间，又听玉鼎真人道: “杨戬，跟为师出去，为师再传授你一套攀岩之术。” “师父，我今后不是要学霞举飞升吗？还学攀岩之术有何用！” “你原境未成筋脉未通，体内还存有诸多凡垢，还不能学霞举飞升之术。你虽有蛮力却无巧功，这紫光洞在悬崖峭壁之处，你徒手而上难如登天，今后总不能每次都让师父带你上来吧。” 杨戬又不禁挠头失笑道:“还是师父想的周全。” 杨戬随师父走出洞外，又见矮松云海，仿若隔世。 紫光洞上方仍是白茫茫雾蒙蒙一片，偶有凸出的青石点缀，却更像猛兽的利爪。 玉鼎真人又信手一挥，只见那附壁冰雪如被利器击碎一般层层剥落，又化作一缕缕青烟似腾空之云。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再无一丝雪迹。 杨戬已对这等仙家妙法见怪不怪，只是满心期望自己有一天能像师父这般伸手云来反手云去。 “杨戬，爬上去！”玉鼎真人忽得喝道。 杨戬徒步荒野时也曾经爬过一些悬崖峭壁，只不过不似此处这般高险。 他深呼一口气，脚登岩角手扒石缝，慢慢向上攀岩，如此循序渐进竟也爬了四五丈之高。 忽得脚下一滑跌落下来，由于地面还有积雪，他重重摔在地上又迅速朝崖边滑去。 待半个身子都探出峭壁，那玉鼎真人才挥手如秋风扫落叶般将他卷回洞口。 全身如被撕裂般疼痛难忍，他却又咬牙踉跄起身。 玉鼎真人却似乎毫无怜悯之心，只淡淡问道: “杨戬，痛吗？” “不痛！”杨戬强撑一口气道。 “不错，果然是一副钢筋铁骨，寻常人早就动弹不得，再来。” 杨戬又咬牙而上，这次竟比刚才爬的更高，却又失足而落，又被玉鼎真人施法拉回洞口。 “杨戬，痛吗？” “不……痛。” “再来。” 这次却比上一次又低了一丈…… “杨戬，痛吗？” “不…………痛。” 杨戬挣扎好一阵子才站起身来，心中却埋怨师父不心疼徒弟。纵然自己是钢筋铁骨，可如此三番五次的摧残，也终有粉身碎骨的时候。 这才发现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正不断有鲜血渗出。 “快服下它。”玉鼎真人递来一粒丹丸。 杨戬接过仰头吞下，不多时便疼痛渐消伤口闭合。 “杨戬，仔细看为师的攀岩之术。” 玉鼎真人看似年老无力，却如一只白猿轻便而上，不多时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杨戬，看清楚了吗？”玉鼎真人忽得又出现在杨戬身后。 杨戬为之一惊，说道: “师父，您老人家刚才的步子太快，弟子没有看清楚。” “这次为师慢一些，你看仔细了。” 玉鼎真人攀岩而上，这次果然慢了许多。 杨戬心无旁骛凝神注目，仔细观察师父如何的手脚并用。 玉鼎真人飘然而下，却又不厌其烦的攀上峭壁…… “杨戬，你看清楚了吗？” “多谢师父，弟子已领会大半。” “好，你自己来。” 杨戬依照师父的方法手脚并用，立时感觉灵便了许多，不再那么耗力。 玉鼎真人还在下面不断指点: “杨戬，抓紧缝隙，身体不要离岩壁太近……” “两腿外旋，要脚尖用力……” 杨戬一口气爬了十数丈之高，信心倍增，依法而行继续向上攀岩…… 但无论他离紫光洞多远，师父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杨戬，保持平衡，慢慢来……” …… 杨戬自己也不知道爬了多高，四周雾气渐浓。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像是置身云海之中。 他深吸一口长气，又奋力而上，感觉就要到达山巅。 忽得脚下一滑，他暗道一声不好，这一次怕是要粉身碎骨了。 第十二章 青青子衿 绝望间，忽然感觉有一股绵柔之力从背后袭来。将杨戬推向岩壁，他便又趁机立足抓稳。 原来是玉鼎真人及时赶到，悬在杨戬身后。 “杨戬，你做的很好，继续爬！” 杨戬本来有些气力不支，师父的话却像一股神力注入体内。 他四肢也愈发灵便，比先前爬的更快，玉鼎真人像一片流云紧随其后。 杨戬偶有失足，玉鼎真人便施法将他稳住。 穿过层层云雾，始终不见顶峰。 “师父，这桃山到底有多高？” “桃山之高不亚于擎天之柱不周山，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今日先到此为止吧。” 师徒二人又落到紫光洞前，杨戬虽然天生神力，此刻却也觉得手麻脚酸。 玉鼎真人含笑点头道: “杨戬，你不愧是仙凡之体，进速自然要比那些资质上佳的凡人快过数倍。但还不是仙筋道骨，受不住九重天上的疾风，所以要学通天入地之能，不止要修心，还要先强身建骨。这攀岩术即使蛮力又用巧功，是锻炼体魄的上佳之法，你今后可要用心历练才是。” 杨戬这才体会到师父的良苦用心，忙躬身道: “多谢师父悉心教导，弟子定会虔心修道不辱师命。” “如此甚好，你能早日功成名就，为师脸上也有光。你落尘已久，暂时还不能断了人间烟火，先在白家住下，等什么时候你自行能爬上紫光洞再来此处参悟原境之界。天色不早了，为师这就带你下山。” 师徒二人腾云而下，所过之处那附壁冰雪就如被刀削般纷纷滑落，又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又像一位巨神自上而下一剑狂澜，破冰之声此起彼伏，如同雷电交鸣。 不多时便脚踏实地，又回到先前徒手斗群虎的地方。 杨戬又抬头遥望，发现刚才腾云所经之处约两丈之内的岩壁上冰雪尽消。与两侧冰雪皑皑分割开来，竟是一条青灰色笔直的通天大道。 才想到这是师父怕自己找不到紫光洞，特意施法做的标记，便又跪地拜谢。 玉鼎真人亲手将他扶起，含笑夸奖了几句，又淳淳叮嘱一番，才飘然而逝。 杨戬从小没有见过父母，被大多乡邻孤立，疼他的阿婆也已魂归黄土。 如今又遇到一个悉心授艺助他母子团聚的老神仙，便觉无比亲切。 此刻日已西斜，忽觉饥肠辘辘，又想到那白家姐弟也一定在等着自己。 便急步下山，山路还有积雪。他一个不慎摔倒在地又滑出老远。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却已是隐隐作痛，不多时便就闭合，想来这定是那仙丹的功效。 又发现自己已是衣衫褴褛脏兮兮，活像一个乞丐。路过上山时那处水潭，又纵身跳下冲洗一番。 回到山下，那白家姐弟果然在焦急等待，看到杨戬便迎了上来。 那白哮天又惊又喜道: “水娃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和姐姐都担心死了。对了水娃哥哥，早上还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来找你呢。” 白青青眉目流转神色闪烁，却只淡淡道:“水娃大哥没事就好。” 杨戬料定白哮天所说的白胡子老爷爷就是自己的师父玉鼎真人，又想到师父也未告诫自己不能把拜师学艺的事透露给白家姐弟。 他离家前的孤傲冷僻也许就是被孤立无人诉说，如今面对这即是恩人又像亲人的姐弟竟不想有丝毫隐瞒，便将在山上的奇遇简要道来。 那白哮天听完立时兴奋的拍手说道: “太好了，原来水娃哥哥叫杨戬，这名字真好听，以后我就叫你杨戬哥哥。我就说嘛，这山下关押的女神仙就是杨戬哥哥的娘亲，那么杨戬哥哥也是神仙了。我真聪明，嘻嘻……” 白青青也是笑脸如花，说道: “水……杨大哥，真为你高兴……” 她又忽得一怔，轻声道:“杨大哥，你的衣服都破了，身上还有这么多伤口。你先回屋，我去给你拿创伤药敷上，然后再换件衣服。” 杨戬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用麻烦了青青姑娘，我吃了师父赐的仙凡，很快就会好的。” “杨大哥，不麻烦的，多敷点药好的快些……” 白青青又冲白哮天道: “哮天，你先去饭桌上等着，我帮杨大哥敷完药咱们一起吃饭。” 白哮天这次却很乖，只做了个鬼脸便跑了回去。 杨戬回到给自己准备的房间，才发现身上能看到的伤口只是暂时闭合而已。可能是又去水潭里泡了一水，这时候伤口又开始往外渗着淤血。 好一会儿白青青才敲门而入，手里拿着棉絮和配好的创伤药。 二人又寒暄几句，杨戬却把创伤药抢了过来，自己把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敷上。 然后又把创伤药还给白青青，说道:“好了青青姑娘，谢谢你。” 白青青脸色微红，柔声道: “杨大哥，你背上还有伤，我帮你上药。” “这……不碍事的青青姑娘，那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杨戬这个屠虎少年竟也有些手足无措。 白青青却又从容道: “别客气杨大哥，你的伤好的快，就能快些救你娘出山。实不相瞒，杨大哥你也知道我弟弟哮天自小体弱多病，这里又缺医少药，他以后还要靠你多照顾呢。你坐在床边，我帮你上药。” 杨戬见人家一个女孩子都这么坦诚，反而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便就坐了下来。 两个懵懂的少男少女近在迟尺，整个桃山都变得很安静下来。 杨戬的心怦怦直跳，却隐隐听到了另一个心跳声…… 白青青上完药便走了出去，杨戬坐在床边愣了会儿神，也换了一件合身的灰衣去了饭厅。 姐弟二人都在等他，杨戬略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竟都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白哮天拍着桌子道:“姐姐，杨戬哥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吃饭。” 白青青干咳一声，轻声道: “我不饿，你们先吃。” 白哮天又瞪大眼珠道: “姐姐你骗人，你中午就没吃饭，说要等着杨戬哥哥一块吃。” 第十三章 紫衣少女 白青青也回瞪一眼，小声道: “吃你的饭，少说话。” 她又冲杨戬道:“杨大哥，你都饿了一天了吧，快吃。” 桌上两荤一素，每人面前一碗白米饭，白青青却只夹了几口素菜。 白哮天嘴里塞满了肥肉，含糊道:“姐姐今天做的兔子肉真好吃，杨戬哥哥快吃，姐姐你也吃啊，嫌你自己做的不好吃么？” 白青青微微一怔，很不自然的说道: “我……我不爱吃肉，你们吃。” “姐姐你又说谎，你以前也爱吃肉的，有时候还跟我抢着吃呢。” “你……你懂什么，以前姐姐做的多，是怕浪费了。” “今天做的也多啊，你怎么不怕浪费……嘻嘻，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就不告诉你。” …… 杨戬只道是这姐弟两个斗嘴，便兀自闷声吃饭。 那白哮天吃饱了一抹嘴，又兴奋的说道: “我已经吃饱了，你们快吃。真是太好了，杨戬哥哥要做神仙了，我长大了也要跟杨戬哥哥学做神仙。以前每到夜里我就很害怕，姐姐也很害怕。有杨戬哥哥在，以后就再也不用害怕了……咳咳……” 白哮天话犹未尽便重重咳嗽起来，白青青忙轻柔他的后背，又心疼又是埋怨的说道: “哮天，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的身子弱，不要大声说话。” 杨戬也有些担心的问道: “青青姑娘，哮天得的是什么病？” 白青青微微摇头道:“不知道，这里原本有个郎中，早就搬走了。他从小就这样身子弱，经常发烧咳嗽。” 杨戬随即想到，下次再见到师父，要几粒能治病的仙丹也未尝不可。 吃罢饭，杨戬便去山上挖了几个捕猎的陷阱。回去后天已经黑了，陪着白哮天说了一会儿话便沉沉睡去。 又梦到了阿婆，娘亲，还有白青青……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上山砍了一大捆柴草，又在陷阱里抓了两只野兔。 回去交给了白青青，吃过饭便又去山上练习攀岩之术。 冬日深沉残雪未消，满目萧疏的桃山毫无生气，只有他的踏雪声。 昨天得到师父的指点，他上山的步子也比以往快了一些。 又来到徒手斗群虎的地方，抬眼望去，师父为他开辟的那条通天大道依然清晰可见。 空中忽得传来一声大喝:“妖女哪里跑！” 声近人志，三条身影从杨戬头顶上空嗖嗖掠过，又落到距他三丈之处的雪地上，是两男一女。 拦路的两个男子一胖一瘦，约三十几岁年纪。都是青装道士打扮，身后各背一把长剑。 瘦高个面白无须一脸精明状，矮胖子一脸横肉八字胡，满目凶光。 距二人一丈之地是一紫衣少女，看面相也就十七八岁，杨柳细腰眉目如画，竟比白青青还娇艳一分。 那胖子嘴角一抽，冷笑道: “妖女，这次你跑不掉了吧，识相的话就跟我们回去。” 那少女拍了拍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哼，是本姑娘不想跑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回去，又不是我家。” 那胖子咧嘴正要说话，却被瘦高个拦住: “师弟切勿动怒，都是同门，说话要有分寸。” 他又朝那少女拱手道: “尹师妹，在下这位师弟性子急了些，说话有失分寸，尹师妹不要介意。” 那胖子立时嚷道: “师兄，本来是她的不对，你怎么还跟她说好话……” 他忽然注意到了杨戬，又扯着嗓子道: “小子，看什么热闹，还不快走，刀剑无眼，等一下若失手伤到了你，你可不要怪我们！” 那瘦高个也道: “小兄弟，你还是走远一些，我们只是说几句话，没什么好看的。” 被称作尹师妹的少女转头朝杨戬扫了一眼，明眸似水…… 杨戬从小胆子就大，也觉的有趣，便仍旧冷眼旁观。 胖瘦二人见杨戬兀自站着不动，却也没有强求。 那胖子喘了几口大气，又朝少女道: “看在我师兄的面上，我就叫你一声师妹。尹师妹，你养的那只叫什么貂的小东西咬伤了我们好几位师兄弟，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快跟我回去向他们赔罪。” 那少女来回踱了几步，冷哼一声道: “本姑娘的花狐貂懂事可爱的很，怎么会轻易咬人呢。一定是你的那些师兄弟欺负他，他才去咬人的。” 那胖子登时气的脸上横肉颤颤，又忍不住怒道:“我看你就是妖女，那只花狐貂也是小妖精。是他先咬了人……” “师弟息怒。”瘦高个伸手拦在胖子胸前，耐着性子道: “尹师妹，师弟说的是实话，在下可以作证。当时我师兄弟正在云房练习心法，那花狐貂突然闯入。尹师妹也知道这修心最忌外物搅扰，几个师兄弟上前驱赶，那花狐貂却异常机敏。可能是有人不慎失手碰到了他，他就张口咬人，一连咬伤了七个师兄弟。尹师妹，并非在下斤斤计较。只是众怨难平，劳烦尹师妹跟在下回去，向那几位师兄弟赔个礼，在下保证绝不会有人为难师妹的。” 那少女摆弄几下垂肩的长发，挑眉道: “哼！说的真好听。你和他们是亲师兄弟，当然会向着他们说话。你们是失手不慎，我的花狐貂就是故意咬人，这是什么道理。你们的师父平常就是这么教的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胆妖女，你敢说我师父的不是！”那胖子又横眉怒目道。 那少女耸了耸肩，瞪大一双明艳的眸子道: “我哪敢说你们师父的不是，你师父他老人家讲理的很，却教出一帮不讲理的徒弟。” “妖女！你纵兽伤人还大言不惭的胡搅蛮缠，真是没有教养！” “没有教养？你算说对了。本姑娘从小无父无母，是师尊把我养大，他老人家很疼爱我，凡事都随我的性子。怎么？你们有胆量就去找我师尊说理，敢吗……” 杨戬不知道这两方谁对谁错，这句话却听的真切。忽然感觉这少女的身世跟自己很像，竟不由的认为她才是有理的一方。 第十四章 同门相斗 那胖子和紫衣少女各说各理兀自纠缠不清，瘦高个也已是面色铁青。 却仍拱手道:“尹师妹，你我之间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妄论家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胖子似乎已按耐不住，急道:“师兄你还跟她啰嗦什么，妖女，你不跟我们回去也可以。交出那只咬人的小畜生，任凭我们处治……” “小畜生？”紫衣少女立时冷眼如刀，咬着细牙道: “你怎么说我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我的花狐貂，有你的苦头吃。” 话音刚落，就见从她袖口里嗖的窜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兽，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胖子。 瞬间落在胖子的左臂上咬下一口，又顷刻之间钻回少女的袖子里。 那胖子“哎呀”一声怪叫，发现只咬破了一层外衣。 却也大怒道:“妖女，你又放它伤人，我看你是活够了！” 那少女轻蔑一笑，说道: “死胖子，这只是对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你剁碎了喂了我的花狐貂。” 那胖子脸色煞白，咬牙切齿道: “妖女，你找死！” 他说罢右手推出，竟劈出一道白光。 “师弟不要出手伤人！”瘦高个急呼。 那道白光闪电般直直冲向紫衣少女，那少女似乎早有准备，一个转身躲过。 随即便听到轰的一声闷响，只见她身后不远处一棵腰粗的矮松被拦腰斩断倒在雪地里。 杨戬不禁大为一惊，这是何等厉害的手段，难道这三人都是大罗金仙？ 他对那个胖子更无好感，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此毒手，连那个瘦高个也是越看越不顺眼。 那胖子似乎仍不解气，竟纵身跃起挥拳冲向少女。 那少女侧身躲过，又倒飞两丈多远。 冷笑道:“你们阐教门下都这么没出息么？不讲理说不过别人还出手伤人。” “跟你这种妖女还有什么好说的，接招！” 那胖子说罢又怪叫着冲了过去，二人立时战在一处，雪地上立时刮起一阵狂风。 杨戬不懂什么招式，只见雪花乱舞中，那紫衣少女左躲右闪如摇摆在风雨中的银莲花。 那胖子出手呼呼生风，肥胖的身躯竟然也能灵便的闪转腾挪，像一只大雕斗雏鸟。 二人时而在雪地上缠斗，时而跃到半空。 有时斗到距杨戬丈远，便觉一股劲风袭来，他不禁后退几步。 他看得眼花缭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 紫衣少女虽身材娇小却凛然不惧，二人竟一直僵持不下。 那胖子边出手边急道:“曾师兄，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就任由他们截教的人欺负咱们吗！” “哼！是你们阐教欺负我们截教才对。”那少女也厉声道。 瘦高个略一皱眉，也纵身而上。 “来的好！” 紫衣少女娇喝一声，又奋力迎敌。 那瘦高个的手段似乎更高明一些，却是点到为止。 两男斗一女，逐渐分出高下，紫衣少女只剩招架之功。 又听那胖子阴阳怪气道: “曾师兄，你难道看这妖女长的漂亮，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瘦高个又一皱眉，说道: “尹师妹，对不住了，总要给被咬伤的师兄弟们一个交代。” 他说罢双掌齐出，一股劲风袭向紫衣少女。 那少女正跟胖子缠斗，猝不及防被掌风推向半空，落到距杨戬仅一丈之地。 “师兄，你还是手下留情了。” 紫衣少女立足未稳，那胖子已横飞到身前，正欲一掌劈下。 “师弟不要下重手！”姓曾的瘦高个大呼。 杨戬不忍见他伤人，两步跨过拎起胖子扔出老远。 那胖子肉球一般骨碌碌滚出五六丈远，狼狈起身吐了几口雪泥。 气呼呼的道:“怪我没有防备，没想到这野小子力道还挺大。” “死胖子，你骂谁是野小子！”杨戬也怒道，因为之前在阿婆家也有乡邻这般嘲笑他。 “呀呵，你还敢骂老子。” 那胖子说罢便劈出一掌，杨戬只觉一股劲风袭来，胸口像被砸下一块大石。 他连连后退，强撑着没有倒下，却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 这位徒虎少年岂会轻易认输，强提一口气道:“死胖子，老子才不怕你，再来！” “小子，是你自己找死。” 那胖子冷笑一声，又一掌劈出。 劲风将至，刹那间只见一个娇俏的身影疾驰而来，正是那紫衣少女。 她看似娇弱，却风花拂柳般轻松将杨戬带出两丈之外，躲过凌厉的掌风。 “师弟不要再动手了。” 瘦高个横飞到胖子身边，帮他打了打身上的雪泥。 忽得一愣，冲杨戬道: “小兄弟，你可是叫杨戬？” 杨戬也是一怔，他无心隐瞒，也学着他们的口气道: “不错，在下正是杨戬。” “原来你就是杨戬。”紫衣少女松开杨戬的手臂，玩味的说道。 那瘦高个微微一笑，拱手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杨师弟，在下曾文，这位是在下的师弟胡全。今早听家师赤精子说玉鼎师叔在桃山新收一个叫杨戬的高徒，没找到有幸碰到。你师父玉鼎真人和家师赤精子同属玉虚宫十二金仙，咱们是同门师兄弟，真是一场误会。” “赤精子，十二金仙？师父怎么没跟我说过。”杨戬像是在自语道。 那叫胡全的胖子大喘几口气，却依然阴沉着脸，没好气的道: “我说杨师弟，你怎么帮着外人，咱们才是正宗师兄弟……” 曾文又笑着插口道: “胡师弟就别再生气了，杨师弟昨天刚入玉鼎师叔门下，师叔也许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他又朝杨戬道:“杨师弟，都是一场误会，刚才是你胡师兄出手重了些，这是疗伤的丹药，你快服下它。” 他说罢一挥手，一粒鸟蛋大的金丹便横飘到杨戬眼前。 杨戬虽然对这两位新认识的师兄没什么好感，却也不想丢了师父的面子。 便也拱手道:“多谢曾师兄。” 他刚伸出手来，却猛然横出一只纤纤玉手，将那粒仙丹打落在地。 第十五章 花狐貂 还是那个紫衣少女，她邪魅一笑道: “谁稀罕你的仙丹，说不定又是害人的毒药。刚才若不是我救了他，他早就被你们打死了，现在又假仁假义的救人，鬼才相信。” “你……”曾文脸色铁青，强忍怒气道: “尹师妹，你太过分了，在下和杨师弟是同门，又怎会害他！” “这么说，本姑娘就不是同门了？”少女又冷冷道。 “虽是同门，但非同道。” “哼！我就知道你们阐教的人一向狂妄自大看不惯我们截教，本姑娘还看你们不顺眼呢。” 那胡全脸涨得好似又大了一圈，喘着粗气道: “师兄，还跟这妖女啰嗦什么！让我去把她拿下。” 曾文又挥手拦住: “师弟不要莽撞，杨师弟还在她手上。” 他又朝那少女道: “尹师妹，咱们的恩怨好说，请先放了我杨师弟。” 杨戬心念一转，也许自己刚才看走了眼，这位曾师兄也不是什么坏人。 正要开口说话，那紫衣少女却抢先道: “哼，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会装好人。我若是想害他，刚才为什么还要救他！” “妖女，你是想拿他来要挟我们！”胡全气呼呼的道。 “要挟？”紫衣少女冷哼一声道， “本姑娘已得我师尊真传，法力无边，只是天有好生之德，本姑娘不想废了你们，识相的赶紧滚开！” 那胡全眼珠子都快迸了出来，怒道: “妖女，赶紧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去赔罪，不然你就交出那只小畜生！” “小畜生，骂得好！”紫衣少女忽而又露出莫名的笑，眯眼道: “赔罪？好说好说，本姑娘现在就给你们赔罪。” 她话音刚落，忽得右手挥出，只见一片白花花的银光箭雨一般冲向曾胡二人。 那二人立时大惊失色，忙都抽出背后长剑上下左右挥动，传出阵阵细微而尖锐的叮当声。 银光消散，那胡全忽得一声大叫。撩开左臂，白花花的肥肉上出现一个针眼小的血点。 那血点竟又缓缓扩散，不多时半个手臂都变的黑青。 胡全目瞪口呆，继而又勃然大怒: “妖女，你竟然敢用毒针害人，我……” 他话犹未尽，忽得嘴角一抽，便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肥大的身躯就要倒下。 曾文及时伸手将他扶住，也怒道: “尹师妹你太过分了，这等毒辣的手段定然不是你师尊教你的。” 紫衣少女得意的拍了拍手，说道: “你们没听说过最毒妇人心吗？别管是谁交的，能杀人就是好手段。实话告诉你们，本姑娘的银针毒性天下无双，只有昆仑山上的玄冥草能解。还不快滚，不然一个时辰后你这位胖师弟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你……”曾文怒气冲冲又要说什么。 那胡全又是一阵抽搐，已双目翻白。 曾文犹豫片刻，又狠狠道: “量你也不敢把杨师弟怎样，我们的账改日再算，后会有期。” 说罢便携胡全飘然而去。 “呵呵，终于走了，害怕了吧。” 紫衣少女笑脸如花，又转头望向比她高出两头的杨戬。 大大方方的说道: “你刚才帮了我，我也救了你。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这些得失了，咱们两个算是扯平，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杨戬望着亦正亦邪又貌过天仙的美少女竟丝毫不动心，只淡淡道: “既如此，姑娘保重。” 说罢忍着胸口剧痛转身欲走，那紫衣少女却又闪身横在他面前。 沉下俏脸道:“你就这么走了？你们阐教的人难道都这么嫌弃我们截教？” 杨戬一愣神，不解道:“什么截教阐教，我一概不知。” “你师父玉鼎真人就没跟你说过这些事吗？” “没有，我昨天刚入师门，师父只教我如何修行。” “哼！”紫衣少女嘴角一撇道，“我本来以为玉鼎真人是个很开明的老头，没想到他也是看不起我们截教，竟然对你只字不提。” “姑娘，我不知道截教阐教有什么恩怨，但请你不要说我师父的不是。”杨戬忍不住怒道。 “哼，好大的脾气，我又没说你师父是个坏人。给你，快吃了它，你的伤很快就好了。” 紫衣少女伸出右手，手心处有一粒金黄色的丹丸。 杨戬扫了一眼，却没有理会。 紫衣少女轻蔑一笑: “怎么害怕了？怕我会毒死你？没出息，只长着一副唬人的皮囊。” “笑话，我会害怕！”杨戬不服气的说道。 伸手抢过丹丸送去口中，片刻之后便觉疼痛渐消。 又想到她刚才也救过自己，便也缓和了口气道:“多谢姑娘。” “你只是叫我姑娘，就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那……敢问姑娘芳名。” “哼，你现在才问，我偏不告诉你。” 面对这位有些胡搅蛮缠的紫衣少女，杨戬却着实生不起气来。 却也坏笑道: “既如此，我就认为姑娘你姓姑名娘了。” 那少女随口道:“这名字倒也不错，只不过你一直叫娘就把我叫老了，我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杨戬一愣神，也回敬道: “既然你想当我娘，我也实话告诉你。我爹已经死了，你就准备一辈子守寡吧。放心，也没人会要你，谁让你有我这么大的儿子呢。” “你……”那少女紧绷俏脸，却忽而又强笑道: “哼！我偏不生气，本姑娘生来便只会让别人生气。如果真有人能气到我，就让我的花狐貂咬死他……” 说话间从她袖口里又窜出那只巴掌大的小兽，一定就是她所说的花狐貂了。 似鼠若狐，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背上还生有一双羽翅，通体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它乖巧的趴在紫衣少女的手臂上，竟像一件精美的女饰。 那少女轻抚花狐貂的羽翅，却嗔怪道: “小东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乱跑给我找麻烦，否则我以后再不喂你好东西吃了。不过这次我原谅你了，你以后可要听话，乖！” 那花狐貂似乎颇通人性，点了点头，拍了几下小翅膀，又钻回少女袖口。 第十六章 尹蝶 紫衣少女咯咯一笑，转头道: “杨戬，我也知道你的事，你要救你娘出山。可惜我法力不高，不能帮助你。不过都说你是仙凡之体天生神力，你好好修行，一定能很快救出你娘的。” 这突如其来的和风细雨让杨戬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好再跟她耍嘴皮子，想了想道: “多谢姑娘，可我只是个无名小辈，昨天才拜的师，怎么你和刚才那两位师兄都知道了？” “因为我们同属一门，有些事当然知道的快一些。” “那刚才听你们谈话，为何还要有阐教截教之分呢？” 紫衣少女摆弄了几下垂肩长发，说道: “你的师父是玉鼎真人，师尊是元始天尊。我师父是石矶娘娘，师尊通天教主。可我师父只是师尊的挂名弟子，也不怎么管我，倒是师尊最疼爱我。我们两个同属道教一门，老祖宗都是鸿钧老祖。你师尊元始天尊和我师尊通天教主都以天下造化为谋，各自又建立阐教和截教。你们阐教讲究除恶扬善，碰到邪魔歪道就一刀杀了。我们截教却是化恶为善，劝度坏人弃恶从善，让世间免遭许多杀戮，有教无类万仙来朝岂不更好……” 她忽得冷哼一声，绷紧俏脸道: “可你们阐教总说我师尊滥收旁门，手下都是些披毛带角湿生卵化之辈，认为你们阐教才是正道。这是什么道理，我师尊才是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让那些误入歧途者一错再错，也不忍心看他们永坠沉沦……” 她忽而又转脸笑道: “不过嘛……我看你杨戬很好，不像那些假惺惺的伪君子，刚才还帮了我。你以后可要上点心，千万不要跟着你们正道学坏了。” 杨戬初入道门，也刚知道自己是阐教中人，又对刚才那位胡师兄印象不太好，一时间也分不清这除恶扬善和化恶为善哪个更有道理。 不过他却被紫衣少女最后一句话搞的莫名其妙，什么叫跟正道学坏了，难道跟旁门左道就能学好 又想了想说道:“多谢姑娘，我杨戬刚入师门，很多事都不懂，以后还要请姑娘多多指教。” “指教？指教什么？”紫衣少女似笑非笑道。 “适才见姑娘跟那两位师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们一定都是大罗金仙。” “大罗金仙？哈哈……”少女立时笑弯了腰，毫无淑女的矜持莞尔风范。 好一会儿才道:“我和你那两位师兄哪里算得上什么大罗金仙，只在玄境和仙境之间。其实你那两位师兄也并非有心害我，只是一时冲动罢了。若真拼起命来，我连一个都打不过。我的花狐貂总跟我惹事，不过，被咬的那些人也活该，一定是他们先欺负我的花狐貂的，哼！” 她轻拍几下藏着花狐貂的袖口，又道: “对了，你师父是大罗金仙，可以让他施法帮你救出你娘。再说玉帝还是你的舅舅，你可以去求求他，说不定他就会放了你娘。” 想到玉帝，杨戬登时满脸不悦，随口道: “我师父说玉帝已下旨让我自己救我娘出山，再说我又不会霞举飞升，还去不了天庭。不过，就算我能见到玉帝也不会求他，等救出我娘再找他算账。” “有志气，”紫衣少女竖起大拇指，又有些不屑道: “你们阐教总是这么墨守成规，还没有人情味，让你娘早点出山又何妨。若是换成我师尊通天教主，早就成人之美了，也不会定这么多的烂规矩，仙凡婚配有什么错？玉帝，哼……” 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杨戬没有听清，却愈发觉得跟这位姑娘很对脾气。 不过放肆的话他也不好再说，毕竟还要给师父面子的。 便道:“听师父说，玉帝也是想成全我，赐我一身造化。” 紫衣随即冷笑道: “造化？什么造化！玉帝是三界之主万古至尊，想赐你造化就直接给你了，干嘛还要让你劳神费力的修行，这不是作弄人吗……” 她忽又不耐烦的摆手道: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想起玉帝就心烦。你这人很有趣，我会抽时间多指教你的，不过今天不行，我还有事。你不能总叫我姑娘，我也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这样，咱们毕竟同出一门，我再怎么说也比你能耐大，以后你就叫我师姐好了。” 杨戬也觉得这少女很有趣，却微微摇头道: “我还是叫你姑娘好了，你看起来还没我大。” “切，你别忘了我是神仙，神仙怎么能从外表看出年龄。刚说了你有趣，你却这么不识趣，有很多同门看我生的漂亮，巴不得叫我师姐呢。算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那敢问姑娘今年芳龄多少百岁？” 那紫衣少女又是一怔，调皮笑道: “多少百岁？哈哈，我偏不告诉你。好了，我要走了，过几天再来指教你。” 杨戬看到日上三竿，已耽误了不少时间。 便道:“姑娘慢走。” 说罢便大步向前，走了十几步又听那少女娇喝道: “喂，杨戬！” 杨戬驻足回望。 “不妨告诉你，我叫尹蝶。” 那少女嫣然一笑，又调皮的眨动一下明艳的眸子，纵身逝于长空。 杨戬没有被那撩人的媚眼如丝打动，因为师父告诫他，修行之人不能妄动情欲之念…… 他来到所谓的通天大道跟前，深呼几口长气，依照师父传授的技巧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他天生神力又肯用心，如此循序渐进竟一连爬了几十丈高。 向下望去，那些参天大树几成蝼蚁。 他丝毫不觉疲倦，又一鼓作气爬了不知有多高。周身已是云雾缭绕，却还望不到紫光洞前那棵矮松。 冬日沉沉云海茫茫，一位舞象少年正徒手天涯路。 一阵疾风吹来，他忽得想到，自己已爬了这么高。师父又没在身边，若不慎失足是个什么下场…… 凡事最怕分心，他脚下忽得一滑，整个人瞬间便掉下十几丈，已偏离那条通天大道。 第十七章 大蛟 他一阵盲目的手扒脚踏，好在天生神力，竟抓住了一根丈余长手腕粗的藤蔓。 急坠而停之下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摆，良久才停下。 正自庆幸绝处逢生，不料那藤蔓承受不住忽得从中断开。 杨戬四肢再无着落，急坠而下。他登时便心灰意冷，这次怕要粉身碎骨了。 阿婆，师父，白青青，还有梦里的娘亲……他们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却又越来越远…… 恍惚间，忽得眼前一黑，他啪的一声急坠而停。感觉好像落在一滩软泥上，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还有淡淡的肉腥味。 杨戬不禁手忙脚乱，所碰之处都像是湿乎乎的粘液。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像是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 忽而又眼前一亮重见天日，原来他不知被什么东西高高抛起又极速下坠。 刹那间看到身下仿若有一块青色大“圆石”，上面还有两个尺长臂粗的凸起之物。 情急之下杨戬恰好一把抓住，骑在了“圆石”上。 四周依旧是云雾缭绕，又发现这“圆石”正在快速向前移动，转头望去，这“圆石”竟然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却好似长无边际。 杨戬长呼几口气，凝神四顾，发现这竟是一条似蛇似龙的怪兽。自己正骑在他偌大的头上，双手紧握的是他两只坚韧的犄角。 这才想到刚才一定是阴差阳错落在了他的嘴里，才侥幸逃过一劫，不禁一阵后怕。 此处不知离地面还有多高，向下望去茫茫不见底。 更为惊奇的是，杨戬又发现这条巨兽竟然沿着悬崖峭壁如壁虎游墙般附壁而行，四周碎石冰雪纷纷滑落。 穿过层层云海，疾风扑面而来。 不知行了有多远，绝处逢生的杨戬渐无怯心，反生一股冲天豪气，如龙出生天。 那巨兽忽得仰天一声大吼，整个桃山好似都在颤抖。 一阵天崩地裂，惊鸟飞却落石无数。 冥冥之中似有天助，那急坠的落石竟无一块砸向杨戬…… 终于掠过了乱石雨，那巨兽又加快了速度。 前面上方好似一块平整之处，巨兽昂头一跃而上，又猛然甩头将杨戬抛出。 杨戬滚落五六丈之远才踉跄起身，发现眼前巨兽更像是一条大蛇。 头尾长达十余丈，有两人合抱之粗。通体青黄，两只黑瞳透着骇人的寒光，蛇头眉心处有一块鲜红的圆斑，只是没有吞吐着蛇信，头顶那两只犄角也略显短小。 杨戬知道蛇乃是夏秋之虫，这大蛇竟然寒冬而出，身形还如此巨大，一定不是凡物。 他猛然想到，这大蛇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渡劫的大蛟？这里就是鹰愁涧？ 他前后左右四顾，此处方圆最多四五十丈见方，由半圆形的崖壁环绕，地上竟是寸草未生，更不见一丁点冰雪，只是散落几块青石，跟紫光洞那里很像。 那大蛟将身子盘起，竟也有三丈余高，像是一座小山。 它身后还有一个和蛟身差不多长的水潭，正冒着腾腾水气。 大蛟忽又一声嘶吼，一股腥风扑面袭来。 杨戬不禁后退几步，已快到崖边，自己在大蛟眼里或许就是一只蝼蚁。 此时半空忽得传来一声厉喝: “呔！畜生休伤人命，俺老孙来也！” 声近人至，一条黑影极速掠过，又逼向大蛟。 他手里还拎着一根三尺多长的铁棒，直飞到大蛟头顶上方，一棒挥下。 那大蛟却异常机敏，甩头躲过，却冷不防将偌大的蛟尾横空扫去。 来人似乎猝不及防，一个急飞匆忙躲避，却也被扫到了衣角。 他不禁大怒: “你这畜生还想伤俺老孙，找死！让你看俺老孙的手段！” 他又挥棒而上，与大蛟死死纠缠。 杨戬对来人有似曾相识之感，却又看不真切。 来人越斗越勇，那大蛟却渐渐不敌，四处扭动蛟身似乎想要逃走。 来人却像一只灵巧的蜜蜂，上下左右急飞，将大蛟笼罩在棍棒之下。 那大蛟又想逃走又要躲避棍击，更是乱了阵脚。 来人找准时机朝蛟头一棒挥下，别看那棍棒才三尺来长，对大蛟来说毫不起眼，却威力颇大。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大蛟吃痛一阵缩头甩尾，偌大的蛟头上留下一道血痕。 来人趁机又接连一番重击，砰砰作响，那大蛟哀嚎不断，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它昂头大吼，却似乎已拼尽全力，整个蛟身一阵抽搐，又轰然倒地。 来人高高跃起，就要一击致命。 刹那间杨戬忽然想到，这大蛟如果想伤人，自己坠崖时早成了他腹中餐，或许它是有心救人…… 便急呼道:“住手！不要伤它性命！” 来人一个迟疑，出手自然缓了些。 那大蛟忽得翻身跳入水潭之中，掀起大片浪花。 来人疾驰到水潭边上，摇头晃脑朝水中一阵观望。 又猛然转过身来，将铁棒扛在肩上，摇头叹道: “俺老孙水性不好，先饶他一命，改日再来收拾它。” 杨戬这才看清，这人似人非人，穿着一件青色道袍，毛手毛脚毛脸。查耳朵雷公嘴，面容赢瘦尖嘴缩腮，像一只食松果的猢狲。 却越看越是眼熟，忽得兴奋道: “喂，你是不是猴子大哥！” 他虽然跟当年的结拜异兄只见过一面，却是儿时记忆里最好的伙伴。 “猴子哥哥？这称呼好久没听过了，像是在做梦。”那猴子也是一愣，紧紧盯着杨戬。 又侧头像是在自语道: “此处难道是桃山？俺一不小心竟然走了这么远，被师父知道可就遭了。” 这声音听得真切，跟当年几乎一模一样。杨戬更加确信，这就是那个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猴子大哥。 便又道:“猴子大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杨戬……不不，我是水娃！” “水娃？通天河？”那猴子痴愣片刻，忽得将铁棒丢下。 几步跨到杨戬面前，也兴奋道: “水娃？你真是俺的好兄弟水娃？” “我就是当年的水娃，不信你看看我额头上还留着那道紫痕。” 第十八章 孙悟空 寒来暑往此去经年，八年转瞬而过，曾经的水娃已是意气风发的舞象之年。 这猴子却还是那只猴子，如今只到杨戬的肩膀。 物非人非，他昂头仔细打量。 终于开口道:“水娃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猴子大哥，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哈哈……” 义结金兰仿佛就在昨日，二人亲近一番，便找了块大青石并肩而坐。 那猴子还忍不住抹了几滴眼泪，动容道: “水娃兄弟，不不不，以后应该叫你杨戬了。杨兄弟，还真要谢谢你。当年俺老孙听了你的话就一直朝东走，历尽千辛万苦还真找到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里面果然有个神通广大的老神仙，叫菩提老祖。俺有幸拜在了他的门下，着实学了不少本事。俺也有名字了，叫孙悟空，嘿嘿……” 这自称孙悟空的猴子显然坐不住，说着便跳上大石手舞足蹈一番。 杨戬倒显得沉稳了许多，也喜道: “那我以后就叫你孙大哥，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不过总算拜了仙师，还学了一身好本事。对了孙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叫杨戬的？” 孙悟空又从石头上跳下来，但也和坐着的杨戬差不多高。 他嘿嘿笑道: “俺老孙也是刚听几个师兄弟说的，没想到你杨戬真是俺的水娃兄弟。俺拜师后便勤学苦练，希望能早一日见到你，也早些回花果山看俺的那些孩儿们，让他们也跟俺一样……” 他说着冷不防的伸出右手，那躺在地上的铁棒便嗖的一声回到他手上。 杨戬不禁赞道: “孙大哥，没想到你短短几年就修炼出这般好手段，再过几年，你一定就是长生不老的大罗金仙了。” 孙悟空又嘿嘿笑了两声，却摇头道: “大罗金仙还差的太远，俺老孙也没想过那么多，能长生不老就好。” “孙大哥，只有大罗金仙才能长生不老。”杨戬有些好笑的说道。 “是吗？”孙悟空两只眼珠滴溜乱转，“师父怎么没跟俺说过？只是让俺修练降妖除魔的本事。” “你师父没跟你说过修真有六种境界吗？” “什么六种境界？俺师父从来都没说过，只是说让俺修炼打斗变化之术，学成之后自然就能长生不老，俺也不敢多问。” 杨戬便把师父所说的修真六境简要道来，孙悟空又使劲摇头道: “没有没有，俺师父可从来没说过这些，可能是路子不同吧。不管那么多了，能学本事就好。” 他又把铁棒扛在肩上，得意道: “不瞒你杨兄弟，俺师父菩提老祖对俺真是偏爱。给俺起个好名字不说，还瞒着其他师兄弟偷偷教俺手段，俺也肯用心学。在灵台方寸山除了师父就是俺的本事最大，那些师兄弟们都不是俺的对手，手痒的很。正好这两天师父有事不在，俺便偷偷跑出来找几个神仙妖怪练练手。这一路可真是痛快，没人能打得过俺，俺杀的兴起，竟阴差阳错来了桃山，正好又遇见你杨兄弟，咱哥俩可真是有缘……” 他又嘿嘿一笑: “杨兄弟你说，刚才若不是俺老孙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被那畜生给吃了。” 杨戬笑着摇了摇头，便把那大蛟的身世，和自己坠崖的事一一道来。 孙悟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说若不是那大蛟，俺就见不到兄弟你了。” 他忽然一纵身跃到水潭边，弯腰用铁棒在水里使劲搅动。 又大吼道: “大蛟兄弟，俺老孙误会了不该对你动手。你救了俺杨兄弟，以后你也是俺孙悟空的兄弟。” 他又嗖的跳到杨戬身旁，一本正经道: “杨兄弟，俺老孙刚刚想到。你一个人练攀岩术太危险了，弄不好就会出人命，就算你是钢筋铁骨也经不住万丈悬崖。你师父俺也不好说什么，这样，俺再教你一种手段，保你不再从悬崖上掉下来。” “这就太好了，是什么仙法？”杨戬站起来兴奋的说道。 孙悟空摆了摆手，又把铁棒丢在地上。 说道:“俺老孙虽然会些仙法，却不会教。这是俺老孙自创的，叫附岩术。” “孙大哥，什么是附岩术？” 孙悟空随即得意道:“嘿嘿，要说上树爬山，还要看俺们猴子。这附岩术就是像壁虎游墙一般，再险的峭壁，也能紧紧贴在上面，随俺老孙来。” 二人走到山脚，上面就是直耸云天的峭壁。 孙悟空也没做什么准备，便道: “杨兄弟，你看好了。” 说罢他便手脚并用蹭蹭而上，转眼就没了踪影。 杨戬赞叹之余，却发觉这跟师父的手段没什么两样。 不知何时那孙悟空又站在了身后，挠头嘿嘿笑道: “刚才是俺没收住腿脚，再来一次。” 孙悟空这下只爬了两丈多高便停了下来，冲下面的杨戬喊道: “杨兄弟你也上来！” 杨戬也一跃而上，爬到跟孙悟空一样高。 孙悟空又道:“杨兄弟你看好了，俺现在没用一点神通，全靠手脚吃力，学着俺的样子，一起向上爬。” 杨戬一边奋力攀爬一边仔细观察孙悟空如何的手脚并用。 孙悟空还耐心的指点: “手要往里脚要靠外，腰挺直了……” 杨戬心无旁骛，又不想在这个多年未见的兄弟面前丢脸，进速自然很快。 杨戬偶有失足，也是孙悟空施法将他稳住。 杨戬逐渐掌握了这附岩术的要领，连爬数百丈竟无一次失足。 二人并肩而上，也不知爬了有多高。 杨戬越爬越勇，不禁说道: “孙大哥，这桃山不知有多高，我们兄弟两个一起爬上去如何？” 孙悟空却沉下脸道: “杨兄弟如果想去山顶，俺带你上去就是。可俺已经偷跑出来一天了，让师傅知道了不好，一定会受责罚……” 杨戬忙道: “那孙大哥你就快回去吧，有时间了再来找我，我一直都在桃山，直到救出我娘。” “只好如此了。” 孙悟空拉住杨戬手臂，二人又一起落下峭壁，还是刚才斗蛟的地方。 第十九章 又遇蛟龙 孙悟空抬手搭住杨戬的肩膀，黯然道: “好兄弟，俺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好好保重。” 杨戬也动容道: “孙大哥你也保重，我一定会勤学苦练，早日救我娘出山，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做登天入地的神仙。” “救你娘出山？”孙悟空忽得一阵抓耳挠腮，又道:“杨兄弟，你走远一些。” “怎么了孙大哥？”杨戬不解的问道。 “先别管，离的越远越好。” 杨戬一连退出四五丈，只见孙悟空又捡起那根铁棒。 “杨兄弟，俺老孙也会些手段，俺要扫平桃山，替你救出你娘，看好了！” 孙悟空大吼一声高高跃起，持棍奋力挥下。 只听砰的一声，地上立时被击出一个三尺多深丈余宽的大坑。 他又接连数次，砰砰如雷鸣，地面已是坑坎大片。 可如此却好似蝼蚁搬山，何时才能将桃山扫平。 孙悟空终于停手，猛的将铁棒丢到山下。 兀自恼道: “这破铜烂铁忒不好使，哪天定要找个称手的兵器。” 他又转头朝杨戬道: “对不住了杨兄弟，俺一时还帮不了你。等俺哪一天成了大罗金仙，定会帮你扫平桃山救出你娘。” 杨戬紧走几步来到孙悟空跟前，宽慰道: “孙大哥不必这样，我师父说这都是天意。玉帝已经下旨要我修炼成仙，再去救我娘。” “哼！玉帝！”孙悟空又是一阵急躁的抓耳挠腮，“玉帝也忒不通人情，对自己的妹妹也这样。你杨戬兄弟天生神力又聪明绝顶，成仙入圣是早晚的事，他就不能提前放了你娘！等俺老孙成仙入圣，定会打上凌霄宝殿找玉帝说理去……” 他又忽得一怔，说道: “杨兄弟，那玉帝也是你的舅舅。俺刚才是气急了说他的不是，你不要怨俺。” 杨戬早对玉帝心生不满，见这位异类兄弟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 也冷哼道: “他算什么舅舅，在我眼里还不如一个路人，我杨戬也从来没有这样狠心的舅舅。等我救出我娘，咱兄弟两个就一起去凌霄宝殿找他算账。” “好兄弟！有志气！走，俺带你下山。” 不觉间日已西斜，杨戬便让孙悟空腾云直接送到桃山脚下。 兄弟两个又说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作别。 杨戬望着空中远逝的身影，惆怅之余又是满心羡慕。 那灵台方寸山不知离这里有多远，孙大哥短短几年时间就练成如此手段，能耐定不在昨日遇见的那曾胡两位师兄之下，也许已到了师父所说的仙境之界。 我杨戬也并非是资质平庸的无能之辈，今后一定加倍用心修行，总不能让这位异兄瞧不起，还要跟他一起上天找玉帝理论…… 回去之后，杨戬怕说出坠崖遇蛟的事吓到白家姐弟，便只说自己练习了半天攀岩。 白青青早做好了饭菜，三人吃罢又说了些话才各自安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杨戬照样早早起身砍柴捕猎，随便吃了几口便带着白青青给他准备的一块熟肉两个面饼上山。 有了师父传授的攀岩术和孙悟空交的附岩术，杨戬爬上那条通天大道更为得心应手，偶有失足也不致坠崖。 他信心倍增一鼓作气，在日上中天时终于看到了紫光洞前那棵矮松。 大喜之下凝神运气，竟似如履平地的狡兔般一跃而上。 长风扑面而来，脚下云海腾腾如临仙境。 杨戬不禁仰天大呼: “娘，我很快就能救你出来了！” 他走进紫光洞跳上青石盘膝而坐，按照师父传授的心法参悟原境之界。 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又无师父在一旁督促，只不到半个时辰便按耐不住跳下青石。 除了饥肠辘辘，也没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有何异常，，便从怀中掏出那块熟肉咬了一大口。 却忽得想到，都说这修仙不能吃肉，可师父却为何没告诫自己不能断了荤腥之物，难道他老人家是心疼徒弟正在长身体？还是忘了说…… 管他呢，师父不说就是能吃，他干脆熟肉就饼填饱了肚子。 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又找不到哪里有水，双手便在自己衣服上胡乱擦擦了事。 这一边吃肉一边还要四大皆空，杨戬自己都觉得好笑。 想到娘亲还被幽禁在冷央宫，他便又耐着性子跳上青石。 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出洞透透风，如此反反复复，竟愈发的心烦气躁: 师父难道这就撒手不管了？靠自己这一身蛮力如何修心…… 洞里光线渐暗，终于熬到了日落西山。 天边一行雪雁徐徐，翩翩划出一道灰迹，又缓缓没入晚霞之中。 杨戬站在悬崖边上，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猛的一惊，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几乎都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难道要自己跳下去？ 仿若是那群雪雁拨开了晚霞，残阳之光如一把利剑直射而来，给死气沉沉的桃山添了几分生气。 身后似乎有什么异动，杨戬转身不禁又是一惊。 原来洞口上方自上而下趴着一条十余丈长的青黄大蛇，蛇头眉心处那块鲜红的圆斑尤为扎眼，正是鹰愁涧那头大蛟。 杨戬不禁后退一步，若不是及时抓住身旁那棵矮松，他定会跌下万丈悬崖。 那大蛟忽得身子一弯扑下，杨戬急忙闪身躲在一旁。 由于这蛟身形太大，只有少半个前身趴在紫光洞前，还有多半个身子攀附在峭壁上。 那大蛟似乎并无伤人之意，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悬崖边上，双瞳在晚霞的映射下泛着温和的红光。 杨戬好一阵子才斗胆领悟:难道这大蛟是有心送自己下山？ 他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心碰了碰那青黄的蛟躯，那大蛟却兀自不动。 他虽然才到桃山短短几日，但机缘巧合经历了几番奇遇，也自然又添了几分眼界胆色。 他一咬牙跳上蛟头，那大蛟忽得一声大吼呼出一口白气，仿佛是在提醒杨戬就要动身。 杨戬一个起伏差点跌下，双手急忙抓紧那两只犄角，双腿也夹紧蛟身。 第二十章 单手擎天 大蛟缓缓蠕动庞大的身躯，竟如游鱼在水一般翱翔在空中。 杨戬大喜，这大蛟竟然会飞，也许它已经是龙了。 大蛟拨开云雾，绕着大圈缓缓下落。 杨戬想到自己刚入道门，原境还未修成，却已能驾驭蛟龙，不禁仰天狂啸。 “我杨戬要做这天地间最大的神！” 紫光洞前那棵矮松越来越远，终于隐没在云雾中。 蛟身忽得一阵抽搐，像被施了什么魔法，只是左右摇摆身躯却无法前行。 杨戬正自惊异，空中蓦地传来一声炸雷，紧接着一道碗口粗的电光劈下，大蛟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杨戬惊魂之余转头望去，见蛟背上被劈出一条丈余长尺深的血口。 又是一声惊雷，一道电光径直朝杨戬头顶劈来。 情急之下杨戬右手松开犄角，竟单手抵住电光。 顿觉一股奇蛮之力从手心瞬间传至肺腑，不禁吐出一大口黑血。 那电光像粘在手心一般，杨戬一时无法挣脱，却凛然不惧。 索性将全身之力都聚在右臂，与利剑一般的电光竟成僵持之势。 空中雷声阵阵，那大蛟依旧扭动身躯兀自不前，一位跨龙少年正单手擎天。 杨戬虽然不知冷暖，却忽觉丹田处凝成一团莫名热气，又依腹缓缓上行。 掠过臂膀一直游到手心处，只听轰的一声，竟击退那道电光。 杨戬不禁大为惊异，难道是有神人暗中相助？ 此刻便听空中一男声道: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奇怪少年，竟有如此神力。” 又一个女声道:“听说那个叫杨戬的小子就在桃山，难道会是他？” 声近人至，空中飘下一男一女，悬在杨戬前方两丈之处。 二人都是长发冲天一身彩衣，男的身形魁梧面色黝黑，女的身姿婀娜却也是一副冷面。 那黑面男目露凶光，厉声道: “哪里来的狂妄小子，敢相助山妖野畜渡劫，你可知罪！” 虽才短短几日，杨戬却已经将这头大蛟视为异类至交。 他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心，凛然不惧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这是我的坐骑，我当然要保护他。他到底做了什么，要遭受天打雷劈！” 黑面男显然没料到这个奇怪少年竟有如此胆色，微微一怔道: “我二人乃是雷公电母，今日是这头畜生百年一度的受劫之日。奉玉帝之命前来施劫，没想到坏在你手里，你可知后果如何？” 杨戬一想到玉帝心里就不痛快，冷笑道: “又是玉帝，他号称万古至尊怀德苍生，为何还要阻止这些异兽成仙？多几位神仙不好吗？” 黑面雷公随即提高嗓门道: “大胆，人有人道天有天规。山妖野畜多有祸心，想脱胎换骨就该遭受应有之劫。躲得过是他的造化，躲不过就是无缘化身，都是天意。” 那电母眯着凤目，终于开口道: “你难道就是杨戬？果然身手不凡。” “不错，我就是杨戬，听说你们还劈过我。”杨戬漫不经心道。 雷公电母对视一眼，那雷公又道: “不错，当年也是奉玉帝之命对你施劫。” “这么说，你们把责任都推给了玉帝？”杨戬已习惯了不断晃动的蛟头，竟翘起了二郎腿。 “不敢，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玉帝富有天下有什么忧，还不是你们两个没事找事。” “我们怎敢无事找事，多一份职责罢了。” “那你们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这头大蛟。” “我二人身为天职，岂可徇私枉法。” “这怎么能叫徇私枉法，是天有好生之德，他脱胎换骨修成仙体，也会感激你们，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们一直这样下去，那些渡劫的山妖野畜不敢招惹玉帝，一定都会去找你们算账的。” “这……这是什么道理，小子，你不要胡说。” “这是我杨戬好心好意教你们的道理，你们不听就算了。” “你这是谬理，荒唐……” …… 这雷公电母你一言我一语，却被杨戬说的几乎哑口无言。 此情此景颇有些好笑，倒像是盛气凌人的杨戬在教训两个理屈的天神。 那雷公终于忍不住大怒: “杨戬！你不要不识抬举。当年若不是我二人手下留情未动天雷，哪里会有今天的你！” 杨戬正说的兴起，认为教训他们也是教训玉帝，心里竟无一丝感激之情。 又冷笑道: “这下承认你们徇私枉法了吧，今天再枉法一次又何妨。放过我的大蛟，我杨戬也会对你们感激不尽。” 那雷公正要开口，却被电母伸手拦住: “他一个无知后辈，别跟他计较。” 她又朝杨戬冷冷道: “杨戬，有些事你说了不算，我们说的也不算，都是天意。实话告诉你，今日是这野畜的最后一劫，你刚才帮他挡了一记天雷，此劫已过，今后我们再不会对他施劫。可他如果今后误入歧途祸乱三界，也是被你杨戬的狂妄无知所赐，你也难逃劫数，我们走！” “慢走不送，回去告诉玉帝，我不会求他，我会凭自己的本事救出我娘，我还会上天庭找他理论……” 那两位天神飞了老远又停了下来，雷公有些后怕的说道: “也幸亏杨戬那小子命大，若失手把他劈死了，我们可担待不起，人家毕竟是玉帝的外甥。” 电母也点头道: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以后可要看准了再动手。” “这差事不敢干。” “唉，不好干也得干，天命难违。” …… 杨戬又是仰天大吼，豁然心胸，仿佛他已是天地间最大的神。 他拍了拍偌大的蛟头，便双手抓紧犄角。 那大蛟似乎心领神会，大吼一声扎下云海。 天色将昏，曾经的屠虎少年跨龙从天而降，落在离白家不远的地方。 白哮天正在外面玩耍，看到这惊人一幕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欢呼道: “姐姐你快出来看，杨戬哥哥成了神仙，他骑着一条龙从天上下来了。” 白青青急匆匆走了出来，目怔口呆片刻，又急忙将白哮天拉回屋内。 第二十一章 你也叫水娃 杨戬一踏入饭厅，那白哮天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太好了杨戬哥哥，你已经是骑龙的神仙了，长大了我也要学做神仙，还有我姐姐，咱们三个一起做逍遥快活的神仙，我还要……咳咳……” 白青青忙替他揉了揉后背，又嗔责了几句，便催促大家吃饭。 杨戬知道瞒不住了，便将这几日的际遇简要道来。待说到他教训雷公电母的时候，那白哮天又乐的几欲喷饭。 白青青也是掩口而笑，却又正色道: “杨大哥，你能修成神仙救出你娘我和哮天都很高兴。虽然我们刚认识才几天，但我也清楚你是个好人。我爹娘临死前把哮天交给我，他却一直体弱多病……我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杨大哥你以后多帮我照顾哮天。” 杨戬虽然出身穷乡僻壤，却也最懂得知恩图报。 便道:“青青姑娘放心，没有你们姐弟两个，也许我早已饿死在路边。今后我杨戬无论走到哪里，是造化成神还是沦为路人，都不会忘了你们的救命之恩。” “杨戬哥哥，你是说救出了你娘，你就会离开我们是吗？”白哮天又忽然问道。 杨戬猛然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刚才那番话固然是真心实意，也是他动容之下的慷慨陈词，没想到小孩子当了真。 不禁想到若救出娘亲后该何去何从，是继续留在桃山，还是像师父说的那样为天庭效力…… 白青青不想让杨戬尴尬，又小声埋怨道: “哮天快吃你的饭，别这么多话！” “不，我不想让杨戬哥哥离开我们，杨戬哥哥你快说……咳咳……杨戬哥哥你要回答我……咳咳……”白哮天依旧不依不饶。 白青青忙安慰道: “哮天别动气，你放心，杨戬哥哥不会离开我们的。是吗，杨大哥？” 她转头又朝杨戬投来一束殷切的目光。 杨戬只道是她是想安慰自己的弟弟，便忙道: “是啊哮天，你姐姐说的对，我今后绝不会离开桃山。” …… 第二天杨戬忙完手里的活计，便又带着白青青为他准备的熟肉面饼走向那条通天大道。 今天他爬的更为顺畅，竟无一次失足，日头离中天还有一竿便爬上了紫光洞。 杨戬大喜，认为是昨天那似有若无的打坐修心起了作用。 如此进速，自己一定很快就能救出娘亲，还能早日赶上孙大哥…… 他再次跳上青石，不大会儿却又感到枯燥无味。 又想到反正自己天生神力聪慧过人，也不必像师父所说的那样心无杂念一坐两三个时辰，却又想到了娘亲…… 如此心猿意马反反复复，却也只比昨天多坐了半个时辰。 天色渐暗，他有一种预感，鹰愁涧的那条大蛟是头灵兽，它一定会来送自己下山。 果然，那大蛟不知什么时候已趴在了洞口上。 杨戬看到蛟背上那道伤口还在，但已经不再流血。 不禁问道:“大蛟，你的伤口还疼吗？” 那大蛟没做理会，又一头趴在崖边。 “好样的！”杨戬拍着蛟头笑道，“以后你就是我杨戬的坐骑，等我成了神，你也跟我一起做神仙，咱们一起上天入地遨游三界……” 他忽而又皱眉道: “既然你是我的坐骑，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大蛟啊，得给你起个响亮的名字。你就叫神蛟？不能，你以后会修成龙身的，叫你神龙，狂龙……” 杨戬一连说出好几个自认为响亮霸气的名字，那大蛟却晃了晃大脑袋，似乎很不满意。 “你虽说劫数已过，却还未化成龙身。我也刚入道门修行，咱们两个其实都在渡劫，身世也一样可怜。这样吧，你栖身在鹰愁涧，我长在通天河。就叫我以前的名字，你叫水娃怎样？” 那大蛟忽得张开大口狂啸一声，扭动起庞大的身躯。 “哈哈，看来你是同意了。好水娃，我们走！” 杨戬纵身跨上蛟头，呼啸而下。 “姐姐你快看，杨戬哥哥又骑着龙从天上飞下来了！” “哮天快回去，你不害怕他吗？” “嘻嘻，我不怕，他是你杨戬哥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白哮天的朋友。” ……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杨戬已与白家姐弟几乎无话不谈，俨然一家其乐融融的兄弟姐妹。 他的攀岩术也愈发纯熟，在悬崖峭壁之上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水娃也自然是一头称职的坐骑，每日风雪无阻的送杨戬下山。 师父玉鼎真人一直不露面，杨戬也落得逍遥自在。 只是偶有烦恼，这攀岩术已练的炉火纯青。原境之界怕是已经功成，师父什么时候才来传授玄境秘诀…… 这一日杨戬又在紫光洞里装模作样的静心打坐，百无聊赖时便拿起白青青为他准备的连骨鹿肉大快朵颐。 忽然进来一个娇俏的紫衣少女，正是一个多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尹蝶。 杨戬第一次跟她见面就开始耍嘴皮子逗趣，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只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尹姑娘，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欢迎我？”尹蝶似笑非笑道。 “怎么不欢迎，来上来坐。”杨戬说着还不忘啃了一大口鹿肉。 尹蝶盯着满嘴流油的杨戬，瞪大眼睛道: “你，你在吃什么？” “鹿肉啊，你也来一口？”杨戬很认真的把手里的鹿肉递了过去。 尹蝶忙挥了挥手，一脸嫌弃的说道: “我才不吃这些东西，拿远一点。” “就知道你们女孩子都不爱吃肉，我自己吃。” 尹蝶往后退了几步，目怔口呆望着青石下一地的骨头，神色极为迷茫诧异。 好半天才道: “杨戬，这些都是你吃的？” “是啊，这里除了我没别人。”杨戬满嘴流油的含糊道。 “那……你知不知道修行之人不能吃荤？你师父也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师父没说过。靠山吃山，不吃这些畜肉吃什么。” 杨戬啃完了大骨头，随手丢在地上。又在身上胡乱擦了擦了事，反正自己穿的衣服都是白青青帮忙洗的。 第二十二章 密谋 “哈哈……”尹蝶忽得弯腰大笑，好不容易才平缓气息，却又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杨戬，你……你看看你刚才那个模样真可笑，像……像不像一个老和尚右手敲着木鱼左手拿着狗肉，一边敲一边吃，嘴里还念着阿弥陀佛四大皆空……哈哈……笑死我了……” “有那么好笑吗？” 杨戬大大咧咧跳下青石，又问道: “尹姑娘此来有何贵干，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尹蝶终于缓过气来，说道: “没事我就不能来吗？刚才我在山下见到了白家姐弟，才知道你在这里。这个地方我也听说过，是乌巢禅师的成佛之地。” “这个乌巢禅师很厉害吗？” “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这个老和尚很奇怪，他是佛门中人，却没有拜在如来佛祖门下，成佛后一直云游四海。我是没有见过他，听说他跟一个叫金蝉子的和尚有些交情。” “他奇怪？我也很奇怪，一边修仙一边吃肉。” “哈哈……”尹蝶又是一阵狂笑。 良久却又拉下脸道: “杨戬，你好像不怎么欢迎我？” 杨戬微微一怔，却又漫不经心道: “我怎么不欢迎，你天天来才好，反正我一直闲着没事做。” “你现在练的怎么样了？” 此刻杨戬才兴奋道:“我的原境之界也许已经练成了，现在我上山如履平地。” 尹蝶却不屑道: “切，吹牛，你才一个多月，很多人要十几年呢。”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昨天替水娃挡了一记天雷。” “谁是水娃？山下那个白哮天吗？” “不是他，是我新收的坐骑，是一条大蛟，我给他起名叫水娃。” “这名字真难听，不过你说的那条大蛟我好像也猜到了，是不是鹰愁涧里那一条？” 杨戬一愣神，又板着脸道: “尹姑娘请你说话客气一些，水娃是我以前的名字。” 尹蝶忽得掩口失笑，终于有了那么几分淑女风范。 又打着哈哈道: “好了好了，这名字很威武霸气行了吧。你快说，是不是鹰愁涧里那条大蛟？” 杨戬却坏笑道:“我不告诉你。” 尹蝶也随即抛了个白眼道: “你不说就是承认了，我知道那条大蛟本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因犯了天条被玉帝贬为蛇虫。不过我听说，他做三太子的时候模样可比你英俊潇洒多了。” “是吗？这世上还有比我杨戬更英俊潇洒的吗？真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有比我尹蝶漂亮的才奇怪。” …… 二人又耍了一会儿嘴皮子，尹蝶嫌弃这里荤腥味太浓，便一起走出洞外。 日已西斜，阳光洒在脚下缭绕的云海之上，如梦如幻。 杨戬站在崖边伸了个懒腰，说道: “这里风景真是不错，只可惜我还不会霞举飞升，不然就会像那些神仙一样没事就漫步云海。我师父他老人家在忙什么呢，一直不来。” 尹蝶忽得纵身一跃，在云海上翩翩翱翔一番，又如燕雀般跳到矮松前。 拍了拍手得意的笑道: “看到了吧，我才是神仙呢，你还差的远。我听说，你师父玉鼎真人被元始大天尊叫了去，说是商议半年之后的斗元大会。” “什么斗元大会？”杨戬饶有兴致的问道。 “就是让阐截两教的弟子相互切磋法术，谁要是拿了第一就能得到几位师尊的亲自指点。” “尹姑娘，你去参加吗？” “我当然去了，我是师尊的得意徒孙。” “那我呢？” “你就别想了，人家都是神仙，没人跟你比爬山。” 杨戬随即沉下脸来，朝身旁的矮松上重重拍了一掌。 尹蝶偷瞄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你生气了？” 杨戬没有理会，转头朝向远处的茫茫云海。 尹蝶咯咯笑了两声，又道: “你不要这样嘛，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生气。你们阐教的师父们教徒弟一直都这么古板，什么打坐静心，听着就烦。不过嘛……我可以教你一个能迅速增长法力的好办法。” 杨戬这才转过头来，问道: “什么办法？” “办法有的是，就怕你不敢。” “我怎么不敢，可惜我不会飞天之术，不然我就敢去天庭找玉帝评理，问他为什么把我娘关了这么多年。” “有骨气！”尹蝶竖起大拇指，“其实我也认为神仙和凡人婚配没什么错，大不了不做神仙罢了。” “你快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增长法力？”杨戬又催促道。 尹蝶邪魅一笑道: “离此两千里有一座浮屠山，山顶有一个未明湖，湖里有很多犯了天条的恶龙，吃一颗龙心就能增长几百年的法力。可那里受天庭管辖，私自捕杀恶龙是犯戒的，你敢吗？” “我怎么不敢！只可惜太远了。” “你别忘了，我可是神仙啊，我能带你去。” “那就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 尹蝶随即摇头道: “现在不行，得到了晚上，你见有几个大白天去做贼的。” 杨戬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做贼？有意思，反正我们捕杀的是恶龙。晚上也好，我还要和水娃和青青他们打个招呼。天色不早了，现在就下山。” 杨戬说罢又仰天一声怪叫，把尹蝶吓的一怔。 不解的问道: “杨戬，你这是干什么？” 杨戬得意道: “这是我和水娃之间的暗号，每天都是他送我下山的。” 果不多时，就见身形庞大的水娃从洞口上方的峭壁上附岩而下，停在了悬崖边。 面对如此庞然巨兽，尹蝶竟全然不惧。 满是怜惜的神色说道: “真可怜，这就是曾经的西海龙太子。” 杨戬也叹道: “是啊，听我师父说，都是情欲之念惹的祸。” 尹蝶却又转脸愤然道: “什么情欲之念！若芸芸众生都不动情，哪里还有世间万物。都怪那个水性杨花的万圣公主和可恶的九头虫，若是让我尹蝶碰到了，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杨戬拍了拍水娃的大脑袋，半开玩笑的说道: “行了我的尹大师姐，你就别生气了，我相信水娃很快就能化成龙身的。” 第二十三章 伶牙俐齿的女神 这女仙尹蝶仿若就是一个小孩子，又勾起嘴角笑道: “你终于承认我是师姐了，那本姑娘就勉强收了你这个小师弟。” 她又望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粗壮的蛟身，冷不防问道: “师弟，你每天都骑着他下山是吗？” 杨戬点了点头，得意道: “水娃很听我的话，从不偷懒。” 尹蝶却又抛来一个白眼道: “他不偷懒就是你偷懒，我说杨师弟，凡事不能总依靠别人，如果有一天水娃不来怎么办？你要一头跳下去，还是一直不吃不喝等你师父来接你。” “这……师姐你让我怎么办，师父一直不来，我也不会霞举飞升，要不然你教我！” “好了好了，今天师姐我不想跟你耍嘴皮子。”尹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却又转脸笑道: “我成仙以来还没骑过什么灵兽，今天就让他带着我们一两个一起下山好不好……” 她又拍着蛟头道: “水娃，你愿意么？” 水娃没有什么反应，杨戬随即一拍胸脯道: “水娃是我的坐骑，我替他做主了，师姐请上坐。” 尹蝶却冷着脸道: “小师弟你真不懂的怜香惜玉，我虽然是你的师姐，却也是个女孩子。万一大风吹花了我的脸怎么办，你就不会先上去，让我坐在你身后？” “怪我虑事不周了。” 杨戬纵身跳上蛟头，又伸手将尹蝶拉上来揽在身后。 “水娃，我们走！” 水娃大吼一声，一头扎下云海。 “哇！这种感觉太好了！”尹蝶兴奋的喊道，又像一只好动的小鹿一般不停扭动娇身。 “师姐你抓紧我，你自己都会腾云驾雾，以前感觉不好吗？” “其实等你做惯了神仙，这腾云驾雾也就和凡人走路一样没什么分别了。再说之前要么是跟那些无聊的师兄弟一起，要么就是我自己，没意思……” …… “姐姐你快出来看，杨戬哥哥带着那个漂亮姐姐骑着龙从天上飞下来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白哮天从未错过这一幕。 白青青早已见怪不怪，从屋里走了出来。当她看到杨戬伸手将那个尹姑娘扶下龙身，也不禁凝起眉头。 白哮天一直想接近水娃，白青却总是拦着他。 今天趁姐姐没注意，忙朝杨戬他们跑了过来，水娃却已离去。 白哮天很是失望，噘着嘴道: “我想跟水娃玩一会儿，我姐姐却一直不让。我都长大了，我不怕水娃。” 尹蝶笑呵呵走到白哮天面前，摸着他的小脑瓜说道: “哮天别伤心，你姐姐不同意，尹蝶姐姐成全你，姐姐我是神仙，以后有机会我会带着你骑着水娃上天入地。” “哇太好了！谢谢尹蝶姐姐！” 杨戬这才想到他们早上都已经见过了，不过水娃毕竟是自己以前的名字，听她说什么骑着上天入地的，总感觉有些别扭…… “杨大哥尹姑娘，饭我已经做好了，先进屋吃饭吧。”白青青在家门口喊道。 日头刚落西山，杨戬也道: “天色还早，吃完饭再去不迟。” 几人来到屋里寒暄几句便依次落座，尹蝶推说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白青青却也为她准备了一副碗筷。 今天做了两荤两素，还有白饭面饼。 可三个人吃一个人不吃，总有些尴尬。 尹蝶却浑然不觉，还不停地拿着筷子在盘子里夹来夹去，就是不放进自己嘴里。 一会儿道: “这青菜看着好像好吃，我却不爱吃……” 一会儿又道: “这肥肉我更不爱吃，你们一定爱吃……” 此刻白哮天插口道: “我知道，你们女人都爱美，怕长胖了才不吃肉。自从杨戬哥哥来我家，我姐姐也不爱吃肉了。” 白青青脸上随即红潮涌动，小声啐道: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还不快吃饭。” 杨戬停住筷子，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尹蝶明眸流转，又调皮笑道: “白哮天我问你，你说是我漂亮还是你姐姐漂亮？” 白哮天瞪大眼睛看了看姐姐又盯了一会刚认识的神仙姐姐，一本正经道: “还是我姐姐漂亮一些。” 白青青立时又小声嗔怒道: “哮天你又瞎说，快吃饭……” 她又轻咳一声冲尹蝶笑道: “尹姑娘不要听小孩子瞎说，我只是一个乡野村姑，你是一个天仙，我怎能很你比。” 尹蝶却满不在乎道: “没关系，哮天这孩子聪明。再说你们是一家人，当然向着自家人说话。我问我的杨师弟，杨师弟，你说是我漂亮还是青青姑娘漂亮？” 杨戬蓦地一怔，差点被噎到。 白哮天又嚷道: “我没有瞎说，就是我姐姐漂亮，我杨戬哥哥也会这么说的……咳咳……” 白青青又忙给他轻敲几下后背，忽得想到了什么，朝尹蝶道: “尹姑娘，你是神仙，哮天从小体弱多病，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他调理一下。” 尹蝶冷扫了一眼杨戬，又打量一会儿白哮天。微微摇头道: “我虽然是个神仙，却一向贪玩懒得修炼，更不懂得治病救人。再说哮天是个凡人，身子又弱，仙丹功效太冲，他还承受不住。” 白青青神色随即黯然，轻叹道: “哦，那就算了。” 杨戬终于放下碗筷，宽慰道: “青青不要灰心，我师父过几天就来，我去求他老人家来为哮天看病。” 在一起待了一个多月，自然也把姑娘这个略显生分的称呼省去了。 尹蝶却满是不屑道: “哼，我承认你师父比我本事大，可他也不是能开天辟地的圣人。” “我就不相信我师父连一个小孩子都治不了！”杨戬不服气的道。 “你刚入道门懂什么，凡事都要讲个缘分，不然这世间哪里还有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你怕是也比我强不了哪去！” “哼，比你强多了，我会腾云驾雾还能降龙伏虎，你行吗？我知道凡人不能随便吃仙丹，轻则伤筋断骨，重则七窍流血而亡，你懂吗！” …… 白青青在一旁有些尴尬，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一顿饭吃的颇为漫长，但总算过去了。 第二十四章 掌劈狂龙 一轮圆月缓缓升起，将桃山映的亮如白昼。 白哮天一抹嘴，又开始童言无忌。 杨戬铁青着脸，兀自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尹蝶却没心没肺的咯咯笑了几声，忽而又冷哼道: “技不如人还总是生闷气，真没出息。浮屠山还去不去，是不是怕了？” 杨戬这才抬起头来，凛然道: “我怎么会怕，只要能早日救出我娘，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我将来还要把哮天打造成一副钢筋铁骨，现在就走！” 白哮天忽然站起身来，瞪大眼睛问道: “杨戬哥哥你要去哪儿，你不是说不离开我和姐姐吗？” 白青青正在忙着收拾碗筷，此刻也停了下来。 杨戬一愣神，这去偷吃龙心的事不能说，他又不擅长说谎，正思量该如何应付。 尹蝶抢先开口道: “哮天，青青姑娘，有些事你们还不知道，我和杨师弟也是同门。今天教里有点事，要我们两个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哦……”白青青神情闪烁若有所思，又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快去吧。” 白哮天又绷着脸道: “杨戬哥哥你要快点回来，我和姐姐等着你。” 尹蝶又摸着白哮天的小脑瓜道: “哮天你放心，你杨戬哥哥很快就回来了，困了你就早点睡，杨师弟我们走。” “杨大哥，你小心一些。”白又叮嘱道。 走出白家好远，尹蝶忽得冷笑道: “那个青青姑娘还要你小心，小心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她怎么不让我小心，看得出她很关心你这个杨大哥。” 杨戬随即得意道: “那当然，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就像亲兄妹一样。” “亲兄妹？哼！我看不像吧，孤男寡女的。” “怎么能叫孤男寡女，还有哮天。” “白哮天只是个孩子，他懂个屁。修行中人不得妄动情欲之念，你师父不会连这个都没告诫你吧。” “师父当然说过，我也只想救我娘，没心思想其他的。” “这还差不多，时候不早了，师姐我这就带你去浮屠山，我们快去快回，你的青青妹妹和哮天弟弟还等着你呢。” 皓月当空，一对看似心无旁骛却又对世事懵懂的俊男靓女腾空而起。 二人越飞越高，地上萧疏的草木渐渐模糊成云雾。 杨戬毕竟还是个凡身，对行云还不太习惯，只觉云速奇快，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又偶闻身前近在迟尺的幽香。 不禁打趣道: “我说尹大师姐，你白天不是害怕大风吹花了你的脸吗？现在怎么不怕了？” 尹蝶侧过头，漫不经心道: “我有说过吗？你别忘了我是神仙，神仙什么都不怕。” “哦，原来你是脸皮厚。” “哼，我就是脸皮厚了，怎么样！” …… 也不知行了多远，前面影影绰绰隐现一座大山的轮廓。 “那就是浮屠山，站稳了。” 尹蝶说罢轻挥衣袖，二人又迅速向上腾起，直到高过浮屠山顶。 山顶上隐约出现一个银点，越来越大，竟是一个偌大的湖泊。 “这就是未明湖，我们到了。”尹蝶又提醒道。 二人落在湖边，眼前的未明湖已是一望无际。 圆月将湖面映射的像是一个巨大的银盘，风平浪静，跟寻常湖泊没什么两样。 杨戬略有些失望，忍不住说道: “师姐，这哪里像是有恶龙的地方。” 尹蝶白了一眼道: “你懂什么，这里面困得都是犯了天条的恶龙，设有专门对付它们的仙障，再不老老实实的待着，就会被打入九幽地狱。” “师姐，你说这里由天庭管辖，一定也有人看守吧。” “那是当然，这未明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来的。不过这里太高，凡人来不了，大罗金仙也不屑吃这些龙心增补法力，寻常神仙又不敢来。那负责看守的我也认识，是个老酒鬼，这会儿八成又去什么地方吃酒了。别管这些，师姐我有胆量带你来，就有本事带你走……” 尹蝶又从袖口里拿出数枚明晃晃的银针，冷笑道: “这些畜生不出来兴风作浪，我有办法激怒它们。小师弟，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她说罢便纵身一跃，踏浪而行朝湖心处飘去。 见脚下湖水渐渐变得浑浊，忽腾空而起双手齐齐挥下，十数道银光闪电般射入水中。 初时风平浪静，渐渐如沸水腾腾，忽得掀起一大片浪花，一庞然巨兽挺出半个身子跃出水面，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黑龙。 两只偌大的龙目圆瞪，在月光下泛出骇人的冥光。 “畜生你还不死！” 尹蝶一声娇喝，又挥手射出几道银光。 黑龙一阵抽搐，大吼一声朝尹蝶吐出一团黑雾。 悬在空中的尹蝶挥袖拂散黑雾，冷不防那黑龙高高跃起张口袭来。 情急之下尹蝶单脚在龙头上轻轻一点飞身跃起，那黑龙依旧紧追不舍，一人一兽急急而上。 待那黑龙全身尽现，身形竟与水娃一样庞大，尹蝶在它面前就像一只娇小的蜂蝶。 许是那黑龙不会腾云驾雾，扑通一声巨响跌入水中，却又挣扎探出半个龙身。 尹蝶正欲挥出手中银针，忽得想到什么，又将银针放入袖口。 她凭空抽出一把长剑，俯冲而下。 黑龙猛然扭颈贴向水面，剑走偏锋刺入龙颈二尺，尹蝶又拔剑欲刺。 黑龙大吼一声，蓦地甩出龙尾，以雷霆之势掀起数丈高的巨浪。 尹蝶闪躲不及水染衣襟，又如穿梭在密林中的燕雀般破浪而出。 月光下，未明湖。 一凌波仙子以小博大激斗恶龙，却一直僵持不下。 不觉间，竟将黑龙渐渐逼向岸边。 杨戬这才看得真切，不禁大呼: “师姐，你千万小心！” 那黑龙忽然一头潜入水中，涌出一大片黑血。 “难道这畜生死了？”尹蝶凝眉滞疑。 杨戬也松了一口气，岸边突然掀起大片浪花，那黑龙竟跃出水面扑向杨戬。 “师弟小心！”尹蝶瞬间花容失色，忙朝岸边疾驰。 杨戬大惊之下连连后退，那黑龙却已露出骇人的獠牙。 刹那间杨戬忽觉丹田处一团热气陡然升起，双臂青筋暴涨，不由得双掌拍出。 只听轰的一声，那黑龙就像一棵参天大树被齐头斩断，立时首尾迸离。 偌大的龙头骨碌碌滚进未明湖，只剩下残躯在岸上不停的翻滚。 第二十五章 毒心 尹蝶落在岸边，一阵目怔口呆。 却忽得怒道: “好你个杨戬，你竟然敢骗我。你刚才那一掌分明已是仙境之界，你怎么还说你只会爬山！” 杨戬也想不到自己的掌风竟有如此威力，皱眉道: “师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骗你。” “哼，以后再找你算账！” 尹蝶几步跨到龙躯前，看准一处狂刺几剑，将龙躯又分作两段。 黑血狂流腥臭扑鼻，尹蝶略一凝眉，从中掏出一物，又将长剑抛入未明湖。 转身走到杨戬面前，伸来一只手说道: “快把它吃了。” 杨戬看到尹蝶手中之物只是小孩拳头大小的一团红肉，还在不停起伏跳动。 不解道: “师姐，这就是你说的龙心？怎么这么小？” “你懂什么，这寻常龙族想脱胎换骨成仙入圣殊为不易，必先要修成人身。这道行越深龙心越小，待龙心化尽才能重塑人形。你别看这小小一颗，不知修行了几千几万年，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有这么神奇？怎么吃？”杨戬接过龙心，仍是满腹狐疑。 尹蝶眸子一暼，又冷冷道: “怎么？害怕了？还是吃了会死！实话告诉你，这刚刚脱体的龙心功效最佳，若时间久了就和寻常畜肉没什么分别。” “笑话，我会害怕？”杨戬一把将龙心塞入口中。 他以前徒步荒野时也曾吃过不少生鲜畜肉，却发觉这黑龙心肉质极为坚韧，像是一块兽皮。 用力咀嚼几口，几乎是囫囵入腹。 顿觉五脏六腑一阵翻腾，继而又疼痛难忍。 咬牙道: “师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尹蝶不紧不慢从袖口掏出一副精美的手帕，擦净双手又毫不怜惜的丢掉。 拍了拍手道: “你以为师姐我容易吗？本来我完全可以用银针将那黑龙生生毒死，可又怕毒性太过害死了你，只能跟它废些力气，还差点伤了自己……” 她又递来一粒泛着蓝光的丹丸，说道: “快吃了它，不然你会死的。” “为……为什么？”杨戬强忍腹中剧痛问道。 “那畜生中了我的银针之毒，它的心自然也是有剧毒的，这是解药，笨蛋！” “啊～” 杨戬接过丹丸急忙吞入腹中，不多时疼痛渐消，终于恢复如常。 尽管他自恃天生神力胆大过人，此刻却也出了一身虚汗。 又想到来前白青青叮嘱自己小心真乃先见之明，刚刚几欲葬身龙腹，又差点死在自己人手上，可他却对这位古灵精怪亦正亦邪的师姐生不出一丝恨意。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哪里来的贼人，敢擅闯天庭禁地！” 尹蝶忙道: “有人来了，师弟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杨戬猛然一怔，见四周只有一具偌大的黑龙残躯，便三两步跨过，俯身躲在龙躯后。 尹蝶转身背朝龙躯，向前急走几步，忽得一团灰影落在她前方不到一丈处。 来人伸手喝道:“贼人哪里走！” 尹蝶却咯咯笑了两声，不慌不忙道: “呦！这不是刘师兄么。几日不见，师兄你又年轻了几百岁。” 来人一身灰袍花白发须，却生得一副贼眉鼠目。 仔细看清对面婀娜的倩影，立时满脸堆笑道: “呦！这不是尹大师姐吗？多日不见，师姐你比之前又漂亮了。” 尹蝶掩口偷笑，却叹道: “唉！岁月不饶人，我已经老了。” 那对面的刘师兄忽得拉下脸道: “师姐这是什么话，你是我教中……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儿，怎么能轻易说自己老呢。” “人家额头上都有了皱纹，不信你来看。” “嘿嘿，我不信。” 那位看似老迈的刘师兄急步走来，尹蝶却风摆柳般绕过。 调皮笑道: “你想看，偏不让你看。” 那刘师兄有些失望，却又觍着脸笑道: “既然师姐不让，我就不看了，免的师姐脸上真添了皱纹，那就……” 尹蝶登时娥眉倒竖: “刘全德你胡说什么！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这老糊涂倒还当真了，你认为我真的老了么！” 被称作刘全德的糊涂老头忙又陪笑道: “师姐你千万别生气，都怪我喝酒喝糊涂了，师姐怎么会老呢，天下人谁都可以老，唯独师姐你永远年轻漂亮……” “呵呵，这还差不多，这次就先饶过你。下次你再敢乱说，看我不拔光你的胡子。” “师姐教训的对……” 刘全德忽得一愣神，这才把目光转到那头死龙身上。 瞪大小眼说道: “尹师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尹蝶忙又绕到刘全德身前，没好气的道: “不就是一头死龙吗，你天天在这里守着，紧张什么！” 刘全德随即苦着脸道: “师姐你也知道，这里的畜生虽是犯了天条，却都是留名在册的天龙。这冒然死了一头，我……我不好交代啊。” 尹蝶邪魅一笑，娇声娇气道: “你看你，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这畜生却兴风作浪想伤我，我为了保命就用银针杀了它。刘师兄，你这是想为难我么？” “这……”刘全德支支吾吾，却已是满目放光。 尹蝶又抛了一个媚眼，满是幽怨道: “唉，咱们毕竟同门一场，我就不难为刘师兄了。谁叫我尹蝶心肠软呢，刘师兄，你现在就叫人把我抓起来吧，咱俩以后就再也……” 月光下声色悠悠，刘全德显然承受不住这销魂的绕梁之音。 忙道:“师姐你这是说哪里话，我刘全德再糊涂也知道怜香惜玉。师姐你也知道，我一直对你……” “好了好了，”尹蝶又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刘师兄，你说这件事怎么处理才好？” 刘全德嘿嘿一笑: “如果上边有人查问，我就说这些畜生不老实，互相打斗致死，误伤，误伤……” “呵呵，我就知道刘师兄你对我最好了。” “那是那是，我刘全德心肠最软，尤其是对师姐你。” “我这次来是找你喝酒的，你快去拿酒来。” “嘿嘿，师姐若想喝酒，就去湖对岸我的行宅，有酒有菜，我们两个……” “不了不了，这里风清月明岂不更好。” “好说好说，我这就去拿酒。” …… 第二十六章 黑衣人 刘全德刚没入月色，尹蝶就纵身跳到杨戬身前。 “师弟，我们快走。” “师姐，你不是要跟他喝酒吗？” “喝什么酒，不引开他，你怎么走！这叫美人计，你以后学着点。” “师姐，我是个男的。” 一阵急行云，浮屠山终于消失不见，二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杨戬仍有些担心的问道: “师姐，那个叫刘全德的师兄回来找不到你，会不会派人去抓你？” 尹蝶却得意道: “他敢！那个老色鬼，给他再吃十颗龙心他都不敢。就算他有胆量告发，我也不怕，有师尊给我做主呢，我师尊通天教主可是我道门三清之一，跟玉帝都能平起平坐的……” 她话锋一转又道: “杨戬，你说句老实话，刚才那头黑龙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杨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打死黑龙的，心里却十分得意，便道: “我怎么会欺骗师姐，你也知道我是仙凡之体天生神力。上次还替水娃挡了一记天雷，力量反而比之前更大……” “你别得意太早，小心下次被雷劈死。修仙你还差得太远，空有一身蛮力是不行的，还要学些巧功。光袖里乾坤这一门神通，就够你学几十几百年的。” “师姐，什么是袖里乾坤？” “这袖里乾坤是一门天地阴阳变幻之术，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刚才你见我凭空抽出的那把宝剑了吗？就是从我袖子里取出来的，我的乾坤袖里不但住着花狐貂，还藏着许多宝贝。我的功夫还没到家，那些大罗金仙的袖里乾坤才厉害，都能放下三山五岳……” 杨戬又对这些仙家妙法无限神往，他想的可不是三山五岳，而是有一天能把天庭装在自己的乾坤袖里…… 二人落在桃山脚下，尹蝶又告诫杨戬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才腾云而去。 月过中天，桃山下仅有的一户人家还亮着灯。 杨戬快走几步，突觉丹田处生出一团凉气，这种寒意他从未有过，不禁打了个寒颤。 忽而又生出一团热气，这一凉一热渐渐变的至寒至热，在体内如游蛇般不停窜动，仿佛在相互追逐。 两气终于撞到一起，忽得如水泡一般炸开，周身忽冷忽热如临刀山火海。 杨戬强忍着没喊出声来，又怕惊到白家姐弟，便朝山上飞奔。 这一路风驰电掣，也不知跑了多远，他扶在一棵大树上。 大口喘着粗气，丹田处又迸出一团热气，他忍不住一拳砸下，竟将腰粗的大树拦腰斩断轰然倒下。 体内热气渐渐占了上风，将寒气驱散，却愈发炙热难忍。 杨戬双目通红，又向前狂奔。像一头发疯的猛兽跃上峭壁，仿佛停下来就要灰飞烟灭…… 月色下，鹰愁涧。 一团黑影从天而降落到水潭边，来人身材魁梧，黑袍裹身面色苍白，一双冷目在月光下泛出骇人的冥光。 他单手射出一道蓝光，鹰愁涧瞬间掀起大片水花，一头大蛟怒吼而出。 那人又伸出右手甩出一道光圈罩住偌大的蛟头，一人一蛟瞬间升起十几丈，蛟尾水流如注。。 那大蛟竟像一根枯木笔直不动，只是瞪大双目望着黑衣人。 黑衣人脸色渐渐变的阴暗，冷冷道: “你就是当年西海的三太子敖玉？没想到如今变成了一头山妖野畜，还妄想修成龙身！” 他嘴角勾起一丝狞笑，那束缚大蛟的光圈越收越紧。 大蛟仰天喷出一股血水，黑衣人竟不闪躲，身上洒满斑斑血迹。 “敖玉，不，你如今只是一条草虫，公主竟然还对你念念不忘。回去要让她看看，我身上沾满了你的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哈哈……” 光圈愈紧，大蛟丝毫不能动弹，已是通体殷红，血如飞瀑流入鹰愁涧。 崖边忽得传来一声狂啸，一个双目如火的少年以雷霆之势跃出十几丈，朝黑衣人袭来。 “哪里来的狂妄小儿，找死！”黑衣人微微侧头，左手轻描淡写的挥出。 扑面而来一股劲风，少年重重跌下，却一咬牙又迎风跃起。 黑衣人面露异色，左手五指如钩射出数道蓝光，又将那少年牢牢困在离他两丈之处。 他双手各缚一人一蛟，悬在十几丈高的半空。 “无知小儿多管闲事，该死！” 那少年紧咬牙关口不能言，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眸子里的火焰渐渐熄灭。 他眉心处忽得裂开一条细缝，一道金光冲黑衣人激射而去。 黑衣人猛然一惊，黑袍无风自鼓。只听轰的一声，竟将他击退到三丈之外的峭壁上，身上的黑袍也碎落数片。 黑衣人不禁大惊失色: “难道你是杨戬！” 说罢略一皱眉，纵身没入月色。 杨戬和水娃已齐齐跌入水潭之中…… “孩子，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轻易就哭鼻子。” “戬儿，我是你娘，你快来救我出去！” “杨大哥，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哮天，好么？” “杨戬哥哥，你以后千万不要离开我和姐姐。” …… 杨戬猝然梦醒，天已大亮，自己仍身处鹰愁涧。 昨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噩梦，全身并无不适之感，眉心处也无异样，又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水娃身上。 他纵身跳下，看到水娃双目无神，身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才想起水娃昨晚也受了伤。 水娃缓缓爬到崖边，仰天一声大吼。 杨戬知道它这是要送自己下山，担心的问道: “水娃，你能行吗？” 水娃又狂啸一声，响彻云霄。 “水娃好样的！” 杨戬纵身跳上蛟头，呼啸而下。 “哮天你快出来，杨戬哥哥回来了！”白青青兴奋的喊道。 白哮天揉着惺忪的双眼从屋里跑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粗布棉衣。 白青青忙把他拉回屋里，添了一件兽皮才又跑了出来。 “杨戬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昨晚等了你一晚上。” 杨戬一把将他抱起，说道: “都是我不好，让你和你姐姐担心了。外面冷，我们回屋再说。” 第二十七章 金蝉子 三人回到家中，杨戬无奈撒了个谎，说教中事多耽误了一晚。 白青青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也笑着说没事就好，白哮天又嚷着以后再不要让杨戬离开。 杨戬丝毫不觉疲倦，吃完饭便又去了紫光洞。 勉强坐了多半个时辰又觉得乏味无趣，便拿出鹿肉以慰寂寥。 刚把骨头扔下，就听到外面一个男子道: “很长时间不来，这紫光洞就是当年乌巢师兄的成佛之地，他一直云游四海不知身在何处。听玉鼎师兄说他新收了一个叫杨戬的徒弟，就在这里修行。” 一个女子道: “我也听说了，云华夫人太过用情，可杨家那个孩子真是可怜。” “人有人道天有天规，不可为而为之，就要承受应有的责罚，不然岂不乱了三界的秩序。” “你总是这本古板，凡事都有因果……” 说话间走进来一男一女，青年男子光头净面一身青袍，五官方正目光如炬，无形中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那女子面相约莫二十多岁，一袭鲜亮的红衣，眉目如画瑶鼻挺秀，一副天人仙资。 杨戬从他们刚才的谈话中知道是两位前辈，忙跳下青石。 那女子先开口道: “你就是玉鼎师兄的徒弟杨戬？长得真高。” “晚辈正是杨戬，敢问两位前辈仙号。”杨戬躬身施礼道。 那男子双手合十道:“贫僧灵山如来佛祖座下，法号金蝉子，这位是火神祝融……” 那女子却好笑的打断道: “你这人真是的，跟一个晚辈客气什么……” 她又朝杨戬蔼然道: “我是火神祝融，他是如来佛祖的弟子金蝉子。按辈分你应该叫他师叔，就叫我仙姑好了。” 杨戬也听说过这二人的名号，却没想到火神祝融是个美艳女神。 便忙又躬身道: “晚辈杨戬见过金蝉师叔，祝融仙姑。” 火神祝融含笑客气了几句，金蝉子只是点了点头。 祝融忽得掩口道:“这是什么味道？” 她低头看到青石下散落的碎骨，又凝眉道: “杨戬，这是怎么回事？” 杨戬随口道: “靠山吃山，这都是晚辈的口粮。” “岂有此理！这怎么能行！”金蝉子忽得厉声道，“你师父就没跟你说过修行之人不可食荤腥之物吗！” “师父没有说过。” “都说玉鼎师兄心软，没想到竟如此放纵自己的徒弟。杨戬，今日我金蝉子代替你师父告诫你，若想早登大道，就要断了荤腥之物！不然的话你还不如干脆做个俗人，也休想救出你娘！” 金蝉子神色肃穆，高亢的回声在紫光洞阵阵作响。 杨戬心有不悦，却也不敢在这位严厉的金蝉子师叔面前稍有放肆。 便又躬身道:“多谢师叔提醒，晚辈记下了。” 火神祝融也道: “杨戬，别怪你金蝉师叔说话难听，他也是为你好，你师父或许是忘了。” 她又朝金蝉子埋怨道: “你看你，对一个孩子发什么火，他还刚入道没多久，说一句就是了。玉鼎师兄没有说，也许自有他的道理。” 金蝉子却依旧冷冷道: “有什么道理，我修行中人就应斩断世俗贪欲杂念，才能弘扬天道济世为人，否则跟凡夫俗子还有什么分别！” “你就是这么固执，好了好了，不说这些。” 祝融轻挥红袖，地上那些碎骨立时消失不见。 杨戬嘴里不说心中有气，只是站着不吭声。 祝融抿嘴一笑，又道: “杨戬，你最近修炼的怎样？” 杨戬对这位性情温柔的火神颇有好感，说道: “师父只教了一些入门法决，要晚辈自行修炼。晚辈和师父只见过一面，已经一个多月了。” 祝融点了点头，说道: “你师父这几日一直在玉虚宫跟大天尊他们商议斗元大会的事，过些时候自然会来看你。” 金蝉子脸色稍缓，说道: “杨戬，你我虽是佛道殊途，却都是空门中人。切记要断却世俗杂念，更不可贪恋儿女私情……” “好了好了，又是这样的大道理。”祝融又打断道，“金蝉子，你神通广大，在灵山名望只在佛祖之下。你可以教杨戬几门神通，他就能早登大道，也能早日救出云华夫人。” 金蝉子却道: “这怎么可以，他是玉鼎师兄的徒弟，我不好插手。” 祝融随即苦笑道: “你真是固执，简直不可理喻。佛祖新修的大乘教法万佛敬颂，你却不闻不问，还只修你的小乘教法，你眼里还有佛祖吗？” 金蝉子反驳道: “小乘教法度己，大乘教法度人，都是济世为人，度己者自不必劳烦他人引度。我并非不尊重师尊，只是己所不度何来度人。” 祝融摇了摇头，嗔怒道: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这样行了吧。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人家修炼。” 她又朝杨戬道: “杨戬，我们只是随便走走，要记住你金蝉师叔今天说的话，好生修炼，过些日子我们再来看你。” “两位前辈慢走。”杨戬总算松了口气。 “你就不要出来了。” 那二人走出紫光洞，祝融望着眼前茫茫云海，说道: “这里真美，只可惜还是冬天。对了金蝉子，我们再去昆仑山吧，那里四季如春，风景一定很美。” 金蝉子却摇头道: “我空门中人要视万物为一物，哪有美丑之分。” “金蝉子，我这几天心情有些烦闷，你就陪我去一趟好吗？” “乌巢师兄常说苦乐自度众生难悟，祝融，你已是大罗金仙，切不可心生杂念。我还要回去念经，走吧。” “真是呆和尚。” …… 杨戬无端让那位新认识的师叔说了一顿，心中很是不快，才无心静坐。 几步跨到洞外，想到还剩下一块连骨鹿肉。便拿出来几口吃光，又将剩骨用力丢到山下，心情略有好转。 正要唤来水娃提前下山，忽得看到远远飘来一位白衣老者，料想就是自己的师父玉鼎真人，便忙又跑回洞里，跳上青石装模作样的闭目静坐。 第二十八章 霞举飞升 “杨戬，为师都看到了。”玉鼎真人笑呵呵走进紫光洞。 杨戬忙跳下青石，挠头道: “师父，我刚才偷懒了，你一直不来，我……” “好了，别再说了。”玉鼎真人蔼然打断道，“也是为师这些天有事，难为你了。这一个月来，你是怎么下山的？” 刚刚走了一个异常严厉的师叔，杨戬才觉得自己的师父无比亲切，便把和水娃的事如实说出。 玉鼎真人点头笑道: “嗯，为师已料到你和它有些缘分。刚才也遇见了火神和你金蝉师叔，说了你的事。你金蝉师叔为人贤良方正嫉恶如仇，说你几句也都是为你好。因为你是仙凡之体非常人可比，所以为师也没有刻意让你断了荤腥之物，毕竟还在长身体嘛。不过既然你金蝉师叔都说了，从今以后就要断了荤食。” “知道了师父，弟子现在攀岩如飞，力道也比之前大多了。弟子的原境已经练成了，师父你快点传授玄境神通吧。” 玉鼎真人饶有兴致的打量杨戬，伸手抓住他的右臂，忽得身子一震后退几步。 “师父，你怎么了？”杨戬忙道。 玉鼎真人大惊: “你体内的元气竟如此充沛，都能震退为师的玄功。杨戬，为师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可有别人传授你法力，或是有什么奇遇？” 杨戬心头一紧，偷吃黑龙心的事绝对不能说的，会连累尹蝶，便硬着头皮把替水娃挡天雷的事简要道来，也顺便提了几句孙悟空。 玉鼎真人却大喜道: “真是好造化，就是那道天雷打通了你的筋脉，还助长了元气。若只论内力修为，你已是离境之身了。” 杨戬也兴奋道: “真的吗师父，那师父快教弟子法术，弟子也能早日救出娘亲。” 玉鼎真人却摇头道: “不急，你也只是空有一身蛮力，修行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师父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奇遇。不过，雷公电母二将当年曾经对你手下留情，如今又阴差阳错助你通了筋脉，你以后再见到他们可不能再鲁莽行事了……” 他沉吟片刻，又道: “你刚才说的那个孙悟空更是了不得，短短几年时间就修成仙境之体，他有没有说过他的师父是谁？” “我义兄说他的师父叫菩提老祖，就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菩提老祖？”玉鼎真人皱眉道，“为师怎么没听说过，三界间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能在几年时间把一个天生地养的石猴调教成仙境之体，为师有时间倒要拜会一下。杨戬，以后你也要用心修行，可不能给为师丢脸。走，为师现在就传授你霞举飞升之术。” “师父，真的？”杨戬大喜。 “你的内力都高到了如此地步，为师再不传你神通就是误人子弟了。” 师徒二人走出紫光洞，玉鼎真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拂尘。 他又正色道: “杨戬，从这里跳下去。” “师父，你还没教弟子呢，这不是要弟子寻死吗。”杨戬望着脚下万丈深渊，不解。 “有为师在你怕什么，不敢吗！” “我杨戬有何不敢！” 杨戬咬紧牙关，纵身跳下悬崖。 一阵极速下坠，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他索性睁开双眼，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感觉就要被摔成肉酱，忽得一股无形之力罩住全身。杨戬停在了半空，继而又缓缓上行，速度越来越快，终于看到了站在悬崖边的师父，他又身不由己的悬在紫光洞外约莫五丈之处。 玉鼎真人又朗声道: “杨戬，凝神运气心无旁骛，别害怕。” “师父，弟子不害怕。” “小心了。” 玉鼎真人拂尘轻扬，杨戬又迅速横飞几十丈远。 玉鼎真人也转瞬即至，与杨戬并肩而行。 “杨戬，气运丹田，散至冲脉，再行阴维……” 玉鼎真人悉心指导，杨戬也肯用心，不到半个时辰便领会大半。 师徒二人又飞回到紫光洞前，杨戬很是兴奋。 说道:“多谢师父，弟子一定不会给师父丢脸，不出三五年也要赶上那位义兄。” 玉鼎真人大感欣慰，含笑点头道: “如此最好，但凡事不可急功近利，要循序渐进。你原境未成，为师就传你玄境神通，已是破了先例了。” 杨戬却不解道: “师父，你都说过我已被打通了全身筋脉，怎么还没有修成原境？” 玉鼎真人抚须蔼然道: “你刚入道门才一个多月，有很多事还体会不到。大道本原，原境旨在修心养性。有些人修成离境之界却又心生杂念，甚至走火入魔沉沦魔道，那蚩尤刑天就是恶例。你要记住，无论修到何种境界都不要忘了修心……” 玉鼎真人淳淳告诫，杨戬这才有所领悟，这原境一界乃修真之本，无论雏仙还是大罗金仙，都要时时惨悟的。 玉鼎真人将霞举飞升的口诀传授给杨戬，又不厌其烦的指导他如何自行修炼，杨戬都用心一一记下。 却又不甘心的道: “师父，既然弟子已经修到了玄境，师父你为何还不教弟子降妖除魔还有能劈山的神通？” 玉鼎真人微微摇头道: “你虽根骨尚佳却根基太浅，只是空有一身蛮力。过些时日为师观你修为，自然会再传授你一些神通，何况现在还用不着你去降妖除魔。” “不是的师父，昨天夜里就有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来到桃山，想杀了水娃。他本事很大，连弟子都差点死在他手里。” “竟有此事？”玉鼎真人凝眉思忖片刻。 又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弟子当时就要被他杀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弟子眉心处无端射出一道金光将他击退，后来弟子就昏死了过去。” 玉鼎真人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 “是你的天目救了你，只是你还不会运用。为师也有些不解，等问了师尊他们再来指导你。” “多谢师父，可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何想杀水娃？” “为师料定，一定是九头虫。” “九头虫！是不是当年和万圣公主一起伤害水娃的那个人？” 第二十九章 空洞迷声 玉鼎真人凭空隐去拂尘，皱眉道: “不错，当年就是他横刀夺爱，激怒当时还是西海龙王三太子的敖玉闯下大祸，被玉帝贬为蛇虫。西海龙王岂能善罢甘休，便纠集四海龙王和一些仙友四处追杀九头虫，后来那九头虫和万圣公主都不知所踪，没想到他们到如今还贼心不死，妄想对当年之事做个了断……” “师父，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水娃，他还救过弟子的命。”杨戬恳求道。 玉鼎真人含笑摇了摇头，说道: “傻小子，那九头虫的神通不在为师之下，你的天目还未成形，还无力掌控。他岂会不知，昨晚若想要你们的命是易如反掌，之所以没有下毒手，是因为怕你。” “怕我？”杨戬大为不解。 “因为玉帝毕竟也是你的舅舅，那九头虫再狂妄也不敢把你怎样。” 杨戬随即拉下脸来，暗想就是玉帝这个从未谋面的舅舅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如今却要靠着他的势力吓退强敌，而不是靠自己…… 玉鼎真人没理会闷不吭声的杨戬，又道: “你不用担心，为师料定那九头虫最近不敢再来，他也怕暴露了行踪。杨戬，你在听吗？” “哦…师父我在听。”杨戬这才回过神来。 玉鼎真人又正色道: “杨戬，你年纪还小，不可轻信于人。你那位异类兄长孙悟空，今后可要多加防备。” “师父，那个孙悟空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却是个推心置腹的义兄，他绝对不会害弟子的。”杨戬坚定的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为师担心的是他的师父。孙悟空纵然天资卓越，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把他调教成仙境之躯，这菩提老祖定是天尊级别的手段。为师已成仙几千年，可谓阅人无数，却从未听说过他的仙号。所以，不可不防啊……” 杨戬细细思量，却觉得师父这是杞天之虑，他也不敢反驳什么。 只道:“多谢师父提醒，弟子记下了。” 玉鼎真人又打量几眼杨戬，满意的笑道: “为师几千年来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你可要给为师长脸。半年后教中有一场斗元大会，可惜你刚入道门，你就不要参加了，到时候为师会带你去开开眼界。” 杨戬在尹蝶口中听说过这斗元大会的事，却也装模作样的问道: “师父，这斗元大会是个什么盛会？” 玉鼎真人便把斗元大会的情况简要说出，几乎跟尹蝶说的一样。 末了玉鼎真人又道: “这斗元大会每百年才一次，希望百年后你会是我阐教中出类拔萃的弟子，到时候再为师父争光。你这几日先不要来紫光洞了，等你练成霞举飞升之术再来这里参悟原境，这玄境飞升只是爬云，你万不可急躁偷懒，为师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他将杨戬送到桃山下，又叮嘱一番才腾空而去。 一阵急行云，玉鼎真人飞入一无名大山。落下云头，径直走进一座偌大的山洞。 洞里几乎空无一物，只有若干嶙峋的怪石，还有断断续续的滴水叮咚。 “你来了。”一个冰冷而沙哑的声音陡然传来，似在咫尺又像远在天边。 这位刚才还在弟子面前道貌岸然的老神仙，立时变得诚惶诚恐。 忙躬身施礼道: “弟子拜见天尊。” 那冰冷的声音又道: “不必多礼，今后一切都要按本尊说的办。不要听那两个老古板的话，这三界也不能总让一个人说了算。命由天定，人定胜天！” 最后一句极为刺耳，玉鼎真人不禁为之一颤，忙道: “天尊放心，弟子不敢违背天尊号令，一切都听天尊的吩咐。” “嗯，如此甚好。那个杨家小子论骨论资都属奇才，你要好好调教，将来为我所用，让他做一颗开路的石子，帮本尊翻天覆地，到时候你也是有功之人，本尊不会亏待你。” “多谢天尊。”玉鼎真人缓缓抬起头来，洞里仍只有他一人。 他又小心说道: “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天尊指教。” “直说无妨。” “最近弟子听闻有一个叫孙悟空的天产石猴，只短短几年就修成仙境之体，他的师父仙号菩提老祖。弟子从未听说过三界中还有……” 玉鼎真人话犹未尽，那沙哑的声音却打断道: “有什么奇怪，三界中暗藏的大能玄圣多的是，只是生不逢时，让那两个老东西占了先机。这些事你不必理会，只管好好调教杨家小子。半年以后的斗元大会，也让他去参加。” “可是天尊，杨戬刚入道门，只空有一身蛮力，怎能跟那些入境多年的同门比试。” “你不必操心此事，本尊自有安排。记住，你我之间的事万不可泄露出去，不然，你知道本尊的手段……” “弟子不敢。” 洞里良久没有回音，只偶尔传来叮咚的滴水声。 “弟子告辞。” 玉鼎真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左右四顾一番，这才走出阴森的山洞…… 此后杨戬每日便去当初的屠虎之地，雏鸟一般勤加修炼飞行之术。 由低到高循序渐进，多次因不慎失足被摔的头破血流，却也咬牙坚持，竟在一个半月后飞上了紫光洞。 这玉鼎真人教的玄境飞升果然只是爬云，杨戬最多也只能飞到比紫光洞高出几十丈的地方，便再无力上行。 杨戬却也兴奋不已，等师父再来，就能传授飞天之术了，那枯燥的闭目静坐参悟原境也比平常用心了许多。 那个古灵精怪的尹蝶也来过两次，几乎都是很杨戬说说笑笑，很少指点一二，跟白家姐弟的关系倒也处得融洽。 有了爬云之术，杨戬当然也用不着水娃再送自己玩耍，却是每天要唤他出来在山间玩耍一番。 杨戬意志坚韧，在无人督促下竟真的断了荤腥之物。 终于等到春暖花开，满山葱郁莺歌燕舞，俨然世外桃源。 这一日杨戬吃过早饭，忽得心血来潮道: “青青哮天，我已经会飞了，我带着你们两个去天上看看怎么样？” 白哮天立时欢呼雀跃: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天上玩了。” 白青青也是笑脸如花，却又皱眉道: “哮天的身子骨太弱，天上的风又大，他一定受不了。谢谢杨大哥，我们先不去了。” 第三十章 飞翔的翅膀 白哮天紧绷着小脸坐在矮凳上，低头一言不发。 杨戬有些尴尬，没想到会这样。 白青青又忙安慰道: “哮天，杨大哥现在是神仙了，我们都是凡人，不能随便去天上。等你长大了让杨大哥教你法术神通，你自己想到哪里就去哪里。” 白哮天忽得抬起头来，瞪大眼睛道: “我不能去，可姐姐你能去啊。你和杨戬哥哥上天吧，我哪也不去，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白青青歉意的看了一眼杨戬，又转头道: “哮天，我们才刚吃完早饭。姐姐也不去了，陪你去外面捉蝴蝶好么？” 白哮天站起来摇头道: “不，我困了，杨戬哥哥，你带我姐姐去天上吧……怎么，你不愿意？” 他的小表情很是坚定，又像是在命令。 杨戬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白青青，站起来说道: “我当然愿意，只是你一个人在家，你不害怕……” 白哮天又摆手道: “我不怕，以前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姐姐经常出去挖野菜给我找草药，都是我自己在家。不过，我要杨戬哥哥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杨戬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以后只准带我姐姐一个人去天上，不许再带别的女人。” “傻瓜，你操心还不少，这里哪还有别人。”白青青红着脸好笑道。 白哮天却一本正经的道: “就是那个尹蝶姐姐啊，杨戬哥哥，你以后不许带她上天。” 杨戬微微一怔，笑道: “哮天你想哪儿去了，那个尹蝶是我的师姐。能耐比我大，用不着我带她。” 白哮天也是一愣神，侧头道: “说的也是，我去睡觉了，你们玩的开心一点。” 他说罢便一溜烟跑回了隔壁屋里，又关紧屋门。 白青青不放心的敲了敲门，白哮天却嚷着别打扰他睡觉。 屋外这两人也都是少年心性，便就不再理会。 杨戬弯腰让白青青扶在后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陡然而生，像枯洞中忽闻泉水叮咚，荒漠里惊现一朵红花…… “杨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青春你抓紧我。” “嗯，我抓紧了。” 杨戬暗暗运气徐徐升起，感觉背后那颗心在砰砰乱跳。 “青青，你害怕吗？” “有杨大哥在……我不害怕。” “我们上天喽！” 桃山春光明媚花红柳绿，偶有各色飞鸟掠过，一片盎然生机。 “杨大哥，你能追上前面那群花鸟吗？” “这算什么，小菜一碟。” …… “哇！真的追上了，它们真漂亮。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它们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该有多好。” “别急青青，等我真成了神仙，我就教你和哮天法术，咱们三个人一起做逍遥快活的神仙。” “嗯，不过你就这样背着我也挺好。” “那好，我就先做你的翅膀。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呵呵……杨大哥真好。” …… 越飞越高，四周渐渐云雾弥漫，偶有霞光穿过云层，如梦如幻。 “杨大哥，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天上？” “还差得远呢，师父说我现在只能爬云，还不能飞上九重天。等有一天能救出我娘，我就是大罗金仙。到时候我就去天上盖一座比玉帝住的凌霄宝殿还大的房子，咱们和我娘一起住。” “好是好，可听说天上规矩大，我还是觉得在人间好。” “怕什么，我杨戬要做天地间最大的神，到时候谁奈我何。不过你既然这样说，我们就去世间最高的山。听说不周山是擎天之柱，我们就去那里盖一座大房子。” “呵呵，可是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怎么了？” “……没什么。” …… “青青，你害怕水娃吗？” “我不怕。” 杨戬忽得怪叫一声。 “杨大哥，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 忽得云海如浪潮翻涌，一庞然巨兽破云而出，正是水娃。 白青青不禁娇身一颤，将杨戬搂得更紧。 水娃在两人四周缓缓绕着大圈，在晨光的映射下像一道金黄的彩带。 杨戬背着白青青在空中如追蜂捕蝶的顽童，时而在水娃身上踏浪般前行。 “青青，我们坐到水娃背上好不好，让他带着我们两个。” “你累了么？” “我才不累。” “那……还是你背着我好了，我不敢……” “那好，水娃，你先回去吧。” 水娃大吼一声，缓缓摆动巨尾没入云海。 “青青，我带你去我修行的地方看看。” “嗯，我早就想去了。” 杨戬身形一晃，不多时便落在紫光洞前。 那棵不畏严寒酷暑的矮松已添了新绿，像是这里的守护神。 晨光普照山花映红，白青青一袭白衣亭亭玉立。 杨戬不禁动容道: “青青，你真美。” 白青青脸上立时红潮涌动，又猛然低下头来，摆弄着过肩的长发赧颜不语。 良久才轻声道: “杨大哥，你就会说笑，那个尹姑娘才美呢。” 杨戬痴愣片刻，正想说什么。 白青青又冷不防道: “杨大哥，先去里面看看。” 二人走进紫光洞，白青青看到这里如此简陋，几乎空无一物。 皱眉道: “杨大哥，这就是你平时修行的地方？” 杨戬伸袖抹去青石上的灰尘，说道: “师父说这山上比山下平静，更容易入境，才让我在这里修行。青青，你累了吧，我扶你上来休息一会儿。” “不了杨大哥，我不累，你带我飞了这么高，你应该多休息。” “我杨戬天生神力，我才不累……” “好一对嘘寒问暖情投意合的小情人，在山下恩爱不够，又来山上幽会，好情调。” 一身紫衣的尹蝶拍手而入。 白青青猛然一怔，又笑道: “尹姑娘，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不欢迎我吗？”尹蝶似笑非笑不冷不热，倒像是在跟谁赌气。 白青青忙道: “尹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怎么会不欢迎你，哮天他天天盼着你来。” 尹蝶冷哼一声，朝杨戬一努嘴: “你问问他，他欢迎我来吗？” 第三十一章 传功 杨戬早对这位师姐忽冷忽热的性子见怪不怪，不急不缓道: “我怎么敢不欢迎尹大师姐呢，只可惜这里没有娇子。不然的话，就把师姐送到山下再抬上来。” 果然，尹蝶刚才还冷若冰霜的面色忽得如怒放的花朵般绽开，咯咯笑道: “别紧张，刚才逗你们玩呢。” 杨戬却冷脸道: “师姐此来，就是来寻开心的吗，那师弟我可就不开心了。” “哼，有时候别人不开心我才开心。” “这样的话，你去十八层地狱好了，那里的恶鬼都不开心。” “我见到师弟你，比见到鬼都开心。” “这话不错，鬼见到我都开心。” ……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白青青晾在了一边。 她试图张了张口，却又忍了回去。 终于，尹蝶将目光转向白青青: “几日不见，青青姑娘又漂亮了许多。” 白青青赧颜一笑，说道: “尹姑娘见笑了，我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山野村姑。” “山野村姑怎么了，都是芸芸众生嘛。很多女神仙也曾经都是山野村姑，还有的连人都不是，青青姑娘不要瞧不起自己，说不定你将来的造化比我都大……” 杨戬怕尹蝶再口无遮拦挑起事端，大步跨到两位佳人中间，说道: “尹师姐，你此来不会真是寻开心的吧？” 尹蝶捋着过肩长发，冷暼一眼杨戬道: “没事我就不能来吗？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杨戬身材魁梧，把两个娇小的女子档的严严实实，双方谁都看不见谁。 白青青侧身走了两步，强笑道: “尹姑娘误会了，杨大哥只是带我来山上随便走走。” 尹蝶却仍冷笑道: “随便走走？这里可是修行的地方，是女人随便来的吗？” “这……”白青青凝眉一时语塞。 杨戬也回敬尹蝶一个冷眼，说道: “尹大师姐你别忘了，你也是女人。” 尹蝶却得意道: “我不一样，我是个女神仙，神仙当然可以随便去了，凡人就不行。” 她忽得挑眉一笑，紧走两步来到白青青身前道: “青青姑娘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师尊常教导我们要视万物为一物，神仙凡人都一样。” “嗯，没事就好。”白青青红着脸小声道。 尹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背起手来回踱着碎步。 她干咳一声，像长辈教训不屑子孙那般的口气道: “没想到我杨师弟进速如此之快，这么短时间就学会了爬云。可这还远远不够啊，你才是个半仙之体，离仙境还差的太远，还需再勤加修炼啊。” “师姐到底想说什么？”杨戬忍着不快道。 尹蝶停下脚步，说道: “你师父有事来不了，你总不能一直这么盲目的自行修炼，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别人。这样下去，要等到何时才能救出你娘。这样吧，师姐我今天高兴，教你几手上等神通如何？” 杨戬猛然一怔，能早日救出从未见过的娘亲是他的头等大事。 他也感觉这位师姐虽然有时候爱开玩笑，却也是个热心肠。 便道:“那就多谢师姐了。” “师弟不要客气，”尹蝶大大方方笑道，“我以前说话，你们阐教的师父教徒弟总是这么死板，不知道因人而异。若你到了我们截教，就凭你的天赋，我敢说不出十年就能让你见到你娘。不过，事已至此，你总不能背叛了师门……” 杨戬有些不耐烦了，急切道: “师姐快不要说这些，你想教我什么上等神通？” “当然是能升天入地呼风唤雨的仙家大法了，不过，你要先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教你。” “师姐有话直说，我杨戬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尹蝶邪魅一笑，“你老老实实回答，是我长的漂亮还是青青漂亮。” 白青青陡然一惊，没想到她会提出如此刁钻而不着边际的问题。 恍惚片刻忙道: “尹姑娘又开玩笑了，你是天生丽质的神仙，我怎能跟你比，当然是你……” “不！”尹蝶抬手打断道，“我要听杨师弟说。” 杨戬也没料到，但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出身穷乡僻壤，自幼被乡邻孤立。来桃山前能让他推心置腹的也只有含辛茹苦养大他的阿婆，还有那个异类兄长孙悟空。 如果阿婆还活着，就算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何方，哪怕是出身显赫，他也不会抛弃阿婆去认亲。 无论美丑，这白青青是他的救命恩人，在一起兄妹般相处了半年。刚才又跟她一起徜徉云海，感觉情分又拉近了几分。 纵然今后遇见的人千好万好，也不如初见那晚火光中动人的嫣然一笑。 杨戬心说就算迟些救出娘亲，也不能曲意逢迎。 便道:“实不相瞒，我还是觉得青青漂亮一些。” “嗯～”尹蝶冷目如刀。 白青青显然更没有料到，神色闪烁不定喜忧无形，一时间欲言又止茫然无措。 整个桃山都安静下来，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良久才听白青青道: “尹姑娘别听杨大哥胡说，他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在意……” “不！”尹蝶忽得嘴角一扬，“我相信杨师弟说的是实话，没关系，本姑娘不在乎。来来来，师弟你上坐，师姐现在就传你大法秘诀。” 她不由分说，伸手将庞然大物一般的杨戬提到青石上，又让他盘膝坐稳。 “这仙家秒发我不方便听，先出去等你们。”白青青转头走出紫光洞。 尹蝶没有理会，在青石旁负手而立。 一本正经道: “杨师弟，你我阐截两教道法虽有不同，却万变不离其宗殊途同归，都属修真之道，你听好了。” 杨戬对这位行事乖张的师姐也着实动不得真怒，便道: “那就劳烦师姐了。” “天地玄黄，四海苍苍，日月同辉，大道无疆……斗转周天，气结丹田，修罡静流，再运天枢……” 尹蝶将口诀念了三遍，又不厌其烦的指导杨戬如何的运气导脉。 难得尹大师姐如此用心，杨戬不疑有他，都一一记下。 第三十二章 走火入魔 尹蝶又郑重告诉杨戬，截教修行虽然也需要静心打坐，但不像阐教那般一坐三四个时辰不吃不喝，还要每天坚持。只要前期领会法决要领，之后就算吃饭睡觉都能增长法力。 她又把白青青叫进来，告诫他们两个此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她和杨戬都会受到教规责罚。轻则面壁思过几十年，重则被废除一身法力，甚至打入九幽地狱。 杨戬是打死都不会说的，白青青只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日近午时，白青青担心弟弟一个人在家。尹蝶便又施法带他们下山，谢绝白青青的挽留又腾云而去。 白哮天却正是在家门口自己玩耍，显得颇有精神，只是嚷着肚子有点饿。 由于杨戬已不再吃荤食，白青青便做了两大盘素菜，还有一小碟兽肉给白哮天。 饭间三人有说有笑，白青青怕弟弟伤心，便有意规避去天上遨游的事。 杨戬却没有想到这一点，饶有兴致的叙述他和白青青一起如何追逐飞鸟，二人戏蛟龙……以后在不周山上建一座大房子，几个人永远在一起…… 白哮天听的津津有味，忽得插口道: “杨戬哥哥，你说以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住，你是想娶我姐姐做老婆对吗？” 杨戬白青青齐齐一怔，那些话是一时兴起还是心中所想…… 二人都低头闷声吃饭，却食不知味，只有白哮天的童言无忌: “姐姐，杨戬哥哥，你们都是大人了，不做夫妻怎么能一直在一起？” “你们做了夫妻一定会有孩子，那我怎么办？是不是也要找一个老婆，也要生孩子，咱们分开住……” “我说的不对么？你们说话啊。” …… 这一顿饭吃的很难很漫长，却别有另一番滋味。 杨戬今天不打算再去紫光洞，三人便在山下林间追蜂捕蝶，摘花弄草…… 春光明媚，芳草青青，其乐融融。 杨戬和白青青无意中多了几次相视而赧颜无语，却也添了几分默契…… 第二日吃过早饭，杨戬便又纵身上了紫光洞。 师父教的东西他自恃已练的炉火纯青，一时心血来潮，便试着修炼尹蝶传授的法决。 元气运转大小周天，气结丹田……修罡静流，再运天枢…… 忽觉体内气流翻涌，几欲要破体而出。 杨戬欲收起元气静流定脉，但似乎为时已晚。四肢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不得动弹，体内几股真气似发疯的野兽般四处窜动，异常难忍。 杨戬强咬牙关，却忽得吐出一大口鲜血，坠地不省人事…… 恍惚间，看到貌惊天人笑脸如花的尹蝶走了进来。 “杨戬，我漂亮吗？” “师姐，这世上你最漂亮。” “呵呵，那你喜欢我么？” “当然喜欢。” “哼！那你昨天为何还说那个白青青比我漂亮。” “我是骗她呢，我们两个都是神仙，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凡人。” “呵呵，你不怕她伤心么？” “不怕……” “杨戬！”白青青忽然又闯了进来，“你不是说我比她漂亮吗？你还说要娶我，带我去世间最高的山，咱们永远在一起……” “青青，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你是个凡人，我是个神仙，咱们不能在一起的，你也知道我爹和我娘的下场……” “哼！白青青，你就是个山野村姑，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杨戬，你这个负心人，枉我对你付出那么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白青青转身跳入万丈深渊…… “不要！” 杨戬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发现自己躺在紫光洞的青石上，眼前站着一位青袍僧人，是灵山金蝉子。 金蝉子也没问杨戬刚才不要什么，一改往日的严厉，蔼然道: “你醒了，先别动，你的内伤很重。幸亏贫僧来的及时，不然你早就魂归极乐。” 杨戬这才感到浑身如针扎一般难受，却也一咬牙起身跳下青石，深呼一口气，躬身施礼道: “晚辈多谢金蝉师叔出手搭救。” 金蝉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不必多礼，贫僧跟你师父玉鼎真人交情匪浅。你不愧是仙凡之身，体魄自比常人强过百倍，真是一副好仙骨……” 他忽而又正色道: “杨戬，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对你下毒手？” 杨戬隐约觉得此次昏迷一定跟尹蝶传授的截教法决有关，可这件事纵然粉身碎骨都不能说的。 便硬着头皮道: “师叔，晚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辈刚才正在修炼师父传授的原境法决，不知怎的就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可能是走火入魔吧。” 金蝉子却摇头坚定道: “不对，走火入魔会导致周天逆转鲜血倒流。刚才贫僧探过你的筋脉通畅，只是多了几道奇怪的真气在你的奇经八脉窜行。这几道真气强劲如奔流又相生相克，换做常人早就筋脉尽断而亡。杨戬，你要说实话，不然日后必有性命之忧。” 杨戬仍旧摇头道: “师叔，晚辈初入道门，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金蝉子沉吟片刻，皱眉道: “玉鼎师兄向来做事周全，为何不把你带回玉泉山金霞洞，那里环境清幽又无琐事烦扰。你有不明之处自有师父在身边时时解惑，如此才能早登大道，早日救出你母云华夫人。” “回师叔，听师父说，师尊已点明晚辈的造化机缘就在桃山，还说是怕晚辈在别处心神不宁，所以就把晚辈留在这里自行修炼，师父他老人家最近也是有事……” 金蝉子随即转向洞外，单手持佛礼恭敬道: “既然是元始大天尊的吩咐，怪贫僧多虑了。” 又转身道: “既如此，你今后千万要心无杂念虔心修行，好早日救出云华夫人。你我有佛道之别，有些事贫僧不好插手。但念你心孝，便斗胆越界尽几分微薄之力助你开山救母。” 他身材与杨戬一样高大，伸手搭住杨戬的左肩，嘴里念念有词。 杨戬只觉一股浩然之气缓缓注入体内，身上的疼痛也渐渐消散。 第三十三章 假死 杨戬刚刚好受一些，体内却又无端生出几股乱流，像蛇虫一般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窜动。 新注入的这股真气更像是一头巨兽，似乎想要将那几股乱流一口吞下，与它们竞逐缠斗。都属蛮横之气，几欲破体而出。 杨戬双臂青筋暴起，额头溢出豆大的汗珠，感觉全身就要被撕裂，却丝毫动弹不得。 金蝉子也是脸色铁青，右手忽得加大力道。 杨戬又觉绵绵不断的真气注入体内，比之前更强劲有力，那几股乱流渐渐势弱，终于被逐个吞噬，那股浩然之气也随之化为无形。 杨戬像刚迈过了鬼门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又咬牙强自站定。 金蝉子也长舒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良久才道: “杨戬，没想到你体内元气力道竟如此强劲，几乎要击退贫僧的万佛朝宗。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贫僧也只能暂时用万佛朝宗的瑞气压制你体内那几股煞气。这煞气究竟从何而来，贫僧不敢妄言。今后你在此悟境时若再遇不适，千万当机立断收了真气，不要重蹈今日覆辙，等见到你师父或其他仙长解惑后再练不迟。” 杨戬初时对这位严厉的师叔没什么好感，后来经过师父开导****，此刻又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切。 不禁动容道:“多谢金蝉师叔，师叔一定大罗金仙，算到晚辈今日有难……” 金蝉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微微摇头道: “天道莽莽天意难测，世间有算不尽的机缘，任谁都算不真切。贫僧只是听闻最近乌巢师兄出世，以为他会来紫光洞，没想到阴差阳错又机缘巧合救了你，也是贫僧与你有缘吧……” 说话间忽得闪进一红衣女子，是火神祝融。 她笑着冲杨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又带着埋怨的口气对金蝉子道: “金蝉子，我找你找的好苦。” “祝融，你找我有事？”金蝉子问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你我都是空门中人，哪来这么多闲事。” “呵呵，最近我也想参悟小乘教法，你愿不愿意教我？” “祝融，你已是天仙之体，还有什么看不透。” “我也是芸芸众生啊，你佛门不是普度众生吗？” …… 这两位大仙把一个晚辈晾在一边，杨戬听得云里雾里。 金蝉子口舌之能显然不如火神祝融，最后只得道: “也罢，这就随我回灵山。不过你毕竟是个女神仙，我只能先借你几本经书，佛门之地不可久留。” “呵呵，你不是常说视万物为一物吗，这就嫌弃我是女人了……”祝融又朝得意笑道，“打扰你了杨戬，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金蝉子走到洞口，又转头凝重道: “杨戬，苦乐自度，自明自悟，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二人踏上云头，祝融又好奇问道: “金蝉子，你刚才为何要对杨戬说那些话，难道有人要害他吗？” 金蝉子凝眉沉吟片刻，说道: “我刚刚想到，元始大天尊为何不让金鼎师兄带杨戬去玉泉山金霞洞，只让杨戬在桃山自行修炼，我总觉有什么不妥。” “我看你真是瞎操心，大天尊自有他的道理，你还是先教我念经吧……” 杨戬刚坐上青石，尹蝶又燕雀般飞进紫光洞。 她看到杨戬先是一阵兴奋，继而却又冷冷道: “哼，原来你还没死。” 杨戬装模作样闭目养神，好一会才睁开眼睛漫不经心道: “你希望我死？我偏不死，我杨戬福大命大造化大，将来还要做三界间最大的神。” 尹蝶将杨戬仔细打量几眼，又道: “杨戬，你真的没事？” “你希望我有事？” “不可能？”尹蝶凝眉满腹疑惑，“按我昨天教你的法决修炼，你肯定会有事的……对了！” 她忽得双眸一亮道: “杨戬，你是不是还没开始练我教你的法决？” 杨戬隐隐猜测出她在疑惑什么，便道: “你尹大师姐传授的仙家妙法，师弟我怎敢不练。还要多谢师姐，我刚才就练了一个时辰，法力就增长了许多，也许过几日就能劈开桃山救出我娘。” “真的？这怎么可能。”尹蝶又瞪大美艳的眸子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再练给你看。你最好离远一点，小心我收不住真气再伤了你。” 杨戬又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不可能，你一定会有事的，怎么可能没事……”尹蝶像小心谨慎的鸟雀般在青石旁走来走去。 杨戬果然出事了，他忽得捂着肚子大叫: “我肚子好痛，像被刀绞一般，师……师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尹蝶长大嘴巴，却兴奋道: “哈哈，这就对了，你不出事才怪。” “师姐……快……快救救我。”杨戬兀自吃痛，双目翻白，看样子已快支撑不住。 “哈哈，”尹蝶又得意的笑道，“这下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痛死你才解气。明人不做暗事，实话告诉你，谁让你昨天说白青青比我漂亮，你以为我真不在乎，呵呵……” 她又像报了深仇大恨，咬着细牙道: “我昨天教你的只前面几句是我截教的玄境法决，后面都是我将仙境和圣境法决乱说一气，你初入道门还不懂调和真气，又跨境修行，不死才怪……” “师姐……你……你真狠心……” “哼！最毒妇人心你不知道吗？傻师弟，出来闯荡你还差的太远，好好学着点，只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学，哈哈……” “师姐……你……我做鬼都不放过你……你……”杨戬话犹未尽便倒在青石上再无声息。 “杨戬，师弟……你别吓我。”尹蝶却吓坏了。 她收手探了探杨戬的鼻息，猛然缩了回来，又用力摇晃杨戬的身子。 带着哭腔道:“杨戬你别死，我跟你开玩笑呢……没想到真得害死了你，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有意的……” 杨戬忽得坐起身来，正了正衣襟，拍了拍手跳下青石。 若无其事道: “怎么了尹大师姐，紧张什么。还动手动脚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第三十四章 开天斧 “你……你真的没死？”尹蝶又惊又喜。 杨戬伸了个懒腰展了展筋骨，冷冷道: “可惜我没死，师姐你是不是很失望。” “杨戬，原来你骗我！”尹蝶怒目而视。 “尹大师姐，别忘了你差点害死我。”杨戬回了一个白眼，径直走出洞外。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片大好春色。 矮松上停着两只不知名的花鸟，人来不惊，不停地啾啾啼鸣。 “杨戬，是我错了好么？我那是一时气不过，你别生气了。”尹蝶跟了出来，嘟着嘴反而像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杨戬站在悬崖边深呼一口山气，仍没好气的说道: “师姐哪里有错，错的是我杨戬。若不是金蝉子师叔及时赶到，为我运功疗伤，我早就进了阴曹地府。” 尹蝶眸子一亮: “原来是金蝉子救了你，他可是鼎鼎有名的高僧，在灵山威望除了佛祖就是他了。你真是有福气，他身边是不是还跟着火神祝融？” 杨戬这才正眼看向尹蝶，问道: “你怎么知道？” 尹蝶立时掩口失笑，得意道: “其实很多神仙都知道，火神祝融爱慕金蝉子，有事没事就去找他谈经论道，金蝉子却是个没有一丝七情六欲的呆和尚，祝融仙姑一定很生气，哈哈……” 杨戬凝眉沉吟片刻，不解道: “你我都知道神仙不可妄动情欲之念，金蝉师叔没有七情六欲不对吗？” 尹蝶随即冷哼道: “你才修行几天懂什么！都说天心难测人心难测，神心就更难测了。神仙没一点七情六欲如何普度众生？也难为了祝融仙姑这一片痴心，金蝉子真傻，傻透了……” 杨戬又反驳道: “你这就不对了，祝融仙姑此举也属犯了天条。若传到了那个爱多管闲事的玉帝耳中，岂不是又要动用天规惩罚祝融仙姑。” “你以为玉帝会不知道？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再说人家两个也没做什么。” “他们能做什么？” “我知道能做什么？笨蛋……” 尹蝶沉着脸面露愠色，忽而又红如春宵之烛。 她不知小声暗啐了几句什么，缓了口气又道: “一个人爱慕另一个人不正常吗？大不了抛却一身法力不做神仙了就是了，做神仙有什么好，清规戒律管东管西，还不如凡人快活。” 杨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只是感觉很有趣，又坏笑道: “师姐你一向敢作敢为，一定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神仙。何不去找一个情投意合的男神仙，一起贪恋红尘做凡人。” 尹蝶微微一怔，白了一眼道: “我倒是想，只是还没遇到敢作敢为的男神仙，都是一群笨蛋，师姐我寂寞的很呐……” 她又从袖口里取出一枚仙丹，递给杨戬道: “给，快吃了它，权当师姐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杨戬接过来看了两眼，却抬手丢到了山下。 尹蝶不禁怒道: “杨戬你……那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云霄仙子那里求来的，既能治内伤又能增长法力，很多人想吃却得不到！” 杨戬却毫无领情，冷笑道: “谁知道你给的又是什么断肠毒药，你把人害死了，又对死人说对不起，真是笑话，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呵呵，好说好说，”尹蝶邪魅笑道，“我好心好意，你却不识好歹，你想吃我还不让你吃呢，还不如便宜了这些山妖野畜。” 她说罢从袖口里又拿出数枚仙丹，一股脑丢到山下。 不多时便听山下一阵狂吼，是水娃的声音。 “是水娃来了。” 杨戬怪叫一声，水娃的吼声却渐行渐远没了声息。 尹蝶又拍手笑道: “哈哈，看到了吧，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连水娃都不理你了。” 杨戬没有理会，只是抬手赶跑了矮松上那两只花鸟。 尹蝶纵身而起，在空中一个燕子回旋又落在地上，手里各攥着一只花鸟。 她又倒手将两只鸟腾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抖了抖袖口，从袖子里钻出来那只五彩斑斓的花狐貂，趴在她的手臂上，立时吓得那两只鸟叽叽乱叫。 尹蝶又得意道: “花狐貂，看我给你找到了好吃的，想吃吗？” 花狐貂两只小眼睛泛着红光，伸着鼻子嗅了嗅，一对羽翅啪嗒嗒扇动几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尹蝶咯咯一笑，松手放了那两只花鸟。 花狐貂离弦之箭一般窜向空中，只听一声尖锐的鸟叫，一根漂亮的羽毛缓缓飘落，没入万丈深渊。 花狐貂顷刻间又跳到了尹蝶手臂，人模人样的打了个饱嗝，显然是吃饱了。 尹蝶轻拍花狐貂那对可爱的小翅膀，笑脸如花道: “吃饱了就滚回去吧，记得别拉在袖子里，小心本姑娘叫你饿肚子，呵呵……” 花狐貂叽叽叫了几声，又嗖的钻进袖子里。 杨戬佯装没看见，伸手折下一根松枝丢到山下。 尹蝶推了一下杨戬，说道: “喂！还在生气呢，小气鬼。其实我这次来，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杨戬又没好气的笑道: “什么好消息，又给我传授你们截教乱七八糟的法决，好让我早日升天，我不死你不罢休是吗？” “哈哈……”尹蝶忍不住弯腰大笑，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说道: “杨戬，你越来越有趣了，师姐我不白栽培你一场。放心，我还舍不得你死。我是想告诉你，这次阐截两教举行的斗元大会，夺魁者不但能受到几位师尊的亲自调教，还能得到一件上古神器开天斧，厉不厉害。” “开天斧？”杨戬眸子里陡然升起一丝红光，却又黯然失色，“再厉害的神器又有什么用，师父他老人家也不让我参加。” 尹蝶双手背后，又老气横秋道: “你真笨，这开天斧是盘古老祖留下的宝物，连天地都能劈开，更何况这一个小小的桃山。你有了它，不就能救出你娘吗？” 杨戬猛然一怔，又没好气道: “尹大师姐就别再开我的玩笑了，我连参加斗元大会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能得到开天斧。” 第三十五章 消失的水娃 尹蝶折下一根松枝嗖的掷出，一只掠过的飞鸟应声而落。 她拍了拍手，嘴角一扬神气道: “傻师弟，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或许我能帮你得到那件开天斧。” 杨戬立时眸子一亮: “你有办法能拿到开天斧？” “哼，那还不简单，我让师尊再教我几手厉害的本事，到时候斗元大会上本时间大显神威替你拿个第一不就行了。” 杨戬随即不屑道: “就凭你？师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也就是能遛雕逗鸟而已，其他的都是花架子。还不如我，别忘了未名湖那头恶龙还是我出手打死的。” 尹蝶也瞪大凤目道: “杨戬你好没良心，我当时可是为你好，是怕银针毒性太过害了你，才大费周折动用拳脚。不然别说一条恶龙，就是对付十条百条也只在我挥手之间。” “有本事你就赤手空拳打死它，别用毒针。” “好你个杨戬，我好心好意来找你，你却这样对我。” “尹大师姐，你昨天也是好心好意传我上等大法口诀，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差点害死我。” “好，我算看透你了，真是忘恩负义。以后我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尹蝶就是畜生！” 尹蝶咬着细牙，一纵身逝于长空。 杨戬望着消失的身影，却生不出一丝怨恨，反而觉得这位小孩子脾气的师姐愈发的有趣。 他又心生疑惑，这神仙不可妄动情欲之念，可又不能太过绝情，又要有情有义的普度众生，这是天理昭昭还是某位大天尊定下的规矩…… 又联想到昏迷时做的那个乱梦，自己竟对两个女人都动了情，还抛弃了白青青，怎么会呢，自己连情为何物都不知道…… 日已西斜，他再无心修行，便也腾云而下。 终于夕阳西下，一抹晚霞映得桃山宝石般璀璨。 水娃盘旋在鹰愁涧，大口喘着粗气，却更显得有气无力。 他庞大的身躯下躺着数只死去的野兽，显然都是他的食物。 他挺了挺偌大的蛟头，俯身叼起一头黑熊，仰头正要一口吞下，却停在了半空。 良久才晃了晃脑袋，竟甩头将黑熊抛到山下。紧接着他又反复数次，将地上的死兽一一抛出老远。 他又伸直十几丈长的蛟身，趴在地上兀自喘着粗气。 一袭白影缓缓飘来，落在距水娃两丈处。 来人是一美妇，凤冠霞帔光彩照人颇显娇贵，却是神色凄凄。 水娃身子一抖，立时盘旋而卧。 那美妇却不惧怕，反而又向前走了两步。 “敖玉，还是你吗？” 水娃目露凶光大吼一声，响彻云霄，庞大的身躯却不由的后撤。 那美妇眸子里滑落几滴清泪，叹道: “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别怕，我知道那个人前些日子来过，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暮色已临，点点繁星初现。 水娃已退到水潭边，他昂着头，双目在暮色中黯然无神。 那美妇依旧声色颤颤道: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求你原谅，只恨我当初听信了甜言蜜语……把你害成这样，我知道他还想杀你……你放心，我会设法周旋……” “这么多年你真不容易，我相信你一定能再造龙躯，做回曾经的龙太子……” “到时候你就可以找他报仇，你也可以杀了我……我不能让他发现来过这里，我要走了，你保重……” 那美妇又痴痴望了几眼水娃，才纵身没入夜色。 一轮新月缓缓升起，照亮生机盎然又深沉的桃山。 水娃仰天对月长啸，一头扎入深潭。 …… 又过了十几天，玉鼎真人依旧缥缈无踪。 杨戬也乐得自在，山下陪白家姐弟踏青，山上独自修行，尹蝶传授的乱七八糟的玄功他当然再不敢尝试。 一连数日没见到水娃，杨戬心里隐隐不安，这一日吃过早饭便腾云踏上鹰愁涧。 他有几个月没有来过，才发现鹰愁涧跟别处截然不同。 四周都是山花烂漫芳草萋萋，唯独鹰愁涧内寸草不生，只有一堆乱石和一个深潭。 杨戬怪叫一声，又喊道: “水娃，你在吗！” 四周传来都是他的回声，没有一丝异动。 他大步走到水潭边，又吼了几嗓子，仍旧不见水娃的动静。 水潭清澈如碧深不见底，杨戬咬牙纵身跳下。 他自小在通天河边长大，水性自然强过常人数倍。 他缓缓下潜，潭水碧绿通透无一丝杂物，连一只小小的游虫都看不到。 一直潜下十几丈，水色越来越暗仍不见底，他终于忍不住跃出水面。 不经意看到几块乱石间随风飘荡着一截宽大的“彩带”，他几步跨过，将彩带拿在手中，隐隐有几丝腥气，像水娃身上的味道。 他猛然一惊:“难道水娃遭遇不测？” 又仰天大吼:“水娃，你去哪儿了！” 回声阵阵，隐有飞鸟啼鸣。 “喊什么喊，我在天上都听见了。” 声近人至，一紫衣少女飘然落下，正是尹蝶。 杨戬正担心水娃，便没好气的道: “又是你，你怎么来了！” 尹蝶大大咧咧走到杨戬跟前，从“彩带”上扯下一块，探鼻嗅了嗅，又嫌弃的丢在地上。 拍了拍了手道: “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可我这个人就是奇怪，你越是讨厌，我就越愿意来让你讨厌。” 杨戬也丢下“彩带”，好笑道: “我没说不欢迎你，是你自己说的，再理我你就是……不会说人话的生灵。” 畜生那两个字他没好意思说，毕竟面对的是自己的师姐，些许的怜香惜玉还是有的。 “哈哈……”尹蝶又笑如风摆柳，“不会说人话的生灵？你直接说畜生好了，我才不在乎，你还在生我的气？” 杨戬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 “我才没功夫跟你生气，我在担心水娃。十几天都没看到他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尹蝶抿嘴一笑，说道: “我看你真是杞人忧天，水娃这么大块头，谁敢把他怎样，这里除了你，也没听说有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水娃一定没事的，你放心。” 第三十六章 乌巢禅师 杨戬又捡起那一大截“彩带”，凝眉道: “水娃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又是那个九头虫？” 尹蝶蓦地一惊，说道: “九头虫？他来过桃山了？那万圣公主有没有来？” 杨戬点了点头，说道: “一个多月前来过，只有他一人，还差点杀了我和水娃。幸好我的天目击退了他，不然你早就见不到我了。” 尹蝶随即不屑道: “哼，吹牛！就凭你能打败九头虫？你听他的名字就知道，那九头虫发起威来能生出九个头，都能喷火吐雾，连你师父都没有把握能打败他，更别说你才是个半仙。” 杨戬这次没有辩驳，只淡淡道: “你不信就算了，希望水娃没事。” 尹蝶一把夺过“彩带”，说道: “你就不要再担心了，我敢保证水娃没事，这就是水娃脱的皮。” “脱皮？”杨戬又把“彩带”抢过来，仔细打量几眼，“还真像，只不过颜色有些发白。” “这是被风干的傻瓜，水娃这么大块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其他的许是都让风给吹走了。水娃就要化龙了，你应该开心才是。” 杨戬立时又惊又喜: “化龙？你是说水娃要转成龙身了！” 尹蝶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说道: “听你说过水娃已经度过了天雷劫，可那还不是最后一劫。这么多年来水娃实属不易，从草虫转为游虺，游虺修成潜蛟。但由蛟化龙更为不易，不但要设法躲过数遭天劫，化龙前一百年内还不能吃任何东西，以除去体内杂陈。熬的过就能再造龙身，熬不过就是没有仙缘一命呜呼了。” 杨戬心头一颤，说道: “水娃这样的大块头，一百年不吃不喝，如何熬的过去？” 尹蝶随即冷哼一声道: “杨戬，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水娃。他若只甘心做一条草蛇，为何还要历尽艰辛渡劫忍腹。水娃曾经是龙，岂甘心终生为虫！” 杨戬猛然一怔，想到小时候阿婆时常教导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自己也常说要做世间最大的神，如果一直心存妇人之仁，救不出娘亲不说，反而还不如水娃，更赶不上那位义兄孙悟空…… 恍惚间又听尹蝶说道: “喂！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块蛟皮丢了，留着让青青姑娘给你做衣服！” “丢了？这毕竟是水娃身上留下来的东西，丢了太可惜了。” “哼！你真是小家子气。我们都知道水娃曾经是西海的龙太子，等他修成了龙体，一定再不想见到以前的残身，你还留着它干嘛。” 杨戬想了想也是，便几步跨到悬崖边，将一大截蛟皮掷下。 可那蛟皮又随风飘起，反而飘向那个水潭。 只见尹蝶轻挥衣袖，一阵劲风刮起，才将那“恋恋不舍”的蛟皮吹向远方，终于消失不见。 杨戬却又担心到: “尹师姐，你只说水娃将要化龙，可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尹蝶走到水潭边，瞪眼啐道: “笨蛋，他当然就在水下了，还能去哪儿，这水里才是化龙的好地方。” 杨戬也走了过来，望着碧绿的潭水道: “但愿如此吧，希望水娃早日成龙。” “呵呵，你放心，说不定明天他就能变成一条五爪金龙，到时候你骑着他上天入地云游四海，那才叫威风。” 杨戬也很高兴，说道: “今天还多亏了师姐你来为我解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找水娃，谢谢师姐。” “呵呵……”尹蝶抿嘴笑道，“认识你这么久了，你终于说了句中听的话，其实我今天是来看看你还生不生我的气。” 杨戬又坏笑道: “我看你才是小家子气，我杨戬是男子汉大丈夫，岂会轻易跟一个小女子生气。” “那就好，我走了，可能这段时间我来不了，我们三个月之后再见。” “师姐，为何要三个月？” “傻瓜，三个月后要举办斗元大会。这些日子我要找师尊多学几手神通法术，到时候好替你拿到开天斧，你也不要偷懒，保重。” “多谢师姐！” 望着远去的身影，杨戬忽然觉得跟尹蝶说话可以很随便，不用担心互相无意的伤害。而跟白青青有时候还需要小心计较，怕引起误会伤了对方…… 已耽误了不少时间，杨戬又腾云飞向紫光洞。 刚到洞口，便看到青石上盘坐着一位白眉老僧，正闭目养神。 杨戬缓步而行，停在距青石丈余处。 那老僧仿佛是一尊石像，只两条修长的白眉偶尔颤动。 杨戬猜不出来者是谁，已有些不耐烦。 那老僧终于轻抬法眼，蔼然笑道: “你就是玉鼎师兄新收的弟子杨戬？” 杨戬也不敢怠慢，忙道: “晚辈正是杨戬，敢问前辈法号。” “老衲乃乌巢禅师，今日故地重游，希望没有打扰你。” 杨戬这才知道来者正是此处的原主，忙又躬身施礼道: “晚辈见过乌巢大师，此地本来就是大师的仙洞，是晚辈占用打扰了。” 乌巢禅师飘然而下，他虽没有杨戬那般高大，却身宽体胖，倒很像悬崖边上那棵矮松。 他眯着法眼点头笑道: “玉鼎师兄好眼光，你杨戬果然是一副上等仙骨，将来定然有一番大造化。此处也是老衲借桃山一块宝地，并非老衲所有。老衲与你师父玉鼎真人也属同辈，你称老衲师叔便可。” 杨戬感觉这位传说中喜云游四海普度众生的乌巢禅师，不像金蝉子那般严厉，便也放松了几分。 又躬身道: “乌巢师叔，昨日晚辈还在这里见到了金蝉子师叔。两位前辈都是得道高僧，晚辈真是有幸。” 乌巢禅师又微微摇头道: “哪里哪里，老衲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你师父和你金蝉子师叔才是大能玄圣。依你所说，那金蝉子昨日来过？” 杨戬便把昨日金蝉子为自己疗伤的事简要道来，不过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练了截教乱七八糟的法决而受伤，一口咬定自己是走火入魔。 第三十七章 夜袭 乌巢禅师听完略一皱眉，又拉住杨戬一只手臂，忽得将手缩回，微微点头道: “你体内元气充沛，但杂乱无形，还有两股奇怪的煞气作崇，或许会有攻心之祸。不过幸好有万佛朝宗的瑞气压制，一时无忧，但愿是老衲多虑了……” 杨戬也为之一惊，当初师父探查自己元气还被震退了两步。而这位乌巢禅师竟纹丝未动，难道他的法力比师父还要高出许多？ 又听乌巢禅师哈哈一笑道: “金蝉子为人贤良方正嫉恶如仇，但凡事太过拘泥墨守成规，你能得到他的真传，果然造化不浅。” 杨戬却有些不解，便道: “乌巢师叔，金蝉师叔昨日只是为晚辈运功疗伤，并未传授一招一式。” 乌巢禅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你初入玄门自然不知，金蝉子神通广大，法力只在几位大天尊之下。他已将万佛朝宗的真气留在你的奇经八脉，为的是压制随时可能**你元气的那两股煞气，对你以后修行也大有好处，金蝉子此举已是破了先例。杨戬，你千万不要辜负了金蝉子的一番苦心。” 此刻杨戬对金蝉子愈发的敬重，又躬身道: “多谢师叔指点，杨戬一定谨记两位师叔的栽培，今后必虔心修行早登大道。” 乌巢禅师又一皱眉，两条白眉无风飘然，说道: “老衲还有一事不解，你师父为何不把你带回玉泉山金霞洞，那里是仙山福地，修行势必事半功倍。而把你留在桃山自行修炼，万一再像昨天那样出什么差错，岂不前功尽弃。” 杨戬心里有些好笑这做和尚的怎么都爱操这样的闲心，嘴里却恭敬道: “师叔，是师尊说晚辈的造化机缘都在桃山，还怕晚辈去别处修行心神不宁，所以才留在这里。晚辈独自修行也挺好，逍遥自在。” 乌巢禅师随即喃喃道:“心神不宁，逍遥自在，你现在就是神仙了？神仙只图逍遥自在……” 他忽而又蔼然笑道: “也罢，老衲早已是方外中人，本不该操心这些事。杨戬，你要用心修行，早日救出你娘。等你位列仙班，也许这紫光洞还有后进晚辈用得着。老衲还要四处云游，你自保重。” “师叔也保重。” 乌巢禅师走到洞口，又转身正色道: “杨戬，苦乐自度众生难悟，天道无常圣人已死，今后凡事都要小心。” “多谢师叔教诲。” 杨戬又忽然想到，昨日金蝉子走时也说了差不多同样的话，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吃过晚饭，杨戬仍有些担心水娃，等白哮天睡熟后又飞向鹰愁涧。 将要踏上崖边，却看到头顶嗖嗖掠过两条人影。 杨戬预感不妙，便附在崖边的峭壁上静观其变。 一轮半月悬与东天，鹰愁涧半掩半映，影绰如魔域幻境。 杨戬小心探出头来，看到水潭边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看不清相貌，身上都泛着银白色的冥光。 那二人绕着水潭转了一圈，只听其中一个道: “大哥，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没好气的道: “还能怎么办，按大王的吩咐办。” “可夫人她又暗中吩咐我……” “我说傻兄弟，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大王的脾气？不按他说的办，回去就得要了我们兄弟俩的小命。” “可是夫人她也对我们哥俩不错，我有点不忍心下手。” “唉，兄弟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哥俩加在中间实在难受。可还是性命要紧啊，夫人好说话，回去后也就是挨几句骂，再说夫人也不想让大王知道她掺和这件事……” 杨戬听的云里雾里，但总感觉一定很水娃有关。 “大哥，这畜生一直不出来，难道要我们下水去抓？” “说你傻你还真傻，听说那畜生就要化龙了，有些手段，我们冒然下水还不被他咬死！”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嘿嘿，大王早有交代，这是五虫三花水，只需半瓶就能毒死整条河里的鱼虾，何况这一个小小的水池子……” “大哥，你说这话不吉利，我们就是鱼。” “对对对，兄弟说的有理。” “大哥，大王给你五虫三花水，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谁叫我是你大哥，以后学机灵点。” …… 杨戬再忍不住，大吼一声跳上鹰愁涧。 那二人被惊的一愣，齐齐朝杨戬看来。 月色如华，杨戬落在离他们丈余之处，看到那二人身材竟比自己还高出半头。 一个是暴腮乌甲，尖嘴利牙，一个是滑皮大肚，巨口长须，身上都裹着一层银灰色的鳞片。虽然四肢俱全，但也是妖化的半人之相。 “哪里来的妖怪，敢来桃山行凶！”杨戬凛然不惧道。 那二妖看到来者只是一个布衣小子，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不屑之意。 那大肚的先开口道: “你是哪里来的狂妄小儿，敢管爷爷们的好事，爷爷我叫霸……” 那暴鳃的赶忙伸手拦住道: “兄弟不要跟他说那么多，小心暴露了身份。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可是有些来头的。” “大哥，你怎么知道？” “来前大王提醒过。” “大王怎么没提醒我。” “笨蛋，因为你是个笨蛋，以后少说话。” 那暴鳃的又冲杨戬道: “小子，难不成你就是杨戬？爷爷告诉你，识相的少管闲事，爷爷留你个全尸！” “不错，爷爷就是杨戬，识相的赶紧滚开，小心把你们喂了水娃。”杨戬也随着他们的口气说道。 “水娃是谁？” “水娃是你们水里的祖宗！” …… 那大肚子的已按耐不住，急道: “大哥还跟这小子废什么话！让兄弟去解决了他！” 他双目瞪如铜铃，气势汹汹朝杨戬奔来。 “兄弟小心，那小子有些手段！”暴鳃的提醒道。 “笑话，我还对付不了一个黄毛小子！” 大肚子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 他像一条死狗一般被甩到三丈开外的峭壁上，又重重跌落在地，还捎带着数块碎石。 第三十八章 是章非之地 那暴鳃连忙跑了过去，扶起大肚子。 “兄弟，我都叫你小心了，你没事吧。” 大肚子晃了晃脑袋，气呼呼道: “奶奶的，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股子力气，也怪兄弟我轻敌了。” 他确实有些大意，杨戬除了会爬云，就只有一身蛮力，连花架子都不会，刚才只是趁人不备才占了大便宜。 至于能徒手斩恶龙天目退九头虫的手段，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其不意的激发出来。 一出手就给对方来个下马威，杨戬信心大增，料想这二位就是空有一副唬人皮囊的小妖怪。 那大肚子推开暴鳃，不服气的道: “大哥你别管，让兄弟我亲手宰了他，你别插手。” “兄弟，切勿伤他性命。” “管不了那么多，这荒山野岭宰了他谁知道。” 这个大肚子就是一个愣头青，又挥拳冲向杨戬。 杨戬不敢大意，闪身躲过，也挺身而上。 这一人一妖就像是一对莽夫，一时间拳脚相加砰砰震山响。 杨戬虽有蛮力，闪转腾挪还差着火候，对大肚子的来势汹汹能躲的就躲，躲不过就硬扛。毕竟是一副钢筋铁骨，对手又不是什么大罗金仙。 那大肚子显然脑子不太灵便，身为一个妖怪还跟一个凡夫俗子一招一式的比划。 月光下，鹰愁涧。 一个像铜墙铁壁，一个裹着厚厚的鳞片兽皮。 杨戬却越战越勇，那大肚子竟渐渐气力不支，终于忍不住道: “奶奶的，这小子像块臭石头，震的手疼。大哥，还愣着干什么！兄弟快顶不住了。” 那暴鳃已不动声色的遛到杨戬身后，趁其不备一拳挥去。 杨戬忽觉背后吃痛，不由得向前两步。大肚子抓住机会又一拳击中对方胸口，杨戬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水，踉跄倒地。 大肚子狰狞一笑: “嘿嘿，这下躲不掉了吧。实话告诉你，刚才我哥俩只是跟你玩玩，宰了你跟捏死一只蝼蚁一般容易。小畜生，拿命来！” 那暴鳃忙拦道: “兄弟消消气，大王有交代，这人还杀不得。” “大哥你别拦我，先宰了这个小畜生，再去解决水里的畜生。” “你说谁是畜生！” 杨戬怒火中烧霍然起身，体内陡然升起一股热气，瞬间漫至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杨戬只觉周身将要炸裂，不及多想双掌推出，只听轰的一声如电闪雷鸣。 那二妖像两条死狗一般，被隔空的掌风震到四五丈开外的悬崖峭壁上，又夹杂着碎石跌落在地。 杨戬纵身跨过，不待那二妖翻身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那二妖再没了跋扈之气，身上的鳞片间都渗出血水，连连叫痛求饶。 杨戬终于停手，怒目圆睁道: “你们刚才说，谁是畜生！” 那二妖挣扎几下都跪在地上，齐声道: “好汉爷饶命，我们是畜生。真的是畜生，如假包换……” 这二位倒也识时务，本来就是畜生成了精。 杨戬冷笑一声，又狠狠道: “说，谁派你们来杀水娃的！” 那大肚子瞪大圆眼问道: “好汉爷，到底谁是水娃？” “就是你们水里的祖宗！”杨戬单手指着水潭道。 那暴鳃忙连连点头道: “明白了明白了，好汉爷，是我们丧心病狂瞎了眼，不该来害我们的祖宗。” “少废话，快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二妖面面相觑一番，却都是摇头不语。 杨戬又冷笑道: “不说是吗，小心爷爷的拳头。” 他说罢蓦地一挥拳，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不料拳头朝向的峭壁上如被雷击一般轰然炸起，无数碎石纷纷滑落。 那二妖更是胆战心惊，又齐声道: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我们说……” 杨戬也自心惊，难道那碎石是被自己的拳头隔空击落？还是有神人暗中相助？ 此刻已管不了那么多，他又怒道: “还不快说！若有半句胡言，立时叫你们人头落地。” 那大肚子早就丧了气，颤巍巍道: “大哥，还是你来说吧。” 暴鳃苦着脸道: “兄弟，为何让我说？” “因为你是大哥。” “好吧，唉……” 那暴鳃脸拉的快要和月光一样长，说道: “回好汉爷，我叫奔波儿灞，他叫灞波儿奔。我是鲇鱼怪，他是黑鱼精，我们兄弟两个都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手下小卒，后来被……” “谁问你们这些，快说谁派你们来行凶的！”杨戬厉声打断道。 那奔波儿灞忙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称是，颤声道: “是……是我们大王派我们来的……” “废话！是哪个大王！难道是万圣龙王？” “是……是九头灵圣大王，不……是九头虫。” 杨戬眉头一紧，愤然道: “果然又是他，把水娃害成这样还贼心不死，快说！他的老巢在哪！” 说罢他又抬手欲下。 奔波儿灞兄弟两个身子都是一颤，又齐声道: “好汉爷饶命，这个我们委实不知……” “胡说！他能让你们来行凶，你们怎会不知他的巢穴在哪！” 还是那个奔波儿灞开口道: “好汉爷有所不知，那九头虫跟我家万圣公主情投意合，被招为我碧波潭的入门驸马。后来因得罪了西海龙王敖闰，被四海龙王合力追杀。他便和公主逃往别处不知去向，每次都是将我们哥俩一阵风掳去，交代完又送回来。我们只记得是在水下，可实在不知道是哪条江河……好汉爷你好好想想，他也是逃命的，怎能让我们这些小喽啰知道住在哪……好汉爷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 杨戬毕竟涉世未深，看奔波儿灞的神情也不似作违。本想结果了二妖性命，想了想又忍住。 又冷脸道: “看你们还算老实，暂且饶你们不死。回去再见到九头虫就告诉他，他若再想加害水娃，就先过我杨戬这一关，我在桃山等着他。不过我若再见到你们两个，就是你们的死期，滚吧！” 那二妖早巴不得这句话，立时磕头如捣蒜谢好汉爷饶命，起身灰溜溜爬云而去。 打败了两个妖怪，杨戬颇为得意，又挥拳朝峭壁上隔空一击，却是无声无息，一丝风都没有。 他失望之余又忽得想到，这桃山愈发像个是非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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