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独宠:试婚宫女 - xp1024.com
《四爷独宠:试婚宫女》


第一章 一碗姜汤引出的血案

康熙三十一年,孟冬时节,紫禁城内错落有致的精致楼宇殿阁,在阴霾的浅灰色阴云笼罩之下,越发显得肃穆而庄严。

皇宫西北角昏暗潮湿的永和宫偏殿,终年不见阳光,蚀骨阴寒侵蚀着斑驳的红色墙皮,似垂暮的美人早已褪去曾经的光鲜。

德嫔乌雅氏正心无旁骛的仔细描摹着一副气势恢宏磅礴的《秋山晚翠图》。

明明她最喜欢的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歌尽盛世繁华。

又是一年深宫锁清秋,也不知今夕是何夕?

德嫔?康熙十八年,太皇太后一道懿旨亲赐的封号何其讽刺?

强迫她将自己的亲儿子送给别人抚养?是为德?

康熙十七年,也是如此萧索的黄昏,尚且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息。

历经难产艰辛产下阿哥后,她终于等来名正言顺的身份,而代价就是失去她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世上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以失去一件东西为代价,而她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懿旨中言明,胤禛满百日后将由皇贵妃佟佳氏抚养。

皇贵妃是一等公佟国维之嫡长女。还是圣母皇太后佟佳氏的亲侄女,又是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表妹,身份尊贵至极。

因着皇贵妃所出的公主薨逝,受丧女之痛的皇贵妃终日以泪洗面。

陛下和太皇太后这是将她的儿子作为一件礼物,宽慰经历丧女之痛的佟佳皇贵妃……

即将把胤禛送到佟佳氏所居的钟粹宫前几日,乌雅氏咬着被角啜泣了一整夜

佟佳皇贵妃于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日立为皇后。

时已病亟,翌日崩逝于承乾宫,谥曰:孝懿温诚端仁宪穆和恪慈惠奉天佐圣仁皇后。

原以为她的儿子能回到她身边,却不想胤禛却被孝懿仁皇后临终前托付给她的亲妹妹贵妃佟佳氏,真真是造化弄人。

“真是不明白,为何陛下会喜欢舞文弄墨,无病呻吟的南蛮子做派。女子无才便是德,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不好么?”

“兰翠,不得妄言!”

乌雅氏不悦的蹙眉,迅速打断宫女的抱怨。

“这是在紫禁城中,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还是低贱的奴才,都是陛下的附属品。”

是的,所有人只是供皇帝陛下消遣的附庸,而她乌雅兰珠要做的,就是但凡陛下喜欢的模样,她刚好都有。

“小主,给四阿哥的长寿面已备好,奴婢在食盒底下装了暖炉煨着您”

“走吧,去钟粹宫。”

似乎担心食盒中的面凉了,德嫔乌雅氏焦急的亲手接过长寿面往佟佳贵妃的钟粹宫赶去。而此时的钟粹宫内,一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匍匐于地。

一容貌妍丽的宫装女子正慵懒的斜靠在天青色云锦美人榻上,安静的大殿内只剩下滴漏落下的更漏声响。“贱种就是贱种,就算养在本宫身边,也难改你骨子里卑贱的血统。”她红润如海棠的樱唇,弯着好看的弧度,和煦的笑意下,说出的几个轻飘飘的字却如淬了寒冰般,令人不寒而栗。“奴婢知罪,是奴婢未照料好四阿哥,奴婢愿领责罚!”跪在角落的小宫女,带着颤抖的音色,此时早已经满脸煞白,不住的磕头认错,像小鸡啄米般。“拖下去,杖毙!”“额娘,儿臣知错,求额娘放过她。”跪在地上的少年终于开口,清冷的音色显得不卑不亢,他将始终挺直的脊梁弯曲,匍匐于地。

他的双脚因长时间的跪拜在冰冷的汉白玉石地面上,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第二章 赏心乐事谁家院

谁能料想到,今日这无端的惩罚,竟是因为他擅自到小厨房取了一小块红糖,用来煎煮姜汤驱寒所致。

他握起双拳,用力将拇指楔入掌心,强大的力道瞬间刺破掌心,溢出淡淡的猩红色。清瘦的面庞带着一丝少年的青涩,但那双透澈而明亮的双眸,却带着些许故作老成,挺拔的鼻梁下,苍白的薄唇好看的抿着。“娘娘,德嫔求见,说是要亲手奉上以血誊抄的金刚经给小公主祈福超度。”

“哦?还算她有几分孝心,不枉本宫替她养着这废物。”“胤禛,起来吧,还跪着装可怜给谁看,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本宫苛待于你,来人,扶四阿哥起来。”“原就是儿子自己做错事,遂主动领罚,额娘怜惜儿子,故而只是对儿子小惩大戒。”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闻言,立即爬到主子身边。

她已是泪眼婆娑,她面带愧疚之色,踉踉跄跄的起身,将少年扶起身。

当乌雅氏端着食盒进殿的时候,正看到贵妃佟佳氏正含着笑意,将一块豌豆黄递到胤禛的面前。

这舐犊情深的场面,她虽面不改色,但心底早已掀起一阵波澜。

“奴婢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

“哼!”

佟佳氏冷着脸,自顾自的翻阅着乌雅氏献上的金刚经。

乌雅氏虽是陛下的嫔妃,但嘴上却不敢称呼自己为嫔妾,而只敢以奴婢自居。

理由无它,因为乌雅氏就是从这钟翠宫走出去的,她曾经是佟佳氏的贴身宫女。

“养出你这么个卖主求荣,爬龙床的下贱胚子,本宫又如何能安?”

佟佳氏冷哼一声,想起这贱婢趁着她缠绵病榻之时,竟胆大包天的爬上龙床,就觉得好像吃下一只苍蝇般恶心。

“娘娘明鉴,奴婢卑贱,又如何能拂逆陛下的旨意,娘娘,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乌雅氏已是泪流满面,每次来钟翠宫,佟佳氏都要时不时的提及当年她爬龙床的事情。

这次更是过分,竟然当着四阿哥的面数落她这个亲额娘。

“咳咳咳咳…”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这个贱人这些年来谨小慎微,竟是让她挑不出半点错漏。

而且晨昏定省从未缺席,每个月必定奉上以血书写的金刚经孝敬。

佟佳氏面色苍白,开始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就让她气的气血翻涌。

“都下去吧!本宫乏了!”

她不耐的挥挥手,命令众人都退下,入冬以来,她的身子骨越发的不自在。

太医院的庸医们开出的汤药如流水般从未间断,却始终没有任何痊愈的迹象。

乌雅氏仍是用帕子捂着眼角小声啜泣,在宫女的搀扶下,这才期期艾艾的起身离开。

“四阿哥,今日是你的生辰,额娘准备了长寿面,快来尝尝。”

“呦!瞧小主说的,我们钟翠宫一早就备好了长寿面,又何须小主费心?”

钟翠宫大宫女晴儿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对母子见面,她每回必是要在旁监视。就怕乌雅氏唆使四阿哥对贵妃生出二心。

第三章 长寿面

“这长寿面呐,也是要福泽深厚的人亲自准备,才能保佑四阿哥福寿绵长。”

“这些年来小主接连诞育六阿哥,七公主,九公主和十二公主。”

“可奇怪的是为何除却九公主养在太后膝下能平安外,其余几位阿哥公主小小年纪都猝然薨逝!”

“咱们四阿哥若是因为小主这碗面有个三长两短,那贵妃娘娘可就有理说不清了呐!”

“你这是什么意思!四阿哥是我们小主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骨血,她可是阿哥的亲额娘。”

乌雅氏身边的兰翠气鼓鼓的瞪着晴儿,想要继续与她争辩。

“住口,主子都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来人,送德小主出去,莫要惊扰贵妃娘娘歇息,否则休怪我扒了你们这些贱婢的皮!”

“还有你!小环,今日这身妖艳的衣裳是想狐媚谁!贱婢就是贱婢!就算给你塑个菩萨的金身也没用!呸!”

“本宫自己会走!”

乌雅氏面色铁青,如此明显的指桑骂槐,她怎么能听不懂。

钟粹宫都下了逐客令,她只能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主子,自四阿哥记事起,这些年来为何您明知道会被贵妃羞辱,还要年年都在四阿哥生辰之时,亲自送来长寿面?”

兰翠实在费解,这些年来自家主子年年都会为四阿哥送长寿面,却被贵妃以各种理由搪塞羞辱,但却从未间断。

“他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要让他记住,本宫才是他的亲额娘,本宫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额娘受辱,他才不会对佟佳氏亲近!”

“主子,佟佳氏的身子骨怕是撑不过咱四阿哥娶福晋那日。”

“下个月起,加一卷本宫亲手誊抄的往生咒送给佟佳氏。毕竟主仆一场。”

而此时的钟粹宫内,送走德嫔主仆之后,晴儿福了福身子,笑眼盈盈的转身入了内殿,留下胤禛主仆二人。

“主子,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这贱骨头轻易患上风寒,主子也不会受今日的羞辱责难。”

“李金桂,闭嘴!”

胤禛从清晨跪到晌午,滴水未进,此时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看着这小丫头瘪着嘴眼中噙着泪花,他心中一阵烦躁。

于是从袖中取出方才吃剩下一半的豌豆黄,一把塞进了她的口中。

“爷饿了!爷要吃面!长寿面!”

“好好好,奴婢昨日就准备好了食材,眼下天气寒冷,可都新鲜着呢!”

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来到距离主殿偏远许多的偏殿。

皇帝陛下对贵妃尤为爱重,故而胤禛并未如其他皇子一般,被送到阿哥所教养,而是留在钟粹宫中由贵妃亲自照料起居。

而这略显荒芜的偏殿,就是这几年来胤禛主仆的住所。

墙角处此时已经开出一块不小的齐整空地。

“爷,奴婢看着这里空着也是浪费,就大胆做主,打算和后院一样,种点果蔬花草自给自足也好过求爷爷告奶奶。”

李金桂献宝似的将好不容易要来的种子小心翼翼塞到胤禛的手中。

“依你!”

胤禛无奈的点了点她眉心,他径直走到墙角,取过常用的小锄头,开始锄地。

李金桂愣了愣神,唇角微微一翘,露出一弯浅浅的微笑。旋即转身跑进小厨房,开始做午饭。

第四章 生辰

康熙十八年,年仅一岁的她,被从佟佳氏府内层层选拔送入紫禁城内。

原本是为给孝懿仁皇后所出的八公主当贴身宫女兼玩伴。

却不想刚入宫不久,三岁不到的公主就因为出天花而薨逝。

之后她被送到佟佳贵妃身边伺候贵妃所出的十公主,却不想十公主也因一场天花离世。

辗转之下,她就被送到眼前这位四阿哥身边伺候。

佟佳氏并未如外界所传的那样,对四阿哥视如己出,而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许在贵妃眼中,四阿哥只是陛下送给她宽慰丧女之痛的一件礼物而已。

四阿哥的生母德嫔身份卑微,虽如今恢复其乌雅氏的姓氏,但始终出自佟佳府的家生包衣奴才。

相较于其他的有母族势力倚仗的皇子更易掌控。

贵妃的身子骨早已经虚弱的无法孕育皇嗣,但膝下有四皇子固宠,佟佳一族定能延续佟半朝的荣光。

这些年来,主仆二人关起门来过的日子,以清贫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说别的,就是主仆二人的膳食也极为寒酸,此时仅有一大袋泛黄的陈米,还有少量的粮油肉食,都堆在偏殿。

每回去钟粹宫的膳房拿吃食都被管事的百般刁难。

她没有银钱讨好那些刁奴,于是只能通过替小厨房做些粗重的脏活累活,换取一些吃食。

纵是如此,待到她累死累活忙活整日后,承诺的粳米早就被偷换成泛黄的陈米,而粮油肉食,更是少得可怜。

想到今日特殊的日子,她昨日特地找到膳房内相熟的小太监。

苦苦哀求接近半日,最后赤着脚替那小太监挖出满满当当一筐子娘娘想吃的嫩藕,这才讨来一小把面条,还有一个小的可怜的鸡蛋。

四阿哥口味清淡,平日里吃的总是很少,为让他多吃些,李金桂总是变着法儿的绞尽脑汁,时不时的做给他吃。

不一会儿,厨房便传出阵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而此时胤禛也忙活的差不多了,不大的空地被种满丝瓜,南瓜,韭菜,萝卜等。

胤禛还随手修剪一番倚在墙角的葡萄藤,忙完这一切后,他支起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殿中岁月虽清苦,但李金桂总能让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变得有趣起来。

她喜欢山茶花,于是胤禛的石子堆出几个月牙形图案。

四季变幻的各式花草将当中的几株山茶花包围其中,倒也赏心悦目。

“金桂,爷要沐浴更衣!”

“热水已经准备好啦!新裁的冬衣也已经领回来搁在屏风右边儿。”

钟粹宫的刁奴最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主,他们自是不敢克扣四阿哥该有的皇子朝服,若是让旁人瞧见,那是打钟粹宫的脸面。

但旁人瞧不见的里衣都已经换成寻常的棉布料子,而穿在外面的外袍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们竟是将内里的狐狸裘皮悄悄换成薄薄的棉絮。

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四阿哥平日去无逸斋进学时所穿的墨狐大氅,也许是最为体面的一件外袍。

第五章 体面

但这难不倒李金桂,她的女红素来就是钟粹宫中做的最精致的。

为着四阿哥的新衫,她可是从初夏就开始揽下不少绣活。

这才堪堪的换到一件厚实的棉袍,还有一床半新的棉被。

当沐浴更衣穿戴一新的胤禛踏入小厨房的时候,抬眼望去,桌上摆着几个豁了口,颜色不一的盘子。

一小盘切开后摆的整整齐齐的烤鸭腿,本身就只是一块不大的鸭腿,却被摆成赏心悦目的扇子形状。

几块样式精致的南瓜酥,原料定是取自今年院中刚收成的南瓜。只稀疏四五个但也被有序的摆在盘中。

碗内装着热气腾腾的面汤,卧着个色泽金黄的荷包蛋。

他嘴角噙着笑意优雅入座,这长寿面必须由长辈之烹煮,而每年都是她亲自为他准备。

额娘年年都来钟翠宫送长寿面,她总是在私下里一遍又一遍的强调她才是他的亲额娘。

但却从未问过他是否吃得饱,穿的暖。

每年都是李金桂,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宫女,也只剩下这宫女,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为他庆贺生辰。

抬起衣角拭去眼角的温热,他大口的将面塞进嘴里。

奇怪的是明明年年都吃,但他总觉得这再平常不过的长寿面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

他只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水汽,不知道是汤还是泪

不知不觉中一整盘鸡蛋都入了他的口。他又意犹未尽的吃下好几块鸭肉。

本想再夹几筷子,忽然想起宫中规定,奴才要等主子用膳后才能吃饭,他匆忙夹着鸭腿的筷子,起身回到前厅。

“金桂,爷吃饱了,将剩下的东西撤下去吧。”

“爷稍后,奴婢去沏茶。”

听到动静的李金桂动作麻利到小厨房内取出茶叶,这些茶叶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茶,霉味重,还不如宫人日常喝的粗茶。

于是她索性端上一壶宫人喝的粗茶。

“爷喝这个,味道还不错!”

胤禛摆摆手,示意她放下茶退下。

忙碌一整日,李金桂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就着四阿哥吃剩的面汤吃的猴急。

直到将所有的剩菜都风卷残云的扫光,这才满意笑眯眯的收拾干净。

今日恰逢太后的千秋节,整个皇宫歌舞升平,瑰丽的焰火将漆黑如墨的夜空点缀的绚烂夺目。

今日也是小公主的忌日,陛下怜惜贵妃佟佳氏久在病中,故而今夜贵妃并未出席太后的千秋晚宴。

而需要替额娘侍疾的四阿哥胤禛,自然也没有出席。

此时的钟翠宫内,佟佳氏正在火盆前亲自烧着血书的经文,替早夭的小公主消灾祈福。

“娘娘,奴婢仔细盘查过当年那场天花,发现有很多可疑之处,奴婢这些年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当中透露着些许蹊跷。”

“那场天花源起于撷芳殿中的洒扫太监小泉子。”

“奶娘的生活起居当年是由乌雅氏全权负责,曾有小太监看到一名与乌雅氏身形相似的宫女去过撷芳殿。”

“只是这贱人做事谨慎,竟是查不到任何与她相关的证据。”

佟佳氏这些年来几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烧些经文给小公主祈福。

此时她眼眶微红,那些经文在炭盆中熊熊燃烧。

纵是用最好的宣纸,也免不了被这烟熏火燎呛的连连咳嗽。

第六章 天花

“娘娘,小公主薨逝,而乌雅氏那贱人的小贱种却在公主薨逝那日降生。”

“奴婢曾听萨满姑姑说过,有的人生来就五行八字相生相克,定是那小贱种克死小公主。

“但国舅爷严令,不得伤及四阿哥分毫这”

“阿玛图的就是光耀我佟氏一族的门楣,如今放眼整个后宫,自姐姐薨逝去之后,只有本宫出自佟氏一族,而佟氏如今再无适龄的女子送入后宫。”

“他这是担心本宫死后佟氏再无依仗。为着佟氏一族,本宫就算容不下乌雅兰珠,也要容下四阿哥。”

晴儿默然,这些年来她私底下时常撺掇着佟佳氏要替小公主报仇,其实是假公济私。

她心中一直充满怨气,为何同样都是贵妃的贴身宫女,乌雅氏就能摇身成为紫禁城中的小主!

而她却仍是奴婢!她嫉妒的发疯!

主子如今身子虚弱,为何不能将她献给陛下,明明她比乌雅氏更忠心不二!

于是这些年来她私底下将所有的怨气都报复在四阿哥身上。

反正外人看来,也只会以为是贵妃的授意。

佟佳氏虽对四阿哥没有什么好感,但碍于家族的荣辱兴衰,并未刻意苛待胤禛。

但不闻不问就给那些个狐假虎威之人可趁之机。

四阿哥刚被送到钟粹宫那几年,佟佳氏还对四阿哥颇有照拂。

但耐不住乌雅氏的纠缠以及晴儿的耳边风,她本就耳根子软,于是渐渐对胤禛的态度也开始冷淡许多。

“下去吧,本宫要和小公主说会儿体己话。”

忍受不了嘈杂的喋喋不休,她终于不耐的命令晴儿退下。

“奴婢告退。”

眼前这位孝懿仁皇后的庶妹优柔寡断,懦弱无能。

若不是大小姐在世的时候帮扶着她,她哪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

第二日清晨,皇帝陛下终于在太监总管粱九功的提醒下,想起四阿哥胤禛与太后是同一天生辰。

于是命人送来一柄焦尾琴与一些绫罗绸缎和金银细软。

佟佳氏擅音律,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教胤禛抚琴,故而胤禛也是精通音律。

这还是陛下第一次送生辰礼物给他,四阿哥虽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李金桂知道他此时心底定是欢喜的很。

因为自那日起,每日清晨之时,他就会带着李金桂到冷宫附近抚琴。

康熙爷以仁孝治天下,冷宫中囚禁的罪妃,也在几年前被特赦送往太妃殿颐养天年。

甚至是入睡前,四阿哥也会小心翼翼将焦尾琴放到距离枕畔最近的地方。

如往常一样,今日李金桂早早的做好早膳等着四阿哥用膳。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四阿哥开门,他素来严于律己,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贪睡晚起。

“金桂…李金桂!”

四阿哥虚弱绵软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门后传来。

“爷,出什么事了?”

但四阿哥久久都未回应她,她大惊失色,于是焦急万分的用蛮力撞开房门。

只见床上的四阿哥面色晦暗,痘大的汗珠如雨,连月白色的枕头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爷,哪里不舒服?您可别吓奴婢!”

四阿哥只是带着隐忍的闷哼,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任李金桂如何呼喊,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颤抖着伸手扶向四阿哥的额,好烫,他的脸上还出现瘆人的淡红色块状疹子。

“不要害怕,爷等奴婢回来,奴婢这就去找贵妃娘娘,奴婢去求她请太医救您!”

李金桂眼泪汪汪的狂奔向佟佳氏所居的正殿,因为四阿哥的症状她再熟悉不过。

五年前,还有一名与她一道伺候四阿哥的小太监叫小西子。

他得天花痘疹的时候就与四阿哥如今的症状一摸一样。

第七章 龙嗣

她不敢说四阿哥的症状,只敢支支吾吾的说四阿哥忽染重病,就怕佟佳氏忌惮。

她并未见到佟佳氏本人,但好歹被安排了一名年迈的老太医就诊。

那太医看到四阿哥身上的红斑顿时惊骇不已。

于是吩咐李金桂将一缕丝线附在四阿哥的脉搏上隔得老远才开始搭脉。

只一会儿,他面色慌张的匆忙松开丝线退到门口,脸色早已经煞白如纸。

“果然是天花痘疹!”

“微臣且开些药内服外敷,若是阿哥洪福齐天熬得过这病,他用药后也不会落下满身满脸的麻子。”

于是傍晚时分,几名大力太监便奉太后懿旨,将四阿哥请到城外皇庄避痘,又急急忙忙请来萨满姑姑送痘神娘娘祛除痘瘟,防止疫情蔓延。

此时李金桂正在太医院内听候太医的嘱咐,却被一名面生的小太监拉到一边。

“你就是照顾四阿哥的宫女?”

“奴婢李金桂,正是伺候四阿哥的贴身奴婢!这位小公公找奴婢有事吗?”

“德嫔小主命你出去,有要紧的事情要交代。”

“奴婢遵命。”

原来是四阿哥的亲额娘乌雅氏。今日太过匆忙,倒忘记知会她一声。

想来定是也听到风声赶来询问关怀四阿哥的病情。

李金桂忐忑的朝着殿外走去,跟着小太监七拐八弯的走出好一段路,这才在临近御花园的雨花阁见到哭的双眼通红的德嫔。

见到李金桂一脚即将踏入阁内,德嫔面露慌张之色,尖着嗓子焦急呵斥。

“站在外面回话即可!”

似乎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微微蹙眉,下意识的取下绣帕子,捂着自己的鼻息。

“狗奴才,你是如何照料主子的!拖下去乱棍打死!”

有气势汹汹的嬷嬷闻言,立即走到李金桂面前,作势就要将她拖到外头行刑。

“主子,这些年来四阿哥习惯使唤奴婢,如今他身染痘症,这病还会过人,若是临时调用宫人,怕是会耽误阿哥的病情!”

“求主子开恩,让奴婢去照顾四阿哥,待四阿哥康复之后,要杀要剐全由主子裁夺!”

“主子,如今的确很难再去征调贴身伺候的太监与宫女,那些人不知道阿哥的喜好,怕是伺候不好!”

“就暂时留下这丫头的贱命,若是能救回四阿哥,也算是将功补过。”

兰翠匍匐在德嫔的脚跟前,以她对自家主子的了解,若是这小丫头被处决,以自家小主生性多疑的性格定要派最信任的宫人照料四阿哥。

那这要命的差事,很可能要落到她这个贴身大宫女头上。

“主子,四阿哥的安危要紧!求主子三思!”

“也罢,滚!滚下去照顾四阿哥,若四阿哥有什么好歹,本宫定奏明陛下诛你满门!”

德嫔不安的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苍天有眼,幸亏她腹中再次怀上龙嗣,否则若是胤禛有什么好歹,那她这辈子就彻底没了指望!

“都说出过天花的皇子会多一分登上皇位的机会,陛下幼时也曾得过天花,若是能挺过这场劫难该多好~”

乌雅氏抚摸着肚子,感慨万千的喃喃自语道。

第八章 小苏子

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责罚还是未能幸免。

李金桂被罚掌掴之刑,虽腮帮子肿的老高,还能摸出明显的臃肿痕迹。

但她心底仍是雀跃不已,至少她能留在四阿哥身边照料。

当黄昏时分李金桂陪着昏迷不醒的四阿哥来到皇庄的时候,他们主仆所暂住的暖阁内早就布置妥当。

而带着獠牙面具的萨满在殿外不停歇的做着祝祷,祈求痘神娘娘能保佑四阿哥痊愈。

与胤禛主仆同来的宫人,皆由内务府调遣,谁不知道内务府如今由佟氏一族掌控。

乌雅氏虽然一颗心忐忑难安,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这是今日要用的汤药,红色的内服,蓝色的外敷。”

一名面生的小太监语气中带着颤抖,他面上裹着厚厚的纱巾。

那小太监伸长手臂隔得远远的将药瓶飞快塞进李金桂手中,又见鬼似的迅速收回,身怕她接近。

“谁来帮我一把!”

此时阁楼内鸦雀无声,李金桂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些个伺候的太监宫女早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悄悄溜走了。

“都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哼!”

“奴才来!”

一十一二岁的小太监方才站在暗处,她并未留意。

他几乎是小跑着凑到李金桂面前,看到李金桂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他略有些羞涩的弯弯唇角,露出一对俏皮的虎牙。

“奴才是辛者库的苏培盛,姐姐喊我小苏子即可。”

在苏培盛的帮助下,李金桂仔仔细细的替四阿哥梳洗一番,又按照药瓶上的嘱咐,喂四阿哥服下汤药。

到外敷用药的时候,她忍不住脸上泛红,但四阿哥生死未卜,她也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

虽然有小苏子帮忙,但若是她不亲自盯着,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此时天花痘已经全面爆发,四阿哥的脸上和身上都是一团团瘆人的红肿痘块。

此时服下汤药的四阿哥也悠悠转醒,他虚弱的撑着病体,看着李金桂在身边忙碌。

“金桂,爷是不是要死了?”

敷药膏的手只是微微颤抖片刻,但并未停下动作。

胤禛见李金桂这默认的态度,顿时了然,他无助的的使出浑身解数甩开她伸过来的手。

“横竖都是一死,何必浪费时间!告诉爷究竟得的什么绝症!”

见李金桂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胤禛顿觉无望。

“都走吧!爷不要你们可怜!滚出去!”

“是天花痘疹!陛下幼年也曾得过这病,但不也是好好的挺过来了吗?爷如此自暴自弃对的起谁?”

李金桂歇斯底里的嘶吼道。这节骨眼上,这祖宗竟然闹起脾气来。怎么就这么不惜命!

“奴婢在宫外早已没有什么亲人,爷若有事,我能去哪?”

“奴婢只能跟着爷到阴曹地府伺候您,有爷的地方,才是家。”

“德嫔主子为着爷以泪洗面,把眼睛都哭红了,还有太后娘娘,听说这几日早早的就跪在佛堂前祈祷上苍保佑爷早日康复。”

“是是是,李姐姐说的对,爷您一定要好起来!”

“德嫔主子是个有福之人,她腹中的龙嗣也会保佑您这位皇兄的!”

“咳咳咳!小苏子,你出去看看水烧好没。”

这小苏子,真是个耿直的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感觉到四阿哥的面色晦暗许多,李金桂暗道不妙。

“爷说过要带着奴婢看看紫禁城外的世界,奴婢还等着呢,爷,别怕,奴婢永远都在您身边。”

“爷若死了,你们是不是也会被处死?”

胤禛幽幽问道,李金桂一边替他清理身上的污秽,一边目光灼灼注视着他黯淡失落的眼睛。

“上穷碧落下黄泉,奴婢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第九章 德妃

“爷要活着!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自己若是不稀罕这条命,那就有人要陪着他殒命黄泉,他忽然发现自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胤禛顿时一扫之前萎靡的状态,开始积极配合李金桂的照料。

一个半月后,四阿哥身上的伤疤开始慢慢结痂脱落,不再反复高烧的四阿哥开始慢慢的恢复体力。

如今已经能在李金桂的搀扶下行走自如。

这天李金桂照旧要替四阿哥擦拭身体,当习惯性的将帕子伸到他身下的时候,他按住她的手垂眸尴尬的咳嗽几声。

“叫小苏子来。”

“哦…”

李金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她忙着照顾他刻意忽略这些男女之别。

现在既然四阿哥也觉得不好意思,自然自己也就顺水推舟。

于是她唤来苏培盛帮他梳洗清理,细细敷药膏在他背部与肩膀等处。

第二天一早,李金桂通知门外送药的太监:四阿哥病情已将痊愈。

很快照料四阿哥的路老太医闻讯赶到,依旧是丝线把脉。

诊脉片刻之后路老太医激动的老泪纵横。四阿哥已然康复但身子尚还虚弱,只要将养两月即可痊愈。

而这期间小苏子也被四阿哥留用。

当他们主仆三人回到钟粹宫之时,已经是春末夏初。

待到慈宁宫向太后报平安兼谢恩之后,又在钟粹宫主殿见识一番德嫔,哦不对,如今应该称呼为德妃娘娘。

德嫔腹中的龙嗣被太医院确诊定是位小阿哥,陛下圣心大悦册封德嫔乌雅氏为德妃位及四妃之列。

在见识一番德妃与缠绵病榻的贵妃惺惺作态的戏码之后,直到晌午主仆三人才回到他们所居的院落。

许久未归,院中早已经郁郁葱葱长满各色瓜果蔬菜。

初夏暖风醉人,李金桂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充斥的不仅仅是泥土的芬芳,还有一份熟悉而踏实的感觉,像家的味道。

曾经荒芜的偏殿前院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待简单收拾一番后,李金桂端起四阿哥换下的脏衣径直到井边开始浆洗起来。

而大病初愈后的胤禛正懒懒的躺在菜地边支好的摇椅上悠哉的看着书。

因着院中二人种植的果蔬,今年并未过得如去年冬天那般寒酸,膳房还特地送来几只肥美的母鸡。

李金桂特地让小苏子搭个简单的鸡窝将两只母鸡圈养起来,此后四阿哥几乎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鸡蛋。

“今天晚晚饭吃唔,吃什么?”

胤禛优雅的小口咀嚼着一根随手摘到的嫩黄瓜含糊不清问道。

“香葱煎蛋,韭菜盒子,清炒黄瓜。”

李金桂边浆洗衣衫边回答,一回身就见到四阿哥不知何时已走到鸡窝旁。

他俯身摸出两个鸡蛋,此时正百无聊赖拿在手里转着把玩。

他空出的一只手也没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将一旁切好的菜叶撒到鸡圈中,正笑眯眯的看着母鸡在哄抢吃食。

“这瓜味道甚是可口!”

他惬意的随手又掐来一条嫩嫩的黄瓜,在肩上随性洒脱的蹭几下就塞进口中。

“也不用水洗洗再吃!”

李金桂抢过那啃掉一半的黄瓜匆忙用水冲洗干净,这才塞回四阿哥手中。

第十章 谁是真凶

自从四阿哥痊愈之后,李金桂绷紧的弦似乎一下子松懈下来。

接下来也该要仔细查查这次莫名其妙的天花究竟缘何而来!

连着几日,李金桂将四阿哥房中的东西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整理检查数次,但却始终无果。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染上天花,他的衣食住行几乎由她一手包揽。

天花传染肯定要有源头才对,近来紫禁城内并未有任何宫中传出天花的消息。

他房中一应物品都是自己亲自料理,四阿哥素来喜洁净,所以她打扫清理的极为频繁。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此时她再次扫视房内,忽然望向那把焦尾琴。

她仔细审视这把焦尾琴,细细观察许久似乎没什么异样。

她不甘心的将琴翻个面,又一寸寸的细细敲打一遍。

躺在床上的胤禛见她在捣鼓皇阿玛送他的生辰礼物,忙吩咐她动作轻一点。

若是磕坏碰坏这御赐之物,那可是大罪。

就在她以为自己多虑,即将放弃盘查之时,忽然摸到一块隐蔽的凸起。

她取过随身携带的柳叶刀撬开那处异常,赫然看见那琴身内塞着一块带血的布料,原来如此。

她谨慎的用刀尖挑出布料,没想到凶手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御赐之物做手脚。

“咿?这布料上似乎还有字!”

李金桂将布料挑开摊平,只见那巴掌大的布料上竟是写着血字:母债子还!

胤禛只是淡然盯着那染血的布条,良久之后轻笑一声,然后背过身去不再发一言。

“内务府由佟佳一族之人掌管,皇姐也因天花薨逝,这证据实在太过明显。”

“一切线索都如此巧合指向钟翠宫,这恰好说明爷染痘这件事与钟翠宫无关,这是有人想栽赃嫁祸。”

担心李金桂鲁莽行事恐遭凶险,他将心中疑虑说出。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金桂恍然大悟,要知道他们主仆二人势单力薄,若是钟翠宫真的要对四阿哥下毒手,那四阿哥也无法平安活到如今。

究竟是谁?如此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

这一石二鸟之计阴毒至极,即除掉四阿哥,又能嫁祸佟佳贵妃。

就算四阿哥侥幸活下来,若是发现这焦尾琴内的秘密,也定会与佟佳贵妃彻底反目。

此人机关算尽,真真是好心机,好计谋!

若要说扳倒佟佳贵妃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放眼整个后宫,那只能是德妃娘娘。

不可能!虎毒不食子!

李金桂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抹杀这个无比荒谬的念头。

“将焦尾琴处理干净,这毕竟是皇阿玛御赐之物。”

“还有,血书之事不得声张!”

如今敌暗他明,胤禛能做的只能息事宁人,先按兵不动再徐徐图之,一计不成,此人定还会寻找可乘之机。

但想到那人竟是利用皇阿玛送的生辰礼物藏污纳垢,他的眸子不觉中冰冷几分。

此人何止想一石二鸟,而是想一箭三雕!

焦尾琴乃皇阿玛御赐之物,此人用心歹毒,竟还想离间他与皇阿玛。

“只可惜这把上好的焦尾琴…”胤禛无奈叹息道。

李金桂轻轻叹口气,将琴小心翼翼挪开。

“爷放心,待奴婢处理干净这把琴后,它必定完好无损重新回到爷的房中。”

第十一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不知不觉中已到五月中旬,此时李金桂正坐在一张小竹椅上,聚精会神的给四阿哥赶制夏天的新衣裳。

陛下在四阿哥生辰之时赏赐下绫罗绸缎虽被晴儿巧立名目克扣不少,但仍是留下为数不多的几块料子。

为防止晴儿又作妖,她只能将布料赶快做成衣衫。

她边缝补边仔细检查细细的针脚,时不时抬眼看着四阿哥与他的谙达马齐和伴读年羹尧在院中练剑对弈。

一个月前,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走马上任湖广总督,督湖北湖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是大清朝九位官阶最高的封疆大臣之一。

大清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武将出身的总督上任之前,必须留下直系的亲眷。

美其名曰上表衷心,实际上是变相的将自己的家眷留在京中沦为质子。

年氏一脉战功赫赫,而年家的子弟多效力于湖广的汉军旗中。

湖广的汉军旗绿营骁勇善战在民间有“年家军”的暗称。

帝王之心总难揣测,于是年遐龄也只能循例将自己的嫡长子年希尧与庶子年羹尧留在京中。

大清自入关以来,历代帝王都认为大清的儿女要文武双全。

而且也说清朝是马背上夺的天下,不过这仅仅是对下一代的统治者的要求。

因为身为统治者就是要做到文武双全。但是相对而言,大清朝武将的地位就是没有其他朝代那么高的。

只有乱世才会出现英才,如今虽边疆偶有摩擦,但陛下励精图治,乃是乾坤盛世。

各省的提督虽是那里的最高长官,但却要受到总督和巡抚的制约。

所以提督虽然官大,但是也没有什么用。名义上是官阶高,但是还得听别人。

诸位皇子对武将之子的态度也是敬而远之,深怕离得近让陛下以为在笼络人心,引起帝王猜忌。

故而武将之子也不受待见,年希尧是年氏的嫡长子,自然被安排给身份尊重的太子殿下当伴读。

年羹尧则被安排给了素来低调内敛的四阿哥胤禛,二人年纪相当,又志同道合,竟是一拍即合成为好友至交。

还有一位与年羹尧一道被送来的是陛下为四阿哥挑选的伴读。

听说是皇商的后裔,此时正躲在树荫下呼呼大睡。

因为是士农工商排在最末的商贾之子,自然为诸皇子所不喜。

作为大清朝的皇子,富有四海,谁手里能缺这点钱?

而且这亢家是陛下的心腹,谁都不想把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放在身边。

于是这少年兜兜转转又被安排四阿哥名下。

宫中甚至隐隐有传闻,这位叫亢氏少年仗着自己家中的铜臭暗中花费不少银钱,这才巴结上不受宠的四阿哥。

大清朝谁人不知山西太原的亢氏一族是富可敌国的首富。

亢氏在原籍平阳还拥有大量田宅和储粮,号称“宅第连云,宛如世家”,“上有老苍天,下有亢百万,三年不下雨,陈粮有万石”。

民间也流传着亢家发迹的传说,那就是亢家继承李自成在与大清战败后藏在亢家的财宝,不过这种说法可信度不是很高。

第十二章 从未见过如此倚老卖老之徒

实际上,亢家是靠着贩盐发家的,大清对于盐的贩卖控制力度很大,只能由朝廷特指的商人在特定的地点进行售卖。

亢家就是获得朝廷许可的皇商之一,依靠着盐的丰厚利润一步一步发展成富豪,随后又开设典当行和粮油茶马酒肆行业。

当今陛下曾微服成商人来到亢家体察情况,这时的亢家家主并不在家,于是陛下就和随从就住在了亢府。

一行人晚上洗脸的时候,亢家的丫鬟给陛下拿来纯金脸盆供众人洗漱。

陛下随口说:脸盆不够用,没想到亢家的总管当即吩咐下人拿来好几个纯金的脸盆,让陛下和随行等人人手一个,此举让贵为天子的陛下都“开了眼界”。

还有传说早年间亢家为挤垮当地另一家当铺,连续三个月拿出九百尊金罗汉到这家当铺去典当,每尊典银一万两。

这家当铺人慌了,问典当人,何以有这么多金罗汉,来人说:“我家主人有金罗汉五千尊,现在还有四千一百尊等着典当呢!”

这家当铺只好让亢家将九百尊金罗汉赎回,自己关闭当铺远走他乡去了。

由此可见,亢家的财富果真名不虚传

也幸亏亢氏一族与江宁织造府的曹氏一族皆为天子家臣,否则陛下随便找个理由这巨额家财就得进入朝廷的国库。

看着四阿哥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眼中越来越盛的笑意,李金桂也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只要四阿哥安好,其他都已不重要。

阳光灿烂,岁月静好,心情没来由的舒畅无比。

她用顶针拨开额前的碎刘海,她忍不住唱起儿时四阿哥乳母谢氏唱的最多的摇篮曲。

她的歌声像百灵鸟一样婉转悠扬、清脆悦耳,至今还记忆犹新。

说起这位乳母,还有一段传闻,说四阿哥被从当时的德嫔处抱到孝懿仁皇后宫中之后,一直哭闹不止不思饮食。

太医们束手无策结果有人出了个“馊点子”说要在京城之南,找一位手托玉印,足踏青龙的妇人喂养皇子方可化解,否则为四阿哥的身体着想,只能由德妃亲自哺育。

于是当时初抚养四阿哥的孝懿仁皇后与她身后的佟佳一族赶紧派人到京城之南的大兴地界寻找。

结果负责的太监路过一片田野,见一少妇行走在田垄之上,手里托着一块豆腐准备回家,于是不容分说便把此女带入宫中。

正巧此妇人也是刚生产完还有奶水,于是便喂给四阿哥,他果然停止哭闹安心吃奶。

孝懿仁皇后大奇问在何处寻得此人,寻人的太监只能说玉印即是豆腐,青龙乃田垄也。

只可惜为避免四阿哥与乳母亲厚,在四阿哥七岁那年,孝懿仁皇后就将她赶出了宫。

“打扰,老朽想讨口水解渴,不知方不方便?”

眼前一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此时他慢悠悠的取下挂在拐杖上的葫芦递到李金桂的面前。

李金桂忍不住好奇,自大清入关以来,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铁令早已经实施多年,为何这老者的装束和头发如此特殊?

第十三章 权臣佟国维

“老朽有些饿了,可否…?”

老者指着院中那长势喜人的嫩黄瓜砸巴着嘴,见李金桂愣在那迟迟未回神,于是自顾自走到菜地旁随手摘下一根黄瓜塞进口中。

“甜!真的好甜!这些瓜果都是你种的?”

老者囫囵的说到,却见李金桂摇摇头。

“是我家主子,四阿哥!”

这老人家倒是自来熟的很,李金桂眼看着他一屁股坐到矮石凳上,又自来熟的抓起岸几上的瓜子磕的咔咔咔响。

“老人家您牙口可真好!”

“过奖过奖~”

“咿,小丫头片子这是准备做午膳么?老人家我一大早就来紫禁城内找人,早膳都没顾得上吃。”

站在李金桂身后的小苏子原本想冷嘲热讽一番,让这牛鼻子老头识相离开,却被这老头蹬鼻子上脸的话刺激的撇撇嘴。

他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不知道这是变相的逐客令吗?

从未见过如此倚老卖老之徒,这还蹬鼻子上脸了还!

“老人家,您稍坐片刻,我去摘一些松软的丝瓜清炒给你尝尝。”

“今日午膳换成香甜的地瓜粥可好?”

李金桂朝着仍在院中与年羹尧等人对弈得不亦乐乎的四阿哥,得到他眼神确认后,又替眼前的不速之客斟满茶杯,这才转身走进小厨房。

“先生!您让学生好找!”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踏入殿内,眼前是一位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此时一脸恭敬的垂首在一旁。

他虽是一身书卷气,但眼中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精明与洞察世事的剔透。

如果一定要在这世间选出最为间断凝练的词来形容这中年男子,那李金桂一定会选择权臣二字。

“外祖父安好!”

外祖父?德妃娘娘的父母早夭,能让四阿哥尊称一声外祖父的只能是佟佳贵妃的生父——一等国公,国舅爷佟国维!

李金桂跟着四阿哥越发恭敬地朝佟国舅行宫礼。

国舅爷佟国维甚少踏入后宫之中,李金桂寥寥数次见过国舅爷,也是隔得远远的不敢仔细打量,难怪这声音有些耳熟。

“四阿哥何须如此见外,微臣愧不敢当!”

四阿哥胤禛的谦卑令佟国维心底很是欣慰,也不枉他煞费苦心护他周全至今

如今这位阿哥更是得到先生的青睐,前途定不可限量。

踏入这院中他才发现四阿哥这些年来过的竟然如此艰难。

他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难怪自长女孝懿仁皇后薨逝后,陛下迟迟不肯册立贵妃为后!

次女素媛在贵妃之位多年止步不前,她的气度还是稍逊一筹!

若不是他及时发现!那么佟佳一族将失去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

愚蠢的妇人之见!他决定找个时间好好和这个偏执的庶女聊一聊!

三人简单寒暄之后,胤禛亲自出门送走老人与佟国舅再回到殿内之时,李金桂这才知道方才那老人正是两朝帝师孔济世。

大清自入关以来亦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而儒家集大成者则出自孔氏一族。即孔子孔圣人的后裔!

第十四章 道不尽眼中多少刀光剑影

孔子一脉无论历代王朝政权如何更替,都受到当权者最高礼仪的尊重。

他们的子孙世代以先秦时期的装束示人,无论斗转星移从未因世俗政权的更替贰妥协退让半步。

而孔氏一族位于孔圣人诞生地尼山之巅的洙泗书院,原名先师讲堂,更是儒学的圣地,已然延续一千四百年之久。

这帝师为何忽然出现在紫禁城内,又为何如此巧合出现在他们所居的偏殿内?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些事情,主仆二人在欢喜之余又更添几分警觉。

而自偏殿与佟国维一番谈话之后,在佟国维有意无意的帮助下,四阿哥在紫禁城内的地位也在悄悄发生变化。

比如今日的端午家宴,佟佳氏竟然罕见的邀请乌雅氏一道前往。

二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完全让人猜不到她二人私底下是如何的剑拔弩张。

而四阿哥自然有份参与端午家宴,这日傍晚,李金桂和小苏子垂着头紧随胤禛身后踏入乾清宫中。

从前都只能远远的瞻仰陛下的身影,这还是李金桂第一次距离陛下如此之近距离。

她好奇的抬起眼角。却遗憾的发现眼前都是乌泱泱的人影。

“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虽语调淡然平缓,但心底却带着丝丝压抑的激动。

“起来吧。”

康熙帝对这个已经十几岁的第四子几乎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太子身边总跟着一个沉默垂首的皇子,看着身型应该是老四没错。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李金桂偷眼看到一身明黄蟒袍的少年步履生风踏入殿中。

不敢抬头仔细端详那少年的容貌,只惊鸿一瞥李金桂发现那少年与四阿哥有几分神似。

更为准确的说,四阿哥与这少年的五官轮廓皆与陛下有几分相似,但与四阿哥不同的是,这少年始终带着亲切和善的笑容若春风拂面。

明黄色何其尊贵,这少年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他定是陛下最喜爱的二阿哥,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嫡子——太子胤礽!

“太子过来朕这!”

康熙帝伸出手指着身侧的位置,目光慈祥注视着太子,待太子胤礽走到他身侧,康熙帝露出慈爱的笑容揉着胤礽的脑袋。

皇帝陛下眉宇间尽是疼爱,而太子胤礽也是热泪盈眶好似激动的无语凝噎,众人皆是被这对舐犊情深的天家父子感动。

长袖善舞政治嗅觉敏锐的使臣和在场的文物百官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早就用眼神交换无数次信息,看来陛下对这个嫡子还是宠爱至极!

外头那些废太子的传言顿时不攻自破。

高台之下,教坊司的舞者衣炔翩翩起舞弄清影;而高台之下,

琉球,高丽,安南三国使臣与文武百官皆是边欣赏着歌舞边推杯换盏,好不惬意。

被康熙帝遗忘的胤禛淡然的落座,不远处他的养母佟佳氏正与他的额娘乌雅氏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但眼中多少刀光剑影只有她二人自己知晓。

第十五章 雄黄酒

康熙帝于八岁冲龄登基,彼时大清初入关不久,正是百废待兴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

主少则国疑,为巩固皇权,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煞费苦心选拔辅政首辅索尼之嫡孙女赫舍里氏为后。

顺治帝为一汉人女子抛下祖宗基业宗庙社稷,留下一纸罪己诏后就猝然驾崩。

为分化四大顾命大臣的势力,纵然是人间至尊的皇帝陛下,也不得不屈尊进行政治联姻。

人人都以为当今陛下只是需要借助赫舍里氏一族的庞大外戚势力巩固皇权。

为稳定赫舍里一族的忠心,陛下甚至早早的将拥有赫舍里氏血脉的胤礽册立为大清帝国的太子殿下。

如今陛下将皇权牢牢把控在手中,加上几个月前康熙帝西征期间,皇太子胤礽与皇三子胤祉赴康熙行宫探病,因太子表现不佳被遣回京师。

种种迹象都表明皇帝陛下开始对这位亲封的太子殿下逐渐不满,但今日的夜宴却似乎是陛下在表面自己的立场。

精明的政客早就暗暗的打定主意,宴后必定找机会重新巴结太子这一高枝。

而世家贵族皆是神情复杂,相比于未来的皇帝出自于世代争斗的敌对世家。比如赫舍里氏这一盘根错节的大家族。

他们宁愿找一个母族孱弱的皇子登上帝位,至少便于掌控。

比如国舅爷佟国维,此时正若有所思的时不时望向四阿哥所在的位置。

这位四阿哥少年老成,关键是拥有着皇室子弟少有的韬光养晦,隐忍内敛。

此时有伺候的宫人鱼贯入内,他们一个个端着精致的白玉托盘。

那托盘内正是御赐的水晶粽子,身后传来压抑的低呼声,还有微不可闻的咽口水之声。

他不禁哑然失笑,这小馋猫!嗔怪是嗔怪,但胤禛仍是镇定从容的拿起一个紫藕水晶粽塞进袖中。又端起手边御赐的雄黄酒浅酌几口。

“那谁!给爷多拿些雄黄酒!”

一旁的八阿哥胤禩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这雄黄酒清甜甘洌入口有一股子沁凉的气息直达腑内,甚是可口。

“喳!”

那机敏的小太监明白若是能伺候好诸位阿哥必能得到不少赏赐。

尤其是八阿哥胤禩更是出名的出手阔绰,随随便便一个宫里不常见的民间小玩意儿都能换来八阿哥赏赐的珍玩。

于是匆忙谄媚的凑到近前伺候。

众人正在推杯换盏,好不惬意,突闻一声杯盘碎裂声,伴随着桌椅翻倒的轰响。

只见四阿哥胤禛此时口鼻皆是污血,正痛苦的哀嚎着。

而紧随其后的是坐在康熙帝身侧的太子胤礽,此时也是面色发紫整个人剧烈的痉挛抽搐。

“来人!护驾!”

佟国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挡在康熙帝身前作出一副高度戒备的模样。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坐在四阿哥不远处的八阿哥胤禩也哀嚎一声,痛苦的蜷缩在地。

“老八!”

“太子!老四!”

“来人!速传太医!快来人!”端坐在高台上的康熙帝此时并未如表面上看起来处变不惊。

他的一颗心都紧揪着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绷紧,就像拉满弓的弦一般如坐针毡。

第十六章 第一百零九颗朝珠的秘密

康熙帝用力将指甲戳进掌心顿时溢出淡淡樱红,这才勉强回过神怒声道:

“速去召太医院判,快去!”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方才许是因为恐惧产生幻听,方才陛下首先唤的是八阿哥?

有通透的天子近臣第一时间心领神会,纷纷对素来默默无闻的八阿哥投来或诧异,或震惊的眼神。

太医院判华盛昌不一会儿就提着药箱与数名职守的太医一路小跑着匆匆赶到,待把脉后苦着脸哀声道:

“启禀陛下!是牵机!牵机之毒!太子殿下与二位阿哥所中的是前明宫闱至毒牵机!此毒并非无药可医。”

康熙帝面不改色,但他的心这才稍稍安定几分,可御医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如坠地狱。

“若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定无大碍,但这是前朝毒药,且随着毒药的配置顺序而需要对应相对的解药,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使解药变成封喉剧毒。”

“只是时间紧迫,殿下与二位阿哥身份尊贵,微臣不敢担保解药能否炮制的及时只有”

“庸医!”

康熙帝终于端不住架子爆发龙颜大怒。可怜的太医院判面对帝王之怒只能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

“只有…只有陛下的龙魂丹方可奏效。”

“滚下去配置解药!若救不回朕的儿子!统统去死!”

他愤怒的咆哮着,竟情绪失控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早已因帝王之怒吓得面无人色的太医院众太医。

众人皆是震惊的看向如此失态的皇帝陛下,这还是素来贤德圣明的康熙大帝吗?

众人默然,众所周知皇帝陛下的朝珠共一百零九颗,取极九至尊之数。

其中一百零八颗由高僧祈福的天珠所制,而唯一颜色呈金红的第一百零九颗就是保命的龙魂丹。

这是历代大清皇帝在危难时刻保命的丹药。

偌大的乾清宫此时诡异的安静,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更漏滴答声反复撕扯着每一个人脆弱的心灵。

诸臣此时皆是匍匐着跪在沁凉入骨的汉白玉石阶上不敢抬头看此时的皇帝陛下。

而康熙帝藏在身后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眉头紧蹙,那不怒自威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他凝眉望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孩子,不,那是属于他和她的唯一骨血,他们的孩子若有事,她定会伤心欲绝。

想到她痛哭流涕的模样,他就觉得这窒息感比死还难受。

不!没有什么比他们的骨肉更重要!这是他与她唯一的孩子。

于是他毫不犹豫扯断朝珠迅速取出那颗龙魂丹。

“儿臣谢…谢皇阿玛救命之…”

太子胤礽强撑着虚弱的病体匆忙谢恩,没想到皇阿玛竟是为救他,不惜扯断代表江山帝业永固的天子朝珠。

但他伸出准备谢恩的手却被康熙帝匆忙拂开。

陛下竟是直接越过太子朝着四阿哥和八阿哥的方向前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皇帝陛下毫不犹豫的将那颗显然是龙魂丹的珠子塞进,咦,塞进八阿哥胤禩的口中。

第十七章 皇子一半都是用来杀的

但见八阿哥胤禩服下丹药后稍稍几息间已然停止呕血。

之后竟是在陛下的亲自搀扶下缓缓起身,原本惨白的脸也恢复血色。

轰隆,众人只觉得晴天霹雳,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竟全然不顾太子殿下的安危,而把珍贵的龙魂丹喂给八阿哥胤禩!

众所周知八阿哥出身卑微,他的生母良贵人卫氏只是辛者库一介罪奴出身!

纵是有诞育皇子之功,也只不过是区区贵人而已。

“寻常百姓家的兄弟姐妹都知道谦让这一道理,太子与老四乃兄长,想来也会谦让自己的兄弟!”

睿智如康熙帝,又怎能察觉不出此时殿中气氛的诡异,但他已骑虎难下,只能给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眼前这一幕让李金桂想起宫中流传多年的传闻。

先帝爷时期永寿宫中那位娴静温婉如江南烟雨的董鄂皇贵妃,那位先帝甘心为之痴狂至与整个大清抗衡的女子。

顺治十七年中秋节刚过,董鄂皇贵妃薨逝,先帝爷伤心欲绝,追封董鄂氏为孝献皇后。

皇帝陛下追封嫔妃封号,这本来很正常,但当时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还在世,大清没有两后并立的规矩。

皇后在世,先帝却追封另外一个嫔妃为皇后,太皇太后和大臣们都认为这样做极为不妥。

但先帝仍然一意孤行,就要追封董鄂妃为皇后,甚至要废掉现任皇后为董鄂皇贵妃让位。

太皇太后无奈,这才答应追封董鄂皇贵妃为皇后。

董鄂氏的灵柩,最终按照先帝爷的意愿全部由身有爵位之人抬入东陵。

就是这样一个被先帝爷捧在心尖上的女子也无法保全自己的孩子。

这就是身处皇室的悲哀与心酸。

传闻她临死前那几日总凄厉哀嚎着的那句话:生在帝王家的孩子一半都是用来杀的!

而对皇子们举起屠刀的执刀人,不是别人,而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天家富贵。

被李金桂扶着靠在她怀中的四阿哥此时已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她鼻子一酸,心底泛起一阵阵酸楚,李金桂知道他此时定是哀伤至极,不出声只是因为大悲无泪。

“皇阿玛说的极是!”

此时太子胤礽已是虚弱不堪气若游丝,众人微微抬首但见太子殿下捂着嘴角面露凄然之色,一脸失落沮丧,这短短几字仿佛带着苦涩与哽咽。

“八弟无碍就好!”

胤禛也强忍着胸腹的剧痛,有气无力的附和太子殿下。

他与太子胤礽素来亲厚,此时兄弟二人携手起身互相扶持,那副兄恭弟友的惺惺相惜竟比往日还贴切。

而太医院也终是战战兢兢的在最后一刻钟呈上解药,大理寺少卿也在第一时间紧锣密鼓彻查此次皇子中毒事件。

这场大戏却让朝野宇内都明白一件事情,如果说一个时辰前还无法辨析大清帝国的未来之主究竟问鼎谁手?那么现在这一答案已昭然若揭。

“四阿哥!”

最先赶到的后宫嫔妃自然是代掌凤印的贵妃佟佳氏。

四阿哥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毕竟承欢在膝下几年,多少也生出些许淡薄的母子亲情。

第十八章 良妃

此时见到自己的养子这幅令人心悸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泪眼婆娑。

这孩子可是她们佟佳一族将来的指望!除了她佟佳素媛,谁都不能动他一根汗毛!

紧随其后的是即将临盆的德妃乌雅氏,她呜咽着扶着肚子小心翼翼走到四阿哥面前,刚要俯身关怀却被身旁的宫女一把拦住。

“娘娘,您如今身怀龙嗣,一切可都得小心一些,龙嗣的安危要紧!”

“我儿…我苦命的孩子…”

乌雅氏迈出的脚步忽然停滞,她焦急地看着四阿哥痛苦的模样却无计可施。

最后只能嗫懦的哭哭啼啼地在一众劝谏的宫女命妇阻止下终于还是止步于十步开外的地方。

“良贵人!”

就在此时,妃嫔坐席中一阵惊呼喧哗,原来是八阿哥的生母良贵人竟是因为惊吓过度陷入昏厥。

“晓竹!!”

康熙帝竟是步伐都有些凌乱的一个箭步冲到良贵人卫氏的身前。

“药!你的药!晓竹!”

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恐惧的颤抖,旋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瓷瓶塞入良贵人口中。

伴随着那药瓶打开那一瞬,一股奇特的异香充斥整个乾清宫。

“这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太医院众人,但很快被康熙帝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一记凶狠的眼神恫吓。

昏厥中的良贵人被宫女搀扶着抬回她的寝宫。

“朕有紧急要务需立即处理!恭亲王,裕亲王二位皇叔替朕款待贵客!”

皇帝陛下行色匆匆的离开,也不知道究竟是何要务竟然让一向镇定自若的皇帝陛下直接舍弃御驾轿撵改为徒步而行。

有细心的殿内之人甚至发现陛下行至门槛都忘记抬脚险些跌倒。

众臣此时正匍匐于地恭送御驾,而场间就属赫舍里氏一族的官员脸上神情最为复杂变幻。

没想到这么多年的苦心筹谋,竟差点沦为陛下手上锋利的刀子,千刀万剐凌迟的还是自己!

倘若没有今日这出好戏,那么太子殿下与赫舍里一族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陛下竟然还贴身携带一个名不见经的贵人所需要的药物!

众人仿佛发现某种恐怖的真相但又不敢宣之于口,复而又齐齐低下头垂首贴着冰凉的地面,这才稍稍压下内心的震惊。

这场盛宴就这么在这场无端的风波中拉下序幕。

太子殿下与四阿哥也在太医的照料下由软榻抬着各自回宫歇息。

今晚的盛宴简直让李金桂吓得魂飞魄散,幸亏四阿哥没什么大碍,否则她真万死难辞其咎。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她已用银针验过那杯果浆的确无毒为何还会生出弥天大祸。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牵机之毒是银针都无法测出来的,她自责无比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实在是太大意轻敌!

待伺候着四阿哥饮过小半盏汤药看着他沉沉睡去后,李金桂这才轻手轻脚离开。

而此时处在假寐中的胤禛却刷的一下睁开双眼。

黑暗中,他再也无需掩饰心中的雀跃,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印象中的父皇永远都是冷冰冰的面孔,只有面对八弟与良贵人的时候才会看到那亘古不变的冷情有一丝人间烟火。

每年腊月二十,他站在皇宫最高处的揽天阁以千里目镜皆能窥视到父皇嘴角化不开的暖暖笑意。

后来他才知道,腊月二十正是良贵人的生辰。

第十九章 曹家的真正使命

良贵人卫氏所居的延禧宫是东西六宫中最冷僻的地方。

从紫禁城后宫的整体布局来说的确是处于最边缘的位置,但所有人都忽略至关重要的一点!

父皇勤政,最常住的地方不是乾清宫而是养心殿。

从养心殿到后宫嫔妃所住宫殿的距离来看,延禧宫反而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嫔妃宫殿。

佟国维果然是最为剔透的权臣!

只轻轻一点拨竟织就今日这逆天巨网,环环相扣间将卫氏母子这对暗藏的猛虎推到风口浪尖。

今夜怕是整个皇城都会知道良贵人的秘密。

那异香太过特殊,那是江宁织造局曹氏一族守口如瓶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国库每隔五年就有一笔数目庞大的金额划拨给江宁织造局。

而曹氏一族近乎垄断江南丝绸采买的肥差,却连年处于亏损严重入不敷出的情况。

但父皇却并未责怪,仍是定期划拨库银给江宁织造局。

那是因为曹氏一族的真正使命,是为一个女人续命,倾尽天材地宝,耗尽天下之财也在所不惜。

他们在替那个女人寻续命的药材,稀奇古怪的药材!

这充满异香的冷香丸需要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千年山参,万年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

除此之外,还需要古墓里贵妇头上戴着的珍珠。

这药竟然在用死人头上的珍珠,这种药究竟配给谁?答案就是良贵人——卫瓷竹。

聪慧如后宫这些嫔妃,又如何还能一叶障目看不清真相?

何谓良?良人之良,只有夫妻才能互称为良人。

就在端午家宴后的三日,连续两道册封圣旨震惊六宫宇内。

默默无闻于后宫多年的良贵人卫氏以三十七岁朱颜不再的年纪,被陛下册封为良嫔。

紧随其后不到半个时辰的第二道圣旨赫然是一道封妃的旨意。

大清自入关以来能以如此神速晋位的只有当年宠冠六宫的董鄂氏皇贵妃!

那可是先帝爷心尖上的宠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东宫易储的圣旨也该不远的时候,又一道赐婚圣旨啪啪啪打脸众人。

这是一道令朝野震惊的赐婚圣旨,赐郡君额驸瓜尔佳·文炳之嫡女瓜尔佳·醒黛为太子正妃。

瓜尔佳·文炳官居正白旗汉军都统要职。正白旗啊!那可是皇帝陛下亲自统领的上三旗之一。

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这三旗由皇帝亲自统领称为上三旗;

由诸王、贝勒掌控的镶白、正蓝、镶蓝、正红、镶红五旗,称为下五旗。

上三旗较下五旗为崇,是皇帝的亲兵,担任禁卫皇宫等任务。

而绝大多数驻守京师及各地的八旗驻军以及皇族包衣奴仆皆出自下五旗。

皇帝陛下的后宫嫔妃与皇室子弟的嫡妻大多出自于上三旗的旗人女子。

而太子侧妃的殊荣则花落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纳兰明珠之嫡孙女纳兰醇雪。

这纳兰一族可是出自显赫的叶赫那拉一族。

众人又是一阵愕然,陛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若说陛下不看重太子,那为何要以赐婚为名义巩固东宫的地位?

有赫舍里氏一族为靠山,如今再加上瓜尔佳氏与叶赫那拉氏的助力简直是如虎添翼。

消息传来之时,胤禛正饶有兴致的洗手作羹汤。

自佟国舅造访之后,佟佳氏对四阿哥的态度和善许多,主仆三人所居住的偏殿也经过修缮重整。

一应生活所需也恢复皇子该有的制式规格,四阿哥不喜奢靡故而偏殿也只是被李金桂布置的雅致典雅。

主仆几人的生活也不再如过去般捉襟见肘。

“李金桂,你怎么看?”

第二十章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

李金桂正帮着四阿哥添置柴火,她有些茫然的挠挠头,

“奴婢只知一山难容二虎,陛下对八阿哥的舐犊之情发自肺腑。”

“还有陛下待良妃娘娘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奴婢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形容。”

“奴婢虽愚钝,也知陛下太子怕是被陛下当成替八阿哥挡刀子的傀儡。”

“陛下如今这些举动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看着像是安抚太子,还有太子爷身后的赫舍里一族。”

“总而言之,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

“火小一些,这羊肉要文火煨制方可熟烂绵软。”

胤禛拈起几颗葱花撒进沸腾的羊肉汤中,没有对李金桂的见解做出任何点评。

聪慧如太子殿下,又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这无上皇权,就这么被横空杀出的八弟给截胡,太子哥这口恶气焉能咽下,反正换成是他肯定是万万不能!

而太子在歇息半月之后,便开始始上朝议政,一切似乎回到原点。

但七窍玲珑心的政客们却嗅到一丝不寻常,这对天下至尊的天家父子,怕是早已开始貌合神离。

太子爷本位中宫嫡子,身后的母族势力更是坚如磐石,可惜他与那至尊的位置终只是过客而已。

康熙三十二年春,两朝帝师孔济世受陛下嘱托,于畅春园无逸斋内传道授课。

紫禁城内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而李金桂和小苏子自然是听到养心殿的诸多留言。

此次陛下诏谕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八位适龄皇子蒙学。

却独独没有四阿哥胤禛!

此时李金桂正郁闷的坐在莲池边光着脚丫子凫水。

“噗通!”

接二连三的石子滑破涟漪,顿时水花四溅,身后响起银铃般的的笑声。

“李金桂!这马上就要到夏天了,你思的什么春!”

“蓝齐儿你给我下来!”

李金桂气鼓鼓的起身,连鞋袜都顾不得穿上,噔噔噔噔迈着碎步朝着身后的云松树走去。

“就不!你上来呀!”

从郁郁葱葱的树丛间伸出一张带着满脸坏笑的少女脸庞,还吹着戏虐的口哨,活脱脱一副雅痞模样。

少女同样光着脚丫子,此时一手拿着一个鸟巢,依稀可见鸟巢中有数枚鹌鹑蛋大小的灰色鸟蛋。

蓝齐儿是荣妃宫中的采买宫女,更是李金桂在这紫禁城内唯一的手帕交。

这些年来多亏她明里暗里对她多方接济,否则李金桂在紫禁城内的生活会更为举步维艰。

“我从御膳房偷来几个番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烤地瓜如何?”

“吃吃吃!就知道吃!小心变成肥婆嫁不出去!”

“那今日出宫吗?走!看看咱的铺子去!”

李金桂匆忙作出噤声的动作,蓝齐儿因着职务之便,时常有出宫的机会,李金桂的刺绣品也时常托她带出去变卖。

而她口中说的铺子,则是李金桂在四阿哥的授予下,与蓝齐儿合作开设的酒肆茶楼。

第二十一章 蓝齐儿的真实身份

“金桂姐!可叫我好找!四阿哥正到处找你呐!”

苏培盛隔着荷花池在对面的廊桥水榭处焦急的呼喊着,李金桂匆忙整理好衣裳。

“来了来了!”

“死丫头!过几日再找你玩儿!”

李金桂朝着蓝齐儿做个鬼脸,匆忙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赶去。

“喂!等等!臭丫头!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拿去!前几日逛街的时候看到苏州新出的云鬓花颜脂,山茶花味儿的!”

“哇!”

云想衣裳花想容,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这些能让人变得更为明艳动人的胭脂水粉,李金桂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谢谢你,蓝齐儿,过几日再找你玩儿!”李金桂爱不释手的抚着胭脂盒,一步三回头的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赶去。

而蓝齐儿却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息在眼帘中。

“公主,时候也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梳洗一番再行回宫!”

“本宫今日要出宫散散心!”

“荣妃娘娘和三阿哥还等着您回宫用午膳呢!公主,奴婢只是个奴才,求公主饶命!”

那年长的宫女哭丧着脸苦苦哀求道,三公主自小受尽陛下宠爱,养成刁蛮任性的顽劣性格。

但顽劣归顽劣,心眼却并不坏,所以每每劝服不了她的时候,她就会使出平日惯用的苦肉计。

“知道了!”

蓝齐儿不耐的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这教导姑姑喋喋不休。不久后就算想听也再也听不到了吧。

“皇姐!”

一阵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眼前出现的人却是让她有些诧异。

“四弟,方才你不是打发人来唤她回去么?怎么?你这是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胤禛有事相求!”

“小苏子,四爷呢?好啊!你竟然假传四爷的命令!”

紧赶慢赶,她气喘吁吁赶到偏殿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有四阿哥的身影,她只看到躺在秋千架下呼呼大睡的亢陶朱!

“金桂,生辰快乐!”

她一转身就看到四阿哥将一个做工精巧的长木盒子捧在手中,不知何时立在她的身后。

“这个送给你,打开看看!”

“是什么?”

李金桂好奇的打开那小小的锦盒,眼前一支栩栩如生飞鸟形状的点翠发簪映入眼帘。

四阿哥目光灼灼注视着她,将那支发簪小心翼翼别再她的发髻之上。

这支发簪所取的翠鸟毛光泽好颜色鲜亮。

再配上素雅的白玉为簪杆,更是衬托的她原本就乌黑如云的绣发,犹如幽幽湖水上点点灵动的浮光魅影。

“绿云高髻,点翠匀红时世。月如眉,浅笑含双靥,双飞双舞,青鸟传心事。金桂,你可知我心意?”

满人乃游猎民族,男女定情信物往往使用纯天然的物品。

通常是未婚的男子选一支美丽的羽毛插在女子头上,这就算定情。

满族入关以后,虽然能采用的东西也多了,比如手帕,宝刀,马鞍,扇套等等,而皇室贵族之间还可以送玉如意。

但点翠之物却是最为珍贵的定情之物。

第二十二章 奈何纸短情长

四阿哥这是在向她表白爱慕之情!

李金桂只觉得此时好像整个人都置身于虚无缥缈的云端,脚下都是不踏实的虚浮感。

此时气氛变得异常暧昧,李金桂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这世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你爱的那个人心中正好也有你。

“爷,这发簪真好看,上面刻的什么瑞兽?”

她最是擅长岔开话题,却不想四阿哥接下来的话让她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是比翼鸟,又名鹣鹣、蛮蛮,此鸟仅一目一翼,雌雄须并翼方可飞行。”

“飞止饮啄,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为准备这特殊的礼物,他特地准备了两个月之久,为不伤翠鸟的性命而取到质量上乘的翠鸟羽毛,他几乎大半闲暇时间都守在翠鸟笼边,因为稍一走神,翠鸟就有可能将脱落的羽毛吞入腹内。

“这比翼鸟藤条树叶好生奇怪,奴婢竟是从来没见过?”

她抚着温润细腻的发簪不解地问道。

“笨丫头!没看出那是连理枝?”

胤禛宠溺的伸出手点点她的鼻尖,她抚着发簪的手微微的抖了抖,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交缠的树枝竟是连理枝。

“金桂!”

“金桂,胤禛的心意永远不会变,本想写一封情笺,奈何…”

胤禛轻叹一口气,紧锁眉头,这幅惆怅的模样让李金桂心中猛的揪紧。

“奈何什么?”

“你过来,爷告诉你!”

她疑惑不解的将脑袋靠近四阿哥,猝不及防间脸颊被一阵绵软的触感袭来。

窃玉偷香后的胤禛将羞怯的想要逃开的女人拽入怀中。

他将唇瓣贴在李金桂耳畔,温热的呼吸打在她敏感的耳垂。

“奈何纸短情长!难诉衷肠……”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说这么肉麻的情话,此时她又是欢喜又是羞涩的不知如何应对,若是…若是此生他只对她一个女子说该多好。

“爷亲自下厨做好一桌子膳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此时小厨房内的小苏子和亢陶朱,马齐三人已经布置好碗筷,就等着今日的寿星就位。

“李金桂!”

不远处蓝齐儿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传来,李金桂脸颊通红的匆忙挣脱四阿哥的怀抱。

“来了来了!”

她如受惊的兔子般不敢回头,匆匆离开。

“呦呵,(╯▽╰)好香啊~~”

蓝齐儿吸着鼻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径直朝着小厨房走去。

“不行!我家爷还没上桌!”

李金桂眼疾手快将蓝齐儿伸向鸡腿的魔爪打飞,却不想蓝齐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奔着那糖醋小排去的。

“唔~好吃!真好吃~”

她吃的满手满口都是酸甜的酱汁一脸的陶醉。

“我可是来给你带天大喜讯的喜鹊啊!你就这么对待我?听说了吗?孔先生十日后要在京城内甄选新的学子,不论男女,不论身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家主子和我们这些奴才都有机会当他的门生。”

“真的!!”

她险些喜极而泣,这就意味着四阿哥能有机会师承帝师门下。

“爷,你听到了吗?我们还有希望!”她雀跃的挽起四阿哥的手臂不住的摇晃。

第二十三章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

蓝齐儿还顺道带来了前几年孔济世招收门生的试题。

听到自己也可以有机会成为帝师的门生,马齐与亢陶朱也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当几人看到试题后,却面如死灰!

“为什么孔先生会用周髀算经这种奇葩的东西招门生?”

马齐捂着心口装作吃痛的问出所有人的郁结于心的疑惑。

若是考四书五经的话难不倒他,但这算术却是他的短板。

用他阿玛的话来说,只要银子算对就行,家里有的是账房先生,何必纠结于一加一到底等于三还是等于一这种肤浅的数字答案。

“试试!就算没选上也无妨,重在参与!”

作为众人主心骨的胤禛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

还有十日,他们只能拼尽全力去试试。用谜之膨胀的亢陶朱那句至理名言的话说:你不试试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

连着两日偏殿内都是灯火通明众人甚至用上头悬梁锥刺股的法子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打瞌睡,而李金桂终于在考试前的清晨昏昏入睡。

也不知道沉睡多久,当她想要伸出双手如往常一样伸个懒腰的时候,忽然手肘打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她吓的扭头一看,竟然是四阿哥。

此时他正趴在书桌旁,安静的睡颜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竟然微微勾起唇角。

她将脑袋凑近他的脸,这家伙的睫毛真是逆天的长而密,还自然的翘着好看的弧度。

还有他的皮肤为何如此细腻,她凑这么近连毛孔都看不到,再默默的摸摸自己的脸,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看着四阿哥就这么趴在书桌上睡着,连个薄毯子都不知道盖一盖!

她嗔怒的蹙眉,料峭初春最是寒冷刺骨,这样会着凉的,她蹑手蹑脚的取过身上的毯子。

她俯下身子轻轻的将毯子披在四阿哥身上,猝不及防间,睡梦中的四阿哥扭了扭头,她慌乱的支起身子。

不经意间,她的唇竟如此巧合贴着四阿哥略带凉意的薄唇。

她羞赧的捂着发烫的唇瓣,做贼似的直起身,扭头假装看向庭院中,连大气都不喘息半刻。

但如果她此时稍稍转头看看,就会发现四阿哥早已经醒来,此时正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脸颊也是微微泛着坨红。

早在李金桂打哈欠的时候,向来警惕浅眠的他就已经苏醒,只是感觉到她凑近的气息。他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意欲何为才趴着假寐。

过去好一会儿,胤禛才假装睡醒,他慵懒的揉着惺忪的睡眼。

“早!金桂!”

不待得到李金桂的回应,书房外传来苏培盛的咳嗽声。

“爷!太子爷请您过东宫一叙!”

在这个争分夺秒的节骨眼上,太子爷找四阿哥究竟有什么要紧事?随着端午夜宴后,四阿哥与太子爷的关系更为亲厚,许多要紧的差事都会交托给四阿哥处理。

很快四阿哥就眉头紧锁的回到书房内。

“准备一下,爷要去京郊一趟!”

“出什么大事了?”

李金桂看着四阿哥心事重重的模样顿时大骇。

第二十四章 稚子无辜

“永平府前些日子发大水,那些灾民聚集在京城南郊外,若得不到妥善的安置怕是会对京畿的安定造成影响,太子殿下命爷速去南郊安抚灾民。”

“爷等等奴婢!”

李金桂自然放心不下四阿哥,于是匆忙收拾行装要与四阿哥同行。却见四阿哥面带怒色。

“胡闹!那么混乱的地方岂是你一个女子能去的地方!在宫里等爷回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呆着读书!”

胤禛郑重其事的扶着李金桂的肩膀说道,此时马齐和苏培盛早已经准备好行装侯在门外。一行人行色匆匆的离开了偏殿。

“李金桂!”

蓝齐儿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翻墙跳进前院,明明偏殿的大门敞开着,她却每回都要翻墙登堂入室。

“听说南郊有暴民闹事,还出了好几桩命案!太子爷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你家四阿哥,这可是真的?”

“走!我们去南郊!”

听到蓝齐儿这番话之后,李金桂再也坐不住了,于是拉着蓝齐儿匆忙朝着四阿哥离去的方向狂奔。

京城南郊外,与一墙之隔的城内繁华相比,此时城郊的景象却是一片凄凉的人间炼狱。

隔几步就有蓬头垢脸,面黄肌瘦的灾民伸出无助的手,有老弱妇孺,有四肢发达的正常人,也有各种伤残人。

有的人因长途跋涉而体力不支,只能跪在地上向行人不停地作揖磕头,只求能有一口吃的裹腹。

“快杀了这孩子!否则大伙都活不成!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

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此时正远远的围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五六岁男童义愤填膺。

一名中年男子一脸痛苦的举起一块尖锐的石块,咬牙切齿朝着男孩的天灵盖处砸去,就在此时,一双略带薄茧的素手紧紧抓住他行凶的手臂。

“为什么要杀他?这孩子做错了什么?”

稚子无辜,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竟要这孩子的命?

蓝齐儿飞起一脚将那中年男子一脚踹飞,而李金桂则冲到那躺在地上的男童身边。

“他得了瘟疫,这病会传染的,姑娘不要沦为东郭先生也不自知!”

“呸!你这个酸秀才懂个屁!若这是你儿子或者你亲兄弟,你还能站着说风凉话!”

“姑娘,我就是这孩子的爹,这是在下唯一的儿子!”

被蓝齐儿踹飞的中年男子匍匐着爬到仍是昏厥的男孩面前。

“在下李正道,犬子李卫得了寒热症,唐神医都束手无策,他们说的对,不能因为我儿子病而祸及他人的性命!”

“待送走我儿后,在下就在我儿的坟墓边上自裁谢罪!”

“哪个庸医!简直就是草菅人命!”李金桂听到这病症的名字后忽然眼前一亮。真是连老天爷都可怜这孩子。

康熙二十六年,法王路易十四选派五名传教士到大清朝传教。

为入乡随俗,这五人给自己取了汉人的名字,即为洪若翰、李明、白晋、张诚、刘应。

第二十五章 金鸡纳霜

他们带来的各类知识和书籍被陛下收藏和赏识。

彼时陛下患上罕见的寒热症,上泻发烧不止,就在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之时,洪若翰和刘应献上金鸡纳霜。

这药竟是针对药石无灵的寒热症竟有奇效。陛下很快就康复如初。

“闭嘴!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懂什么?”

一黑袍少年叉着腰语气不善的诘问道。

“蓝齐儿!”

李金桂示意蓝齐儿凑到她身边,二人贴耳窃窃私语许久,蓝齐儿初时只是不断的摇头拒绝最后挣扎许久,艰难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姑娘!你不要害我们!”

“你这个小娼妇!小小年纪怎么心肠如此歹毒!”

“要不然干脆连她一起打死埋了吧!省得留下祸害!”

“我能救这孩子!给我一天的时间,若是救不回这孩子随你们怎么处置都行!”

人群中有饥民开始情绪激动的争论道。

“呵呵,笑话!我们公子都无法治愈的怪病,你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在此大言不惭,你这种人就算被打死也不值得同情!”

“唐磊!住口!”

一带着黑锥帽的白衣男子提着药箱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看不清帽纱下的面容,但这声音却低沉喑哑,令人忍不住侧目。

而锥纱帽下,唐皓卿正带着探询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不自量力的女子。

“她既然能拯救一条性命,那就给她一日!”

“唐神医说的对!那就听唐神医的!”

“快快快!施粥了!快去领啊!”

不远处的粥棚已是人头攒动,唐皓卿带着仍是絮絮叨叨的书童唐磊到粥棚帮忙派粥。

“我好饿…阿爹…”

“小卫!阿爹在这!你等着阿爹!”

那中年男子见儿子竟然幽幽睁开眼睛,顿时喜极而泣,于是端起脚旁破口的海碗朝着人声鼎沸的粥棚处挤。

但很快他就苦着脸端着空碗垂头丧气回到原地。

“僧多粥少,我每回去取粥都十去九空!哎…那些浑水摸鱼的恶人!”

“什么恶人?谁浑水摸鱼?”李金桂觉察到这当中有些异常的情况,似乎有人在趁着天灾人祸谋取私利!

“哪儿有那么多灾民,一半儿都是京城附近的山民们乔装打扮的,为的就是能不劳而食,吃上朝廷给的赈灾粮食!”

“岂有此理!”李金桂将小李卫放回中年男子怀中,三步并两步跑到仍在施粥的唐皓卿身旁。

“唐神医!这些领粥的人当中有很多是浑水摸鱼之人!你可有办法让这些人知难而退,确保赈灾粮食能落到真正需要的灾民手中?”

“没有办法!总不能一个个的查验他们的身份和籍贯所在,太费时费力!”

唐皓卿无奈地叹气道,自第一日施粥之时,他就发现这当中的弊端。

据可靠情报,此次来京的灾民总共才五千余人之多,但这几日的统计却远远超过这一数字,粗略估计至少有两万五千人之多。

他也很想将这些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剔除出去,但却苦于没有解决的办法,最后只能无奈将粥煮的稀一些,却也是杯水车薪!

“喂!你这个疯女人!住手!”

第二十六章 往粥里扔沙子

却见李金桂正抓起灶台边的沙子一把扔进沸腾的锅内。

很快原本奶白色的锅中就开始泛起恶心的灰黑色,还漂浮着不知名的黑色浮末。

“疯婆子!你知道这些粮食有多珍贵吗!”

这女人歹毒如斯,连赈灾粮食都要如此作践,唐磊终于忍不住抽出腰间的佩剑准备一剑杀死这毒妇!

“唐磊!立即交代下去,让所有负责施粥的人都在锅中掺入砂石!”

“公子!可是…”

唐磊有些憋屈,自家公子这是中了那女人下的蛊么?怎么总是在帮她解围!

“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属下尊命!”

唐磊不情不愿的离开粥棚执行命令去了,而此时唐皓卿开始学着李金桂的模样在别的大锅内加入沙子。

“他们在干嘛!怎么可以在粥内加沙子!”灾民中开始沸腾。

“好恶心!这么肮脏的东西怎么入口!太过分了!”

“这么脏的东西就算饿死也不能吃,不要也罢!哼!”

有许多灾民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很快排的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开始渐渐变得稀疏开来。

剩下的那些灾民只是麻木的端着破碗,饥肠辘辘的盯着锅内的粥。

“看到了吗?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灾民!人在绝境时甚至能易子而食,更何况在白粥中加点沙子而已!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有时候光靠着一腔热血和积德行善根本就没有用,正义感爆棚,往往因为正义是廉价的。”

“看上去的振臂高呼,那是因为高呼的成本和代价很低,低到认为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我做这件事虽然有些缺德,但若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还会这么做!”

李金桂看一旁的人有些费解的模样,于是高声解释道,安抚南郊的饥民可是四爷的差事,她定不能添乱。

“多谢!”

唐皓卿的语气柔和许多,没想到老头子安排他驻扎在南郊救治灾民,竟是遇到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这时蓝齐儿也赶到,她手中还捏着一瓶玻璃器皿装着东西。

“荣妃娘娘宫中正好有些御赐的金鸡纳霜,我都给拿来了,你试试看!”

“嗯嗯!“

李金桂接过蓝齐儿带来的救命药膏,匆忙赶到奄奄一息的小李卫身前。

“把碗给我!”

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拨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药膏融在碗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喂小李卫服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都无比紧张的盯着小李卫的变化。

“这是什么药?可否借在下研究片刻?”

两个时辰后,唐皓卿在替那孩子把脉之后露出惊诧的表情。

“西洋人的药,对付这寒热症有奇效,您是大夫,可以仔细研究一下这药的成分,希望大清的大夫也能研制出这药,希望这可怕的寒热症能如寻常的风寒咳嗽般不至于无药可医!”

“天下之大,学无止境,当神已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人才能自救!”

唐皓卿默然,这个女子语气中带着真诚与期翼,显然不是在嘲讽他的意思。

第二十七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金桂!”

糟糕!被发现了!李金桂苦着脸转身就看到四阿哥一身白色戎装站在身后。

“胡闹!”

“四阿哥!多亏这位姑娘,你我二人束手无策之事今日竟迎刃而解!”

唐皓卿见四阿哥胤禛怒气冲冲的朝着这女子走来,怕是来者不善,于是匆忙挡在李金桂身前。

“想到在粥里掺沙子的人是你?”

李金桂不敢抬头看四阿哥盛怒的表情,于是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马齐!送她回去!你亲自看着她!若是她再离开半步!你就把她捆了!”

“且慢!”

胤禛忽然想起些什么,又拦住李金桂的去路。

“可否劳烦唐神医替她诊个平安脉!”

“恩!”

唐皓卿接过四阿哥拽过来的素手诊脉片刻。

“这位姑娘身子有些阴虚体寒,其他并无大碍!”

“阴虚体寒?可有法子医治调理!”

“女子十有八九都会因血气不足而阴虚,少操劳过度,多进食一些温补的食物慢慢调理即可。”

见唐皓卿如此笃定地给出答案,胤禛揪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爷,您什么时候回来?”

“赈灾之事已临尾声,今夜就回去!别担心!”

胤禛很想冲到这丫头的面前将这委屈巴巴的可怜虫揉进胸膛,但大庭广众下仍是忍住心内的悸动。

傍晚时分,李金桂守在四阿哥回宫的必经的西华门处翘首以盼,但直到掌灯之时宫门落锁都不见四阿哥的身影。

“骗子!骗子!”

她气鼓鼓的跺脚嗔怒道,忽然觉得身后一暖,整个人都落进温暖的胸膛。

“谁是骗子?爷今日走的是东华门!在书房内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你就是这么读书的?”

胤禛将下巴贴着她的脸颊,他已在李金桂身后站了半个时辰。

她若一回头必定能发现他的身影,但从头到尾她却如同望夫石般盯着门口的方向。

“爷若今晚赶不回来呢?你要如何是好?”

“水来奴婢就在水里等爷,火来奴婢就在灰烬中等爷,总要等您回来!”

李金桂转身揽住他精瘦的腰,竟是开始轻声啜泣起来。

胤禛有些手足无措的拥着心爱的女人,好好的为什么她忽而潸然泪下。

“你在哪,我就在哪!”

怀中传来李金桂抽抽嗒嗒的细碎声响。

“好!”

胤禛笨拙的替她擦拭眼泪,她的泪像滚烫的热水,刺痛他的掌心。

还有五日就要迎来考核,此时偏殿内除了不识字的小苏子外,众人皆是废寝忘食的开始埋头苦读。

辛苦奋战几晚,今日终于到上战场的时候,当李金桂拿到试题后,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抹黑……

总共五道算学题,她竟只会做两道题!而坐在她身后的亢陶朱早已经低声哀嚎着开始问候出题教习的祖宗十八代!

题一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

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

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

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这道题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毫无逻辑可寻,果断放弃!_。

第二十八章 在舞弊的边缘来回试探

题二:

一百馒头一百僧,

大僧三个更无争,

小僧三人分一个,

问:大小和尚各几丁?

这道她会答,因为四阿哥教过大同小异的题目,她就算再愚钝照猫画葫芦的本事也不能含糊。

她刷刷刷的开始写答案:置僧一百为实,以三一并得四为法除之,得大僧二十五,小僧七十五。

她检查清楚答案后看向下一题,待理清思路后她顿时眉开眼笑。

题三

今有鸡翁一,值钱五;

鸡母一,值钱三;

鸡雏三,值钱一。

凡百钱买鸡百只。

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这道题与第二道题的解答逻辑如出一辙,算是送分题,她眉开眼笑的轻松写下胸有成竹的答案:

公鸡十二只、母鸡四只,小鸡则八十四只,正好满足百钱百鸡。

接下来的时间她只能咬着笔杆开始抓耳挠腮,身后传来三长两短的轻咳声。

这是她与亢陶朱和马齐几人商量好的暗号。

李金桂装作从容淡定的将试卷挪到课桌左下方以便后头的马齐抄写。

待马齐发出完成的暗号后,她开始愁眉苦脸的瞪着后面的题目干着急。

题四

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

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

问:梨果多少价几何?

又梨又果,这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放弃!

题五

李白街上走,提壶去买酒。

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

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

问:原有多少酒?”

这道题和第一道一样变态!还是只能…无奈放弃。

惨了,五道题答对三道才到丙级的合格分数。她这是要名落孙山的节奏(_#)。

就在李金桂抓耳挠腮恨不得上蹿下跳的时候,坐在她前方的四阿哥停笔开始收拾笔墨砚台。

看样子是已经答完题准备提前离开考场。

当胤禛收拾好东西准备侧身离开之时,他下意识瞥一眼身后的李金桂,但见她此时正泪眼盈盈委屈巴巴看着他。

待目光落在她的试卷后,胤禛顿时了然于心。迈出的步伐又悄然收回。

他将收拾好的笔墨砚台重新铺开,开始仔细检查题目。

而此时的李金桂,正心急如焚的在草稿纸上梳理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答题思路,却忽然感觉到桌前被人轻轻撞击数次。

声音来自前方,于是她抬眸看向四阿哥的位置,却见他的试卷正摆在右下方的位置。

那位置摆放的极其巧妙,刚好够她一览无余。

二人默契的配合着,却不知这些小动作早就落在带着锥纱帽的监考少年眼中。

竟是那日在南郊遇到的女子,唐皓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快步走到李金桂的身旁,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淡淡扫视一眼她的试卷。

五道题只答对两题,如此简单的题目竟然有那么多的题目不会答!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伸手想要没收她的试卷,却见她右手虎口处红肿不堪。

这是那日她抓住落向那孩子脑门上的锋利石块之时被划破的。

也罢!只是个想要出人头地的宫女而已。

第二十九章 乌拉那拉·素娴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收卷!”

他冷冷的丢下这句提示后,转身回到讲学台上开始伏案批阅试卷。

而李金桂则在唐皓卿转身那一瞬伸长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偷瞄到第四题的答案。

只要答对三题即可过关,她从来都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

无逸斋内,此时唐皓卿凝眉看着一份字迹写的歪歪扭扭的试卷长吁短叹。

为什么她连抄袭答案都会写错!真是…

题四的正确答案明明是梨六百五十七个,价八百又三文。果三百四十三个,价一百九十六文。

而李金桂却将梨和果的价格写颠倒过来。他就是想网开一面放她一马都难。

但想到这丫头没有贪得无厌的全部抄袭,他又是无奈的摇摇头。

也罢!

他放下朱笔拿起桌旁的墨笔,默不作声的将梨和果涂抹掉,然后模仿着李金桂狗爬似的字迹写上正确的答案。

反正这些试卷不需要发回学子的手中。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金桂在四阿哥的帮助下终于顺利通过考核。而四阿哥则是以第一名的成绩入选。

女子组的翘楚则是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嫡女乌拉那拉·素娴。

“四阿哥吉祥!”

一道清丽的声音在李金桂耳畔响起,声音婉转似空谷幽兰。

她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站在她的身侧。

那少女一双漆黑清澈的眼神似星辰大海般令人沦陷其中。

在她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绝色娇靥上绽着恬静的笑意。

月色与雪色之外,她堪比这世间第三种绝色。

“是乌拉那拉家的嫡女,听说陛下有意赐婚她与四阿哥!”

“真的吗?不是说荣妃属意她为三福晋的人选吗?”

“不管是许配给哪位阿哥做嫡福晋都是郎才女貌,真羡慕…”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而李金桂只默默的站在四阿哥身后。

大梦初醒的感觉真的很凄凉,她与四阿哥之间有千难万阻,想要冲破一切束缚相守一生又谈何容易?

别的不说,他们间云泥之别的悬殊身份就是摆在面前最大的问题。

人言可畏,就算她不在乎,但又怎么能忍心他被人嘲笑爱上一个卑贱的宫女,她忽然很后悔袒露心迹。

是她太天真,皇室子弟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无法自己做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使是皇子的枕边人也要经过陛下的首肯才行,哪儿能真的有什么婚姻自由。

回宫的路上,李金桂默不作声跟在四阿哥身后,敏锐如胤禛,自然一早就察觉出李金桂情绪的异常。

“皇阿玛的确有意将素娴赐给爷为嫡福晋,不日赐婚的旨意也将颁布!”

“金桂,这些女子都只是笼络人心的政治需要,你还不明白我的心?”

她扪心自问,若有朝一日,她要和无数的莺莺燕燕一起分享他的爱,她是否能接受这个现实?

答案显然是不能,因为她对感情有强烈的执念。

她坚信若是两情相悦,又如何能让第三个,第四个,或者更多的人参与他和她共渡的人生。

第三十章 这情深似海都是自欺欺人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陛下要赐婚的消息。他怎能如此若无其事的向她许下海誓山盟!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原来她以为的情深似海,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强装镇定,她默默的垂下了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时抿的发白的唇。

“奴婢自小就立志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如今大梦初醒,只想好好当个小宫女,待到二十五岁后能离开这紫禁城!”

面对喜欢的人,她和他都很擅长口是心非,又都很希望对方能有所察觉,真是幼稚的可笑。

她收起自嘲的笑意头也不回的离开。

“金桂!”

无论四阿哥在身后如何呼唤,她仍是头也不回的夺路狂奔。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与四阿哥之间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

这日一大早,李金桂与四阿哥一前一后的来到无逸斋上课。

看着等在门口笑颜盈盈的乌拉那拉·素娴,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措和多余。

“金桂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就在此时,李金桂身后传来一阵带着异域腔调的低沉男音。

“新见左近,找我有何事?”

眼前这位叫新见左近的少年是李金桂相熟的同窗,来自琉球。

“后日…后日是我们家乡的鲤鱼节,在下想请姑娘一道参加!不知姑娘可有空?”

少年支支吾吾腼腆害羞地问道,脸颊憋的通红。

“还有这套和服,送…送给你!后…后日傍晚…泗水兰亭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左近君~”

李金桂笑颜盈盈双手接过新见左近送来的樱花粉色和服。

眼前云锦材质的和服绣着朵朵怒放的樱花栩栩如生,令她不禁眼前一亮。

“很漂亮,左近君,后日不见不散!”

“喂喂喂!新见左近,你没看到还有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吗?”

“唔?!蓝齐儿姑娘也一起来!恭候大驾!”

这琉球人对李金桂有意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早在开学第一日,这少年就开始对李金桂时不时大献殷勤,蓝齐儿自然是看在眼里。

甚至有好几次都能遇到新见左近在李金桂来上课的必经之路上徘徊。

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就是制造与李金桂偶遇的机会。

待到欣喜若狂的新见左近离开之后,胤禛忽然挡住李金桂的去路。

“新见左近,又名德川纲丰,字家宣,是琉球第五代幕府将军德川纲重于十九岁尚未娶正室之前,与身份低下的二十六岁侍女所生的长子,乳名虎松丸。”

“尚未娶妻就生下私生子,德川纲重有些忌惮,因此把刚出生的虎松托付给家臣新见正信。”

“与你何干?”

这男人竟然暗中调查接近她身边的异性,李金桂又是好气又是无奈,他究竟想干什么?

“麻烦让一让!”

李金桂推开他挡在面前的手臂,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此时胤禛失魂落魄看着李金桂决绝离去的身影怅然若失。

“素娴,爷有事要忙,你先走一步!”

“素娴遵命!”

乌拉那拉·素娴面含恬静和煦的微笑,步履从容的转身款款离开。

第三十一章 纳兰初见

初夏时节,合欢花开的正盛,小径上一点点绯红,正顶着和煦的暖风绚烂绽放。

忽然一片花瓣飘飘然落到她的脚下,她只冷冷的睥一眼。

她冷笑着抬起绣履,重重的将那片花瓣碾碎,踩入尘埃。

“野花怎敌牡丹尊贵!你终究还是被本小姐碾在脚底化成灰烬的命!”

隐隐能看到前方有几名贵女在朝着她挥手示意,抬首回望间她的脸上再次挂上春风化雨般的甜笑。

“李金桂!”

这声音太过熟悉,李金桂不用转身都知道身后的女子是好友蓝齐儿。

“金桂姑娘…”

一穿着骑马劲装的少女英气十足,此时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软鞭挡住她的去路。

“纳兰小姐有何贵干?”

这少女是蓝齐儿的好友之一,乃首辅大臣明珠的庶孙女。

而她的父亲乃大清朝出名的文人雅士——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正出自纳兰性德笔下,而少女的名字也摘取自她父亲的诗句,名唤纳兰初见。

只可惜这位一代文豪巨匠之女却是个喜欢舞刀弄棍的巾帼,一点儿都没遗传到她父亲惊才绝艳的才情。

“年羹尧去哪了?为何清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听说他阿玛病危,陛下特恩准他与兄长回长沙府探望年大人!”

清明前后,年羹尧接到一份从长沙府送来的家书。

隐隐约约听到他求着四阿哥帮忙疏通,他要回长沙府侍候病危的父亲云云。

“是吗?”

纳兰初见略带探究的注视着李金桂的眼睛,那眼神过于犀利,看的李金桂心底直发毛。

“蓝齐儿!我有急事先回纳兰府!你替我向孔先生请一个月长假!就说我身子有些不适!”

纳兰初见这明摆着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心急如焚?

“这死丫头,有异性没人性!”

“唔?怎么听着你这意思好像纳兰初见和年羹尧之间有私情?”

“纳兰初见和年羹尧之间没有私情,他二人本就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

难怪没回蓝齐儿来偏殿找她,身后必定跟着纳兰初见,原来是借机偷会情郎。

这日傍晚,蓝齐儿一身扶桑武士的装扮,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侯在李金桂的门前。

“我说!你这又不是成亲入洞房的新娘子,还要磨蹭多久才出来!这天都快黑了!”

“来了来了!”

李金桂有些羞涩的捂住脖颈处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

这琉球人穿的和服看起来好看,但穿起来却有些妖艳扎眼!

她只略施粉黛不敢过于招摇,还有这木屐鞋子,走起路来虽很是不方便,但却有些大家闺秀的摇曳婀娜。

在蓝齐儿的再三催促之下,李金桂只能鼓足勇气用竹扇遮面缓缓走出房门。

“啧啧啧!”

蓝齐儿不正经的吹响一声调戏的口哨。

“玲珑绣扇花藏语,宛转香茵云衫步!”

第三十二章 不要英年早婚

“行了行了!”

李金桂羞怯的将手中的披风斗篷裹紧身子,这才挽着蓝齐儿的手离开,门外新见左近早已经等候多时。

当李金桂在蓝齐儿的搀扶下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只觉得呼吸都漏掉半拍。

“金桂姐!你要去哪里?”

门廊处四阿哥和苏培盛主仆二人不知何时站在那,此时苏培盛酸溜溜的问道。

“我与蓝齐儿还有左近君出去一会儿,宫门落锁前回来!”

她为什么要心虚!男未婚女未嫁!她不该心虚才对。

不,很快就是他将大婚而她仍是孑然一身!

琉球人的鲤鱼节在琉球驻大清的驿馆中举行。

李金桂心不在焉的坐在角落,而蓝齐儿出宫后却如脱缰野马般开始豪饮高歌。

“金桂!这琉球的梅子清酒着实不错!你也来尝尝!”

“天子呼来不上朝!自称姐是酒中仙!去你娘的联姻!老娘不要英年早婚!”

蓝齐儿已经开始酒劲上头胡言乱语起来,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

“这酒的确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李金桂自顾自的独饮起来,若是这酒能变成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汤该多好?

她心底不免慨叹不已,于是又斟满一杯灌入腹内。

………

“左近君,宫门快落锁了,就送到这儿吧!”

已是华灯初上,李金桂焦急催促坚持将她平安送到偏殿门口的新见左近快些离开。

却不想这碍事的木屐鞋竟是在她抬脚之际忽然打滑,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直直的朝着坚硬的汉白玉地面坠落。

“金桂姑娘!”

新见左近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即将摔倒的李金桂拽入怀中。

四目相对间他的唇印上李金桂的眉心处。

“对不起对不起!”

他有些手足无措,匆忙松开怀中的李金桂不住的鞠躬表达歉意。

“没有关系,原就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多谢左近君出手相救!”

这场面着实尴尬,李金桂只能挤出一丝笑意转身踏入殿内。

她下意识朝着书房的方向望去,这个时辰四阿哥该是如往常般在书房中研习书法。

怎么今日书房却黑漆漆的并未掌灯?

“与我何干?”

她忍不住自嘲道,他是主子,而她是奴婢,仅此而已。

她打着酒嗝踉踉跄跄的摸索进自己的房间,也懒得再费神掌灯,于是转身掩门准备倒头就睡。

“唔!!”

黑暗中有一双手钳制住她的肩膀,她被狠狠的揉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是谁!

此时她被吓得早已经酒醒了一大半,这气息过于熟悉,让她留恋忘返舍不得推开。

“放开我!”

再这么纠葛不清只会让彼此都痛苦,趁着她还能残存一丝清醒,她使尽全力挣脱他的桎梏。

“唔…”

她的钗环被四阿哥动作粗鲁的扯落,一头青丝散落,而她的脸则被他有力的手扣住紧贴他的脸颊。

他的舌头霸道的撬开她紧抿着的嘴唇,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口中有甘洌的酒香传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他喝酒了!

“放开我!爷若是需要暖床的女子,奴婢这就给你找!”

第三十三章 奴婢谢四阿哥宠幸

“李金桂!他亲了你眉心!爷看见了!”

“……”

李金桂有些无奈,为什么刚才她观察四周都没有看到四阿哥的影子,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窥视她。

“刚才奴婢险些跌倒,他只不过是在扶奴婢而已!”

“是这里!”

他轻轻抚着李金桂的眉心处,重重的落下一记深吻。

“还有这衣服!他送你的!不许穿!”

“爷!请自重!”

李金桂匆忙抓紧和服,四阿哥这是要脱掉新见左近送她衣裳。

“嘶啦!”

伴随着一阵突兀的裂帛声乍然响起,她只觉得身上一凉,他竟是用上内力将她的衣裳从里到外都震碎!

“四阿哥!”

她惊呼出声,脚下一空,整个人不着寸缕的被他打横抱起,朝着她的床榻走去。

“金桂,别动…”

胤禛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语气中带着隐忍与喑哑。

美人在怀,又是如此旖旎的场面,而这美人还是他的心上人,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子。

此时胤禛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而被他压在身下的李金桂自然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烫,还有那处的异常。

“不要离开我…不准让别的男人碰你!不准!”

胤禛痛苦的在她耳畔痛苦呢喃。

“若你此刻成为我的女人,是不是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他轻轻咬住李金桂的耳垂缱绻温柔的说道。

“女子的身子若是给了男子,那她就永远不会离开得到她的第一个男人!”

“金桂,你是爱新觉罗·胤禛的女人!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一双灼热的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李金桂有些惊慌失措的奋力挣扎。

“四阿哥!!”

她根本就挣扎不过孔武有力的男子,此时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奴婢李金桂谢四阿哥宠幸!”

在她身上游走的手顿在原处,胤禛只觉得这句话如当头棒喝,锥心之痛在心口蔓延开来。

“奴婢…奴婢李金桂谢…四阿哥…”

她近乎哽咽的想要说出完整的话,却如鲠在喉,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哭,为什么她与四阿哥会沦为如今这幅模样!

他痛心疾首地将唇瓣贴近她的眼角,若问这世间最苦的东西是什么,那就是她的眼泪,苦的侵入骨髓痛彻心扉。

“给爷一点时间,与乌拉那拉家的婚约爷会想办法取消!”

“胤禛!你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没有乌拉那拉氏还有钮祜禄氏,佟佳氏,叶赫那拉氏,你我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爷能做到!你为何永远都不相信爷!”

胤禛痛苦的握紧拳头,一拳打在雕花床沿上。

这力道之大,即使身处黑暗中目不能视,李金桂也知道他的手定是血流如注。

“四阿哥!”

她挣扎起身想要替他包扎伤口,却被他再次揽入怀中。

“你若不愿意,爷不会碰你,今夜我只想抱着你入睡!你可信我?”

“四阿哥若喜欢奴婢这副贱躯,拿去便是!”

“你知道爷要的不是你的身子!”

“也罢…”

胤禛无奈的叹息道,旋即起身,在转身那一瞬还不忘替李金桂盖好被。

直到四阿哥掩门离去,李金桂终于崩溃的咬着被角无声啜泣……

第三十四章 年家出事

这几日四阿哥跟着太子爷巡视驻扎在城外的巡防营。

空闲下来的李金桂又开始百无聊赖的替四阿哥做起秋日穿的新马褂。

“李金桂!纳兰初见和年羹尧出事了!”

风尘仆仆的蓝齐儿背着行囊面色凝重的看着李金桂。

看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李金桂暗道不妙。

“初见来信说年家宅内斗,年母失踪,年羹尧重伤,她已经束手无策,如今我要赶到长沙府城与她汇合,共寻良策!”

“我和你一道前去!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收拾一下。”

本想留书一封给四阿哥,但忽然觉得有些画蛇添足。

于是她与正在洒扫的小苏子简单交代一番之后,就收拾好行囊与蓝齐儿一道出发。

李金桂素来是个有主张的人,苏培盛自然拦不住。

但四阿哥如今人在京郊,他一个小太监没有出宫令牌就算插翅也难飞出紫禁城。他顿时急的团团转。

就在西华门外,李金桂遇到了出宫看诊的唐皓卿。

“唐教习,遇到您正好,我与蓝齐儿有急事需要去一趟长沙府,向您请假半个月左右!”

她正头疼怎么向孔先生请假,正好请唐皓卿代为转达。

“是去湖广总督年遐龄府上?”

“等一下,我派几个人与你们随行。”

“唐磊,让唐琉樱护送二位姑娘前去!”

“公子不可,若是召唤他们,会惊动!”

“拿来!”

“遵命!!”

唐磊一脸不情不愿的取下贴身佩戴的竹笛。

他转过脸似是赌气,公子啊公子,你必是爱上这宫女。否则又怎么会为她唤出唐门暗卫!

一旦召唤他们,必定会惊动门主,那么到时候就算您再不想要那个位置,恐怕也由不得自己!

哎,他忍不住对天长叹。

唐皓卿接过雕刻着古朴暗纹的竹笛,片刻后沧桑空灵,厚重幽婉的声音飘散开来。悠扬的乐声萦绕于整个紫禁城内。

“属下唐琉樱,拜见少主,少主长乐无极!”

只见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小宫女,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此时正面无表情,带着冷漠肃杀气息悄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位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女,皆是太监与宫女的寻常装束。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众人甚至都不知他们是何时出现在场间。

“唐教习不必…”

“这些是?”

“这些只是家中长辈担心在下在这紫禁城内多有不便,与在下随行的护卫而已。”

这些皇族之人都是如此敏感多疑,唐皓卿免不了要解释一番这些人的来历。

“多谢唐教习!”

蓝齐儿这才放下戒心,她自幼习武,自然知道眼前这几位看似普通的太监和宫女身手过人。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助力。

再说大内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这些人又怎么能逃得过皇阿玛的眼睛。

这日暴雨也不期而遇,飘飘洒洒的从天而降,无数密集的雨滴相互交织。

越靠近湘西,空气就越阴冷潮湿。

在幽深缠绵的夜色里。一行人蓑衣夜行,一路向南,显得更加诡谲而静谧。

“二位姑娘,前方山石坍塌阻塞山道,我们的人已在抓紧时间疏通山道。”

“前方黑鹤林内有一处义庄,今夜暂且在那借宿一晚也好过露宿野外。”

“要多久!何时才能出发!”

蓝齐儿勒紧缰绳,道阻且长却偏生祸端,她急的火烧眉毛。

“三四个时辰即可,我们的人已兵分两路,一队人在疏通道路,一队人在另外找寻出路。姑娘放心!”

“铃铃铃…”

有低沉喑哑的铜铃声由远及近传来。

“是赶尸人!给他们让路!”

第三十五章 夜遇赶尸人

唐琉樱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一名全身裹着漆黑道袍的法师。

而他的身后是排成一列,额上贴着黄色符咒的尸体,月黑风高深山老林内,又身处阴森森的义庄内,看的人毛骨悚然。

那些尸体头上都戴上一个高筒毯帽,额上压着几张书着符的黄纸垂在脸上。

湘西古来盛产朱砂,朱砂又具有多种药理功能。

那些尸体显然是用大量的朱砂提取赤汞做过反腐,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是诡异的青黑色。

这些披着黑色尸布的尸体前,有一个活人,湘西当地人叫做“赶尸匠”。

无论尸体数量有多少,都由他一人赶。

不管什么天气,赶尸人都要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铜锣,腰包藏着一包符纸。

法师通常都不在尸后,而在尸前带路,他们不打灯笼。

因为他是一面敲打着手中的小阴锣,一面领着这群尸体往前走的,手中摇着一个摄魂铃让夜行人避开,通知有狗的人家把狗关起来以免惊动亡灵。

大清朝有“秋决”的惯例,各州府县衙门每年秋分时节都会奉刑部的批文处决死牢中的死囚。

本地的死囚处决后自有其家属收尸埋葬,而欲将被处决的客籍死囚则需搬运回故里。

通常一具尸首需要请四人抬运,花费较大,而请赶尸人返乡则相对费用少,并且可以保证中途不腐不臭。

赶尸途中有“死尸客栈”这种神秘莫测的地方,只住死尸和赶尸匠,一般人是不住的。

“死尸客栈”大门一年到头都开着。且大多建造于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而那两扇从不闭上的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而这死尸客栈就是今晚他们要借宿的义庄。

已近丑时,此时山中弥漫的大雾如烟如涛,将一切都笼罩的如同海市蜃楼若隐若现。

连行走时摇荡出去的手臂也消失在迷雾之中。

那些尸体在当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孤魂野鬼般,让人不寒而栗。

李金桂只觉得后背一阵阴凉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师!前方道路坍塌,今夜怕是暂时无法通行!”

李金桂好心提醒那道士模样的赶尸人,但见那道士只是微微侧首并没有要改道的意思。于是只能讪讪的不再多管闲事。

“多谢姑娘!”

倒是那赶尸人路过李金桂身边的时候结结巴巴的道了声感谢。

“走吧!去义庄!”

一行人朝着黑鹤林中的义庄出发,真实的义庄并未如那些志怪小说,山野杂谈般透露着邪气与鬼祟。只不过因地处偏僻且年代久远而有些许破败景象。

天公不作美,众人刚踏入放满黑漆漆棺材的义庄,外头就开始下起密集的冬雨。

湘西地形复杂多变,连天气也是如此变化多端。

那种沁入骨髓的阴寒让人忍不住开始哆嗦。

幸而义庄内有一些干枯的柴火,围坐在火堆旁也还能勉强驱散寒气。

第三十六章 赶尸人的秘密

熟悉的铜铃声再次响起,那队赶尸的队伍终于还是因为恶劣天气而不得不折返回来。

此时借着火光才发现那些尸体都是平举双手,之所以能蹦跳行走,就是因大竹竿从尸体的胳膊下面穿过去的原因。

赶尸人一前一后,用竹竿抬着尸体再走。

之前在黑暗中很难发现,因为竹竿都被刷上一层漆黑的涂料,与浓稠的夜色混为一体。

鬼神之说若是要刨根问底也只不过都是怪力乱神而已。

为首那位衣料浑黑穿着宽衣大袍的法师是一位老者。

此时他正手持一双红绳铜铃,口中振振有词似乎在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但见他右手挥一三角杏黄令旗,铃声一起——呤……呤,旗帜随之一挥。

老者身后还默默的跟随着那队行动怪异的尸体,说怪异是因为这群尸体行动异常的一致,一致到如同是同一个人,而且一个个走起来都是同手同脚!

看他们走路的力道,也有异于普通人,每一步都踩得相当生硬。

似乎没有寻常人平时行路时,那种轻快、有弹性的步伐,再看到这群人的面孔,就更叫人感到惊异!

苍白的面色中泛出灰黑和铁青的混合色,还带有些许暗红的斑点,双目深深的陷在眼眶之中,深得找不到眼珠,只剩下两个黑黑的空洞。

双颊也深陷进去,上面帖着黄纸,好象还划着符。

他们个个都身着黑袍,双手平举向前平举伸出,从黑色尸布中还不时渗出一滴滴混浊的东西,周围的空气中发出阵阵恶臭。

但李金桂等人并未有任何抱怨,这是义庄,本就是他们这些大活人鸠占鹊巢占用这些游魂野鬼的地盘。

那二人沉默不语的将那些尸体安置在门后倚墙而立,并没有要与李金桂一行人套近乎的意思。

而是就着屋内的火堆开始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开始自顾自的吃起来。

“二位,不知道如今从长沙府运尸到南昌府要多少银子,在下的三叔腿有残疾,近日因病过世,家中三婶想拜托在下寻一可靠的赶尸人将三叔的遗骸送回南昌府祖坟中安葬。”

“前几日问过一陈姓赶尸人,开口就要三十两银子!在下对你们这行不甚了解,所以想问一下行情价,省的被人当冤大头宰割。”

唐琉樱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李金桂不知唐琉樱为何要对这两个沉默的赶尸人说谎,但下意识的开始提高警惕。

唐琉樱这一反常举动说明她看出这二人的异常。

“做我们这行的,其实价格都差不离。”

那老者许久之后,才缓缓吐出这一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不知不小心溺亡的人又要多少银两?”唐琉樱继续追问道。

“姑娘家好生奇怪,怎地接二两三的死人,怕是不该请我们这些人,而该去庙里求神拜佛驱驱霉运!”

那老者岂能看不出唐琉樱这是故意在找茬,于是语气有些不耐的反唇相讥。

“呵!你们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怕不是死人吧!”

第三十七章 昔为断肠草,今作芙蓉花

唐琉樱阴阳怪气的说道,见那二人脸色铁青慌张不已,冷笑一声忽然抽出一块熊熊燃烧的柴火,径直抛向靠在门口的尸体。

那火把沾到那裹在尸体外部的黑色布料,竟然在一瞬间形成猛烈的火势。

“姑娘,逝者为大,你这么侮辱逝者,是会遭报应的!”

那老者拉住焦急想要去灭火的赶尸少年,语气中待着愤怒的隐忍,显然不想要招惹事端。

“还不说?你们还真沉得住气!”

“知道你们是哪出的破绽吗?”

“老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老者从容淡定,完全没有一丝慌乱的神情。

“没人告诉你们,湘西的赶尸人也有行规,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吗?”

“这老朽自然知道,方才姑娘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老朽只是不想与姑娘有口舌之争,出门在外,图的就是能出入平安不是?”

“你这是在威胁我?那你告诉我为何不能赶这三种尸?”

谁都能听出这老者语气中带着丝丝威胁的意味,唐琉樱再也不加掩饰语气中的愤怒,那老者的眸光暗了暗,再次沉默以对。

“还是让本姑娘来告诉你吧!病死的其魂魄已被阎王勾去,不能把他们的魂魄从鬼门关那里唤回来。”

“而投河吊颈者的魂魄是“被替代”的缠去了,而且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则会影响旧魂灵的投生。”

“另外,因雷打而亡者,皆属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烧死的往往皮肉不全,同样不能赶。”

“唐年,唐风,去看看他们运的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姑娘!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在这妨碍你休息,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那老者见到有人要去搜查尸体,迅速挡在尸体前,伸出手来阻拦那二人的搜查。

“这味道是”

伴随着滚滚的黑烟弥漫,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

这味道就像就像许久没刷的恭桶。那股呛人的异味让人窒息。

“福寿膏!”

这味道就像梦魇,李金桂再熟悉不过,当年的孝懿仁皇后身患头疾,疼的几乎夜不能寐。

御医为减轻她的痛苦,曾特地献上那黑漆漆的东西给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吸食。

她每日陪着四阿哥去给孝懿仁皇后请安的时候,总能闻到这刺鼻的味道。

到如今她仍然能记得孝懿仁皇后临终前那副形同枯槁的凄惨模样!

“竟是这害人的东西!”

从唐朝开始,巴蜀云贵就种植罂粟,产鸦片,叫做阿芙蓉。当地都知道罂粟服用过量的话有毒。

李太白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讲的就是这种能让人服之上瘾的害人毒草。

到明朝时期它仍然是一种贵重的药品。但是到明朝中期鸦片由药品变成春药。

明朝的皇帝,尤其是中后期的一些皇帝,以淫乱出名,鸦片又有壮阳作用,故而在上流贵族间广为流传。

第三十八章 皇命在身

明朝的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在宫中试验服食丹药。

他服食的丹药中就有鸦片,他给鸦片起名叫“福寿膏”,这讽刺的称呼沿用至今。

明朝的鸦片大多是是通过朝贡关系,从当时的一些藩属国的进贡渠道取得。

郑和当年率领船队浩浩荡荡下西洋采购大量的珍奇异宝,其中就有鸦片。

大清朝吸取前明灭亡的教训,尤其是当今陛下,更是明令禁止鸦片在民间流通。

但鸦片的价格几乎等同于黄金,故而贩卖鸦片的行为屡禁不止。

没想到这二人竟是利用赶尸的借口,偷偷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我说过别管闲事!”

那老者说时迟那时快,举起黑漆漆的铁管朝着李金桂等人袭来。

“金桂!闪开!”

一袭月白色身影从门外飞身扑到李金桂面前,伴随着一身恐怖的轰鸣声,李金桂只感觉整个身子被人紧紧拥着坠落于地。

“小心!对方有火铳!”

李金桂以为自己被这刺耳的轰鸣声震慑的产生幻听,怎么耳畔回荡着四阿哥的声音!

“金桂!可还安好?”

还真是四阿哥!此时他正满是担忧的注视着她,这一路上他躲在暗处风餐露宿为的就是护她周全。

方才他躲在暗处观察这队举止诡异的赶尸队伍早就发现许多端倪。

唐琉樱他们不知道火铳的厉害,他又怎能不知,看着李金桂不管不顾的模样他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只能现身搭救。

“马齐!配合他们将这些人就地处决!”

此时那两个冒牌赶尸人早已经借着火铳的威慑力逃离义庄遁入暗夜中。

“爷!你跟了一路?”

李金桂何时见过四阿哥这幅模样,他眼下的乌青与湿透的衣裳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此时四阿哥握着她的那只手冰冷的不带一丝常人的温度。

他那么骄傲的人,连一点墨汁落在衣袖都要擦拭许久的人,此时身上都是满满的的泥渍。

“爷!不准这样!我…”

李金桂哽咽的说不出后面的话——我会心痛!

她将已是泪流满面的脸颊紧贴着四阿哥的胸膛,但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将她的心境出卖。

“金桂,可还安好?”

见她这幅模样,胤禛有些手足无措的伸手环抱着她的肩膀。

“你别哭,你别哭好吗?哎…爷走就是!”

这世间比阴谋诡谲更难堪破的,就是眼前女子的心思。胤禛以为李金桂是恼怒他一意孤行。

“在下这有上好的人皮面具,若公子执意同行可带上人皮面具伪装一二。”

“不必,爷可以光明正大与你们同行!”

胤禛并没有说谎,而是在李金桂出发后的几个时辰,他收到一封来自乾清宫养心殿八百里加急的圣旨。

他本想赶在李金桂一行人到达长沙府之前提前赶到替他们扫清障碍。却因山道阻塞而被迫隐在暗处。

“老大,前方兄弟传来消息,山道已经可以正常通行,那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也已被我们诛杀。”

“处理掉那两个家伙的尸体!还有这些鸦片膏,都拿到外面销毁!不能留下这东西再害人!”

那靠在门后的尸体有七八具之多,原以为会很沉,却不想那尸体轻轻一拽,一只手臂就被唐琉樱扯下来。

“这尸体果然果然有异!”

第三十九章 公主也只不过是个玩物

“你们看!这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留下尸体的头和四肢而抛弃躯干,而另用稻草等扎了新躯干。那些宽大的黑色尸布就是障眼法。这躯干里面装的都是鸦片!”

“爷!你快回去…”

陛下最是忌讳皇子与臣下结党营私,更何况年羹尧的父亲还是封疆大吏。

“放心,我身负皇命!并未徇私!”

胤禛小心翼翼取出藏在怀中的明黄色圣旨在李金桂面前虚晃片刻很快塞回怀中。

那可是圣旨,四阿哥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是确有其实。

“爷,你先把湿透的外袍换下来,省的着了风寒!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赶路要紧!”

李金桂焦急接过鄂尔泰递过来的包袱就要将四阿哥拉到偏僻的角落替他换衣衫,却被他轻轻推开。

“我自己来,你出去帮唐琉樱他们准备行装,我马上就出来与你们汇合!”

当胤禛换好衣衫后,偌大的亦庄内就剩下蓝齐儿正心不在焉的拨拉着火堆。

“胤禛,皇阿玛这圣旨可是为我而来?”

“皇姐,皇阿玛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为的就是命我带你回京,婚期定在八月初六。”

“为什么是我!皇阿玛那多女儿!宗室那么多适龄的宗姬,为什么一定选我去蒙古联姻!”

蓝齐儿压低嗓音绝望的嘶吼着,为什么一定是她背井离乡到蒙古联姻。

从未想过自小就对她疼爱有加的皇阿玛竟然也会抛弃她,让她沦为政治牺牲品!

他可是是坐拥四海的皇帝!为何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我不稀罕什么固伦荣宪公主的尊号!那么多的姊妹,谁想要这称号就拿去!我不去蒙古!”

“若是皇阿玛还咄咄相逼,那我可以自请废为庶人,我不当大清的公主,不当皇阿玛的女儿行了吧!”

“皇姐,荣妃娘娘病的很厉害,我听传旨的公公说,她已好几日水米未进。”

天潢贵胄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比如自己的婚事,选谁成为相伴一生的枕边人,都由不得他们做主。

“怎么会!我离开的时候额娘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病的如此严重!”

“皇阿玛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无从更改,先是君臣,才是父女,皇姐难道不明白?”

“皇阿玛这是要拿额娘的荣宠来威胁我就范!?若我不将就!他想对额娘做什么!”

蓝齐儿悲愤交加,没想到自己的亲身父亲竟然要以这种卑鄙的手段逼迫她就范,但可悲的是她却无力反抗。

“我不知道,但皇姐若一意孤行,那荣妃今后在后宫的地位将岌岌可危,还有三哥,他还未开府,皇阿玛还未替他挑选嫡福晋。”

胤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任性妄为的皇姐,只能将这当中的厉害关系言明,希望她能权衡利弊回心转意。

“哈哈哈哈!公主?也不过是个玩意儿!太平盛世的时候,被当成皇室赏赐给臣下笼络人心的礼物!”

“兵荒马乱的时候,又被当成安抚强敌的贡品!可我是人啊!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不是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冰冷玩物!”

第四十章 天下第一笑话

“皇姐,慎言!”

“当好你的差事!希望有朝一日轮到你的头上,你也能如此云淡风轻的面对!”

“皇室的公主没有好下场,但大清皇子也不见得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哈哈哈哈!”

蓝齐儿近乎癫狂的开怀大笑,声音之大,连距离大门数丈的李金桂都闻讯赶来。

“蓝齐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和胤禛相谈盛欢,方才他给我讲了个天下第一滑稽的笑话,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

蓝齐儿笑的前俯后仰,眼角都笑出晶莹的泪花,看的李金桂和马齐等人一头雾水。

“走吧,正事要紧!”

胤禛打断众人,于是一行人再次踏上前往长沙府的路程。

敏感的李金桂自然是察觉出四阿哥与蓝齐儿之间的古怪气氛,但四阿哥不说,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临近晌午时分,众人终于赶到湖广总督府,却吃了顿闭门羹。

“李金桂!蓝齐儿!”

总督府对面的知味斋二楼轩窗处探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送信的纳兰初见。

“李金桂!蓝齐儿!你们终于来了!”

纳兰初见红肿着眼眶冲到李金桂的面前。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等来援兵。

此时的她哪还有平时那副泼辣跋扈的做派,一脸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们快帮我劝劝年羹尧,大夫说他肩膀的刀伤要卧床静养,否则后患无穷!”

纳兰初见带着一行人往年羹尧歇息的厢房汇合,一路上纳兰初见也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大概。

“我与年羹尧自小就有婚约,但前几日玛法却告诉我,开春要奏请陛下,将我的未婚夫婿换成年家嫡长子年希尧。”

“玛法说年羹尧忤逆长辈,与家中姨娘私通有违伦常。我不相信他是这种人,所以我要来长沙府亲自问个明白。”

“没想到才刚入城,就听说年大人重病垂危的消息,还有年羹尧的母亲柏氏也不知所踪。”

“还有年羹尧的妹妹晓蝶被选中成为落花洞女的事情,也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湘西有落花洞女的传说,是说部落里有一些未婚的女子,在适婚的年龄没有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被洞神选为落花洞女后,那女子就进入一种痴迷的状态。

她的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声音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发出一种馨人的清香,进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

按照当地的说法,这个女孩子已经把自己许给了神,她的心上人是不食人间烟火却救人于水火的神。

因此她不再为世俗的任何男子动心,只需小心地保护好自己的美丽娴静,等着她的神选好了吉祥的日子来迎娶她。

而苗族的大祭司选好天选之日后,就会在那日清晨将被选中的女子以火吻献祭。

“晓蝶是汉人并非苗人,为什么要用她来献祭?”

李金桂有些费解,说出症结所在,落花洞女献祭洞神是湘西红苗的陋习,但即使是甄选献祭女子,也只能从红苗族的族人中甄选。

“你别忘了,年羹尧的嫡母年龙氏出自湘西苗寨。从名分上说,年氏兄妹都是她名义上的子女,自然年晓蝶也算半个苗人。”

第四十一章 落花洞女

胤禛一句话点醒李金桂,这个年龙氏真卑鄙!苛待年羹尧兄妹也就算了,还心肠歹毒的想要晓蝶的命!

若不是这年龙氏从中作梗,苗人大祭司又怎么会选中心智不全的晓蝶?

“来不及了!明日清晨晓蝶就要被献祭,年羹尧扶着栏杆面色苍白的走出厢房的门,手上还握着一柄带血的长剑。”

“对不起,本不想麻烦你们,但实在不知道还能求谁帮我一把!”

年羹尧死死地咬着牙关,竟是噗通的一声双膝跪地,不住的朝着胤禛磕头。

“若今日四阿哥能救出奴才的妹妹和双亲,奴才这条命就是四阿哥的,年羹尧发誓,余生就算当牛做马,也要还您的救命之恩!”

“奴才的母亲柏氏之所以不知所踪,是因为奴才的父在病重之前就将年家的家主令交由奴才母亲保管。”

“四阿哥若能出手相助,待奴才夺回家主之位,年氏一族定供阿哥驱使。”

年羹尧这句话说的很直白,李金桂都听明白个中含义,更何况四阿哥。

纳兰初见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紧随年羹尧之后朝着四阿哥跪下。

“奴才虽是庶女,但奴才的阿玛纳兰容若就奴才一个宝贝女儿。”

“奴才的玛法最是疼爱奴才,奴才在纳兰家还是有些话语权的,若四阿哥肯出手相助,纳兰初见定不忘深恩!”

“本皇子只是来帮李金桂,至于你们说的这些是是非非本皇子一概不想知道!”

“这天下都是皇阿玛的,你们也只能效忠于皇阿玛一人,年遐龄与纳兰明珠没教过你们什么叫纯臣?”

胤禛有些不悦的沉声问道,被这二人揣测自己想要拉拢人心,若是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他将百口莫辩。

年羹尧与纳兰初见心思过于单纯,这客栈内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他们说的话,肯定以为四阿哥在结党营私。

“别那么多废话!说说现在怎么救出晓蝶,还有怎么找到年羹尧的母亲吧!再磨磨蹭蹭等到明早晓蝶就要被献祭了!”

蓝齐儿实在看不下去这几人虚与委蛇互相试探的嘴脸。

于是不耐的打断他们的对话。而此时打探情报的唐琉樱也匆匆回到厢房内。

“查到了!晓蝶姑娘被关在土司府内,但年柏氏仍然不知所踪。为今之计,只有夜闯土司府救出晓蝶姑娘!”

“还有一件事情,应该对年公子夺回年氏家主的位置有帮助!是有关于龙氏的秘密”

已是三更时分,坐落于湘江畔的土司府后墙外,一个黑黢黢足有半人高的巨大圆形洞口此时正哗啦啦的流淌着刺鼻腥臭的污水。

在凄凉的冷月照耀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块块类似烂肉的红色物体。

那些物体随着水流被冲入湘江水中,顿时引起一群争抢食物的鱼儿疯了似的围过来,开始撕扯抢食起来。

划着扁舟的李金桂靠近才发现那些红色的物体竟然些类似牛羊的不知名烂肉。

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搅拌的看不出本来的形状。

“这味道闻着好想吐!”

李金桂贴着墙壁,迎风揉着发酸的脑门。强忍着想要作呕的冲动。

“金桂…害喜了就直说,大伙帮你想想办法~”

蓝齐儿带着邪恶的坏笑,洞悉的眼神在李金桂与四阿哥之间来回逡巡。

“蓝齐儿!”

李金桂面色潮红的垂眸嗔怒道,蓝齐儿只能尴尬的讪笑几声。

“咦?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第四十二章 苗女的驻颜术

好奇心重的蓝齐儿面对未知的事物自然想要仔细观察一探究竟。

“美人!”

“哪里有美人?”

蓝齐儿边用随身的袖剑拨拉着那堆烂肉。边疑惑问道。

“我说你现在拨弄的那堆肉,是美人的肉。”

唐琉樱再次好心的解释道。

“靠!!”

蓝齐儿吓得腾的站起来,满脸的震惊之色。

“听过苗女的驻颜术吗?”

唐琉樱冷笑着看着一旁面色铁青的年羹尧讽刺问道。

年羹尧的脸色顿时变了变,立即反驳道:

“只是传说罢了,而且我是汉人,我又怎么会知道苗女的驻颜术?你不要揪着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喋喋不休!”

“哦?那我就让你亲眼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驻颜术,我们走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听闻湖广总督年遐龄的发妻龙氏,乃湘西红苗一族的圣女,虽是半老徐娘,但容貌却如二八年华青春少艾的豆蔻少女。”

“年公子,你让我们涉险替你救人,可你却不坦诚相待,真的要在下替你说出真相吗?”

“长沙府自年遐龄管辖以来,每年都有芳龄在十四到十八岁的云英少女失踪,年公子就不想解释解释这些少女究竟魂归何处?”

“住口!那是龙氏做的孽债,与我年氏一族无关!杀害那些女子的人是龙氏和她的父亲龙克狄!”

“与年氏无关!!”

年羹尧愤怒的再次重申年氏一族的无辜,龙氏父女的恶行他多少知道一些。

但龙氏是年家的当家主母,若是龙氏获罪,那年家也将朝不保夕。

“真是自欺欺人,年公子难道不知见死不救也是造孽?”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救出我妹妹和双亲,我可以带着他们远走他乡,我可以让年氏一族将年羹尧的名字从族谱中除名,只要妹妹和双亲能好好地活着。”

“我知道与你无关,否则你以为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与我诡辩?”

唐琉樱看年羹尧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知道此时要他来亲口解释这件事情实在太难为他。

“还是在下来说吧,苗女的驻颜术失传已久,不是因为这秘方需要多稀罕的天材地宝,而是因这是一种缺德阴损的禁忌邪术。”

“因为驻颜的秘方就是定期要剥下少女的皮来温养肌肤!”

“而且还是活剥!”

“啊!”

“剥皮时,先从被剥者的后脖颈开刀,顺脊背往下到肛门割一道缝,然后把皮肤向两侧撕裂,背部和两臂之间撕离开肉的皮肤连在一起,左右张开,就像两只蝙蝠翅膀似的。”

“更为令人发指的是被剥皮的人要等到一天多才能断气。如果被剥的人当场致命,行刑的人就要被处死。”

“而她们的血通过器具下安放的引血槽,汇入血池用以沐浴,直到失血过度,休克死亡。”

“我也曾听闻一二,但从来没人发现被施行的刑具和受害者的尸首,谣言止于智者!”

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若是没有真凭实据眼见为实,李金桂根本就不能听信片面之词。

“地上这些碎肉不就是那些失踪的少女!看那里!”

众人顺着唐琉樱剑尖所指的排污管道望去,但见沿途尸体流过的路线上都设有锋利的刀。

第四十三章 地狱修罗场

这一条条垂直的地道就像通往地狱的血腥修罗场一般,充斥着罪恶的腐臭气息。

而这些被锋利的刀刃搅碎的尸块裹携着无数怨灵,就这么凄凉的随着污水冲入湘江中喂鱼,不留任何痕迹。

聪慧如年羹尧其实也早就猜到这些。

但身为年氏子弟,看到年氏一族的荣耀感被龙氏肮脏丑陋的罪行践踏,他只能选择沉默来逃避丑陋不堪的真相。

众人沿着漆黑的甬道摸索前行,不多时就走到一处圆形的暗门处。

“嘘!有人在上面!”

唐琉樱压低声音做出禁声的手势。一道妩媚的女子声音隐隐约约传出。

“咳咳咳咳,我还没死!这年家还轮不到你这个做主!”

“年遐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这十七年来我龙清秋虽是你名义上的正妻,但过的还不如一个死了夫君的寡妇!”

“你与柏如眉二人毁我一生!难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就没有半分愧疚?”

“我只想让我的儿子得到家主之位!这也算过分吗?”

女子愤怒的质问着,她自称龙清秋,不是年羹尧的嫡母龙氏又是谁?

“陛下赐婚,你我都只是遵照旨意,我并未苛待于你。”

“哈哈哈哈!好一个皇命难违,好一个并未苛待!”

“这些年来你年遐龄的后宅宠妾灭妻的故事早就传遍官眷圈中,你可知我受尽多少冷嘲热讽?”

“年遐龄,若是不想看着柏如眉这个贱人死在你面前,还是乖乖将家主令交给妾身吧!”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见一个爱一个,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蓝齐儿嘟嘟囔囔的在低声咒骂着。而李金桂也有些同情这龙氏的境遇。

手心一暖,略带寒意的指尖被紧挨着她的四阿哥攥在手里。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注视着她,李金桂不禁哑然失笑。

“知道了……”

她轻声回应道,这才见他紧蹙的眉峰舒展开来。

“龙清秋!咳咳咳咳…你要做什么!你放开她!”

有重物从高处滚落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年遐龄从床榻上跌落。

“龙清秋!!放开她!”

“啧啧啧,你看看她!年老色衰,连肌肤都充满细纹,还有这张脸!”

“若是输给比我年轻貌美的女子,我也不会如此憋屈恶心!”

“为什么我会败在这么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手里!我不甘心呐!我好恨!”

“你放开她!!!”

“呵,你看,连这两个下贱的老乞丐都瞧不上的女人,你却捧在手心里如珠如玉一辈子!你真是瞎的厉害!”

众人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恶毒的龙氏竟是要当着病重的年遐龄面前,让乞丐来侮辱柏氏。

“先用蒙汗药!”

胤禛将失去理智的年羹尧拽回,冷静的下达指令。

“你们滚开!不准碰她!滚开!”

“如眉!”

“年遐龄,你怎么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你为这个女人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吗?”

他越是这样为柏氏冲冠一怒不管不顾,龙氏就越是气急败坏。

第四十四章 一生痴绝处

“如眉!你快醒醒!龙清秋!你对如眉做了什么?”

“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年遐龄!像条狗一样求我啊!跪下求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龙清秋近乎癫狂的放声大笑起来。

“我…我求求你…放过她…只要你放过她,年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求你!”

噗通噗通重重的磕头声钻入耳膜,没想到权倾朝野的年遐龄为心爱的女人竟是能抛弃尊严,实在令人动容。

“他实在太蠢!他越是如此,龙氏就越极端!”

胤禛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此时唐琉樱与马齐也开始取出蒙汗药准备迷晕那屋内说话的人。

“唔…我没告诉你,我不是君子,只是个身处后宅的妇人吗?”

“毒妇!你出尔反尔!”

“如眉!!!”

果不其然,很快听到年遐龄一声惊呼,众人暗道不妙,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撞破那暗门杀入房中。

诡异的是此时房中哪里有半个人影?就在此时,血池中冒出细微的气泡。

“出来!”

原本平静空无一人的血池内缓缓浮出一个人影。

眼前璀璨华灯下,一十七八岁的眉目如画的少女正惊恐万分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此时她整个人不着寸缕的泡在尚且冒着热气的猩红色血池内。

“龙清秋在哪里!我爹和娘在哪!”

年羹尧拔剑指着那跑在血池中的少女。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他们在争执,为何转移的如此迅速!”

“你们看够了没有!”

血池中的少女收起惧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缓缓的扭动腰肢露出玲珑曲线婀娜身姿。

“那就让你们看个够!一群登徒子!”

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竟是当着这么多男人的搔首弄姿。

四阿哥与马齐年羹尧一众男子亦没有料到这个女人竟然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一时间有些尴尬的背过身去。

“你们是谁!不要伤害我…嘤嘤嘤…”

那少女哭的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省省力气吧,我是个女子,你越是这么骚浪贱,姑奶奶我就越要撕破你这美女画皮!看看骨子里是究竟藏的什么妖魔鬼怪!”

蓝齐儿最讨厌这种做作的菟丝花。真不明白男子怎么大多都喜欢这样的女子。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只是龙祭司新纳的妾室,你们要找大小姐吗?她在太微阁内!”

“还有姑爷,姑爷此时应该和大小姐在一块,这几日来都是大小姐在照料重病中的姑爷!”

那女子无辜的抹抹眼角,终于是停止啜泣。

“其他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见过你们!”

她口中的小姐和姑爷自然就是指龙清秋和年遐龄。而大祭司自然就是龙清秋的父亲龙克狄。

“能让我先起来吗?这鸡血藤不能泡的太久,我好难受”

她捂住心口,一脸痛苦的表情。

原来这猩红色的液体是鸡血藤的药汁,难怪有一股子奇异的草药香气,李金桂还以为这是人血呢。

“起来吧,别整什么幺蛾子,否则真要你好看,若你敢喊,别怪我一时手滑让你破相!”

蓝齐儿有些不耐的晃了晃手里的利刃。

第四十五章 妒红颜

“放心吧,我一个弱女子怎能敌得过你们这么多人,我真的很难受,求你了。”

“那还不快点!拖着过年吗!!”

蓝齐儿看她这幅瑟瑟发抖的模样着实可怜,于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呵斥道。

那少女闻言这才迈着莲步款款从血池中起身,然后旋身走到屏风后换起了衣服。

“咔哒咔哒咔哒……”

屏风后忽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

“不好,这是机关牵引的声音,那女子动了手脚!”

门外顿时想起兵器甲胄撞击之声。

“小姐您还好吗?”

“救命啊!快进来抓刺客!”

那少女凄厉的呼救声刮的人耳膜生疼,有仆从在疯狂的撞门,眼看就要撞断手臂粗的楠木门栏。

“奶奶的,我就不该心软!”

蓝齐儿飞身扑倒屏风,只见那少女被安全的罩在一个金钟罩下,连人影都看不见。

“咻咻咻!!”

几簇暗箭朝着她的面门扑来,都被她灵巧的躲开,箭矢落入血池后竟将血水都染的漆黑。

“你竟然想让我死!你这蛇蝎心肠的小贱人!”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让你尝尝居家必备毁容圣品——妒红颜!”

唐琉樱带上羊皮手套摸出一颗小小的药丸,谨慎的点燃后丢入金钟罩的出气口。

“走!”

众人再次钻入隐蔽在暗阁内的地道中。

“啊啊啊啊!!好痒啊!这是什么东西!!好痛啊!”

少女的惨叫响彻整个楼宇,而仆从冲进来的时候,连李金桂等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的脸这下可算是毁了!”

“哼,这都算便宜她,只是要她一张皮相罢了,下次见到我要捅死这蛇蝎美人!”

“只要她不主动去抓挠,过一个时辰就不会有事,阿弥陀佛,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

“得了吧,你那破药的名字都取得这么邪气侧漏,正常人谁能挺过去!”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但我们冲进去后却找不到人!”

李金桂百思不得其解。

“不对!那个女人就是龙清秋!”

年羹尧忽然恍然大悟,都怪他太大意轻敌。

“每隔五年龙清秋必定要回这土司府中小住一个月,待她回年家的时候,容貌总有说不出的异样!”

“难怪她的眼神似曾相识,我们杀回去!”

后知后觉的年羹尧懊恼不已。但如今已经打草惊蛇,若是折返定无半分胜算。

“是口技!”

沉默一路的胤禛终于理清思路。

“从我们踏入土司府那一刻,龙清秋就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从头到尾,她都在设局让我们自投罗网。”

“是口技也不是口技。”

“这是何意?”

四阿哥说的云里雾里,一会儿是一会否的,李金桂有些晕头转向。

“那些暗门内里呈螺旋结构,我们以为只是一墙之隔,其实隔着风马牛不相及也不一定。”

“虚实之间让人自乱阵脚,这算一种蛊惑人心的阵法。”

“如果我们见到的女子是龙清秋,那羞辱年遐龄的声音又是谁?口技者模仿?”

第四十六章 以杀止杀

“阵法分乾坤八卦与生门死门,我若猜的没错,那血池之下就是连接通往年遐龄所在的入口!”

“年遐龄的确在太微阁!”

胤禛就着昏暗的火折子观察土司府地形图许久,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这招古布疑阵的确高明!若我们反应过来她就是龙清秋,那根本就不会涉险,没有人会蠢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个女人心计缜密,谋算人心的伎俩的确厉害,若是让她逃脱定后患无穷。

“事不宜迟,趁着龙清秋还没有彻底防御,我们马上到太微阁救人!”

“马齐和鄂尔泰,你们二人想办法将年希尧活捉来!”

既然龙清秋能挟持人质,那他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其余人等一道前往太微阁。”

“咚咚咚!”

“不好,那是苗人的迎敌鼓!有外敌闯入土司府!”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更何况来的是年家在军中的心腹!”胤禛胸有成竹道。

还记得那夜唐突佳人后,为避免见面尴尬,于是他主动向太子殿下请命巡查军营。

却不想回宫却不见李金桂的踪迹,细问之下才知她竟是跟着蓝齐儿前往长沙府营救年羹尧。

年家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太子殿下属意年希尧为年家新家主,他自然不想拂逆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回他来长沙府不仅身负皇命,还带着太子殿下的命令,那就是协助年希尧坐上年家主之位。”

原以为能置身事外,却不想还是身不由己卷入其中,如今骑虎难下,他却并未有任何抱怨。

谁叫她是李金桂,她就算把天捅破,他也要想方设法替她善后。

靠着满腔热血侠骨柔肠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关键时刻只能以杀止杀。

此时门外杀声震天,不多时就有数名身披甲胄的军中之人匆匆赶来。

“二少爷,龙克狄与大少爷挟持着我们的家眷,扬言今日若是我等不臣服于大少爷,就要当众处死他们!”

原来是年家军中的心腹前来支援,与年羹尧一道前来的两名年家将领终于忍不住忧心忡忡道。

年羹尧自小就在年家军中长大,死去年遐龄这个主心骨的军中众人自然唯年羹尧马首是瞻。

众人赶到前院之时,只见高高的祭台之上,数百名老弱妇孺脖子上架着利剑。其中不乏神色镇定自若的家眷,

但绝大多数被挟持的家眷都是吓得瑟瑟发抖,痛哭着对自己的亲人呼救。

“母亲救我!”

年希尧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不住的对祭台上龙清秋父女二人呼嚎着。

眼前的景象令人觉得压抑肃穆,在三尺高的祭台之上,供祭祀作牺牲拜祖用的牯牛被打扮成五颜六色。

香炉山上用三根原木竖起了砍牛架形成神秘的祭坛。

苗家壮汉吆喝着把所有祭牛卸了妆绑紧在木桩上,然后猛挥利斧把牛砍毙。

祭台上满是整齐排列在一起的祭牛头,一个个脸上刻画着神秘图腾的苗家壮丁唱着低沉神秘的祭歌。

第四十七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堆砌如山的柴堆之上,一名白衣少女正眼神空洞的注视着人群。

“属下幸不辱命!”

不见踪影许久的马齐与鄂尔泰将五花大绑的年希尧扔在地上。

此时年希尧口中被塞着一块破布,再一细看,却见他的外袍有一滩明显的水渍。

“将他带过来,爷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这个不成器的窝囊废,竟是吓的尿了裤子。胤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剜了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地上的年希尧。

可无奈的是,他的使命就是要将这烂泥扶上墙。

李金桂看着四阿哥将年希尧拖到暗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年希尧再度被押解到祭台下。

“年羹尧!放了我儿!否则我就让这些人都跟着陪葬!”

“妹妹!母亲!爹!”

年羹尧看着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亲人顿时目赤欲裂,提剑就要冲上去拼个鱼死网破。

“年羹尧!你到底降是不降?难道你真的要看你的好妹妹血溅当场么?”

“区区一个家主之位罢了,你竟忍心用至亲的鲜血和白骨铺就!”

龙清秋添油加醋的嘲讽道。

“回想起来爹病的蹊跷,莫不是你们母子二人给爹下了毒!”

年羹尧忽然意识到什么,斩钉截铁的质问道。

“你胡说,说到父亲的病,我还没兴师问罪于你,你倒是先倒打一耙颠倒是非黑白。”

年希尧忙不迭解释道。

“整个年家都知道,在去京城之前,本少爷一直在军营之中分身乏术,又如何谋害父亲?”

“倒是二弟你!父亲偏宠柏姨娘简直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莫不是柏姨娘和你仗着有父亲撑腰,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我年羹尧以自己的名誉前程立下誓言!若父亲的病与我有半点关联,我年羹尧定不得好死!五雷轰顶!”

“大哥你和母亲有胆量立誓证明清白吗?”

“年羹尧!父亲最疼爱的人就是我!我又岂会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

“老妖婆!你还没死啊!”唐琉樱说着甩出一记飞镖。

旁边的仆从猝不及防,等到回防之时,龙清秋覆盖在脸上的面纱早已经被暗器击落,露出一道道结痂的狰狞伤痕。

“啧啧,这小嫩肌,恢复的比我家隔壁那皮糙肉厚的小翠还快……”

“小翠是谁?”

“哦,我家隔壁的老母猪。”

唐琉樱好心向提问的蓝齐儿解释道。

“母亲!!”

年羹尧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五花大绑着由兵丁粗鲁的拖着前行,顿时眼中都盈满担忧心疼的泪光。

而柏氏的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刀疤,虽钗裙散乱狼狈不堪,但却从容淡然,站的笔直。

“娘没事,不要怕!”

她收起望着年羹尧的慈母柔情,转过身去,一张愤怒的脸扭曲着,咬牙切齿对着龙清秋呵斥道:

“你敢说老爷的病与你无关!我找人查过老爷的症状就是中蛊毒所致。”

“你要这家主之位拿去就是,我和我儿子不稀罕这家主的位置!”

“放过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说到底都是我让你不痛快,得罪你的人是我!是我柏如眉!”

第四十八章 饮将鲜血代胭脂

“家主令就在你身上!你想不到吧!你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家主令就整日戴在你头上!”

柏氏讥讽的看着龙清秋气急败坏的扭曲脸庞。

“贱人!”

龙清秋匆忙扯下发髻上的紫玉发簪,这发簪是年家的传家宝,只有身为当家主母的正妻才有资格佩戴。

她在年家没有夫君的宠爱,空有这嫡妻的头衔,她自然十分在意这唯一代表她地位的东西。故而几乎是从不离身。

这发簪就是家主令!

她这个嫡妻被蒙在鼓里,而柏氏这个妾室却心知肚明。

难怪每回逼问柏氏关于家主令所在的时候,她会是那种讥讽嘲笑的表情。

龙清秋将那发簪紧紧的攥在手中,直到发簪刺破她的指尖,钻心之痛弥漫心间才缓缓回过神。

“年遐龄!我恨你!你究竟拿我当什么东西?”

龙清秋痛哭流涕的举着发簪冲到奄奄一息的年遐龄面前。

对这个男人爱之深则恨之切,最后才发现这半生的痴心竟是错付,既然生不能同衿,那就死同穴吧!

“老爷!!”

柏氏惊呼一声挣脱束缚冲到年遐龄面前,龙清秋手中的发簪不偏不倚正好刺中她的心口。

“母亲!”

“不准过来!不准报仇!好好照顾你爹和你妹妹,否则我死也不能瞑目…”

“遐龄哥哥…如眉…如眉先行一步…”

“如眉…”

年遐龄虚弱的呼唤着心爱女子的名字,却绝望的发现他只能无助的看着她倒在血泊中,近在咫尺间,却将天人永隔。

“就算死,也是我与他同穴!你只是个妾室!贱人!来人!把她拖下去烧成灰烬!”

“龙清秋!”

胤禛将长剑抵在年希尧的脖子上,幽幽喊道。

“年遐龄还是年晓蝶,你选一个交换人质!否则你没有嫡子继承这偌大的家业岂不可惜?”

“希儿!你敢伤他试试!”

“如眉!!”

此时年遐龄跌跌撞撞地朝着燃烧的火堆跑去,但久病之躯行动却无比迟缓。

他被龙清秋一把拽回,这男人竟然还想殉情。

“你想与他死在一处?做梦!我会命人将她的骨灰撒进湘江水中,让她的魂魄只能流浪四海。”

“你们这对狗男女一个死后在水中,一个被埋在土里,生生世世都无法相聚,哈哈哈!”

纵是如此,她心底仍是恶气难消。

“把我儿交出来,这个废物给你们!”

龙清秋抬起一脚将年遐龄踹下祭台,而年羹尧眼疾手快的将父亲稳稳地接入怀中。

胤禛也信守承诺,运起内力将年希尧抛向祭台之上。

“今日我处理的是年家的家事,妾室柏如眉勾结外男做出苟且丑事,如今我已按照年氏家法将她处置。”

“区区后宅之事竟敢调用军队,年羹尧你想做什么?这些将士都属于陛下,你想造反谋逆不成!”

“我年希尧以年氏新任家主的身份保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绝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母亲,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放他们走!将年羹尧兄妹逐出年氏,从家谱中除名即可!”

“还有爹爹,如今他的身体已不适合继续从政,几日前太子爷已奏请陛下。”

“过几日陛下削去他职务的圣旨就会来,如今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您就放过他吧,他毕竟是我的亲爹!”

第四十九章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把我妹妹还给我!还有我娘的遗骸!”

“我此生不再踏入年家半步!”

“呵呵,这小贱人如今这幅模样就算给你也没用,不如献祭给洞神,也好替柏如眉赎些罪孽!”

“晓蝶!!”

“娘!放过她吧!”

年希尧夺过龙清手中的火把,她怎么能当着四阿哥的面肆意妄为,但却不能点破四阿哥的真实身份。

“希尧,你今日为何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若不将年羹尧兄妹斩草除根,你又如何能保住这得之不易的家主之位!”

龙清秋压低声音,用母子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呵斥道。

她岂能看不出儿子的异常与闪躲,他自小就懦弱无能,事无巨细都要她这个为娘的操碎心。

“娘,这家主之位谁都抢不走,儿子身后有太子爷在撑腰!娘!您就听我一句吧!”

“如今这局势我们已经无法挽回败局,让那小兔崽子带着爹和那丫头离开又如何!”

“你究竟在怕什么!如今这局势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那几个武夫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中,眼看胜券在握,你为何说是败局已定?”

“娘!!”

“闭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

“爹爹!快命人将这些刺客都杀光!”

龙清秋一转头却发现站在身后的父亲心口插着一把袖剑。

“爹!!”

“是谁…唔…”

“希尧…”

她吃痛的捂住脖子,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她满手都是鲜血。

“畜生!”

凶手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为这个儿子筹谋一生却换来如此凄凉下场。

“娘,你不明白!儿子不孝!但若是你再一意孤行,所有人都要死!儿子不想死!”

作恶多端的龙清秋最后竟死在最疼爱的亲生儿子手中,真是报应不爽。

“年羹尧!今日开始你将不是我年氏子孙,带着你妹妹和爹爹离开年家,离开长沙府,趁我还没反悔前!”

“我娘和外祖已经一死谢罪,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年羹尧,爷只能护你到此!剩下的路还很长。”

如今这结局他已经尽力,若是再一意孤行定会开罪太子殿下,那么到时候年氏兄妹和年遐龄的命都将保不住。

“可是…”

“羹尧…我已经失去你母亲,你还想让我失去你和晓蝶吗?把剑给我,让我随你母亲去吧……”

年遐龄最先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少年一身贵气身份定是不凡。

再细端详却能从他的脸上找到陛下的影子。

再联想两个儿子在紫禁城内的境遇,眼前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罪臣年遐龄拜见四阿哥!”

“年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皇子也只是奉命行事。”

“四阿哥,您的恩情年羹尧谨记于心!大恩不言谢!奴才这条命今日开始归四阿哥差遣!”

年羹尧感激涕零的跪在四阿哥身前,压低嗓音对四阿哥说道。

而祭台之上的年希尧此时正匍匐于地吓得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朝四阿哥的方向看一眼。

第五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哪位是纳兰小姐?”

“年大人,初见在这儿!”

纳兰初见听到年遐龄叫自己的名字,于是俯身半跪于地,恭敬地回答道。毕竟这是未来的公爹。

“如今我年家经此巨变已不复当年荣光,我儿亦无一官半职在身。”

“我年家与纳兰家的婚约只看纳兰大人如何裁决,我年家定无半点怨言。”

“我想嫁的人是年羹尧!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回去会与我玛法言明立场!他若是不答应,我就剃掉头发出家当姑子去!”

“不准当姑子,爹,儿子非初见不娶!”

“我愿意!我愿意!”纳兰初见焦急的回应着年羹尧。

这对有情人缱绻情深让李金桂羡慕不已。

“可纳兰大人那…”

年遐龄很清楚,纳兰明珠是当朝首辅权倾朝野,又岂能答应自己的孙女嫁给一个没有一官半职还被逐出家门的落魄子弟。

“年羹尧你才多大?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西北正在用兵之时,你大可以参军建功立业去!”

“守业容易创业难,说不定你衣锦还乡之时正看到某些人蹲在城门口要饭呢!”

蓝齐儿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道。说的是谁大伙心知肚明。

“爹有几个老友正好在西北带兵,儿子,爹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帮你求个一官半职!”

“年小姐?”

始终处于昏迷状态的年晓蝶此时也幽幽转醒,当看到父亲与兄长就在眼前时,眼泪如短线的风筝般坠落。

“爹爹,哥哥…晓蝶好害怕!晓蝶害怕…晓蝶要吃糖葫芦!”

“咿?”

精通医术的唐琉樱有些诧异,目不转睛盯着醒过来的年晓蝶。

“姑娘,在下替你把个脉!”

“我妹妹怎么了?”

年羹尧看唐琉樱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忍不住焦急问道。

“我妹妹小时候高烧不退,她…她自小就如此!”

“哦……难怪。”

唐琉樱恍然大悟,难怪年家父子看到年小姐这幅模样都没有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嫂嫂~”

晓蝶亲昵的挽起纳兰初见的手,这句嫂嫂叫的真切,跋扈张扬的纳兰初见罕有的露出羞涩的笑容。

“嗯…”

她垂眸羞怯的回应。一旁的年羹尧则悄悄地将纳兰初见藏在身后的手小心翼翼牵起。

…………

年家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纳兰初见要留下来帮着情郎处理后续事宜,而李金桂和蓝齐儿自然是跟着四阿哥回京。

“金桂,我要嫁人了!”

“你撒谎!你今年才十八岁,距离二十五岁出宫还有七年的时间!”

“莫不是荣妃娘娘开恩提前放你出宫嫁人?”

好姐妹找到归宿,李金桂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算是吧,所以你准备什么贺礼送给我?”

“几月的婚期?我看看能不能赶制出一身嫁衣。”

“肯定来不及,八月的婚期,现在都已经七月初了,干脆这样吧,我向荣妃娘娘讨个赏,将你赐给我当陪嫁可好?”

“将来我再给你找个好归宿,咱姐两一辈子都不分开!”

“不必!她此生的归宿是我!不必皇姐操心!”

第五十一章 万般皆苦,只可自渡

“皇姐?!”

“我本名姓黄,我比你家主子年长几岁,所以他自然而然喊我黄姐!”

蓝齐儿一个劲的朝着胤禛挤眉弄眼使眼色,奈何盛怒之下的胤禛根本就不接茬。

“够了!皇姐!”

她竟想将李金桂带离他的身边,是可忍孰不可忍。

“元宵之日,皇阿玛册封和硕荣宪公主为固伦荣宪公主,这位公主就是蓝齐儿,是我的三皇姐,荣妃之女。”

“胤禛!为什么一定要戳破我!有意思吗?”

“奴婢李金桂参见公主殿下!”

李金桂有些赌气的匍匐于地,胤禛想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她生气的甩开。

这姐弟二人实在太过分,竟是戏耍她那么多年,他们这些天潢贵胄都喜欢戏弄她这种卑贱的奴婢吗?微服私访?

“奴婢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李金桂淡然起身,恭敬的退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俨然是最为标准的宫规,全无错漏之处。

“金桂!”

“金桂!!”

胤禛和蓝齐儿姐弟二人异口同声地想要唤回李金桂但却无济于事。

“爱新觉罗家没一个好人!骗子!都是骗子!”

此时李金桂坐在浅溪边将随手取来的石子泄愤的丢进水中,发出噗通噗通的巨大响声。

“这句话我赞同,爱新觉罗家的确没一个好人!”

“公主殿下,您是准备治奴婢大不敬之罪吗?奴婢领罚就是!”

“金桂,我问你件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我,不得有欺瞒。”

“奴婢遵命!”她这幅柳眉倒竖的模样看着就是在赌气。

“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公主,你还会与我成为好朋友吗?”

会吗?自然是不会,永远都不会,她是奴婢,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她们活在不同的世界,又如何能推心置腹真心以对。

“奴婢不敢高攀公主殿下。”

“金桂,你知道我有多孤独吗?外头看来我是天之骄女,身边都是一群人前呼后拥,但那只因我是公主的身份!”

“若我与你一样只是紫禁城内的小宫女,除了李金桂这傻丫头,还有谁会理我?”

“我只想有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现在连唯一的朋友都没了,呜呜呜呜…”

从来没见过倔强要强的蓝齐儿落泪,此时她趴在李金桂的肩膀上哭的肝肠寸断。

她只想拥有一个能与她推心置腹的朋友,又有何错?

而且为了顾及她这个宫女的感受,她甚至纡尊降贵的伪装成与她同等身份的卑微宫女。

就是为保全她的体面和尊严,李金桂有些汗颜。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无理取闹。

“蓝齐儿…公主殿下…”

“就叫我蓝齐儿,我是李金桂的好朋友蓝齐儿,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公主!”

“那句话我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考虑。”

“哪句话?”

“你若愿意,我可向佟佳贵妃点名要你,若没有我在,我怕你被紫禁城内的牛鬼蛇神生吞活剥了还不自知,可能傻呵呵的帮着他们数钱还说不定!”

“我…”

“别犹豫了,胤禛那小子不是你这傻丫头能驾驭的男子,他绝对不会是你的良人!”

第五十二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姐!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李金桂也是我在这紫禁城内的唯一,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能将她带走!”

躲在暗处的胤禛终于忍不住现身,此时他铁青着脸,语气中如淬了冰般阴鸷寒冷。

“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又谈何给她幸福?”

“胤禛,你我都很清楚,皇室的孩子没有几个能得到美满的姻缘,你不能,我也不能,就算是皇阿玛也不能!”

“这是我的事情,金桂,我们走!”

胤禛拽着李金桂的手匆匆离开,深怕李金桂在蓝齐儿的撺掇下答应离开紫禁城。

“胤禛!你真自私!若真的爱她,那就该放手让她自由!”

蓝齐儿在二人身后大声呼喊着李金桂的名字,但此时四阿哥紧紧攥着她的手根本无法逃离。

“若是她会因你而死又该如何?”

胤禛整个人如遭雷击,定在原地。

“金桂…”

“你…你想离开紫禁城,离开我吗?”

“那你会离开奴婢吗?”

李金桂将四阿哥无助放开的手重新牵紧。

“不会,永远不会!”

“这也是我的答案,你若不离,我便生死相随。”

“金桂!”

胤禛欣喜若狂将李金桂拥入怀中,她总是在刻意逃避这段感情。

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她的回应,如今她终于彻底敞开心扉,他怎能不欢欣。

“喂!来抓鱼啊!午饭就烤鱼吧!”

“马齐和鄂尔泰还抓到两只山鸡!”

蓝齐儿在不远处晃着清理干净的山鸡,她看着那二人你侬我侬暗道不妙。

胤禛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李金桂单纯善良,岂不是羊入虎口!

“来了!”

李金桂脱掉鞋袜赤足踏入浅溪中,沁凉的溪水瞬间扫清夏日的燥热。

“小苏子,马齐,你们也来啊!”

蓝齐儿热情的邀请坐在岸边看热闹的几人。

苏培盛本就活泼开朗孩子心性,于是笑嘻嘻的过来凑热闹,撅着屁股在石头缝隙之间抓河蟹和溪螺。

而站在岸边的马齐和鄂尔泰则开始以飞镖来比赛,看谁能用飞镖补到更多的鱼。

“爷,一起抓鱼呀!”

李金桂俏皮的朝着站在岸边一脸深沉的四阿哥吐吐舌头,趁着他分神之际忽然掬起一汪溪水尽数洒在他的脸上。

“幼稚~”

胤禛丢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嘴上虽这么说,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显示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他俯身开始采集离岸边较近的嫩荷叶与盛放的荷花。

“你们多抓些鱼虾,午膳爷亲自下厨,给你们做荷香烤鱼。”

偏殿众人谁不知道四阿哥的厨艺精湛,甚至能和御膳房首席媲美。

用吃货李金桂的话来说,四阿哥就是个被皇子身份耽误的潜力厨神。

众人听到四阿哥要亲自下厨自然是更加卖力的开始抓起鱼虾。

“鱼虾来了!”

李金桂和马齐等人将处理干净的鱼虾用荷叶包着端到四阿哥面前,却见他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数个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什么?”

李金桂好奇的取来一瓶瓷罐,打开塞子轻轻一嗅,却被呛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花椒粉!”

“爷你出门竟带那么多的香料!”

寻常人出门只会带些油盐而已,而四阿哥却讲究的几乎将大半个厨房的佐料都带在身边,若论吃货,他才是鼻祖!

第五十三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是小苏子整理的行囊!”

胤禛完美甩锅,而一旁的苏培盛正美滋滋的嚼着刚剥下来的莲子,替四阿哥背锅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荣幸。

四阿哥让马齐将肥鱼腌渍好后,串成一串,然后使出内力将鱼的骨头尽数震碎。

这样入口后滑嫩无骨,只不过用内力来烹制食物却有些奢侈。

待将荷花瓣和小河虾塞入鱼腹后他又用嫩荷叶将鱼都包裹严实,这才递给小苏子,让小苏子烤熟。

“马齐,蜂巢呢?”

马齐将取出白胖野蜂蛹的蜂巢呈给四阿哥,那蜂巢上金黄的蜂蜜满溢。

蓝齐儿吞着口水厚着脸皮伸手刮起一勺蜂蜜塞入口中。

“啧啧啧,此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这些山珍野味再寻常不过,吃惯珍馐美馔的蓝齐儿自然觉得新鲜。

李金桂帮着四阿哥在腌制入味的野鸡身上涂满蜂蜜,又将清洗干净的野生榛蘑塞入野鸡腹中。

“马齐,用文火烤制,待颜色烤至金黄之时再刷一层蜂蜜,直到野鸡表皮起酥脆感即可。”

马齐流着哈喇子连连点头接过差事,而四阿哥则将小苏子收集来的肥美溪螺撒上花雕酒与些许井盐,用荷叶随手一包丢入火堆中。

这顿饭吃的众人食髓知味,尤其是蓝齐儿,动不动就抓些野味来让四阿哥下厨。

美其名曰李金桂身子骨弱,多吃些野味补补身子,将来好生个大胖小子。

每每此时,李金桂只能仰天长叹,最佳损友!

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但最终还是在八月初一抵达京城。

京城寸土寸金最为繁华的南锣鼓巷内。蓝齐儿一身男装,手中提拎着一个精致的鸟笼,满脸都是痞气十足的笑容。

“小娘子,来,爷带你逛青楼,小苏子,你还是别去了吧,若问人间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哇……”

蓝齐儿一副败家的二世祖模样,吊儿郎当揽着李金桂的纤细腰肢陶侃起苏培盛来。

苏培盛知道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公主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于是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傻笑,这副傻乎乎的诚挚模样倒让蓝齐儿拿他没辙。

红袖招,京城最大的青楼,楼内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绝色佳人,且都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总共不过五十名姑娘却个个都能撑起一方颜色。

能开在寸土寸金的南锣鼓巷内的铺子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

而红袖招背后的靠山却仿佛藏在云雾中,令人无法看清真容。

“凤歌,想爷没?”

蓝齐儿挽着红袖招头牌花魁凤歌的红酥手撒娇道。

“主子您就知道调笑凤歌!”

那女子娇俏动人,媚眼如丝,行走间俱是风情万种媚骨天成。

“若论美貌,爷的颜值能撑起半个青楼!”

蓝齐儿自恋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尖。

“爷您是柱子吗?”

苏培盛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捂着嘴角忍不住笑出声。

“咳咳咳…”

蓝齐儿一口茶水喷出,这刁奴,和他主子胤禛一样睚眦必报。

第五十四章 予披甲人为奴

“这位贵客,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奴家伺候您用茶。”

像四阿哥这样的清贵公子,自然走到哪儿都是目光追逐的焦点。

“不劳烦姑娘!”

李金桂似笑非笑的盯着那无事献殷勤的美艳少女,随手将她手中的茶盏夺到手中。

“金桂,你不觉得水很烫吗?”

“哎呀!!烫死我了!”

此时她才发现那少女手中有一方锦帕隔绝茶盏的温度,难怪她端着安然无恙,这真是关心则乱。

纵是如此,她也强忍着钻心的刺痛,迅速将茶盏稳稳当当放置于桌案之上。

“金桂,你没事吧!”

胤禛紧张兮兮的将她泛红的手掌捧在手心中轻轻吹气。

“马齐,烫伤药!”

胤禛朝着身后的马齐迅速下达指令。

“在这!”

在李金桂疼的呲牙咧嘴的时候,机灵的马齐就已经开始在随身的包袱中找寻烫伤药膏了。

“起开起开!”

蓝齐儿随手抓起冰镇果盘内的碎冰塞进李金桂的手里。

人都说热恋中的男女智商都为零,看来这都是真的,否则无法解释心思缜密的胤禛为何会如此方寸大乱。

待处理好李金桂手上的烫伤后,楼内的姑娘们也被官事的常妈妈都叫到花厅内。

“今日叫大家来开会,是因为爷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蓝齐儿翘着二郎腿歪歪的坐在太师椅上说道。

“今日开始,红袖招要易主了,这位姑娘就是你们的新主子,你们都是签了死契的人,想必你们很明白死契意味着什么?”

“主子您要去哪儿?”

“主子,若没有您,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在发配宁古塔的路上。您去哪儿老奴就跟着去哪儿!”

常妈妈满是恐惧的看着蓝齐儿,常妈妈与这些姑娘都是蓝齐儿这些年来救出的罪臣家眷。

若没有她的斡旋,她们这些人都只能落得个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的凄惨下场。

宁古塔并不是一个塔,而是一个地名,在关外的牡丹江上游的宁安县。

宁安的满语就叫宁古塔。宁古塔是满人先祖的故地,算是大清王朝的龙兴之地。

宁古寒苦天下所无,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

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

就算克服酷寒到了宁古塔,半路上也大多会被野兽吃掉。

在大清朝,很多罪人一听说被发配到宁古塔干脆提前就自杀了。

那是因为到宁古塔的日子将生不如死,人说黄泉路,若到了宁古塔,便有十个黄泉也不怕了。

大清实行八旗制度,即“以旗统军,以旗统民”,平时耕田打猎,战时披甲上阵。

这些旗丁,按照身份地位又分为“阿哈”、“披甲人”、和“旗丁”三种。

阿哈即是奴隶,多是汉人、朝鲜人;披甲人是降人,民族不一,地位高于阿哈;旗丁是满人。

所谓披甲人就是一群帮助大清镇守边疆的降者,世代居住于条件恶劣的边疆苦寒之地。

第五十五章 天要下雨,爷要嫁人

为安定军心,朝廷会经常将一些犯人或其家眷发配给这些人,供其驱使,沦为他们的家奴。

“予披甲人为奴”,就是去给披甲人当奴隶。

披甲人的地位就够低了,并且都不是什么善茬。

给这种人当奴隶,其结果也只有受辱或是被折磨而死,下场比死还要难受。

而女子若是沦为披甲人的奴隶,下场甚至比军妓更为凄惨。

这些年来红袖招的产业都是由蓝齐儿操持,而李金桂则负责酒肆茶楼和客栈的生意。

对于红袖招内众人的来历,李金桂竟是浑然不知。

原以为这些姑娘都是来自贫苦人家的孩子,却不想竟是罪臣的家眷。

“爷要嫁人了……”

看着这群莺莺燕燕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蓝齐儿已是一个头两个大。

常妈妈她们自然是知道蓝齐儿是女扮男装,此时听到蓝齐儿要离开竟是因为要嫁人,一时间悲喜交加。

喜的是恩人找到如意郎君即将嫁做人妇。

悲的是从今往后隔的山高水长,还有谁能保护她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弱女子?

“我只是嫁去蒙古,又不是嫁到琉球和亲,你们若是想我,随时来漠南蒙古巴林部找我!马奶酒管够!来回食宿全包!”

“你们都下去吧!”

常妈妈将护院们支开,此时花厅内只剩下那些姑娘们。

“公主殿下,我等的贱命都是您救的,不管您去漠南还是琉球,我等都愿意跟着您一道前去。”

常妈妈这些人自然都是知道蓝齐儿的真实身份,见她并没有带她们离开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跪在地上祈求。

“漠南还没有红袖招!”

常妈妈一咬牙,弱弱的说道,公主出嫁,陪嫁的产业中却有青楼,她自己都觉得说出来心虚。

“你这个老虔婆!”

蓝齐儿无奈的扶额,嗔怪道,亏她说得出口。

“算了,看来李金桂镇不住场子,老四…算了当我没说!”

让胤禛这古板的小子管理青楼,那不如现在当场宣布红袖招解散关门。

“公主殿下,奴才愿意一试!”

苏培盛再次露出招牌式的傻笑。

“你?”

“算了,还是金桂你来…”

“不必,我觉得小苏子可堪大任。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小苏子,现在开始你就是红袖招的主子!”

“这红袖招名义上的主子仍是蓝齐儿,苏培盛只是代蓝齐儿掌管,如此一切都好!”

胤禛打从心底拒绝李金桂沾手这种买卖,蓝齐儿之所以能任性妄为是仗着她皇族的身份。

而李金桂只是个宫女,而且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又怎么能沾染这些烟花之气。

他爱新觉罗·胤禛的女人自有他来捧在心尖宠着,不需要劳心费神这些商贾之事。

甚至一开始李金桂与蓝齐儿合伙经商他都持不赞同意见。

奈何在李金桂连日的撒娇讨好下,他一时心软才鬼使神差答应,事后肠子都已悔青。

“呵,好好好,你那点小九九!姐都不想拆穿你!要不要盖个庙把你的心上人供起来?当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好哇?”

第五十六章 有点意思与有间客栈

红袖招的交接事宜终于勉强解决,接下来一行人又行至南锣鼓巷深处,但见不远处人头攒动大排长龙。

“有点意思?”

“有间客栈?”

马齐与鄂尔泰看着前方不远处并排的两间铺子鄙夷万分,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店名。

“这匾额上的题字倒是铁画银钩写的不错,就是名字俗不可耐,可惜了这绝佳的地段,旁边都是叫得上号的老字号!”

“就是就是,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就像好好的贵气十足的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后边加个翠花的名字!”

“没错没错,就像好好的诸葛姓氏后用土掉渣的铁柱这个名字一样!”

马齐连连点头附和蓝齐儿的观点。

“哈哈哈!对对对,真是俗不可耐,看来咱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蓝齐儿阴阳怪气地附和着马齐与鄂尔泰二人。

而大智若愚的苏培盛早就看穿蓝齐儿又要整些幺蛾子,为避免殃及池鱼,索性沉默不语跟在四阿哥身后看好戏。

“看看那些老字号多有文化底蕴,同仁堂,六必居,全聚德。”

“想到好吃的地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六必居的佳肴,还有全聚德酥脆的烤鸭,若是有个头疼脑热就想起同仁堂的大夫们妙手回春的精湛医术。”

“究竟是哪个文盲取的店名?简直与整条南锣鼓巷格格不入!”

“就是我!”

李金桂插着腰气的嘴角直抽抽。

“马齐!鄂尔泰!本想请你们尝尝我们店里的招牌菜,现在看来你们着实客气,不作就不会死,好走不送!”

“还有!谁不知道同仁堂最出名的药是女子用的乌鸡白凤丸,你们两要吃吗?”

“哪儿庸俗了?这有点意思不就是糕点吃食的么?”

“还有这有间客栈,这不是客栈又是什么?”

“对对对!金桂姑娘说的有理,在下对金桂姑娘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拍马屁拍的晚了!(`∧)”

其实李金桂并未真正将这二人的话放在心里,只是当着四阿哥的面,被人说自己是文盲,她就算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老鲁,给我切块山楂蛋糕。”

蓝齐儿驾轻就熟走到点心柜台前指着刚出炉的粉色糕点。

“这是西洋人吃的蛋糕!”

南怀仁那些西洋人逢年过节都要吃这种蓬松绵软的糕点,几乎和吃饭差不多。

甚至是在生辰之日也要在蛋糕上插满与年岁一致的彩色蜡烛。

“奇怪,那有间客栈内的圆球是什么?”

“地球仪!”四阿哥再次为众人解惑。

“那上面刻着的是…”

“这是来自西洋的地球仪,如今的钦天监南怀仁来自西洋,这个世界并不像我们所见那样是平的,而是不规则的球状,这上面刻的是万国的轮廓图!”

“爷真是博学多才,爷猜的没错。”

“还有墙上那张地图。这是南怀仁于康熙十三年完成的《坤舆全图》,这是奴婢特意请人临摹的,你们看,这世界由东西半球图组成。东半球为亚洲、欧洲和非洲;西半球为北美洲和南美洲。”

“哦?有趣,有趣。”

众人忍不住啧啧称奇,眼前的事物完全颠覆他们对自古以来天圆地方的认识。

第五十七章 诸子百家辩难

“梁惠王问尉缭子曰:“黄帝刑德,可以百胜,有之乎?”

“尉缭子对曰:“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谓天官、时日、阴阳、向背也。黄帝者,人事而已矣。何者?”

“今有城:东西攻不能取,南北玫不能取,四方岂无顺时乘之者耶?然不能取者,城高池深,兵器备具,财谷多积,豪士一谋者也,若城下、池浅、守弱,则取之矣。”

“由是观之,天官时日不若人事也。案天官曰:‘背水陈为绝地,向陂陈为废军’。武王伐封,背济水向山阪而陈,以二万二千五、百人,击纣之亿万而灭商,岂纣不得天官之陈哉!”

“又曰公子心与齐人战,时有彗星出,柄在齐,柄所在’胜,不可击。公子心曰:‘彗星何知,以彗斗者,固倒而胜焉’。明日与齐战,大破之。黄帝曰:‘先神先鬼,先稽我智’。谓之天官,人事而已。”

这大中午的竟然有这么多书生在有间客栈内辩难。

“田掌柜的,今日这辩的又是什么裹脚布,怎么感觉又臭又长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东家来了!”

被唤作田掌柜的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此时正捋着山羊胡朝李金桂一行人迎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有间客栈的大掌柜田文镜田先生。”田文镜朝着众人作揖行李,不卑不亢,颇具文人风骨。

“若论对刑德的理解多源于法家和儒家,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韩非子·二柄》:“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刑德在这里被视为治国的两大权柄,掌握好刑德就能治理好国家,即这段的前一句韩非子所说的“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

如此浓厚的文学气息,相较于有点意思内的精致糕点,胤禛倒更喜欢与这些读书人探讨古今。

此时他正与那些书生谈笑风生甚是惬意。

“蓝齐儿!今日怎的有空来有间客栈!”

每个人都有命定的克星,而蓝齐儿的克星就是眼前这位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张廷玉!那什么…哎呦我肚子忽然好痛…”

蓝齐儿捂着肚子拔腿就要朝茅厕的方向跑。

“四…公子也在。”

张廷玉,字衡臣,号砚斋,乃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侍郎张英的次子。

民间奉为美谈的六尺巷的故事,说的就是张英的老家人与邻居吴家在宅基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因两家宅地都是祖上基业,时间又久远,对于宅界谁也不肯相让。

双将官司打到县衙,又因双方都是官位显赫、名门望族,县官也不敢轻易了断。

于是张家人千里传书到京城求救。张英收书后批诗一首云:“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张家人豁然开朗,退让了三尺。吴家见状深受感动,也让出三尺,形成了一个六尺宽的巷子。

张廷玉比蓝齐儿年长两岁,生于康熙十一年,正是双十年华风华正茂。

第五十八章 情留白最浓

“我每天都来这等你,算算日子已有两个月又十二天七个时辰又一刻钟。”

“今日午时开始,进出这客栈的有二百一十三名男子,十七名女子,四名孩童,其中一个孩子是个四五岁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该是有多寂寥与望眼欲穿,才会如此细致的观察每一个来客是不是心中在等的执念。

“如此,也不差等你去茅房这点时间。”

反正她每回见到他不是出虚恭就是头疼脑热,

“书呆子!我要嫁人了,别等了…”

蓝齐儿听到张廷玉这句酸溜溜的话顿时刹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背对着他,鼻子一酸幽幽说道。

“我知道,是我没用,我配不上你”

“不关你的事情,不准如此妄自菲薄!”

“衡臣,别等了,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

京中权贵圈都知道大学生张英之次子痴恋三公主多年。

年已二十却仍未娶妻纳妾,连个通房丫头也未曾收过。

蓝齐儿从四年前开始几乎一遇到张廷玉句句不离口的就是让他找个好姑娘娶了。

但他仍是充耳不闻,最后蓝齐儿无奈,只能绕着他走。

这些年来一个躲猫猫,一个追逐她的身影乐此不疲。

这对欢喜冤家却渐渐生出感情来。但蓝齐儿却是坚定的不松口。

她就怕自己耽误张廷玉,但这男人却还是被她拖累成魔。

年已二十却仍孑然一身,沦为京中贵族阶层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就此别过。”

蓝齐儿挺直腰板径直朝着门外走去,以李金桂对她多年来的了解,她越是装作若无其事从容潇洒,心事就越重。

“等一下!”

张廷玉一个箭步挡在蓝齐儿面前,将随身携带的玉佩摘下,塞进她手中。

“这玉佩常年不离我身,送给你。”

“这玉佩看着蛮贵,还是送给你未来夫人吧!”

蓝齐儿强势将玉佩重新塞进张廷玉的手中。

“我自幼体弱多病,这是我爹和我娘替我求来的本命玉,也罢,你不要就算了。”

伴随着一声脆响,那通体翠绿的玉佩坠落于地,摔的四分五裂。

“在下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张廷玉铁青着脸,步履生风的转身离开,只留下蓝齐儿呆呆的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成色多好的玉佩,就这么碎了,小苏子快帮我把碎片收拾起来,我去首饰铺子里看看能不能打磨成耳坠子。我想要翡翠耳坠想很久了呢。”

李金桂看着满地碎玉惋惜不已,这碎的哪是玉佩,明明就是一颗缱绻真心啊。

“你若想要耳坠子,爷给你买。碎玉不吉利。”

胤禛将李金桂扶着不让她弯腰捡拾残玉。

平日里他不喜这些金银玉石,故而没有花心思去收集。

今日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替李金桂收集这些首饰钗环,还有一切女子喜欢的物件。

一定是他不够细心体贴,否则他的女人不会眼皮子如此浅,遇到碎玉都如此喜不胜收!

第五十九章 庶妃马佳氏

“金桂姐,还是奴才来吧。”

苏培盛料想自家爷这直肠子自然想不到李金桂这般举动究竟意欲何在。但他多少猜到一些。

“我自己来!”

蓝齐儿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锦帕,小心翼翼接过苏培盛和李金桂手上的残玉碎片。

她半跪在地上摸索许久,确定没有任何残玉遗漏之后,这才缓缓起身。

“这可是满绿的翡翠,就算是碎片也值不少钱,浪费可耻!”

她这句话有多少口是心非与心酸无奈,李金桂心知肚明。

“待合适的时机,我找衡臣聊聊,看看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

“谢谢爷~”

张廷玉是四阿哥幼时的伴读之一,且大学士张英乃四阿哥的启蒙恩师,二人自小就关系匪浅。

后来因为几年前张廷玉与三公主的事情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

荣妃娘娘哭哭啼啼的找到陛下哭诉,陛下盛怒之下将他从皇子伴读除名,否则以张廷玉的才学早就有官职在身。

“有劳四弟!”

蓝齐儿无比真诚的拱手抱拳作揖。

“不必,都是自家人,三姐何需如此客套?再者衡臣也是我的挚友,就更不必言谢。”

“哼!只是你今后别再有事叫四弟,无事就喊我们爷叫臭小子!”

李金桂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

“你两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护短的毛病简直一模一样!”

蓝齐儿郁闷的抓起放在柜台上的瓜子咔嚓咔嚓啃的脆响。

这一路上她也不是瞎子,胤禛这臭小子的确对李金桂不是只贪图一时新鲜玩玩而已。

她能感觉到他对李金桂是真的用情至深。

待交接完酒肆茶庄之后,已近掌灯时分,蓝齐儿一踏入紫禁城没多久,就被荣妃娘娘派来的姑姑请回咸福宫。

蓝齐儿的母妃荣妃是陛下第一个皇子的生母,她共生有五子一女。

而其中只有皇三子胤祉,皇三女固伦荣宪公主长大成人。

紫禁城内的孩子难养活,历经痛失四子的荣妃已平淡看透紫禁城内的春华秋实。

她素来行事谦和低调,从而在后宫中过着平逸的生活。

康熙初年,除册赫舍里氏为皇后之外,陛下并未册封其他同时期进宫的妃子,包括后来的孝昭仁皇后。

又因为陛下册封后妃颇为吝啬,而且喜欢隔几年一次成批封妃。

这些妃子进封前都被称庶妃,虽地位不高,但待遇却不低。

贵妃钮祜禄氏册封前没有封号,是由庶妃直接进封贵妃。

最明显的例子是孝懿仁皇后的妹妹小佟佳氏。

她在三十三岁成为贵妃之前未得任何封号,为庶妃,享妃位待遇。

但庶妃没有封号,终究是处于无名无份的尴尬处境,所以后宫女子对这个称呼很是忌讳。

马佳氏历经磨难,于康熙十六年八月被封为荣嫔,康熙二十年十二月晋为荣妃。

她在康熙六年到十六年这段期间,应该是非常受宠的,尤其是康熙十二至十六年,每年都诞育皇子皇女。

陛下前十个皇子中有五个都是马佳氏所出,其地位可见一斑。

但自康熙二十年以后,荣妃马佳氏就再也未曾晋封,原因无它,她的出生不高,与良妃卫氏一样,都出自辛者库。

第六十章 太后赐予的嫁妆

“蓝齐儿,额娘知道你不想嫁到蒙古,额娘也一万个不情愿,但你皇阿玛决定的事情就是圣旨,是额娘没用…我的儿啊……”

荣妃握着女儿的手哭的肝肠寸断,紫禁城内的女子都身不由己,就像她不想当皇帝的妃子一样。

也许若是没有端午夜宴那件事情,她可能到死都以为陛下对她有些许淡薄的情谊在。

既然是谎言,她情愿就这么被陛下欺骗一辈子…

当年她与良妃卫氏于同一日被陛下收入后宫之中,两个卑微的辛者库贱奴一跃成为后宫的主子。引起后宫多少女子的忌惮。

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经历,她觉得自己简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怪她成为庶妃之后,陛下近乎是专宠于她。

她在承宠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被陛下册封为荣贵人,短短几年内又被册封为荣嫔。

而与她一道受封的卫氏却被陛下渐渐淡忘。

直到她诞育第三位皇子的时候,卫氏才勉强是个不入流的贵人身份。

帝王的独宠也是催命的符咒,陛下这招着实狠戾,她竟是被陛下捧杀而不自知。

这些年来她近乎承受着半个后宫的怨气,五个儿子到最后却只活下来一个,原因为何她很清楚。

若不是三阿哥小时候因为学骑射跌断腿骨,之后腿脚就落下残疾,且自小天资平庸,无心再看学,耽于书画丹青这些风雅之事,怕是也活不到成年。

自康熙二十年二月初一,卫氏诞下八阿哥胤禩之后,陛下就开始渐渐冷落她。

如今想来,那是因为她马佳·琉月已经替卫氏挡尽所有的风刀雨霁。

卫氏已然在后宫中站稳脚跟,不再需要她这个活靶子了。

“太后娘娘知道你要嫁到蒙古,一早就命内务府准备好丰厚的嫁妆,还有你日后回京所居的公主府也在几个月前布置妥当。”

公主成婚之后,内务府会根据陛下的安排,在空置的王府中选择一处做为公主府。

或是直接从内务府拨款给公主修建公主府,作为陪嫁赐予公主。

太后之所以如此热心于张罗蓝齐儿的婚事,是因为这位未来的额驸来自博尔济吉特氏。

而当今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娘家就来自蒙古的科尔沁部。

博尔济吉特氏乃顺治爷的继后,蓝齐儿这桩婚事也是太后一力促成。

蓝齐儿未来的额驸乌尔衮就出自博尔济吉特氏蒙古巴林部人。

是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次子,固伦淑慧长公主孙,身份尊崇,与蓝齐儿倒是门当户对。

“额娘,婚后女儿可否驻京?”

额驸又分为驻京和随旗二种,随旗额驸是有些王公兼任盟长或旗札萨克,不能久驻京师。

成婚满月之后,公主要随额驸回蒙古居住,称为随旗。

但陛下仍会在京师赐建公主府,以备公主回京省亲。

如果王公在领地没有重大职责,则在京与公主长住,称为驻京额驸。

但府邸不称公主府而称王府,这是因蒙古为藩部,地位在公主之上。

第六十一章 翡翠耳坠

但实际上对蒙古额驸的待遇远逊满族额驸,俸禄不到满族额驸的一半。

“额驸的身份尊贵,自然是你随旗。”

明知道结果,蓝齐儿仍是无比失落。

“太后娘娘还赐下三千名包衣奴才陪嫁,额娘另外将董姑姑与芳姑姑赠与你,她们经验老道,定你成为你管理后院的左膀右臂。”

“另外,你若有用着称心的奴才也可一并带走…”

荣妃泪眼婆娑絮絮叨叨的对着蓝齐儿说了好几个时辰,无奈的蓝齐儿只能以出虚恭躲避……

“金桂!看上什么随便挑!”

此时蓝齐儿坐在半人高的朱红檀木箱子上啃着鸡腿儿。

她面前大大小小数十个箱子装满名贵首饰与珍玩。绫罗绸缎更是堆砌成山。

“呐!鹌鹑蛋这么大的东珠,拿去磨粉敷脸最好!”

而此时李金桂正看着厚厚的婚事流程目瞪口呆。

公主的婚嫁制度繁琐,包括下嫁仪、婚嫁宴请仪、婚后仪、陪嫁制度、婚后生活、婚后居住地、俸禄制度等。

“蓝齐儿,这几日我都在这陪你,四阿哥应下了,来,我给你念念婚礼的章程。”

“八月初一,额驸蟒服诣乾清门东阶下,北面跪,襄事大臣西面立。”

“宣制:以固伦荣宪公主择配博尔济吉特·乌尔衮额驸。”

“诋受命,谢恩退。初定,诹日诣午门,进一九礼,即纳采也。驼马、筵席、羊酒如数。得旨分纳所司。”

“次日燕飨,额驸率族中人朝服谒皇太后宫,礼讫,集保和殿。”

“帝升座,额驸等三跪九拜。御筵既陈,进爵大臣跪进酒,帝受饮,还赐大臣酒,跪饮之。”

“时额驸等行礼惟一拜。彻宴谢恩,一跪三拜。出至内右门外,三跪九拜,退。凡帝前谢恩皆赞,后宫前不赞。”

“是日额驸眷属诣皇太后宫筵宴如仪。釐降前一日,额驸诣宫门谢恩,内府官率銮仪校送妆奁诣额驸第,内管领命妇偕女侍铺陈。”

“至日,额驸家备九九礼物,如鞍马、甲胄,诣午门恭纳,燕飨如初定礼。”

“吉时届,公主吉服诣皇太后、帝、暨所生妃、嫔前行礼。”

“命妇翊升舆,下帘,内校舁出宫,仪仗具列,灯炬前引。”

“福晋、夫人、命妇乘舆陪从,诣额驸第行合卺礼。”

“其日设宴九十席,如下嫁外籓,但用牲酒。成婚后九日,归宫谢恩。”

“公主入宫行礼,额驸诣慈宁门外、乾清门外、内右门外行礼……”

“停!你念的累不累?”

蓝齐儿不耐的捂住耳朵。李金桂善解人意的摇摇头。

“打住!你念的不累可以,但我听的头疼!”

“金桂,这个翡翠手镯送给你。”

蓝齐儿将一件成色剔透满绿的翡翠手镯套在李金桂的手腕上。

“我也有贺礼要送给你。”

李金桂从随身携带的包袱内取出一个素净的锦盒。

“我猜你一定喜欢。”

“这是…”

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翡翠首饰,一对做成水滴状的翡翠耳坠子,做工精致看着素雅别致。

第六十二章 谈情吗?要命的那种

还有一只金镶玉制成的戒指,剔透晶莹的蓝玉髓与成色翠绿欲滴的翡翠别具匠心的被打磨成头尾相接的树叶模样。

“太液池水那么深,你是怎么大海捞针找到那些碎玉的?”

蓝齐儿眼眶微红,显然已经猜到这首饰的来历。

那日回宫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藏在怀中的碎玉残片撒进西华门边上的太液池内。

“我想着若是我不去捞,你总有一天也会命人去找。”

李金桂将那对翡翠耳坠子小心翼翼替蓝齐儿带上,然后又将那金镶玉戒指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

“玉佩摔得太破碎,我只能找人做成这两件首饰。”

“这戒指是由海蓝色的蓝玉髓与张廷玉的碎玉残片雕刻成连理枝的模样衔接而成,中间的缝隙是用掐丝手法衔接。这上边掐的是金丝。”

“我给这戒指取了个名字,叫情比金坚。”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李金桂有些忐忑的看向蓝齐儿。

“谢谢你,金桂,我很喜欢!”

蓝齐儿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发酸的眼泪将那褪下的戒指重新带回到无名指上。

“金桂,乌拉那拉·素娴的父亲,九门提督费扬古于昨日被都察院检举渎职贪墨。”

“今日一早都察院又检举费扬古纵奴行凶,逼死良家女。”

“皇阿玛震怒,令刑部彻查此事,不管费扬古是否渎职贪墨,但他府里的家奴逼死人命却证据确凿,四弟与乌拉那拉家的婚事铁定告吹!”

“蓝齐儿这脂粉妆奁该放哪儿?”

李金桂不想回应这件事情,顾左右而言他。

“你家爷真是好手段!”

蓝齐儿也不继续话题,只幽幽地说道。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难道皇阿玛每回赐婚,你家爷都能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化解吗?”

“与你共度一生的男子,未必是你此生挚爱,但必须是最与你契合的良配,胤禛不是你的良配!”

“趁着尚未泥足深陷,跟我离开紫禁城吧!拖字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与胤禛都一样,可悲的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扼住我们命运喉咙的人,是皇阿玛。”

“你好好考虑考虑…”

“在这紫禁城内最不值钱的就是奴才的命。”

“别动不动就谈要人命的感情,若是皇阿玛知道胤禛想要娶一个宫女为四福晋,定会迁怒于他,而你,肯定会被皇阿玛赐死。”

“当你选择的爱情已经伤害到最爱的人,那这种爱情还是正确的吗?”

蓝齐人提高声线,朝着不远处的回廊处喊道。她说的嗓子都冒烟了,希望那小子能放过李金桂才是。

“我答应你…”

“真的?”

蓝齐儿喜上眉梢的冲到李金桂面前。而躲在回廊处的胤禛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欲坠间险些跌倒。

“走吧……”

他语气冰冷毫无声线起伏,朝着搀扶他的苏培盛说道……

“蓝齐儿你刚才吃鸡腿的手是不是没擦干净!你看油渍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着急个什么劲?”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家爷在哪,哪儿就是我的归宿。”

“哎呦,糟糕…”

蓝齐儿扶额,姑奶奶你话没说完,但躲在暗处那臭小子可听到一半就走了啊,这真是美丽的误会。

“什么糟糕?”

第六十三章 年少如梦,白的是花,红的是疤

“我忘了试试婚鞋!”

蓝齐儿一脚蹬飞脚上的花盆底绣鞋,急匆匆将手边的红色蜀锦锻面绣鞋套在脚上。

她不想点破,就当作是一场考验吧!这二人若是连这点误会都能错过,只能说是情深缘浅。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中间李金桂近乎是扎根在蓝齐儿的寝宫内。

“荣妃娘娘,试婚宫女回来了!”

“让她进来!”

荣妃紧张兮兮的搅着手中的锦帕。

在大婚前一夜派试婚宫女去准额驸那过夜是大清皇室的试婚制度,目的是为了检验准额驸的身体素质。

大婚之前,由太后或者皇后从身边挑选一名宫女去准额驸府中与准额驸共度一夜,名曰试婚。

比如明朝万宁公主嫁给个病唠鬼驸马,结果那驸马爷拜堂当天就当场吐血,一个月后就死了,公主还没入洞房就成了寡妇,几年后也郁郁而终。

因为金枝玉叶的公主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能改嫁的,为了以后的生活着想,所以公主们对试婚制度都不反对。

试婚结束后,试婚宫女必须回宫向主子如实禀报试婚结果,各项结果均无异常,公主才会嫁给额驸爷。

蓝齐儿百无聊赖地牵着李金桂的手到御花园中散心。

“你不听听试婚宫女怎么说?”

李金桂发现蓝齐儿对这位未来的额驸没有半点兴趣,一副心如止水的怏怏神情。

“他是太后娘家的人,就算真的有病也没人敢打慈宁宫的脸!”

蓝齐儿捏了捏李金桂的腮帮子,这丫头真是傻得可爱。

“算算年纪,胤禛年底也将满十五了吧,大清的皇子在年满十六岁之前必须娶福晋,在这之前,循例也会准备试婚宫女调教皇子,金桂,你想当胤禛的试婚宫女吗?”

“我…我不知道…”

李金桂条件反射的开始回避任何与四阿哥有关的任何问题。

蓝齐儿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的心思都没写在脸上,她就算再支支吾吾也无济于事,难怪胤禛能将她牢牢把控在手心中。

咸福宫内,在听完试婚宫女详尽的禀报后,荣妃终于将悬着许久的心放下。

“秋月,你也辛苦了,这碗滋补汤是本宫赐给你的。”

“奴婢谢娘娘恩典。”

那试婚宫女瑟瑟发抖的匐匍在地,而荣妃的贴身宫女琳琅则将手中热气腾腾的汤药递到秋月手里。

这是一碗绝子汤,不管是谁,都不能先于她的女儿生下额驸的长子,更何况是眼前这位看着有几分姿色的宫女。

这试婚宫女身份卑微,且先公主一日于额驸有过鱼水之欢,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因此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婚前夜的准备工作尤为繁琐,连连打着哈欠的蓝齐儿已是一身朱红色的大婚吉服,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全福老太太梳理发髻。

所谓全福老太太,指的就是古稀之年的妇人,全福人是指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有福气的人。

满人的婚嫁习俗中认为新妇由全福老太太盘发能多子多福。

全福老太太在新娘出嫁上轿之前,还需进行“扫轿”、“熏轿”、“照轿”的礼仪。

第六十四章 笑中带泪,不可言说

“扫轿”是指全福老太太用扫把将轿内尘土象征性的拂去。

“熏轿”是指全福老太太在扫轿之后,用一把高香将轿内熏染一下,充盈香气。

“照轿”是拿一面手持镜子,将轿内角落照射一遍,以避免传说中的污秽之物藏身于轿内。

这一连串的礼仪完成后,就等着新娘子上轿的吉时。

此时一群宫女正井然有序的替蓝齐儿描眉画眼,她素来不喜脂粉妆奁之事,但真若盛装打扮起来,那端庄典雅带着些许英气的独特气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第三对耳坠子换成这翡翠耳坠!”

满族女子在隆重的场合皆要遵循一耳三钳的习俗。

满族女子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会立即被萨满在每边耳朵上扎三个耳洞,两耳共计六耳洞,以代表具有满洲血统。

而贵为固伦公主的蓝齐儿自然是要戴东珠耳坠子。

“公主殿下不可,这东珠是正室嫡妻的身份象征,若是贸然撤换怕是不吉利。”

一旁的掌事姑姑苦口婆心劝谏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蓝齐儿冷哼一声,于是取下护甲亲自佩戴。

“公主殿下…”

“哎呦…你怎么就没接住…”

一声轻响,那东珠从一旁的芳姑姑手中滑落,那珍珠本不是什么易碎之物,却是在此时摔成了好几瓣。

“奴婢来伺候公主殿下梳妆!”

李金桂哪里不知蓝齐儿这是悄悄用内力将那东珠震碎,担心蓝齐儿再刁难别人,于是李金桂自告奋勇地伺候蓝齐儿梳妆打扮。

“芳姑姑,你看,这东珠耳坠子摔碎多不吉利,若是被本宫的额娘知道…”

“哎呦,公主殿下,奴婢觉得这东珠耳环佩戴三副之多有些累赘!”

“再说好事成双,咱佩戴两副东珠已是绰绰有余,再加上这对翡翠耳坠子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就换这对翡翠耳坠吧……”

………

这场盛况空前的婚事直到日落黄昏之时方才收尾,但天公不作美,此时却下起了倾盆大雨。

作为蓝齐儿的挚友,李金桂自然要将她送到额驸手中才能安心。

“小苏子,爷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此时胤禛撑着油纸伞站在护城河的城楼之上,滂沱大雨中根本就找不到烙印心底的熟悉身影。

“爷,这雨怕是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奴才站的远远的陪着您可好?”

苏培盛看着四阿哥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担心,于是小心翼翼试探着想要留下。

“滚~”

这语气中竟是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苏培盛只感觉后脖子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奴才遵命!”

他将雨伞恭敬的交到四阿哥手中,一步三回头的朝着钟粹宫的方向前行。

“金桂!这雨太大了,你快回去吧!”

蓝齐儿掀开轿帘,朝着紧随花轿的李金桂喊道。

“不行,今日是你大婚之日,一生只有这么一次,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要将你送到额驸手中!”

李金桂撑着喜庆的红色油纸伞,但耐不住风斜雨狂,此时已是浑身湿透。

第六十五章 乱我心曲

“金桂,你快回去看看胤禛吧……”

蓝齐儿欲言又止,李金桂看着她这幅样子忽然没来由的乱却心曲,莫不是四阿哥出了什么事?

“那日你我二人在寝宫内谈话,胤禛那小子和小苏子在外面听墙角呢,怪只怪他没耐心,只听了一半…”

“他…怕是以为你要撇下他…诶!金桂你跑慢点儿,雨天路滑…”

蓝齐儿话还未说完,却看见宫墙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那人一身红衣似火,灼痛她的眼睛。

“书呆子…”

而张廷玉此时并未撑伞,他一路上跟着送亲队伍,目送花轿离开。

见蓝齐儿朝他的方向望过来,他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牵强笑容。

“又不是你成亲!打扮的这么花红柳绿做甚!”虽知道他根本就听不见,但她仍是忍不住呢喃道。

“别送了…”

忽然哽咽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匆忙放下轿帘,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城楼之上,一柄撑开的油纸伞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曳。

而胤禛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垂眸看着被雨滴敲打的支离破碎的浅池。

此时雨水已然淋透全身,他眼眶微红心底是说不尽的孤独寂寥。

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稚子孩提,一个是他,一个是她。有瓜果飘香,有犬吠,有夏虫,足以撑起每一个盛夏晚晴时,还有无数个紫禁城内的凄清之夜。

但从此刻开始,这世间多少繁华与笑语欢声都不再属于他,惟空余两鬓风凄凄惨惨戚戚。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头顶上的雨水不再肆虐。

“苏培盛!爷说过要一个人静静!别来烦爷!”

本以为苏培盛会知难而退,但胤禛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离开,他有些不悦的抬眸。

“爷,回家吧。”

他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而油纸伞下的女子正朝他伸出一手,此时正泪眼盈盈的注视着他。

胤禛缓缓起身但却止步不敢上前,这一定是幻觉!

“金桂?呵,倘若这不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该多好?”

这男人竟然也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此时他眼眶泛红,莫不是他将雨伞丢在一旁就是为躲在大雨中哭泣?

傻瓜!他总是如此小心翼翼将自己伪装成坚不可摧的倔强模样,但这幅模样却让她心疼不已。

于是她将红纸伞丢到那柄孤零零的黑色纸伞旁作伴。然后快步冲到四阿哥面前揽着他的腰。

“胤禛,我爱你!”

她鼓足勇气主动送上自己的唇,他的唇冰凉而带着丝丝甘甜,让她留恋忘返。

“爷,您就算听墙角也要将话听完再走,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

“爷!你快放我下来!”

此时的胤禛早已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将李金桂环抱着转起圈来。

“爱新觉罗·胤禛此生定不负李金桂!若有违此誓,就叫我万箭穿心而死!死后也绝不安生,定要入阿鼻地狱…”

“不许胡说!”

李金桂紧张的捂住他发毒誓的嘴,誓言这种东西她不信,如今她也已看开。

无妨爱她长久,但求能在四阿哥娶福晋之前,过好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朝朝暮暮。

“爷,奴婢就想以如今的身份伺候您,奴婢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爷对奴婢有意。”

“金桂,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成为爱新觉罗·胤禛的女人。”

“嗯……”

“从今往后,这紫禁城内奴婢只剩下爷了。”

第六十六章 何必开口乱芳华

“金桂姐!你没走呢?”

放心不下四阿哥的苏培盛此时撑着一把油纸伞乐呵呵的走到李金桂与四阿哥身边。

“苏培盛,把爷的披风拿来!”

胤禛三步并两步走到苏培盛面前,将他手中的披风罩在李金桂湿透的身上。

“爷,您淋了许久的雨,这披风还是您自个儿留着吧……奴婢不…”

“金桂!”

胤禛不容置喙的按住她想要解开披风的手,他垂眸将唇凑近李金桂的耳畔。

“你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绣木兰花的肚兜……”

“爷!!你怎么知道!”

李金桂顿时羞红脸,她下意识的捂着胸前,四阿哥是怎么知道的?

“衣衫太薄,这雨水都将你的外衫打湿,贴在你身上,还不如不穿…”

此时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被这湿透的外衫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天知道他是如何克服心底疯狂咆哮着想要她的冲动克己复礼。

这半遮半掩的朦胧美更为撩人,胤禛的耳根已然通红。

“苏培盛!你先回去准备热水,待会伺候四阿哥沐浴更衣才是,否则寒气入体感染风寒可不好!”

李金桂体贴入微的交代着苏培盛一些细枝末节。

“多准备一些,爷和金桂都要沐浴。”

四阿哥将准备离开的苏培盛唤回,得到四阿哥命令的苏培盛此时喜上眉梢的用洞悉一切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

“小苏子,别胡思乱想!!”

李金桂哪里不知道这小子脑袋里想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于是匆忙提醒苏培盛。

“胤禛!”

这声音是?德妃娘娘!这暴雨天气为何德妃会出现在这人烟稀少的城楼上?

也不知刚才那引人遐想的场景又让德妃娘娘看到多少?

此时德妃怀中抱着襁褓之中的十四阿哥朝着他们走来,而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仪仗。

李金桂惊谔万分匆忙跪地行礼,咔哒咔哒的花盆底绣鞋声渐渐靠近。

乌雅氏看着匍匐在她脚下如蝼蚁般低贱的宫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轻蔑与嘲讽。

“再过三个月额娘就替你选些适龄的格格,孩子,千万不要做任何自轻自贱之事。”

“你叫李…”这小宫女好像是一直伺候在四阿哥身边的贴身宫女,名字她自然记不住。

“奴婢李金桂,出自汉军旗包衣,乃伺候四阿哥起居的末等宫女。”

李金桂恭敬地自报家门,微抬眸间看到德妃阴鸷的脸,她暗道不妙。

“拉下去杖杀!”德妃将手中的孩子交给身后的乳母,都未曾抬眼看李金桂一眼。

“额娘!她是钟粹宫的宫女!您这么越俎代庖有些不妥!”

胤禛不动声色将李金桂护在身后,自端午夜宴后,母子二人再次见面竟然是如此场景。

“胤禛,莫要被这丫头蒙蔽心智,这种想要通过爬床来攀龙附凤的女子宫中比比皆是,你莫…

“额娘,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爬床!”

“胤禛!”

此时德妃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让她觉得陌生无比的亲生儿子,他竟是为一个卑贱的宫女来嘲讽她这个亲额娘!

第六十七章 何处不是水云间

“大胆!本宫何时准你起身!”

儿子对她如此也就罢了,但这贱奴也不把她当回事!

乌雅氏强自压抑着满腔怒火,以眼神威压被胤禛藏在身后的李金桂。

“奴婢知罪!”

“金桂!”

胤禛想要将她扶起,却被她执拗的拂开。李金桂再次匍匐在德妃的面前,她的额头紧紧贴着湿漉漉的汉白玉石地砖。

周遭是哗啦啦啦的雨声,她微抬头,鼻尖撞上一双缀着碧玺石与珍珠的花盆底绣鞋。

“永远不要妄想命中注定不属于你的东西!”

“奴婢遵命……”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德妃的绣鞋重重的踩在她的左手背上,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额娘!”

忍无可忍的胤禛甩开苏培盛拦着的手臂,俯身将德妃踩在李金桂手背上的脚推开。

乌雅氏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幸亏兰翠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乌雅氏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对这个宫女小惩大戒,就引来儿子如此反抗,顿时气的浑身颤栗。

“儿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胤禛…你…”

“额娘,您近来给佟佳额娘送血经的次数越来越勤快了!”

“儿子要回去伺候佟佳额娘,近来她的身子骨不是很好!”

这旁人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对于乌雅氏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

“额娘,她是我的女人!即使现在不是,也请额娘想想办法!”

胤禛压低声音,用只有母子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

“儿子告退!”

胤禛拽着李金桂的手扬长而去,只留下被晾在一边脸色铁青的乌雅氏。

“兰翠!”

乌雅氏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贴身宫女兰翠,这件事情除兰翠和她,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胤禛又是如何知晓的?

更为可恨的是,她的儿子竟然以此为把柄来要挟于她。

“奴婢冤枉,四阿哥本就聪颖,又时常侍奉贵妃娘娘,定是看出些端倪也不一定。”

兰翠此时吓的面色苍白,只战战兢兢的压低嗓音道。

“去想办法找门路,本宫要让那个李金桂的名字出现在胤禛的试婚宫女名单中。”

乌雅氏咬牙切齿地看着胤禛主仆离去的身影,这种被亲生儿子威胁的感觉就好像吃了一只死苍蝇般难受且恶心。

待行至偏僻的拐角处,胤禛将李金桂的手小心翼翼捧到面前。

“你怎么那么笨?下一回直接躲开就是,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他心疼的看着淤青臃肿的手背已然溃破肌肤,此时正潺潺的滴血,他小心翼翼呼着热气为李金桂搓揉着伤口。

“奴婢不想让爷为难,奴婢忍忍就过去了,爷下回千万别为奴婢顶撞德妃娘娘,她毕竟是爷的亲额娘。”

李金桂看着四阿哥此时满眼心疼的模样,顿时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

回到偏殿之后,浑身湿漉漉的李金桂被四阿哥带到了浴房处。

此时浴桶内已盛满沐浴用的热水,她有些无奈的看着受伤的手背退到门口处。身后传来掩门的声音。

“小苏子,还不快伺候四阿哥沐浴更衣!”

“小苏子?”

站在身后的苏培盛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疑惑不已转身就看到四阿哥站在门后。

第六十八章 什么是了(liǎo)事帕

“爷,您先沐浴,奴婢这就去喊小苏子伺候。”

李金桂作势就要退出浴房,不料却撞进四阿哥温热的胸膛。

“你头发在滴水,爷先替你擦干净再说!”

胤禛随手抓过放在屏风上的帕子,忽然觉得和平日用的棉帕子有些不同,他微微诧异的端详那帕子许久,忽而脸颊通红。

“哇,这帕子看着好生特别,与平日里爷用的不大一样,爷,您看这上边还绣着暗纹!”

李金桂好奇的将那素白的帕子捏在手中鉴赏,却被四阿哥迅速夺回。

“这帕子你不能用!”

“哦……”

心底没来由的涌出淡淡地失落感,李金桂微微欠身准备离开浴房,四阿哥从未如此失态,看来这帕子的主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甚至超过她。

“金桂,也不是你不能用,只是…这帕子特殊!”

胤禛有些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丫头真相,苏培盛这家伙真是越发会胡乱揣测主子的心意。

“奴婢僭越了,爷恕罪。”

这帕子做工如此精巧,说不定来历也不一般,指不定是哪位女子送给四阿哥的礼物,他竟是如此珍惜这帕子,连她都没有资格碰这帕子!

胤禛看着李金桂渐渐冰冷晦暗的眼神,暗道不好。

“不准胡思乱想!”

胤禛将扭头就要离开的李金桂拽入怀中。但怀中的人儿却倔强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这定是爷的哪位红粉佳人送的定情信物,奴婢没资格用,奴婢有这自知之明。奴婢…”李金桂酸溜溜的说道。

“这是了事帕!你真想用?”

看来不和她说清楚又要闹出天大的误会,胤禛索性将心一横,脱口而出。

“啊?!”

怎么会是这东西!亏她刚才无理取闹,争着抢着想要用这帕子。真是臊死人!

李金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时她羞的面红耳赤,都不敢抬头看四阿哥。

所谓的了事帕,就是女子侍寝之时,用来擦拭干净欢爱痕迹的帕子。

还有第一次侍寝的时候,用来收集落红的帕子也是这了事帕。

“今后爷只与你用这了事帕。”

胤禛将唇凑近她泛红的耳垂,呵气如兰。忽然想要逗弄她一番,她这幅娇俏的模样甚是可爱,令他心底泛起涟漪,忍不住怦然心动。

“难道我的金桂今日就要用这了事帕?”

环着她纤腰的手在她后背来回摩梭,所过之处似乎火吻般炙热。

“爷您何时变得如此不正经!”

李金桂捂着发烫的脸颊轻淬一声,四阿哥是正人君子,她自然是知道四阿哥不会对她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待会赏小苏子半个月的月例银子。”

苏培盛这小子今日这差事的确办的好,深得他意。

“金桂,别动,爷替你洗头!”

“爷,不可,您还是快些沐浴吧,这帕子奴婢先收起来。”

李金桂已经无法直视那了事帕,捂着眼睛将那了事帕塞进柜子底部。身后传来四阿哥的轻笑声,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奴婢待会喊小苏子帮忙洗头就好,奴婢知道,这受伤的手碰不得水,否则会落下疤痕。”

第六十九章 相思始觉海非深

“苏培盛帮你洗过头?!”

“对呀,小苏子还会按摩手法舒筋活络,钟粹宫里当差的太监宫女都喜欢喊他帮忙洗头。”

“得多亏小苏子是爷的人,奴婢倒是不需要像别的宫女太监一样巴结小苏子!”

李金桂得意洋洋地说着,却不知一旁的四阿哥脸色越来越难看。

“以后爷替你洗!叫陌生男人洗头成何体统!”

这酸溜溜的话让李金桂一怔。四阿哥这是连小苏子的醋都吃上了?

“爷,小苏子只是个太监…”

“但他也不是女子!”

胤禛霸道地牵起李金桂的手,将她按在躺椅上。

那躺椅边是冒着丝丝热气的铜盆。宫里的主子们连洗头的水都不一般,而四阿哥沐浴的水用的是皂荚水混着沉水香,气味恬淡且内敛,就像四阿哥的秉性。

笨重的旗头被四阿哥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头青丝瞬间散落。

“爷…奴婢……”

胤禛没有给她推脱的机会,将她按着躺在榻上。

“水温可合适?”

他修长的手指在李金桂的发丝间游弋,力道用的极为巧妙,李金桂只感觉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唔…嗯……”李金桂舒服的眯眼小憩,迷迷糊糊的回应着,忽然想起正在帮自己洗头的是四阿哥,于是有些惊慌失措的张开眼睛看着他。

此时二人离的很近,四目相对间都能在彼此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身影。

她这这如麋鹿般无措的模样让胤禛又是心底一阵悸动,为什么素来清心寡欲的他,在李金桂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好了!”

强装镇定从容,胤禛用干净的棉帕子一寸寸擦拭着李金桂湿漉漉的头发,又替她盘好发髻。

“谢谢爷。”她眉眼弯弯,灿若星辰。

为何她的一颦一笑就足以让他沦陷在她的眼眸中?他的自持力竟如此差!好想吻她,于是他鬼使神差的俯身吻上她的唇。

明明二人已表明心迹,他不想再忍耐这咫尺之遥的相思之苦。

“爷…”李金桂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吻震慑住,本能的想要推开四阿哥的桎梏。

“金桂…让我抱抱就好,不要拒绝我,好吗?”

“爷,您要克制,否则若是被人知晓您…”

这紫禁城内的女人不管高贵尊卑都属于陛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还得了。

趁着她还残存一丝清醒,李金桂开始扭动身躯想要挣脱出四阿哥的怀抱。

“金桂,别再乱动了……”

头顶上方传来四阿哥隐忍压抑的声音,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也跟着剧烈的起伏。

小腹部还有奇怪的触感,她顿时面红耳赤,于是吓得不敢再动弹半分。

不知为何,这浴房内的温度也跟着陡然上升,她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你且沐浴,爷先出去!”

胤禛有些难舍的将怀中的女子推开,头也不回的快步朝门边走去。

“爷,您先…”

“不必,酷暑天气闷热难受,爷是男子,受不了这热水沐浴!”

“苏培盛!伺候爷更衣!”

“爷您和金桂姐这么快就沐浴好啦?”

苏培盛将快字刻意加重几分语气,贼兮兮想要探头看浴房内的旖旎风光,却被四阿哥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你才快!你全家都快!”

第七十章 三阿哥胤祉

“苏培盛!闭嘴!”

小苏子疑惑不解的挠挠头,今日这差事到底是办的让主子满意还是不满意?

而房内的李金桂已是羞的满面通红,但心底却泛起甜丝丝的蜜意。

第二日清晨,循例要到无逸斋听孔先生授课,男子和女子之间被一道屏风隔开。

整堂课李金桂连四阿哥的影子都看不见。

今日竟然没看到乌拉那拉·素娴,想来定是因为她阿玛的罪行而受牵连,她不免愧疚万分,毕竟爱一个人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孔济世所讲的内容不外乎四书五经之类,这些她自小就听四阿哥说过,耳朵都起老茧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四阿哥却被太子爷派人请到毓庆宫内商议政事。

每回四阿哥去毓庆宫必定要忙到掌灯时分才能回来,也不知道他可有按时用膳?

李金桂心不在焉朝钟粹宫的方向漫步,却听到走在前面的几名少女在窃窃私语。

“宜琳,听说荣妃娘娘前几日召你额娘入咸福宫,莫不是荣妃娘娘要选你当儿媳?”

“恭喜宜琳姐姐。”

“恭喜个屁!田紫蓉,你若再胡说八道,小心本小姐撕烂你的嘴!”

“要嫁你嫁给那跛子阿哥!我死都不要嫁!”

这两位起争执的女子李金桂认识,着粉衣的是都统勇勤公董鄂·朋春之女董鄂·宜琳,而着紫衣的少女则是笔贴式敦达理之女。

这二人素来不对盘,没想到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紫禁城内起争执。他们口中的跛子,就是三阿哥胤祉。

听蓝齐儿说起过三阿哥是因为七岁时被惊马踩断腿,虽然太医全力救治保住他的伤腿,但却落下跛足的病根。

加上康熙二十九年,陛下西征准噶尔,中途龙体抱恙,三阿哥和皇太子一起到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行宫探视陛下表现不佳,陛下责备三阿哥无忠孝之意,遣三阿哥回京面壁思过。

所有人都看得出陛下对这位只知道舞文弄墨醉心书法丹青的皇子打心眼里不喜欢。

莫不是蓝齐儿为满蒙联姻远嫁漠南,怕是陛下都想不起来这位阿哥已过成婚的年纪。

别人不知道,但李金桂早听蓝齐儿说过,荣妃娘娘中意的儿媳妇人选,正是勇勤公的掌上明珠董鄂·宜琳。

眼见前头那两位姑奶奶嗓音越来越高,李金桂只能硬着头皮快步上前善意提醒这是在人多眼杂的紫禁城。

“聒噪!”

一阵清冷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声音李金桂很熟悉,正是三阿哥胤祉,她匆忙退到墙边。

“三阿哥吉祥!”

“三阿哥吉祥!!”

“呵!”

胤祉看着眼前这两个笑颜盈盈的女子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哪还有方才泼妇骂街的粗鄙。

“报上你们的名字!”

两个女子心虚的开始自报家门,也不知道三阿哥要如何惩罚她们。

“董鄂·宜琳,田紫蓉!爷回去就找额娘定下婚事,你们二人今后有的是机会掐架!”

“三阿哥恕罪!”

“三阿哥饶命啊!”

董鄂·宜琳与田紫蓉没想到三阿哥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报复,顿时吓得跪地求饶。

“爷很喜欢你们二人的性子!”

第七十一章 醋阿哥胤禛

胤祉似笑非笑看着这二人恐惧的眼泪盈满眼眶,想哭却不敢哭。

这就是额娘千挑万选出来与他相伴一生的女人!

几日前他从额娘口中得知董鄂氏就是他未来的嫡福晋,而田氏则是侧福晋的人选。

今日本想借着来无逸斋的机会仔细观察这两个女人,但邂逅的惊喜却成为难以磨灭的失望。

跛足的毛病让他在宫中沦为笑话,八弟与九弟那几个臭小子时常在他身后模仿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模样。

而皇阿玛更是对他横竖都看不顺眼,若不是妹妹到漠南和亲,皇阿玛估计都不想掺合他的婚事。

他也很痛恨这样的自己,所以自小就孤僻寡言,不喜欢与人接触。看着那些或同情或怜悯的眼神,他只觉得芒刺在背难堪不已。

“滚!都给爷滚!”

董鄂氏与田氏战战兢兢的扶着彼此的手臂,这才踉踉跄跄的匆忙离开。

“三阿哥吉祥!”

“你是…爷想起来了,你是经常找蓝齐儿的宫女。”

印象中眼前这个宫女与他的妹妹自小就关系亲密。

“何事?”

“奴婢的针线活做的还能入公主殿下的眼,公主殿下出嫁前总念叨着想亲手替爷您做一双靴子。”

“可大婚之事繁琐,公主殿下根本抽不出时间,于是特地嘱托奴婢代劳,替她做双靴子给您!”

“哦?爷没白疼这丫头!”

胤祉脸上的表情柔和许多,而他身后的贴身宫女闻言,在征得三阿哥的默许后,将三阿哥所穿靴子的尺寸告知李金桂。

已是华灯初上,忙碌半日的胤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偏殿。

“爷,您回来啦!”

李金桂将准备好的冰镇绿豆汤端到四阿哥面前,又急匆匆回到稍显亮堂的书房继续赶制靴子。

“金桂!爷的鞋够穿,白天再做也不急,不要熬坏眼睛。”

胤禛将李金桂正在缝制的靴子夺过,内务府准备的吃穿用度已足够,但她仍时常替他做些衣裳鞋袜。

“嗯?这鞋子有些大!”

这鞋子似乎与他平日所穿的尺寸有所不同,于是他索性落座开始试穿起来。

“为何这靴子一只高一只低?”

李金桂的针线功夫素来精细,为何今日如此粗心大意?

“爷这鞋不是做给您的,赶明儿奴婢帮您多做几双。”

还差点儿针脚就快大功告成,明日一早还要将这靴子送到三阿哥手中,李金桂忙的连晚膳都顾不得吃。

“那是为谁?”

她怎能听不出四阿哥语气不善,他可是连苏培盛一个太监的醋都能吃的人。

她熬夜为别的男人赶制靴子,还让四阿哥撞个正着,这简直是作死。

“这是蓝齐儿出嫁前嘱托奴婢为三阿哥做的靴子。”

“果真如此?”

胤禛注视着她的眼睛,却见她眼神闪躲不敢于他直视。

相伴相知多年,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好了好了!奴婢坦白从宽!”

“奴婢见三阿哥因跛足的毛病被宫里的人嘲笑,尤其是今日,他被未来的三福晋董鄂氏小姐当众耻笑。”

第七十二章 谁才是执刀人

“哼!”

胤禛冷哼一声,心爱的女人在替别的男子通宵达旦的缝制靴子,他恨不得将那靴子用内力震成齑粉。

看着四阿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李金桂懊恼不已,早知道躲在房内悄悄地做好便是,如今该如何是好?

“爷,就这一次,他是蓝齐儿的兄长,奴婢想帮帮他。”

既然求情不行,那只能用美人计这招,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金桂瞬间化为绕指柔,可怜巴巴的轻轻拽着四阿哥的衣袖。

“您看,这靴子奴婢特地做成一高一低,三阿哥穿上之后也方便走路。”

“下不为例!”胤禛俯身将脸颊靠近李金桂。

“爷要补偿!”

“啵!”李金桂羞涩地在四阿哥脸颊上蜻蜓点水片刻,随即捂着嘴满脸通红。

“早些休息。”

胤禛的嘴角绽出一抹微笑,有些意犹未尽,这吻实在太浅。

“来而不往非礼也!”趁着李金桂愣神之际,他迅速在她的眉心啄了一口。

此时的钟粹宫主殿内,乌雅氏正惴惴不安地坐在下首与佟佳贵妃攀谈。

“胤禛与那宫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偌大紫禁城的风吹草动她无法洞悉,但钟粹宫内的事情又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佟佳氏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写满密密麻麻名字的花名册,这上边的女子皆是候选试婚宫女的人选。

“四阿哥年纪还小,娘娘千万别听那些乱嚼舌根之人颠倒是非黑白。”

“四阿哥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臣妾听说那宫女自小就贴身照料他起居,而且之前四阿哥身染天花还是她悉心照料方能痊愈。”

“那丫头臣妾见过,是个好丫头。”

乌雅氏如今身居妃位,又诞育十四阿哥有功,自然不再谦称自己为奴婢。

此时她开始喋喋不休的对李金桂赞不绝口,而佟佳氏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直到佟佳氏拐弯抹角的下逐客令才讪讪的离开。

“娘娘,为何您要在贵妃面前替那个李金桂说好话?”

“蠢,贵妃素来不待见本宫,所谓恨屋及乌,你说若是本宫对那女子赞不绝口,那贵妃又将待她如何?”

兰翠恍然大悟,德妃娘娘这是要在佟佳贵妃面前捧杀那丫头。即能借贵妃之手除掉那碍眼的丫头,又让四阿哥与贵妃之间产生嫌隙。

“本宫是胤禛的亲额娘,自然要顺着儿子的心意才是。”

而钟粹宫内,佟佳氏正就着炭盆焚烧血书经文。

“娘娘,可要奴婢将李金桂处理掉?”

“咳咳咳咳…”

佟佳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她虚弱的摆摆手。

“只不过是个小宫女而已,就算让她成为四阿哥的试婚宫女之一又能翻出什么事?”

“乌雅氏这是想借本宫的手除掉那丫头!你看不穿?”

她若是今夜对那丫头的事情闪闪躲躲那才有鬼,乌雅兰珠虽心术不正,但她的坏却摆在明面上,这钟粹宫内,她佟佳·素媛才是真正的执刀人!

“但那丫头勾引四阿哥的确属实,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第七十三章 八位试婚宫女

“咳咳咳咳。”

佟佳氏不耐的摆摆手,这厚厚的花名册有近百名适龄的女子,她看的头昏眼花。

阿哥们的试婚宫女只是为让他们在婚前对男女之事多有启蒙,大多出身不高。

只是个替胤禛暖床的宫女而已,她根本就不会将这么个像尘埃一样的蝼蚁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胤禛嫡福晋的人选花落谁家。

大清朝的皇子们在十六岁之前必须完婚。

所以为了让这些皇子们早日明白那方面的事,免得大婚的时候尴尬,皇家就会安排八位宫女前来伺候这些懵懂的皇子。

宫中有明文规定,皇子在大婚之前,先由宫中精心挑选出八名年龄稍长、容貌端庄的宫女,冠以司仪、司门、司寝、司帐等女官之名。

这些宫女在伺候皇子们的过程中就会成为皇子们第一次的试验品。

不过不要以为这些被选中的宫女很倒霉,恰恰相反,宫中的很多宫女都指望着这个脱离苦海,免除沉重的劳役。

因为宫女被选中后,每个月可以有一定的俸禄,而且怀了孩子,还有可能晋升格格或侍妾。

言归正传,在举行大婚的前一年,这些试婚宫女在皇子的身边日夜陪伴,目的就是教会皇子们如何做好一名丈夫。

而皇子在大婚以前这八名女子必须要负责教会皇子临幸的技巧。

这八个宫女都有一定名分,从此也会成为宫中有身份的女子。

她们每月也会拿俸禄,不像其他的一般宫女再从事劳役,类似于女官的存在。

试婚宫女在皇子成婚前,在宫中养尊处优,不需要做事,只需要学好如何教导皇子就可以了。

在命比草贱的紫禁城,即使是稍有权柄的太监对食,还是有很多人抢破了头去竞争,更何况是皇子的试婚宫女。

按照传统,皇子在婚前的试婚宫女精挑细选的有八名最为优秀的试婚宫女。

还有十六位二等宫女在旁协助,这二十多个宫女,可以说都是为了服侍皇子而存在的。

皇子从未经人事,一夜之间就有二十多人服侍,可以说是有些吓人。

虽然试婚宫女在皇子婚前格外风光,可以算是半个主子,但是在皇子婚后就要看自己的运气。

未来的嫡福晋自然不会喜欢这些妖娆又比自己会伺候人的试婚宫女留在身边,这时候,能不能平步青云,就得看各人的造化。

运气好的试婚宫女可能在婚前服侍皇子的这段日子中,怀上子嗣。

这样皇子必定会纳为妾侍,也算是勉强飞上了枝头,下半生真正有了依靠。

而没有怀上子嗣的,好的可以在皇子身边继续当差,做一些下人的活计。

最为糟糕的境遇,就是被皇子原封不动的退回。

这样的试婚女官几乎没有未来可言,几乎就等于在宫中苦守到老,一生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葬送。

大清朝的皇子皇孙男女之事的启蒙教育,可不是儿戏,而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头等大事。

佟佳氏就算身子骨再不舒服,也要亲自操持。

不出意外地在名单第五页看到李金桂的名字赫然在列,佟佳氏手中的笔顿了顿。

“也罢,本宫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她不再犹豫,片刻之后将李金桂的名字圈出。

伺候四阿哥胤禛的第一位试婚宫女人选,就此尘埃落定。

第七十四章 乌拉那拉家的护妹狂魔

一大清早,偏殿就迎来三位身穿黄马褂的不速之客。

“烦请告知四阿哥,费扬古次子富昌,三子富存,四子五格求见!”

费扬古共四子一女,皆一母所出,而乌拉那拉·素娴这四位兄长皆是文武双全的巴图鲁。

费扬古之长子星禅年纪轻轻就任九门提督副都统之要职。

而次子富昌与三子富存皆是二等御前侍卫,第四子五格则是一等御前侍卫。

他们可都是极有可能在今后的庙堂之上翻云覆雨的权臣。

大清朝的侍卫掌宫廷宿卫和扈从皇帝之事,以八旗子弟中武艺出众者担任,并由亲信大臣统领。

在各种侍卫中,以御前侍卫地位最高,均为贵族子弟和武功高强者。其次为乾清门侍卫。

侍卫又分等级:一等侍卫,正三品;二等侍卫,正四品;三等侍卫,正五品。

只有大清的功臣才可以推荐自己的子弟到皇宫中任侍卫。

因为侍卫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这相当于一份特殊的荣誉。

因为各自负责不同,侍卫又分为御前侍卫和乾清门侍卫和三旗侍卫,以作区别。

一般来说,侍卫要负责的工作,就是把守在皇宫里各个重要地方。

以及陪在皇帝身边,参加各种典礼、检阅等事务。平日里也要帮忙收发公文,办理章奏。

在整体上,御前侍卫的待遇是比较高的。他们可以穿黄马褂。

黄色属于皇家专用,一般的文武大臣如果不是特殊恩赐是不能穿的。

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侍卫入选的都是八旗、宗室这些人,他们是不需要经过科举考试。

年纪轻轻可以得到表现的机会,提拔的速度又快。

所以,很多侍卫到后来都位居高位。这个是其他职位少见的。

这一大早的三个少年像三尊门神般气势汹汹堵在门口,看来是来者不善。

片刻之后,苏培盛带着四阿哥的命令前来,乌拉那拉家的三位公子被苏培盛领到书房内。

而李金桂则匆匆忙忙到小厨房内准备上好的碧螺春待客。

书房内,胤禛从容淡定的端坐在主位之上。

“不知三位找本皇子所为何事?”

“四阿哥!奴才们是为小妹素娴而来!”

三位少年不约而同双膝跪地,匍匐在胤禛脚下。

“起来说话!”

乌拉那拉家三位公子忽然行此大礼,道让胤禛有些诧异。

“四阿哥,奴才们就这一个亲妹妹,不怕您笑话,就算妹妹要天上的月亮,奴才兄弟几人也要想办法实现。”

说话的五格是兄弟三人中官衔最高的人,为人处事也极为机灵活泛。

“且慢,再过半月有余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之际,凭她的条件,定能指一门极好的婚事。”

四阿哥这句话将五格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堵在嘴边。

“爷,请用茶。”

李金桂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乌拉那拉家三兄弟跪在四阿哥面前。

“四阿哥,皇子的福晋与侧福晋都是要上宗人府玉牒的,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

“这嫡福晋的位置乌拉那拉家不敢肖想,但求四阿哥能请贵妃娘娘开恩,赏赐舍妹侧福晋的位置。”

嫡福晋的人选自然要由陛下亲自甄选,但如今统摄六宫的是贵妃佟佳氏。

贵妃又是四阿哥的养母,只是区区侧福晋的人选,贵妃自然有权利干涉其中。

第七十五章 选丑秀女制度

也难怪他们这么有底气,要知道御前侍卫可是皇子们竞相拉拢的势力。

甚至是毓庆宫内的储君都对他们和颜悦色,又何时受过如此憋屈的闷气。

况且他们乌拉那拉氏一族更非寻常的小门小户之家,他们的妹妹就算当太子妃也绰绰有余。

五格看着眼前这位油盐不进的面瘫皇子哪哪儿都不顺眼,也不知道自家妹子看中他什么?

“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爷又怎能擅作主张?”

胤禛拐着弯的拒绝了五格的提议。

“再者,如今爷的三哥尚未娶嫡福晋,爷又怎能如此目无长幼越过三哥?”

不待五格等人反驳,胤禛再次脱口而出。

“此次选秀,素娴格格定能被留牌子。皇阿玛正值盛年,若素娴格格能入宫封妃,也能光耀乌拉那拉氏门楣。”

胤禛再次将这烫手山芋引向自己的皇阿玛,丝毫不给这几人说话的机会。

五格没有料到四阿哥竟然如此决绝,他们兄弟三人都如此低三下气相求都无济于事。

“哥哥!”

偏殿外响起乌拉那拉·素娴的声音,不一会儿她就踏入书房内。

这才几日未见,她的面色竟是有些憔悴,两弯似蹙非蹙远山眉衬得她肤如凝脂。

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时不时偷眼瞧着四阿哥的方向。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病如西子胜三分。

“四阿哥吉祥。”

行过宫礼后,她款款起身,眼中俱是隐忍倔强地眼泪。

“二哥三哥四哥,我们回去吧,妹妹丢不起这人。”

“四阿哥,奴才的哥哥们胡闹了,请四阿哥恕罪。”

“无妨,素娴格格,爷祝你在今届选秀中能脱颖而出。”

以乌拉那拉·素娴绝佳的资质,要在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简直易如反掌。

而像李金桂这种出身低微的包衣奴才,连报名都不够资格。

八旗秀女每三年挑选一次,由户部主持,入选的都是八旗女子。

这些秀女按照血统尊卑区分,首先是满旗女子,蒙旗其次,有一定功勋的汉旗则排在最后。

有资格选入宫廷的秀女,首先必须是血统纯正的旗人女子。

旗人又有八旗和内务府包衣三旗的区别。

八旗包括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共二十四旗。

这是大清政权赖以统治的主要支柱。

而像李金桂这样的内务府包衣三旗则是紫禁城内的奴隶,二者的政治地位不同。

也不知民间为何有大清朝选秀其实是选丑的荒谬传闻。

大清皇室甄选秀女根本就不看样貌,而是看这些秀女们的门第出身。

出身好的,就如朝廷重臣的女儿想都不要想定会给她们安排一个好名分。

选秀之时,内务府的太监们会递上一些牌子供参阅。

但是牌子上面的名字根本不是秀女们的名字,而是她们父亲的官职与名字。

所以说皇家选的不是秀女,其实选的是政治利益。只有这样,陛下才能维护朝政长治久安。

拥有这些显赫外戚们的支持,陛下也就能稳固皇权的统治。

这天下汉人居多,满人不过百万人,符合必须出自八旗这一参选资格的女子就更是如过江之鲫,统共才百余人。

所以容貌姣好的秀女就更为稀少,并不是如民间传闻那般,只选丑女而淘汰品貌端庄的女子。

用蓝齐儿陶侃的话说,就是这选秀堪称村里选美,选的是村花。

第七十六章 把这奴才送给爷

像乌拉那拉·素娴这种秀外慧中的女子,若是没有他阿玛纵奴行凶那件事,怕是能成为皇子的嫡福晋。

甚至入宫封妃也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如今她被费扬古的官司牵连,也有资格参选秀女。

送走面如死灰的乌拉那拉家兄妹之后,李金桂将缝制好的靴子托小苏子送到三阿哥的居所。

而她则跟着四阿哥前往无逸斋进学。

“爷,听说唐教习是医术了得的神医,奴婢斗胆,想向他学习医术。”

胤禛将她手中装着文房四宝的提盒接到手中,宠溺地轻点她眉心。

“太医院有的是医术精湛的太医,你不必费心劳力去学这些劳什子的东西。”

比起听帝师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李金桂反而对医术更为感兴趣。

“爷,奴婢有体虚之症,想着若是能学些医理皮毛,也好将这身子骨调理好。”

“哎呦!金桂,姐才离开紫禁城几天?你们二人这就开始聊起调理身子了?”

此时蓝齐儿一身端庄稳重的朝服,正笑嘻嘻的朝李金桂走来。

今日是蓝齐儿三朝回门的日子,没想到她来的竟然如此早。

“胤禛,将李金桂借给本宫半晌功夫!”

“皇姐,不…”

“放心,本宫不会将这傻丫头拐跑的!看把你吓得!”

看着胤禛这臭小子小家子气的紧紧拽着李金桂的手臂不肯撒手,蓝齐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爷,就让奴婢陪陪蓝齐儿吧,再过几日她就要随额驸动身前往漠南蒙古,再见不知又是猴年马月!”

李金桂忍不住泪眼婆娑,不住的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金桂,记得回来吃午膳,今日爷亲自下厨,就做你最爱吃的桂花小排骨。”

“爷等你回来一块吃!”

“胤禛,你够了!”

这家伙整的像个怨夫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这哪是冷面冷情的四阿哥胤禛,简直脱脱一闷骚男。

好不容易送走一步三回头的四阿哥,李金桂扶着蓝齐儿的手走到最近的凝香亭内。

“蓝齐儿,额驸待你可好?”

“傻丫头,我好歹也是皇阿玛钦封的公主,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你就放心吧!”

她从袖中取出一件用绣帕包裹严实的物件塞到李金桂手中。

“傻丫头,这是我的令牌,你且收好,有这令牌在手,你可随时出入整个京城。”

“这令牌我有,四阿哥也给过我一块出宫的腰牌。”

李金桂将蓝齐儿的令牌塞回她手中,却被蓝齐儿反手重新塞到她掌心中。

“我这令牌特殊,见令牌如见公主本尊,即使三更半夜宫门落锁也能自由出入紫禁城,乃至京城各大城门也可畅通无阻。”

“留着吧,说不定将来你有用得上的时候。”

“你若是不收下,我离开的也不安心。”

蓝齐儿都将话说的这么重,李金桂不收也过意不去,于是郑重的将那令牌贴身保管。

二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不知不觉中到了下学的时辰。

“四弟,可否送三哥一样东西?”

第七十七章 图个好彩头

胤祉的脸上罕见的挂着笑意,连平日拖沓的步伐都轻快许多。

“三哥说笑了,胤禛这能有什么物件能入三哥眼?”

“哥哥!”

不远处雀跃走来的蓝齐儿朝着兄弟二人挥手致意。

“四弟,那丫头送给为兄可好?”

胤祉伸手指着跟在蓝齐儿身边的李金桂说道。

“三阿哥吉祥!”

李金桂恭敬地朝三阿哥欠身道,再抬眼看向四阿哥之时,却发现他脸色铁青。

“四弟,这丫头为兄看上了,这几个宫女都给你,就换她一人。”

胤祉打个响指,四名容貌姣好的宫女迈着莲步婀娜多姿的走到四阿哥面前。

“哥哥,这是胤禛使唤惯的丫头,你看她瘦不拉几身材和搓衣板似的,拿这几个美人儿换岂不亏血本!”

蓝齐儿将李金桂护在身后,偷眼瞧见一言不发的胤禛,此时他的脸色已如锅底般黑。

“只不过是包衣奴才而已,四弟莫不是连送个奴才都不乐意?”

“对了蓝齐儿,你命这奴才替为兄裁制的靴子极好,你看,为兄如今走起路来步伐轻快许多,若走的缓些甚至与常人无异。”

“啊?三哥喜欢就好,这丫头难得理清楚一件事,回头妹妹给她点赏银就是。”

蓝齐儿此时被三哥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但仍是下意识的维护李金桂。

“四弟,为兄今日心情舒畅,许久没到布库房舒展筋骨,不如今日就拿这丫头当彩头可好?”

“嗯?”

四阿哥微挑眉,只冷冷应出一字。

但熟悉四阿哥脾气的李金桂却暗道不妙,只有在盛怒之下,四阿哥才会如此。

“那胤禛就陪三哥练练手!”

“放心,为兄定会让你三招。”

“咱今日就比摔跤!”

胤祉对弓马骑射嗤之以鼻,唯独对摔跤之术甚是精通,布库房内的师傅和谙达都不是他的对手。

“好~”

胤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李金桂忍不住哆嗦。

因为上一回令四阿哥露出这种危险笑容的人,被生生打断两条腿。

“爷…”

“金桂,爷与三哥切磋一二,你们女人别掺合男人的事情。”

兄弟二人互相抱拳示意,纷纷朝着布库房的方向走去。

大清朝是“马上得天下”,故而对皇族子弟骑射武功的训练也十分重视。

因此在乾清门内北侧设立布库房,为众未成年阿哥们习武之所。

这里除汉师傅外,满、蒙大员中还选有师傅,名为“谙达“谙达”分为“外谙达”与“内谙达”。

教阿哥们弓箭、骑射的称“外谙达”,每位皇子配五名,为其管理鞍马、弓箭,并“教演鸟枪”等事。

教满、蒙语文的为“内谙达”,一般有三人,轮流为皇子们授课。

此时李金桂和蓝齐儿二人在布库房大门外着急的来回踱步。

这布库房极为特殊,大清祖制规定,宫妃女眷无圣旨不得擅入,否则严惩不贷。

“蓝齐儿,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

蓝齐儿是公主,此时方寸已乱的李金桂只能寄希望于她。

第七十八章 她活不过开场白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蓝齐儿扶额,三哥惹谁不好,偏去招惹胤禛这小气鬼。

“左不过是有人要挨揍,小安子,快去看看本宫的三哥,这八九不离十挨揍的是他!”

伺候蓝齐儿的小太监闻言,于是匆忙小跑着去布库房内找两位阿哥。

蓝齐儿果然料事如神,不一会儿四阿哥就大步流星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走出布库房。

“爷,您可有受伤?”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李金桂自然不能表现的过于亲昵。

紫禁城内的主子和奴才都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讲究体面,打人不打脸,通常都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下狠手。

“回吧,爷回去给你做桂花小排骨。”

“胤禛!三哥呢!”蓝齐儿忧心忡忡的问道。

“放心,只是切磋技艺,皆是点到为止。”

不一会儿,小安子也搀扶着三阿哥胤祉缓缓地走出布库房。

此时三阿哥的脸颊略显苍白,嘴角还隐隐有乌青的痕迹。

“四弟,只是一个奴才,至于吗?”

胤祉险些气窒,方才若不是几个师傅和谙达拦着,他怕是不能如此轻巧的走出布库房。

说好的互相切磋竟是变成各自的谙达与师傅一道加入的群殴。

胤禛这小子今日仿佛吃火药般没点都炸毛。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狠狠在他肚子上揍了几拳,力道之大,他差点当场吐血。

“是三哥谦让胤禛,胤禛多谢三哥!”

胤禛客套的寒暄之后,就带着李金桂回宫,留下疼的呲牙呲嘴的胤祉和蓝齐儿兄妹俩大眼瞪小眼。

回到偏殿后,李金桂第一时间将四阿哥拉到他的房间。

“爷,伤着哪儿了?快让奴婢看看!”

她焦急的替四阿哥宽衣解带,却被他抓住双手不能动弹。

“这就是你招来的烂桃花,爷只能替你偿这桃花债!”

李金桂闻言,有些愧疚的垂眸,这紫禁城内最容易被人利用的是一时冲动萌生的恻隐之心。

“对不起…”

“诶…别哭,爷这几个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也怨不得你。”

他这几个兄弟姐妹不是省油的灯,但更难应付的是他们的额娘。

幸亏李金桂今日招惹的不是皇阿玛那些嫔妃,否则怕是都活不过话本里的开场白。

“去拿跌打药酒,帮爷擦擦后腰。”

露出上半身的胤禛转身将满是淤青的背部展露在李金桂的面前。

他本不想吓唬李金桂,但若不能让她看到挚爱之人因她一时的善念而伤痕累累,她怕是无法蜕变。

他是皇子,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虽不需要独当一面,但绝对要在危难时刻拥有自保的能力。

“金桂,爷护得了你一时,但护不了你一世,若是将来爷死在你前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如何是好?”

“奴婢谨记!”

直到多年后,李金桂才发现今日四阿哥这番话竟一语成谶,令她付出毕生难忘的惨痛代价。

……

无逸斋内,李金桂有些忐忑的垂首站在唐浩卿面前。

“你太愚钝,孺子不可教也。”

第七十九章 月黑风高掘尸夜

“勤能补拙!”李金桂尴尬的扯出一抹笑容。

四阿哥只点头答应她学习医术,但能不能过唐皓卿这关,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你为何要学医?”

“自保,还有保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眼神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沉静月光与晴光潋滟的春水涌入他的眼眸。

这一瞬间椎纱帽之下的唐皓卿只觉得于她眼中见人间万籁风景。

她俏皮明亮的眼睛一眨,他的心跳一瞬间加速,仿佛看到三春回暖的盛景。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通过三关考验,我可以考虑收你为徒。”

“多谢唐教习!”李金桂匆忙俯首致谢。

“先过这三关再说!”

“唐教习请赐教。”

“这第一关,我要考验你的胆量,要知道从医之人接触的都是稀奇古怪疑难杂症的病人。”

“比如浑身流脓口鼻生疮者都是家常便饭,所谓医者父母心,你可有畏惧之心?”

“自然不存畏惧之心,您还记得上回赈灾的时候,可是我救下那染瘟疫的孩子。”

李金桂着急表态,深怕唐皓卿一票否决她的努力。

“行医之人其实与验尸的仵作本同出一脉,皆要精通药理,尤其是毒药,还有人体的构造。”

“今夜子时,你去城西乱葬岗找一具女尸,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丑时一刻我会到乱葬岗,记得要独立完成这项考核,不得假手于任何人!”

“啊?要找女尸作甚?”

“自然是开膛剖肚,研究人体构造,”

“到时候你把那女尸的心肝脾肺肾一一取出排列整齐。对了,还有肠子也要取出来。”

“…”为什么学个医术搞得像杀人分尸的变态狂魔一样。

“你可以现在就放弃。大门在你右手边,唐磊,送客。”

“谁说我不敢!”

李金桂梗着脖子信誓旦旦道。虽外表看着波澜不惊,但内心已是慌乱不已。

“若是有借任何人之手,那代表你自动放弃。”

唐皓卿似笑非笑的再次重申这一点。

“医者的银针不是你们这些女子手中的绣花针,若是绣得不好可以拆掉重绣。”

“若是医者的银针扎错一个穴道,都有可能成为杀人的凶器。”

“我知道!”

“那子时三刻在城西乱葬岗不见不散!”

李金桂将颤抖的舌头勉强捋直,强装镇定道。

这件事情定不能让四阿哥知晓,于是李金桂只能搬出蓝齐儿这个挡箭牌,说要去宫外陪蓝齐儿几日。

临近子时,一身男装的李金桂哆哆嗦嗦的独自来到城西乱葬岗。

不知是不是内心的恐惧在作祟,她只觉得脑后都是阵阵妖风,刺骨冰冷。

那些镇魂幡在阴风的席卷下发出嘶嘶的呜咽声。

这处乱葬岗埋着的多数是紫禁城内犯错被赐死的宫女太监。

还有许多王爵公侯达官贵人府中被处死的奴仆姬妾。

要在这些尸堆中找一位年龄在二十岁的女尸说难也不难。

“轰隆隆!”

盛夏时节天气多变,此时竟是雷声隆隆,伴随着瘆人的闪电划破长空。

第八十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啊!!”

李金桂吓得蹲下身子颤抖着抱紧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她最怕的就是雷雨交加的夜晚,小时候有四阿哥在身边陪伴还能勉强克服恐惧。

到长大后她只能在雷雨之夜裹紧被子也无济于事,每回都要惊动四阿哥陪在身边才能入睡。

“轰隆隆!!”

咆哮的惊雷在耳畔炸裂开来,瓢泼大雨也不期而至。

“呜呜呜…爷…”

惊恐万分的她竟是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流眼泪,为什么她这么窝囊没用。

不能帮到四阿哥任何事情也就算了,连找具女尸都办不到。

“李金桂!你能做到!”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克服心底的恐惧,在滂沱大雨中挨个的翻找尸首。

偏殿内,胤禛被雷鸣电闪惊醒,糟糕,他匆忙起身,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赤着脚匆匆忙忙朝着李金桂的房间跑去。

“金桂!”

他焦急地呼喊着李金桂的名字,待跑到门口看到她房内漆黑一片,这才想起来李金桂这几日出宫陪蓝齐儿去了。

“爷,出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被四阿哥的呼喊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急忙忙奔到四阿哥面前。

“没事,爷想起来金桂这丫头晌午晒的茉莉花茶还晾在院中,小苏子,去收回来。”

“奴才这就去收,爷您早些歇息。”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不会拆穿四阿哥的心思。

四阿哥与金桂姐的感情真是如胶似漆,她离开一晚都让爷如此魂不守舍。

洙泗书院京城分院内,唐皓卿正就着昏暗的灯光捧着一本药典参详。

“唐磊,什么时辰?”

“子时三刻。”

“她可有如实赴约?”

“谁?”唐磊挠头苦思,其实是故意装作不知。

“唐琉樱!”

“少主,李姑娘此刻正在乱葬岗翻找尸首,但她似乎很恐惧,在边哭边找尸首。”

“这雨真大,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她一个柔弱女子可怎么熬过来?”

同为女子,唐琉樱与李金桂一道经历过湘西之行,对这位善良的姑娘印象极好。

此时不免开始在主子面前替她说一两句好话。

没想到她竟真的有胆量在三更半夜独自前往乱葬岗寻尸。

看着纷乱如麻的雨疯狂敲打着琉璃瓦,他心底没来由的开始烦乱起来。脑海中还回荡着唐琉樱那句话:

她似乎很恐惧,在边哭边找尸首。

“去乱葬岗,多带把伞!”

而此时暴雨如注,李金桂已是哭的精疲力尽,还要战战兢兢的找寻符合要求的女尸。

原以为找到符合要求的女尸很简单,但老天今夜似乎总在刁难她,翻找了不下两百具尸首仍是没找到目标。

她又急又怒,疯狂的在死人堆里扒拉着尸首,怎么办?剩下的时间已不多!

“李金桂,时辰已到!”

唐皓卿撑着油纸伞站在不远处的奈何亭旁,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子正双膝跪地翻找着每一具尸首。

“再等等,相信我!我能找到!”

“奇怪?此处二十岁左右的女尸应该很容易找,为何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莫不是有人动过手脚?”

第八十一章 虚荣心机的女人

唐琉樱隐约觉察出事有蹊跷。

“是属下…晚饭后,属下特意命人将符合要求的女尸统统挪走了。”

“这丫头行事剑走偏锋甚是极端,属下不想让这种祸害出现在少主身边……”

唐磊垂头丧气的嘟囔道,却听唐琉樱惊呼一声。

“金桂姑娘!”

夜雨沁凉,李金桂的身子骨本就单薄,此时竟是有些摇摇欲坠的站不稳。

“李金桂,这第一关算你通过。”

唐皓卿看着那倔强的女子在暴雨中瑟瑟发抖却仍是不肯放弃,终于还是松口妥协

“多谢唐教习…”本就极度不适,在这大喜大悲的刺激下,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往尸堆中坠落。

“金桂姑娘,小心!”

唐琉樱眼疾手快刚想出手相助,却发现有身前的少主惊鸿略影间已经飞身跃到李金桂面前。

“伞!”

唐皓卿愧疚万分的将昏厥的女子揽入怀中,她很清瘦,抱起来轻飘飘的仿佛一不留意就如烟雾飘散。

从乱葬岗到洙泗书院,这一路上唐皓卿将昏厥的李金桂紧紧抱在怀中未曾松开半分。

“少主,不若将李姑娘送到属下房中歇息。”

“不必,她烧的厉害,我要亲自照料。”

他将李金桂径直抱入他房中,直接放在他的床榻之上。

唐磊和唐琉樱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

少主有严重的洁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他的房内,更别提他起居的床榻,唐磊几乎日日都要亲自打扫。

“少主,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琉樱硬着头皮近身上前,少主待李姑娘有些特别。

“既然不确定,那就不必开口。”

“…属下遵命!”唐琉樱一时语塞,只能尴尬的退到一旁。

“这女子乃四阿哥胤禛的贴身宫女,听说也是内定的八位试婚宫女之一。”

“四阿哥待这位李姑娘极为特别。”

唐琉樱还是咬着牙将近来收集到的情报告知,就怕少主一时想不开,弥足深陷。

“与我何干?她是病人,我是大夫。”

“我只是可怜她而已,并无别的念头。”

唐皓卿边替李金桂把脉,边云淡风轻的重申道。

“唐磊,去熬些驱寒的红糖姜汤。”

“唐琉樱,去找身干爽的衣服替她换上。”

“属下遵命。”

“属下这就去!”

此时房中只剩下李金桂与唐皓卿二人,他的手还搭在她颤抖冰冷的手肘上未曾撤离。

“试婚宫女?呵贪慕虚荣,心机深沉的女人。”

“轰隆隆!”

电闪雷鸣间,躺在床上的女子不安的蹙眉,忽然伸手紧紧拽着他的手臂。

“爷,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好怕,雷声好可怕呜呜呜”

“呵!”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这女人三更半夜有胆量在乱葬岗翻找尸体,却被这常见的电闪雷鸣声吓破胆。

想要将手从她的怀中抽回,却听她低低的啜泣开来。

病人最大,医者父母心,他无奈的伸出另一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打,实则都是有章法的按摩背部的穴道,助她更好入眠。

第八十二章 我若在你心上,情敌三千又如何

“少主…衣服…”

“嘘!”

唐皓卿迅速做出噤声的动作,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这焦躁不安的女人哄睡着。

“少主…睡穴!”

唐琉樱善意提醒道,从未见过少主如此小心翼翼地伺候一人。

他大可以点了李金桂的睡穴,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替她按摩助眠。

唐皓卿伸手轻轻一点李金桂的睡穴,旋即起身离开房内。

“替她换衣裳!”

……

次日清晨,李金桂在唐琉樱的搀扶下,来到唐皓卿的药庐内。

“第二关是什么?”

昨天那关能过完全是侥幸,若是当时唐皓卿让她当场剖开女尸找出心肝脾肺肾,她定不知道如何下刀。

趁着他没反悔之前,李金桂一苏醒就拉着唐琉樱来找唐皓卿,就怕他反悔。

“这第二关,人的身上共有不下一千个穴道。”

“人周身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长用的有七百二十个穴位。”

“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其中有七十二个穴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其余三十六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熟悉这些穴道,一个月后,若你能成功记牢这些穴道就算过关。”

“唐教习可否说慢些?”

李金桂尴尬的咬着毛笔杆弱弱地问道。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定要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下来。

“不必死记硬背!”

唐皓卿从琳琅满目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递给李金桂。

“都在这!这上头有我早年间做的笔记批注,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李金桂如获至宝,匆忙将那本厚厚的书抱在怀里。

“公子,公主府派来接李姑娘的马车到门口了。”

“嗯,不送!”

李金桂恭敬地欠身离开,刚一踏入马车,却见四阿哥脸色阴沉的端坐在马车内。

“爷…”

“昨夜你与谁在一块?唐教习?嗯?”

宫门一开他就急不可耐的出宫,想着早些接她回宫,钦天监说这几日都会有雷雨天气,也不知道她昨夜睡的可踏实?

没想到一到公主府却被告知她昨夜竟是一夜未归。

他急的差点命九门提督封锁京城搜寻李金桂的下落,却在此时得到她在书院的消息。

“昨夜你做过什么?”

她身上这件衣服他没见过,显然不属于她。

胤禛语气冰冷的质问道,审视的眼神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般。

“爷觉得奴婢能做什么?”李金桂淡笑一声反问道。

“爷就如此不相信奴婢?奴婢从来都觉得若是爷心中有我,就算情敌三千又能奈我何?”

“因为奴婢相信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奴婢都相信爷的真心。爷呢?”

她很讨厌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于是幽怨的说道。

“金桂…爷错了…我…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边会出事,急死我了,爷早饭都没吃…”

“昨夜你可睡得好?你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四阿哥关怀备至的样子让李金桂心底一暖,她深吸一口气。

将脑袋埋进四阿哥温暖的胸膛,又俏皮的像调皮的小猫儿似的在他怀中乱蹭。

第八十三章 让人面红耳赤的男女

“昨夜唐教习带着奴婢去城西乱葬岗练胆量去了,又遇到雷雨天气,爷您不知道奴婢有多害怕!”

李金桂抱着四阿哥的腰喃喃撒娇道,怕他担心,她最后还是解释了一番。

“还有两关没过呐,爷您看,这么厚的医书,奴婢还必须在一个月内背的滚瓜烂熟。”

“爷教你!”

“爷您也懂医术?”

“略懂皮毛而已。”

小时候他有个头疼脑热,必定要惊动太医,每回孝懿仁皇后在盛怒之下都要责罚伺候他的奴才。

好几回李金桂都挨了板子或掌掴之刑。

不想让她无端被责打,后来他开始钻研起医书药典,对于简单的病灶还尚可自行调理。

“对了,额娘昨日遣人来知会,下个月就会有教导嬷嬷来教规矩。”

“唔?教什么规矩?奴婢的宫规学的不好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胤禛的眼神不自然的别向马车窗外,耳垂已染上坨红色。

“对了,无逸斋的课业从明日开始你就不必再去。抽空爷将《女则》与《女诫》找来给你瞧瞧。”

“哦。”

她本就不喜欢听孔济世讲那些个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正好顺水推舟应承道。

………

在四阿哥的帮助下,李金桂只用不到二十日的时间,就将唐皓卿要求熟记的穴道背的滚瓜烂熟。

“纸上谈兵无益,这第三关我也不难为你,既然你已将这些穴道熟记于心,那接下来这关简直易如反掌。”

“给你十日时间,十日之后你必须用银针在活人的身上准确找到穴位,我会考验三十个穴道的位置。”

“若是你全部都找准,就算合格。”

“不考死穴就行!”

只要不考死穴,就算力道没控制好,也不会致人死地。

“谁说不考?难道治病救人还要看日子选黄道吉日?”

“若是连这入门的常识都无法精通,那就不是救死扶伤,而是草菅人命。”

“学生谨记!”

“唐磊,明日去将书院内那两尊针炙铜人带来。”

“我也不为难你,考核的范围就局限于铜人身上的三百五十四个穴位之中。”

“多谢唐教习高抬贵手!”

第二日一大早,李金桂终于看到了那两尊针炙铜人的真面目。

初时见到这对栩栩如生的铜人她羞涩地捂着眼睛,这对铜人将男女身上的构造刻画的惟妙惟肖,让人看着脸红心跳。

最终她只能咬咬牙,开始心无杂念的钻研起铜人身上的穴道。

针炙铜人的体内装配五脏六腑,与真人身上的结构一致。

四肢及内脏均可灵活的拼拆。外表刻有三百五十四个穴位。

其高度与正常成年人相近,胸背前后两面可以开合,体内雕有脏腑器官,铜人表面镂有穴位。

穴旁刻题穴名,同时以黄蜡封涂铜人外表的孔穴,其内注水。

如取穴准确,针入而水流出;取穴不准,针不能刺入。

连着几日,她都在无逸斋偏殿围着这对铜人打转。

如今她再看这对铜人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乱跳了。

第八十四章 这世间武功最高的是谁

“金桂姐!奴才来送午膳啦!”

苏培盛战战兢兢的提着食盒踏入无逸斋内。

“小苏子,你来啦~”

李金桂手中捏着数根寒光闪闪的银针,看得苏培盛顿时小脸一垮,险些哭出声来。

“好姐姐,您就饶奴才的狗命吧,哎哟,前几日姐姐扎的伤口奴才现在一碰都疼!”

“对不起对不起,你放心,这几日练习下来,我的手法娴熟许多,而且我扎的都不是死穴,放心吧!”

“姐姐,爷还等着奴才去毓庆宫伺候,奴才先行一步!”

小命要紧,苏培盛撒开腿溜得比兔子还快。

后日就要到考核的时间,铜人的穴道她已熟能生巧,但若是穿上衣服的活人却总差些火候。

“哼,我自己也能练!”

李金桂捏着银针走到女版铜人面前,就着铜人身上标注的穴道依葫芦画瓢。

“鸠尾穴这,体前正中线,脐下一寸是为气海穴!嘶!!”

她痛的眼泪汪汪,今日练习的穴道都是死穴的所在,纵然再小心翼翼也有力道拿捏不准的时候。

“你想找死?”

早在李金桂用银针开始练习在自己身上扎针的时候,唐皓卿就已站在门口。

只不过看她那么认真练习,所以并未打扰。

“不碍事,这些死穴我早已记牢位置,方才只是力道稍重了些。”

她说着,又举起手中的银针就要朝着脚底的涌泉穴扎去。

唐皓卿已是看的心惊肉跳,于是匆忙夺过她手中的银针。

“考核提前!”

“啊?!”

“现在开始考核,三十处穴道,你扎对二十五处算合格!”

“但我找不到活人扎针!”

早知道考核提前,她刚才就算五花大绑也要留下苏培盛,这节骨眼上哪儿找愿意挨针的活人。

“你还想祸害谁?就在我身上扎针即可!”

“放心,我有内力护体,寻常人根本无法伤及我的死穴。”

唐皓卿看着李金桂将信将疑的眼神,于是将手中的银针利落地扎向自己的太阳穴。

他手中的银针在接触皮肤那一瞬竟是诡异的弯曲成弓状。

“相信了吗?”

“高手!神乎其技!”

李金桂看的目瞪口呆,这可比四阿哥的软猬甲强多了。

“百会穴!”

唐皓卿说出第一个穴道,李金桂手起针落,准确无误的扎入。

“人迎穴,檀中穴,心俞穴!”

……一连二十几个穴道都没有任何差池,眼看胜利在望,李金桂顿时喜不胜收。

“中极穴!”

“啊?哦……”

这中极穴处于极为尴尬的位置,位于脐前正中线下方四寸处。

隔着衣服还好些,但晃神间只听唐皓卿闷哼一声。

“扎错了?”

她露出尴尬的笑容,讪讪问道。

“你最近肝火旺盛,口气很大!”

“呃…”

李金桂尴尬的捂着嘴巴,这还不都是因为熬夜练习穴道的缘故!

“肩井穴!太渊穴!”

“错!”

“错!”

一连两个死穴都扎偏,李金桂看着弯曲成鱼钩的银针懊恼不已。唐皓卿的武功真的很强。

“这世间武功最高的人是谁?”

第八十五章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唐皓卿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李金桂这个突兀的问题。

“时间!”

沉默许久,他道出这两个字。

“无论你是遗世独立的绝顶高手,还是翻云覆雨的贵胄权臣,最终都难抵时间的侵蚀。”

“没有人能逃脱生老病死的宿命,时间能打败万物!”

“李金桂,明日开始,你可以跟着我研习医术。”

“师父在上…”

“且慢!”

唐皓卿拦下李金桂行师徒大礼。

“唐教习莫不是想要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金桂暗道不妙,没想到唐皓卿出尔反尔的这么迅速。

“你的资质实在太差,我只能留你在身边充当药童的角色。”

“若是瞧不上也无妨,大门在你左手边!”

又来这套说辞,李金桂才不着他这激将法的道。

“好好好!荣幸之至。”

他没变着法的将她劝退已是万幸,李金桂匆忙点头哈腰表示非常乐意。

“每日卯时到午时这个时间段来这等我即可!”

“多谢唐教习!”

李金桂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平,她只想学些药理医理防身之用,根本不敢妄想悬壶济世。

回到偏殿的时候,已到用晚膳的时候,刚一踏入殿内,李金桂就发现几个陌生的面孔。

“金桂姐,你可回来啦!”

苏培盛欲言又止的看着李金桂,她心底升腾起不安的感觉。

“金桂姐安好!”

七八名容貌姣好各有千秋的少女殷勤地围过来。

“苏培盛!她们是谁?”

李金桂从脂粉堆中钻出来,将苏培盛拉到一边疑惑问道。

“这七位姑娘是贵妃晌午时分命人送来的,说是…说是与金桂姐一样,都是爷的试婚宫女。”

“爷在哪?”

她何时答应过当四阿哥的试婚宫女,难怪四阿哥说有教导嬷嬷来教她规矩。

“苏嬷嬷!”

苏培盛朝着不远处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喊道。

那妇人脸上并为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板一眼。

“这位就是伺候爷的金桂姑娘?”

“奴婢李金桂给苏嬷嬷请安!”

生气归生气,李金桂仍是强压着怒意给这位嬷嬷请安。

“姑娘客气了,明日开始,吃过晚膳后开始,从申时到亥时就由老奴教导八位姑娘怎么伺候主子爷。”

“如今人都到齐了,那各位姑娘就简单的介绍一下自个吧。”

“奴婢武素渔,出自镶红旗包衣,今年十五岁。”

站在最右侧穿粉色旗装的纤瘦少女腼腆说道。

奴婢耿幼薇,今年十四岁,出自镶蓝旗。”这耿氏说话细声细气的,长得也是小家碧玉的模样。

“奴婢宋秋婵,今年十五岁,是镶白旗包衣出身。”

这宋氏说话仿佛掐着嗓子般,嗲嗲糯糯的,模样也是恬静温婉。

“奴婢安盼儿,再过几日就满十三岁,来自正红旗。”

说话的是个和颜悦色的圆脸少女,甚是娇俏可爱。

“奴婢叫刘醇荞,年十四,来自正蓝旗。各位姐妹喊我小荞即可。”

着水蓝色旗装的少女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浪漫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

第八十六章 侯门一入深似海

“奴婢李锦姒,来自镶黄旗包衣,今年十三岁。”

眼前的女子不卑不亢,显得落落大方,让李金桂忍不住侧目。

待看清楚她的模样后,李金桂眸光黯淡几许,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厌恶感。

不知为何,她不喜欢这位与她同姓的少女。

“哎呀,这位锦姒姐姐与金桂姐姐倒有几分投缘,你们看她二人的容貌神韵都有几分相似。”

苏培盛有些诧异的说道,难怪她看着这个锦姒很不舒服。

“奴婢曲芯瑶,出自正红旗,今年十五岁。”

最后这位曲氏倒是看着敦厚善良的模样,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美女画皮下藏着什么蛇蝎心肠。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李金桂正在走神,却被身边的苏培盛扯了扯衣袖。

一抬头却见众人的目光看向她。

“奴婢李金桂,年十五,出自镶黄旗。”

“哇,金桂姐和锦姒姐姐都出自上三旗。”

八个试婚宫女里只有李金桂和李锦姒二人出自上三旗,其余六人皆出自下五旗。

“什么上三旗下五旗的,从现在开始咱都是伺候四阿哥的奴才。各位姐妹今后多多指教,互相关照才是。”

锦姒绽着和煦的笑意,款款欠身行礼,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本就是伺候人的奴才,本质上没有区别,这李锦姒这么快就开始拉拢人心,看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四阿哥吉祥!”

呵,正主回来了,那些女子一个个眉目含春的偷眼瞄着四阿哥的方向,女儿家的心思根本藏不住。

心里酸涩的很,但面上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的确,她与她们一样,都是伺候四阿哥的奴婢。

这几个试婚宫女环肥燕瘦,容貌都比她美,她连以色侍人的资本都没有,又能得几时恩宠。

李金桂没有转身看身后的四阿哥,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金桂,来书房,爷有事找你!”

没成想额娘说风就是雨,昨日说会择日挑选试婚宫女送来,却没想到今日人就来了。

他本想等李金桂通过唐皓卿的考核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与她说这件事情。

“奴婢遵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算再任性也只能默不作声跟在四阿哥身后。

刚一踏入书房,就听身后掩门的声音,后背一暖,身后的男人将她整个人环在怀中。

“金桂,你别这样,爷看着很难受。”

“呵,爷坐享齐人之福,心里应该乐开花才是,怎么会难受?”

“金桂,胤禛扛不住了,我已经用尽全力阻止赐婚,但若是再阻拦这些试婚宫女,后果将不堪设想。”

胤禛用万分疲惫的语气无奈地叹息道。

“那七个女人中,有三个是佟氏安插的人,两个是皇阿玛送来的人,剩下两个,一个是太后的人,一个是我额娘安插的人。”

“你再忍忍,皇阿玛已命内务府督造阿哥府邸。”

“我们的家就在内城东北角,靠近南锣鼓巷,离开这紫禁城,今后府中你说了算。”

第八十七章 能避火的春.宫图

“你看,这是新府邸的草图。”

胤禛牵着李金桂的手走到书桌前,桌面上放着一张院落布局图。

“金桂~”

胤禛将生气的小女人拽入怀中,又指着那院落布局草图上的飞鸟图案。

“你看这像什么?”

李金桂还在气头上,于是淡淡扫了一眼,待看清楚那草图上的飞鸟图案后,鼻子又是一酸。

她小心翼翼取下时刻都不离身的点翠发簪,将那发簪上的比翼鸟覆上那飞鸟图案。

意料之中,二者的轮廓不偏不倚,严丝合缝的契合。

“爷找到三百零九种山茶花品种,到时候每个品种的山茶花都种上一对儿,从高处看正好是比翼鸟的形状。”

“还有这,这是今后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

李金桂默默的看着四阿哥兴高采烈的规划着二人的未来,他心思缜密,甚至连孩子玩乐的地方都规划好了。

“爷,奴婢不想当爷的试婚宫女。”

“金桂,福晋和侧福晋的位置只能出自满族勋贵女子,没有人能抗衡祖宗礼法的制衡。”

“爷误会了。”

李金桂钻进四阿哥的怀中,将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他并为如表面上看着处变不惊,此时心跳的厉害。

“若是成为试婚宫女,今后奴婢只能束缚在爷的后院内当劳什子的格格。”

“奴婢只想跟在爷身边,爷去哪,奴婢就跟着去哪儿…”

她从未想过要名分,她只想守在他身边,直到他成家立室。这样她才能彻底放下心底的执念离开。

“不行!怎能让你无名无份的跟了我,此事无需再议!”

怪只怪他如今不够强大,连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无能为力。

“金桂,相信我,胤禛能许你一世幸福无忧。”

……

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四阿哥,第二日从无逸斋学医归来后,她与其他七个试婚宫女一道来到钟粹宫后殿西北角。

当踏入后殿内,眼前摆放的东西却让她忍不住老脸一红。

大大小小姿势各异的欢喜佛整齐的排列开来,还有许多不可描述的闺房物件。

更为夸张的是一幅幅惟妙惟肖的春·宫图高悬着。

幸亏她早被唐皓卿那两尊针炙铜人洗过脑,否则此时定也如其余几个试婚宫女一样捂着眼睛脸红心跳。

“害羞什么?男女之间总不过那点儿事儿!”

“都把手拿开!睁眼好好看看这些助兴之物!”

“这春·宫图能避火呢!待会每个人领一本回去好好参详!”

许是想缓和几个未经人事的少女紧张的心情,苏嬷嬷开始说起了段子。

“啧啧,小丫头片子想哪儿去了,看你小脸臊的像猴屁股似的。”

“神话传说中,“火神”是一位美女,地位很是尊贵,但有时脾气很是暴躁,有几十个丫鬟服侍。”

“后因犯了罪,被玉皇大帝贬为灶下神。美女火神平时喜着淡黄色衣服,可是一旦发怒就会改穿火红衣服,容易引起火灾。”

“人们就利用这些春宫图,当“火神”见到这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图画时,就会羞赧难当而离去,因此也就避免了火灾的发生。”

“这避火说的是避免火灾,可不是避心里的邪火,咯咯咯……”

第八十八章 侍寝的规矩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苏嬷嬷打破,几个少女皆是红着脸轻笑出声,却听苏嬷嬷重重的敲了几下戒尺。

“言归正传!”

苏嬷嬷再次板起脸,严肃地看向众人,但手里端着的东西却让李金桂忍不住发笑。

“不许笑!严肃点!”

苏嬷嬷恶狠狠的瞪了李金桂一样,她匆忙收起笑意。

旋即苏嬷嬷将手中的欢喜佛恭敬托举到众人面前。

“对着欢喜佛观形鉴视,渐渐习以为常,多见少怪,欲念之心自然消除。”

“佛经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就是这个道理。”

“你们今后就是皇子的女人,但却不能狐媚祸主,闺房之乐也要适当克制。”

苏嬷嬷这是在教导她们不要纵容主子纵欲过度,李金桂托腮,恐怕四阿哥要让这些女子欲求不满才对。

四阿哥素来对女色不是很上心,甚至达到寡淡的地步。

即使面对她,四阿哥也是发乎情止乎礼。(胤禛:呵,女人,以后你就知道爷到底是不是性冷淡了!)

“李金桂!”

苏嬷嬷阴测测的眼神正盯着她,糟糕,走神被抓包了,她尴尬的扯着嘴角。

“苏嬷嬷,这闺房之乐全由爷主导,这种事情我们女儿家也只能顺着爷的心意。可如何劝的住?”

耿幼薇红着脸小声地问道,若是爷正在兴头上,她再败兴的喊停,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不必你操心,伺候主子的贴身太监会在门外听房,若是提醒三次主子爷还不收敛,有违祖制。”

噗…

李金桂刚入口的茶水喷了一桌子,她暗暗为小苏子掬了一把同情泪。

以四爷的性子,若小苏子敢扫他的兴致,后果很严重。

“你们这些丫头伺候的是皇子还简单,若是伺候陛下的妃嫔,侍寝过程更为繁琐!”

虽如今已有东宫太子,但循例她们这些教导嬷嬷都会将妃嫔侍寝的规则也阐明。

“若是妃嫔侍寝,那侍寝的妃嫔周身不得着寸缕,不得佩戴任何钗环首饰。”

沐浴更衣后有敬事房的太监裹上大披风,一直将妃嫔背到寝宫,再扯去披风,将妃嫔放在龙床上。”

侍寝之人则从暴露在外的“龙爪”这头匍匐钻入锦被中伺候陛下,全程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陛下宠幸妃嫔,此时太监总管守候窗外,敬候事毕。”

为防止中马上风,时间稍长,总管就得在外高唱:是时候了。”

“若是万岁爷兴致高,则过一刻钟再喊一次。“如是者三”,按照祖制就不能再拖延,而得“止乎礼”。”

“敬事房的太监进去后,侍寝的妃嫔必须面对陛下,倒着爬出被子。”

“为何要倒着爬出去?”

这样的侍寝方式简直没有尊严可言。

“君臣朝堂相见,臣子退下,是不能转背而行,用脊梁骨对着皇帝的,得面朝皇帝,往后挪步,这叫却步。”

“妃嫔是臣妾,更不能拿光脊梁对着万岁爷,所以只能这样倒爬下床。太监再次用披风裹着她们离开。”

第八十九章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只有皇后才能留宿,帝后才能称作夫妻,不必遵照这些繁文缛节。”

“敬事房太监可是紫禁城内一等一的香饽饽,就算是后宫的主子娘娘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嬷嬷,是因为敬事房负责各宫主子的绿头牌?若是讨好这些公公,能将绿头牌放在显眼的位置?”

“可不是,更为重要的是龙嗣。”

“每次临幸后,总管太监的职责是跪而请命,问陛下留不留”

“陛下如说不留,那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就会轻按侍寝妃嫔的后股穴道,龙精随之皆流出。”

“陛下如说留,那总管太监则执笔记之于册:某月某日某时,陛下幸某妃,以此作为受孕证明,以备查考。”

“这紫禁城都是母以子贵,哪一个嫔妃不想在幸后受孕。这不留的法子也讲究个力道,并不能万无一失。”

原来如此,到时身怀龙裔,陛下也不可能狠心扼杀亲骨肉。

那么身怀龙裔的妃嫔自然能靠着孩子平步青云。

她庆幸自己不是后宫的妃嫔,虽看着风光无限,但她们却连基本的尊严都被碾碎。

她们只能被动地侍寝承欢。当陛下泄欲的工具。

即使是需要不需要她们受孕这种事情,也只是凭着皇帝“留”还是“不留”一句话,实在是可悲又可怜。

接下来是关于形体姿态的训练,这花盆底看着赏心悦目,但穿着走路简直就和刑具没区别。

真佩服紫禁城里的主子娘娘们能踩着花盆底健在铺着鹅卵石的御花园内健步如飞。

此时她只是走了不到百步就摔了六次狗啃屎。苏嬷嬷心思细腻,早早的就在地上铺了一层地毯。

否则她的膝盖早就乌青的站不起身,即使如此,她也觉得自个的腿已颤抖着不听使唤了。

第二日清晨,李金桂换上轻便的木制平底鞋,但仍是忍不住双腿发颤。

“金桂,可是昨日上课累了?爷今日替你告假去!”

“不不不!只是没穿过花盆底,腿上的筋有些抻着了,不碍事。”

“苏培盛,和苏嬷嬷说一声,爷不喜欢花盆底的声音,聒噪!”

“让她们不准穿花盆底!”

苏培盛福了福身子,就要抬腿去知会苏嬷嬷一声,却被李金桂拦下。

“爷,不能让外人觉得爷后院的女人没规矩,您现在护着奴婢,那今后奴婢说不准就要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苏培盛,回来!”

李金桂这才舒一口气,送四阿哥入无逸斋后,李金桂也到偏殿上课。

“哟,李姑娘,您如今可是皇子的试婚宫女了,今后说不定还能捞个格格侍妾当,怎么还兴师动众一个人亲自来上课?”

少主与帝师攀谈未归,派唐磊来与李金桂知会一声。

此时他看着李金桂就来气,于是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你该不会是为了方便日后宅斗才来学医的吧?学下药滑胎的伎俩?”

唐磊恍然大悟,这些贵胄子弟的后宅最是藏污纳垢的是非之地,这个女人本就心术不正,定是如此!

“呵,我怕半个人来上课会吓着你!”

第九十章 落花人独立

“你!”

唐磊被这伶牙俐齿的女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冷哼一声,就要拂袖而去。

“少主与帝师有事要商议,若是等着不耐烦可先行一步!”

气归气,但他仍是将少主交代的话转达给李金桂,原因无他,因为上回乱葬岗的事情让他挨了重罚。

这个女人不能惹,血的教训告诉他不能动她一根汗毛。否则少主定会大发雷霆。

一个多时辰之后,唐皓卿这才姗姗来迟,入门级的医理和药理知识她已初步涉猎,只待多加揣摩,融会贯通。

李金桂虽资质一般,但胜在勤勉努力,女子也不必学着治疗什么复杂的疑难杂症,他侧重教她一些简单的病灶治疗。

而大部分的时间,唐皓卿都在教她药理方面的知识,尤其是用毒。

“唐教习,我只想学习救人,为何我们要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研究毒物!”

李金桂有些费解的看着唐皓卿,此时他正在摆弄着毒蛊虫。

“好的医者未必是用毒高手,但最顶尖的用毒高手,必定拥有一身精湛的医术。”

“这样才能让他们不至于被自己研制的毒药伤害。”

“言之有理!”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在这紫禁城内人心才是杀人的利剑,而上一回端午夜宴四阿哥中毒这件事,也是她决定学医的根本原因。

一场秋雨一场凉,才金秋九月这淅淅沥沥的秋雨就带着萧索的寒意来袭。

“金桂,一道回去。”

回廊处四阿哥撑着油纸伞侯在那也不知多久了,李金桂撑着油纸伞朝着四阿哥的方向前行。

有人等她回家的感觉真好,她如是道。

“金桂,拿着!”

四阿哥将一个做工精巧的木盒子塞到李金桂的手里,她打开一瞧,顿时笑颜如画。

“这是螺子黛,亢盛泉几日前送来的,都给你!”

“你画远山眉好看。”

胤禛从楠木盒内取出一片螺子黛,今日她并未画眉,只淡淡的施一层薄粉。

于是他小心翼翼顺着她本就轮廓清晰的眉眼细细描画着。

“爷,奴婢自个儿来!”

如今二人在无逸斋偏僻的回廊处,虽不担心被外人瞧见,但李金桂仍是警惕的闪躲着。

但四阿哥却不为所动,仍是专心致志的替她仔细描眉。她又是欢喜又是后怕。

“爷,您随便画画就成,画好了没?莫要让人瞧见!”

“可别画太浓不秀气!”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胤禛轻笑一声,眼前的小女人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忽而让他想起这句夫妻间闺房内的戏言。

“爷就知道调笑奴婢!”

李金桂跺着脚脸颊泛红,娇嗔啐道。

“这螺子黛共九片,奴婢自个儿留两根,其余的带回去分给其他人,就说是爷赏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她可不能吃独食,若是被其他七人知道还得了。

“送给你的东西,你做主就是!”

胤禛有些心疼李金桂,她总是如此谨小慎微,就怕行差踏错半步。

第九十一章 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明日一早,皇阿玛要在西华门送皇姐离京。”

“怎的忽然提前了?蓝齐儿不是说要到腊月才离京吗?”

本想忙完这一阵去找蓝齐儿叙叙旧,却不想她却比原定的时间提早离京。

“额驸并非无职衔在身,若不是皇阿玛舍不得皇姐,按习俗,成婚次月新婚夫妇就该回漠南蒙古。”

蓝齐儿虽是万岁爷第三个女儿,但前头两个公主皆早夭。实际上算万岁爷第一个公主。

万岁爷素来对皇子严苛,但对几位公主却极为疼爱,尤其是自小就与太子一道养在养心殿的蓝齐儿。

回到偏殿后,李金桂将四阿哥启封过的螺子黛收好,又借着苏培盛的手,将余下的七支螺子黛分给另外七名试婚宫女。

而最后余下的那支螺子黛,她也并没有私吞,虽然很是不舍,但仍是托苏培盛将那螺子黛送给苏嬷嬷。

今日训练的是女红技艺,她的女红自然是几人中的佼佼者,将绣好的锦帕交由苏嬷嬷过目后,她第一个离开了偏殿。

晚膳的时候,咸福宫伺候蓝齐儿的素馨姑姑亲自来传话,唤她去绛雪轩一趟。

想着明日人多眼杂,还是蓝齐儿心细,趁着今夜好好与她惜别一番。

她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匆匆来到绛雪轩内,来的有些早,蓝齐儿还没来。

“好香~”

这香气是荣妃娘娘最喜爱的伴月香,此香如冰雪般洁白无暇,且气息也如它的名字般幽冷沁凉,但却起到极好的祛湿效果。

她有些迷醉于这清香中,渐渐地,一股甜丝丝的气息钻入鼻息间,她心底开始莫名的躁动起来。

“金桂姑娘,好巧!”

进来的竟是新见左近,怎么回事?为何他会来此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甚是不妥,她自然要避讳一下,于是起身就要告辞。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门,而此时她身上那股躁动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金桂…别走!”

身后传来新见左近粗重的喘息声,猝不及防间,她被新见左近拦腰抱住。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本是极度愤怒的呵斥,但话说出口却带着软绵绵的娇嗔,糟糕,那香有问题!

她这嘤咛的娇嗔对新见左近来说,简直就是极端的诱惑与邀请。

此时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已被欲望熏得双目赤红而迷离。

“金桂,不要当试婚宫女,左近娶你,给我,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走开…”

“这是紫禁城!你敢…”

李金桂有气无力地威胁道,但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早已经失去理智,又如何能听得进去。

“啊!别碰我!”

他竟是开始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裳,此时她的外袍已经被新见左近扯破,露出一大片盈白的肌肤。

“咕嘟!”

新见左近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女子媚眼如丝,而樱红的肚兜下是若隐若现的蓓蕾。

极致的白与欲望的红交织在一处,他只觉得每一滴血液都在疯狂咆哮:要她!要她!要她!

他低吼一声,将衣衫不整的李金桂打横抱起,朝着身后的软榻处疾驰。

第九十二章 绛雪轩捉奸乌龙

书房内,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莫名的心烦意乱,惴惴不安的感觉弥漫周身。

胤禛看了看写的狂乱无章的字,无奈的摇摇头。

“爷,这几日听见您有些咳嗽,奴婢特地炖了一盏川贝雪梨汤,这温度刚好,您且尝尝。”

曲芯瑶今夜特地用四阿哥赏下的螺子黛描眉许久,这才端着雪梨汤袅袅婷婷踏入四阿哥的书房内。

“嗯!”

胤禛抬眸,只淡淡地应一声,而伺候笔墨的苏培盛却心领神会。

“曲姐姐,金桂姐哪儿去了?奴才还想问问她,爷明日要穿的朝服熨烫好没?”

“金桂姐?奴婢瞧见她一个人朝着绛雪轩的方向去了。”

“说是三公主邀请,奴婢以为金桂姐和爷您报备过此事。”

“三公主邀请?”

“苏培盛!去绛雪轩!”

按照习俗,今日皇姐不可能进宫,就算是她邀请,也不可能将地点设在绛雪轩。

钟粹宫内,佟佳氏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

“真有此事?”她仍是难以置信的质问道。

“紫陌亲自看着那丫头与那琉球男子前脚后脚的踏入绛雪轩,定不会冤枉好人!”

“不准声张!带上两个嬷嬷和两个信得过的小太监!随本宫一道去绛雪轩捉奸!”

这李金桂毕竟是她亲自敲定的试婚宫女人选,若是被人知道出这么大的差池,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这贱丫头不要脸,她这个贵妃还要脸面!只能悄悄将这丫头处决!

没想到这丫头竟是如此水性杨花的秉性,她又是从何处得知那琉球小子的真实身份?

连她也是昨日才听说那琉球小子是幕府将军的私生子,且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幕府将军。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杀到绛雪轩,此时绛雪轩大门紧闭,而内里也是漆黑一片。

“撞门!”佟佳氏一声令下。

“奴才遵命!”

两个大力太监领命,只一瞬之间,原本紧闭的大门就被撞开。

两个嬷嬷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而佟佳氏被晴儿和几个宫女簇拥在当中。

“不要脸的东西!还不滚出来!”

“贵妃娘娘在此!”

晴儿厉声呵斥道。但放下的纱帐内却诡异的安静。

“去!把那对狗男女拖出来!”

这丫头以为与那琉球男子无媒苟合,生米煮成熟饭就能成功当上未来的幕府将军夫人?

现在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呵!佟佳氏的脸色铁青不已。

“额娘,何事如此兴师动众?”

从帐后传来的竟然是胤禛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绛雪轩内已被照的灯火通明。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四阿哥胤禛衣衫不整的坐在软榻上。

而李金桂则满脸通红的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含羞带怯的眼睛。

再看地上散乱的衣服丢得到处都是,还有女子的樱红色鸳鸳戏水肚兜挂在屏风上。

这活色生香的场面不用猜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是你?”

佟佳氏四处张望搜寻那琉球小子的踪迹,但转念一想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若这丫头真的与外男私通,胤禛又怎么会替她掩饰?早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才对!

第九十三章 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儿子宠幸额娘赐下的试婚宫女有何不妥之处?”

“没什么不妥,只是最好回自己的居所,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以讹传讹的话,会影响你的清誉。”

“既然没什么事情,那就散了吧。”

急火攻心下,佟佳氏有些恹恹的扶额说道。

此时胤禛已在苏培盛的伺候下穿戴整齐,而李金桂也披着薄锦被起身恭送贵妃。

“苏培盛,关门!”

待佟佳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稠的夜色后,胤禛一改方才放浪形骸的不羁模样,冷声说道。

“爷,奴婢没有”

李金桂脸色苍白不已,戚戚然看向一旁面色古井无波的四阿哥。

“伤着哪儿了?”

却见四阿哥并未流露半分厌弃,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担忧之色。

“出来吧!”

原本静谧的绛雪轩内,发出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

唐琉樱揪着懊悔不已的新见左近从横梁上纵身跃下。

刚一落地,新见左近就朝着四阿哥的面前跪下。

“四阿哥,在下与金桂姑娘两情相悦,鸿雁传书多时,请四阿哥成全!”

“新见左近!我何时与你鸿雁传书?你不要血口喷人!”

简直是污蔑,明明是他趁人之危,若不是唐琉樱出手相救,她只能选择一死来保全清白。

“爷,奴才相信金桂姐肯定不会做这些事情!呵,新见左近,你说金桂姐与你鸿雁传书,那你将往来书信拿出来啊!”

“每个人的字迹都不一样,只要拿出来比对一番就能真相大白,蛮夷!你们琉球人向来都是巧取豪夺的匪类!”

苏培盛朝着新见左近狠狠的淬了一口唾沫。

“在下没有说谎!若有一句假话,任凭四阿哥处置!”

新见做左近有些愤怒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起誓,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拆开的信笺呈给四阿哥。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绛雪轩来君不见?”

胤禛一字一句的缓缓念着书信上的内容,忽而释怀畅然的轻笑一声。

“金桂,你也看看。”

李金桂疑惑的接过四阿哥递过来的书信,待看清楚信笺上的字迹后,却如遭雷击。

“这上面的字迹的确是奴婢的,但奴婢从未写过这封信!”

“字迹也能模仿,奴婢觉得四阿哥写的瘦金体隽雅,也曾悄悄模仿过,模板听说有人专门靠临摹别人的笔迹谋生!”

这字迹简直让她百口莫辩,若是刚才新见左近和这封书信落入贵妃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字迹可以临摹,但有些小习惯旁人却无从得知,金桂,你仔细看看那信笺上的鴛鴦二字。”

”金桂写字有个小毛病,尤其是写鳥这个字的时候,总喜欢漏掉一点。”

”若是不信,可将她平日书写的字帖拿出来比对即可。”

“呜呜”

李金桂激动的哭出声来,感谢这个小毛病,她决定今后也不会纠正。

“本皇子早提醒过你,她是本皇子的女人!本皇子不想追究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回去后立即毁掉所有的书信,否则本皇子很难保证下个月你能否平安离开大清国境。”

第九十四章 一时间风沙满眼

”苏培盛!趁着宫门未落锁,你将他平安送回琉球驿馆,亲眼看着他将那些往来书信全部销毁再回来!“

“奴才遵命!”

苏培盛将瘫坐于地上的新见左近扶起来,却被他不识相的甩开。

“金桂姑娘,左近愿聘汝为嫡妻正室。今日之事左近虽受人挑唆唐突佳人,但左近对姑娘的心意是真!日月可昭!”

“新见左近!”

却听身旁的四阿哥怒呵一声,李金桂匆忙拽着他的手臂。

“爷,索性今日也是虚惊一场,放他走吧。”

“我已心有所属,左近君,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祝你早日觅得良人!就此别过!”

“走吧您~”

苏培盛有些不耐烦地将新见左近扶起来,此时四阿哥的脸色看着已是接近暴怒的临界点,他甚至能看到主子额角隐隐凸起的青筋。

“在下去找一身宫女服!”

唐琉樱也识趣的跟着苏培盛一道去送新见左近离开绛雪轩。

此时绛雪轩内只剩下裹着锦被的李金桂,还有沉默不语的坐在床榻边的四阿哥。

“爷~”

“哼!”

听着这带着情绪的冷哼,李金桂瘪瘪嘴。

“嘶…头好痛!奴婢好难受!”

她扶着额头哼哼唧唧的装可怜。床榻上的男人一个闪身冲到她面前。

“伤着脑袋了?”

四阿哥温柔的指尖轻轻按摩着她的风池穴,哪儿还有方才责备的表情。

“伤着心了……爷,您是不是还在疑心奴婢?”

“奴婢就算死也要留着清白,您看,守宫砂还在!”

紫禁城内的宫女都要在手臂上点守宫砂。

用朱砂喂养壁虎,壁虎全身会变赤。吃满七斤朱砂后,把壁虎捣烂并千捣万杵。

然后用其点染处女的肢体,颜色不会消褪。只有在发生房事后,其颜色才会变淡消褪,是以称其为“守宫砂”。

这是宫中中效果绝佳且步骤简单的能够验证女子“贞操”的方法。

“不准死,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金桂,记住这句话!”

胤禛有些后怕的将她拥入怀中,今夜若不是唐琉樱在,以李金桂外柔内刚的性子,怕是等待他的将是一具冰凉的尸首。

没有人知道,赶来绛雪轩的路上,他整个人都因极度的恐惧而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待唐琉樱送来崭新的宫女服换上后,李金桂在四阿哥的搀扶下回到钟粹宫。

第二日清晨,她挣扎着起身与四阿哥到西华门送蓝齐儿。

昨夜的事情她并未与蓝齐儿提一个字,就怕她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她不知的是,马齐与苏培盛一早就得到四阿哥的指令,彻查昨夜的事情。

不久之后,咸福宫素馨姑姑就因雨天路滑不慎跌入莲花池中溺毙。

角楼之上,荣妃马佳氏用锦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不经意间她看见陛下竟抬头望天,似若有所思。

“万岁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之间风沙满眼,朕的眼睛吹进些沙砾,无妨!”

康熙帝伸出一手,若无其事地揉揉眼角,再抬眸间,眼中恢复帝王的睿智与不怒自威的光芒。

今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哪里来的风沙?

随侍在一旁的小太监疑惑地挠挠头,又瞧了瞧摆放在一旁纹丝不动的绿鹗菊。这风沙在哪?

大清皇朝的公主与蒙古联姻,那送亲的仪仗浩浩荡荡延绵十里不绝。

第九十五章 为你,千千万万遍

“金桂,抽空记得来漠南探望我!联姻的公主非昭不得入京城。我会很想你的!”

蓝齐儿掀开轿帘,巴巴地看着准备送她出京城的李金桂。

“啧啧,胤禛这臭小子,来回就这么几个时辰的路程还要亲自盯着你!”

她朝不远处策马跟在仪仗里的少年翻了个白眼。

“若有机会,我定会去漠南找你玩。蓝齐儿,照顾好自己!”

“呕…”

蓝齐儿忽然捂着嘴角开始干呕起来,一旁的芳嬷嬷迅速从随身携带的食盒内取出一颗酸梅塞进她口中。

“蓝齐儿,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随行的太医替你诊治!”

这一路上长途跋涉艰辛不已,可不能拖着病体上路。

“金桂姑娘,公主殿下这是有身子了,不必如此惊慌。”

芳嬷嬷笑的脸上的褶子都绽开花儿,蓝齐儿要当额娘了?

“金桂,你上来!”

芳嬷嬷闻言,于是命轿夫放慢脚步,李金桂欢欣不已踏入宽敞华丽的轿撵内。

“你别动!都快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大大咧咧的!”

她将准备起身的蓝齐儿按回座位,难以想象她平坦的腹中此刻已有神奇的小生命孕育其间。

“是男孩女孩?”她好奇地盯着蓝齐儿的肚子出神,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

“太医院判亲自来瞧过,说八九不离十是个小子。”

“才一个多月,准不准都说不定,只要这孩子平安健康就好,男女无所谓。”

“这么喜欢孩子?那就和胤禛生一个孩子啊!”

“你如今已是他的试婚宫女,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个子嗣傍身也好。”

“以后再说吧。”

李金桂嘴角扯出苦涩的微笑,四阿哥将来定能儿女绕膝,子孙满堂,愿意替他诞育子嗣的女子数不胜数,不缺她一个。

“你担心生出庶长子?”

李金桂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怕我保护不了孩子,若是生下庶长子,地位尴尬不说,还有可能成为未来福晋和四爷嫡子的眼中钉。”

“嘘…”蓝齐儿做出噤声的动作,李金桂将到嘴边的话咽回。

“皇姐,金桂可在?”

来的是四阿哥,幸亏蓝齐儿耳聪目明,否则若是被四阿哥知道她不想替他诞育子嗣,肯定要大发雷霆。

“本宫又不会把李金桂生吞活剥了去,胤禛!放心,出了城门就将她全须全尾还给你!”

“如此甚好!”

这臭小子竟然像防贼似的防着她!蓝齐儿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金桂,有事就去咸福宫找林姑姑,千万记得凡事别逞强。”

“皇姐,城门快到了。”

胤禛的声音再次响起,李金桂有些哭笑不得掀开轿帘。

“奴婢和蓝齐儿再说几句女儿家的体己话。爷您就在城门口处等奴婢片刻!”

“嗯…快些,今日爷带你去红螺寺逛逛!”

“走吧,金桂!我受不了黏在你身上这狗皮膏药!”

蓝齐儿无奈的摇摇头,不断催促李金桂快些离开,再这么下去,他都要被胤禛念的紧箍咒烦死了。

第九十六章 红螺寺求子

此时队伍已经到了京郊,李金桂刚一踏出轿撵,却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到面前。

马背上的四阿哥微微俯身,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上来,苏培盛替你准备的马尥蹶子了,你与爷同骑。”

“奴婢遵命。”

她将手放在四阿哥的掌心间,只感觉身子一轻,下一瞬就落在马背上紧贴着他的背。

“坐稳!”

胤禛嘴角微微上扬,策马扬鞭朝着红螺寺的方向疾驰。

这还是第一次与四阿哥同骑,山道颠簸,她只能牢牢地环抱着四阿哥的腰。

“金桂,替爷生个孩子,可好?”

“生一个你我二人血脉延续的孩子。”

她将脸颊紧贴着四阿哥温暖踏实的背,幸亏四阿哥此时不能看到她苦涩微凉的表情。

“待奴婢调理好身子。爷若是想要孩子,锦姒和素月她们几个也能替爷诞育子嗣。”

“爷第一个孩子的额娘,只能是你!”

他勒紧缰绳,一个闪身将李金桂拽到身前。此时二人的姿势极为暧昧。

李金桂整个人跨坐于马前与四阿哥面对面。,却见他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记深吻,然后扬起马鞭,一时间受到鞭挞的马儿开始疾驰。

“啊!”

耳畔是咧咧作响的山风,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吓得钻进四阿哥的怀中不敢动弹。

温香软玉在怀,胤禛嘴角的笑意更盛,于是可怜的马儿又挨了几鞭子。

四阿哥的坐骑“翻羽”可是名贵的飒露紫,身后的苏培盛与马齐等人的坐骑根本就望尘莫及,此时都快跑的口吐白沫了。

四阿哥带着李金桂一骑绝尘来到红螺山脚下一处靠近红螺湖的庄园处。

此处山环水绕,又毗邻碧波藏古寺的红螺寺。但见那庄园灰墙红窗,雕梁画栋,极是清幽雅致。

南山别院?

李金桂一眼就认出门前匾额上的清雅隽秀的字出自四阿哥。

“这是爷前几个月置办的庄子,奴才前几日派人收拾好了。”

苏培盛走到大门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从门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像管家。

还有两名上了年纪的嬷嬷,和三四个护院家丁。

“明日一早带你去红螺山巅看日出!”

“这红螺寺求子与求姻缘最为灵验!奴才祝主子心想事成!”

做为一名合格的忠仆狗腿子,苏培盛自然看得出自家主子此时的心情极好。

“赏!”

这南山居内独具古朴,颇具禅境之美。园中茂林修竹,随处可见奇花异卉。

松柏翠竹掩映下的青砖素瓦与院落融溶合一,悠然而成清静。

李金桂的房间紧挨着四阿哥,当柳嬷嬷拉开衣橱后,琳琅满目的女子衣裳让她眼前一亮。

“金桂姐,爷在等你用晚膳呐。”

苏培盛奉四阿哥的命令来请李金桂到花厅用晚膳。

“小苏子,这些衣衫是?”

“这些衣衫都是照着金桂姐姐的身量订制,爷特地交代奴才找京城最好的霓裳阁裁制。”

“这南山居拾掇好之后,姐姐是主子带来的第一个女子。”

第九十七章 言念君子,云胡不喜

“金桂姐您快看这些,主子爷拿不准姐姐喜欢什么样式,就喊奴才都带来了。”

苏培盛打开梳妆台上的妆匣,眼前的华贵首饰琳琅满目,大多数李金桂都叫不出名称。

“姐姐您看,这支是翠玉珊瑚持芝婴步摇,这是镀金嵌珠宝蝴蝶簪,还有点翠嵌蓝宝石簪,嵌宝石点翠花簪,伽南香木镶金手镯,烧蓝戒指,碧玺珠翠手串。”

苏培盛将那些首饰献宝似的捧到李金桂面前,这些都是外边的人平日里孝敬主子爷的稀罕物件。

四阿哥恨不得将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这金桂姐可是主子爷心尖上的女人。可得好好伺候着。

“金桂姐您瞧瞧这绒花儿,简直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不同品种的绒花都用对应的花汁浸染过,香气与真花无异。”

见李金桂对那些珠翠首饰兴趣颇淡,于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苏培盛将锦盒中栩栩如生的绒花递到她面前。

“小苏子,替我谢谢爷,我先沐浴更衣,你去回复爷一声,就说我待会就到。”

女为悦己者容,四阿哥如此煞费苦心地对她,换作哪一个女子能不为所动?

沐浴更衣后,洗尽铅华的李金桂素面朝天,只在发髻上簪着四阿哥送给他的那支点翠发簪。

四阿哥今日着一身靛青色常服兰芝玉树,腰间缀着她绣的淡青色木樨花香囊。

“爷您亲自下厨了?”

她仔细嗅了嗅桌上摆着的几道佳肴,眼前的一切令她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

她与他,李金桂与胤禛,就是一对寻常人家举案齐眉的小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放下权势的阴谋诡谲为她洗手作羹汤。而她则天真烂漫,为他执手画眉青丝共白发。

晚膳过后没多久,鄂尔泰就带着厚厚的公文给四阿哥处理。

这一夜,李金桂看着灯火通明的书房一夜未眠…

红螺山脚下,暮鼓晨钟回荡于山间,四阿哥牵着李金桂的手站在上山的石阶前。

“这红螺寺内供奉着月老与送子娘娘,传闻若是能沿这山阶一路行跪拜之礼,心中默念心上人的名字,月老就能将牵着这对有缘人的红线系成千千结,生生世世都无法分离。”

“爷,这都是哄那些痴男怨女多添些香油钱的幌子,奴婢才不信!”

没想到睿智如四阿哥,竟然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李金桂忍不住嗤笑道。

“爷!您做什么!”

却见四阿哥无比虔诚的双膝跪地,沿着石阶一步一叩首。

“爷!”

她扑到四阿哥面前,想要将他搀扶起身,却被他执拗的拂开。

“我信!”

他眼中执着笃定的光芒让李金桂暗暗心悸,酸涩的眼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爷,别这样!奴婢受不起!”

“金桂,你从未将整颗心都交给胤禛。”

此时四阿哥的头已露出淤青,他深深凝视她一眼,然后继续行叩拜之礼。

“爷…”

无论她如何哀求阻拦,四阿哥仍是专心致志在石阶上艰难前行。

“胤禛!”她俯身抱紧他的脖子。

“这红螺寺果真灵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终于肯唤我名字了。”

第九十八章 就中更有痴儿女

“金桂,嫁给胤禛。”

“是胤禛,而非天潢贵胄的四阿哥,只是胤禛。”

但见四阿哥从怀中取出一封红笺,带着期翼的眼神看向李金桂。

“你打开看看。”

李金桂接过那红笺,待看清楚笺上的内容后,顿时泪目。

这是婚书,四阿哥亲自写下的婚书,落款处还有他与她二人的生辰八字。

在夫君那一栏赫然写着爱新觉罗·胤禛的名字。没有代表他身份象征的私人印章。

而新妇的落款处还空着,却听四阿哥一边行跪拜之礼,一边振振有词。

“情敦鹣鲽,愿此生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这是婚书的内容,他是皇子,她本就是他的试婚宫女,四阿哥爱她敬她,并未因她身份卑微而忽视她的感受。

李金桂,你欠胤禛的,生生世世都无法还清这情债。

她咬破指尖,在新妇落款处以血书写下她的名字。

这婚书一共两份,她将其中一份收好,放在心口处珍藏。

而将另外一份珍重的塞到四阿哥手中。

“胤禛,金桂与你一起求满天神佛保佑!此刻开始,你就是金桂的天,金桂的夫君。”

这婚书只是二人私下的鸳盟,四阿哥的婚书那是要礼部草拟,万岁爷绶玺的圣旨,但她此生已足矣。

遇见四阿哥,已耗尽她此生所有的运气,她不敢贪心。

二人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缱绻深情。还有此时沉浸于幸福的模样。

二人都没有开口,只互相搀扶着彼此,一步一跪,朝着山巅之上的红螺寺前行。

红螺山脚下,乌拉那拉·素娴手中拿着千里目镜,那镜中男女让她看着心殇不已。

好不容易打听到四阿哥要到红螺寺进香,她欣喜若狂一整夜都未合眼。

今日一早盛装打扮后,来到红螺山脚下,却被告知附近有绿营军在此操练封山。

“格格,午时之前封山,所有进香的恩客都被拦下了,可要先行回府吗?”

一旁的小丫鬟看着自家格格阴晴不定的神情,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狗奴才!你何时能做本小姐的主?下贱的奴婢!”

她抬起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力道之大,那可怜的小丫鬟顿时被踹的仰翻于地……

半个时辰后,李金桂气喘吁吁地瘫坐于石阶上。

“我爬不动了……”

“爷,你快放下奴婢!”

四阿哥竟是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只运转内力轻轻一拽,她整个人都趴在他宽厚温暖的背上。

“爷,别…”

四阿哥竟出手点了她的穴道,此时她整个人都绵软无力动弹不得,只是无助的趴在他的背上。

“爷,奴婢就是个累赘,不必如此忍辱负重前行。”

“若你能岁月静好,胤禛就算负重前行,也甘之如饴。”

“乖,你在爷背上歇息片刻,求神拜佛最重心诚,否则爷用轻功早就能不费吹灰之力飞到红螺寺内。”

第九十九章 入骨单思知不知

此时距离山巅之上的红螺寺庙门口仍有数百山阶之遥。

胤禛一手倚着从山道旁砍下的竹杖艰难前行,一手托举着李金桂,让她能更为舒适的趴在他的背上。

又越过数十山阶,他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仍是契而不舍的前行。

“金桂…”

右肩处被温热的液体浸润,隐隐感觉到她啜泣的抽搐着身子,这傻丫头太容易感动。

于是他焦急地加快脚步,因为感动也要流泪,一想到她在流泪,他就心痛不已。

半个时辰之后,李金桂终于被四阿哥放下,红螺寺的山门就在眼前。

“爷…”

她带着哭腔扑进四阿哥的怀中,但一个趔趄却将四阿哥扑倒在地,幸亏庙门前都是松软的草甸。

“嘶…轻点儿,这可是佛门净地。金桂若喜欢以天为盖,以地为庐,改日为夫带你寻别处体验一番。”

这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让李金桂羞的脸颊泛红,四阿哥一脸严肃的说着不正经的陶侃之言更是让她又羞又怒。

“淬!爷何时如此不正经!”

她手忙脚乱的从四阿哥身上离开,却被他拽着手掌十指相扣。

“夫妻间闺房之乐的戏言,难道要与你聊那些个孔孟之道文韬武略?”

“再说…”

胤禛将唇瓣凑近她耳畔,语调暧昧至极。

“若爷太正经,又如何能将娃娃塞进你腹中?”

“胤禛!”

李金桂揪着四阿哥的耳朵,却并不敢太用力。

“嘶…金桂快放手,在外边给爷留些脸面,关起门来你想怎样就怎样,爷定身体力行配合你。”

没想到四阿哥骨子里并非禁欲高冷,而是个腹黑的闷骚男。

这还是她认识的四阿哥吗?

“哼,女人的心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男子,谁知道何时爷带着武氏耿氏还有宋氏她们几个也来走这山阶。”

“奴婢不想别的女子与奴婢有这一段相同的回忆!”

她酸溜溜的说道,所谓朱颜辞镜花辞树,她本就是八个试婚宫女中颜色最差的一个。

都说以色事人,能得几回好,但她连姿色都不出众,靠的只是与四阿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又不知能维持多久?

“胤禛的妻子,只有金桂一人。”

“别胡思乱想,我自有办法解决,给我一些时间,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想不受人制衡掣肘,只能站在权力的巅峰俯瞰苍生。

“能得爷真心以待,奴婢此生足矣,别做那些无谓的事情。”

李金桂将四阿哥搀扶起身,今日这红螺寺的恩客只有他们这对有缘人进头香。

晌午过后,迎客亭,乌拉那拉·素娴已枯坐在亭中许久。一滴水米都未进。

“格格,前头通知封山禁令解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说道,本想问主子天色渐晚,是否要打道回府。

但心口处被踹伤的地方仍隐隐作痛,于是她不敢再说半个字。深怕主子又要责罚。

“准备一下,本小姐要行跪拜之礼登红螺寺山阶。”

红螺寺的传说她也知晓,总觉得荒唐可笑,但四阿哥相信的事情,无论多荒谬,她也一定要说服自己坚信不疑。

第一百章 余生不敢谈年少

只跪拜百阶不到,乌拉那拉·素娴的额角就已青紫不堪。

此时她更是一双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才刚开始,后头那上千石阶该怎么熬?

“格格,您的肌肤娇嫩,若是再这么磕下去,怕是会留下疤痕。”

若格格有什么损伤,回府之后几位爷定不会轻饶她。

横竖都是死,于是那小丫鬟只能壮着胆子嗫懦劝道。

“要你这死妮子多嘴!”

乌拉那拉·素娴吃痛的捂着额头,女为悦己者容,若是因为赌气而破相,那就更无机会得到四阿哥垂青。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清皇族挑选的嫡福晋身上绝对不能有任何疤痕。

不能因小失大。于是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起身,后日就到了进宫选秀的日子。

但如今三阿哥的婚事尚未敲定,就更别提何时轮到四阿哥甄选福晋。

怎么办?她已到秀女遴选的年龄,若是避不应选就是藐视君王的重罪。

额头的淤青火辣辣的刺痛感灼烧着,对了!受伤!

“冬荷,陪本小姐去那儿的林子里一趟。”

“你们在此等候,不必跟来!”

乌拉那拉·素娴颐指气使,对跟在身后那六名仆从说道。

“奴才遵命!”

领头的仆从以为格格避开他们这些男子定是因为女儿家的事情不方便男子跟着,于是只能等在原地。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却听不远处的山林内传出女子凄厉的呼嚎声。

“救命啊!!快来人!格格受伤了!”

………

一大清早,李金桂就被南山居内嘈杂的声音惊醒。

想着一日未归,定是苏培盛他们在准备回宫事宜,于是她用锦被蒙头继续补眠。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敲门,她揉揉惺忪的睡眼。

“金桂姑娘,奴婢替您梳洗沐浴,这是全福老太太。稍后她会替您绾发。”

“柳嬷嬷,我只是回宫而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这阵势太过隆重,连全福老太太也请来了,又不是拜堂成亲。

“姑娘,今日是你大喜之日。”

柳嬷嬷拍了拍手,很快几个看着麻利的婆子鱼贯入内,这阵势把李金桂吓一跳。

“柳嬷嬷说什么?为何我不知道?”

“主子爷说想给你个惊喜,苏公公和我们几个从昨日就开始忙活开了。”

“您瞧瞧,这外头多喜庆。”

柳嬷嬷笑眼盈盈推开窗子,但见门楹窗扉处都挂满吉庆的红绸带。

“姑娘,快试试您的凤冠霞帔。”

凤冠霞帔?这可是逾矩的东西,她定睛一看,原来这是民间百姓婚嫁所穿的吉服。

“爷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她匆忙穿戴整齐,就要去找四阿哥问清楚情况。

“姑娘万万不可!爷如今人在前院,按习俗在拜堂之前新婚夫妇不能提前见面,否则不吉利。”

这习俗不假,蓝齐儿出嫁的时候,她在旁协助,多少也听过些规矩。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披上嫁衣的那一日。

却没想到四阿哥如此体贴入微,竟是为她想方设法筹备属于她与他的婚礼。

“金桂姐,爷让奴才带句话儿。”

第一百零一章 倾吾所有,惟愿聘汝为妇

“爷说什么?”

她手中紧握着桃木梳装作漫不经心的梳理着一头青丝。

“爷说:委屈你了。”

这简短的四字仿佛千斤之重,压在她心口惴惴难安。

“哎哟,好姐姐,今儿个可是您和主子大喜之日,可不能落泪呀!”

看着金桂姐在铜镜前哭的梨花带雨,苏培盛匆忙劝慰道。

“金桂姐,您再瞧瞧这仪礼。”

“还有这全堂六十四台的嫁妆,都是爷亲自挑选的。”

“奴才苏培盛,奉命前来唱礼!”

“仪礼计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

“金银纽扣各六百颗、衔东珠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计二百零八张。”

“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一百套。”

“庄子一七十座,良田五千顷,铺面二百十八间。”

苏培盛担心李金桂不明白四阿哥的情深意重,犹豫片刻,于是补上一句。

“姐姐,这些东西可是娶嫡福晋的规格制式,爷在里边又添了铺面庄子还有良田。”

前头那些个首饰她不知道,但后头那些庄子与田产铺子的数目,乃四阿哥的全部身家。

他这是倾其所有为聘,她又何德何能。

“洞房就设在隔壁间,爷的卧房内。”

她走到门口倚门望见那父母子女俱全的全福老太太正在布置洞房。

床上铺着吉红色鸳鸳戏水锦被,在被子四周放置枣子、花生、桂圆、栗子,取其早生贵子之意。

在被子中间放着一玉如意。同时有鼓乐阵阵,称为响房。

“姑娘,莫误了吉时,让奴婢们替您开脸梳妆。”

女子一生只开脸一次,表示已婚,她端坐于梳妆台前,由着另外一名全福老太太边用红线替她绞脸上的汗毛,边唱着开脸歌。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姑娘胎胎产麒麟。”

………

原以为都在一个庄园内,不会有花轿临门,但四阿哥还是准备了十六抬大轿围着庄子绕了好几圈。

一路唢呐高奏,鼓乐喧天,吹吹打打地,临近吉时才把喜轿抬到大门口。

“新娘子跨火盆咯,小日子红红火火节节高!”

进门前,地下放一火盆,新娘的喜轿从火盆上经过,据称这是为了避邪。

“行箭射新娘礼!”

此时喜轿跨过火盆停在了洞房门前,满人乃马上得天下,尤重骑射。

新郎手拿弓箭,向轿门连射三箭,俗称为箭射新娘,礼毕后新娘才能下轿。

只听轿门响起咚咚咚三声,蒙着红盖头的李金桂被全福老太太搀扶下轿后,有人将一个红绸扎口,内装五谷杂粮的花瓶放在她手中。

“新娘子小心脚下,跨马鞍咯!”

在门坎上放置马鞍,让新娘从上面跨过去。连在一块就是平安的谐音。

待行过拜堂之礼后,李金桂又被搀扶在床上坐稳。

“新郎官请用喜称掀开新娘子头上的盖头!”

好紧张,她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着,只能紧紧攥着手里的宝瓶。

第一百零二章 怯雨羞云情意

只感觉闷热的盖头掀开后,眼前豁然敞亮许多,却见四阿哥亦是一身吉红喜服,端得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她竟看得有些痴了,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说的就是她的夫君吧。

而胤禛此时亦满是惊艳的凝视着盛装打扮的李金桂。

这身绣比翼鸟缠连理枝金边缂丝暗纹的吉红喜服,穿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令他忍不住怦然心动。

他的眸光暗了暗,又不知这华裳之下,又是何种旖旎风情,他忍不住喉结滚动。

而李金桂被四阿哥炙热的眼神注视的脸颊微红。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新郎请摘绒花!”

新娘子头上簪的红色绒花,新郎可任意放置,据说放在高处即可生男,放在低处即生女孩。

胤禛垂眸,此时她腮边两缕发丝轻柔拂面,凭添几分妩媚,淡扫的翠黛娥眉正是他最喜欢的远山眉。

簪在她鬓边那娇艳欲滴的牡丹绒花衬得她人比花娇,花开正盛,朱颜正巧。

胤禛收起摄人的眼神,将她耳畔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

李金桂只觉得他指尖所触之处开始滚烫起来。

“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爷都喜欢。”

他将绒花小心翼翼地从她鬓边取下,轻轻一抛,绒花竟是晃晃悠悠的落在那床榻上的玉如意边。

这时两名全福老太太各自端着碗盏递到她与四阿哥面前。

她轻启朱唇,羞涩地咬一口子孙饽饽。实在太紧张,她差点一口吞入腹内。糟糕,这东西不能真吃!

“生不生?”

这丫头怕是饿坏了,胤禛唇角绽出一抹宠溺的笑意,伸手抚去粘在她嘴角的油光。

“唔…生的!”

她匆忙将那还未煮熟的子孙饽饽吐回碗盏内,却见四阿哥脸上的笑容更盛。

吃过子孙饽饽之后,接下来的合卺大礼需要新婚夫妻独自完成,此时洞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李金桂与四阿哥皆是安静的坐在床边,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心里头慌乱的很,房内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金桂…”

“在…”

“金桂…”

“我在这…”

她僵硬地扭头看向四阿哥,但见他正目光灼灼深情凝视着她,他的眼神渐渐深沉。

他俯下身,李金桂以为四阿哥要吻她,于是羞涩地闭眼迎和,鼻尖处传来温和的触感。

预料中的吻并未落下,却听四阿哥轻笑一声。

“都嫁做人妇了,怎地还如此毛躁粗心,你鼻头上粘了胭脂。”

他说着又用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殊不知她这妩媚的嘤咛却让眼前的胤禛燥热难耐起来。

猝不及防间,他微凉的唇就压了上来,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似乎感觉到李金桂的颤抖,他停下动作,将心爱的女人揽入怀中。

“嫁妆画可看过?”

“…看了…”

怀里的小人儿瓮声瓮气的轻声絮语道。

这嫁妆画就是教人如何伺候夫君的春宫图,晌午的时候,她就面红耳赤的被几个嬷嬷逼着观摩了好几遍。

她哆哆嗦嗦的伸手探入他的衣襟,抚上他结实滚烫的胸膛。

却听四阿哥压抑的闷哼一声,不对不对,步骤错了,应该先宽衣解带才是。

第一百零三章 洞房昨夜停新烛

她又哆哆嗦嗦的摸索他衣襟的布扣,摸索许久,终于摸到盘扣,正要解开,却被四阿哥一把抓住她的手。

“金桂,你在到处点火…”

她一双玉手不断在他身上撩拨他的心弦,胤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

感觉到四阿哥的呼吸渐渐粗重,李金桂吓得赶紧抽出手来走到桌前。怀中一空,胤禛有些怅然的轻叹一口气。

“不对不对,合卺交杯酒还没喝…”

胤禛哑然失笑,他倒是要看看李金桂接下来还有什么说辞。

于是他从容起身,无比配合饮下交杯酒,看着眼前的女人局促不安的忐忑模样,他有些失落的垂眸。

“你若是不想继续,那就当今日种种只是过眼云烟,不作数便是。”

“不是!我愿意,只是…”

看着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为难模样,他有些气窒。她就如此不情愿?

“只是什么?”

见她仍是不肯袒露心迹,他的眼神冷然几许。

“爷去沐浴,你先睡吧,若你不点头,我不会碰你,放心睡吧。”

“不是这样,我…她们都笑话我是搓衣板的身材,我…怕爷嫌弃我!”

“就因为这个?”

胤禛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丫头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哼!锦姒她们都笑话我是平胸!还有我的屁股不翘,肌肤不白嫩!腿也不细长。”

甚至蓝齐儿也时常笑话她的身材没有料,李金桂捂着脸弱弱说道,好气哦!

“爷喜欢就行!你管她们作甚?”

胤禛伸手弹弹她的小脑袋瓜,灿笑着将李金桂打横抱起,二人径直落在松软的床榻上。

“谁说平?这手感爷很喜欢!”

他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柔软,只是清瘦了些,养养就是。

盈盈一握间,让他心神荡漾,不待李金桂回答,他用唇堵住她的嘴,摄取独属于他的芬芳馥郁。

这回绝对不能再让她有任何机会说出别的奇葩说辞……

她被四阿哥这饱含深情的吻折腾得险些窒息,只能绕指柔般抱紧四阿哥滚烫的身子。

只觉得身子一凉,她的衣裳就被四阿哥三下五除二褪尽,二人坦诚相见。

细密的吻接踵而至,带起酥酥麻麻的颤栗。

“金桂…会有些痛,若感觉不舒服就说一声…”

此时四阿哥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声音都带着隐忍的喑哑。

虽然身体内的欲望折磨得他快要爆炸,但他仍是温柔的安抚身下的她。

“嗯…爷…我准备好了……我要做你的女人…”

身下的女子眼波流转迷离,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到小腹处。

“胤禛爱你,金桂…给我…”

当身体被刺破那一瞬,李金桂痛苦的呜咽着,真的好痛!

身体里有奇怪的酥麻感,四阿哥的火热正在她体内研磨,此刻开始,她就是爱新觉罗·胤禛的第一个女人。

“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看着他的女人忽然没来由的落泪,他有些懊恼自责的将她眼角的泪光吻尽。

“唔…”

她竟是主动索吻,这种事情,自然是男子主动些好,于是他霸道地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与她耳鬓厮磨。

洞房外,苏培盛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棉花塞进耳朵里,他可不敢去提醒主子克制。

只是屋里的动静实在太大声,他只能掩耳盗铃地将耳朵捂紧。

主子,您要克制啊~他在心底默念道。

第一百零四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初时觉得疼痛难忍,但渐渐地开始涌出一股欢愉感,李金桂忍不住低声嘤咛起来。

而初尝情事的胤禛也食髓知味,开始那几次,他一时无法把控很快就泄了精元。但之后就越战越勇。

也不知过去多久,春宵虽苦短,但李金桂却渐渐体力不支。

“呜呜呜…爷…我不行了,嗯…不要了!”

洞房花烛夜,红烛必须彻夜通明,所以他能清晰地看到李金桂的每一个表情。

看着她吃痛的凝眉,他也不由得蹙眉。

“嗯…都给你,金桂…”

心疼她初为人妇,他按捺住心底的躁动,很快低吼一声,房内归于平静。

“爷,可要送水来?”

噤声许久的苏培盛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外,倒把李金桂吓了一跳。

对哦!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小苏子的职责之一,就是劝谏主子要克制,刚才动静那么大,这家伙肯定全都听见了!她羞的将锦被兜头蒙脸。

“嗯!”

却听四阿哥淡淡应道。不一会儿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和嘈杂的脚步声。

好困,她浑身酸痛不已,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湿热的帕子在擦拭她的身子。

“唔…爷,奴婢自己来…”

沐浴更衣后的四阿哥此时正轻手轻脚地替她擦拭身上的秽物。

“金桂,这了事帕可还用的惯?”

他也很想抱着他的女人一道沐浴,但想到女子本就体弱些,三更半夜自然不适合沐浴沾染湿气,于是只能作罢。

“哼哼…”

她舒服的直哼哼,不想回答他这个羞死人的问题。

猛然间感觉他的大掌竟是朝着她两腿之间游移,她有气无力的求饶道。

“爷…真的不要了……”

“这是舒缓的药膏,若不抹些,明日怕你无法正常走路。”

他竟是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准备妥帖,于是她不再扭捏的抹不开面,任由四阿哥胡闹。

很快下身处传来沁凉的感觉,方才的肿痛感渐渐消散,困的不行,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第二日一早,她幽幽转醒,好痛啊~

浑身的骨头都跟散架了似的,她打了个哈欠就要起身。

但转身之际却被四阿哥拽入怀中,一记深吻落在她的眉宇之间。

“体力恢复了?”

“没没没!”

她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他眼神炽烈的注视着她,这眼神里的深意她昨夜已经身体力行地领教过,自然不敢再去撩他。

“那处可还疼?”

“哪?啊!哦……不疼。”

反应过来四阿哥说的那处是哪儿之后,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话一说出口,她顿时肠子都悔青了,紧搂着她的男人再次化身为狼,将她压在身下…

房内再次响起男子的粗喘声与女子娇媚的嘤咛声。

顶着黑眼圈的苏培盛彻底惊呆了,这都一整宿没休战了,男人一旦开荤可真可怕。

云雨之后,浑身瘫软无力的李金桂被四阿哥用薄毯子裹着抱到浴桶里。

她柔若无骨般依偎在他怀中,由着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替她沐浴。

氤氲的水汽蒸腾下,她被熏蒸的小脸微红,指尖所过之处,布满青紫不一的欢爱痕迹,那是独属于他的印记。

第一百零五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索性四阿哥还是疼惜她的,只折腾一次就偃旗息鼓。

此时她慵懒的像只猫儿伏在四阿哥身上,他的指尖在她散落的青丝间穿梭。

“爷奉太子爷命令,要去巡视丰台大营操练,你好好歇着,有事尽管喊柳嬷嬷她们服侍即可。”

她本想挣扎起身替他整理穿戴,却被他按回床榻上。

“日落之前要赶回紫禁城,明儿一早爷要向太子爷禀报巡视情况。你若不好好歇着,难道要爷抱着你回去?”

看到认怂的小人儿匆忙将脑袋往锦被中缩了缩,他忍俊不禁宠溺淡笑。

日落时分,李金桂翻箱倒柜将旗装的白色龙华领巾找了出来,对着镜子不住的摆弄。

“遮不住哼”

无论她怎么摆弄脖子上的龙华领巾,都无法完全遮挡那些羞人的痕迹,都怪四阿哥,偏偏要在显眼的脖颈上留下吻痕。

“爷的金桂天生丽质,无需刻意打扮,也足以令爷情难自禁。”

四阿哥知在何时入内,此时正从身后揽着她的纤腰,他将下巴倚在李金桂的颈窝处看着镜中女子一脸羞怯。

“哼,都怪爷,若是被锦姒她们看到,还不恨死奴婢。”

胤禛不喜欢她总是称自己是奴婢,但说过好几次她仍是不肯纠正,于是只能顺着她的心意。

“哎,只能如此了!”

她又取来一条龙华领巾,来来回回缠绕数圈,又将另外一条龙华领巾系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真难看~”

胤禛忍不住吐槽,却见李金桂娇嗔地瞪一眼,于是只能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再言语。

回去的路上并未骑马,四阿哥命苏培盛准备了宽敞的马车随行。而马车内也垫上了松软的坐垫。

此时四阿哥正在矮几上伏案批阅公文,不敢打扰他办公,于是李金桂从随身携带的包袱内取出纳了一半的鞋底。

马上要入冬了,她要抓紧时间替四阿哥做双厚实的棉靴才行。

安静的马车内,二人不说话的画面也十分美好。

回到偏殿之后,四阿哥还没坐下饮杯茶,就被毓庆宫派来的小太监召走。

而李金桂急匆匆扒拉几口晚膳,就到苏嬷嬷处听训。

“哇,金桂姐姐,你今日看着有些不同。”

曲芯瑶忽然拔高声线啧啧赞叹道。

“还真是,金桂姐今日看着肌肤光滑细腻,妩媚动人,莫不是这两日得了爷的宠幸?”

安盼儿酸溜溜的讥讽道。

“金桂莫不是开了脸?”

李锦姒端详许久,不确定的问道。

“金桂姑娘是自小就伺候在四阿哥身边的旧人儿,你们这些丫头酸个什么劲?”

经验老道的苏嬷嬷自然一早就看出这丫头被四阿哥开了脸。

她已褪去少女的青涩,眉宇间都是妇人妩媚动人的神情,想必已被四阿哥破了身。

什么都瞒不过眼光毒辣的苏嬷嬷,李金桂不想解释太多,于是沉默落座。

没办法,这就是得宠的代价。

宫门都快落锁了,但四阿哥仍然未归,李金桂守在门口来回踱步。

“金桂姐!”

苏培盛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来到李金桂面前。

“爷呢?怎么没一道回来?”

第一百零六章 只有相思无尽处

“爷与太子殿下奉旨前往江南巡查盐务,刻不容缓,今夜就必须启程,爷命奴才回来通知姐姐一声,好好呆在宫里等他回来。”

“我也可以和爷一道前去,路上有个照料。”

“爷果真料事如神,竟是猜到姐姐会要求随行,咳咳咳。”

苏培盛清了清嗓子,学着四阿哥的神态举止,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爷说:若是金桂闹着要随行,就告诉她,再胡闹就床刑伺候,爷去办差事,带个女人去成何体统。”

“淬!我只是说笑罢了,我才不去呢!”

她捂着臊红的脸气的直跺脚,苏培盛嘿嘿的傻笑两声。

“奴才还要去准备爷的行装,就不打扰姐姐歇息~”

“小苏子,等等,我帮你一起收拾,你粗手粗脚的可别拉下什么东西!”

待苏培盛火急火燎的带着行装赶往毓庆宫之后,李金桂撒腿就往西华门角楼处狂奔。

宫门落锁之后,唯一能出入紫禁城的只有西华门,她只说不让跟着随行,但却没说不让送别,悄悄的目送总不违规矩。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角楼之上,此时毓庆宫的车驾也已经抵达西华门处。

更深露重,却见四阿哥披着玄色斗篷,策马跟在太子车撵旁。

似有所感,心微动间,胤禛转头看向角楼处,一束略显孤寂的黯淡光芒扑朔摇曳。

“苏培盛!”

他勒紧缰绳,俯身对苏培盛低声说着些什么,却见苏培盛瞧了瞧角楼处的亮光,一溜烟朝着角楼处寻来。

糟糕,被发现了!她匆忙将手里的灯笼吹熄,但仍是被苏培盛这小子逮个正着。

“金桂姐姐,爷让您快些回去歇息。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哼~”

她郁闷的冷哼一声,气呼呼的提着灯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角楼。

没想到四阿哥这次办差竟一月有余都未归,中间他也差人送来报平安的书信。

信中提及的内容言简意赅,左不过就是报喜不报忧。

她刻意将每日的行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尽量不让自己有空余的时间胡思乱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来不是戏言。

自从其余几人知道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后,就渐渐开始疏远她。

更有甚者,甚至有人开始在暗中做些小动作来整她,她不想惹是生非,但也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这日晌午,从无逸斋学医回来之后,她将药箱放在梳妆台上。

不对!她凝眉看着梳妆镜前的妆奁匣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这妆奁匣子上的桃木梳明明放在右侧。

但现在她的桃木梳却放在了梳妆桌上,作为四阿哥的管事宫女,她被单独分派了一处房间,所以旁人根本不能随意出入她的房间,究竟是谁?

她焦急打开妆奁匣子,里边的胭脂水粉盒子都被打开,一滴滴乌黑浓稠的墨汁滴在脂粉上。

而她的朱钗耳环那些首饰,也被砸的稀烂。

她端着妆奁匣子走到前厅,此时正是吃午膳的时辰,偏殿的宫女和太监都齐聚。

“谁进过我房间?”

“呦,金桂姐姐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大伙都是伺候爷的奴才,为何你的房间就不准人进?”

“今儿一大早,苏嬷嬷就指挥着大伙儿收拾打扫,不进你房间又如何打扫?”

第一百零七章 心字已成灰

“苏嬷嬷,金桂也不是个不讲道理之人,你看,也不知是哪个鼠辈,竟然做出这种龌蹉的事情。”

她将妆奁匣子打开,忍气吞声这种事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之分,却见苏嬷嬷沉默的看了她一眼。

“金桂,你随我来~”

苏嬷嬷将她领到平日里教导试婚宫女的场所。转身拿出平日里打手心的板子。

“跪下!”

“嬷嬷,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奴婢,为什么要让奴婢罚跪!”

没想到苏嬷嬷也趁着四阿哥办差的时候欺负她,李金桂倔强的不肯屈膝。

“金桂,你们几个小丫头中,你不是颜色最好,更不是最聪明伶俐的那个,但我却最看好你。”

这丫头生就一副傲骨,而不像其他人一样,骨子里的奴性都已经将灵魂都侵蚀。

“这是紫禁城,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后宅,这点挫折都受不住,那今后你如何在四阿哥的后宅中立足?”

“这些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做些恶作剧都让你沉不住气,我很失望!”

“争宠这些事情都是后院里女人间的争斗,看来四阿哥已经将你保护成了温室里难经风雨的花儿了。”

苏嬷嬷痛心疾首的训斥道。

“难道你这一世都要让四阿哥护在怀中?若有朝一日你不再得宠又该如何是好?”

“嬷嬷,金桂错了~”

她不想活成四阿哥的累赘,绝对不可以当那种只能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金桂姐!”

苏培盛!四阿哥回宫了?

她一转身,却见苏培盛风尘仆仆的冲到她面前。

“姐姐!!爷他”

一股不祥的感觉弥漫周身,看着苏培盛这幅如丧考妣的颓败模样,她一时间有些摇摇欲坠的站不稳脚跟。

“爷在哪儿?他在哪儿!你快说啊!”

“爷在钱塘江遇袭,为救太子殿下被刺客重伤跌入江中”

苏培盛哭哭啼啼边抹泪边哽咽说道。

“我们搜寻了好几日,都不见爷的踪迹。”

“几日前在下游浅滩上,终于找到爷的遗骸,今日已由太子殿下亲自扶灵,运回紫禁城。”

“你胡说!苏培盛!是不是爷让你来吓唬我的?这玩笑不好笑!我不听!”

“呜呜呜呜奴才有罪,奴才没照顾好主子!”

苏培盛痛苦的左右开弓,疯狂的扇着自己耳光。

“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爷的灵柩如今暂时安放在梵音殿内,姐姐您还是别看了爷的遗体已经被水泡的肿胀不堪,早已经面目全非”

“奴才贴身伺候爷,爷脚底的红痣与随身携带的翡翠扳指都与那遗体对上了,还有这个。”

苏培盛从怀中取出用锦帕包裹严实的物件放到李金桂手中。

她颤抖着打开那锦帕,那是洞房花烛夜时,他亲自裁下的青丝,一缕属于他,而另外一缕则是她的。

两股青丝被她编成一方同心结,装在他最喜欢的木樨花香囊里。

他说把自个儿丢了都不会将这同心结遗失。

“爷!!”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夺眶而出,头痛欲裂,她只觉得眼前渐渐昏暗

养心殿内,太子胤礽正不住的抹泪,若不是没有胤禛挡下那致命一击,如今停灵在梵音殿的就是他。

第一百零八章 谁来当这未亡人

“传朕旨意,酌追封四阿哥胤禛为和硕贝勒,以贝勒之礼入葬!”

“皇阿玛,儿臣请命,亲自带兵前往江南肃清南明余孽!”

“胤礽,大清已入关多年,南明余孽也已斩草除根。”

“只是些水匪披着反清复明的幌子行凶而已,不必兴师动众带兵镇压。”

康熙帝面色冷然,一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眼神望向面前的大清勘舆图。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本就令江南汉人怨声载道,江南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动荡不安。”

太子胤礽垂首,四弟的仇他迟早都要报!这些南蛮子屠了也就屠了,左不过就是以杀止杀。

皇阿玛以仁孝治天下,但却心慈手软,殊不知江南吏治已腐朽不堪。

若不是因为如此,胤禛也不会枉断性命,他又怎会不知那些南明余孽背后定有那些贪官污吏推波助澜。

父子二人继续貌合神离的絮叨几句,很快太子就离开了养心殿。

“南明余孽?”

康熙帝搁下手里批阅奏折的朱笔,一旁伺候笔墨的梁九功适时呈上茶盏。

“她可好?”

“万岁爷,娘娘这几日心悸的毛病犯了,延禧宫这几日并未有别的异常,除打死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

“嗯~”

他脑海中回忆着与第四子相处的时光,却发现胤禛在他脑海中的轮廓都不是很清晰。

“胤禛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

钟粹宫内,佟佳氏与乌雅氏皆悲戚恫哭着。

“贵妃娘娘,九门提督费扬古之嫡女,乌拉那拉氏求见。”

“费扬古之女?可是本次因摔断手臂错过选秀的乌拉那拉·素娴?”

“她有何事?四阿哥新丧,本宫没心情召见,让她回吧。”

佟佳氏已是心力交瘁,焦头烂额,实在无暇顾及这无人问津的落选秀女。

“贵妃娘娘,乌拉那拉氏说,她愿意当四阿哥的未亡人。”

“什么?”

四阿哥胤禛遇刺身亡,业已成年,但并未成家立室。

循例会在血统高贵的满洲勋贵嫡女中甄选未亡人,并过继旁支血脉延续四阿哥一脉。

这两日佟佳氏正头疼此事,那些个家中有适龄嫡女的勋贵们一听说要替四阿哥甄选未亡人,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宣她进来。”

………

耳畔是嘈杂人声,李金桂昏昏沉沉地扶额。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金桂姐姐,您可算醒了!”

苏培盛险些将手中的汤碗掉落,谢天谢地,金桂姐已经昏迷了四日,他急的团团转。

“爷在哪儿?”

“姐姐已经昏睡了四日,明日就是爷出殡之日,姐姐到时候可以跟在福晋身后扶灵,送四阿哥,不,该称四贝勒,陛下已追封主子为和硕贝勒,明日姐姐可去送贝勒爷最后一程。”

“福晋?”

“陛下将费扬古家的素娴格格赐婚贝勒爷当了未亡人。”

“两日前,由五阿哥代四贝勒与素娴格格举行大婚典礼。”

“陛下还下旨将显贝子之嫡子弘晖过继到四贝勒一脉。”

“姐姐,爷有后了!”

“金桂姑娘,福晋有请!”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想到乌拉那拉·素娴对四阿哥亦是用情至深。竟是宁愿守寡一生,也要成为四阿哥的福晋。

却不知乌拉那拉氏如此着急要见她究竟所为何事?

第一百零九章 捧杀与御前失仪

“金桂姐姐,奴婢彩月,奉福晋之命,给姐姐送衣衫。”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给她送衣衫?她不免狐疑。

“再过半个时辰,万岁爷与太后,还有贵妃娘娘就要摆驾偏殿。”

“福晋体恤几个姐姐都是伺候贝勒爷的旧人儿,想要替几个姐姐在万岁爷面前挣个体面的名分。”

“这不,奴婢给其余几个姐姐都送了衣衫,就差姐姐这儿了,这衣衫的料子可都是福晋亲自从嫁妆里挑出来的,姐姐莫不是瞧不上?”

彩月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李金桂自然不敢再拂逆嫡福晋的意思。但潜意识里仍觉得惴惴不安。

待简单梳洗一番之后,她这才垂首来到正院。

她有些姗姗来迟,此时正院里其余七个试婚宫女都已经到齐,乌拉那拉素娴着一身稳重端庄的朝服。

而脖子上缀着东珠的领约与耳朵上带着的东珠耳坠子,无一不在昭示她嫡福晋的身份。

“奴婢李金桂,给福晋请安。”

她恭敬的行了大礼,却见乌拉那拉素娴淡笑着起身,亲自将她搀扶到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你是伺候贝勒爷的老人儿,素娴怎敢受此大礼!金桂姑娘请坐。”

她这笑容里分明藏着刀子,不多时,李金桂就感觉到芒刺在背。

这个乌拉那拉素娴不简单,明着是尊敬她,但其实是在捧杀。

忽视其余几人递过来的眼刀子,她只觉得此时如坐针毡。

“几位妹妹也入座吧~”

“谢福晋恩典~”

众人纷纷入座,很快就有小宫女端着果盘与茶盏入内,李金桂只谨慎的将茶盏端在手里,装作饮茶的样子,却滴水未沾。

“诸位妹妹都是指给四阿哥为试婚宫女的妙人儿,如今四阿哥英年早逝,素娴就算拼着这张脸面不要,也定会在万岁爷面前替诸位妹妹挣个名分。”

“爷素来对金桂姑娘宠爱有加,这侧福晋的位置非金桂姑娘莫属。诸位妹妹觉得呢?”

呵,她再次成功为李金桂拉拢一波仇恨,就在她准备起身拒绝乌拉那拉素娴这番好意之时,门外响起小太监的禀报声。

“太后驾到,贵妃驾到~”

不多时就看见太后在贵妃佟佳氏的搀扶下踏入院内,众人纷纷起身,却听一声脆响。

李金桂整个人都跌坐在地,身上洒满方才没喝的茶汤。

“放肆!竟敢在太后与贵妃娘娘面前失仪态!”

扶着太后的老嬷嬷厉声呵斥道。

李金桂匆忙匍匐在地,这好好的椅子怎么就好巧不巧偏在这个时候倒塌,若说没有鬼,她才不信。

幸亏万岁爷没来,要不然御前失仪可死罪难赎。

“臣妾乌拉那拉氏给皇祖母请安,额娘万福。”

“起来吧,好孩子~”

太后将乌拉那拉素娴的手攥进手心里,这孩子对胤禛情深似海,她都不免为之动容。

“皇祖母莫要怪罪金桂姑娘,毕竟她是伺候四阿哥的旧人。”

“哎呀!!金桂姐姐,你怎么敢在主子面前宽衣解带?”

曲芯瑶捂着嘴惊恐的指着李金桂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你永远都是奴才

此时李金桂胸前的衣襟大开,衣服上的盘扣竟是不知在何时都松散开来,露出里头鹅黄的肚兜。

“放肆!将这丫头拖下去,行三十掌掴!”

这丫头接连失态,毕竟这李金桂是她亲自挑选的试婚宫女,若是在太后面前丢脸,追究起来她的脸上也无光。

于是佟佳氏匆忙命人将她拖下去行刑,免得呆着碍眼。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她就说为什么好端端的福晋要给她送衣衫。

但这身衣服与其余几人完全一致,为何单她的衣服出问题?她已是百口莫辩。

哀莫大于心死,四阿哥都已经不在这世间,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狠戾的巴掌打在脸上都无法压制锥心之痛。

晚膳时分,她被乌拉那拉素娴再次派人请到正院,刚踏入四阿哥房内,瞧见乌拉那拉素娴正在整理四阿哥的旧物。

“彩星,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统统清理掉。”

乌拉那拉素娴将一堆四阿哥的衣衫丢在李金桂脚边,那些都是她一针一线替四阿哥做的衣衫鞋袜。

“福晋,这些都是爷让奴婢代为保管的田产地契,请福晋过目。”

如今他已有嫡福晋,这些东西虽然四阿哥已当成聘礼赠与她,但她仍是将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乌拉那拉素娴。

不为别的,她只想让弘晖小阿哥能衣食无忧平安喜乐,毕竟他是爷名义上的嫡子。

呵,四爷竟是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都交给这个贱婢保管。

“爷待你竟如此与众不同,只可惜此生你只能是个下贱的奴才~”

乌拉那拉素娴用帕子捂着嘴角笑的畅快淋漓,她发过毒誓,这个贱婢一定会死在她手里。

“太后仁慈,将其余几位试婚宫女都抬为侍妾格格,是你不争气,在这节骨眼上丢人现眼,也怪不得谁,这都是命!”

“天注定你只能是伺候爷和我的奴才。”

并未从李金桂脸上看到任何懊悔与错愕,她古井无波的表情仿佛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奴婢谢福晋恩典~”

“明日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

“奴婢遵命~”

她越是如此平静的没脾气,乌拉那拉素娴越是恨得牙痒痒。

“明日爷出殡之日,你没有资格去~”

“奴婢遵命~”

她本就没打算去,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可惜最终都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滚出去!”

“奴婢遵命!”

她失魂落魄的来到无逸斋,准备与唐浩卿道别,怕是今后再也没有机会来此听他授课。

今日她竟是罕见的来迟,想起四贝勒殒命的消息,唐浩卿原本冷然的面色微微柔和几许。

“唐教习,这套银针还给你,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听课,这些日子多谢唐教习不吝赐教。”

她今后不来了?

她的主子已然身死,今后她一个人在这紫禁城内又将何去何从?

“今后有何打算?”

他将那套银针收回,仿若漫不经心的随意问道。

“不知道,我只想好好呆在这最后一个有他的秋季,起风了,我该走了~”

她孤寂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唐浩卿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李金桂。

“节哀~”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碗鸡丝面

“蠢货,你想烫死我吗?”

乌拉那拉素娴看着伏在地上低眉顺眼的李金桂就来气。

她一脚将那铜盆踹翻,温热的洗脚水洒的李金桂满头满脸都是。

“奴婢知罪,奴婢这就去重新准备热水。”

她跪着爬到乌拉那拉素娴的脚边,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替她擦拭玉足。

“李金桂,你想离开紫禁城吗?”

“奴婢不敢,奴婢愿此生都伺候在福晋身边鞍前马后。”

这紫禁城内承载着她与四阿哥之间的点点滴滴,乃是她此生绝佳的埋骨断魂之地。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素娴这个嫡福晋当的很称职。

这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就获得包括苏培盛在内几乎所有人的赞誉。

第二日清晨,此时偏殿内只剩下李金桂一人,如往常般,她到小厨房煮了些长寿面。

她盛了两碗放在桌上,一碗放在四阿哥曾经坐的位置上,金黄的荷包蛋卧在碗中,她还特意加了些他喜欢的高汤鸡丝,但仍是味同嚼蜡。

吃过早膳之后,她从衣柜底下翻出一身红色衣衫,又坐在梳妆台前描画许久,他最喜远山眉,最喜她穿着颜色俏丽的衣衫。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他见到她这幅打扮,定也会欢喜。

天井处还放着他常用的花锄,他啊,说过多少回了,他总是乱放,于是她弯腰将那花锄放回墙边。

“胤禛,等等金桂,千万别喝孟婆汤~”

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声乍起,紫禁城里的奴才连死都没法自个做主,更没有资格自戕,失足落水确是最佳的死法。

好冷,刺骨冰凉的井水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鼻腔内。

恍惚间看到四阿哥正穿着那日拜堂成亲时的吉服,正朝着她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眼前渐渐模糊,喜庆的吉红却在一瞬间化为死寂的煞白

那原本平静的水井猛然涌出一股水花,唐浩卿抱着昏厥的李金桂冲出井底。

自李金桂离开之后,他总感觉心绪不宁,最后一个秋季?

四季变幻,天道轮回,为何是最后一个秋季?

他猛然惊醒,一大早就来到紫禁城内,刚踏入偏殿就听到一阵巨大的水花声响起。

在他回神之际,才发现身子比思想反应的更快,他已不假思索跃入井中。

“少主!金桂姑娘的房间在那~”

唐琉樱紧随其后赶到,主仆二人将昏迷不醒的李金桂抱回她的床榻。

唐浩卿迅速替她把脉,眼中露出惊异的光芒,旋即俯身印上她苍白冰凉的唇。

“让属下代劳!”

“不必,她肺腑中吸入井水,必须助她快些吐出!你去准备干净的衣衫替她换上!”

“属下遵命!”

“咳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李金桂痛苦的弓着腰。

“为什么要救我!”

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感激,此时她怒目而视,瞪着浑身湿漉漉的唐皓卿咆哮道。

“这些日子里你的医术都学到狗肚子了?你先替自己把脉再说!”

他敢笃定,若是李金桂在把脉后仍要一意孤行去寻死,他定不会阻拦。

“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探向自己的脉搏,只片刻功夫,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忽然闪出一抹期翼。

第二百六十八章 算来一梦浮生

这是威远大将军,还有二十八响的新式火铳!

有救了,这些辎重火器的出现,定能扭转败局,此时天公亦是作美,竟是微雨初晴时。

“你以为朕此次驾临科尔沁只是单纯的为接太后回京?”

“你!”

噶尔丹并不是蠢人,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定是中了康熙帝的圈套。

正是因为那些可怕的火炮屠戮无数准噶尔的勇士,他忍辱负重保存最后一丝实力,蛰伏于科尔沁草原中,就是为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完了完了,那些仿佛来自幽冥地狱的红莲业火竟是再次如鬼魅般出现了。

“玄烨!”

儿郎们,左右都难逃一死,杀了狗皇帝,替惨死的父母妻儿报仇雪恨!”

“快闪开,那是连环弩!”

一道道密集的箭雨呼啸而来,李金桂将受伤的四爷护在身后,却被他气滞的轻轻一拽,将她藏在他的身后。

“金桂,爷将后背留给你守护。”

三面都是敌军,四爷后背处则是水流湍急的飞瀑,哪儿来的敌人啊?

“爷”

“闭嘴,护着孩子。”

胤禛一边用手里的湛卢剑劈开那些飞驰的箭矢,一边沉声呵斥道。

却听身后传来轰隆的巨响,他大惊失色,扭头一瞧,却见李金桂手里端着一柄火铳。

“爷护着妾身,妾身将后背交给爷。”

李金桂半跪在地上朝着那些弓弩手射击,胤禛闻言,于是提剑站在她身后,替她阻挡来自四周的暗箭。

而蓝齐儿亦是在五格(乌拉那拉素娴的亲哥哥)的护卫下,用火铳突袭那些弓弩手。

书呆子张廷玉则是担忧的护在她身边,替她装填另外一柄交替使用的火铳。

二人竟是配合的默契十足。

此时龙吟谷内的杀声震天已然归于平静,而疾驰的铁蹄正由远及近,朝着悬崖处奔袭。

这些,是大清最为精锐的藤牌军。

“是藤牌军!”

此时远处出现一群一手执藤牌,一手执刀的特殊骑兵,噶尔丹见到那些骑兵的第一眼,顿时面如死灰。

万岁爷竟是出动了藤牌军来阻击噶尔丹,这些士兵极其特殊,若说寻常的八旗军是从适龄的八旗子弟中甄选的精锐。

那么藤牌军,则是从八旗精锐中遴选而出的兵中王者。

李金桂还是在康熙帝御驾亲征准噶尔之时,远远的见过这些神兵一眼。

藤牌军最标志性的武器就是藤牌,也就是用野生藤条编织成的圆形盾牌。

那些藤条需用油浸过,晒干再浸,如此反复千次,制成藤牌后,携带轻便,刀箭不入,即使是枪弹,杀伤力也减弱到可以忽略不计,遇水时还可以做筏子。

那些藤牌兵的军服全身扎紧,还绘有与老虎身上一样的花纹,据说可以惊扰马匹。

此时那些叛军听到藤牌军来了,顿时吓得四散而逃,剩下的那些弓弩手飞箭还没射出,藤牌兵已犹如天降神兵,将那些敌军以及他们的战马砍杀,速度之快让人乍舌。

“玄烨,一起死吧!”

却见噶尔丹手里拿着火折子,而他扯开斗篷,竟是浑身上下都捆绑着令人触目惊心的黑火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无那,无那, 好个凄凉的我

而噶尔丹身后的人也尽是身负黑火药,这么多的死士带着黑火药齐齐冲过来,绝无生机。

“快跳下悬崖!”

康熙帝咬牙呵道,如今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比起被这些疯子炸的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不如博一博跳入湍急汹涌的科尔沁河。

康熙帝身先士卒表率,拽着八贝勒胤禩径直跃下险象环生的悬崖峭壁。

而胤禛将李金桂护在怀中,还不忘温言安慰她。

“别怕,抱紧爷!”

“蓝齐儿,我们走!”

张廷玉一咬牙,将蓝齐儿抱紧冲到悬崖下。

蓝齐儿一时无语凝噎,他难道忘了,她会武功么?该她护着他才是。

“唔…”

张廷玉痛苦的闷哼一声。

此时二人直直的朝着崖下湍急的河流中坠落,

耳畔都是凛冽的寒风呼啸,书呆子略显单薄瘦弱的身躯正护在她上方。

“怎么了?”

她看着他忽然莫名其妙的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关切地询问。

“无事!”

张廷玉说着,伸出一手去抓住沿途任何能抓住的东西,这悬崖上尽是耐旱的荆棘丛生,此时他的手已是血肉模糊。

“书呆子,抓那些细荆棘无用,根本不能承受人的重量。”

“我知道,只是多一丝阻力就多减轻下坠的冲力,让你减轻一丝疼痛也好!”

他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融融灿笑,看的蓝齐儿肝肠寸断。

“我是男人,无论你多强悍,我都是男人!我总要守护你一生。无念过往,不期将来!”

“书呆子!”

眼泪不争气的模糊视线,蓝齐儿将头转向一侧,不敢再去瞧那让她这一世都无法承受的满腔深情。

却见不远处的胤禛明知是徒劳,但亦是一手挥着长剑楔入稀松的崖壁内,一手将傻丫头护在怀里。

而他怀里的李金桂亦是伸出一手不管不顾的抓住沿途的荆棘丛。

“我来帮你!”

就在此时,头顶上方飞落一个身影,却是乌尔衮腰间束着绳子俯冲而下。

“蓝齐儿!”

“把蓝齐儿还给我!”

乌尔衮愤怒不已,那个陌生的男子将他的妻子揽在怀里这一幕刺痛他的眼眸与心间。

“救她!”

张廷玉一侧身,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挚爱的女人推向迎面冲过来的乌尔衮。

乌尔衮眼疾手快的伸出马鞭,将蓝齐儿卷入怀中。

“书呆子!不!!”

此时俯视下方,蓝齐儿才知道方才那一瞬为何书呆子会忍不住痛苦的吐血。

原来他背上插着一支金翎羽箭!

“好好活着,张廷玉不爱你!既已嫁作他人妇,就别不守妇道,你让我觉得恶心!滚!”

他近乎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旋即张开双臂,不再抓那些荆棘藤蔓,义无反顾的朝着浓云密布的深渊坠落。

“放开我!我…”

她话还未说完,脖颈处却被乌尔衮一记手刀击晕…

五月的河水尚带着丝丝刺骨的凉意,湍急汹涌的水瀑飞流而下。

纵是紧紧相拥的胤禛与李金桂,仍是被这暗流涌动冲散。

金桂!胤禛不要命的疯狂冲入水底,想要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直到双脚开始抽筋,最后整个人都筋疲力尽,仍是无果。

他咬紧牙关,不甘心的继续搜寻。不能有事!她一定不能有事!

金桂!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凄凉的钻心剧痛,眼前渐渐陷入绝望黯黑的混沌中…

第二百七十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口好渴!

李金桂只觉得胳膊都没力气抬起,嗓子眼仿佛都要冒烟了。

这是在哪儿?

但见一缕孤烟直上云霄,眼前竟是黄沙漫天。

她挣扎着起身,此时身上的侍卫服都被烤干了。

“醒了?”

眼前的男子正在扒拉着柴火堆,没想到她竟是被乌拉那拉素娴的四哥五格所救。

以乌拉那拉素娴的性子,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怕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李金桂顿时提高警惕,而五格只是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这跟着荣宪公主前来的人。

她虽一身侍卫服,但却不难发现是个女儿身,五格料想这定是荣宪公主身边得力的贴身奴婢。

这也难怪,因为方才在崖上,五格紧随康熙帝跃入悬崖下,并未瞧见李金桂与四爷的举动。

见这女子似乎很拘谨,于是他也不说破对方的身份,只从容的将火堆上烤至焦香的鱼撕下一半递给她。

“我们在哪?四…万岁爷他们可安好?”

李金桂忐忑的问道。

“你被急流冲到我身边,死命拽着我不松手,最后我们被冲到这处浅滩。”

“万岁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脱险。”

五格从袖中取出油纸封紧的袋子,摊开地形图仔细端详。

“我们应该在科尔沁草原南边的塔敏查干荒漠。”

“塔敏…”

李金桂顿时惊骇万分,这塔敏查干荒漠凶险万分,听蓝齐儿说那些沙丘竟是能流动,常常出现沙丘吞噬人畜的事情。

是而周边的牧民鲜少涉足这片荒漠,塔敏查干在蒙语中的意思,就是魔鬼居住的地方。

“这流沙会吃人,千万不要靠近流沙深处,咱们沿着河岸边往东走五六日,就能到草原腹地。”

五格担心这女子误打误撞鲁莽行事,于是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多谢大人!”

五格似乎比他那恶毒的亲妹妹良善些,至少没有表露出让她在这吃人流沙中自生自灭的想法。

“嗯!”

荒漠中最忌讳水源问题,还有吃食,如今沿着河滩边走,到是解决了这棘手的问题。

平沙莽莽入黄天,风头如刀面如割。

落日长河畔,两道孤寂的身影穿梭于烟沙中。

沿途都能看见散落在地上的骸骨,有动物的,更有人的骸骨,这黄沙漫漫里究竟有什么怪物在吞噬生灵?

日薄西山,沙漠深处竟是传来惊人胆寒的狼啸,是大漠狼!

“今夜轮流守夜,必须保持火堆长明直到天亮!”

五格从长靴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她防身之用。

漫天风沙里,根本就找不到木头做木筏,若是能呆在河中也比在岸上安全。

上半夜由李金桂守夜,暗夜中从荒漠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让她吓得一刻都不敢打瞌睡。

“你去歇着!”

在这种环境下正常人都无法安然入睡,毕竟她是柔弱的女子。

左右他都无法入眠,不如让她歇着。

“大人多歇会,奴才身手不好,守夜这差事还是能胜任的。”

“嘘!别说话!”

五格捂着她的嘴示意她注意四周,但见十几道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盯着他们。

“十七只!狼王在你左手边第二只!杀掉狼王!否则我们都要葬身狼腹!”

第二百七十一章 风弹琵琶,凋零半城烟沙

“奴才遵命!”

李金桂眉头紧锁,下意识抚了抚小腹。

“嗷呜!!”

狼王似乎在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狼啸,群狼竟是在一瞬间齐齐扑向二人。

“我去狙杀狼王!掩护我!”

“遵命!”

李金桂一手拿着燃烧的火把,一手挥舞着手里的匕首。

五格要去狙杀狼王,她必须跟在他身后替他击退任何来自后方的威胁!

二人一前一后背靠着背,此时那些大漠狼亦是被燃烧的火焰震慑,只试探性的靠近。

不得不说,能在御前伺候的大内侍卫身手着实敏捷。

五格腾空飞起,手起刀落间,地上便多出几具狼尸。

而李金桂亦是用匕首刺伤四五只意图从身后突袭的大漠狼。

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场间只剩下二人四狼。

“杀狼王!这股大漠狼只是随狼王出来觅食的一小队狼群!若是狼王不死!它定会疯狂报复!”

此时离得近距离,李金桂才正面与狼王相遇,但见狼王通体洁白,竟是比寻常大漠狼壮硕许多。

而此时那狼王竟是呼啸着朝五格冲了过来。

“嘶!!”

就在此时,李金桂竟是腹痛如绞,定是方才情绪太过紧张,加上用力过度惊动胎气。

就在她迟疑之际,却听五格惊呼一声,糟糕,他的双脚竟是被两只大漠狼一左一右的咬紧。

“大人!”

五格被那些狼拽倒在地,在沙地上拖拽前行,竟是朝着漆黑的沙漠中逃遁。

“别管我!趁现在!快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

李金桂捡起五格落在沙地上的长剑,一路契而不舍的跟着五格。

月色朦胧中,她只能看见前头几个攒动的黑影在沙丘里穿行。

好累,她跑的两腿仿佛千斤重,此时东方都泛出鱼肚白。

“嗷呜!”

却听前方一声哀嚎,她大惊失色提剑猛冲上前。

“别过来!”

却见五格正痛苦的在沙内无力的挣扎,而那几只大漠狼亦是在做困兽之斗。

“是流沙坑!别过来!”

“不行,我定会想出办法救你!大人别放弃!想想家中妻儿!”

“呵,我尚未娶妻,哪来的妻儿!”

李金桂有些无语,生死关头这家伙竟还如此较真!

“想想大人家中的父母兄弟姊妹!”

哎,不管了,先救人!四爷定不会怪罪她的。

她开始脱下穿着的侍卫服,直到只剩下一件肚兜才罢手。

“你…你要做甚!”

五格被她这不知廉耻的举动震慑的语无伦次,耳垂都泛起红。

李金桂充耳不闻,用五格的长剑将那些衣衫切成布条,她捡起地上的石块将布条一头包裹。

“救你!”

她将绑着布条的石块径直丢到五格附近,他很快就会意,于是艰难的伸手将那布条攥紧。

李金桂涨红脸,用尽全力一点点将他从流沙中拽离。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五格的双脚彻底脱离流沙中,李金桂才浑身冷汗的瘫坐在地。

她已是筋疲力尽,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人,今日之事,希望您能守口如瓶!还有!奴才实在没力气了,您能不能自个慢慢顺着布条爬过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放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在荒漠里相伴数日的事情,绝对不能对外人提及,否则怕是这姑娘的名声也就毁了。

还有谁敢娶她?

爬出沙丘的五格迅速转身,将身上的外袍丢给了身后的女子。

“你先走吧!我在此处等你搬救兵回来!”

他无奈的看着被大漠狼咬伤的双脚,此时里边的骨头怕是都碎了,站起来都困难,更何况带着她活着离开?

“大人,要走一起走,若当时大人在湍流中也放弃奴才,那奴才定见了阎王,奴才又怎能忘恩负义丢下大人!”

缓过神来的李金桂朝着四周张望,却发现左手边不远处竟是有一块半人高的破旧舢板。

真是天无绝人之处,但遗憾的是她在破舢舨附近搜寻许久,却不见有任何破船或者筏子的踪影。

她找来两根直点的枯树枝,径直走到万念俱灰的五格面前。

“大人,奴才懂医,让奴才帮大人清理伤口!”

“这有些金创药!”

五格从油布袋中取出一小瓶金创药递给这女子,没想到她虽是个女子,竟还懂医术。

李金桂为五格仔细检查腿上的伤口之后,又细心替他敷药,最后用树干将五格的伤口固定。

“这几日别让伤口错位,奴才先将大人的骨头固定,避免引起别的损伤,大人的双腿将养个一年半载定能痊愈,只是…”

李金桂顿了顿,却见五格从容的摆摆手。

“能痊愈就行,只要这双腿不变成残废。”

“只是如今条件有限,奴才也只能简单处理伤口,回去之后若是要让骨头恢复正常,怕是要再将腿骨打断,重新接一次骨!”

“无妨!”

他们这些御前侍卫本就做好刀口上谋生的准备,只是打断腿接骨而已,虽定是痛不欲生,但他也只能默默受着。

“你在做甚?”

他一抬头却见那女子在一块破舢舨面前逗留,还取出匕首在捣鼓些什么。

“大人无法正常行走,奴才将这舢舨处理一下,用方才那些布条固定,奴才能拖着大人前行!”

沙砾上拖拽所需的力气较小,且看地势,他们这几日都在朝着地势较低的地方前行,李金桂相信她能拽着五格平安脱困。

如今怕是只剩下这个法子了,若有一线生机,谁愿意去死?

“谢谢你!若成功脱困,我定有重赏!”

“大人不必客气!”

此时李金桂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拖板,五格极是直觉的爬到那舢舨上躺好,很快就感觉到舢舨在沙砾上滑行。

毕竟是个女子,她每回只能拖一小段路程,歇息的时间几乎与拖拽的时间相同。

纵是如此,她仍是用瘦削的肩拖着他前行。

“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李…锦姒!”

她差点脱口她叫李金桂,却反应过来她此时顶着李锦姒这个侧福晋的头衔。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直到夜幕低垂,李金桂才将五格拖到河岸边的沙地上歇息。

此时五格看着她用火光将那些鱼儿引到近岸处,但却笨手笨脚的没抓住半条鱼,于是无奈地叹口气。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李金桂正猫着腰捉鱼,却听见呼啸的劲风迎面而来,不消片刻,水面上竟是浮出几只翻白肚的大鱼。

“多谢大人!”

她取出匕首开始刮鳞处理,又接过五格递过来的细盐,这些御前侍卫的油布袋仿佛百宝袋般,什么都有!

李金桂忍不住啧舌,回去之后定也要准备个油布袋,真是出门在外居家必备的好东西。

“嘶…”

她轻哼一声,但很快就镇定自如的继续处理鱼肉。

五格心细,方才她皱眉的时候就瞧见她将手掌放在衣服上擦拭许久。

此时又不动声色观察片刻,这才发现她一双手竟是血肉模糊,隐隐还有些红肿。

“方才为何不用金创药处理好自个的伤口?”

“奴才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不打紧。”

“我来!你负责烤鱼!”

他执拗的爬到岸边,抢过她手里的匕首,很快就将鱼肉处理干净。

“咿?这是什么东西?”

李金桂拾起飘到岸边的圆木盒子,看着像是某种乐器,与琵琶相似。

“这是四弦琴。”

五格擅音律,他接过那女子递过来的四弦琴,开始叮叮咚咚的弹奏着。

这四弦琴有些残破,故而听在他耳中有些曲不成调,却见正在烤鱼的女子竟是听的如痴如醉。

火光映照她恬静的脸,虽不算惊心动魄的美,但五格却看的有些痴…

连着几日,二人相依相伴,原定的五六日行程却仍是遥遥无期。

这日忽然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二人用枯树枝将舢舨支撑起来,躲在破舢舨下躲避雷雨大风。

“李姑娘?你可是身子不舒服?”

却见那女子竟是颤抖如筛糠。面色也变得煞白没有血色。

“没…没…只是奴才胆子小…怕…”

“怕打雷?”

五格哑然失笑,女人就是女人,这打雷闪电有什么可怕?看她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能靠近大人一些么?”

李金桂捂着耳朵,战战兢兢的询问道。

如今腹中还有孩子,她就怕情绪过于波动会再次动胎气。

“嗯……”

五格边烤鱼边淡淡地应了一声,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他倒是有些喜欢这女子性子率真可爱,秉性醇良。

“轰隆隆!”

一道撕裂苍穹的电闪雷鸣响彻天际,李金桂惊呼一声,下意识钻进五格怀中瑟瑟发抖。

五格的身子僵了僵,旋即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别怕!有我在!”

“你们在做甚!!”

一阵怒不可遏的声音咆哮着,遮风挡雨的舢舨也被一道凌厉的剑意劈成无数碎片。

“四爷?”

躲在五格怀里的李金桂顿时喜极而泣,是他,他来了!

“哥哥!你们!”

穿着蓑衣跟在四爷身后的乌拉那拉素娴满眼惊异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竟是将那个贱人揽在怀中。

可恶!这贱人抢了她的男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来抢她的哥哥!

李金桂泪眼婆娑起身冲到四爷面前,刚伸出双臂要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一道迎面袭来的鞭子狠狠的鞭挞了一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他披星戴月,废寝忘食的寻遍大半个科尔沁,却不想终于找到她,竟是眼前如此难堪的一幕。

“你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

乌拉那拉素娴跳下马背冲到那贱-人面前,甩手就是一耳光。

“够了!大不了我娶她就是!不必为难她!”

如今被这么多人撞见他与李锦姒如此亲昵,而此时他的衣裳还穿在她身上,二人这幅模样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她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姑娘,如今因被他连累而败坏了名声,娶她又何妨?

“哥哥!你疯了!她是贝勒爷的侧福晋李氏!”

“五格!他是爷的女人!请自重!”

胤禛坐在马背上,语气冰冷的说道。

什么!她!她竟然就是妹妹口中经常提及的那个跋扈张扬,心机狠毒的李氏?

但这几日相处下来,直觉告诉五格,这位李氏的秉性并非如妹妹说的那般十恶不赦。

“这几日有劳五格大人关照,妾身先行告退!”

李金桂咬着嘴唇,强忍着眼中还在打转的泪水,死里逃生,二人再次相逢这一瞬,四爷竟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

她顿觉心寒,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湍流之中!

肚子好痛,定是方才那场悲喜交加让她情绪波动,动了胎气,她疼的弓起腰,任由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侧福晋!主子!侧福晋在流血!”

刺目的猩红顺着裙摆流淌,在雨帘中淌出一道血河……

李金桂醒来的时候,正置身于陌生的营帐内,身边是应嬷嬷与琉璃在伺候。

“孩子…我的孩子!”

她痛心疾首的抚向脉搏,却失落的发现,喜脉消失了……

“侧福晋您节哀您千万要将身子养好,您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你们都下去。”

耳畔传来熟悉却带着寒意的声音,亦如她此时的心境。

原以为他定是恨极了她,所以不可能陪着她。没成想他竟是坐在书桌旁沉默不语。

“贝勒爷,若要兴师问罪,可否容妾身过完小产的小月子!”

她一刻都不想面对他!都怪她无能,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孩子

“出去!贝勒爷心中认为真相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妾身无所谓!”

“要打要罚还是要处死悉听尊便!”

她委屈而心酸的将自己蒙在被窝里咬着被子,泪如雨下。

感觉到他离去的脚步渐渐走远。她开始放任悲伤逆流成河。

初时还是小声啜泣,最后心间的悲戚冲破桎梏,她崩溃的嚎啕大哭。

“金桂,胤禛错了……”

她顿时止住哭声!一句轻飘飘的错了就能换回孩子的无辜性命吗?

感觉到身后有人贴近,这种时候他仍是不考虑她的感受,想要强迫她转身看他。

“贝勒爷,您想要妾身伺候吗?好!”

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仍是赌气的起身开始褪去衣裳。

“你是我的女人,任谁看到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怀里都会情绪失控,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你还是觉得我与五格有苟且!胤禛!你想怎么处置我?都随便你!”

“现在请贝勒爷出去!贝勒爷若是不肯走,那我走!”

第二百七十五章 雄辩胜于事实

“你别动怒,我走就是。”

胤禛沮丧的垂着眸,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衣衫拢好。

“金桂姐姐,奴才有句话不吐不快。”

就在此时,苏培盛愤愤不平的冲进营帐内。

“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早在很早之前就已是死胎之像,并非爷伤了那孩子。”

“苏培盛,滚出去!”

胤禛怒不可遏,随手抄起榻上的枕头甩到苏培盛脑门上。

主子爷所赐,不管是赏还是罚,他都不能躲,于是梗着脖子被那锦缎绣花枕头砸的七荤八素。

然后他捡起那枕头放在椅子上,这才讪讪的离开营帐。

“是爷错了,你别自责,是爷没照顾好你和孩子。”

本想默不作声将罪责揽在自个身上,这样让她心里的愧疚能减轻些,没成想却被苏培盛这狗奴才给戳穿了。

“苏培盛,自去领三十掌掴之刑。”

他不解气的朝着营帐门口怒吼道。

其实李金桂心里多少有些数,原以为孩子还在腹中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却不想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这孩子。

但她失望的是他的态度。

“众目睽睽之下,爷若是不对你小惩大诫,那些人怕是会有微词。”

心微动念,却仿佛被四爷看穿心思。李金桂顿时无语凝噎。

若是被众人发现他对金桂的偏宠,怕是这件事情迟早都会传到皇阿玛的耳中。

那一鞭子他亦是鼓足勇气打在她身上,虽尽力收敛力气,但仍是让他心疼不已。

“若还生气,爷让你打回来便是,你想打几下就几下。”

胤禛将腰间的湛卢剑出鞘,将剑柄塞进她手里。

“若是还不解气,剑在你手,你想往哪刺就往哪刺。”

胤禛顺着剑柄握住她的手腕。一步步瓦解她的防线。

反正不管什么情况,最后有理的总是他,李金桂发现她竟是被四爷吃的死死的。

不得不说他心思缜密的可怕,简直是算无遗策,就在他们见面的那一瞬,四爷就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梳理的一清二楚。

“爷说的都有道理,反正最后错的总是妾身。”

好气啊,她竟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稍一式微,他竟是得寸进尺的将她抱起。

“不对,你怀疑我与五格有苟且。胤禛!”

差点就被他七拐八绕的将这件事情给一笔带过了,她这闷气生的有些无理取闹。

“蓝齐儿怎么样了?如今局势如何?”

“没有,爷比他优秀,模样比他俊朗。金桂的眼睛不瞎。”

胤禛宠溺的揉了揉她的鬓角,若论姿容气度,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人配得上成为他的对手。

(呵呵,四爷您虽然对自己的美貌没有误解,但很快你就被打脸了喂,胖头暗搓搓的露出姨母笑。)

“说正事。”

“噶尔丹与乌尔衮如今挟持蓝齐儿困守在通辽城内,皇阿玛龙颜大怒,这几日就要挥师攻城。”

“那蓝齐儿怎么办?”

若是万岁爷下令挥师攻城,噶尔丹他们定将蓝齐儿推出来当人质,李金桂不关心胜败输赢,只想知道蓝齐儿的安危。

“他们挟持着满城两万无辜百姓的性命,皇阿玛不可能因为蓝齐儿是公主,就推迟进攻的步伐,若是再放任他们,那么蒙古诸部将对大清朝的实力产生质疑。”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

“她是大清朝的公主,自有她的使命和归宿。”

胤禛伸手想要抚她苍白消瘦的脸颊,却被她用力甩开。

“恩?”

他蹙眉,不明白好好地为何她又要发脾气?

“若是这场战争要以牺牲一个女人为代价,不如战败。”

“妾身要献一首诗给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男人,南唐亡国君李煜的花蕊夫人所作之述国亡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金桂,住口!”

胤禛面色微霁,战争是男人的事情,若是她这些嘲讽的语言被有心人肆意传播,后果不堪设想。

“胤禛,若有朝一日,那城楼上被当成人质的是我,你会毫不犹豫下令挥师攻城,对么?”

这世间男子大抵都一样,纵爱煞美人,但在巍峨迤逦的江山帝王业中,红颜最终只能枯骨成沙,为权势铺路。

“爷从不空想那些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妾身很累,爷请自便。”

李金桂无力的颓坐,旋即再次将整个人都蒙在锦被中。

“金桂,爷只想你与我厮守一生,为何你总在庸人自扰?”

他们之间每回都是因为这个问题而争吵不休,胤禛很窝火,二人都知道,彼此都在逃避这一无法磨灭的矛盾。

“能救蓝齐儿吗?”

她带着祈求的语气沉声问道。

“皇阿玛自有圣裁,这几日你就好好在营帐内歇着。”

李金桂听出来四爷在委婉的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不,就算这世间所有人都放弃蓝齐儿,她也不会退却半步。

“爷这几天有军务要处理,你乖乖的休息,听话,金桂。”

锦被里的她闷闷的应了一声,胤禛已是焦头烂额,这几日因着要寻她,他懈怠诸多事宜,皇阿玛的言语间都隐隐透着不悦。

虽很想留下来照顾她,但他也只能身不由己。

“应嬷嬷,这几日禁止任何人探视侧福晋,不准侧福晋离开营帐半步。”

他这是再次对她下了禁足令

“四贝勒留步,咳咳咳”

胤禛刚走出营帐,却见张庭玉被人搀扶着侯在门口。

“伤势如何?”

“回贝勒爷,我们少爷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被箭矢洞穿肺腑,今后春秋之际,怕是会引发严重的咳疾。”

“那就回去好好歇息,爷还有军务需处理,等抽空了去瞧瞧衡臣。”

“衡臣。”

胤禛顿了顿,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若事关蓝齐儿,就免开尊口,事关军机绝密。”

“四贝勒,张廷玉这一生都没有求过人,求求您,咳咳咳救救她,若是您能想办法救她,张廷玉愿供贝勒爷驱使,张廷玉会当一条对您有用的狗,求您,咳咳咳咳”

张廷玉推开小厮的搀扶,作势就要双膝跪地,却被胤禛扶着手臂不让他屈膝。

“衡臣,皇阿玛有意栽培你,莫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自毁前程。”

“子非鱼,安知鱼之悲也?贝勒爷毕竟不能感同身受微臣此时的绝望心境。”

张廷玉落寞的说道。

“爷永远都不可能感同身受!”

胤禛竟是有些情绪失控的揪着张廷玉的衣襟怒喝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犹怜宫阙帝女花

他不想承认,他在恐惧,不,他就算死,也不会让他的女人沦为阶下囚!

“没有如果!衡臣,注意你的言辞!”

他对这个即将痛失挚爱的人涌出些许同情与怜悯,只能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转身离开。

“呵,我竟发现我真是百无一用,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张廷玉颓然转身,若不能救她回来,那随她去也好,她怕鬼,阴曹地府都是孤魂野鬼,若没有他护着,她会吓哭的

“书呆子!”

通辽城内,蓝齐儿正斜靠在贵妃榻上满是不屑的神情睥着眼前的男人。

“乌尔衮,你以为皇阿玛会因为本宫而投降?你和噶尔丹怕是要失望了~”

蓝齐儿镇定自若的捻起一旁的葡萄,边揶揄道。

“本宫记得上一个谋反的额驸,是吴三桂之子吴应熊,上一个像本宫这般在国仇家恨中委屈求全的,是太宗之女,和硕建宁长公主,哦对,后改为和硕恪纯长公主。”

“康熙二十年,云南平定,长公主所出的两个幼子,和额驸,以及全部庶子女都被皇阿玛下令处死。”

“而且是当着长公主的面被凌迟,也不知道当时她是什么心境。”

“想想我们的儿子霖布,想想你额吉,还有你那几个兄弟姊妹。”

“本宫不想沦为第二个建宁长公主!”

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天生就是舌灿莲花的优秀政客,蓝齐儿看着乌尔衮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幻,心底渐渐生出自得之意。

“蓝齐儿,你可曾有一丝丝喜欢乌尔衮?”

是喜欢,而不是爱,因为他知道她心有所属,乌尔衮卑微的不敢轻易言爱,怕自取其辱。

“本宫已做好与你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世,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你我之间本就是科尔沁与大清之间的筹码。”

“不是,娶你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若不喜欢,谁都无法逼我将就。”

“大清的适龄公主不止你一人。”

“蓝齐儿,你就像科尔沁苍穹之上的海东青,我不想以爱之名,折断你自由翱翔于天地的翅膀。”

乌尔衮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嘴角噙起一丝苦涩的自嘲淡笑,算了,她心中无他,又怎么会与他两心同。

“我以为用这一生的光阴,总能得到你的心,却不想这一生竟如此短暂,若有来生,先爱上我,可好?”

“乌尔衮,你又想耍什么卑鄙的阴谋诡计?”

想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笑话,他们之间只有利益的牵扯,何谈感情?

“你额吉还在本宫的皇阿玛手里,本宫若死了,你额吉也定要给本宫陪葬。”

这愚孝的男人定会被这消息吓破胆,蓝齐儿等着他惊慌失措的求饶,但却见他面色仍是古井无波。

“她是废后孟古青的金兰,若没有她在当中搀和,我也不会沦为乱臣贼子,我是骑虎难下,你不懂我悲。”

“若我真的败北,可否留她一条性命。”

“呵,若你明日投降还有一丝希望,否则怕是连本宫都会为你所累,被你拖累成魔!”

第二百七十八章 红颜枯骨成沙

“琉璃,我想吃红枣燕窝粥,你去命人帮我准备。”

这几日四爷几乎是早出晚归,二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互相不理睬对方。

其实是李金桂不想理四爷。

纵是如此,他每日一大早出门前都会悉心的亲自为她料理膳食,但却倔强的不肯开口妥协。

这日眼瞅着四爷换上戎装早早的就出门,李金桂便唤来把守在门外的琉璃伺候。

“主子,奴婢叫应嬷嬷去准备。”

营帐外的应嬷嬷领命离开,这红枣燕窝粥耗时,怕是要到晌午的时候才能做好,她的马上去准备准备。

此时李金桂正在桌案边坐着,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营帐内暗香浮动,琉璃侯在桌前许久,却并未见主子命她退下,于是只能静静的侍奉在一旁听候差遣。

渐渐地,眼前竟是开始出现浮影,她晃了晃脑袋,但仿佛耳畔响起,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应嬷嬷将燕窝挑拣泡发之后,回到营帐,却见主子侧躺着在歇息。

“嘘,主子刚歇下,嬷嬷,奴婢奉主子命令去找贝勒爷一趟,主子说了,不要吵醒她。”

琉璃压低嗓音对应嬷嬷叮嘱道。

“去吧,快些回来。”

左右主子在歇息,营帐外还有贝勒爷的亲兵把守,定出不了岔子。

而此时琉璃在营帐见七拐八弯,最后走到西南边的一处营帐内。

“书呆子,准备的如何?”

李金桂将面上的人皮面具揭开,露出真容,那些熏香本是她用来防身之用,没成想却用在了琉璃身上。

“都准备好了,万岁爷下令午时攻城,时间紧迫。”

“恩,带上火铳,黑火药包,人都准备的如何?”

“包括你我,共计三人。”

好吧,那就是她与张廷玉,还有他的书童。

此时李金桂从屏风后走出,身上已换上了普通兵丁的服侍。

此次攻城,神机营作为主力在最前线冲锋陷阵,希望能找到机会救出蓝齐儿。

虽然她与张廷玉都知道希望渺茫,但谁都不愿意让心底幻想的希望破灭。

见她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不知为何,胤禛今日总觉得心里忐忑难安,此时他一身戎装端坐于马背之上。

城楼之上,蓝齐儿被束缚于柴堆之中的绞刑台上。

距离午时攻城还有半个时辰,她却镇定从容,并未如其他被俘家眷那般哭哭啼啼。

“贝勒爷”

就在此时,苏培盛神色慌张的小跑到胤禛身侧。

“何事?”

“这那侧福晋失踪了”

“琉璃被侧福晋用熏香被撂倒了,应嬷嬷一发现异常就派人来找奴才,爷,奴才立即派人去寻,爷千万别动怒。”

“不必。”

胤禛寒着脸,挽着缰绳的手掌攥成拳,他朝着四周逡巡,若他猜的没错,此时她定隐匿在万军之中。

他策马扬鞭,行至明黄戎装的太子爷身侧。

“太子爷,胤禛去巡查神机营,今日神机营乃前锋主力,不能出任何纰漏。”

“那有劳四弟。今日神机营就由你坐镇,本宫待会就去回禀皇阿玛。”

“胤禛遵命!”

第二百七十九章 烽火戏周幽

“蓝齐儿”

李金桂已然泪目,她那么骄傲的人,如今沦为阶下囚该有多难受。

她伸手轻轻擦拭腮边的眼泪,而此时站在身边的张廷玉亦是目露沉痛。

于万军之中似乎冥冥中略有所感,蓝齐儿的目光朝着二人的方向移来。

“哈哈哈哈够本了,这辈子够本了哈哈哈。”

“荣宪公主?你发的什么疯?”

举着火把的噶尔丹有些鄙夷的看着这个举止癫狂的公主。

“本宫在给你嚎丧呢!你听不出?”

蓝齐儿嘴角噙着笑意,反唇相讥。

“乌尔衮,看着你的疯女人。”

噶尔丹不想与女人一般见识,但这疯妇总在挑衅他,他真怕气的手抖将火把掷向那柴堆。

乌尔衮顺着蓝齐儿的眼神,终于明白她为何眉眼中的笑意直达心底。

“呵呵呵”

他竟是也跟着蓝齐儿朗声灿笑起来。

“乌尔衮,你又想作甚?”

蓝齐儿止住笑声,疑惑而略带警惕的看向一旁笑的肆意的乌尔衮。

“我笑我自己,我就像昏君周幽王。”

“呸!本宫才不做祸国殃民的褒姒。”

“你们中原人的思想真腐朽,周幽王虽负尽天下苍生,但却没有辜负褒姒。”

“你瞧,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他负的是苍生,亡的是自己,他为何烽火戏诸侯,因为诸侯里有褒姒的心上人啊!”

乌尔衮举起手中的连环弩,对着张廷玉的方向瞄准,他只要稍松开机簧,弓弩就让那胆敢觊觎蓝齐儿的男人血溅当场。

“乌尔衮!你敢动他试试!”

蓝齐儿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怒吼道。

而此时站在张廷玉身边的李金桂亦敏锐的觉察到乌尔衮的杀意,于是眼疾手快的用盾牌将张廷玉护着。

蓝齐儿见状,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将重弩抬过来。”

重弩乃攻破城门之时的大型弓弩,李金桂所用的盾牌在重弩面前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乌尔衮!!你到底想怎样!”

蓝齐儿快被这男人逼疯了,她巴不得乌尔衮能一刀给她个痛快。

“爱上我。”

“疯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疯子竟还在纠结这种无聊之极且永远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此时战鼓喧天,打断二人的争执。

“王爷,您的铠甲!”

一旁的侍从将乌尔衮的铠甲呈上,却见他决绝推开。

“不必。”

心若无依,全身上下都是弱点,区区一副铠甲也是徒劳,他的铠甲,是她。

此时万箭齐发,城楼之下的大清将士们开始攻城。

刀剑无眼,纵她是尊贵的公主,但皇阿玛已下令攻城,那些箭矢亦是不会长眼,仍然呼啸着朝她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乌尔衮执剑挡在她身前,竟是替她劈开所有的箭袭。

“乌尔衮,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若真的想救本宫一命,就将本宫松开。”

他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将她捉回来当人质,又为何要在生死关头舍命救她?

“乌尔衮,你又在酝酿什么龌龊的阴谋诡计?”

“随便你怎么想。”

乌尔衮微一侧身,将蓝齐儿身上的绳索砍断,此时蓝齐儿彻底懵了,他究竟想作甚?

“乌尔衮,你疯了!”

如潮水般的清军借着云梯杀至城内,此时城门也已经被火炮攻破。

噶尔丹见最后的保命符竟是被乌尔衮放开,顿时急红了眼。

第二百八十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乌尔衮!老子宰了你!”

没想到盟友竟在节骨眼上临阵倒戈,此时已是兵败如山倒的嘎尔丹只能将满腔怒火报复在乌尔衮与狗皇帝的女儿身上。

“快走!”

乌尔衮挡在蓝齐儿面前与噶尔丹厮杀开来,却见蓝齐儿双脚都在打颤。

“本宫本宫也想走啊,本宫走不动!”

她身上中了十香软筋散,这药效还未散尽,此时她连站稳都是咬着牙坚持着,更何况是用轻功飞下城楼。

“杀了荣宪!”

噶尔丹朝着周围的部下怒吼道,而城楼上的厮杀自然被李金桂与张廷玉瞧在眼里。

“书呆子,趁现在!登云梯!”

李金桂抬腿就要冲向搭在城墙上的云梯,却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拽紧。

她扭头一看,却看见四爷阴沉着脸怒目而视。

“回去!”

“我要救蓝齐儿!”

“爷,你我都欠她一条命!”

“爷欠的命自己还!滚回去!”

“胤禛!今日的事情没得商量,我必须救她!”

李金桂甩开他紧拽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着云梯处飞奔。

“蓝齐儿!”

就在此时,却听见张廷玉撕心裂肺吼着,一股不详的感觉弥漫,却见蓝齐儿正被乌尔衮抱着坠下城楼。

“乌尔衮!放开本宫!”

此时蓝齐儿被乌尔衮紧紧抱在怀中动弹不得,却见他嘴角竟是噙着温柔的笑意。

方才见他与噶尔丹狗咬狗之间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不是乱臣贼子,我奉你皇阿玛的密令,假意投靠噶尔丹,为的就是将他的党羽一并剪除,如今看来,我竟是低估了康熙对蒙古诸部的虎视眈眈!”

“你皇阿玛,算计了所有人!咳咳咳…”

他竟是开始痛苦的咳嗽起来,嘴角都是淡淡的乌黑血迹,那是中毒之像。

“乌尔衮!你已是败寇,不准你污蔑皇阿玛!”

“咳咳咳护好我们的孩子漠南愿意彻底臣服”

“你是康熙的细作,我知道”

他伸出一手,眷恋的抚着她的眉眼,旋即一个转身,让她趴在他怀中。

砰的一声巨响,蓝齐儿只觉得被她垫在身下的乌尔衮怕是浑身的骨头都碎了

“皇阿玛让本王将叛臣乌尔衮枭首示众!”

八贝勒胤禩举起手中的利刃就要取乌尔衮的首籍,手起刀落间,蓝齐儿竟是扑到乌尔衮身前。

此时乌尔衮一丝尚存,他奄奄一息的看着蓝齐儿,无力的朝着她摆了摆手。

“让我走好好活着”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探向袖中,蓝齐儿见状,于是伸手替他取出他藏在袖子视若珍宝的东西。

“送送给你”

蓝齐儿好奇的摊开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严实的锦帛,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顿时眼眶湿润,几度哽咽。

这竟然是一份和离文书,而且是她休弃他的和离文书:

既已两心不相知,难归一意,愿你我夫妻相离之后,尔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两两相忘。

落款是乌尔衮略显潦草的名字,笔锋处力透纸背,似乎蕴着无尽的心酸与孤寂。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君为侬痴侬不知

“救他们漠南漠南两万将士救”

“好!”

她伸手合上乌尔衮死不瞑目的双眼,忽然发现她这一世欠这个男人太多太多,万死难赎!

“皇姐,皇阿玛还等着胤禩回去复命,皇姐难道想抗旨不遵?”

“本宫就抗旨又如何!本宫要去找皇阿玛问清楚!谁敢动乌尔衮一根头发丝!本宫定诛他满门!”

“将那独轮车推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八贝勒胤禩面色不悦的扫了一眼人群。

“奴才来!”

李金桂大步流星地走到独轮车前,吃力的将铸铁的独轮车推到蓝齐儿面前。

却见她咬着牙将乌尔衮的遗体抱起来,看样子是想将他的遗体放在独轮车上。

“公主,奴才来帮你!”

“谢谢!”

蓝齐儿抿着毫无血色的唇,艰难起身,二人磕磕绊绊的将乌尔衮的遗体安置于独轮车上。

“我来推!”

却见张廷玉扶着车把手,帮着蓝齐儿一道推那沉重的铸铁独轮车。

“爷来。”

胤禛轻叹一口气,与李金桂一道扶着另外一边。

四人里除了他之外,其余三人不是病着就是伤者,此时他帮着才能让那沉重的独轮车艰难前行。

独轮车所过之处,沿途的将士俱是沉默的放开一条通道,直达御撵。

此时康熙帝正在御撵内伏案疾书,见到蓝齐儿不经通传竟擅自入内,他只微蹙眉,并为流露出过多情绪。

“皇阿玛,儿臣只想替乌尔衮讨回公道,儿臣想让皇阿玛将他不是叛臣的真相公之于众!”

“蓝齐儿,他是不是乱臣贼子已然不重要,如今蒙古诸部与准噶尔诸部经此一役将彻底臣服于我大清!”

“好孩子,这都是你的功劳!你放心,回去之后,朕即刻赐婚你与张廷玉!”

“你看,朕已拟定驯服蒙古诸部的策略!”

大局已定,此时康熙帝脸上都是意气风发的笑意。

蓝齐儿不悲不喜的扫了一眼那所谓的驯服策略,顿时怒目圆睁。

大量调出蒙古强军及家眷,分散到远离蒙古的大清各地,与诸部完全失去联系。削弱诸部军事实力。

大力推行喇嘛教,严令家家有男丁当喇嘛,降低诸部繁育后代的能力。

大量授予蒙古贵族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各种爵位成百上千,多如牛毛。

各个爵位相互之间没有隶属关系、上下关系,使得原来的部落整体碎片化。

当看到最后一条那一瞬,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皇阿玛有些陌生。

“诛灭此次参与噶尔丹叛乱的诸部九族!皇阿玛,儿臣与霖布乃乌尔衮的直系亲眷……”

“不,你还是大清最尊贵的公主,但霖布必须处死!”

“他是儿臣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是您的亲外孙!皇阿玛!儿臣求您!求您饶过霖布!”

“蓝齐儿,朕不可能为一个孩子不顾及大局!此事无需再议!出去!”

“皇阿玛,他不是叛臣!若皇阿玛不肯洗刷他的清白,那么儿臣只能将皇阿玛给乌尔衮的密诏公之于众!”

蓝齐儿决然起身,不再跪在地上祈求。

“放肆!你敢威胁朕!”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赢得满衣清泪

“皇阿玛,儿臣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也枉为人母,不如随无辜稚子一道死了。求皇阿玛怜悯儿臣。”

蓝齐儿再次屈膝匍匐于地,她知道皇阿玛在等那个答案。

她若是屈服,那么这辈子将永远的困守在漠南,书呆子他该怎么办?

“传朕旨意,将通辽城内的所有叛军就地狙杀,无需接受投降。”

“儿臣遵命!”

直郡王受军令离开御帐内,不接受投降,意思就是通辽城内的叛军统统都要死。

李金桂与张廷玉侯在天子御帐外,直觉告诉她,面对早将帝王之术玩的炉火纯青的康熙爷,蓝齐儿只有飞蛾扑火的下场。

耳畔响起进攻的战鼓声,伴随威武大将军的轰鸣声,四周回荡着令人胆寒的哭嚎与厮杀声。

“别打了!”

却见蓝齐儿踉踉跄跄的冲向城门口,拦住那些准备进城的大清将士们。

“我求求你们,停下来!漠南愿投降!皇阿玛!漠南愿降!”

但呼啸的火炮仍是擦着她的耳畔袭向城内,她答应过乌尔衮,要带那些漠南的将士们回家。

可是书呆子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她最后深深凝视一眼朝着她冲过来的张廷玉,还有那傻丫头。

也罢,她颓然仰望苍穹,将眼泪逼回眼眶。

“皇阿玛!儿臣愿留在漠南!儿臣愿替皇阿玛镇守漠南安定!”

“万岁爷,叛臣乌尔衮之妻,爱新觉罗蓝琪愿臣服于大清,镇守漠南!”

“博尔济吉特霖布世子,愿为大清驱使,漠南世世代代将永为大清之奴仆,漠南永不再征兵!岁贡翻倍,世代世子入京为质!”

营帐内的康熙此时停下疾书,抬眸看着拦在城门口倔强不屈的孩子。

“适可而止吧,万岁爷的目的如今都已经达到,她毕竟是你的女儿。”

良妃从屏风后走出,被人说破心事,康熙却并未恼怒,只无奈的叹息。

“漠南,准噶尔,包括蒙古诸部从今日开始,才真正臣服于我大清,以牺牲一个公主的代价就能换来诸部安定,朕九死不悔!”

“那这是什么?”

良妃取下帕子替这同样倔强的男人擦拭眼角晶莹的泪光。

“朕无愧,无悔朕只是只是”

“恩,只是风沙太大,一时之间风沙迷眼,臣妾知道。”

“嗯!”

康熙帝执起天子剑,缓缓踱步到营帐外,轻一挥手,场间顿时鸦雀无声。

“准奏!”

“传朕旨意,乌尔衮及漠南将士并非叛臣,其助我大清八旗精锐降服噶尔丹叛乱有功,酌,追封乌尔衮为巴林部札萨克多罗亲王,其子承袭。”

“臣,乌尔衮遗孀,爱新觉罗氏,叩谢皇恩!”

蓝齐儿嘴角绽出一抹凄凉的淡笑,从容俯首称臣。

张廷玉很想冲过去拦住蓝齐儿屈膝下跪,因为他知道,她这一跪落下,那么二人之间将生生对立成岸,永不再有交集。

但他没有资格,因为这一箭双雕的计策,正是他向万岁爷献计。

他心底涌起无尽的恐惧,若是若是被蓝齐儿知道,他该如何面对她?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何不怜取眼前人

“蓝齐儿”

李金桂看着匍匐在地,孤孤单单的蓝齐儿,下意识就要冲到她身边陪她。

“回去。”

大局已定,胤禛伸手拽着李金桂,沉声呵斥道。

“胤禛,这就是你与张廷玉通宵达旦好几日想出的万全之策?骗子!”

她就不该相信他与张廷玉的话,说能让蓝齐儿恢复自由身,若是被蓝齐儿知道,她的挚友与挚爱都卷入这场预谋中,她怕是会崩溃!

“她若决意选择张廷玉,就算皇阿玛屠城又如何?”

“呵!”

李金桂甩开四爷的手,眼前的一幕让她窒息,她只能选择逃离,没想到大清的精锐铁骑千军万马竟是在逼迫一个纤纤弱女子臣服,何其悲哉?

胤禛只沉默不语,不远不近的跟着正处于气头上的李金桂。

回到营帐当夜,李金桂就病倒了,迷迷糊糊间,她能感觉到有人守在她身边,不时的替她端汤递水,擦拭冷汗与不厌其烦的换下被汗水打湿的衣衫。

她知道是他,她能清晰的听见每一个人的声音,但眼皮却犹如千斤之重。

“金桂,你别闹了,快醒醒,胤禛知道错了,金桂”

他在哭?他温热的手掌握着她冰冷的指尖,湿漉漉的眼泪顺着她的手腕坠入衣袖内。

“金桂。”

是蓝齐儿的声音,她以为蓝齐儿永远都不会再来瞧她。

“胤禛,我想与她单聊,她如今不省人事,难道还怕我将她带走?”

“恩。”

她听见四爷淡淡的应一声。

“呵,眼睛怎么肿的像金鱼儿似得,今日才觉得你身上有一丝丝人情味,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蓝齐儿竟是开始揶揄起四爷来。

“熬夜,上火。”

胤禛揉了揉眼睛,给出苍白而蹩脚的解释。

“傻丫头,别装了,起来吧。”

“你看那臭小子都被你吓哭了,他都连着几日不吃不喝,衣不解带的照料你,做人要知足常乐,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

“若没有他们,也会有旁人向皇阿玛献计,我不怪他们。真的。”

“只能怪我自己,心不够狠,怨不得旁人。”

“后日我即将启程回漠南,明日我请你们到镜湖玩儿,不见不散!”

蓝齐儿捏了捏李金桂的腮帮子,见她睫毛微不可见的轻轻颤了颤。

“我只是带着我儿子镇守在漠南,又不是被囚禁,今后还是有很多机会入京。不必为我难过,我不需要怜悯,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可怜。”

“明日傍晚,不见不散。”

“好~”

李金桂无颜面对蓝齐儿,只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说道。

“傻丫头,和胤禛好好过日子。”

她说完,又弹了弹李金桂的眉心,旋即转身离开。

李金桂刚想睁开眼睛,却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用晚膳,爷做了你爱吃的桂花小排。燕窝紫米粥里加了黄冰糖。温度刚好。”

胤禛已经习惯了得不到她的回应,有些落寞的自说自话。

“好~”

他端着盘子的手僵了僵,装睡的人叫不醒,他知道这几日她都在装睡逃避他。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

李金桂缓缓起身,走到仍是愣在原地的四爷身边。

“怎地连胡渣都不打理打理。妾身帮爷梳洗打理可好?”

她心疼的伸手抚着四爷略显憔悴不修边幅的面庞。

“好~”

胤禛并未多言,只感慨万千的将脸颊贴近她。

“嘶胡渣刺疼妾身了~”

镜湖边,此时蓝齐儿已侯在湖畔多时,四爷带着李金桂到达之时,正看见张廷玉在前面不远处,李金桂勒紧缰绳,在原地徘徊。

“这的花真好看,妾身想在这先赏赏花儿再走,爷,妾身想要那朵胭脂红的花儿。”

“便依你。”

胤禛纵身下马,微微俯身,将那朵胭脂色的野花拈在手里,又折了折,裁成合适的长度,这才小心翼翼的簪在她的鬓边。

李金桂刻意给张廷玉与蓝齐儿留下独处的空间,直到天边晚霞满天,这才与四爷慢悠悠的朝着湖畔的营帐走去。

“今儿就别回去了,咱在镜湖边观星,明儿一早在回去,我替你们都准备好了营帐。”

“今夜一醉方休!”

蓝齐儿举起酒杯开怀畅饮,几人皆是默契的不在多言,千言万语,都化成抔中酒。

李金桂身子不适,尚在小月子里,故而她的那份酒,就被蓝齐儿撺掇着由四爷代劳。

没成想最先醉倒的竟是看着很能喝的书呆子张廷玉。

“蓝齐儿,你不要去,我不忍心”

“不要去”

醉态萌生的张廷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拽着蓝齐儿的手臂不撒手,此时月落乌啼,微醺的四爷抚了抚李金桂的肩。

“爷醉了,金桂,回去歇着可好?”

“可是蓝齐儿”

李金桂还想多陪陪蓝齐儿,明日午时她即将动身回漠南,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红光冲天,看着方向似乎是桃花坞传来的。

“爷,桃花坞好像失火了!”

李金桂匆忙起身,却被四爷叫停。

“恩,皇阿玛昨日已拟旨,赐死孟古青。”

胤禛的语气平淡,皇阿玛只说赐死,没想到这废后竟是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人间。

“金桂,你也别难过,今日我去向皇阿玛求了恩典,准许将孟古青的骨灰撒在先帝爷的陵寝边上,皇阿玛同意了,孟古青很欢喜。”

蓝齐儿扶着张廷玉幽幽说道。

“你们先回去歇着,书呆子有我照料。”

李金桂很想提醒蓝齐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被人说闲话,但明日这对有情人就将分道扬镳,话到嘴边,她就如鲠在喉。

“你们也早些歇着”

“恩,会的”

李金桂扶着微醺的四爷转身离开,回到蓝齐儿替二人准备好的营帐内。

此时四爷的眼神竟是清明许多,方才踉跄的步伐也平稳了。

“哼,爷真能装!”

“没眼力见的女人,没瞧见那二人你侬我侬?还杵在他们身边煞风景!”

“走,爷带你观星,钦天监说今夜有飞星雨。”

“扫帚星有什么好瞧的呀,还是星雨~”

李金桂嘟囔着嘴,但仍是被四爷牵着手来到缓坡边上,苏培盛早已经贴心的在草甸上铺好了毛毡。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哇,爷快瞧。”

此时万千飞星穿梭于皓月朗星之间,方才还说着这些耀目的星辰是扫帚星的某女则是大呼小叫的摇着身畔男人的手臂。

“嗯,瞧见了。”

胤禛此时并未瞧那些飞星逐月,而是深情款款的凝视着他的女人。

她啊最难哄也最容易知足,几颗飞星就能让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爷瞧见比飞星更璀璨的东西。”

“在哪在哪?”

能入素来挑剔的四爷眼中,此物定非凡品,李金桂朝着四周逡巡,却并未见到什么让人惊奇的好东西。

“过来,爷告诉你。”

胤禛低低的灿笑着,朝着李金桂动了动指尖。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李金桂好奇的将脸凑向四爷,猝不及防间,却被他窃玉偷香,吻了眼眸。

“胤禛!哼。”

她红着脸将他推开,却被他再次霸道的拽入怀中。

“你眼中蕴着星辰大海,爷瞧那么几颗破星星作甚?”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话,让李金桂心尖泛起暖意。

“有那么美么?”

“嗯。”

不远处的营帐内传来熟悉的声音,今夜怕是无眠,胤禛有些不悦的起身,牵着李金桂的手跃上马背。

“爷,咱去哪儿?”

“回去,难道你还想留着听墙角?听活-椿-宫?”

他揶揄道,李金桂被他说得缩着脖子红着脸不敢接话。

“那还不快些走!”

她抬眸朝着仍是轻笑着揶揄她的四爷嗔怪道。

为了胖头不被红烧,此处省略一万字,请读者脑补熄灯画面。

张廷玉只觉得头痛欲裂,作为世家大族,他们这些人的酒量都有专人调教,但昨夜喝的只是较柔的屠苏酒,为何他早早的就醉了?

他揉着昏昏沉沉的脑门,若昨夜那场镜花水月的梦是真的该多好

“书呆子,怎么了?”

耳畔传来蓝齐儿慵懒的声音,张廷玉惊得坐起身。

待看清楚二人此时的状态时,顿时取过一旁蓝齐儿的衣衫要替她遮掩。

“蓝齐儿,对不起,张廷玉是畜-牲,张廷玉是衣冠禽-兽。”

原来昨夜根本不是梦,他竟是

“我该死!”

他懊恼不已的朝着自己的脸上扇耳光。

“书呆子,我无悔。”

“回去之后,娶妻生子可好?再来三五个小妾。生一堆孩子。”

“只是别请我去喝喜酒了,我是寡妇,丧气。”

“我若娶妻生子,你会高兴?”

张廷玉目录沉痛,注视着蓝齐儿的眼睛。

“自然是高兴的。”

“微臣的家事不必公主殿下挂怀。微臣心中已有正妻人选。”

“我不配!别等了~”

蓝齐儿哽咽说道,他竟是想孤独终老,看着他一副生无可恋的颓丧模样,她心疼的抱紧这傻男人。

“我是大清的公主,我有我的宿命与羁绊,你不一样,凭着皇阿玛对我的愧疚,你能位极人臣,配享太庙。”

“我不稀罕!我只要你!”

他总是如此倔强,决定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更改,该怎么办?她不想深爱的男人这辈子的前途都毁在她手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张大人,昨夜本宫欠你的都已还清,是男人就别再纠缠不休,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让本宫觉得恶心无比!”

她面色冷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你已是本宫的裙下之臣,往后还望张大人在朝廷帮我们漠南的孤儿寡母筹谋才是。”

“蓝齐儿!是不是谁能护着你的漠南与你儿子,你都愿意让他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入幕之宾!”

张廷玉面色铁青,抓住蓝齐儿的手臂质问道。

“本宫如今除却这一副躯壳,还剩下什么东西值得成为筹码?”

蓝齐儿甩开他的桎梏,边慢条斯理的穿衣,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若是敢对别的男人如此,我必将他挫骨扬灰!”

“护漠南,护我孤儿寡母。”

“好!”

她竟是以自己来当筹码,与他谈条件,张廷玉只觉得心口处已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然而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却见蓝齐儿伸出一手。

“击掌盟誓!”

“呵,我在你眼里竟是如此背信弃义不值得信任的人?也罢!”

此时穿戴整齐的张廷玉赌气的与蓝齐儿用力击掌,旋即愤怒的转身离去。

待看到那抹孤寂落寞的身影离开之后,蓝齐儿只觉得脚底虚浮,踉跄倒地。

“对不起,书呆子”

越是相爱至深,越知道彼此身上最脆弱的软肋是哪里,往哪里扎最痛。

五格坐在躺椅上用柔布擦拭着许久未出鞘的利剑。

“哥哥,尝尝这牛蹄煨虫草汤,都说以形补形,多喝些蹄筋类的补品定能早些好起来。”

乌拉那拉素娴将带着热气的汤盅端到哥哥面前。

“哥哥,妹妹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就是您能不能”

乌拉那拉素娴说话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何事尽管说,只要哥有,只要妹妹需要。自家兄妹何必如此见外?”

五格接过妹妹递过来的汤盅不急不缓的浅尝道。

“哥哥,外头都在传你与那李氏的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哦?那日就我们几人,四贝勒素来办事缜密,定对手下人下达封口令,会是谁到处宣扬?”

五格放下汤盅,目光犀利的审视这自小被全家捧为掌上明珠的幺妹。

“哥哥你为何这样看着妹妹?定不是妹妹将这家丑说出去,妹妹还要脸面!”

“估摸着是贝勒爷手底下的人乱嚼舌根。”

乌拉那拉素娴心虚的说道。

“你有何事找我?”

五格的面色一沉,淡淡问道。

“其实也并非大事,妹妹妹妹想让哥哥帮个小忙,帮妹妹除掉李氏!”

“哦?怎么除?”

五格的眸色又冷然几许。

“若有人问起哥哥是否那李氏有意勾搭哥哥,哥哥定不要辩解,只默认即可!”

不贞,这是扳倒李氏最大的筹码,她定要抓住这机会,一击而中,致她于死地。

“哥哥,那李氏让妹妹在贝勒府里度日如年,贝勒爷的魂儿都被她勾走了,可怜妹妹与贝勒爷成婚多年膝下仍无嫡亲子嗣。妹妹过的好苦。”

乌拉那拉素娴用帕子边抹泪,边期期艾艾的哭诉道。

哥哥自小就疼她,定会帮着她收拾李氏。

第二百八十七章 妻不如妾

“难怪四贝勒与你夫妻情浅。”

五格放下汤盅,有些失望的看着这个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妹。

“哥哥!你!”

外人这么嘲笑她也就算了,但此时却被自己的亲哥哥嘲讽,乌拉那拉素娴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别的不说,哥哥尚未娶妻,你考虑过若此事一旦宣扬,哪家好姑娘愿意嫁给哥哥?”

五格并为提及李氏,但字里行间却处处在向着她。

“出去!”

“走就走!”

乌拉那拉素娴甩手将五格还未喝完的汤盅拂到地上,温热的汤汁伴着碎裂的瓷片迸的噼啪作响。

乌拉那拉素娴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却见四爷正端坐在书桌旁。

脸上阴郁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换上恬静优雅的笑容,款款入内。

“爷怎么来了?”

她压下心底的雀跃,仪态端庄的问道。

“嗯,”

“福晋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

胤禛今日来就是找乌拉那拉氏兴师问罪的。

这几日李金桂与五格孤男寡女在荒漠里同行数日的消息不胫而走。

更为可恨的是,在以讹传讹的发酵下,竟是涌出无数子虚乌有的版本!

“是何谣言?妾身这几日都在照料生病的晖儿,鲜少离开营帐。”

乌拉那拉素娴目光澄澈,一头雾水的看向四爷。

“那日知道这件事的只寥寥几人!福晋!”

“妾身方才瞧过哥哥回来,妾身的哥哥五格有个坏毛病,就是一旦饮酒就会撒酒疯,嘴也不严……”

乌拉那拉素娴镇定自若地说着。

“听说这段时间他因着受伤赋闲,常常与同僚饮酒!爷恕罪!妾身定好好叮嘱哥哥莫要酒后失言!”

四爷那些亲兵个个像哑巴似的,油盐不进,若将这黑锅摔给四爷的亲兵,怕是连她自个这关都过不去。

想来想去,只有让自己的哥哥先替她背一回黑锅,左右哥哥都是御前侍卫,且救驾有功。

“嗯!”

胤禛眸中划过一丝鄙夷与嘲讽,很快转瞬即逝。

“晖儿如何?这几日可好些?”

“晖儿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这回怕是被吓得不轻,只能悉心调养着。”

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不相干的事情,直到午膳将至。

“爷,太子爷有请!”

苏培盛遵四爷吩咐,到午时准时来让四爷找理由脱身。

“爷,妾身已命人备好午膳,爷好歹吃两口再忙公务?”

乌拉那拉素娴带着祈求的语气巴巴拽着胤禛的衣袖。

“福晋?”

胤禛不悦的甩开她的手,这女人霸着嫡福晋的位置就该有嫡妻的风范。

她既不择手段处心积虑的想要占着位置,就该受着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

“妾身知罪!妾身糊涂了!”

这就是嫡妻与妾室的区别,有时候她忽然觉得这嫡福晋的身份还不如宠妾来的自在。

“爷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方才听应嬷嬷通报说四爷去了嫡福晋的营帐,原以为他好歹用过午膳才回来,所以李金桂并为准备四爷的饭。

“妾身叫应嬷嬷准备午膳。”

“不必!”

胤禛坐到饭桌边,就着她吃剩下的肉粥与小菜吃的津津有味。

第二百八十八章 相对浴红衣

“为何吃的如此少?”

桌上的饭菜她几乎没动过几口,看着她日渐消瘦的双颊,胤禛忍不住责备道。

“饭菜不合口?晚膳爷下厨。”

“不是只是想起明日一早蓝齐儿就要动身前往漠南,妾身心里就堵得慌。”

李金桂边心不在焉的做着手里的绣活边唉声叹气道。

用过午膳后的胤禛踱步走到李金桂身边,轻抚她的背安慰着。

“来试试这双拖鞋!”

所谓的拖鞋就是没有脚后跟束缚的软底鞋,高门大户里的人家在屋里穿的常鞋。

四爷对拖鞋的要求极高,似乎除李金桂亲自做的之外,其余的都硌脚,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大男人的脚咋比她们这些女子还嫩。

“爷试试合不合脚!”

李金桂俯身想要伺候四爷换鞋,却见他心情不错的抿唇淡笑,自个开始换起了鞋。

“这颜色”

“这颜色怎么了?”

李金桂捻着坏笑,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爷不是最喜欢妾身穿红衣。妾身也喜欢爷穿红色。”

她还记得大婚之时,二人相对浴红衣的场景,四爷平日里总穿些呆板的鸦青,石青色的衣裳,生生的将自个穿成了老学究。

“爷是男人,红鞋女里女气!成何体统!”

“哦……哎妾身还特意备了一双与爷一模一样的红鞋呢爷既然不喜欢那妾身今后再也不做了!”

她垮着小脸,嘟着嘴伤心不已的说着,又拿起四爷嫌弃的丢在一旁的红鞋,抓起剪刀就要将那拖鞋给毁了。

“爷没说不好看!爷喜欢!金桂替爷做的东西都好看。”

反正只是在她面前穿而已,眼看着到午睡的时候,胤禛将那小红鞋换上,在李金桂面前来回踱步。

“你也穿!”

他面上的笑意从眼底满溢,殊不知在很久很久以后,他的鞋柜子里满满当当的塞着爱妻亲手做的大概也许可能有一百双小红鞋。

而已是九五至尊的男人竟是被爱妻拽着,穿着那些小红鞋入画流传百年,那场面实在是大型真香现场……

“皇阿玛,儿臣就此拜别皇阿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跪!”

康熙帝扶起准备下跪的蓝齐儿,却被她淡漠的轻轻避开。

“今日开始,你就是大清的固伦荣宪公主!”

固伦乃嫡公主才能有的封号,以一生沦为囚徒的代价从庶出的和硕荣宪公主晋封为固伦公主,何其讽刺。

“皇阿玛,儿臣有礼物要送皇阿玛。”

蓝齐儿轻一抬手,两个仆从抬上来一个半人高的楠木箱子。

蓝齐儿亲自将那箱子打开,康熙帝淡淡地扫视一眼,待看清楚那箱子里的东西后,竟是眸子暗了暗。

那些东西都是蓝齐儿每年生辰之时,他亲手为她做的生辰礼物。

陈旧的风筝,装着精巧机关的小木马,还有西洋的八音盒

“儿臣告退!”

蓝齐儿行过三拜九叩大礼,旋即转身决然离开。

“嗯!”

康熙帝看着渐渐远去的孩子,不悔,无愧吗?是,作为皇帝他不悔也无愧。

但作为人父他很失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蓝齐儿!”

康熙帝步伐有些凌乱的疾步上前。

“皇阿玛?”

蓝齐儿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出嫁之后,他鲜少以如此慈爱的语气叫她。

“朕也有回礼赠予吾儿!”

他说着竟是开始亲自动手解龙袍上的盘扣,场间众人除良妃之外,皆是在一瞬间齐齐跪地,不敢冲撞圣颜。

“披上它,如朕亲临!”

良妃将团龙披风斗篷罩在康熙帝身上,见他仍是嗫喏着不肯上前,于是悄悄推了他一把。

康熙帝将尚待带着余温的龙袍披在女儿肩上。

“儿臣叩谢皇阿玛隆恩!”

蓝齐儿匍匐于地许久,肩膀微微颤抖。

“来年朕去漠南瞧瞧霖布,还有,朕允许漠南豢养公主府兵。”

言下之意,就是霖布不需要入京为质子,而只要她这个公主活着一日,那么漠南将拥有征兵权,蓝齐儿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她缓缓起身,朝四周逡巡片刻,却不见书呆子的身影,他定是被她伤透了心。

天子营帐内,良妃啃着苹果好整以暇的翻着一摞厚厚的小像。

“啧啧啧,万岁爷真是艳福不浅,瞧瞧这些科尔沁草原的姑娘们,一个个的都比臣妾这种黄脸婆好看。”

康熙帝揉了揉眉心,科尔沁为表衷心,特献上七名血统高贵的科尔沁少女。

该怎么安置这些少女倒是成了大问题。

“晓竹在吃醋?”

“哼,臣妾哪敢,万岁爷后宫那些莺莺燕燕都让人目不暇接,紫禁城内从来都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臣妾习惯了!”

“谁说朕要充盈后宫?这些少女另有安排!”

他打算将这几个科尔沁的贵女分别送到几个儿子的后院里。

老大,太子,老三,老四,老五,老八,老九,一人领回去一个交差。

于是傍晚时分,苏培盛气喘吁吁的提前赶回来通知李金桂,四爷稍晚一些会领回来一个美人儿。

这美人儿李金桂认识,正是博尔济吉特锦珍格格。

“小苏子,怎么回事?爷怎么带她回来了?”

“万岁爷将几个皇子都叫到御帐内,将科尔沁送来的格格们分别赐给了几位爷。”

“爷自个挑的锦珍格格?”

李金桂不悦的微挑眉,语气酸溜溜的问道。

“不不不,是万岁爷让几个皇子们抓阄来着,抓着谁就是谁,爷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苏培盛苦口婆心地替自家爷说好话,这才见李金桂的脸色缓和几许。

“爷打算如何安置锦珍格格?”

此一时彼一时,科尔沁格格的身价也因着战败而一落千丈。

“妹妹,贝勒爷将那科尔沁狐媚子领回来了!”

乌拉那拉素娴火急火燎的赶到李氏的营帐内,如今只能二人联手同仇敌忾。

“我怎么说的!当初就说那锦珍是狐媚子!你还巴巴的替她说好话!如今爷都被她抢走了!”

“姐姐,人是万岁爷赏给咱爷的,其余几个皇子,包括太子殿下那儿都塞了一个,爷难道要抗旨不成?”

“贝勒爷吉祥!”

门外的奴才们请安的声音传来,李金桂与乌拉那拉素娴同时噤声。

“爷吉祥!”

“爷吉祥!”

胤禛寒着脸将博尔济吉特锦珍领进营帐内,一抬眸却见李金桂与乌拉那拉素娴都在。

“妾身博尔济吉特氏见过二位姐姐!”

第二百九十章 我一见你就笑

“锦珍格格折煞妾身了!”

李金桂福了福身子,毕竟对方是科尔沁身份尊贵的格格,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福晋,今日开始,锦珍格格就是府里的贵客,好生招待。”

“贝勒爷,可是万岁爷说将锦珍赐予您”

“皇阿玛只说将格格赐给爷,至于爷怎么安排,爷自有主张!”

“福晋,带贵客下去歇着!”

乌拉那拉素娴原本揪着的心顿时放下,她脸上绽出得体大方的笑容。

“锦珍格格,这声妾身叫的有些唐突,您是贝勒府的贵客,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是客不是主就好,她有一万种办法将这科尔沁狐媚子逼退。

待乌拉那拉素娴将一脸颓丧的锦珍领回去后,营帐内就剩下四爷与李金桂二人。

“爷自会处理好,不必担心。”

“爷紧张什么?”

李金桂看着四爷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丝颤音,忽然觉得这样的四爷有些可爱。

“爷放开妾身”

说话就说话,他竟是轻笑着将她拽入怀中。

“你紧张什么?”

“至少两个月内不必紧张”

胤禛有些谷欠求不满的呢喃道。

太医说女人小产后少说也要调理一个月才能

她身子虚,两个月后才能碰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在平定嘎尔丹余孽与彻底让整个草原臣服大清之后,万岁爷终于下旨回京。

到达京城之时,已是十月二十八。

十月三十乃四爷二十一岁生辰,还有两天,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李金桂都没机会替四爷准备礼物。

加上锦珍格格一路上闹的鸡飞狗跳,更是让李金桂身心俱疲。

科尔沁的女子性格泼辣敢爱敢恨的确不假,这一路上锦珍竟是为获得四爷垂青,不知使了多少或明或暗的手段。

而乌拉那拉素娴竟是因着要联合她一块对付强敌,竟是与李金桂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战友情

此时锦珍亲自端着一盘酥酪侯在壹心斋门口许久。

她这幅虔诚的样子倒是让李金桂不好再推辞,于是只能将人请进来。

“李姐姐,这是锦珍亲手做的酥酪,姐姐趁热尝尝。”

忽然给她送吃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金桂朝着一旁的琉璃使了使眼色。

“我喜欢吃冰镇的酥酪,谢谢锦珍格格美意,那我就不客气了,琉璃,将这酥酪放进冰鉴里冰镇一会儿!”

“我冬天也喜欢这么吃。”

看着锦珍的脸色微微一霁,李金桂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管她信不信,她若识相,今后也不会自讨没趣的送东西来,尤其是送入口的东西,乃后宅之大忌。

锦珍在壹心斋坐着许久,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贝勒爷吉祥!”

原来是在她的地盘堵四爷来了,李金桂勾唇冷笑,但愿她待会别后悔才是。

“李姐姐,锦珍想出虚恭。”

“琉璃,带锦珍格格去。”

李金桂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后日是爷生辰,你想怎么过?”

胤禛将替他换朝服的女人揉进怀里,贴着她耳畔呢喃道。

“爷说的好像是妾身过生辰似的!”

李金桂用帕子点了点满眼笑意的男人嗔怒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锦珍给贝勒爷请安!”

被苏培盛拦在帘子外边的锦珍柔声细语,那声音好像裹了蜜糖似的,甜丝丝的让李金桂忍不住蹙眉。

“嗯,爷要与侧福晋用午膳,退下!”

没想到四爷竟是连面都不让她见就下了逐客令。

锦珍抬起一脚正准备踏入屋内,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那锦珍告退!”

脸皮再厚也没理由继续留下,于是她泪眼婆娑的绞着帕子离开。

“嗯。”

“吃饭!”

“胤禛!你这叫吃饭!!唔!”

“你就是爷的菜!”

此时应嬷嬷领着人提着食盒准备入内,却被笑嘻嘻的苏培盛拦下。

“嬷嬷先回吧,等半个时辰不不,等一个时辰后再来爷与侧福晋正忙正事儿呢!”

应嬷嬷看着小苏子笑的贼眉鼠眼,顿时会意,于是转身命人先去准备梳洗的热水。

用过午膳没多久,四爷回去忙差事了,吃过茶点的李金桂带着孩子们来后花园里消消食。

“哎呦,我早料到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你说她勾搭谁不好,偏偏要找福晋的亲哥哥。”

“啧啧,可不是,听说找着人的时候那二人正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她还穿着男人的贴身衣裳。”

呵呵,若不是提及福晋的亲哥哥,她还真不敢相信曲格格与安格格刘格格三人说的是她这个正主。

只是她们三人深居内院,根本就没出贝勒府的机会,她们又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定是乌拉那拉素娴在颠倒黑白!

可恶,难道她不知道四爷的声誉也会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而受损?

李金桂很担心四爷因为她的事情而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此时郁郁寡欢的她哪儿还有继续逛花园的心情,于是领着孩子们怏怏的回到壹心斋。

费扬古府中,五格送走十三阿哥胤祥,此时看着一屋子的珍稀礼物有些愕然。

都说四贝勒冷情,对女人更是不上心,没想到他竟是借着十三阿哥的手来向他示好。

不,确切的说,他这是想让他澄清谣言,不知为何,脑海中浮出那张天真无邪的笑容。

“去告诉额娘一声,替爷张罗媳妇儿,越快越好,选最近的黄道吉日。”

他若娶媳妇儿,那么他与李氏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也将不攻自破,左右都找不着心里那个姑娘,选谁都一个样。

李金桂心不在焉地坐在院里的秋千架上,此时门房来报,锦珍格格竟是又来登门拜访。

算算时间,四爷差不多该回来用晚膳了,她倒是掐着点来堵人。

“李姐姐,听说明日四贝勒过生辰,姐姐准备了什么稀罕的礼物?”

锦珍穿着花盆底走路婀娜多姿,只是此时她踏入鹅卵石小径上是作死吗?

李金桂看着她踉踉跄跄的几欲跌倒,于是忍不住起身去扶她一把。

毕竟人在她的院里,若是磕着碰着又要落人口舌。

“啊!李姐姐!有话好好说,别推我啊!”

什么情况?!她手才伸过去就见锦珍满眼惊惧地看着她。

第二百九十二章 讳莫如深的厌胜之术

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喊了一句,穿着厚底鞋的李金桂竟是一个不留神,脚下也开始打滑。

不管了!她爱装就让她作个过瘾,李金桂赌气的松开抓着锦珍的手。

此时重心不稳的二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摔向地面。

能让锦珍下血本也要栽赃陷害她,那么此时正从身后大门口赶来的人不言而喻。

于是她赌气的张开双臂任凭后脑勺朝着鹅卵石坠去,不出意料,她落入熟悉的怀抱。

但对面自作多情的锦珍格格却没那么走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苏培盛竟是没有接住她

苏培盛最终也没表现的太过分,只用一只脚拖着她的脑袋,省的嗑到石头血溅当场。

“贝勒爷呜呜呜锦珍只是来给李姐姐请安,姐姐若是不喜欢锦珍,锦珍不来便是”

“方才李姐姐竟是出言侮辱科尔沁,还动手……”

“妾身方才一时手滑,推了锦珍格格!”

锦珍顿时面色青白交加,怎么会!这女人怎么会不按正常人的套路走!

准备好的宽容大度的话语一时之间堵在嘴边无从说起,她只能以楚楚可怜的眼泪攻势看着四爷。

“这是你的院子,推谁是你的自由!”

所以!贝勒爷的意思是她活该,谁让她来到李氏的壹心斋?

就算李氏故意推她,也是她博尔济吉特锦珍自找的!

乌拉那拉氏说的没错,李氏才是拦在她与四爷之间最大的阻碍!

定也是因为她在暗地里撺掇四爷,不让四爷将她纳入后宅。

她如是想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看向李氏的眼神也渐渐阴鸷。

“贝勒爷!呜呜呜……”

彩月带着哭腔冲进壹心斋,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两个上赶着来壹心斋凑热闹?

“大阿哥怕是不行了!”

“什么!嘶!”

闻此噩耗,李金桂一个挺身直起腰,但却因太心急而扭了腰。

她扶着腰跟在四爷身后,一行人径直朝关雎轩赶去。

自归京之后,大阿哥弘晖的病情总反反复复的不见好。

没想到却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她心疼的看着虚弱的有些脱像的小弘晖此时正躺在乌拉那拉素娴的怀里奄奄一息。

“晖儿!”

胤禛疾步上前,从乌拉那拉素娴手里接过大阿哥。

弘晖虽只是过继到他名下,但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形同亲父子。

此时弘晖躺在四爷的怀里痛苦的抽搐着,却听锦珍惊异的低呼一声。

“大阿哥莫不是中了厌胜之术!”

厌胜之术?李金桂对这种所谓的诅咒之术嗤之以鼻,若是靠着扎小人就能置人于死地,那还要道德礼法,纲常伦理约束规矩做甚?

“锦珍格格慎言!”

李金桂下意识提醒锦珍,这句话可不能随便说。

信奉萨满长生天的满人提起厌胜之术讳莫如深。

若是以讹传讹被人知道四贝勒府里竟是出现这种害人之事,万岁爷定不会轻饶!

“但这肯定是厌胜之术,李侧福晋莫不是心虚才不准本格格说实话?”

早知道不心软的当老好人,李金桂只觉得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微风襟袖知

“贝勒爷,显贝子与福晋求见!”

“嗯?”

四爷冷哼一声,乌拉那拉素娴见状,匆忙凑上前去解释。

“晖儿毕竟是显贝子的福晋十月怀胎所出,妾身想着让他们夫妻二人送送晖儿也好。”

乌拉那拉素娴会这么好心?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入膏肓了?呜呜呜呜”

显贝子的福晋哭哭啼啼的冲进内院,语气中带着质问。

“八九不离十!是因为有人用了厌胜之术。”

博尔济吉特锦珍这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谁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妾身就算拼着这嫡福晋的位份不要,也要到万岁爷面前讨回个公道!”

显贝子福晋抚着可怜的儿子哭的撕心裂肺。

“若大阿哥出事,谁获利最大,那就最有可疑。”

李金桂本安静的躲在人群里,此时却感到无数道探究的目光袭来,如芒刺在背。

谁获利最大?那自然是她这个生下贝勒爷实际上第一子的侧福晋。

大阿哥若是出事,那么她的儿子弘昐将是贝勒爷唯一的儿子。

“妾身也为人母,断不会对无辜的孩子下毒手。”

“多说无益,厌胜之术必定要有施咒之物,那东西上定刻着大阿哥的生辰八字。一搜便知!”

“苏培盛,去各院里搜!”

担心显贝子夫妻将事情闹开,于是胤禛只能命人搜院。

“奴才遵命!”

“等一下,兹事体大,刁嬷嬷,你陪着苏公公一道前往。”

“其余人等不准离开关雎轩半步。”

当家主母发号施令,于是众人只能呆在原地坐等消息。

不知为何,李金桂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见招拆招。

苏培盛领着刁嬷嬷在后宅各院里挨个搜寻,最后来到壹心斋中。

进到前厅之后,苏培盛插着腰似笑非笑的看着刁嬷嬷。

“说吧,这壹心斋里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哎呦,苏公公,瞧您说的,老奴怎么敢!”

刁嬷嬷一边焦急的摆手,一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刁嬷嬷!”

苏培盛用手指抠了抠耳朵,拉长语气说道。

“哎哎哎!老奴只知道福晋特意交代过,要仔细搜搜壹心斋的恭房”

“琉璃,上一盏好茶给刁嬷嬷先用着!”

苏培盛说完,径直朝着壹心斋的恭房跑去。

“搜到了搜到了!”

此时苏培盛与刁嬷嬷分别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姗姗入内。

还真搜到东西了!李金桂下意识觉得的搜到的东西定与她有关系。

“贝勒爷,福晋,老奴在壹心斋内搜到一个木偶,看着甚是可疑,所以斗胆取来给主子过目。”

刁嬷嬷掀开红布,却见那托盘中是一件木偶,这不是

“就是这个!这木偶上定还刻着大阿哥的生辰八字。”

博尔济吉特锦珍斩钉截铁的说道。

刁嬷嬷极是配合的将那木偶翻过来,场间顿时鸦雀无声。

“看吧!果然是她做的孽!”

“这木偶是弘昐周岁之时,太后所赐,出自内务府,若是不信可以翻到木偶背面瞧瞧!”

这上头写的是满文与汉字,难怪锦珍见到那些字迹后眼睛都发亮,原来她不认识满文与汉字!

第二百九十四章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锦珍格格,这上边的字你不认识?”

显贝子福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出言提醒。

“这木偶是太后所赠,你的意思是,太后她老人家对我们昐儿行厌胜之术?”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博尔济吉特锦珍就是典型的绣花枕头,空有好看的皮囊,但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这种人不能留在贝勒府里。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李金桂开始语气平和的说道。

“贝勒爷,福晋,你们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

李金桂拈着帕子泪眼盈盈跪倒在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一哭二闹谁不会,只是她不屑而已。

“贝勒爷,福晋,这还有几件在锦珍格格屋里搜到的东西呐。”

见金桂姐姐都被这蛮横无礼的蒙古格格逼成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苏培盛皮笑肉不笑的阴恻恻说道。

当苏培盛将绸布掀开那一瞬,却见托盘里有两大一小三个布偶,更为恐怖的是,此时那三个布偶从头到脚都插着银针。

“啊!”

稍胆小些的宋格格惊呼一声,匆忙捂着大格格的眼睛。

“贝勒爷您瞧,这好像是福晋与李侧福晋的生辰八字,还有这个小布偶,这”

此时显贝子福晋壮着胆子将那小布偶夺过。旋即冷笑一声,将那布偶劈头盖脸的丢到锦珍脸上。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这是晖儿的生辰八字!”

“四贝勒,你欠我们夫妇一个交代。”

显贝子将盛怒中的福晋拽回来,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血口喷人,我一个刚从科尔沁来的外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生辰八字!定是有人栽赃!”

博尔济吉特锦珍甩手将那些所谓的物证摔在地上,而此时乌拉那拉素娴却瞧见那滚到她脚边的布偶有些眼熟。

待看清楚之后,她的眸色竟是冷然几许,她记得这个用血写着李氏那贱人生辰八字的布偶前几日就命人悄悄处理了,怎么会出现在锦珍的屋里?

她私底下藏着这布偶想干嘛?威胁她?

“福晋,后宅之事,该你处理。”

“阿玛,额娘”

昏迷中的弘晖口中呢喃阿玛和额娘,胤禛看着显贝子夫妻二人眼中含泪,于是将弘晖抱着放进显贝子的怀里。

“是胤禛没照顾好这孩子,胤禛有愧,胤禛明日就到皇阿玛面前负荆请罪!”

“贝勒爷言重,是这孩子没福分,怨不得旁人,贝勒爷不必自责。”

毕竟这滋事者是太后的亲侄孙女,就算再想将眼前这毒妇碎尸万段,但顾忌太后的颜面,显贝子也只能忍气吞声。

“本格格敢作敢当,这的确不是本格格所为,你们这是诬陷!本格格不服!”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看在你是科尔沁格格的份上,本福晋也不为难你,明日本福晋就差人将格格送回科尔沁。

“皇阿玛那,爷去说。”

四爷接着乌拉那拉素娴的话说道。

“本格格不走!本格格要见太后!”

“诶,锦珍格格,若太后知道你将她赐给昐儿的木偶说成是诅咒大阿哥的厌胜之物,怕是会让她老人家很为难啊~”

跪在地上的李金桂绞着帕子期期艾艾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荣华总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你!”

“李氏!一定是你这贱人诬陷我,那包袱明明塞在恭房”

博尔济吉特锦珍气昏了头,此时竟是脱口而出,虽话才说一半,但李金桂顿时了然。

原来这就是那日她非要在壹心斋出虚恭的原因。

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与乌拉那拉素娴这种人狼狈为奸,不亚于与虎谋皮。

弘晖殁了的噩耗在第二日清晨传来,整宿将自个关在书房内的四爷只平静的命苏培盛替他告假。

关雎轩里,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哭的肝肠寸断,几度昏厥,只能说乌拉那拉素娴演技精湛。

李金桂端着食盒忧心忡忡的来到书房门口,此时苏培盛正焦急的在门口徘徊。

“侧福晋您可来了!爷不准任何人进去,这都快一天了,水米未进。”

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真实的情绪,只喜欢躲在角落里疗伤,李金桂轻叹一口气,推门入内。

“爷,若大阿哥还在,看到爷这幅模样,定会伤心不已。”

“爷,昐儿方才还闹着要阿玛抱抱,爷,我们去瞧瞧昐儿可好?”

她想着若是让孩子们陪着四爷,定能减轻他此时的伤痛。

“苏培盛在壹心斋内搜到一个包袱,那包袱里藏着写有晖儿生辰八字的布偶,字迹属于你。”

李金桂端着盘子的手僵了僵,她将盘子放在桌上。

“爷认为是妾身所为?那方才为何不将那布偶拿出来?爷这是在包庇妾身?”

四爷既然笃定是她做的,为何还要替她遮掩?

“爷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属于我们的儿子。”

“字迹可以模仿,不是妾身。”

李金桂听出四爷的意思了,此时她已经无法再淡定了,他竟是真的以为是她为了昐儿的前程,所以对大阿哥行厌胜之术!

委屈,心酸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她倔强的抿唇。

他不信她!

“贝勒爷既然真以为那是妾身所为,不必包庇妾身,一命偿一命就是!”

“是,是妾身为了昐儿的荣华富贵诅咒大阿哥,贝勒爷满意了么!”

“你成日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胤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再看她此时苍白的脸,顿时会意。

“妾身是毒妇啊,妾身不止要诅咒大阿哥,妾身还要诅咒贝勒府里所有的女人,贝勒爷不知道么?”

“妾身很早就说过,妾身是天下第一妒妇,更是天下第一毒妇!”

她奋力甩开他的桎梏,既然认定是她所为,此时抱着她不让她离开又是什么意思?

“这贝勒府都是您的,妾身就算想畏罪潜逃也出不去,顶多畏罪自杀,您放一百个心!”

“不准将死挂在嘴边!”

“呜”

他每回都是这样,说不过她就用唇堵着她的嘴。

“爷没护好晖儿,是爷的错。”

四爷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怏怏不乐的说道。

“若爷觉得心里释然些,那这件事就是妾身所为,也不必愧疚。”

“不是你,是乌拉那拉氏!她一直想利用爷对晖儿的关怀来争宠。”

“她定是早就知道晖儿病入膏肓,才苦心孤诣利用锦珍布下这死局,既除掉你,又除掉锦珍,还可以将我们的孩子占为己有。”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光云影 浅偎风柔

“妾身相信爷定能保护好孩子们。”

李金桂抱着四爷晓意安慰道。

四爷的二十一岁生辰从今日开始就是大阿哥弘晖的忌日,想着就让人揪心。

李金桂想着该早些替四爷再添个孩子才行。

于是自那以后她开始积极主动的想要与四爷闹出一条小命,但直到康熙三十九年春,她的肚子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爷回来了!”

忙碌一整日的胤禛踏进屋内,正瞧见李金桂坐在梳妆台前打理青丝。

忽而看见满室都点着山茶花油灯盏,胤禛不自然的轻咳嗽一声。

“金桂,爷觉得如今孩子已经够多了”

“爷,妾身只想趁着如今身子骨还康健,替爷开枝散叶,如今爷才弘昐一个阿哥。”

“德妃娘娘虽嘴上不吭声,但最近常常将妾身与福晋叫到宫里,明里暗里的暗示着要塞新人入后宅。”

在几个年长的皇子里,四爷的子嗣最单薄,她想着若是将来若她先离世,多给他留些人世间的牵绊也好。

李金桂心不在焉的对镜梳妆,却在镜中瞧见身后的四爷竟是遮遮掩掩的从袖中取出一物送入口中。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被她瞧见了!

这夜李金桂表现的尤为积极,胤禛又正值血气方刚的盛年,二人直到三更天才偃旗息鼓。

灯火通明的房内,沐浴后的胤禛却瞧见他的女人腰后垫着高高的枕头,此时累极的她睡的深沉,但仍是保持着不舒服的睡姿。

胤禛有些心疼的将那碍眼的枕头轻手轻脚取出,又用了事帕替她仔细清理,这才熄灯就寝。

不知道为何,许是今夜太过孟浪,他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而此时李金桂睁开眼睛,蹑手蹑脚的溜到放衣服的屏风处。

摸黑摸索许久,这才在四爷所穿外袍的暗袋里摸出一个细瓷瓶。

她取出瓷瓶内的药丸嗅了嗅,一股清香扑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

压下心底的疑问,她用帕子将取出的两颗药丸包好,藏在妆奁匣子里。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熟睡中的四爷枕边就寝。

第二日一大早,送四爷上早朝之后,李金桂带着琉璃悄悄地来到同仁堂,其实她心底已暗暗有答案,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这位夫人,这药是同仁堂所出,乃男子所用的避子药。”

当从女医口中得到答案之后,李金桂心内百感交集,这傻男人,难道不知是药三分毒吗?

“大夫,其实我相公买错药了,不瞒您说,我们夫妻二人求子心切,幸亏我来问过,否则怕是身子都给吃坏了,还盼不来子嗣!可怜我人老珠黄家中小妾貌美…”

“许是相公不想让我生下孩子所以才故意买错药的”

她说着说着,竟是开始呜咽起来,都是女子,那女医猜想定是这妇人的相公想要宠妾灭妻。

用这种办法让妻子无法诞育子嗣,到时候以七出无所出这条,将宠妾扶正。

“这位夫人莫慌,我们这还有一种与这男子用的避子药气味相似的助子药。”

第二百九十七章 香帏风动花入楼

沐浴过后,胤禛发现今夜的灯盏都换成了他最喜的木樨花灯油。

而她今日穿着一身摇曳生姿的红,此时正支着脑袋慵懒地瞧着他

左右她怎么闹腾都不可能生出孩子,不是他不喜欢孩子,而是若他的子嗣总要以她的安危来换取,他宁愿无人送终。

“爷,这衣裳是新做的”

李金桂扯了扯松松垮垮的衣襟,瞧见那耳垂都通红的男人仍是装作一本正经的负手静立于她面前。

她没来由的轻笑一声。今夜这木樨花灯油她可是下了猛料,而趁着四爷去沐浴的时候,他暗袋里的药也已经被她偷龙转凤。

“爷轻点儿”

苏培盛听着里屋一刻都不消停的动静,贼笑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棉花堵耳朵。

直到四爷唤他准备热水沐浴的时候,天边都已经泛起鱼肚白。

爷就是威武,苏培盛在心里默默赞叹道。

不知为何,胤禛总觉得最近一到入夜就燥的无法安然入睡,非要纾解一番才能将歇。

他是正常的男人,而面对心爱的女人,他自然不必压抑自己。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日李金桂循例来红袖招内查账,才刚进门,却见刘妈妈眼神略显慌乱。

“主子您今日怎的晚上才来?”

“晚膳吃多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上个月的账目。”

李金桂抬腿就要往二楼雅间走,却被刘妈妈拽住手臂。

“刘妈妈今日怎么支支吾吾的?有什么不能明说的事儿?”

刘妈妈是蓝齐儿留给她的心腹,签了卖/身死契的,毋庸置疑她的忠心。

“主子,二楼所有的雅室今夜都被人包下了。”

“哦!”

看来今夜生意不错,也不知是哪个纨绔子弟在这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那到帐房里也一样。”

谁会嫌钱多,最好那纨绔子弟将整个红袖招包下来才好,于是她心情大好的转身就要离开。

“刘妈妈,快快快,歌姬舞姬准备就位!主子爷们已经开宴了!”

正走到回廊处的李金桂顿时刹住脚步,这声音!!苏培盛!

他为何会在红袖招内,那他口中的主子爷还能是谁!

好啊!他这段时间总说出去应酬,原来是到红袖招内喝花酒来了!

李金桂又惊又怒!

“刘妈妈!他们来是挂帐还是白女票!”

“这个主子瞧您说的,你们都是主子,整个红袖招都是主子的。”

“哦!!今日开始不准赊账!从我做起!这是方才的茶钱!”

李金桂赌气的取出一串铜钱,充当方才喝的那盏碧螺春的费用。

一抬眸却见一群曼妙的歌舞伎款款而来,李金桂面上再也绷不住了。

她伸手拦住这些姑娘,转头问向一旁尬笑着的刘妈妈。

“四爷点的哪位!!”

“主子,贝勒爷没特别钦点谁作陪”

这还差不多!

“三弟,四弟,八弟,九弟,出来玩儿就别拘着!今儿本宫点的都是红袖招内的清倌儿,若看的顺眼,收了也就收了!”

“放心吧,今儿夜里你们都在陪着本宫办差!”

装扮成歌伎候在门外的李金桂勾唇冷笑。

呵,男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

“伺候好贵客!”

苏培盛挨个的检查这些姑娘,待走到浓妆艳抹的李金桂面前之时,竟是愣住了神!

眼前这位姑娘放在一堆容貌妍丽脱俗的美人当中,简直犹如老鼠屎般的存在!

这什么鬼审美!红色的儒裙配着翠绿色的夹袄子!

这他勉强能忍受!但这姑娘满头廉价的珠钗步摇晃的他眼都快瞎了。

还有这眉毛斜飞入鬓,看着比贝勒爷还刚!

她脸上的脂粉随着她面部的微表情簌簌的往下掉。

好想吐,苏培盛艰难的将眼睛移开她双颊那两块如狗皮膏药般,山丹丹土到无法形容的腮红…

“呕…”

“苏公公可是不舒服?”

刘妈妈讪笑着走到苏培盛面前。

“刘妈妈,把她换了!红袖招这是为博人眼球改走奇葩的清奇画风了!!”

他一抬眸又瞧见那奇葩红到发紫的血盆大口,有些生无可恋的说道。

“这个…那个…桂花姑娘她…她是…四贝勒钦点来伺候他的…”

刘妈妈心虚的用帕子捂着心口支支吾吾说道。

“你胡说!爷怎么会瞧上这种…”

“苏培盛!人呢?”

里间传出太子殿下略显不悦的声音,这时候再换人显然来不及。

“你!待会躲在角落低着头不准吭声!刘妈妈,去找个模样周正的姑娘,找机会将她换下来!”

“好好好,老身这就去!”

刘妈妈如蒙大赦,转身一溜烟消失了。

李金桂垂着脑袋乖巧的点点头,于是众人由苏培盛领着鱼贯入内。

“啧啧,这红袖招果然是大清第一烟花之地,瞧瞧这些美人儿!”

“你们!抬起头来!”

太子爷眸中带着惊艳,第一眼就相中了站在右手边第一位的清冷女子。

那女子在苏培盛的眼神示意下,迈着莲步款款走到太子爷身边落座。

胤禛对这些女人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心里盼着这场无聊的应酬能快些结束。

也不知她此时带着孩子们在做什么?

微一走神之际,却听坐在对面的九弟竟是被酒给呛的直咳嗽。

而斜对面的八弟亦是仿佛见了鬼似的往后挪了挪。

“这世间竟有如此…丑到惨绝人寰的清倌人,红袖招这是准备另辟蹊径?”

一旁的三哥面色古怪的小声嘀咕着。

压下心底的好奇,胤禛边端着酒盏浅饮,边抬眸看向兄弟们口中所说的奇葩。

“噗!!!咳咳咳咳…”

“四弟!!你也被吓着了……”

“大胆!红袖招竟是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带进来!岂有此理!”

太子爷顿时怒不可遏,拍桌呵斥道。

“贵客…不是奴家愿意来的…实在是盛情难却啊~”

胤禛忽然感觉有股不详的气息袭来。

“奴家相好的钦点奴家来!奴家都说不要不要了!”

李金桂绞着帕子扭捏说道,不时朝着四爷的方向明送秋波。

“信口雌黄!我们的眼睛都不瞎!”

九阿哥才不信他们兄弟当中有人会喜欢这种货色。

“是我点的…”

“奴家就知道贝勒爷最疼惜桂花儿了!”

李金桂欢呼雀跃蹦蹦跳跳的跃入四爷怀中撒娇。

而冷面的老四竟是勾唇淡笑,伸手揽着她的腰,瞎了瞎了,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百九十九章 酒初醒褪却残妆

李金桂窝在四爷怀里故意动来动去,听到身后的男人呼吸都乱了几许,这才安静下来。

“贝勒爷,奴家伺候您尝尝这蝴蝶酥。”

“爷不”

话还没说完,她啃了一半的蝴蝶酥就入了他口。

这蝴蝶酥里都是裹了甜腻红豆沙的馅儿,胤禛吃的直蹙眉。

此时场内轻歌曼舞,灯光也刻意暗沉许多。

“原来这就是爷平日里所说的应酬呀,今儿这局谁付钱?红袖招可是做买卖的地方,概不赊账!”

“还有!奴家的胭脂钱很贵!怕爷出不起价!”

她压低嗓音,在四爷耳畔轻声细语呢喃道。

“今夜这脂粉涂的如此厚重,怕是洗脸的时候能浮起半尺厚!”

胤禛仍是镇定自若地举杯浅饮酒,小声揶揄道。

“胤禛!逛花楼倒是有理了!哼!”

李金桂冷哼一声,旋即直起身,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径直离开。

“胤禛先行一步!”

“四弟……”

太子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刻板的四弟竟是第一个没忍住的人,而且他的口味似乎有些重,有些异于常人

此时换回自己衣裳的李金桂边朝着自家的马车方向走,边气呼呼的拆着头上的廉价珠钗步摇。

“回府!”

“主子不等贝勒爷吗?”

琉璃弱弱地问道。

“他没空,这会怕是乐的左拥右抱!”

李金桂掀开车帘,却瞧见四爷寒着脸正襟危坐。

“琉璃,备马!”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他霸道的拽进马车内。

“放开我!”

这男人竟是开始亲她的脸颊,方才还嘲笑她脸上的脂粉有半尺厚来着!

“撩完爷就这么一走了之?”

“呵,妾身这不是想主动离开,让爷办差事办的更舒坦些么!”

“今日这地儿是太子亲自挑的,和爷无关!”

胤禛取来放在暗格里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替她擦干净厚重违和的脂粉。

此时洗净铅华的她正撅着嘴气呼呼地瞪着他,她开始不断的在他怀中挣扎。

“别再动了,若是想让爷现在就要了你那就继续!”

感觉到他身体的异常,李金桂又羞又怒,吓得不敢再动弹。

沐浴过后的胤禛踱步踏入房内,这几日她竟是忽然就对他冷了下来,没瞧见那些熟悉的灯盏,他有些失落的垂眸。

“明日再看!”

他将李金桂手里的话本子夺过,欺身覆上前,却被她用力推开。

“爷,今夜不行”

“为何?”

她并未在信期,为何拒绝他?而且连着几日都如此。

“几日都不让爷沾身,总该给个理由!”

胤禛说着,就开始解她的盘扣,而薄唇也凑近她的香腮。

“爷不要!”

女人在这时候说不要都是反话,于是胤禛更进一步。

“妾身好像有喜了”

担心他伤着孩子,李金桂不得不将真相和盘托出。

“绝对不可能!”

胤禛猛然直起身,眼神笃定的看向她。

“那如果真有喜了呢?”

李金桂捻着坏笑瞧着一脸严肃的男人。

“别闹!”

“那就喊李府医来瞧瞧!”

李金桂托腮,好整以暇的瞧着四爷。

第三百章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苏培盛!传李府医!”

李金桂朝着侯在门外的苏培盛喊道,没办法,若是不喊喊,怕是耳朵里堵着棉花的苏培盛听不见!

“奴才遵命!”

不一会儿,李府医就提着药箱前来诊脉。

李金桂昨日就自个诊出了喜脉,李府医自然也能诊出。

“恭喜贝勒爷,侧福晋已有一月有余的喜脉。”

李府医与苏培盛俱是喜笑颜开的恭喜主子爷。

“都出去!”

却听四爷语气冰冷的下达逐客令,苏培盛与李府医顿时有些讶异的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垂着腰施施然离开。

“孩子不是爷的~”

李金桂赌气地说道。

胤禛冷哼一声,疾步走到屏风后,再走到李金桂面前之时,手里多了一个细瓷瓶。

“你换了爷的药!!”

“什么药?爷原来最近在服药么?妾身怎么都不知道?爷哪儿不舒服?”

李金桂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明知故问道。

却听瓷器碎裂声响起,地上顿时散落下一颗颗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

他生气了!眼看着四爷愤怒的转身就要离开,李金桂竟是慌了手脚,径直起身去拦他。

“啊”

走出门口的胤禛听到她痛苦的喊出一声,下意识转身瞧她。

“金桂!”

此时李金桂双脚都是血迹,方才散落一地的碎瓷片将她的脚底板扎的血肉模糊。

她疼的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怎么就忘了地上都是碎瓷片!

“苏培盛!叫李府医!”

才送走李府医踏入园中的苏培盛闻言,立即转身撒腿就往回追。

“为何不穿鞋!!”

“爷都不理妾身了!妾身哪儿顾得上穿鞋!”

“爷还生气吗?”

李金桂伸出双臂揽着四爷的脖子,娇嗔的看着他。

“爷不要孩子!”

“爷,生儿育女本就是人之大伦,爷瞒着妾身自个躲起来悄悄吃避子药真的是为妾身好么?”

“是药三分毒,妾身宁愿自个喝避子汤!”

避子汤属于寒凉之物,她本就体质寒,胤禛又怎么会让她喝这些东西。

“妾身喜欢孩子,爷难道不喜欢妾身的孩子?”

胤禛自小就没感受过多少亲情的温暖,又怎么会不喜欢孩子?

“爷喜欢”

“女人生孩子有性命之忧!爷不想总在提心吊胆,你每生一回孩子,爷就承受一回可能失去你的痛苦。”

“那种那种锥心之痛,灭顶的绝望,你不明白……”

“贝勒爷,李府医带到!”

李府医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时冷汗直冒,这他才离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怎么侧福晋的双脚就伤成这样了?

“她脚底有碎瓷片,想办法取出来,不能让她受苦!”

李府医打开药箱的手抖了抖,很想将药箱丢给贝勒爷,你行你上!

这个贝勒爷侧福晋有孕在身,怕是不能用麻沸散”

“庸医!!”

“爷别难为人!”

李金桂也是半个医者,自然知道四爷在强人所难。

“麻利点就行,别抬头!”

李金桂捏了捏给人家甩脸色的四爷,不准他无理取闹。

“是是是!”

李府医连连点头,他真怕被四爷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给吓哭

第三百零一章 春在枝头已十分

壹心斋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连着两回传召府医,自然是惊动了后院众人。

乌拉那拉素娴这几日头风又发作了,但毕竟是嫡福晋,只能拖着病体来壹心斋探望李氏。

“这大晚上的,她如此频繁地传召府医,恨不得整个贝勒府都知道,该不会又有喜了吧!”

“福晋您别多想,奴婢看她那副搓衣板的身材,一瞧就是无福之人,她也就沾了死人的光,说不定这会得了什么药石无灵的隐疾也说不定!”

彩月扶着主子的手幸灾乐祸的说道。

乌拉那拉素娴正要踏入壹心斋,却见李府医冷汗涔涔的疾步走出来。

难道李氏真的快不行了?看李府医面上并无喜色,乌拉那拉素娴压下心底的雀跃。

“李府医,李侧福晋如何?”

“回福晋,侧福晋方才双脚被瓷片刺伤了,奴才已将伤口包扎处理妥当。”

李氏还真出事儿了!哈哈!乌拉那拉素娴在心底默默拍手叫好。

“只是侧福晋有孕在身,处理起来颇为棘手”

“哦?太好了,是阿哥还是格格?”

摸着脉象应该又是个阿哥,但贝勒爷只授意他将侧福晋有孕的消息告知福晋,却并未准许他泄漏孩子是阿哥还是格格。

“奴才拿不准,待月份大些才知道”

“辛苦李府医,下去歇着吧。”

乌拉那拉素娴面上绷着得体大方的笑容,但扶着她手的彩月却是面色苍白。

不为别的,因为福晋已愤怒的将长长的护甲扎进了她的手臂。

“刁嬷嬷,进去里屋通报一声,就说本福晋在外头等候许久,知道李妹妹无恙也就安心了,还有,让李妹妹好好安胎。”

“若缺什么尽管开口!明日准备些补品送到壹心斋!”

乌拉那拉素娴的情绪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挤出一丝笑容,侯在壹心斋门口。

很快苏培盛就小跑着来到门口,乌拉那拉素娴朝苏培盛的身后瞧了瞧,却不见四爷出来。

“福晋,爷让您早些回去歇着,李侧福晋这会已经睡下了。”

岂有此理,竟是将她这个嫡福晋拒之门外,四爷虽对她寡淡,但是从来不会当着奴才的面打她这个嫡福晋的脸面!

定又是李氏仗着有孕在身,恃宠而骄!

李金桂真的好冤枉,她是真的睡着了,四爷担心她疼痛难忍,点了她的穴道

第二日一大早,侧福晋李氏有孕的消息就传遍贝勒府,甚至连紫禁城内的德妃与太后都知道了。

李氏的肚子争气,膝下已有一双儿女,肚子里这个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都是锦上添花。

乌拉那拉素娴第三日清晨就回了娘家,说是她额娘病了。

而后院里的几个侍妾格格,除耿氏与宋氏之外,竟是没事有事就在四爷常出没的地方与四爷偶遇。

光今日,刘氏就在四爷走过之时不经意间落下写满绵绵情话的诗笺。

而曲氏则对着一盆病梅伤春悲秋,只四爷却当美人儿是空气,竟是将刘氏的情笺拿给李金桂垫瓜子壳。

而那盆病梅,四爷则直接赐给曲氏,让她带回去好好欣赏。

第三百零二章 见字如面,千里外,素光同

“爷,妾身想到屋顶上观星”

李金桂双脚裹的像粽子似的,此时可怜巴巴的瞧着正在念话本子给她听的四爷。

“不准!”

胤禛放下邸报,就要将挂在他身上耍赖的女人推开。

自那日受伤之后,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她被禁足在房内,双脚不曾沾地半分。

“呕!”

她竟是面色苍白的捂嘴干呕起来,不一会儿,晚膳就吐出的干干净净。

这一胎她怀的极为辛苦,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眼瞧着她面色逐渐憔悴,双颊也渐渐凹陷,胤禛甚至连悄悄送走这孩子的想法都有过。

“酸梅!”

他焦急的将放在她手边的酸梅果脯送进她口中,又仔细拍着她的肩膀纾解。

“上来,爷背你去观星。”

正值初夏时节,屋子里虽有冰块降温,但怀着身子的女人仍是热的鼻尖都冒着细密的汗珠。

“爷妾身饿了”

女人总是善变难懂,胤禛将她扶到沁凉些的湘妃竹摇椅上坐稳。

“吃什么?”

“凉面加点儿黄瓜丝和酱菜,记得撒点香油,多加点醋呦。”

“凉面没有!高汤面!”

“哼”

她这贪凉的坏毛病总是改不过来,胤禛在这件事上从来不惯着她。

“金桂姐,漠南来信儿了!”

苏培盛手里捏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入内,李金桂接过信笺,稍稍摸了摸那封口的火漆。

“小苏子,下回四爷喊你善后处置的时候,记得多长点心,你瞧瞧,你这火漆的颜色反差太大,一眼就能识破!”

“不可能啊,奴才用的是”

苏培盛匆忙掩口,在旁人面前他是贝勒爷身边世故圆滑的大太监,但在金桂姐面前,他从来不掩饰本心。

所以此时聪明一世的苏培盛懊恼的瞧着李金桂正幸灾乐祸的盯着他。

“姐姐饶命,奴才还有事儿处理,今儿是应嬷嬷值夜。”

苏培盛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一会儿四爷就端着食盒踏入房内。

“谁的信笺?”

哼,这男人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李金桂将那未拆开的信笺塞进他手里。

“爷素来过目不忘,妾身懒得拆开自个看了,爷说说信里蓝齐儿都说了什么!”

“金桂”

“爷只是想多了解关于你的所有事情。”

四爷的掌控欲和独占欲极强,但却让人心底生不出半点厌恶的感觉。

“下回要看就一起看,又没说不让你瞧!”

李金桂看着四爷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无奈的伸手扶平他紧蹙的眉心。

“蓝齐儿都说了什么?爷帮妾身念念。”

如蒙大赦的胤禛紧抿着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她说来年中秋进京来看你,让你与爷好好过日子,还有她有了身孕,看信笺落款时间,孩子怕是已经满月。”

“那孩子是不是”

“嗯……”

“是个小格格,名字叫琪玉。”

“要不要通知张廷玉?”

他毕竟是小格格的亲身父亲,若是瞒着他孩子的存在,有些残忍。

“如今这孩子是漠南的小格格,乌尔衮的遗腹子,若是被皇阿玛知道这孩子来历,这孩子怕是活不了。”

“妾身定守口如瓶!”

第三百零三章 能多情但绝不准专情

自科尔沁归京之后,张廷玉的仕途就开始平步青云,这才短短半年时间,他竟是入值南书房,进入权力中枢,成为天子近臣。

听说有许多折子都是由万岁爷口述,而张廷玉下笔,竟是能通词达意到一字都不改的地步。

要知道万岁爷口述都是以寻常语气简述,而张廷玉竟是能将万岁爷的话,转化为文邹邹的正式公文体。

关键是他今年还未满三十而立之年,前途不可限量

“这几个月来京中留言四起,说张廷玉患有隐疾,所以才迟迟不肯娶妻纳妾。”

也不知是谁眼红张廷玉成为朝堂红人,所以故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打击报复他。

“以张家世代簪樱,子弟遍布官场来看,没有人会去冒着得罪张氏一族的代价去抹黑他。”

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更是不屑于与一个后生小辈针锋相对,那么始作俑者也就不言而喻。

“是张廷玉自黑?!”

李金桂不笨,在四爷轻点拨下瞬间想明白个中缘由。

李金桂想起四爷为了她也曾担负污名,断袖,酒后无德,怒打小老婆,口味独特,喜欢庸脂俗粉

“爷对不起”

她竟是扑进四爷怀中低声啜泣,女人怀着孩子情绪敏感复杂多变,胤禛一时之间有些惊慌失措的将她揽在怀中。

“好好的为何哭了?”

“妾身忽然发现自己一无是处,总让爷护着,很无能。”

就为这个?胤禛哑然失笑,男人护着自己的女人本就天经地义毫无道理可言。

“爷喜欢,爷心甘情愿惯着你!”

“金桂,别这么看着爷,爷会情难自控”

李金桂看着这男人脸颊微红,顿时破涕为笑,这男人方才还说着煽情的话,这会却话锋变得有些暧昧

于是她已是红着脸凑近他耳边轻声细语呢喃。

“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呢……”

四爷昨夜最终还是没忍心动她,一早起来,李金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枕边还残留着他熟悉的气息,但此时他已经上朝去了。

自她有孕之后就变得渴睡不已,常常她苏醒之时,四爷已经离开。

再过几日就是乞巧节,天气越发闷热,李金桂穿着舒服的软底鞋在微风徐徐的如是湖边漫步。

“四嫂,皇阿玛替十三甄选了福晋!”

十三阿哥胤祥明年就满十五了,前几日宫里还送来了八个模样俏丽的试婚宫女。

只小十三见到那些少女就躲的远远的,怕是不喜欢宫里万岁爷与那些娘娘们选的女子。

“选的哪家格格?”

“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嫡次女,兆佳氏。”

“四嫂,悄悄告诉你一声”

胤祥朝着四周张望片刻,这才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今年选秀女之时,皇阿玛有意替几个年长的兄长们甄选侧福晋人选”

“其余几个兄长还好说,四哥后院里就四嫂一个侧福晋,还空着一个位置。”

“最惨的是八哥。他后院里就八嫂一个女人。”

八爷的后院里不只是只有嫡福晋郭络罗氏这么简单,而是二人已成婚接近两年,八爷膝下至今空空如也。

第三百零四章 何苦,负尽如来又负卿

四爷说过,皇室子弟可以多情,可以偏宠,单绝对不能专情或独宠一个女人。

否则这份感情就将变成催命符咒,让那女子香消玉殒。

还记得端午宫宴之时,八福晋给万岁爷请安,却被万岁爷晾在原地整整跪了小半个时辰之久。

而连她这个侧福晋都有赏赐,却唯独八福晋被陛下故意遗忘。

亏得良妃做主,将发髻上的点翠缠枝海棠步摇取下送给八福晋,这才缓和尴尬的气氛。

“在聊什么?”

换过常服的胤禛看着小十三与金桂交头接耳,有些不悦的轻咳提醒。

“四哥!没聊什么,胤祥还有事儿,先行一步!”

四哥与小四嫂在一块的时间能腻歪死旁人,胤祥已经无端被塞了好些年的狗粮,自然极为识趣的离开。

“万岁爷替十三选了嫡福晋人选。”

“嗯,兆佳氏,爷调查过,她的脾气秉性该对小十三的胃口。”

听四爷的语气,怕是这兆佳氏能成为小十三的嫡福晋,四爷在暗地里定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男人这些云波诡谲的权谋斗争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反正四爷挑的弟媳准不会差到哪儿去。

“爷,后日带妾身出去逛逛乞巧节庙会可好?”

她回眸朝着四爷甜笑道,却忽然感觉脚底下似乎踩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她脚下重心不稳顿时惊呼着朝湖中坠去。

一旁的应嬷嬷再要伸手去扶已为时已晚。

“啊!”

与她还有一段距离的胤禛运转轻功飞身略到她跟前,及时将她揽入怀中。

胤禛第一时间安抚受惊的李金桂,待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这才亲自俯身检查那险些酿成大祸的元凶。

“将府里负责花卉养护之人立即杖毙!”

此时回过神来的李金桂瞧见四爷手中捻着一颗黑色的圆形石头。

那石头正是花园里最为常见的陶粒,将这些陶粒铺在花卉植物周围能起到美化整洁的作用。

怕是昨夜那场暴雨将这些呆在花圃里的陶粒带出来了,所以她才不小心踩到了。

“明日开始隔三差五换个地方散步,不要让人觉得你有章法可循。”

四爷心思缜密,他定是看出端倪,其实李金桂心里也有疑虑,但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不想表露过多不满的情绪。

今年的乞巧节盛况空前,原因无他,因为活佛仓央嘉措这几日就会进京与悬空寺和护国寺那些得道高僧辩难。

据说这活佛今年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就参透大道实难可贵。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年轻的高僧与那些古板严肃的老僧不同,据见过的人说,他长得…一定要用语言来描述的话,那只有三个字:不可说!

总之李金桂对这个仓央嘉措很是感兴趣,原因无他,这位高僧的诗作这段时间都以大篇幅刊登于邸报之上。

当然李金桂对那些如是我闻的佛理不感兴趣,而是迷上了仓央嘉措写的情歌。

据传,他曾与一普通女子相恋,最后那女子红颜薄命。

此后他一到晚上就化名达桑旺波,以贵族公子的身份,流连于拉萨街头。

再后来。他竟身穿绸缎便装,手戴戒指,头蓄长发,醉心于歌舞游宴。

第三百零五章 我的爱,只说给你听

“好想瞧瞧这一代情僧究竟是何容貌哦……”

李金桂从小抽屉里取出从往期邸报精心裁剪下来的仓央嘉措情歌诗集,开始朗朗读着他的情诗。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只不过是个六根不净的喇嘛而已!你们这些肤浅的女人总喜欢那些美女和尚的僧俗恋!”

“要不然就是那些个书生女鬼狐妖的无稽之谈!哼!”

“乞巧节就在府里呆着,爷不准你外出!”

糟糕,醋坛子打翻了!

“没错没错,我家爷文韬武略样样都是最厉害的,妾身眼里只有爷一个男人,其他人都是凡夫俗子。”

“爷最爱妾身,爷是大清第一宠妻顾家好男人!”

李金桂讨好的钻进四爷怀里撒娇,又主动献上香吻无数枚,这才让四爷的脸色缓和几许。

男人吃起醋来真可怕,没办法了,她只能红着脸的将手伸进四爷的衣襟,身体力行的表达对他的爱意……

餍足之后的胤禛看着怀里的女人,此时李金桂手里正揪着他的辫子把玩。

也就她敢如此大胆,胤禛将唇印在她眉心,也罢,难得她对一件事情如此上心。

“明日那喇嘛在护国寺内有法会,爷带你去瞧瞧。”

“不去了不去了!”

李金桂吓得连连摆手,他这是想要欲擒故纵么?她才不会上当!

“替我们的孩子祈福。”

他伸出一手极是轻柔的抚着她腹中的孩子。

“爷的小阿哥就叫弘昀。”

嫡出的子嗣才有资格让皇阿玛赐名,他心里觉得对他们母子深有愧疚。

“过几日爷要出去办差,黄河水患肆虐,皇阿玛命爷去监督河工。”

“爷,妾身要…”

“不准!”

李金桂本想说要陪着四爷一道前往,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口回绝。

“妾身一定要去!”

她径直坐起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四爷,她怕了,之前他去江南整顿盐务那年,他险些殒命!

黄河水患看着只是天灾并非人祸,但其实牵扯到诸多利益关系,牵一发动全身。

“乖,在府里好好安胎,顶多三四个月,爷一定会回来陪你一道迎接我们的孩子。”

“我不要!!”

“爷上回也这么说!可结果如何!爷若是不带妾身去,那妾身自个想办法去!”

“妾身可是打听过了,此次黄河治水,爷与八爷一道前往,八福晋随行!为何妾身就不能去!”

她害怕,怕又出什么意外,她不在他身边该如何是好?

“你是个毫无责任心的额娘!”

她怀着孩子,却丝毫不顾及腹中孩子的安危,一意孤行要随行,胤禛有些失望的指责道。

“你好好思过!”

胤禛起身准备穿衣离开,却感觉身后的女人在低声啜泣。

那年他遇刺的事情竟是在她心底留下如此严重的阴影,以至于他一旦要离京办差,她必如影随形,否则她定寝食难安。

第三百零六章 老僧已死成新塔

“金桂,如今你的胤禛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没有根基的落魄阿哥,相信爷!”

他用指腹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痕,她在担心他的安危,他能感同身受。

“相信你的男人!好吗?”

“你若再食言,那我就离开你,躲在让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你记住!”

她纵身扑进四爷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爷会心疼!”

胤禛只觉得她哭得他的心都跟着一揪一揪的钝痛。

四爷下朝回来就带着她前往护国寺,今儿个是乞巧节,府里的女人们都盼着四爷能陪她们。

但听到四爷要带李侧福晋到护国寺为她腹中的孩子祈福,她们顿时没了斗志,谁叫她们肚子不争气?

乌拉那拉素娴极是善解人意的将那些落寞的女人邀请到关雎轩内用午膳。

席间自然是明里暗里的挑唆着那几个侍妾格格与李氏的关系。

四爷过几日就要离京办差,到时候这贝勒府里她这个嫡福晋最大,是时候该立立规矩了。

而此时李金桂正坐在禅房内等四爷回来。

因着替孩子祈福要亲自前往十殿叩拜敬香以示虔诚。

且这一仪式必须要由家中男子施行,所以李金桂就被四爷安顿在了禅房内。

这护国寺内还有数十座舍利塔需要供奉,怕是没有半日的时间完成不了所有的仪式。

百无聊赖的她踱步来到禅房外的大雄宝殿,贝勒爷驾临,大雄宝殿内自然闲人免进。

此时她虔诚的跪在释迦摩尼佛像前。

“信女李…”

咦!摆在供桌上的猪头怎么少了一只耳朵?还有,那烧鸡的一条鸡腿也不见了!

谁这么猖狂,连供奉在佛前的供品都敢偷吃?

李金桂惊疑之际,忽然耳畔传来极细微的咀嚼声。

岂有此理!这毛贼!竟敢动她的供品!

李金桂疾步冲到供桌前,一把掀开布帘。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眸,都说相由心生,躲在供桌下的年轻僧人面容清隽,微微弯起的眉眼给人说不出的舒适。

此时他微微抬眸,似笑非笑看着李金桂。

这感觉就像明月照在高岗,像清风拂过半开的扶桑花。

李金桂想到在佛经中看过的一句话: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他一身装束看着像是个喇嘛,此时那年轻的僧人歪着脑袋,显然已经习惯了别人看着他发呆走神的模样。

“你!”

李金桂无法将偷供品的小毛贼与眼前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联系到一块。

此时那喇嘛趁着李金桂愣神之际,竟是从供桌下不慌不忙的钻出。

“女施主,叨扰了。”

一身褚红色袈裟,衬的他本就欣长的挺拔身姿更显得芝兰玉树。

此时他正低垂着眼眸,拨动着手中一串玉色念珠。

也不知那念珠是什么材料所制,单从古朴的包浆看,就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

“大师好!”

李金桂双手合十,虔诚问候,低头那一瞬却见从那喇嘛的袖中落下一物。

她定睛一看,却见那东西竟是…啃了一半的鸡腿!

………

还真是他偷吃的供品!原来这喇嘛是个彻头彻尾道貌岸然的酒肉和尚!

第三百零七章 我本青灯不归客

这突兀的鸡腿让二人俱是尴尬的杵在原地。

“这位女施主,贫僧掐指一算,您在三个时辰内必有血光之灾。”

“呵呵,大师可是有灵符还是法器赠予有缘人?”

原来是个神棍!他们这些神棍的套路都如出一辙。

“多少银子一张祛病消灾的神符啊?”

仓央嘉措岂会听不出她语气中蕴含不屑与嘲讽?于是他无奈的轻摇头。

“信不信由你,而且贫僧算出女施主今年有一大劫难,若是过不去这道坎,命不久已!”

“贫僧还有事,先行一步。”

“哦对了,若是想让贫僧帮女施主渡化劫数,三日后可多带一身女施主所穿的常服以做消灾之用。”

“贫僧不是骗子,贫僧法名罗桑仁钦仓央嘉措。”

他朝着李金桂回眸淡笑,一时之间她竟是有些晃了神,那是一种对神明的虔诚与敬畏之心,不带任何杂念的尊敬。

明明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她这是怎么了?等等,他方才说他叫什么!!

“仓央嘉措?!”

原来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情僧!李金桂回过神之时,大雄宝殿内已不见仓央嘉措的身影。

“金桂,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四爷的声音,李金桂匆忙转身,却见四爷手中端着一个食盒。

她有孕之后肚子饿的特别快,虽才用过斋饭没多久,担心她肚子饿得难受,所以胤禛专程到斋房内取了些素点心给她充饥。

“这供品…”

胤禛心细,一眼就瞧见供奉在香案上的供品有异常。

“方才妾身肚子饿的慌……所以…”

毕竟与外男见面是大忌,虽然那外男是出家人,于是李金桂只能背下这黑锅。

“是爷考虑不周,委屈你了。”

胤禛从食盒内取出一块雪花糕送进她口中,有些自责的说道。

“爷快去祈福,妾身就在这等着爷。”

李金桂嘴里嚼着松软香甜的雪花糕,朝着四爷嫣然一笑。

忽然感觉鼻子里好像有热流涌出,眼见着方才还宠溺瞧着她的四爷眼中渐渐露出恐惧的神情。

李金桂下意识取下帕子就要擦鼻子,却被四爷夺过帕子轻手轻脚的擦拭起来。

“定是又背着爷偷吃那些上火的零嘴儿小食!你瞧瞧你!都流鼻血了!”

“苏培盛!回去之后告诉壹心斋的小厨房一声,严禁替她准备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

此时李金桂看着那帕子上的鼻血若有所思,四爷说了什么她都无心听。

她脑海里只回荡着仓央嘉措那句三个时辰内定有血光之灾。

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应了血光之灾这一劫!真是神了!

“金桂,可是累了?”

胤禛看着她精神有些恍惚,于是关切问道。

“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完成仪式,用过晚膳之后,爷带你去瞧瞧那喇嘛!”

……

周围都是人山人海的信徒,更有不少女子专程前来一睹活佛的风采。

耳畔回荡着那些女子不矜持的呼喊声,胤禛有些嗤之以鼻,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喇嘛的容貌的确俊逸非凡。

“爷,妾身累了,早些回去可好?”

“嗯!”

他的女人见到那喇嘛后神色如常,这点让他很满意。

第三百零八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

“主子,关雎轩今儿一早传出话来,说您这个侧福晋越发没规矩,竟是仗着爷出去办差,就不将嫡福晋放在眼里。”

四爷昨日才离府,乌拉那拉素娴第二日就开始沉不住气立威。四爷早就留下他的令牌,在这府里她凭着令牌就能发号施令。

“嗯,明日开始,到关雎轩内例行请安。”

李金桂猜想着乌拉那拉素娴如此迫不及待的立威,怕是关雎轩内有什么要命的害人东西在等着她。

为避免她过于劳累,孩子们被四爷送到德妃宫里照料。

德妃虽与四爷的母子关系算不得亲厚,但对亲孙子与亲孙女却疼爱有加。

关键是,以德妃的精明干练,定没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伤害到孩子们。

而且李金桂隐隐约约感觉到四爷在紫禁城内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存在。

这日一大早,李金桂穿着软底鞋来到关雎轩内,乌拉那拉素娴正在梳妆。

没想到这贱人倒是学会做低伏小了,她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叫她进来伺候本福晋簪花。”

满人有妾室伺候嫡妻簪花的传统,寓意在于提醒那些妾室,无论出身多高贵,子嗣多昌盛,妾永远是妾,这辈子都是伺候嫡妻的奴才。

平日里都是那几个侍妾格格轮流伺候她簪花,唯独这李氏,只在初入府那段时间替她簪过花。

“妾身给福晋请安!”

“妹妹倒是稀客!”

乌拉那拉素娴今日心情不错,此时正亲自捻着螺子黛在画远山眉。

“伺候嫡福晋本就是妹妹份内之事。”

李金桂走到梳妆台前,从彩月端着的托盘内选出一朵明艳动人的牡丹绒花。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半城。姐姐的身份气质也只有花中之王才能勉强衬托一二。”

她最看重嫡妻的身份,选牡丹肯定没错。

“妹妹这张嘴就是巧,难怪爷最宠妹妹。”

乌拉那拉素娴虽知道这个贱人在刻意的阿谀奉承,但心里的虚荣心却因着她的恭维话而沾沾自喜。

“本福晋不喜欢牡丹,风头太甚,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乌拉那拉素娴将李氏簪在她发髻上的牡丹花取下,又从托盘中取出一朵清丽淡雅的海棠绒花簪在发髻上。

“本福晋最爱的花儿是海棠,海棠本无香,浅红而无妖艳,洁白而无哀伤,花就是花,带着香气不免流俗。”

乌拉那拉素娴也是这几年才喜欢海棠这种花儿。也许是境随心转吧。

海棠无香的意思是形容一个人喜欢另个人,而对方反而心有所属,他的情感只为意中人投入,忽略深爱他的人。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成为海棠无香。

而她就像这无香的海棠,是在角落默默付出,从来就没有人在意过。

“妹妹,当了这么多年的影子,你快乐吗?爷该不会在宠幸你之时,口中都喊着李金桂那贱婢的名字吧。”

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若四爷在宠幸她的时候不喊李金桂,那才真要命。

“姐姐,人生已多风雨,往事无需再提,人艰不拆…”

她憋了许久,只能闷闷的冒出这句。

第三百零九章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呵呵,妹妹真心欢喜就好!”

乌拉那拉素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接下来李金桂又极为恭顺的伺候她染丹蔻点绛唇。

直到彩星来报,后院里的侍妾格格们都到齐了,她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

“呦,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侧福晋怎么有空来福晋这?”

安氏与曲氏岂能放过挖苦埋汰她的机会,懒理这些人的挑衅,李金桂只默默的落座。

反正关雎轩内的茶点她一概不会碰,连椅子都在落座前让琉璃借着扶着她落座之际悄悄检查过。

“福晋,明日妾身要到护国寺斋戒一日,贝勒爷临行前嘱咐妾身要到护国寺内送子观音娘娘座前亲自还愿。”

明日就是仓央嘉措与她约定好的时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宗旨,李金桂打算让仓央嘉措帮她化解劫数。

“不如明日几个姐妹一道前往,顺便去护国寺求子,说不定也能像李妹妹一样有福气。”

乌拉那拉素娴话一出口,就得到几个侍妾格格的一致认同,左右贝勒爷没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散散心。

“那就这么定下了!今日就散了吧,各自回去准备准备。”

李金桂心底生出警觉,潜意识里觉得乌拉那拉素娴准备搞事情。

但明日这护国寺之行她必须走一趟,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待那些妾室走后,乌拉那拉唇角绽出一抹冷笑。

贝勒爷虽离京,但壹心斋从里到外都是贝勒爷的亲信,她根本无从插手。

如今这贱人竟是主动要求前往护国寺,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第二日一大早,乌拉那拉素娴这个嫡福晋就带着府里的女人们浩浩荡荡的前往护国寺。

她的马车周围都是四爷临行前特地留给她的精锐亲兵,还有琉璃与应嬷嬷随身伺候,应该不会出岔子。

众人到了护国寺后,由乌拉那拉素娴领着到送子观音娘娘座前诚心叩拜求子。

之后乌拉那拉素娴就单独前往护国寺方丈行藏处听禅。

其余几人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李金桂则单独来到大雄宝殿内。

“女施主,东西可带来了?”

“有劳大师!一点香油钱不成敬意!”

李金桂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做法事自然是讲究心诚,所以她准备了整整五百两银票。

“施主可带了衣裳?”

“带了!”

李金桂命身后的琉璃将装着她衣裳的包袱呈到仓央嘉措面前,又将银票恭敬献上。

“不够!”

“诚实!”

“??我哪里不诚实?”

李金桂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却见仓央嘉措将银票摊开,举到她面前。

“贫僧的意思是,你这银票不够,”

“最少比这多十倍,否则女施主另寻贤能!”

眼看他将包袱塞回琉璃手中,李金桂匆忙制止,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成问题,最怕连银子都不能化解的难题。

李金桂从袖中又取出一沓银票递给他,数都没数,全部都递给仓央嘉措,这喇嘛是算好了她今日带了多少银两在身上吗?

为何不多不少就要五千两,若他再开口漫天要价,她怕是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

第三百一十章 再苟且的生活,也要过成诗

仓央嘉措接过银子与包袱,随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祭红色锦囊塞进李金桂手里。

“这有化解之方,不到应劫之时不得打开,否则会遭天谴。”

“应劫之时,即为女施主产子之日!”

“你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娃娃,这孩子的生辰该与他父亲一样。命格……”

“天潢贵胄!贵不可言。”

四爷是皇子,她腹中的孩子自然是天潢贵胄,李金桂并未表露她的真实身份,却被仓央嘉措一猜一个准,她心底对他的话又暗暗信了几分。

“女施主,有缘再见!”

“大师且慢,我虽道听途说,听过大师的前尘往事,但仍祝愿大师能过的像您所作的诗歌般,活的潇洒肆意。”

仓央嘉措的神情有一瞬间凝滞,但却转瞬即逝。

“女施主,立即动身离开这护国寺,避开这寺内有竹之地,从哪来到哪去!在腹中孩子平安降生之前不要离开居所半步!切记!”

李金桂只觉得仓央嘉措的声音缥缈虚无,似乎从须弥中传出,待回过神来,已不见他的踪迹。

“主子,这喇嘛的身手在奴婢之上!”

琉璃方才手里始终紧握着腰间佩剑,这神秘喇嘛的身手岂止在她之上,怕是连贝勒爷与她联手,都难过他十招。

方才她被那喇嘛刻意释放出的内力威压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今日之事不得透露给任何人。”

“马上走!”

“来时有经过竹林?”

她只隐约记得仿佛有闻到竹香,但并不很确定。

“有,出寺最短最宽敞的路就是穿过竹林。”

还真有竹林,既然大师点明要避开竹林,那就一定要遵照大师的嘱咐。

“想法子避开竹林,我们先行一步,待离开护国寺再派人通知福晋一声。”

“奴婢带主子从护国寺西门走,需要绕些远路,且地势崎岖难行。”

“无妨!”

“对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得对贝勒爷透露半个字。”

他在外头办差已经够繁忙的,她不想因为后院这些女人间勾心斗角的小事让他分神。

“嬷嬷,琉璃,若是心里不将我当成主子,那今后就别再壹心斋伺候!”

“奴婢遵命!”

“老奴遵命!”

………

而此时带着包袱的仓央嘉措运轻功穿梭于寺内,最后消失在天王殿中。

不一会儿,殿门悄然打开,从里头翩跹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旗装女子……

她用锦帕掩遮脸颊,袅袅婷婷朝着寺外走去。

待他离开没多久,天王殿前就悄然出现几道形如鬼魅的黑影。

“立即通知第巴,活佛不见了!”

乌拉那拉素娴正与护国寺方丈行藏聊佛理,却听李氏身边的应嬷嬷在门外轻声唤她。

“何事?”

“对了,应嬷嬷,去告诉李氏一声,本福晋要带着其余几个尚无子嗣的妹妹们在护国寺内斋戒一晚。”

“明日一早要虔诚上头炷香!”

“李妹妹身子重,若没什么事情就提早回府!”

“福晋,老奴特来禀报,方才侧福晋忽感不适,已然提前回府。”

“可行至半途才想起事有仓促,并未提前告知福晋,所以侧福晋遣老奴折返禀报福晋一声。”

“什么?她已经离开护国寺内?!”

乌拉那拉素娴慌乱中将手边的清茶打翻,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她腾得站起身。

这贱人狡兔三窟,竟是能狡猾的避开她的埋伏!看来是她轻敌大意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缺月挂疏桐,缥缈孤鸿影

心急如焚的回到壹心斋之后,李金桂将一路攥在手里的化解锦囊捧在手心里。

仓央嘉措说她应劫之时就在产子之日,他说腹中的小弘昀生辰与他阿玛同日,产期本在腊月初,所以这胎又要提前足足一个月!

如今已快到七月中旬,那么孩子将在十月三十降生。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四爷这才刚离京办差没几日,从京城到开封府少说也要半个月的路程。

更何况到达开封之后,怕是他要面对的,将是更为严峻的问题,那可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国事。

在这节骨眼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李金桂也要想办法自己扛着。

黄河年年都决堤,更是年年考验着沿河官吏的治理能力。

治理黄河要花钱,朝廷就得年年拨款,各地方官就有从中捞取好处的空隙可钻。

大清朝清对于黄河的治理,相比于前朝,更是弊端丛生。但大清朝廷对于黄河的关注,不可谓不重视。

大清刚刚入关之时,顺治爷就设立了河道总督,专门管理黄河河务。

但是,黄河上游草植不断恶化,使得大清黄河水患更加严重。

黄河携带大量泥沙沉积到下游河道,慢慢高过两岸地面,就造成黄河决溢改道。

最简单的治理黄河之法,也只是哪里决口了,赶紧堵住哪里。

如此一来,治河就是被动等着它决口,然后再把它堵上。

康熙爷励精图治,如今大清正处繁华盛世,朝廷财政富裕,一年收入大约有五千万两以上白银。

正是因为有银子,所以万岁爷在拨款治河时也很大方,每次黄河发生大的决口,动辄就会拿出数百万两银子来治理。

面对白花花的银子,贪官污吏营私舞弊之风盛行。

大清虽然希望吏治清廉,可康熙爷以仁孝治天下,越往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些官员们却都越浊。

河防官员为能够多捞银子,甚至会祈祷黄河年年决口。

朝廷也不是傻子,为杜绝河务中的贪污营私之风,朝廷规定,每次黄河决口,堵口耗费的钱粮,朝廷只拿出六成的钱,其余的四成,各级河防官员自己掏钱。

朝廷的初衷,原本是希望河防官员尽职,只要黄河不决口,朝廷财政以及河防官员都不必出钱。

然而,治河只是被动堵口子,中上游水土植被受损问题不解决,河防官员哪怕亲自赤膊上阵,黄河还是会决口。

更何况,各级河防官员为规避朝廷的治河政策,为了不掏钱,每次黄河决口后,都会谎报灾情。

千万别以为他们为逃避责任就将灾情报小,恰恰相反,每次他们都把灾情夸大其词许多倍再上报。

这样一来,不但河防官员不必掏钱,还能从朝廷的治河拨款中捞上一笔。

四爷此行根本就不是去监督河工,而是去杀一儆百,所以她才提心吊胆。

十月末,明日就是四爷的二十二岁生辰,四爷的家书本该在前几日就到了,可李金桂坐立难安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家书。

“主子,该去壹心斋请安了。”

“嗯,若四爷的家书来了,记得第一时间带着在关雎轩外候着。”

第三百一十二章 风住尘香花已尽

乌拉那拉素娴这几个月来都点名让她伺候簪花,日日都要明里暗里的宣誓她是妾室奴才的身份。

李金桂也是醉了,这女人怕是对捍卫她嫡福晋的身份,到了一种魔怔的地步。

待伺候乌拉那拉素娴簪花之后,李金桂心不在焉的落座,听着那些女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拉家常。

关雎轩内点的依然是乌拉那拉素娴最喜欢的龙脑香。

只是李金桂今日闻着却带着一丝冰片的清凉。她下意识用手里的帕子捂着鼻子。

“福晋!!”

乌拉那拉素娴的贴身大丫鬟彩星眼眶微红,几乎是踉跄着小跑进堂内。

“福晋,开封府那出大事了!”

“什么!!”

乌拉那拉素娴起身不顾仪态的冲到彩星面前,双手有些颤抖的撕开那信笺。

“怎么会这样!!”

“福晋,爷可好?”

李金桂下意识脱口问出,却见乌拉那拉素娴面色苍白,踉跄着连连却步。

“出事儿了,出事了”

她潸然泪下,口中不住的呢喃着这几个字。

“爷怎么了?”

李金桂冲到她面前就要去夺信,几个妾室格格俱是哭哭啼啼的围到乌拉那拉素娴身边。

一时之间哭嚎声,呜咽声乱成一锅粥。

“李侧福晋!啊!!血啊!”

却听宋格格惊呼一声,众人回过神来,却见怀着身子的侧福晋李氏已昏厥在地。

“啊!李氏,混账,你们谁推了李氏!!”

此时乌拉那拉素娴才端出嫡福晋该有的气场镇压这些乱了方寸的女人,不知方才为何自乱阵脚?

“快,扶她到本福晋屋里歇息。”

“福晋,爷吩咐过,侧福晋只能在壹心斋内歇息!”

应嬷嬷说着,径直朝着琉璃使了眼色,琉璃轻点头,径直将昏厥的主子打横抱起,旋即扬长而去。

“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福晋话都还没说完你们就开始瞎闹起来!爷没事,出事儿的是八弟妹!”

“可怜本福晋的八弟妹,好不容易怀上子嗣,却为救落水的八弟动了胎气,孩子也没了,至今昏迷未醒呜呜呜呜”

走到门口的应嬷嬷眸色冷然几许,这嫡福晋心肠着实歹毒。

竟是故意以贝勒爷的安危来迫使侧福晋胎气大动!若是侧福晋怀中的小阿哥月份还小,怕是

“今日之事,你们一个个的都有份,方才究竟是谁推李氏!”

“福晋,冤枉啊,不是妾身!”

“呜呜呜,福晋,妾身哪儿有那个胆子!”

那些侍妾格格们一个个面如死灰,胆小的安氏更是吓得瘫倒在地。

“若李氏和她腹中的孩子出事,你们都得死!”

若要背锅,那整个后院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她就不信四爷会为了一个女人,将整个后院的女人都赐死。

“统统滚回去替李氏与她腹中的孩子祈福,本福晋要去壹心斋坐镇!”

待那些吓破胆的妾室格格们都离开之后,乌拉那拉素娴快步走到放在主位桌案上的香炉边,端起茶杯将茶水倒进香炉内。

“立即将这香炉内的香灰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这香炉立即命人带出府去融掉。”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为何渡我不渡她

“小德子!拿着贝勒爷的腰牌到宫里请太医院张院判!刘嬷嬷一道前往!将侧福晋的情况说明!”

李府医和医女还在里头施救,为防不测,应嬷嬷只能取出贝勒爷留下的腰牌震慑人心。

“应嬷嬷,将小阿哥抱给本福晋瞧瞧,你们都聋了!”

乌拉那拉素娴气的面色铁青,她这个嫡福晋本就当的憋屈,如今连府里的奴才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口恶气憋在心里难受的快要炸了!

“琉璃!这天看着快下雨了,送福晋回关雎轩!”

主子在房内走鬼门关,应嬷嬷临危不乱,挑起主心骨的作用。

“你!狗奴才!你们谁敢动本福晋!”

“福晋请回吧!”

四爷留下的亲兵只认四爷的命令,此时见这福晋来者不善,于是纷纷抽出腰间佩剑震慑。

“奴婢来!”

琉璃将手里的铜盆随手一丢,带着罡风冲到乌拉那拉素娴面前,一记狠辣的手刀落下,整个壹心斋都安静了

京郊,已是深秋之季,今日竟是出现罕有的雷雨天,听着耳畔惊雷滚滚。

本就归心似箭的胤禛恨不得插翅立即飞到她身边。

但八弟妹大病初愈,此时一行人在茶寮内等雨停了再赶路,胤禛也不好撇下他们独自归京。

只不知为何,此时他心绪竟是开始莫名的不宁,以至于坐立难安。

又是一道电闪雷鸣划破黎明夜空,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八弟,你夫妇二人今夜就在此处歇息,爷先回去瞧瞧!”

他不方便说家中侧福晋临盆在即,八弟妹才刚没了孩子,他若说了,定会让他们误会,觉得他在刻意炫耀。

“四贝勒,都怪妾身,是妾身耽误了行程。”

八福晋郭络罗氏面色苍白,此时满脸愧疚的朝着四爷福了福身。

“弟妹放宽心才是,你们都还年轻,迟早还会有孩子。”

胤禛抱拳,旋即纵身跃上马背,披着蓑衣锦衣夜行。

灵山,乃京城最高的山峰,云雾缭绕的灵山之巅,此时一穿着喇嘛红色僧衣的年轻僧人正盘膝而坐。

他口中振振有词,念着晦涩难懂的梵音,而他面前则画着神秘的咒语符箓。

一套女子的旗装竟是在滂沱大雨中燃着妖异的幽蓝鬼火。

一只乌鸦穿过雨帘落在他肩头,它呀呀呀的在仓央嘉措耳畔嘶鸣。

“我早知道她会如此选择,哎也罢!”

仓央嘉措仰头笑看苍穹,心中郁郁。

“为何!渡我不渡她!”

“她若不能活!我苦苦修这无用的禅有何用!!”

“我若飞升成佛!不为长生大道!只为佑她平安喜乐!”

“劈死我啊!我死也要替她逆天改命!”

他近乎癫狂的伸手指着苍穹谩骂,直到声嘶力竭!

世人只知灵童转世选出新的活佛,却不知每一任活佛都带着第一世的记忆重生!

“我受够了!每一世她都不得善终!我受够了!!”

他再次盘膝而坐开始梵唱,而此时苍穹中蕴含的雷电化为恐怖的紫色,纷纷落在他周围。

更有惊雷劈在他僧袍之上,燃起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的幽冥鬼火!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佛既不渡她,我成魔护她

“既然不能改命!那就换!”

他无奈的垂头,旋即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径直刺入心房内。

不一会儿,一幅用心头血所绘的血色符箓跃然于地面之上。

诡异的是,无论瓢泼大雨如何冲刷,那符箓却仿佛深植于地面般,无法磨灭。

“你既不渡她!那我便化成魔来渡她!哈哈哈哈”

………

越靠近贝勒府,胤禛心底的不安与恐惧就越强烈,他甚至开始感到绝望的窒息感。

“贝勒爷,您可回来了!”

“嗯!府里都安好?”

“李侧福晋早产了!方才宫里请回来的太医才到壹心斋!”

前院的门房索达理对后宅里的事情只知道个大概,他只觉得一阵劲风迎面吹来,再抬头之时,却只剩下苏培盛急匆匆的背影。

“主子!您快醒醒!主子!不能睡!主子!”

屋内传出琉璃的哭嚎声,此时房门被人用力撞开,胤禛风尘仆仆,身上还淌着雨水。

“贝勒爷,主子早产血崩,张院判他们已是回天乏术!”

“不可能!好好地为何会忽然早产!救她!她若有事!你们统统都要陪葬!”

“爷”

幔帐后传来她虚弱到飘渺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梦魇般,让他觉得金桂会随时离开他。

“我回来了,胤禛没有食言,你说好要一起成为白发翁媪,爷不准你食言!”

“咳咳咳别别难为他们”

李金桂艰难的抬起指尖,想要触碰他的眉眼,却心酸的发现,此时的她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若安好,爷便饶了他们。”

他咬牙切齿说道,她素来心慈手软,若是这些人的命能换她不死,他可以用这天下苍生来换她一人。

“你不会…我…我知道!”

“胤禛来世来世再娶我娶我可好?”

她几乎是从喉中用尽全力挤出这几个字,旋即眼神期望翼的看向他。

“不!我不要来生!我只要今生!李金桂!不准死!没有爷的允许!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他崩溃的朝着奄奄一息的女人嘶吼着。来世虚无缥缈,他只争与她在一起的朝朝暮暮。

但眼睛撞进那双充满期待的眸,他瞬间没了脾气。

“李金桂!你若不肯留,爷就与你一起走!”

看着她眸光里的生机渐渐黯淡下去,胤禛决绝说道。

“爷孩子们爷照顾好”

“这就是你拼命替爷生孩子的原因!哈哈哈!你比我心狠!你竟是一早就在世间留下这么多羁绊!你是故意的!”

“要死就一起死!一家子到阴曹地府团聚也好!我说过!我这一生只要你!”

“胤胤禛”

此时胤禛双目赤红,抽出腰间佩剑,就要起身,看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怕是真的要伤害孩子。

“胤禛!”

李金桂从肺腑内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凄楚唤他的名字。旋即只觉得心口一股猩甜涌出。

“噗”

“金桂!!”

胤禛丢下佩剑将她紧紧抱起,他快被她逼疯了!

“胤禛我爱你”

“来世来世”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下辈子娶我可好?

她的气息渐渐微弱,胤禛伸手抓住她渐渐无力落下的指尖,紧贴着他的脸颊,泪如雨下。

“好生生世世,你都是胤禛的金桂”

此时大格格与刚出生的小阿哥被应嬷嬷抱到四爷身边。

她真的好残忍,留下这些枷锁,画地为牢,将他生生束缚在这没有她的人世间。

他沉默着伸手去抚她的脸颊,她瘦了,凸起的颧骨如利刃般,一刀刀将他凌迟。

“金桂,胤禛错了,你别闹,睁开眼睛看看胤禛,胤禛答应你,今后无论去天涯海角,胤禛都带着你不离不弃。”

“你看看我好不好?”

此时耳畔传开惊雷滚滚,胤禛下意识将金桂渐渐冰冷的脸颊贴近他的心口处藏好。

“别怕,金桂别怕,你的胤禛在这”

眼泪不争气的模糊视线,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那年她言笑晏晏,为他,挽起妇人发髻。

他很想再次牵起她的手,走过那日迎她入门的廊桥,桥上是姹紫嫣红,桥下是流水人家。

而如今,横亘在他们间的,是阴阳两隔的奈何桥,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徒留他一人百年孤寂。

“苏培盛,准备车马,爷要带金桂去南山居。”

“还有,立即将李锦姒带到壹心斋!”

胤禛唇角绽出怨毒凉薄的冷笑,他的挚爱既然枉死,那么所有人都休想安生,他若不罢休,这万丈红尘都将沦为替她殉葬的修罗地狱。

李锦姒被苏培盛由秘密带到壹心斋内,她眉宇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今日开始,你继续当爷的侧福晋李氏!想办法逼疯乌拉那拉氏!记得留着她的贱命承受这痛苦!”

“贝勒爷,奴才只想回家!”

“呵,你还有家?他已战死,你们未行三书六聘之礼,只是无媒苟合。”

李锦姒目露沉痛,垂眸将眼中难以压制的怨恨与哀婉掩盖。

“奴才有一条件!若贝勒爷能应允,奴才愿意当牛做马报答贝勒爷大恩!”

这女人竟是敢与他谈条件,胤禛唇角绽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奴才腹中的孩子,还请贝勒爷收留,奴才不想让这孩子孤苦伶仃,这孩子的父亲毕竟也是为贝勒爷效力而死。求贝勒爷垂怜。”

李锦姒知道这个要求很荒唐,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博一博,若她赢了,那么她的儿子将成为四贝勒的孩子,而不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准!”

“苏培盛,将横芜苑收拾出来给她!”

壹心斋是他与金桂的家,容不得这个女人染指的净土。

“但这孩子月份不对…”

“应嬷嬷会处理!下去!”

胤禛抱起李金桂由密道离开贝勒府,没过多久,李侧福晋死里逃生平安诞下三阿哥弘昀的喜讯就传遍府邸。

南山居内,李金桂安详地躺在成亲之时的房内,她身上已换上那年大婚之时所穿的喜服。

此时胤禛亦是换上那年的喜服,他只沉默的牵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啊!外头好多乌鸦!”

“呸,这是神鸦!”

苏培盛迅速纠正这些奴才的话。

只见天空中不下千只乌鸦在南山居上空盘旋,最后汇聚成一团遮天蔽日的黑影朝着南山居俯冲而下。

第三百一十七章 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

“苏培盛!”

此时胤禛被外头嘈杂的声音惊扰,不悦的在房内怒喝道。

却听一声巨响,房门与所有的窗棂在一瞬间齐齐被撞开。

“呀呀呀~”

眼前是遮天蔽日的黑色掠影,数不清的乌鸦疯狂的涌入房内。

满人不得伤害神鸦,胤禛只能撕下幔帐驱赶这些不速之客。

“苏培盛!都滚进来驱散神鸦!”

拿着笤帚,鸡毛掸子的众人纷纷冲进房内,分身乏术的胤禛一转头,却惊骇的发现在床榻上的金桂竟是被无数的神鸦包围。

“金桂!”

顾不得许多,谁若敢碰他,那他只能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胤禛冲到书桌旁取过湛卢剑,毫不犹豫的挥剑砍向神鸦。

那些神鸦仿佛发了疯似得朝着他袭来,而此时无数神鸦汇聚,将李金桂托举着渐渐腾空。

包括苏培盛在内的奴才们都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震慑的停下手中的动作,怔怔的看着这一异像。

“杀!”

胤禛怒吼一声,运起内力劈向鸦群,眼瞧着金桂被神鸦托着渐渐朝着房内外飘去,他顿时心急如焚。

“金桂!”

康熙四十四年,珠穆朗玛神峰南麓,已是七月盛夏时节,但高原上的夏季却并不明显。神山端庄慈悲地绝世屹立于眼前。

此时一穿着藏袍的女子手戴护具,膝着护膝,前身挂一毛皮衣物,尘灰掩盖了她的容颜。

只觉得她身材有些微胖,皮肤亦是被高原的日光灼伤,呈现黝黑的病态。

她沿着道路,不惧千难万苦,三步一磕,每俯身一次,她就虔诚的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周而复始。

她从昨日磕止之处启程。虔诚之至,千里不遥,坚石为穿,令人感叹。

在藏民信徒的传说中,围绕珠穆朗玛神山转一圈,可以洗清一世的罪孽;转十圈,可以免受轮回之苦;转百圈,今生可以成佛。

她万里迢迢三步一拜等身丈量,跋山涉水、历经磨难去转山转水转佛塔。

沿途有许多朝圣者不耐风雨路途摧磨,殒命在朝圣的路途上,他们的家人竟还时时感念着,甚至将它视为了一种祝福。

不为今生,只修来世,一代接一代,前赴后继持续着,轮回永远不完。

她一路上转山转水转佛塔,朝着高山雪域之巅虔诚叩拜。不为成佛,只为替心中牵挂之人消灾祈福。

藏民们说磕十万个头才算功德圆满。之所以要磕十万个头。

是因为当年宗咯巴大师成佛时,他所坐的地方生长出一颗菩提树,有十万片叶子,每一片叶子上面都有一个佛像,所以他们要把这十万个佛都拜尽。

为了不计算错误,藏民们在磕长头时都拿着一串佛珠计数,还有石子,青稞一类的计数物件等。

磕完这十万个长头,年轻人要用至少三个月,年老的人要用多半年。

半年前,自她开始恢复行动自如没几个月开始,李金桂就开始用余生完成这一执念。

“呀呀呀~”

一只乌鸦盘旋在她头顶,不一会就俯冲而下,挡在她朝圣的路上。

第三百一十八章 跨越物种的爱恋

“知道了知道了,再拜十步。”

她整整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替四爷祈福,如今正在替唐糖祈福。

若将孩子们还有蓝齐儿的孩子们祈福个遍,接下来的两三年内她的生活每日都很充实,如果她有幸活到那一日。

“桂花,回来吃饭!”

“知道了小白!”

小白就是眼前这只正趾高气扬盯着她的乌鸦。

三年前,她来到这高原上,除了眼睛能转,嘴巴能张之外,脖子以下都无知无觉。

仓央嘉措找来一位小丫头伺候她起居,那段日子是她最为绝望无助的岁月。

她脑子里那根针只是暂时被稳定,随时都可能刺破脑髓当场殒命。

每日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日,她有何颜面回到四爷身边?

她不忍心让四爷随时承受着丧妻之痛,就当李金桂已死吧。

而仓央嘉措亦是个可怜之人,年纪轻轻的竟是不知患上什么奇怪的病症,脉象虚弱不说,还时有时无。

他看着像是只有一两年好活,于是两个短寿之人开始搭伙过日子。

二人还约好了谁若先驾鹤西去,活着的那个就帮忙刨坑埋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她竟是央着仓央嘉措教她学鸟语与兽语,如今她已是能与鸟兽们无障碍沟通。

“桂花桂花,我在前边草甸里拉了一大坨新鲜的屎,特地留给你的。”

李金桂:“”

“好的谢谢扎西,等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再来取。你帮我放石头没?”

“放了放了,你放心吧。”

扎西是仓央嘉措养的十几头牦牛之一,在藏地,晒干的牦牛粪可是上好的生火做饭的材料。

在牛粪周围放一圈石头,就代表这堆牛粪有主人了,那么淳朴的藏民就会绕道。

“咩~桂花桂花,我在纳木错湖畔看到很多留着老鼠尾巴辫子的人,我看到一个冷酷的冰美男,咩~”

“好想和那美男来个跨越种族的交酉己啊~咩~”

“桑珠你够了!”

李金桂顿时浑身都起了恶寒的鸡皮疙瘩。

吃饱喝足的羚羊桑珠蹦蹦跳跳的朝着李金桂冲过来,老鼠尾辫子?

这一两年来大清与藏地战事从未停歇过,藏王也在几个月前战死。

而在大清八旗精锐的震慑下,于上个月废除六世活佛仓央嘉措的消息传遍整个雪域。

大清的将士们已然渗透在雪域的每一个重要关隘,这几日李金桂除朝圣之外,连赶集都没敢去。

因为此次大清领军入驻雪域之人,除了直郡王,还有四爷

也不知他和孩子们这些年过的如何?

“桂花,吃饭!”

“咳咳咳!”

浅滩边的小木屋,仓央嘉措撕心裂肺地边咳嗽边举着锅铲朝着她挥手。

“来了~”

但乌鸦小白却先她一步冲到熄火的铁锅前,它举起爪子抓起一块散发着热气的烤鸡腿径直落在屋顶上独自享用。

三年前,她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仓央嘉措。

“这是你的饭菜。”

仓央嘉措将一大盆满满装着冬虫夏草,雪莲花,雪参的海碗端到她面前,这就是这些年来她一日三餐的饭菜。

“我能吃一块肉么?”

李金桂味同嚼蜡的吃着碗里的花花草草,看着碗里香气四溢的松茸焖鸡肉直流口水。

“不能!”

“今日为何要吃鸡?不过年不过节的!”

可恶,吃就吃吧,为何还要当着她的面吃!

“庆祝我被废啊,此后不再遵守清规戒律,岂不妙哉?”

第三百一十九章 若遇见,即是一眼万年

“吃完饭记得消消食,去把厨房里的水缸填满,然后把那石磨盘端到后院去。”

“嗯嗯嗯!”

这上百斤重的石磨盘周而复始的每日从房前搬到屋后,又从屋后搬到房前,初时她根本连抱都抱不动,此时已是能抱起那石磨盘健步如飞。

“桂花,你瞧瞧这花和尚给你整的破差事,一身都是腱子肉,远点看本大爷还以为你是个男滴~”

“你这么八卦,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以为你是只八卦的母乌鸦!”

吃过晚膳的李金桂抹了抹嘴,径直走到那半人高的石磨前。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石磨朝着屋后走去。

然后提着两个木桶走到不远处的浅滩边,要知道厨房里的水缸足足有五人环抱那么大。

而可恶的是,仓央嘉措给她准备的木桶呈锥形,而锥形顶端竟然如漏斗般开着小孔。

她边提着装满水的木桶,那木桶边沿途漏水,待走到水缸边,桶里的水还剩下一多半。

这已经算好的了,初时她动作慢,往往走到一半,桶里的水都漏光了。

而她不知的是,此时她提桶行走的速度已然快如电掣,常人无法企及。

待装满水缸,已是月上中天。

糟糕,忘了收牦牛粪!扎西那只小心眼的牦牛若知道她没收牦牛粪,定又要追着她跑二里地。

她背起竹篓子慌里慌张沐着月色离开木屋。

而此时正在打坐的仓央嘉措却是忽然睁开眼。旋即苦笑着摇头,无奈的再次闭眼。

“贝勒爷,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去歇息?”

“闭嘴!”

苏培盛吓得缩了缩脖子,这几年来贝勒爷的性子越来越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当年贝勒爷只是查到已废的活佛仓央嘉措送过一个锦囊给金桂姐,就主动请缨出征雪域。

贝勒爷极是仇恨这些藏民,战场之上,那些敌军从未有过俘虏,因为贝勒爷从来都命令将士们不得留敌军活口,否则杀无赦。

此时胤禛坐在草甸上眼神冰冷的盯着那一汪冷月不悲不喜。

五年九个月十七天,他每日都度日如年。

“金桂,胤禛好想你。”

不远处的草甸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眸光愈冷。

“谁!”

此时蜷缩在草甸里的李金桂屏住呼吸,方才她看见有穿着八旗戎装的人朝着此次策马而来,本想躲在草甸内等那些人过去后再出来,却不想他们竟是就地下马落座。

这群人安静的出奇,直到苏培盛的声音传来,李金桂才乱了心曲。

怎么办?此时感觉到有杀气渐渐靠近,她蜷缩在草甸中方寸大乱。

“滚出来!”

许久未见,他发起脾气来的语气还是这么让人胆寒。

她只是路过的,她只是捡牛粪的啊~

忽然想起此时的自己这幅面目全非的尊容,她自己照镜子看着都害怕,四爷定也认不出她才对!

“饶命,大人,小人是此处的牧民,只是在此捡牛粪。”

哎呀!她这猪脑子,竟是忘了用藏语!!!

“你会中原语?”

“小人平日里与中原人做些皮货买卖,略懂略懂。”

她全程都垂着腰不敢看向四爷,连声音也特地压低。

“你…是谁?”

第三百二十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小人只是过路的牧民。”

“你不是!!”

四爷这是怎么了?

李金桂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向震怒的四爷。

“你是谁?”

眼前出现一双黑底暗纹的军靴,那靴子看着有些陈旧,但仍是纤尘不染,那暗纹上的木樨花还是她绣的

难为他了,这么多年了,这双鞋仅仅只是有些褪色而已。

鼻息间是她魂萦梦绕的清冽香气,好想抱抱他

她咬破舌尖,尽量保持残存的理智。

别再靠近了,胤禛!若再靠近,她怕早就泛滥成灾的思念在这一瞬间决堤。

“小人只是牧民!大人,天色已晚,家中夫君与孩子还等着小人回家。小人告退。”

“不准走!”

“贝勒爷”

苏培盛见四爷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他有些疑惑为何四爷会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藏女咄咄逼人。

“你们都滚下去!退到十丈之外,统统转身!”

“奴才遵命。”

这藏女运气不好,谁让她在贝勒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死了也就死了吧。

此时草甸中只剩下胤禛与仍是垂眸不语的女子。

“是你回来了吗?金桂?”

四爷认出她了?不可能!李金桂压下心底的惊疑,却被四爷霸道的揽入怀中。

“大人,您认错人了!“

“我知道别说话,假装你是她,半个时辰就好。”

胤禛随手取出一张银票塞进那女子的手中,他一定是疯了,竟是觉得这个女人的气息与他的金桂如出一辙。

他鬼使神差的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点。

“金桂,胤禛很想你,胤禛有听你的话,胤禛有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们。”

“胤禛有好好吃饭。”

他窝在她的怀里哭的像个迷途的无助孩童,她心酸不已。

听着四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仍是倔强的讲述她离开后的点点滴滴。

到最后,他竟是彻底泣不成声。她亦是听得泪如雨下,只能沉默的举起双手,本想拥抱他,却无奈的僵在原地。

情绪宣泄之后的胤禛恢复平静,他冷冷的推开这个女人。

方才还悲切的气息烟消云散,李金桂感觉到强烈的杀气。

四爷那么骄傲的男人,被人瞧见如此脆弱无助的一面,怕是此时他已对她动了杀机。

耳畔传来细微的利剑出鞘声,事已至此,她只能搏一搏了。

此时胤禛不动声色的抽出佩剑,却见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

“你也喜欢山茶花?”

“小人的名字用汉语说就叫茶花。”

“恩,夜已深,你回家吧。”

“今日之事,最好忘记,若敢对第三人说一个字,杀无赦。”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此时李金桂浑身都是冷汗涔涔,感觉到四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耳畔,她整个人瘫倒在地。

连着几日,大批八旗将士们在圣山周围逡巡,似乎在搜索什么人,李金桂连朝圣的计划都取消了,整日的都窝在木屋中。

“桂花桂花,不好了,圣山周围的牧民和朝圣者都被冰山美男抓起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因为一个人,屠戮一座城

羚羊桑珠冲进木屋,气喘吁吁的说道。

“他们要抓花和尚!”

如今仓央嘉措已被废除活佛身份,为何四爷还要如此兴师动众的抓他?

“和尚呢?今日怎么没在屋里打坐?”

“桂花,不好了!”

乌鸦小白扑腾着翅膀落在李金桂肩上。

“坏人抓了大昭阳城内的牧民和朝圣者,说若是仓央午时过后不出现,就要将那些无辜的百姓丢进纳木错填湖。”

它口中的坏人自然就是四爷,李金桂想不通为何四爷要对仓央嘉措针锋相对。

难道他认定当年那件事与仓央嘉措有关?四爷大动干戈,是在替她报仇?

四爷啊四爷,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大昭阳城内的牧民与朝圣者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人,以她对四爷的了解,他素来说一不二。

“桂花,不好了,仓央去纳木错救人了,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牦牛格桑火急火燎的冲进院中。

“我去叫上兄弟们!”

小白跺跺脚,旋即冲入苍穹内消失不见。

事不宜迟,李金桂坐上牦牛背,抓住格桑的牛角。

“走,去救回和尚!”

纳木错湖畔,胤禛端坐于高台之上,此时正好整以暇的端着酒杯浅酌。

“苏培盛,什么时辰?”

“贝勒爷,马上就过午时了。”

这些年来,他几乎踏遍整个雪域,眼看战事已到收尾阶段,再过几日就要奉旨班师回朝,他不能再守株待兔,必须主动出击。

那妖僧曾最后出现在此处,他不是自诩普度众生么?

他倒要看看这几千条人命能否将那妖僧逼出来。

世人皆知,活佛仓央嘉措能控飞禽走兽,那年金桂被一群神鸦带走定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而琉璃说过,金桂最后是看过妖僧给的锦囊才万念俱灰走上绝路。

这些年来,找到妖僧仓央嘉措,成为他活下去的执念。

他有些害怕妖僧出现,因为今后怕是不知道余生以什么借口继续苟活。

他又怕妖僧不出现,因为若是不能替金桂报仇雪恨,他死后将无颜面对她。

“来人,行刑!”

他放下杯盏,目光平静的看着那些被绳索串联,如蚂蚱般的蝼蚁。

此时人群中爆发出哭嚎声,将士们举着长矛迫使那些人一步步缓缓朝着幽深的湖中心走去。

但凡有一人不从,那么无情的长矛就刺入那人的胸膛,顿时血水晕染开来,澄澈的湖水瞬间染成一片血海。

“笃笃笃”

带着禅意的木鱼声从不远处的玛尼堆后传来,旋即一袭红色僧袍的男人面露慈悲,朝着高台处走来。

胤禛轻一抬手,那些驱赶人群的八旗将士停下动作,原地待命。

“妖僧,地狱里需要超度的恶鬼更多,今日爷就送你下地狱去普渡恶鬼,地狱不空,你就永生永世别入轮回!”

“施主,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呵呵呵~”

胤禛怒极反笑,是魔是佛他不在乎,若能让她回到他身边,成魔又如何?

“把她的遗骸还给我,爷允许你选一种死法。”

“施主好大的口气,贫僧是天子点名要见之人,施主有何权力动用私刑?”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思量,自难忘,山河勿念

“不妨试试?”

很好,他竟敢挑衅他,无异于找死。

“既然你不肯选,那爷替你选个死法,都说高僧圆寂才有舍利子,爷很想知道,若是火烧妖僧,能炼出什么妖物?”

“苏培盛,准备柴堆,烧死他。”

不一会儿,高台旁就筑起一座柴堆,仓央嘉措面带微笑,端着木鱼不卑不亢的朝着柴堆中央缓缓走去。

“施主可否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苏培盛~”

他本意就在引出这妖僧,如今目的达成,他也不是那种泯灭人性的冷血之人,于是轻一抬手,那些被挟持的无辜百姓纷纷解绑。

“圣僧~呜呜呜”

没成想那些死里逃生的藏人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纷纷跪着围在柴堆旁。

此时苏培盛将火把呈到他手中,他唇角绽出一抹快意的冷笑。

“去死吧!”

就在他准备将燃烧的火把掷向柴堆之时,四周忽然传来呀呀呀的嘶鸣声。

又是那些神鸦!

“来人,准备红衣大炮!弓弩手就位!”

“贝勒爷,使不得,那些可是神鸦,贝勒爷三思!”

“若是让这妖僧逃走,你们全部都要军法处置!”

胤禛先做表率,挽弓狙杀数只神鸦,而将士们不敢违抗贝勒爷的铁令,纷纷迎战神鸦。

躲在玛尼堆后的李金桂没想到四爷竟会不顾祖宗家法,对神鸦下毒手。

还有那些红衣大炮,小白他们根本就不是四爷的对手。

“圣僧呜呜呜呜”

糟糕,不知在何时,那柴堆竟是燃起火焰,眼看着火舌渐渐靠近仓央嘉措的僧袍,李金桂再也躲不住了。

“住手!”

此时胤禛正站在高台亲眼见证仓央嘉措的死期,却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金桂?!”

他惊诧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那夜见过的女子此时正骑着牦牛朝着他狂奔而来。

“贝勒爷,那人”

“不必处置。”

他下意识对这个声音与金桂类似的女人下不了决杀令。

却见那女子竟是跃下牦牛,朝着高台疾驰而来,只一眨眼间,她就出现在他面前。

“放过仓央嘉措可好?”

“凭什么?”

这女人以为她是谁,一句话就能让他放弃报仇?笑话。

“凭我。”

“滑天下之大稽,你以为你算什么东唔!!”

这胆大包天的女人竟敢伸手抱着他,还敢用她的嘴来亲他!

胤禛暴怒不已,下意识就要将这放肆的女人推开,但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还未反应过来那气息究竟为何如此熟悉,那女人却无情的将他推开。

为何他竟是觉得恋恋难舍?

“大胆!”

这笨男人,反应如此迟钝可如何是好?

李金桂伸出一手,轻一拂袖间,竟是将他手里的佩剑弹开。

她蛮横的揪着四爷的衣襟,再次吻向他略显冰冷的薄唇。

岂有此理!这泼妇竟是再次对他如此无礼!

只是这气息是!!原本暴怒的眼神在一瞬间变的柔和。

胤禛伸手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喜极而泣的眼泪夺眶而出。

“呜~”

四爷这是认出她来了么?

李金桂奋力推开四爷温暖的怀抱,她垂眸不去看他眼中的似海深情。

“是,就凭我,现在能宽恕他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狂浪是一种态度

“你若是没出现,爷还可能大发慈悲宽恕他一条狗命,如今他非死不可!”

“宽恕是他与佛祖之间的事,爷要做的是安排他见佛祖!”

她这还帮了仓央嘉措倒忙了!

“李金桂!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却见此时的四爷眼眸中含着泪,但嘴角却绽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他这副笑中带泪的样子让李金桂看的心悸。

“爷若是不要他命,你是不是准备躲我一辈子?嗯?”

“胤禛!放过他!我跟你回去!”

“不放!”

她越是焦急维护那妖僧,胤禛心里就越不痛快,此时他寒着脸就要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那我就还他这条命!”

她说着飞身跃下高台,头也不回的朝着那熊熊燃烧的柴堆中扑过去。

“李金桂!!你竟愿意与他同生共死!”

此时的胤禛因极度的暴怒,脸上隐隐现出凸起的青筋,眼眶也氤氲着恐怖的猩红。

“不求刎颈交,愿得忘机友。爷,他是金桂的挚友,若没有他相救,那年妾身就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胤禛看着那些火焰灼烧她的裙摆,顿时心惊胆寒。

“苏培盛!救他们!”

他转身举起酒壶豪饮,不想再去看他挚爱的女人为救别的男人奋不顾身的样子。

“桂花,他不敢杀我,你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呵呵,不敢?再试试如何!”

已是微醺的胤禛提剑跃下高台,剑锋直指那妖僧。

“爷,放他走可好?”

“若放他离开,爷就是抗旨不遵,依军令可军法处置!”

“爷死,还是他亡?你选一个!”

“皇阿玛圣旨严令,爷必须拿下这妖僧押解回京!”

“可是”

“桂花,不必与他争辩,这是贫僧命定的劫数。”

“囚车已备好,请!”

胤禛用剑尖指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囚车冷声说道。

很快就有兵丁前来,替仓央嘉措戴好枷锁与镣铐。

“你还想去哪!”

胤禛看着李金桂惆怅沮丧的转身就要离开,心里一慌,匆忙挡在她面前。

“我没说要与你一道回京!贝勒爷,一路顺风!”

“好!好!好!”

胤禛险些气滞,她竟是为了别的男人与他怄气!

“你若不随行!爷怕随时都会忍不住提剑杀了他!”

“你!”

李金桂知道四爷并非在开玩笑。

“我回去收拾行囊也不行?!”

“可以,爷与你一道前往!”

他纵身跃上马背,俯身朝着她伸出一手。

“上来!”

“不劳烦爷!”

李金桂跃上牦牛背,二人隔的不远不近的朝着小木屋行进。

“这些年你就住在此处?”

“是!”

胤禛仔细打量她简陋的居所,庆幸没在她房内发现男人用的东西。

“哼!”

他瞧着满屋子都是她的画像,或坐或立,或凝眉远眺,或娴静淡然。

这些画定是出自那妖僧之手,该是如何亲近,朝夕相对,才能用寥寥几笔将她勾勒的如此传神!他只想烧掉这些刺眼的东西!

“都收拾好了?”

胤禛不悦地问道。心里想的是难道她有那么多的回忆舍不得,所以才蹙足流连许久?

“差不多了。”

“爷要做甚!?”

李金桂一转身却发现四爷手中拿着火折子。

“这辈子只有我能画你的容颜!”

他说着,径直将火折子伸向那些画卷,很快那些画就燃起火焰。

李金桂被四爷拽着离开了小木屋,此时那木屋冒出滚滚浓烟,更有火光冲天。

第三百二十四章 胤禛最喜欢骑本姑娘

“回京后爷赔你双倍,爷算过,总共四十三幅画。”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李金桂瘪瘪嘴,却见他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再次朝着她伸出一手。

“回家!”

“打死你这坏人!”

小白愤怒的抓着小石子,不住的朝着四爷的身上投掷,眼看着四爷就要抽出佩剑,李金桂匆忙牵起他的手。

“乌鸦小白是我朋友,爷不准伤它。”

“小白,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夫君。”

李金桂红着脸用鸟语说道。

“哼!”

小白傲娇的落在李金桂肩头,又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李金桂的耳朵。

“它是公是母?”

“小白是公的。”

“呀!”

却听小白一声惨叫,被四爷用手一把从李金桂肩头甩开。

李金桂:

“上马!”

牦牛格桑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李金桂只能硬着头皮与四爷同骑。

就在她准备爬上马背之时,却听见四爷的坐骑飒露紫冷哼一声。

“又是这丑丫头!”

“你说谁丑!”

飒露紫本还不屑的蹬着马蹄,却听见耳畔有人在与她说话,顿时吓得马脸拉的更长了。

“你听得懂我说话?当然在说你这个丑丫头。”

“现在比从前更丑了,丑八怪!略略略!”

“你再说一遍!”

她竟是被一匹马羞辱,此时李金桂脾气再好也绷不住了,她叉着腰气呼呼的站在飒露紫面前。

“丑八怪,丑八怪,胤禛最喜欢骑本姑娘了。胤禛是我的。”

“金桂?”

“胤禛,来骑我啊~”

飒露紫竟是挑衅的朝着李金桂眨眨眼。

“你的飒露紫爱慕你,她说你是她的,让你骑她呢!”

李金桂醋意十足的朝着四爷幽怨说道。

“咳咳”

胤禛脸颊浮出微微的可疑酡红,他轻咳一声,将对着一匹马凶神恶煞的女人揽入怀中。

“爷回去就换一匹坐骑。”

“爷不用~”

飒露紫跟随四爷多年,一人一马的感情向来亲厚。

除她之外,四爷更是不准任何人触碰他的坐骑,平日里也是亲自替飒露紫梳洗打理。

李金桂觉得自己竟是小肚鸡肠吃一匹马的醋,着实荒唐可笑,于是替飒露紫求情。

“我错了我错了,金桂是这世间最美的姑娘,金桂饶命啊~”

那飒露紫听到四爷要换掉她,顿时吓得泪眼盈盈,竟是前蹄微微弯曲,朝着她的方向行跪拜之礼。

“你以为妾身如爷那般小肚鸡肠,与一匹马拈酸吃醋?”

李金桂说着,率先跃上马背。

“上来!”

她学着四爷的样子,朝着他微微俯身,伸出一手嫣然笑道。

只是连马儿都嫌弃她貌丑,不知四爷会不会嫌弃她,思及于此,她忍不住暗暗心伤。

“怎么了?”

似有所感,胤禛勒紧缰绳,轻吻她的云鬓。

“爷会嫌弃妾身貌丑无颜么?”

“你若是介意,爷回去就命人去找能让人吃了变黑变胖的药,爷若与你一般模样,金桂是否能开心?”

“胤禛不介意,失而复得,已是上天对胤禛的恩赐。”

“才不要,妾身最喜欢爷的男色,爷若敢乱吃药,妾身就不要你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半缘修禅半缘卿

“言归正传,爷,万岁爷为何要让和尚进京?”

如今仓央嘉措已经被废,对于大清来说,整个雪域都已经彻底臣服于大清。

他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废棋,为何万岁爷还是不放过他?

“那年他进京,皇阿玛曾找他算过命,没有人知道皇阿玛算的是什么,只知道当日皇阿玛雷霆大怒,将他赶出了宫。”

“出征之前,皇阿玛颁下口谕,命直郡王与爷必须生擒仓央嘉措。”

“爷”

“金桂,爷知道,你欠他的,爷来还!”

皇阿玛未必要取妖僧的性命,即使皇阿玛要取他性命,只要不是皇阿玛亲自执刀,就有转圜的余地。

胤禛端着食盒侯在帐外,他已许久未亲自下厨,也不知道这些菜可还合她胃口。

“金桂~”

他掀开帘子,但见眼前一袭红衣如火,胜过蒹葭潋滟,满城飞花。

沐浴过后的李金桂换上旗装,许久未穿旗装,她有些无所适从的扯了扯衣袖。

“我知道不好看~”

看着四爷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不语,李金桂有些失落的垂眸。

却见回过神来的四爷放下食盒,冲到她面前,将她揉进怀里。

“金桂,胤禛想要你!”

她心头一颤,此时的心情,不可言喻。宛如雨后新荷初吐芳华,恰似柔软的绸衫在青荇杂植的溪石间流淌。

她是个没有明天的人,也许每一日都将是末日。

这一世注定孤寂,余生只能漫看窗前华叶由绿转黄,心头一点凉,然后不忘安慰自己:如此甚好。

“金桂~”

听着他在耳畔缱绻唤着她的名字,她心内百转千回。

她想狠下心来决绝推开他的拥抱,但抬眸撞进一抹受伤的眼神。

她抿唇将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化为绕指柔,终是不忍的踮起脚尖吻住他的薄唇。

(此处省略一万九千字,熄灯。)

伺候在帐外的苏培盛听着帐内传出的动静,忍不住百感交集,哎呦,忘了带棉花团了~

金桂姐姐终于回家了~

餍足之后的胤禛轻抚着她恬静的睡颜,这些年来她定过的很艰难。

她的脸颊黝黑而粗糙,她最爱美,是什么让她放弃了执着半生的事情?

睡梦中的她仍是局促不安的蹙着眉,胤禛伸出指尖抚平她的眉心。

帐外隐隐约约传来令人厌烦的木鱼声,他不悦的轻手轻脚披衣起身。

“你怎么才来?”

囚车内的仓央嘉措似乎知道他会在此时踏着月色前来寻他。

“多谢~”

他救了金桂的命,胤禛于公于私都要感谢他。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你想说什么?”

这妖僧似乎意有所指,胤禛不悦的蹙眉。

“修好你的禅,莫管闲事,有些人注定不属于你!”

“这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仓央嘉措似笑非笑的看向胤禛,反唇相讥道。

“假如真有来世,我愿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一生贫困清苦,浪迹天涯,只要能爱恨歌哭,只要能心遂所愿。”

二人一问一答,听得苏培盛云里雾里,为何四爷有这妖僧的对话他一句都听不懂,他们这是在打哑谜?

“杀了我,她才能活!”

“什么意思!”

第三百二十六章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爷,你们在聊什么?”

李金桂转醒之际却并未见到四爷,于是披衣出来寻他。

四爷与仓央嘉措似乎在聊些不愉快的话题,她一出来那二人竟是同时噤声。

“没什么,爷只是在与他聊佛理辩难。”

“妖僧,明日继续!”

胤禛压下心底对方才那妖僧所说之言的恐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回去歇着!”

………

第二日一早,四爷就押解着仓央嘉措匆匆离开,说要与直郡王会审。

他再三保证日落之前定将他安然无恙的送回来,李金桂这才放行。

四爷不在,她无所事事,想着过几日就要离开雪域,于是决定今日到珠穆朗玛神山最后朝圣一日。

“桂花!好久没瞧见你了!”

“桂花,今天这天气看着要下雨。”

附近的朝圣者几乎都认识李金桂,此时都围过来热情的与她打招呼。

简单寒暄之后,她开始虔诚的叩拜。

不远处的僧庐下,胤禛眸光复杂的看着正朝着雪峰叩拜的女人。

“苏培盛,让探子去问问,她在此跪了多久?”

他们是满人,衣服装饰太过扎眼,打探消息这种事情自然要由藏人探子执行。

很快就有一名穿着藏袍的男子朝着那些朝圣者走去,他边与他们一道朝圣,边与那些朝圣者攀谈。

不一会儿,那探子就回来复命。

李金桂正在行叩拜礼,身后却传来飒露紫的嘶鸣声。

“金桂,跟爷回去!”

他怎么提前回来了?殊不知从她离开营帐开始,四爷就悄悄的跟在她身后。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与直郡王会审,他只是想找那妖僧问清楚。

“爷,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爷的安康不需我的女人以这种方式来祈求!”

胤禛用马鞭一卷,将她拽上马。

“下雨了!”

此时灰蒙蒙的天空竟是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滴。

“后边有一僧庐!”

飒露紫风驰电掣间,二人就到了略显破败的僧庐下。

李金桂就着雨水开始梳洗,就在她用手去接瓦砾上滴落的雨水之时,天边忽然响起一声恐怖的惊雷。

“啊!!”

她捂着耳朵瑟瑟发抖,胤禛下意识将她拽入怀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怕雷雨天的习惯仍是与从前一样。

“别怕,爷在这~”

胤禛轻柔的抚着她的被安慰道,却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些年来若遇雷雨,是谁在陪你?”

“小白,还有牦牛格桑,还有羚羊”

李金桂知道四爷在想什么,于是躲在他怀里闷闷的解释道。

小心眼的男人,她故意揪着他的辫子在手里攥着把玩。

却惊诧的发现四爷的发梢中带着点点斑驳的银白。

“爷老了,竟是生出这么多的白发。”

她心疼不已,抚着四爷的发梢。

“恩。”

胤禛淡淡的应一声,从前他总觉得一夜白头是无稽,但这些白发的确是在她走那日才出现的。

原本他的两鬓更为明显,因为有辱形象,所以他特地命人一根根的拔掉。

“我还年轻貌美。”

李金桂放下发髻,将二人的青丝缠绕在指尖揶揄道。

“恩,爷亦是如此觉得。”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用生命为你加冕

“皇阿玛已下旨放他离开。”

“我想跟他走。”

胤禛抱着她肩的手颤了颤。

“我爱他。”

如今仓央嘉措的去留不再对四爷的安危构成威胁,是时候该离开他了。

“这些年来,我与他朝夕相处,说没有动心是自欺欺人。我要的你给不了。”

“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自由,这些你给不了我。我们都知道不适合彼此,不如就这么两两相忘可好?”

“我与他早有肌肤之亲!”

李金桂一咬牙,只能昧着真心编出这一借口。

身后的四爷沉默许久,久到李金桂以为他又要暴怒了,却听他轻笑出声。

“好~”

乍一听到那一瞬间,她的心里酸楚的要命,但这就是她要的结果不是么?

“那我先回去了~四贝勒珍重。”

她踟蹰着很想转身最后瞧他一眼,但只怕她这一时心软的回眸,又剪不断理还乱,思君朝与暮。

胤禛只沉默的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而他身后的苏培盛已经捂着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金桂姐姐这是知道自个随时都会死,所以想要迫不及待的离开贝勒爷,静悄悄的死在外头

第二日清晨,李金桂带着包袱准备与仓央嘉措离开。

“桂花,走吧~”

却见仓央嘉措坐在一辆马车上挥手,朝着她缓缓驶来。

“这马车?”

“我在前头的集市中买的,还顺便买了个哑巴仆人。”

却见正在赶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此时那小伙子衣衫褴褛,正沉默的挥舞着马鞭。

“仆人就不必了吧,我来赶车绰绰有余!”

“别别别,这小伙也是个可怜之人,家里婆娘跟人跑了,还欠下一屁股债,若我们不买下他,他家里的孩子们怕是都要被卖给人伢子。”

“哑仆的儿子和女儿们还那么小,你忍心看到那些孩子们为奴为婢?”

“出家人慈悲为怀~”

“我只签了半年的身契,到时候放他回去即可。”

“那就有劳。”

李金桂有些同情的看一眼那哑仆。旋即不再犹豫跳上马车。

“我们去哪?”

“去爬珠穆朗玛神山。去青海湖吃皇帝才能吃的鳇鱼,去塞上江南一叶弄扁舟。桂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真的?”

李金桂有些期翼的看向仓央嘉措。

“可以去江南看看粉墙灰瓦么?我在江南有一处私宅,我想去看看~”

“然后去漠南瞧瞧,还有京城”

她原想着将她与四爷走过的点点滴滴都重新走一遍,但却害怕在京城见到他,于是匆忙噤声。

“那先去江南,马车能再快些么?”

“海宁府有一家我侬陶艺,我想去那儿捏泥人。”

“好~哑仆,速度再快些!”

就在此时,李金桂却觉得头痛欲裂,她忍不住痛哭流涕,不住的拍打着脑门。

“仓央,哪儿能找到福寿膏?”

“那种东西不能吃!那是恶魔荼毒苍生的毒药。”

“一点点,就一点点,放心我绝对不会上瘾的,我不想死,仓央!我很想他!”

此时李金桂痛哀嚎着不住撞着马车上的矮几。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天真岁月不忍欺

仓央嘉措一咬牙,抬起一手,一记手刀落下。

“为何忽然变得如此严重?”

马车帘子被人迅速掀开,原本在赶车的哑仆近乎是惊慌的冲进马车内。

“许是过度的大喜大悲引起。”

“福寿膏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她用!”

“四贝勒,你能狠下心肠不给她用?”

仓央嘉措看着面无血色的女子幽幽问道。

车厢内陷入许久的沉默与死寂。

“我会命人去准备,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她!”

伪装成哑仆的胤禛无奈的叹气,伸手心疼的抚着他泛红的额头。

“先用烈酒代替~”

“好,我立即命人去准备!”

李金桂苏醒的时候,马车厢内已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掀开车帘,却见仓央嘉措与哑仆二人正围在篝火边准备晚膳。

“好饿,晚膳吃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迎着飒飒的山风,心情舒畅的问道。

却见一只色泽金黄的烤鱼递到她面前。令人食指大动。

哑仆朝着她腼腆一笑,又指了指她的嘴。她轻点头,接过烤鱼。

“我到前头山涧处取一些山泉水煎茶。”

“唔好”

李金桂囫囵吃着酥脆鲜香的烤鱼,边含糊不清的应道。

此时篝火边就剩下她与哑仆二人,她瞧着紧挨着她的哑仆竟是吃的慢条斯理,极为有修养,于是不好意思的改成小口咀嚼。

“晌午的时候吓着你了,不好意思,我我有病,发狂起来连我自个都害怕,别介意。”

那哑仆闻言,只垂眸轻摇头,表示他不介意。

“我也有好多孩子。为人父母最为不易。”

“婆娘跑了就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为着孩子们也不能自暴自弃,若半年后回去定要照顾好你的孩子们。”

“这个送给你~”

临行前苏培盛拿来一个沉甸甸的的包袱,说是四爷所赠,里头金银细软绫罗绸缎都有,她想着那些首饰珠宝留着也没用,不如一点点的都送给哑仆吧。

不知为何,与这哑仆在一块让她感觉心里很踏实。

胤禛手里攥着她强塞给他的珠钗摩挲着,不想让她起疑心,于是将那珠钗揣进怀里。

他有些后悔,为何要伪装成哑巴?早知道就伪装声音了,这样就能与她畅所欲言。以旁人的身份窥探她的心事也好。

仓央嘉措最终还是没找到福寿膏,想想也是,沿途都是人迹罕至的山峦叠嶂,怎么可能找得到?

“哑仆,酒来!”

没有福寿膏,但用烈酒竟是也能暂时压制她的痛苦,每日李金桂都要喝的醉醺醺的不愿醒来。

醉了也好,醉梦里就能看见他,他在梦里,她不想醒来。

这日醉的不省人事的李金桂扒着哑仆不肯松手,胤禛有些无奈的闪躲她在他身上游走的手。

毕竟是心中所念之人,最后他竟是难以抑制的眼神有些微醺,下意识抚着她的脸颊。

“咳咳咳!她身子弱!”

仓央嘉措看着这对马上就要失控的男女尴尬的咳嗽道。

他若是再不出声制止,怕是马上就要欣赏活-春-宫了!

“恩!”

胤禛这才勉强恢复理智,旋即轻点她的睡穴。

待将他的女人抱进车厢内歇息后,他从容走到篝火旁,在仓央嘉措对面落座。

“替贫僧煎茶!”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人语西风,瘦马嘶残月

“顺便去把贫僧的衣服洗了!”

“凭什么?”

帮金桂洗衣服天经地义,毕竟是他自己的女人,但这妖僧却越来越得寸进尺。

“我的命难道不值?”

“四贝勒既然觉得不值,那我们就立即回京吧,万岁爷定还等着贫僧这幅残躯入药呢~”

“爷煎好茶就去!”

胤禛没有想到皇阿玛着急要将仓央嘉措活着带回京城是为了取他的舍利子救人。

能让皇阿玛如此重视之人,只能是延禧宫的良妃。

但仓央嘉措的舍利子他志在必得,就算皇阿玛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的将仓央嘉措放走,那是因为他安排的替代品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只是那替代品绝对不能活着回京,他必须死在回京的路上,但绝对不是死在他的手里。

“什么时候取舍利子?”

“贫僧心甘情愿坐化才能焚出舍利子,否则,只能是一抔无用的骨灰!”

“好!”

胤禛深吸一口气,毕竟他要的是妖僧的命,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但看到金桂的状态日渐萎靡,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询何日才是他的死期。

待将妖僧的僧袍清理晾晒之后,他有些疲惫的重新回到篝火旁。

“今天给你讲讲第四世活佛的故事。”

“你可以念经,我宁愿你念经!”

胤禛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和尚每日都要重复的对他讲述前几代活佛的故事。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妖僧竟总是在讲些轶闻,诸如某一代活佛与小寡妇缠绵悱恻的悲剧故事。

又或者哪一代活佛与妖女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但每一个故事都是凄惨的下场,最终都是替他人做嫁衣。

他觉得仓央嘉措才更应该去写话本子,那些女人们就喜欢听这些无稽荒谬的故事。

“说了这么多,那些女子最终好像爱的都是别的男人,你又何必将这些单相思挂在嘴边?”

他快受不了了,他宁愿听妖僧念经。

“哦~那咱立即回京吧!”

“其实我觉得这些故事很动听,你继续说!”

宿醉之后的李金桂有些头昏脑涨的起身,一方带着热气的帕子伸进马车内。

哑仆非常细心,对她几乎是无微不至的照料。

“谢谢~”

“桂花,这颗无极丹送给你。”

“这药有何用?”

李金桂将那颗鸦青色的药丸捻在指尖,疑惑问道。

“强身健体,能化解见血封喉的毒药。”

“还有吗?”

李金桂想着若能给四爷和孩子们要一颗也好。

“你以为这是糖豆子?论斤卖?”

仓央嘉措没好气的说道,这无极丹可是他耗费半生心血,用尽雪域的天材地宝所制,最关键的是用活佛的心头血为引。

“哦~”

李金桂取下帕子将那药丸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严实。

“你不吃么?”

“给我是浪费,我又不是中毒!”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想办法交给四爷。

“那还给我!”

“别~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

“你想给你的贝勒爷?”

被人说穿心事,李金桂有些羞赧的轻点点头。

“傻丫头!”

“喂!哑仆!锅糊了!”

第三百三十章 最相思,不过尔之姓氏

胤禛方才只专注听着李金桂与仓央嘉措的对话,此时反应过来已是为时已晚。

好好的一锅泥鳅焖面已变成一团焦黑的锅巴。

“别做饭了,今日咱到附近的镇上吃大餐!”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几乎不打尖住店,也不进人多的城镇。

“和尚,你换身衣裳!”

只要和尚乔装打扮不被人认出来就好,如今他们在青海地界,远离雪域,定不会被人识破。

她之所以坚持要到距离最近的云集镇,还有另外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她的葵水快来了,从前在府里都是用最好的月事带,但这条件有限,她只能将草木灰装进小布条里面,然后用绳子系在腰间。

并不是缺钱,而是在这小镇上定买不到那些上好棉料填充的月事带,她只能将就的用了。

此时胤禛驾着马车前行,而李金桂则坐在他身边朝着四周逡巡。

胤禛猜想她怕是在寻什么东西,于是刻意放慢速度。

“哑仆,等我一下!”

李金桂瞧见一处隐在陋巷内的女红作坊,猜想定有月事带兜售,于是跳下马车。

“在此处等我片刻。”

胤禛压下心底的好奇,乖乖的侯在巷口处,却见她很快就红着脸,怀中揣着个小包袱走出来。

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拿着那包袱,却见她轻轻摇头,将那包袱往身后挪了挪。

“桂花,进来,贫僧替你把把脉!”

“来啦!”

李金桂转身钻进马车,而那包袱并未带走,胤禛掀开那包袱的一角,待看清楚包袱里装的是何物之后,脸颊亦是微微泛红。

算算日子,她的信期怕是就在这一两日,只不过这些月事带似乎做工极其粗糙简陋。

过去她来月事的时候,他免不了要亲自伺候才能安心,初时那几日她疼的无精打采,都是他亲自替她擦洗,替她换那些月事带。

所以他一眼就瞧出包袱里那些月事带与过去她常用的不一样。

如今她身子骨大不如前,这些简陋的东西怎么配给她用?

他决定趁着进城的时候找人寻来干净整洁的月事带供她使用。

“再等我一下!”

胤禛见她跳下马车径直冲进一间药铺,想着莫不是她感觉身子不舒服?

来不及多想,他跟着跳下马车冲进药铺。

“哑仆在外头等我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他定睛瞧着李金桂手里正捻着几颗绿豆大小的珍珠。

那些珍珠颜色晦暗,如死鱼眼珠子般,而且形状还不规整,一看就知道是下等货色。

“掌柜的,这些珍珠全都要了,帮我打磨成珍珠粉。”

也不知道用珍珠敷面能不能让她的肌肤变得白皙透亮些,若珍珠粉都无法修复,那她这辈子怕是就只能顶着一张包公脸郁郁而终了。

胤禛顿时哑然失笑,眼前的女子才像他记忆中熟悉的金桂。

早知道当时就让苏培盛准备些珍珠粉送给她了,都是他的错,是他考虑不周全。

此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联系人准备上好的月事带和珍珠粉。

该以何种明目让这些东西出现在她面前而显得不突兀。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有相思不可说

没想到她说的大餐就是这东西!!

三人来到一处小摊前,那小摊写着百年老店,只不过卖的东西却让胤禛倒胃口。

因为这家店里的招牌菜是肥肠面!

此时那令人反胃的猪大肠味钻进鼻息间,熏得他几欲作呕。

三人落座之后,李金桂点了三碗酸菜肥肠面,胤禛不想让她瞧出端倪,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屏住呼吸开始吃面。

仓央嘉措似乎看出这家伙不喜欢肥肠面,于是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来,哑仆,贫僧不吃内脏,这些肥肠都给你~别客气!”

胤禛才强迫自己吞下那些肥肠,却见此时碗里再次被那些恶心的肥肠堆满。

他幽怨的瞥一眼妖僧,最后只能无奈的埋头苦吃。

“我去趟茅房!”

李金桂起身离开,而原本缩着的胤禛顿时挺住腰板。

他将碗里的肥肠统统倒进一旁的泔水桶。

又冲到水缸边开始漱口,可无论他怎么漱口,那肥肠的腥膻味道仍是直冲肺腑。

“告诉她,哑仆带着马去钉马掌了!日落之前在城门口见!”

“还有,告诉她,你特地命哑仆去替她准备惊喜!”

“白捡的好人当,贫僧甘之如醴!”

他必须要立即联系上乔装尾随的随从,还要准备月事带与珍珠粉,来不及与他斤斤计较。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功劳都让这妖僧一人独揽。

眼看着暮霭沉沉,却仍是不见哑仆和马车的踪迹,李金桂有些焦急的朝着城内张望。

“桂花,哑仆那么大个人又不会走丢,你过来,该喝药了!”

仓央嘉措将装在水囊里煎好的药递给她。

二人坐在城门外的斜坡上,吃过药的李金桂有些昏昏沉沉。

而此时胤禛驾着马车行色匆匆的朝城门口处赶,就怕再晚城门就要落锁了。

“回去回去,明日再出城,城门落锁了!”

守城的兵丁举着长矛喝退众人,看着缓缓关上的城门,胤禛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他扬起马鞭就要冲出城门。

就在他要取出藏在身上的侍卫腰牌表露身份之时,却见李金桂与仓央嘉措竟是朝着他冲过来。

他只能将那腰牌再次藏好,一记鞭子甩落,他下意识想要用内力抵挡。

不行!若被金桂发现哑巴仆人竟身手不凡,她定会起疑。

于是他只能装作无助的用手臂抵挡。

“滚下来!你是聋了么!让你滚回去没听见!”

他只能咬牙由着一名守城小卒将他拽下马车。

一记狠戾的拳风朝着他的脑门袭来,他下意识闪躲,但那拳头仍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胸口。

他很想还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如此憋屈,竟是不敢还手。

“你聋了么!”

又是一记勾拳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李金桂惊恐的脸庞

“哑仆!!”

李金桂只觉得心中揪痛,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此时哑仆满脸都是血的瘫倒在地。

躲在暗处的苏培盛差点没忍住,撸起袖子就要冲出来打死这些没眼力见的王八羔子。

“军爷军爷,这是家里的哑仆,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第三百三十二章 放下你,非我薄情

仓央嘉措从袖子取出一锭银子塞到那余怒未消的城门小卒手里。

那小卒面色不善又骂骂咧咧几句,这才大手一挥,就此放行。

待马车出城之后,城门也很快落锁。

“来来来,哥几个,咱今儿收成可真不错,见者有份!”

“我去你大爷的!”

那得意洋洋的城门卒还未反应过来,却被人踹翻在地。

“大胆!”

“睁大你的狗眼瞧瞧!”

苏培盛从袖中取出一方令牌,同时又是狠狠的踹了那不长眼的东西一脚。

“桂花,男女授受不亲,我来替哑仆看看伤势,你来驾车?”

“不用,我学过医,这点皮外伤还是能治的,你安心驾车,待会找个地方露宿一晚。”

此时李金桂用帕子替哑仆擦拭着脸上的血污。

他半边脸都已经乌青,李金桂用跌打药加煮熟的鸡蛋仔细替他搓揉。

方才记得他心口处似乎还挨了一拳头。

于是她解开他的盘扣就要检查他心口处的伤势。就着昏暗摇曳的烛火看的不是很真切,于是她俯身仔细端详。

待看清楚他心口上的青色痕迹之时,她顿时如遭雷击。

“胤禛!”

他心口上除了淤青之外,还有一朵木樨花刺青,还刺着歪歪扭扭的金桂二字。

是她的胤禛!

难怪她没有发现他的伪装,原来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直接覆盖到肩部。

不好!李金桂迅速撕下那人皮面具。

四爷从来都不带人皮面具,洁癖是一方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的肌肤一旦接触那些用特殊药水制作的人皮面具就起红疹子。

不管那些人皮面具多精致,用料多考究!都是如此。

此时李金桂看着四爷脸颊上密集的红色疹子,顿时如鲠在喉。

胤禛只觉得半边脸都是麻木的,他幽幽睁开眼睛,却见妖僧正在替他清理伤口。

他抚了抚脸颊,发现脸颊上覆着一层纱布,时有阵阵沁凉的感觉。

“别乱碰,我替你抹了药膏,要不然你这张祸害良家女的脸就要毁了!”

“啧啧,怎么?很失望啊?那换她来?”

仓央嘉措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打击他的机会,此时语气陶侃的揶揄道。

“她呢?”

“放心吧,她不在,她去给你烧水了,喏!在那儿!”

仓央嘉措指了指正在不远处的篝火旁忙碌的身影。

“我自己来!”

胤禛抢过仓央嘉措手里的帕子,自顾自的擦拭着嘴角。

“吃饭了!”

胤禛心中懊恼不已,幸亏她不知道哑巴仆人就是他,否则当着心爱之人的面被人暴揍,他的脸面都丢光了。

“哑仆,这是你的~”

李金桂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端到他手里,那鸡丝面上还窝着一枚煎至微微焦黄的溏心荷包蛋。

胤禛深吸一口气,有多少年没吃过她亲手做的鸡丝面了?他甚是想念!

他吃的有些着急,很快一碗面连汤都不剩下。

“哑仆,我吃不下了~给你~”

却见她将碗里没怎么动过的鸡丝面与荷包蛋统统拨拉进他的海碗里。

那荷包蛋上还有她的牙印,他勾唇浅笑,旋即将那荷包蛋夹起来,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吃的香甜。

第三百三十三章 纤手破新橙

吃过晚膳之后,仓央嘉措如往常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坐念经。

而李金桂则与哑仆坐在篝火旁。

“哑仆,我想吃橙子。”

胤禛轻点点头,旋即自觉的走到马车旁取出今日刚买的橙子。

这些橙子又小又干瘪,比不得放在冰窖内的橙子,但她喜欢吃,所以今日瞧见,他就随手买了些。

胤禛取出匕首轻车熟路的将那橙子皮削去,又仔细的将果子外边那一层白白的丝网剥离。

她嘴刁的很,不喜欢橙子外边那层丝网,说吃着苦,所以每回他都仔细的将那层丝网处理干净才递到她嘴里。

李金桂看着那双干净且修长如玉的手,只觉得自己很蠢,这双看着就是不沾阳春水的手怎么可能是出身贫苦的人家?

“哑仆~我们来做个游戏好吗?”

李金桂取下随身携带的绣帕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若赢了,这帕子就送给你!”

胤禛瞧了瞧那帕子上的木樨花与山茶花交缠,看着是她亲手所绣,于是爽快的点点头。

“我用这帕子将你的眼睛蒙上,若是你能用嘴接住五瓣橙子,这帕子就是你的了。”

李金桂绕道他身后,用绣帕子将他的眼睛蒙上。

从前她在闺房内与四爷常常这么玩,只不过彩头吗是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衫

这点难度对胤禛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嗅着帕子上传来的阵阵馨香,那是独属于她的气息。也独属于他。

“开始!”

他装作吃力的来回跑动,但总在关键时刻接住她抛过来的果子。

此时感觉到又有果子朝他飞来,他从容俯身,将那果子吞入口中。

入口一阵清香,他还未回味过来那东西是什么,却感觉到那东西竟是入口即化。

他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涌入丹田。

他惊诧不已,匆忙解下帕子,疑惑的用手指了指口中。

“方才喂的是毒药,你怕了吗?”

他眉眼盈出笑意,坚定的摇摇头,只要是她给的,就算是毒药又如何?

而躲在角落的仓央嘉措却是无奈的摇摇头,可惜了他的无极丹,竟是喂了这家伙!

“你赢了,哑仆,这帕子归你!”

胤禛唇角的笑意更甚,他接过那帕子小心翼翼的塞进袖中。

“我去打点水来煎茶~”

李金桂按着想要起身帮她打水的四爷,朝着不远处的河岸边走去。

“啊,救我~”

却听她惊惧的呼喊着,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重物落水之声。

已是初冬时节,她定是被河岸边的薄霜滑倒了。

“金桂!”

她不会凫水!胤禛下意识喊出声,运起轻功飞到河畔。

此时漆黑的河中只剩下水花溅起的涟漪,金桂已不知去向。

他作势就要跳进河中救人,却听耳畔一声冷笑。

“哑仆,原来你会说话啊~”

“我该叫你哑仆,还是胤禛?恩?”

“若能让爷沿途保护你们的安危,爷不介意当哑仆。”

“你为什么不还手!”

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被那些城门卒毒打成这副模样!

她再也不想继续掩饰情绪,扑进他怀中伤心恸哭。

“并不是很痛,爷用内力护着,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呵,爷的伤口是我处理的,你还想扯谎骗我到几时?”

胤禛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藏在角落不敢现身的仓央嘉措,这家伙着实可恶,竟是配合着金桂来戏弄他!

第三百三十四章 纵命运在冷笑

既然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那么方才她喂他服下的药是!

“金桂,方才你给爷吃的是什么?”

“毒药啊!”

如今所有的真相都被四爷知晓,再要以那些借口逼他离开已无济于事。

“是无极丹!?”

胤禛伸手就要抠喉,却被她拽着手掌。

“这药入口即化,本就是给爷留的,不必如此。”

“呜!”

猝不及防间,四爷的唇贴紧她的唇,他的舌头还

李金桂被他扣着后脑勺动弹不得,二人吻的痴缠。

许久之后,她感觉到嘴巴都有些麻了,四爷这才放开她的唇。

“也不知能吃进去多少!”

他轻声嘟囔道,李金桂顿时哭笑不得。

“爷不需要这些东西,爱新觉罗胤禛的软肋只有你,你护好自己,爷就无懈可击。”

胤禛懊恼不已,早知道她会用手段骗他吃下那丹药,他恨不得当初就想法设法让她服下那无极丹。

胤禛从袖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古埙,伴随着悠扬的埙声响起,不远处的密林很快就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不一会儿,乔装打扮的苏培盛就策马狂奔到四爷面前。

“奴才苏培盛拜见贝勒爷。”

苏培盛领着一众亲兵护卫跪在四爷面前。

“安营扎寨。”

如今已是初冬,再风餐露宿的话,怕是她的身子骨受不了凛冽的北风侵袭。

苏培盛等人领命,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座帐篷就矗立在眼前。

“替仓央也准备一座营帐。”

“爷~”

李金桂朝着四爷娇嗔道,胤禛牵着她的手径直走进营帐内。

“胤禛~”

“嗯~苏培盛,记着!她的命令就是爷的命令!”

“奴才遵命!”

“夜已深,先歇息!”

“喂,四贝勒!桂花的身子骨虚弱,你”

“她是爷的女人,爷自有分寸!”

这妖僧竟是当着她的面提醒他节制,说的好像他就像个只顾及自个快活,不管金桂死活的色中饿鬼似的。

“四贝勒,贫僧改主意了,贫僧要娶她!”

李金桂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究竟暗中达成什么协议,但她能笃定的是,这二人秘密达成的协议定与她有关。

“妖僧!不想死的话,就收回方才那句大不敬之言!”

胤禛眼中蕴着无尽的杀机,若不是想让他心甘情愿的焚出舍利子救金桂,他定要立即将这妖僧千刀万剐。

没有人有资格觊觎他的女人!

“哦,你好好考虑考虑,下个月末就是除夕,新春到来之前,你总要有个抉择~”

“仓央,你们背着我密谋些什么?你要娶谁?我?”

“是,你若嫁给贫僧,你就能活下去。”

李金桂越听越糊涂,她脑中的毒瘤与仓央嘉措有何关系?

虽知道他的医术了得,但她并不认为仓央嘉措能治疗她脑中的毒瘤。

“贫僧的舍利子,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化解你脑中的毒瘤绰绰有余。”

“桂花,嫁给贫僧,可好?”

“苏培盛,送妖僧回去歇息!”

四爷的语气不善,而且眼前这妖僧竟是敢觊觎金桂姐,苏培盛自然没好脸色,他做出请的姿态。

第三百三十五章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她撑不到康熙四十五年春,即便如此,你也不肯妥协?”

胤禛牵着李金桂的手僵了僵,他的脚步亦是顿足于营帐门口。

“仓央,这些年来的每一瞬间,都是金桂赚的。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他不妥协,我也不妥协。”

李金桂重新牵起四爷逃避的手掌,头也不回的走进营帐内。

“金桂,答应他。”

“爷不要我了?”

李金桂伸手抚着四爷沮丧的脸,幽怨说道。

“爷是不是早就忘了我?”

时间是不败深情的解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怕是早就化成四爷心底的朱砂痣,不痛不痒。

“若真能忘记该有多好?爷忘记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你。”

“爷说过,无论何时,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李金桂回想起这好像是四爷第三回对他说这句话,第一回是那年在绛雪轩她与新建左近被人下药算计之时,第二回是在科尔沁被丧心病狂的世子尾随之时。

而这一回,是他劝她嫁给别的男子。

“取出舍利子之后,我们就回家,没人会知道这段过往,爷发誓!”

“爷心甘情愿,明日爷就命人准备婚事。”

“爷要亲自替我操持婚事?”

李金桂苦笑着看向言不由衷的四爷,却见他黯然垂眸,沉默以对。

“是!”

他竟不知这一个字要耗尽多少勇气,但终是鼓足勇气说出口,无怨,亦无悔。

“我不同意!”

“金桂,你听爷说,就算爷不取他的舍利子,他也难逃一死,皇阿玛命爷与大哥立下军令状,必须将妖僧活着带回京城,那是因为皇阿玛也要取他的舍利子入药!”

“爷欺君了!”

万岁爷要取仓央嘉措的舍利子,而四爷却说万岁爷放仓央嘉措自由,这根本就是前后矛盾,那只能说明四爷犯了欺君之罪!

“是,所以他的舍利子,爷志在必得!”

“所以,他死还是爷死,你选一个!”

其实他早已想好万全之策,但若是不将问题说的严峻些,以她的性子定狠不下心肠以无辜的性命为代价,继续苟活。

“他横竖都是一死!”

“金桂,爷已经不能再继续耽搁时日,很多事情等着爷回去斡旋,明日就与他做个了断!”

胤禛将情绪低落的李金桂抱起,不容置喙的吻着她的眼眸。

这一夜,李金桂辗转难眠,而她枕边的胤禛也只是假寐着。

“爷,我不嫁。”

“不准!”

“胤禛,我不嫁!”

“不准!!”

“你若再逼我,那我们就合离吧!此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李金桂!”

胤禛气的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制于身下。

“这一世除非你丧夫,除非爷死了,否则,合离?你想都别想!”

“明夜,就有别的男人如此对我,爷难道不介意?”

介意吗?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但与她的性命比起来,这些都已不重要。

“是!”

他从齿间挤出肯定的答复,旋即装作漫不经心从容起身。

“我头疼,喝酒吗?胤禛?”

第三百三十六章 拟把疏狂图一醉

“苏培盛,备酒,要温酒。”

这天寒地冻的时节,温酒才能暖胃,胤禛心里想着莫不是她的病症又要发作了?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端着食盒入内,他不仅准备了一壶温热的烈酒,还贴心的命人准备了几样金桂姐姐爱吃的小菜。

李金桂端起酒壶豪饮,很快酒壶就见了底,已是微醺的她踉踉跄跄的自顾自回到没有温度的被窝中。

“苏培盛,去准备婚娶之物,凤冠霞帔,新郎喜服,另外,准备一座喜帐。”

“立即命人去给那妖僧量体裁衣,新郎冠服按照他的身量赶制。”

胤禛走到桌案边,执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新娘子的嫁衣就按照这个尺寸赶制!”

苏培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好的爷为何要亲自操持那妖僧的婚事,待看清楚那宣纸上新娘子的衣料鞋袜尺寸之后,他顿时大骇。

“爷,万万不可!”

苏培盛根本想不到四爷会答应那妖僧的荒唐条件,此时恨不得冲到隔壁的营帐内将那妖僧一把火焚出舍利子完事。

“大胆!照爷的意思去办!滚下去!”

“奴才遵命”

苏培盛憋屈的垂首退出营帐,而此时胤禛吹熄账内的烛火,黑暗中,他才能毫无顾忌的表露真实情绪。

李金桂知道四爷在暗夜里也能瞧见她的一举一动,于是赌气的转身背对着他。

但她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回到床榻上,他方才只穿着里衣,屋内只备着简单的炭盆。

“还不上来!”

“好~”

胤禛将内力运行周身,待驱散身上的寒气之后,这才掀开被子入内。

此时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李金桂忽然感觉到身后一暖,她本想赌气的不理他,但仍是不争气的转身钻进四爷怀中。

“胤禛,我不要”

她话还未说完,却被四爷点了睡穴。

“爷亦不愿!”

他抱着昏睡中的她呢喃道

李金桂不知四爷给她服了什么药,她只觉得这一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走路都要人搀扶。

而从描眉画眼,到换上嫁衣,都是四爷亲手所为。

她只能无声的以眼泪抗议,但只能被他搀扶着亦步亦趋,直到拜堂成亲。

“你们都下去!”

此时将心爱的女人送进喜帐内之后,胤禛站在账外,将账外的侍卫都支开。

“爷,奴才来!”

苏培盛觉得让四爷在外边守夜过于残忍,毕竟那里头的新娘子是金桂姐,而新郎官是别人。

“下去~”

苏培盛无奈的张了张嘴,在主子的一记眼刀下,只能不甘不愿的退下。

此时账外只剩下胤禛一人,他有些孤寂的抬头望月,举起手中酒杯,对影成三人。

“四贝勒,明日就能取舍利子。”

却见仓央嘉措衣衫整齐的从喜帐内走出来,他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仓央嘉措眸光复杂的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心内百感交集。

难怪他会输给眼前这个男人,桂花交给他,他很安心。

“你自己给桂花下的药,自己去当解药!”

“你”

胤禛有些愕然,他已经准备好接受接下来的不堪。

“那换贫僧进去当她的解药?”

仓央嘉措拈着坏笑转身就要入内,却被胤禛挡在门口。

“不必!!”

胤禛怕金桂不肯妥协,于是在送她入喜帐之前,给她下了女眉药

第三百三十七章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昨夜一晌贪欢,李金桂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上的感觉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事情。

两行清泪落下,她不敢去看身后之人,只绝望的取下发髻上的点翠发簪。

“胤禛,对不起…”

她目露决绝,将发簪扎向颈部,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攥紧。

“金桂,昨夜是爷!”

四爷?!

怎么会是他!昨夜她被四爷灌药之后,就失去了理智,她以为自己被仓央给…

“昨夜要你的人是爷!”

胤禛将她僵硬的身子转过来,将她的手指抚向他的肩胛处。

“小狗!爷的肩膀都被你给咬破了,还有这…”

“这里也是…”

李金桂看着那些密集的牙印顿时羞赧的垂眸。

“今日就能取舍利子,他答应了。”

“爷,我们立即回京可好?和孩子们过个团圆年,我不要舍利子!”

要仓央嘉措的舍利子就是要他的命,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又怎么能够自私的取他的性命入药!

“走水了!”

帐外苏培盛惊呼道,很快就有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传来。

“不好!和尚!”

李金桂匆忙披衣起身,光着脚冲出帐外,却见仓央嘉措所在的营帐内已是火光冲天。

“和尚!”

她焦急万分,就要不管不顾的冲进火中救人,却被穿着里衣赶到的四爷一把拽回。

“桂花,这舍利子只有一颗,千万别再傻乎乎的给他了!”

“不!仓央!”

“胤禛,放开我!你为何如此冷血!他是无辜的!”

鼻息间是若有若有的火油味,这哪是走水,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而且这火势如此迅猛,苏培盛他们却杵在一旁,根本没有打水救火的意思。

她又气又急,挥拳愤怒的捶打着四爷的心口,胤禛有伤在身,加上如今的她,被仓央嘉措锻炼出不在他之下的内力。

可想而知此时她的手劲有多大,胤禛只觉得气血翻涌,一时没忍住吐出一口血。

“不放!他的舍利子爷今日必须得到!”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多一日少一日又何区别!”

“你打吧,若打死爷能让你好受些!那就打吧!”

“桂花,来世贫僧娶你可好?”

仓央嘉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火光中传来。

李金桂转头看看正在擦拭嘴角血迹的四爷,有些愧疚的眼含泪光。

“对不起…仓央,来世我可以当牛做马,化成风雨回报你都行!”

“不!仓央嘉措!要取你舍利子的是爱新觉罗胤禛,来世你找我还债!”

“哈哈哈哈哈…罢了罢了!”

“桂花不必自责,今日原就是贫僧渡劫的时候!”

“天命如此,这是贫僧是天谴,胤禛只不过是那个顺应天命之人,别怪他,你们两要好好的,才不辜负贫僧来这世间走一遭!”

“不,和尚!就算你是将死之人,也不能死在他手中!”

“胤禛!放开我!否则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爱新觉罗胤禛!我不要你了!李金桂不要你了!放开我!”

“爱新觉罗胤禛!这些年来你早就碰过很多女人吧!何必惺惺作态!”

她用所有能让他暴怒的话语刺激着四爷,但他只沉默的抱紧她的腰不肯松开。

“随便你怎么说!”

胤禛淡淡应道,虽然她说的话的确重伤了他。

李金桂看着渐渐在眼前化为灰烬的帐篷,顿时目龇欲裂。

此时青灰色的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李金桂眼神空洞的看着地上的灰烬。

“苏培盛!全部站在原地,爷要亲自找舍利子!”

胤禛放开李金桂,迫不及待冲进尚带着余温的灰烬中,担心错过舍利子,他竟是跪着在灰烬中徒手,一寸一寸的摸索着。

那些灰烬虽没有火光,但却仍是将他的双手灼出渗人的血泡。

他仿佛没有痛觉般,仍是在灰烬中契而不舍的寻找着舍利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 应似非鸿踏雪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头上直冒冷汗,为何遍寻不得仓央嘉措的舍利子!

难道是因为他死时带着怨念?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若真是如此,那根本就不可能焚出舍利子!

不!他一定要找到舍利子!

“苏培盛!立即在灰烬上方准备遮挡风雪的毡布!点灯!爷要灯火通明!”

而此时李金桂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仓央死了!而她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却终是因她而死。

“找到了!金桂!你有救了!”

胤禛手中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圆形珠子,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冲到李金桂面前。

“金桂!你快看!爷找到舍利子了!”

“胤禛!”

李金桂目露沉痛,幽幽看向满眼喜色的四爷。

“他不是妖僧!他不是!”

她声嘶力竭的朝着四爷怒吼道,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鲜血溢出,只感觉脑中一阵剧痛袭来,眼前陷入须弥的混沌…

今日是元宵节,距离京城还有一个多月的行程。

“桂花桂花,娘娘腔来了!”

乌鸦小白落在李金桂的肩头,气急败坏地说道。

“金桂姐姐!”

苏培盛哭天抹泪的冲进李金桂的营帐内,自上个月金桂姐姐苏醒之后,贝勒爷与金桂姐姐之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局。

二人互相都不与对方说半句话,这压抑的气氛让苏培盛抓狂不已。

“何事?”

李金桂正在潜心抄写经文,见到苏培盛惊慌失措的冲进来,有些微微讶异。

“万岁爷知道仓央嘉措病死在押解途中,顿时龙颜大怒,今日惩罚的口谕已下达!”

“直郡王与贝勒爷因为护送不力,被罚杖责五十军棍!如今爷正在前头受刑!”

五十军棍啊!虽然念着是天潢贵胄不至于打死打残,但估计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爷怕是只能躺着过了。

“哦……”

李金桂执笔的手顿了顿,只不痛不痒的应了一声。

“金桂姐姐,做人要讲良心,若不是因为你,贝勒爷又何须遭这些罪!”

苏培盛看着金桂姐姐听到四爷受刑的消息竟是无动于衷,有些失望的埋怨道。

“还有事?”

“你!”

苏培盛被气的干瞪眼,于是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李金桂仍是若无其事的继续抄经,但笔下的字迹却越来越凌乱不堪…

晚膳过后,梳洗过后的李金桂正准备就寝,却见苏培盛身后跟着一副担架入内。

“你们动作轻点,将贝勒爷放在床榻上!”

“苏培盛!为何不回他自己的营帐!”

李金桂将视线移开那人苍白虚弱的脸,语气冰冷的说道。

“爷直喊着你的名字!奴才没法伺候了!姐姐看着办吧,若不管也行!”

苏培盛挺直腰板,怒目圆睁。

“爷还发着高烧!军医说若这几日无法退烧,会落下病根,但奴才猜想姐姐定是不在乎这些的!”

“奴才还要替爷看着药!先行告退!”

心好累,要撮合这两个互不相让的主子简直不让人省心!

苏培盛将四爷丢给金桂姐姐之后,就带着人扬长而去。

此时李金桂看着满头都是冷汗的四爷心中五味杂陈。

“金桂…金桂…不要走…”

他皲裂的嘴唇不住的呢喃着她的名字,听的她心酸不已。

“金桂…”

她取下帕子坐在床边,替他仔细擦拭着脑门上的冷汗。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若无其事,原是最狠的报复

“这是贝勒爷的药!”

苏培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入内,他将药碗放在桌案上。

“奴才先退下了!”

他嘴上虽装的云淡风轻,但毕竟躺在那的是他的主子,若不是主子特地交代,给他十个狗胆也不敢如此放肆!

苏培盛心里在打鼓,有些忐忑不安的偷眼瞧了瞧金桂姐姐,却见她此时正坐在床边替昏迷不醒的四爷擦拭冷汗。

心底顿时雀跃不已,爷这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待到苏培盛离开之后,李金桂将那碗黑漆漆的药端在手里,但此时的四爷牙关紧闭,该怎么将这些汤药灌进去呢?

这白雪皑皑的荒山野岭,此时再去找空心的芦苇之类的东西显然不切实际。

她犹豫片刻,只能捏着鼻子将那些汤药含在口中。

她轻手轻脚的捏着四爷的下骸,唇贴着唇,将汤药一点点的送入他口中。

此时帐内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胤禛的睫毛微不可闻的颤了颤。

也不知过去多久,李金桂将那些苦药都伺候着四爷服下之后,她的舌头都被苦涩的药味熏麻了。

她迅速跑到桌案边取出一块桂花糖塞进嘴里。

从前她不喝药时候,四爷亦是如此照顾她,每回吃完药都有一颗糖。

她犹豫再三,于是用温水将桂花糖化成糖水,又一点点的喂他服下。

接下来几日她几乎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四爷,这日伺候他梳洗之后,李金桂正替他仔细清理背后的伤口。

“爷要装晕到何时?”

几日前她就感觉到他的气息与脉搏已恢复如初,他都昏迷了一路,眼看着明日就要抵达京郊,他还想以什么理由困住她?

“你要倔到何时?”

“爷若永远如此,你就不会开口说离开。”

“那份和离文书,爷不会签字!”

“贝勒爷,你我二人本就无媒妁之言,李金桂已死,人尽皆知,四贝勒的福晋是乌拉那拉氏!”

“不准!”

“我累了,回去之后又要面对勾心斗角与绸缪算计,胤禛,放过彼此可好?”

“你还在怨我!我不后悔取他性命!若时光倒流,爷仍会如此选择!你恨我也罢,怨我也好!”

“李金桂,此生爷不准你再离开爷半步!”

“你拦不住我!”

以她如今的身手,就算四爷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有这个自信全身而退。

“那就踏着爷的尸首离开!”

“胤禛!你真幼稚!”

李金桂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眼前正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她的男人。

高傲如他,竟学着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

“今日开始爷就吃斋念佛赎罪!”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咳咳咳咳…”

方才情绪波动过大,胤禛忍不住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就在他以为李金桂去意已决之时,忽然感觉背后一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按摩。

“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准随便杀人。”

这些日子来,她能感觉到四爷的性子越来越暴戾,连苏培盛也说她离开的这些年里,四爷的性子变了许多,变得越来越暴烈,越来越冷血。

没有人敢不识趣的爬四爷的床,更没有丫鬟敢在四爷的卧房外伺候,因为他常常夜半惊醒,执剑杀人!

这些年来后院里的女人更视四爷为毒蛇猛兽,没有人敢给他侍寝。

因为四爷患了梦魇之症,妄图趁着四爷酒醉后爬床的曲格格,更是被四爷乱剑砍死…

第三百四十章 药很苦,你也是

“好,你若不走,爷都答应你!”

胤禛环抱着她的腰,贪恋的呼吸着有她在的气息。

“药苦么?”

她最怕喝苦药,这段时间几乎日日都要伺候他服药,难为她了。

“嗯,这些年来爷亦过的很苦,我都知道。”

“我可以就以李金桂的身份回去吗?”

她不想顶着别人的面具活着,她不入四爷的后宅内当姬妾,那么以李金桂的身份回归也并非难事。

“可以,爷自会安排好一切!”

“我不想当后宅里的姬妾,就当个贴身伺候爷的管事姑姑可好?”

她都二十七岁了,年老色衰的年纪也只能当个姑姑。

“不准!”

他打算回去之后就替她请封侧福晋之位,他的金桂又什么能当伺候人的奴才!

“胤禛!方才还说都听我的!这么快就翻脸无情!”

“我不想因为那些劳什子的身份而受到桎梏,余生只想好好陪着你,爷去哪,我就去哪!”

“爷若不答应,那我这就走!”

“好好好,都依你!”

胤禛拗不过她,只能暂行缓兵之计。

“奴婢谢过贝勒爷!”

“哼!”

她适应的可真快,胤禛不悦的冷哼一声,旋即轻一纵身将她压制在榻上。

“爷!大病初愈,你想干嘛!”

李金桂看着四爷眼眸中越来越危险而直白的眼神,有些羞赧的惊呼道。

“金桂,胤禛很想你,给我!好吗?”

天晓得这些日子温香软玉近在眼前,他却只能装成活死人有多痛苦。

“爷早痊愈了,不信你试试?”

“怎么试?唔…胤禛,坏人!”

李金桂觉得自己好蠢,竟是问这种羊入虎口的问题…

此时李金桂看着上方的四爷正痴痴的看着她,她有些局促不安的挽着他的脖子。

“爷嫌弃我?”

她的身型有些微胖走样,而脸颊虽恢复些许白皙,但五官却不复年少时的精致。

“不是,爷只是害怕自己在做梦!”

“金桂,掐我!”

“傻瓜!”

李金桂微微弓起,二人合而为一。

“还感觉在做梦?”

“金桂,我爱你!”

胤禛险些喜极而泣,他将失而复得的喜悦尽数宣泄,这一夜,营帐外十丈之地都被耳朵里塞着棉花团的苏培盛划为了禁地。

累极的李金桂正窝在四爷怀中酣睡,却听见四爷厉声惊呼一声。

“金桂!!”

她吓得匆忙起身,却见烛光下的四爷手中正举着寒光闪闪的利剑四处逡巡张望。

“爷!”

看他此时的状态仿佛梦魇了,李金桂顾不得穿衣,径直冲到四爷身边,扑进他怀中。

“我在!”

惊魂未定的胤禛将剑一扔,紧紧揽着怀里的女人,是她,是她,她回来了!

“别怕,我在这里!”

“再也不走了……”

她牵着四爷的手缓缓回到榻上,还未回过神来,他竟是再次欺身覆来…

站在贝勒府门口,恍如隔世,李金桂看着乌拉那拉素娴领着那些侍妾格格们候在门口,心内百感交集。

孩子们不知好不好!她望眼欲穿的朝着人群里逡巡,却只见到李锦姒手中牵着个五六岁的男童。

那孩子的眉宇像极了李锦姒,李金桂心里咯噔一声,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时儿想阿玛了!”

却见那男童欢天喜地的朝着四爷飞奔而来。

阿玛?时儿?

“嗯!”

当着众人的面,胤禛也不好驳了这孩子的热情,于是俯身将那孩子抱起。

第三百四十一章 卷帘无言,已觉绿肥红浅

看这孩子的年纪,应该是在她当年离开后没多久出世的。

“这位姑娘是?”

乌拉那拉素娴敏锐的发现苏培盛身边站着一位垂首低眉的女人。

四爷从来不会带外边的女人回府,她下意识警觉的看向那女子。

“福晋,多年未见,可还记得奴婢?”

李金桂抬眸,坦然迎上乌拉那拉素娴探究的眼神。

“奴婢李金桂,见过福晋,见过诸位主子。”

“不可能,你你怎么会”

她款款走到乌拉那拉素娴身边,微微恭敬俯身。

“说真的,福晋彻底颠覆了我对人这个字的看法。这些年来,你将爷身边的女人推开不少吧,福晋可曾得到过爷的心?”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本福晋能打败你一回,就有第二回!”

乌拉那拉素娴用帕子掩着嘴角,装作一副姐们情深的牵着李金桂的手。

“妹妹,长生天显灵了,这些年来你都去哪儿了?不是说你被山匪凌辱致死了吗?”

呵,一上来就在大庭广众下说她被山匪玷污的事情,李金桂只冷笑着睥一眼乌拉那拉素娴。

“奴婢这些年来一直在深山尼姑庵里带发修行,替四爷祈福,没想到一出山门就听说四爷安然无恙的消息。”

“回府!”

胤禛看着乌拉那拉氏与那些侍妾格格们剑拔弩张的样子,顿时不悦的将弘时放下,沉声怒道。

四爷与乌拉那拉素娴换上朝服之后,就到宫里请安,而应嬷嬷领着李金桂来到了壹心斋。

“嬷嬷,小阿哥和小格格们去哪儿了?”

“主子!爷请了一名不世出的西席先生,这些年来小阿哥和小格格们都在如是湖的湖心岛内居住。”

“若没有爷的令牌,谁都不准上岛。”

“琉璃已经拿着爷的令牌去接小阿哥和小格格们了。”

“嬷嬷,这衣衫破了~”

她走到屏风处,取下那件看着陈旧且带着补丁的常服,这还是当年她亲手为四爷缝制的。

“主子,并非老奴照料不周,爷不准任何人动主子留给他的任何东西,这衣衫是爷自个缝补的。”

李金桂打开衣柜,却见她做的衣衫整整齐齐的悬挂在柜中,那些衣衫要么陈旧磨边,要么就打着明显的补丁。

“嬷嬷,去准备些舒服的料子,我要给爷和孩子们做衣衫。”

她觉得眼角酸涩,几欲落泪。

“这些都扔了吧。”

堂堂贝勒爷,在华裳之下,竟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若是被人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嬷嬷,为何要用帘子盖着墙?”

李金桂好奇的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整墙的小像。

那些都是曾经的她,或坐或立,或巧笑倩兮,或回眸凝望。

“这些都是爷所画,平日里都用帘子遮挡。”

应嬷嬷走到书桌旁,打开放在角落半人高的楠木箱子。

“这些都是,爷说画的不好,所以并未命人装裱悬挂。”

“恩~”

李金桂看着那些快要溢出箱子宣纸,已是泪如雨下。

“汪~主人主人~”

“红螺儿!”

李金桂俯身将爱犬抱在怀里。

“主人,你怎么吃得比本汪还胖?”

“哼,你胖的爪子都找不着了!还好意思说我胖!”

“汪!主人能听懂本汪说话!!”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世上赢的,多半是深情人

“胖狗子!”

乌鸦小白从屋檐上俯冲到红螺儿背上,趾高气昂的用爪子揪着红螺儿的耳朵。

“主子,格格们与小阿哥们都来了!”

“真的吗!”

李金桂有些紧张的拢了拢发髻,又扯了扯衣衫,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孩子们还记得她这个额娘么?

“额娘~”

听到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冲到院中。

“额娘,阿玛说你去玩儿了,怎么才回家,额娘,以后别再出去玩儿那么久好不好?”

十岁的大格格婉渔和二格格颖彤抱着她的胳膊卖萌撒娇道。

而八岁的二阿哥弘昐则是像个小大人般蹙眉瞧着她。

三阿哥弘昀才六岁,此时抱着李金桂的脚昂着头萌哒哒的看着她。

“臭小子,过来!”

李金桂看着故作老成的弘昐,这孩子眉眼与四爷最酷似,小小年纪就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她伸手捏了捏小弘昐的脸蛋。

又将几个孩子一把拢进怀中,回家的感觉真好。

“你们怎么就知道我是你们额娘啊?”

她心中疑惑不已,原以为孩子们会将李锦姒认作额娘,没想到他们竟是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额娘,是阿玛,阿玛早早的就送来额娘的画像。”

小弘昀年纪最小,他扒着李金桂的大腿奶声奶气的说道。

“额娘抱抱,抱抱。”

自他记事起就没见过额娘,别人都说李侧福晋才是他的额娘,但哥哥姐姐们都说额娘叫李金桂。

他有些懵懂的看着这个只能出现在画像里的人,她的气息很温柔,很好闻啊。

“哼,你还知道回家?儿子以为额娘不要我们了!”

天呐,为何弘昐连说话的语气都与四爷如出一辙,她眼前仿佛就是缩小版的四爷。

“不走了,额娘错了!”

她伸手俯身在臭小子额头上啄一口,没成想方才还是冷若冰霜的孩子竟是眸中瞬间蓄满眼泪。

“昐儿~”

“阿玛回来了~”

就在此时,两个小格格朝着门口处欢呼,胤禛目光温柔的看着孩子们。

“嗯,去准备准备,一会儿用晚膳。”

他边走边开始解朝服,李金桂将小弘昀交给应嬷嬷,刚走到卧房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杯盏碎裂的巨响。

“放肆,谁敢动爷的衣衫!”

“贝勒爷~”

应嬷嬷脸色微霁,正要回话,却被李金桂轻拽着,她淡然的摇摇头。

此时胤禛面色铁青的坐在软榻上,刚想动怒,却见李金桂笑眼盈盈的入内。

“别怪应嬷嬷她们,那些衣衫都破了,我都给扔了,我这几日就给爷和孩子们赶制新衣衫。”

“可是那些衣衫都是”

胤禛还想解释,却被她伸出指尖掩着他的薄唇。

“若是被人知道爷穿破衣衫,会显得爷的女人好无能,竟是连衣衫都没给爷做。”

她从屏风上取下前头让应嬷嬷取来的新衣衫,从容的替四爷宽衣。

“瞧瞧,这衣衫是我从库房里亲自挑的,这些衣料颜色与款色,爷与我一人一身,爷可喜欢?”

“喜欢!”

胤禛俯身吻着她的香腮,缱绻说道。

“爷,谢谢你,让孩子们还记得我这个不称职的额娘。”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尔之蜜糖,我之砒霜

“说什么傻话?你原就是他们的额娘,你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替爷诞育子嗣,爷怎能容许他们忘记你?”

自孩子们记事起,他就时常在孩子们面前讲诉他与金桂的点点滴滴,还让他们依着画像缅怀他们的亲生额娘。

侯在门外的苏培盛都不敢说,主子爷为了让小阿哥和小格格们记着金桂姐,竟是每年都要以金桂姐姐的所有事情为考题。

若考试不通过,则重罚。

如今连最小的阿哥都记得金桂姐姐的生辰,爱吃什么,不喜欢什么。

“爷,我怕我福薄,受不起爷的深情。”

“不会,你是爷的女人,爷的福气就是你的福气。”

“金桂,这红尘阡陌中,让人无法把握的事情实在太多,容易错过的缘分更多。辗转反侧间,胤禛竟不知道如何表述这满腔柔肠。”

“若表达的淡了,怕你疑;浓了,怕你腻;轻了,怕你不解爷的相思意。”

“若重了,又怕爷空负你的深情。胤禛这浓淡轻重深浅曲折的情怀,你,可知?”

“我不知,爷可否用这漫漫一生的时间,说给我听可好?”

李金桂用鼻尖贴着四爷的鼻尖,有些娇嗔的说道。

“好,今夜就说给你听~”

“胤禛!”

“来,一人一个鸡腿儿。”

李金桂将红烧鸡腿儿分别夹到孩子们的碗里,就在她准备收回筷子的时候,却见一只白玉碗伸到她面前。

“爷已经过了上桌就能吃到鸡腿儿的年纪了!”

“哼~”

胤禛瘪瘪嘴,媳妇没坐在怀里与他一道用膳,这饭菜都吃的索然无味也就罢了,如今媳妇连夹菜都没他的份。委屈!

“爷,咱一人一只鸡翅膀。”

李金桂夹起一只略肥美些的鸡翅放进四爷的碗里。这才见他唇角勾唇浅笑。

这顿团圆饭,一家子吃的其乐融融,而后院里其余的女人今夜却都不好过了。

蘅芜苑中,李锦姒正与弘时一道用膳,当时怀这孩子的时候,因为要用些药来掩饰月份,所以这孩子自小就体弱多病。

“额娘,时儿想和阿玛一块吃饭。”

“时儿,今日来的那个女人是坏人,是她抢走了你阿玛,所以阿玛今后都不要额娘和时儿了!”

“时儿乖,定要好好争气,将来承袭你阿玛的位置,额娘的后半辈子就靠你了!”

“呜呜呜,我要阿玛,我要阿玛”

“不准哭,记得是那个女人抢走了你阿玛的爱!”

这些年来,李锦姒尝试过各种办法想要俘获四爷的心。

仗着这张与李金桂相像的脸,她相信她迟早都能走进四爷的心。

至少四爷这些年来只传她伺候,虽不曾碰她,只静静的看着她,她知道四爷是在透过她来缅怀李金桂。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深情,那个男人根本连四爷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当年那个男人贪身怕死,不肯上战场,是她以腹中骨肉为要挟,他才不情不愿的前往。

原想趁着他出征在外去探望他爹娘,却不想他早就瞒着她悄悄的娶妻生子。

说好的海誓山盟都是谎言,他只是想利用她获得荣华富贵罢了。

于是她趁着那男人回来的时候,在他的饭菜中下了慢毒

四贝勒是个重情义之人,于是她靠着深情的伪装,以这个孩子为契机,重回贝勒府!

这侧福晋之位本就属于她李锦姒!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你为什么要回来!”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得到四爷!

如今再奢望得到四爷的宠幸,生下四爷的子嗣已然不可能。

看来也只能与那位联手才有一线生机了!

她眸中精光转瞬即逝。

“时儿,快些吃,待会去关雎轩给你嫡额娘请安!”

“爷,孩子们还小,为何要将他们都送到湖心岛上去,就不能让他们白天去进学,晚上回来用膳么?”

“不能!金桂,慈母多败儿!”

此时胤禛手里正翻阅着连日来积压的公文。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但是我才与孩子们团聚没多久,下一回见面又要等半个月之后,那我干脆跟着孩子们一块搬到岛上去好了!”

“金桂,他们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今后要面对的云波诡谲你根本无法想象,若一味溺爱,你将毁了孩子们,甚至会伤及他们的性命!”

他的子嗣将来也许所要承担的责任更艰巨,在教育孩子这一点,胤禛决不妥协。

“苏培盛,立即将小阿哥与小格格们送到湖心岛!”

李金桂知道四爷都是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好,但身为人母,仍是抑制不住心疼落泪。

“主子,荣宪公主递了拜帖~”

蓝齐儿来了?李金桂沮丧的心情顿时平复些许,却见四爷竟是有些气滞的将公文摔在桌案上。

“爷还有事,你去会客!”

看着四爷面色不悦的朝着书房走去,李金桂有些莫名的看向苏培盛。

“哎呦,姐姐你可不知道,这些年来,每年到姐姐忌日这天,荣宪公主就会不请自来,见着贝勒爷什么话都不说,甩手就是一顿暴揍。”

“就在姐姐灵位前,每年四爷都要挨揍!”

苏培盛义愤填膺的替四爷鸣不平,皇家的人就是体面,打人从来不打脸。

所以四爷每年在金桂姐姐忌日这天被荣宪公主殴打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爷因为心中对姐姐你有愧,所以从来不还手”

“她这次前来,定也是要补上今年姐姐忌日的时候那顿打。”

难怪四爷脸色忽变,竟是扬长而去

“胤禛搞什么名堂!反正每年都要受这一遭,叫他别磨磨唧唧,本宫还忙着回去用午膳呢!”

此时蓝齐儿臭着一张脸,被下人迎着带到一处偏僻隐秘的院落,金桂的灵堂就设在此处。

“喂喂!别关门啊!”

那些下人将她带进灵堂之后,竟是径直掩门,蓝齐儿顿时惊骇不已。

“金桂金桂,我最怕鬼,我知道你心里念着我,就不必劳驾上来找我喝茶了,改天吧,改天我下去找你喝茶”

“蓝齐儿”

“啊!!!金桂!别吓我啊,你放心,待会我定帮你暴揍那臭小子替你出气!别喊,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不准欺负他地府好冷啊你下来陪我好不好啊”

“啊!额娘!南无阿弥陀佛,观音大士,如来佛,快救救我啊~”

“哈哈哈哈~”

蓝齐儿此时吓得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却听见一阵揶揄的笑声传来。

她屏住呼吸,却感觉到此时房内有生人的气息。

“狗东西!敢在本公主面前装神弄鬼!”

第三百四十五章 犹叹当年小蛮腰,空余恨,一身五花膘

“方才还说下来找我喝茶,这会就凶神恶煞的喊打喊杀?我一定是结交了一个假挚友。”

李金桂俯身托腮,看着仍是惊魂未定的蓝齐儿。

“你是金桂?”

“不对啊,不像啊!”

蓝齐儿嘴里不确定的轻声嘟囔着,眼前的女子让她感觉莫名的熟悉,虽眉眼之间有些金桂的影子,但却仍是不真切。

“是啊,是不是想说我越来越美了,然后在你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呵呵,你哪来的自信?岁月真是把猪食,看你这身五花膘~”

蓝齐儿有些憋屈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她快被这个挚友整疯了,总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个没完没了!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若是再晚几年回来,怕是胤禛迟早会被我给打死!”

“不准欺负他!”

李金桂叉着腰柳眉倒竖。

“好好好,只要你在身边拦着,我保证能动嘴皮子的就绝不动手!”

“走走走,出去逛逛,这破灵堂鬼里鬼气的,我瘆的慌。”

“去哪儿啊?”

“去红袖招!”

这些年来她每年都要回京,其中一点是要暴揍胤禛,而还有一点,则是要处理她与金桂一道创办的产业。

“金桂,我和你说,红袖招快破产了都!”

蓝齐儿牵着李金桂的手就往府外走,刚过回廊处,眼前豁然出现一人。

“去哪?”

胤禛倚在门廊处,横剑挡在二人面前。

“去红袖招!晚上本宫亲自将她送回来~”

蓝齐儿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爷与你们一道前往~”

“我们要去上茅房!你去吗?”

蓝齐儿赌气的冷哼道。

“蓝齐儿!”

李金桂夹在二人中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二人,这姐弟两怕是八字不合,遇到一块总要掐架。

“哼!”

“哼!!”

蓝齐儿与四爷互相对视一眼,旋即不约而同傲娇的转头冷哼。

红袖招内,外头还在下雪,而刘妈妈却是满头都是冷汗涔涔。

“刘妈妈,不说分店,就咱这京城内的总店,每个月都要净亏五六千两银子,你这还真是销金窟啊,若再这么下去,本公主的裤子都要拿去典当还债了!”

蓝齐儿边品香茗,边幽幽的说道。

“这些年来似乎楼里并未有所创新,固步自封只能停滞不前,可是遇到劲敌了?”

“主子英明,这几年新晋崛起的摘星楼似乎在刻意针对我们。”

“哦?”

李金桂合上账本,听着刘妈妈汇报摘星楼的情况。这摘星楼处处模仿红袖招的经营模式,不断的推陈出新。

近来更是以罗刹国来的舞姬为噱头,吸引了众多客流。

“走,金桂,我今日请你去逛花楼!咱乔装打扮打扮!”

“好!”

李金桂也正有此意,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连对手使的什么招数都云里雾里,更何况力挽狂澜。

“摘星楼乃九弟的产业。”

“又是那个钱串子!”

皇阿玛的几个儿子中,唯九阿哥胤禟最为敛财成性,简直就是个钱串子。

“这些年来不光是烟花行业,还有酒肆茶楼,边关互市,凡是能生财的产业,九弟都有涉猎。”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人美路子野

九阿哥是宜妃郭络罗氏所出,自幼好学嗜读,性聪敏,喜发明。

他估计是大清皇室中最热爱外国文化和西学之人。

曾自学外语,并首开用拉丁语转写满文的方式,与在京城内的传教士们更是关系融洽。且善于结交朋友,为人慷慨大方。

康熙三十一年,九阿哥胤禟由于耳部患痈感染,高烧昏迷,一度危笃,恰逢传教士卢依道由澳门抵京。

因其精通西方医术,他奉诏入宫担任御医。经他救治,九阿哥胤禟很快痊愈。

故而他成年后,对西洋人颇有好感,并始终厚待供职清廷的葡萄牙传教士穆景远,视之为心腹,这均与他童年的这段经历,有很大关系。

九阿哥自小就与年纪相仿的八爷和十爷玩在一块。四爷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闷葫芦,那些年纪小的阿哥们都怕他。

此时看着摘星楼内的陈设与布景,李金桂忍不住啧啧称赞。

九阿哥果然是经商奇才,知道利用大清人对西洋文化的猎奇心理,这摘星楼内连喝酒的杯子用的都是西洋人的高脚玻璃杯。

看着舞池上正热舞的罗刹国金发碧眼的异域美人,李金桂又是眼前一亮。

“啧啧,这罗刹国的美女就是与大清的小家碧玉不同,够辣,够味道!”

穿着男装的蓝齐儿朝着那些热舞的罗刹国美女吹了个调戏的口哨。

“嘶!这不是玻璃杯!”

没想到这些精致的高脚杯竟是用剔透的冰块雕琢而成。

李金桂浅尝一口那杯中琥珀色的美酒,回味余甘。

没想到大雪天尝这冰杯装着葡萄酒的滋味竟是如此特别。

“贵客,跳支舞好吗?”

一带着银色面具的大清少女款款走到四爷面前,伸出素手娇羞邀请四爷共舞。

“美人儿,他家有母老虎,还是爷和你跳吧,来来来~”

蓝齐儿牵起那女子的手走入满是红男绿女的舞池中。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这摘星楼内不止有烟花买卖,更有酒肆与赌坊相结合。

客人进来即使对异域美人不感兴趣,也能赌一把过过瘾,或者到一旁的酒肆里浅酌。

转悠一圈之后,李金桂输的心服口服。

“蓝齐儿,咱能赢么?”

“很难!”

蓝齐儿沮丧的摇摇头,方才连她都舍不得离开摘星楼,更何况那些想要猎奇的金主?

“早些关张也好!”

胤禛忍不住唱衰,他不喜欢逛花楼,更不喜欢他的女人涉猎花楼,若是红袖招关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红袖招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创立的产业!”

李金桂不服输的拍桌道。

回到府里已是晚膳过后,沐浴后的李金桂披散着头发,正心事重重的趴在书桌上看邸报。

“明日再看,歇息!”

忙完公务的胤禛伸手将她正在看的邸报抢到手中。

“爷快给我!”

李金桂此时热泪盈眶,带着哭腔。

“金桂?”

胤禛看着她这幅泪眼婆娑的样子,顿时大惊失色。

“我正在看木樨花未眠写的《问情》,呜呜呜呜呜我都看哭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孟婆与月老那段情

“女人就是麻烦~”

胤禛如是说着,但嘴角却扬起好看的弧度,《问情》是那些年他心中苦闷之时随手写的话本子。

因着心情抑郁,所以写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女人啊,一旦看到这些缠绵悱恻的故事总是控制不住眼泪,胤禛伸手替她擦拭这腮边的伤心泪。

有些懊恼他为何吃饱了撑着,要写这种让她神伤的东西。

“呜呜呜孟婆和月老这对有情人为何难成眷属,明明他们都深爱彼此!见鬼的天道!”

木樨花未眠简直就是话本子界的鬼才,孟婆和拿姻缘薄的月老都掌管爱恨情缘,却一破一立。

他们一个牵起情丝,一个断却红尘,没想到这二人的爱情故事竟是如此荡气回肠。

“上穷碧落,月老牵红绳,定三生宿命姻缘。下及黄泉,孟婆熬清汤,解一世情仇执着。”

《问情》讲的是天神爱上幽冥的故事,神与魔相恋本就为天道所不容,于是玉皇大帝降下天谴。

他们同时也受到了一个诅咒:只有世间所有相爱的人都终成眷属,最后一对怨偶也握手言和的时候,月老和孟婆才能继续他们的爱。玉帝让天神的脚踏到哪里,哪里就会生出荆棘刺破他的双脚,而那身为女子的幽冥则被惩罚变得丑陋不堪如同老妇。

而天神知道幽冥十分珍惜容貌,所以打破了人间所有的镜子。

为了能与心爱之人厮守,天神到了阴间的忘川水,因为在水中生活就可以避免生出荆棘扎破脚。

可是忘川水中的倒影却让幽冥看见了自己丑陋的样子,她不能接受这样丑陋的自己,于是逃避着天神。

而天神却不离不弃在追逐她,脚下的荆棘刺得脚底流出鲜血,开出了一朵朵冥界的红色彼岸花。

最后天神被押解回到天庭,他奉命为姻缘牵线,成为月老。

他用自己的血染红绳子,一辈子给无数人牵红绳,看他们白首偕老。

但他却从未给自己牵过,因为他在等她,如果她来了怎么办?

而幽冥则躲在忘川河边制作孟婆汤成为了孟婆,喝了孟婆汤的人就可以忘记恩怨重新找回自己的爱人。

她在冥界做了孟婆,用自己的泪熬汤,一辈子让多少人忘记前世情仇,看过多少夫妇迈上奈何桥。

但她却从未给自己熬一碗,因为她在等他,如果他来了怎么办?

李金桂抱着四爷的肩膀有些黯然惆怅的重复着话本子里的句子。

“为什么有情人不能厮守呜呜呜”

胤禛头痛的挠了挠脑门,没想到她竟是喜欢看悲剧收场的话本子。

“爷听说这卖字儿的好像这几日要重新撰写一个新结局。”

“真的!”

李金桂眼中带着期翼的光芒,目光灼灼看着四爷。

“爷能和小十三说说,让我先瞧瞧新结局吗?”

“咳咳咳那就看你的表现”

“唔!金桂,慢些,爷的衣衫要破了”

“嘤嘤嘤好感动,哭成狗了怎么办”

此时蓝齐儿抱着《问情》的话本子边看边痛哭流涕。

年纪大了,她更喜欢看些煽情的悲剧。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土鳖哦糯土鳖

“对了,金桂,弘时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蓝齐儿的思维真跳脱,方才还在哭天抹泪的看《问情》,这会竟是忽然问起弘时那孩子。

“我没问,但我相信四爷,那孩子定与四爷无关。”

“不提这个了,来说说《问情》,我想把孟婆与月老的故事搬上戏台。”

“别别别,我还年轻,还没到看戏的年纪,这么好的故事,那些老古董听不懂的!”

蓝齐儿觉得只有她额娘那个年纪的女人才喜欢听那些唱念坐打,青衣花旦的戏曲。

“不是,九阿哥不是用西洋的东西博人眼球吗,咱也可以效仿,将这个故事用戏剧的形式呈现可好?”

“是西洋的戏剧,不是大清的戏曲,莎士比亚那种!”

“土鳖哦糯土鳖,这是一个问题?”

“算了,你过去最喜欢听白晋神父说的复仇王子哈姆雷特记得吗?就是这位莎士比亚先生所写。”

“还记得小时候看神父他们排练戏剧吗?”

“我们就将《问情》改编成戏剧可好?”

李金桂潜意识里不喜欢摘星楼里那些罗刹国的异域美人,以色事人,能得几回好?

她想跳出女子本该就是男人玩物的怪圈,向来如此,就真的对吗?

“好好好,我来当月老!你来当孟婆!哈哈哈,肯定很有趣。”

“不不不,还是让凤歌她们来吧,你我若是被人认出来,尤其是你,到时候怕是会闹的满城风雨!”

“金桂啊,自从你跟了胤禛之后越来越怂了,我看你是怕家里那只公老虎大醋坛子会炸毛吧!”

“放心吧,到时候上台之人都准备好面具,定不会被人认出来!”

“李怂包!敢不敢舍命陪君子啊?”

蓝齐儿开始对李金桂用起激将法,李金桂绞着帕子犹豫不定,最后一咬牙。

“去就去!谁怕谁!”

其实她心里也是跃跃欲试,既然都说戴面具登台,她回去软磨硬泡,四爷定会答应的。

二人又商量着如何布景,如何将话本子修改成适合搬上戏剧舞台的剧本。

……

“爷回来啦~”

“嗯!”

胤禛微微诧异,此时房内点着他最喜欢的木樨花灯盏,而他的女人正浴着红衣含情脉脉瞧着他。

“我美吗,胤禛?嗯……”

“美~”

胤禛的眸子暗了暗,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着。

他想要她,于是他大步流星走到她身边,用力一扯,那红纱衣顿时碎裂成段。

房内很快就响起男女欢好之声。而苏培盛再次任劳任怨的塞着棉花候在了门外。

“说吧,无事献殷勤,你想做甚?”

偃旗息鼓之后,胤禛任怀里的女人调皮的攥着他的辫子把玩,他宠溺的弹了弹她的眉心。

“我想将《问情》以西洋戏剧风格呈现,怕凤歌她们胆子小,所以我和蓝齐儿商量着,想要亲自登台。”

“我演孟婆,蓝齐儿演月老。”

“好,你开心就成,大不了到时候没人来瞧,爷包场!”

“爷别小瞧人!”

四爷这是笃定她们定会败北,她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弘时那孩子是李氏与那青梅竹马的遗腹子。”

担心她误会,胤禛最终还是将真相和盘托出,却见她脸上并未有任何异色。

“爷不必解释,我永远都相信你。”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请君为我倾耳听

“爷,帮我对台词可好啊?”

“为何不找蓝齐儿?”

胤禛觉得对着话本子声情并茂的对话,看着很傻很愚蠢,他绝不会干这种丢人现眼的蠢事。

“白天可以和蓝齐儿到红袖招排练,但晚上得自个练习啊。”

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是奇葩,蓝齐儿的记忆力简直不要太好,李金桂总觉得生完孩子之后脑子有些不够用。

她的台词功底更是差劲,表情生硬不说,更是常常忘词。

都说一孕傻三年,那她岂不是还要这么傻乎乎熬十几年?不,她相信天道酬勤!

“那我就随便找个识字的一块练习好了!”

“爷瞧瞧剧本。”

这本就是他所写,胤禛有些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所谓的剧本。

初时只粗略的一目十行,但渐渐的开始怒目圆睁。最后竟是将那剧本摔在地上。

“必须改,鼻子以下都不能有亲昵的动作!”

“爷,孟婆与月老本就一对用情至深之人,牵手拥抱都不行么?再说月老是蓝齐儿啊!”

难道鼻子以下都用隔板挡着么?

“到时候都会带装饰的面具,爷别那么小气~”

李金桂娇嗔的哄着这个大醋坛子,又起身给他一个熊抱。

“那我去找人练习了~”

“等一下!”

“爷陪你练!”

《问情》共分为五场戏,而今日要排练的是第一场戏。

此时李金桂很快入戏,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万年亘古的奈何桥。

她是孟婆,今日是她最后一魄回归地府。

数万年来,孟婆的魂魄并非从未凝聚完全过,而是已经凝聚过两次。

但每一次,都在凝聚成功那一瞬,忽而毫无征兆的再次出现红莲业火。

那地狱的幽冥鬼火将三魂七魄烧的魂飞魄散,化作无数灵魂碎片,再次散入三千世界中。

因为她的身上背负着永远都无法化解的天谴,地狱不空,天谴不灭。

她颤抖着伸出指尖,想要替月老擦拭腮边的相思泪痕。

因为月老将自己的二魂五魄散入六道轮回,为的就是保护孟婆。

原本她应该表现的多看一眼都是痛,但谁能告诉她,对面的四爷为何眼神越来越热

明明这一幕是说孟婆透过水镜瞧见月老投胎的男子为亡故的爱妻修石像的!

“爷,认真些!”

“咳咳咳,嗯~”

胤禛微阖眼,想象此时的自己就是月老魂魄碎片的转生男子。

此时一身破旧的衣袍于寒风中萧索翻飞,他站在满是妻子雕像的石刻前,忍不住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孟庸,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整整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六个难眠的日日夜夜,一千八百二十六尊雕像。

从爱妻坟冢的位置抬头仰望,那些雕像组成一幅巨大的壁画,正是眉眼如初,风华如故的爱妻。

“本想凑成一万副雕像,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很想你!”

他趴在石雕间,眼泪已然浸湿冰冷的石像,旋即他颤颤巍巍走到爱妻的坟茔旁。

顺着坟茔的暗道走入爱妻的墓穴中,不曾再离开半步……

李金桂咬着嘴唇,此时竟是被四爷精湛的演技渲染,眼泪顿时决堤。

第三百五十章 日子和我,都有些难过

按照剧情发展,她本就要哭,所以她借着戏份宣泄情绪,哭的是梨花带雨。

接下来又排练了几场剧情,李金桂感觉自己一整晚都在哭!!

“不练了不练了!”

她眼睛都快哭肿了,明日若是被蓝齐儿知道她晚上回去练习竟是哭成狗,定会被她笑死。

“爷为何能演的这么好!”

方才她的肢体与表情都僵硬的很,但四爷却挥洒自如。

“与生俱来!”

胤禛如是说道,在皇家,哪一个人不带着掩饰伪装的假面?

“爷,要不你来演月老好吗?”

“不行,成何体统!”

“好么好么!”

李金桂瘪瘪嘴,想想也是,四爷这么古板的人,怎么可能会同意。

在排练之余,李金桂本想花重金在邸报上宣传宣传,却被蓝齐儿拦着。

反正最后蓝齐儿亲自去找了一趟小十三,吃了一顿豪华超值霸王餐

回来这几日还未抽空去见见小十三,他早就成婚,并有自己的府邸。

也不知道小十三能认得出她来么?

“十三叔安~”

此时弘时抱着胤祥的腿,奶声奶气的问候道。

“来,时儿,十三叔抱抱~”

“四嫂,这是前几日下头送来的绸缎,十三选了最好的料子,今儿抽空给四嫂送过来~”

“有劳十三阿哥~”

“四嫂客气了~”

这几年来四哥似乎对李氏的感情淡了许多,从前但凡他来找四嫂,四哥八九不离十定相伴左右。

而如今?

府里其他几个孩子都被四哥狠心送到湖心岛上,而她们母子二人也迁居到这略显荒僻的蘅芜苑内。

毕竟是四哥的家事,胤祥也不方便多问,只能时不时的来瞧瞧这对母子。

“听说前几日四哥带回来一个女子?”

“是啊,她早年间与我一样,是贝勒爷的试婚格格,爷对她近乎是独宠,但后来因为贝勒爷去江南办差遇刺,她以为贝勒爷身故,就带着金银细软远走高飞了~”

这件事情只要有心打听就能有迹可循,李锦姒并未夸大事实,她只是客观的陈述真相而已。

“当年她仗着与我有几分相似,夺了我的宠,哎,往事休要重提。”

“竟有此事!!”

胤祥诧异之余,却并未表露过多情绪,很多事情还需要亲自查验才能定论。

“如今爷将她安置在壹心斋内,主不主,仆不仆的,就怕招人非议。”

“其实我们娘儿两过的挺好的,真的。”

李锦姒眼角泛着泪光,嘴上却是牵强的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金桂与固伦荣宪公主素来交好,从前都是试婚宫女的时候,她就跋扈惯了,连福晋都要受她的气。”

“听说她这几日与荣宪公主经常出入红袖招那种烟花之地,好像还要撺掇着四爷当戏子登台~”

李锦姒点到为止,又苦笑着亲自替十三阿哥斟一杯茶。

“岂有此理!”

胤祥潜意识里不喜欢这个素未蒙面的李金桂,宫里那些奴才的嘴脸他见惯了。

单从她喜欢结交权贵来看,这个女人的心机颇深!

但四哥的性子不会被一个女人轻易蒙蔽,他为何对那个女人如此特别?

第三百五十一章 领口必须缝起来,脖子以下不能露

但四哥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胤祥从不质疑或者反驳四哥的任何决定。

只不过眼前的李侧福晋对他有一饭之恩,冲着这一点,他也会感恩一辈子。

红袖招内,李金桂正在试穿登台的服饰,戏剧不像戏曲那般,需要在脸上涂上夸张的涂墨重彩,只需妆容画的比平日里妍丽即可。

而她们的衣服则仿造魏晋风流中的礼服。

魏晋时期衣冠承于汉代,一秉汉代追求飘逸、奢丽的风格。

敝屣旁边加以垂饰飘带。服装看起来异常仙姿,这便是彼时辞赋中的“华袿飞髾”。

而女子服饰则长裙曳地,大袖翩翩,饰带层层叠叠,表现出优雅和灵动的风格。

在服装上饰以“纤髾”。所谓“纤”,是指一种固定在衣服下摆部位的饰物。通常以丝织物制成,其特点是上宽下尖形如三角,并层层相叠。

所谓“髾”,指的是从围裳中伸出来的飘带。由于飘带拖得比较长,走起路来,如燕飞舞。

此时李金桂穿着一身仙气飘逸的海棠红华裳款款走上舞台。

“美人儿~”

穿着一席霜色宽袍广袖的蓝齐儿亦是风度翩翩,她反串的是月老柳毅。

“等一下~”

却见四爷沉着脸跃上舞台,李金桂看着他面色不悦,顿时心里打鼓。

“领口太低!缝起来!”

“哎呀我去~胤禛,这戴起面具没人知道谁是谁的,而且魏晋时期的衣衫本就如此飘逸不羁,泥垢了!”

“应嬷嬷,将她的衣衫改改,脖子以下都不能露出来!”

胤禛眸中淬着火,盯着她露在外边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白皙沉声道。

“金桂,绝对不能向恶势力低头,你要有骨气啊~”

蓝齐儿看着李金桂又要怂了,于是恨铁不成钢的揶揄道。

“回家,不准演!”

胤禛解下肩上的披风裹紧他的女人,不容置喙的拽着她就要离开。

“爷,大气些!”

“领口缝起来,否则免谈!”

“好好好!”

李金桂知道这是他的底限,若是再执拗下去,四爷又要炸毛了。

“嗯~”

“爱炸毛的公老虎~”

蓝齐儿无奈的摇头嘟囔道。

因为戏剧不比戏曲那般唱念座打,所以为了保证演出效果,一次只能容许二百人观赏。

“这入场费该定多少合适?”

“免费!”

此时李金桂在四爷的监督下已经换上了常服。

“金桂,若免费的话咱就亏大发了。”

蓝齐儿不赞同李金桂的主意,由她主演,少说入场费也要五百两起。

“改成赈灾义演,为漠南雪灾筹集善款,可好?”

“金桂?”

蓝齐儿有些感动的看向李金桂,其实她今次回京,还有一项特殊的使命。

入冬以来漠南持续数月都是雪暴天气,许多牛羊都冻死在暴风雪中,而遇到这种无力抗衡的天灾,她只能厚颜亲自来找皇阿玛调拨赈灾款。

但今年却又逢黄河水灾,陕甘大旱,国库也是捉襟见肘。

“你是公主,刷脸筹集赈灾款肯定能事半功倍,以行善之名邀请那些名门贵族的家眷前来捧场,咱辛苦些多演几场,攒下来也有不少的银子。”

第三百五十二章 良犬为狼差点狠

“若能请动太后,更是如虎添翼。”

太后也出自博尔济吉特氏,娘家有难,她定不会袖手旁观。

“请皇祖母来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蓝齐儿拍着心窝子信誓旦旦道。

接下来几日,蓝齐儿就拿着拜帖拜访京中有头有脸的权贵命妇,而听说皇太后也会前往,那些个命妇们自然唯太后马首是瞻。

蓝齐儿也真是个狠人,竟是将入场费定为一千两一场,意思就是完整的看完五场戏就要整整五千两银子,一场戏只限二百人,一场下来就是十万两!

也就她敢狮子大开口,换做是别人,早就被人翻白眼,然后一顿乱棍赶出门去了!

不止如此,二楼还被单独隔出十个雅间看台,一间要价五千两,蓝齐儿没学到草原儿女的豪情万丈,却满身都是匪气,实在费解!

登台前夜,李金桂有些忐忑,四爷陪着她排练了一晚上。

“放心吧,蓝齐儿厚着脸皮挨家挨户的收入场费,这第一场定没有问题,一场下来也有十五万两,虽不能彻底解决赈灾款项,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至于后边几场,顶多他去刷刷脸,或者自掏腰包请几个兄弟和他们的家眷看戏做人情也好。

至少他知道三哥在蓝齐儿的威逼利诱下,包了第二场的所有位置。

“苏培盛,去悄悄命人买后日的入场票,爷要包场。”

“爷,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恩!”

苏培盛战战兢兢的往后缩了缩。

“爷,上个月开始就是金桂姐姐管家了,爷的私房钱还有小金库的钥匙,奴才按照爷的命令,都一并交给金桂姐姐保管了”

“爷不是说每个月都由金桂姐姐安排爷的零花应酬钱么?”

“咳咳咳!”

他竟是忘了这茬,媳妇管家本就天经地义,胤禛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个月还剩下多少零花?”

他语气中带着颤音,不确定的问道。

苏培盛从袖子取出个巴掌大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好一会儿,这才满脸堆笑的伸出五个指头。

“还剩下五千四百多两,还有,这才月初”

“知道了!”

胤禛扶额,从前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没成想这个月才过去不到十天,竟是花了四千多两银子!

“苏培盛,今后出去应酬之时,记得提醒爷还剩下多少零花钱。”

此后胤禛在媳妇的管教下,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即使在日后登基成为九五之尊后,亦是保留这一优良秉性。总结一个字,那就是抠。

苏培盛憋着笑,爷这是在妻管严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且越走越欢了~

外头都是乌泱泱的人,李金桂从帘缝往外瞧,有些紧张的攥紧拳头。

“美人儿,爷来了~准备吧~”

今日这第一场戏是蓝齐儿所扮演的月老柳毅在替亡妻雕刻石像,并为之殉情那段,而李金桂则是扮演佝偻着背,满头华发的孟婆。

“这衣衫像不像青衫落拓的贵公子?”

“别紧张,今儿的主角是月老,你只要演好前头那段就行~”

第三百五十三章 情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即伤

而此时在红袖招门口接待入场宾客的诚郡王胤祉在看到眼前出现的人后,登时目瞪口呆。

“皇阿”

“老三,阿玛没买票,不能进去看?”

一身寻常便服的康熙见儿子要喊出皇阿玛,他本就是微服私访不想扰民,于是匆忙打断。

“不不不,皇不,阿玛是贵客,随时欢迎!”

“恩,我也不白白占坐,就在你祖母的雅间内加两条凳子就行。”

“儿子遵命,阿玛,良额娘,儿子这就领你们去找祖母。”

康熙帝本不想来看这无聊的东西,但蓝齐儿要举行赈灾义演的消息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连皇额娘都惊动了。

再加上晓竹听说当初她追读许久的《问情》要被搬上戏台,更是不住暗示要出宫来看戏。

也罢,左不过是枯燥无聊的唱念坐打,她肯定会看腻的。

而场内的命妇贵女们因为知道太后就在楼上正中间的雅间,虽然心里因为荣宪公主的敲诈勒索怨声载道,但仍是要面不改色的端着仪态。

“楼上雅间来的都是谁?”

瞧着那些雅间都点着灯,竟是都爆满了,李金桂有些好奇蓝齐儿又敲了谁的竹杠。

“正中央视线最佳,自然是皇祖母,然后是太子爷,大哥,三哥,五弟,七弟,哦对了,还有你家那只公老虎和十三弟。”

“剩下的位置我都卖了!价高者得,虽然位置不大好,但隔壁就是皇亲国戚,自然有冤大头愿意买。光是那三个位置,嘻嘻嘻,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蓝齐儿贱兮兮的捂着嘴偷笑,李金桂知道那三个位置定是全场最冤的大头了。

“尤其是角落那个视线最差的雅间,嘻嘻,卖出了全场最高价~八千雪花银。”

蓝齐儿亦是好奇这全场第一冤大头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伸长脖子透过幕布缝隙,不住朝角落那间雅间张望。

而就在此时,那间雅间内亦是探出一个人影。

她顿时哑然失笑,而李金桂顺着蓝齐儿瞧着的方向定睛一眼,却发现蓝齐儿口中的全场第一冤大头,竟是张廷玉。

此时张廷玉并未发现躲在幕布缝隙后的她们。

“走吧,再排练一遍台词。”

蓝齐儿垮着脸拽着李金桂走向后台,她心里想的是等散场了要找个什么名正言顺的由头,将那书呆子的八千两冤枉钱退回去。

此时看客席的灯火在一瞬间齐齐熄灭,而戏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帷幕。

穹顶上仿佛镶嵌着斑斓耀目的星海,但见台上云雾缭绕,一座古朴的拱桥出现在当中。

众人还是第一回瞧见这种仿佛身临其境的戏台。

再凝神一看,却见那拱桥上写着笔走龙蛇的奈何桥三字。

而桥上一青丝若雪的红衣女子正佝偻着背,对着一口蒸腾热气的大锅熬煮。而她身边正站着凶神恶煞的鬼差牛头和马面。

这应该就是孟婆吧,伴随着有些低沉阴冷的琴瑟声幽幽戚戚响起。

或吐着猩红舌头的吊死鬼,或披散着头发的幽魂几乎是飘飘忽忽的在奈何桥上行走。

众人竟是瞧不见那些人的脚落地,传说鬼的双脚是不能落地的,所以只能飘飘忽忽的走。

“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泪融残粉花钿重

众人正秉着呼吸看的入迷,却有胆小的女子吓得低呼一声,她四周顿时投来数道不悦的眼神。

李金桂并未被场下的突发情况吓着,此时从穹顶上晃晃悠悠落下一面铜镜。

那铜镜是由透明且韧性极佳的天蚕丝吊着慢慢下落,在场下的人看来,就是悬空的效果。

这第一场重头戏李金桂与四爷在房里已经演练数次,自然不会有差池。

从魔窟初遇,到相知相恋,回忆一幕幕上演,而台下的看客真真切切的目睹月老与孟婆的悲欢离合。

当演到玉帝出现,将这对有情人拆散,而月老背着重伤昏厥的孟婆,一步一血印之时,台下竟是有情绪激动的看客朝着扮演玉帝的清歌扔杯子。

幸亏清歌躲闪的快,否则脑袋就要挂彩了。

最后,奈何桥下的忘川河开出一朵朵以月老的鲜血与执念凝出的血色彼岸花之时,孟婆的戏份落幕,而衣衫褴褛的月老登场。

不得不说,虽带着银面具,但蓝齐儿却是将月老转生男子在摩崖石刻上,用尽余生雕琢爱妻石像的悲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金桂从幕布缝隙瞧见许多女子眼眶微红,甚至有人竟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当月老换上与爱妻大婚之时穿着的婚服,一步一泣血的走入爱妻坟茔之时,场内鸦雀无声。

已经谢幕的蓝齐儿牵着李金桂等人的手有些尴尬的杵在台上。

就在此时,正中间的雅座响起掌声,而紧随其后,场内亦是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问情》第一幕在众人笑中带泪中圆满结束。

“呜呜呜,万岁爷,臣妾要看完整场《问情》。”

良妃揉着泛红的眼睛,都顾不得脸上的妆容早已被眼泪哭花。

“皇帝,哀家喜欢这戏,不知今后可否请她们到宫里的畅音阁演上一出,宫里其他妃嫔定也喜欢的紧。”

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不喜欢汉人那些咿咿呀呀吵吵闹闹的戏曲,原只是来捧场的,竟是迷上了这别出心裁的戏剧。

但后宫与前朝一样,讲究权衡之术,她在提醒康熙帝一碗水要端平,否则后宫不稳,前朝亦跟着受牵连。

“皇额娘放心,儿子命他们下个月就到畅音阁演一出。”

“嗯,哀家也很期待看完整出戏。”

“那儿子陪皇额娘。”

康熙帝起身,恭敬的微微俯身。

“蓝齐儿,后边几日,这雅间本宫都包了。”

太子身边的太监将后边几日的入场费都呈到蓝齐儿手里。

“太子爷,涨价了,方才前头收入场费的妈妈来报,楼下普座都涨到两千两了。”

蓝齐儿财迷的搓了搓手,完全忘了答应三哥明日让他包场这件事。

兜兜转转的在几个雅间敲竹杠之后,她又去给太后谢恩。

她对皇阿玛与良妃在雅间内这件事并未感觉突兀,原就是她悄悄的撺掇人故意在良妃面前说起《问情》要搬上戏台的事情。

以皇阿玛对她的宠爱,定会亲自陪着良妃前来。

而她最后来到胤禛和十三弟的雅间。

“喂喂喂,家属半价。”

“不行,我们没钱!”

李金桂叉着腰挡在四爷面前。

第三百五十五章 蓝齐儿作妖过头

胤祥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挡在四哥面前的女子,恍惚之间,他竟是觉得这个女人像极了小四嫂李氏。

确切的说,像极了从前被四哥偏宠的李氏,只是这女子的姿容却远远比不上李氏。

“你若敢收我们爷的钱,那你把登台费算算吧~”

如今她管家,要想从她手里扒银子,想得美!

“啧啧啧,抠抠搜搜的老四~”

蓝齐儿本想揶揄这对抠门夫妻一番,但碍于十三弟在场,于是只能悻悻作罢。

休息一日之后,李金桂又缠着四爷排练第二日的戏份。

她这几日的辛劳胤禛都看在眼里,于是尽量配合着她。

接下来的几场几乎是座无虚席,奸商蓝齐儿竟是额外在门廊处加了一溜长椅,而入场费也是水涨船高,外头甚至出现了专门倒卖入场票的商贩。

那价格更是令人咋舌。

今日是最后一场谢幕戏,此时后台有些纷乱,进进出出的人亦是精神紧绷。

“主子,温水来了~”

“金桂,今日这谢幕的戏我一定要好好演,等散场了咱开庆功宴。”

蓝齐儿笑眯眯的走到李金桂的梳妆台前。

“喝口水润润嗓子吧,话唠!”

李金桂将温水递给蓝齐儿,却见四爷站在门口。

“爷带了冰糖雪梨,润润嗓子。”

连着几日的演戏,李金桂的嗓子似乎有些嘶哑,胤禛今日撇下十三弟,特地提早前来,就是为了要给金桂送润嗓子的冰糖雪梨。

“我呢我呢?”

“没有!”

胤禛冷冷的应道。

蓝齐儿将喝了一半的白水丢到桌上,却见那臭小子的食盒里果然就一盅汤,算了算了,他这么抠门,怎么会大方的准备她的份儿?

她还是认命的喝白水吧。

“蓝齐儿,分你一半~”

李金桂将水杯清空,倒满一杯冰糖雪梨递给蓝齐儿。

“哇唔~金桂给的就是甜,好甜啊~”

蓝齐儿故意吃的刺溜刺溜响,为的就是气气胤禛这抠门的家伙。

“哼~也不怕肚子痛!”

“哎呀,我肚子好痛,哎呀,哎呀~”

蓝齐儿做着鬼脸作妖道。

“哼,爷先走了~”

“嘶,哎呦!胤禛,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影子胤则”

蓝齐儿的声音渐渐嘶哑,最后竟是完全发不出半点声响。

“蓝齐儿!!”

此时蓝齐儿气急败坏的指着四爷,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是爷!”

“蓝齐儿,肯定不是四爷,这汤盅我也喝了一半,我怎么就没事?定不是冰糖雪梨的问题。”

“呜呜呜~”

蓝齐儿冲到桌案上,捉笔疾书:

来不及了,换月影上!

为了以防万一,重要的角色都有备用的人选。

“不行,月影的表演略显僵硬,还有,我怕她会怯场!”

她们都见过月影排练,平时还挺好,但一遇到人多就有些怯场,今日这可是压轴大戏,决不能出任何差池。

李金桂有些求助的看向四爷,其实最适合扮演月老的人选,是四爷。

“爷来!”

胤禛看着李金桂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些心疼,他知道金桂心里最希望他来救场。

第三百五十六章 怎么办?耳朵怀孕了

此时换好一身霜白色儒袍之后,胤禛凝神敛气,旋即缓缓从高台处飞落。

旁白响起,没有人知道当初惊才绝艳的月老,为何数万年来的修为都止步不前,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平庸的地步。

那是因为这数万年来,他将自己的修为尽数注入于他的心头血凝结的红绳中,这特殊的红绳系着他与孟庸在三千世界的情丝,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为她,即使修为散尽,他亦不悔。

“孟庸,这一次,不准推开我!等我!”

这声音带着清冷与深情两个极端,低沉而沙哑。

“好好听~”

场下众人早就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男子,虽带着面具,但只是看那芝兰玉树的身形,就知道这男子的容貌绝对不俗。

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形容也不为过。

“这公子是谁?”

光是听着声音就芳心萌动,有未出阁的贵女交头接耳,竟是红着脸在打听扮演月老之人的消息。

而雅间中,康熙帝似笑非笑的放下茶盏,他面色微霁,刚想发怒却听身边的良妃幽幽慨叹。

“四贝勒真有心,竟是为筹措善款登台,瞧着这深情款款的样子,若非用情至深之人,岂能将月老演绎的淋漓尽致。”

“也不知四贝勒的心上人可在坐席之上?臣妾竟是有些羡慕那女子。”

他的目光柔和几许,旋即唇角微扬,继续端起茶盏浅饮。

戏台上,月老唇角溢出一抹刺目的猩红,旋即双手合十,掐诀默念,不消一瞬间,台上原本金碧辉煌的天庭就被一片死寂的幽暗地府取代。

此时的奈何桥上,却是一片炼狱般的冲天火光,魂魄亡灵们嚎叫着逃离奈何桥,隔着忘川河,他就听到一声声凄惨的哀嚎从火光中传来。

“柳毅!!”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他的孟庸!他惊呼着飞身朝着冲天火光扑去。

“红莲业火!”

“孟庸!”

“别过去!她在遭受拂逆天意的天谴,魂魄不散,红莲业火不灭,你若是贸然过去,红莲业火将燃烧的更猛烈,她会彻底灰飞烟灭!”

此时一袭玄衣的冥君出现。

听到灰飞烟灭四字,他整个人开始恐惧的颤抖着,为什么会这样!

孟庸的魂魄明明已经聚齐!为什么会拂逆天意!

遭受红莲业火焚身的孟庸在痛苦的哀嚎嘶吼着,凝神倾听,这才发现她在极度的痛苦煎熬中,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本王来告诉你真相!”

“她的三魂七魄,永远都凝聚不齐,因为这有违天道!”

“柳毅,你命中注定无缘参悟大道!”

“是她,将天道轮回羽化登仙的机缘倒行逆施,强加于你身!”

“代价就是她生生世世都要遭受天谴之力的诛杀,魂飞魄散。”

而此时身处红莲业火中的孟婆正痛苦的蜷缩成一团,万世情劫的每一世,都在她眼前一一浮现。

伴随着红莲业火的摧残,她周身出现无数泛着亮光的碎裂瓷片,皲裂成无数碎片,纷纷朝着轮回池中遁去。

“啊!!柳毅!”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夏虫不可语冰

这红莲业火的噬魂之痛令人撕心裂肺的难忍,将孟婆的感觉代入之后,李金桂演绎的很到位。

伴随着最后一缕残魂碎片飞离体内,那些红莲业火在一瞬间熄灭。

当她布满褶皱的手触摸到满是皱纹的苍老脸颊之时,她愤怒的将那铜镜击碎。

“孟庸~”

身后传来心系万年的声音,旋即她被人从身后环抱,她原本佝偻的背更加低垂。

哎呦,四爷抱得太紧了,李金桂快喘不过气了。

只是此时的感觉却该死的让她留恋。她差点忘了接下去的剧情。

“柳毅?放手!”

“你还想瞒我到何时?”

“若是知道我羽化登仙之路,是由你的鲜血铺就,我情愿陨落,回归天地之间。”

她原本挣扎的身子顿时僵住,旋即痛苦的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我知道你介意什么,等我,我马上就能让自己足以和你般配。”

他双手合十,伴随着口中默念咒语,无数道血丝化作红绳,串联着淡蓝色的光点,齐齐飞入轮回池中。

“住手!!”

她惊恐的看着原本翩翩如玉的男子,在一瞬间仿佛被岁月侵蚀,变成鹤发童颜的老者。

眼前的男子此时已然是扶着拐杖,与她一样佝偻着背的垂垂老者。

“你看,我终于能与你青丝共白发了,孟庸。”

旁白响起,此后孟婆的魂魄依然无法凝聚,散成无数碎片堕入三千世界应劫。

而月老亦是将心头血溶于孟婆的魂魄残片中。

无论她转生到何处,以何种身份出现,他的魂魄残片总能与她相遇,相知,相恋,相守一生。

随着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的琵琶古曲奏起,场内又是一阵惊呼。

没想到这两首古曲融合在一块竟有如此惊心动魄之神韵。

《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

这两首古曲合起来就是《阳春白雪》。也就是最后一场戏的名字。

这是木樨花未眠最新撰写的结局,那些看过《问情》的人还未见过新版结局。

“好~”

太后率先起身,鼓掌叫好,而蓝齐儿则是躲在后台捶胸顿足。

散场之后,许多人在打听今日扮演月老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太子等人自然是认出那就是老四,但蓝齐儿解释说胤禛是来救场的,于是原本想要以此做文章的人纷纷歇了心思。

“刘妈妈,彻查!”

此时稍稍恢复的蓝齐儿声音嘶哑的说道。

问题只能是出在蓝齐儿喝过的那杯清水中,究竟是谁如此明目张胆行凶?

而此时一街之隔的花想容中,乌拉那拉素娴正由着李氏伺候染丹蔻。

“前头传话了,戏演完了。爷亲自救场。”

“爷竟是为了李金桂连脸面都不要了,若是被人知道爷登台当个戏子,定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乌拉那拉素娴气的将桌案上的胭脂水粉通通甩到地上。

“把尾巴处理干净!”

“妾身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

李锦姒眸中的鄙夷一闪而逝,她镇定从容俯首站在乌拉那拉素娴身边,机会总会有的,李金桂,走着瞧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人间至美,不过鲸落

沐浴之后的胤禛回到房中,却见李金桂趴在梳妆台上一动不动。

正值料峭寒春,虽房内有地龙和炭盆,但仍带着一丝丝寒意。

他径直走到她身边,却见她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白色膏状物。

“唔爷~”

胤禛取过温热的帕子,仔细替她擦拭脸上的珍珠粉末。

“好气,敷了这么久的珍珠粉,好像也就白皙了一丢丢。”

“明日爷命应嬷嬷给你准备牛乳洁面,宫里的人都喜欢用牛乳保养肌肤。”

府里本就养着几只乳牛,她就算要牛乳沐浴也不为过。

“歇吧~”

这几日她忙着登台的事情,几乎是早出晚归,胤禛白天要上朝,还要到户部处理公务,有多久没碰过她了?

他俯身将睡眼惺忪的女人抱在怀中,却见她羞赧一笑。

“爷,我来葵水了~”

“哦。”

胤禛俯身在她腮边啄一口,乖乖的将她放在松软的锦被上。

“肚子疼?”

瞧着她微微蹙眉,胤禛将二人裹进暖和的被窝里,他将内力注于掌心,抚在她的腹部。

“嗯~”

困意袭来,李金桂在四爷怀里拱了拱,寻了一处舒服的位置,沉沉入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有人在帮她换月事带。

这月事带虽用的都是顶好的棉花,但开头那几日仍是要起夜。

“睡吧,爷来~”

胤禛抬眸,温声说着,然后继续蹑手蹑脚的伺候她。

她体质不好,头两三日总会腹痛如绞,他都知道。

准备起身的李金桂被四爷按回被子里,她鼻子有些微微泛酸。如今她已经不复年少时的模样。

而他亦是从青涩的少年蜕变为人父,为人夫,但四爷对她的爱却有增无减。

“在想什么?”

胤禛回到她枕边,抱着她的腰缱绻问道。

“在想你,胤禛。”

她转身钻进四爷的怀中,调皮的蹭着他的耳朵。

“等过了清明祭,爷要去趟广州府和琼州府。”

“戴先生清明后告假至重阳,我们一家子去琼州府逛逛。爷在琼州府有一处岛屿。”

“真的~”

李金桂兴奋的戳手,都说琼州府风景秀丽,与北方甚至江南的景致都大不相同,她很早就想去瞧瞧了。

“爷教我凫水可好,还有还有,我想瞧鲸落!”

都说人间至美,不过鲸落,她曾经在海宁府的出海口处见过鲸鱼的骨架,比她的胳膊还粗。

难以想象看到活的鲸鱼该有多壮观。

“还有琼州府的海产,比脸还大的螃蟹,还有面盆大的龙虾。”

“馋猫~”

胤禛满眼宠溺,灿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他不喜欢南方的湿热,但看着金桂憧憬的眼神,他亦是有些期待此次琼州之行。

“爷,总说鲸落鲸落,到底何为鲸落?”

“鲸落是鲸鱼临死前,缓缓沉入海底那一瞬,它们如山般的尸首能供养身周的生灵长达百年,是为鲸落。那是鲸鱼馈赠给大海的最后一丝温柔。”

“爷不喜欢~”

他总觉得鲸落太过于悲情,他是男人,不喜欢这种悲情哀婉的死法。

怀中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胤禛顿时哑然失笑。

“小懒猫~”

第三百五十九章 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额吉,不是要带玉儿去南锣鼓巷吃蛋糕么?这是哪儿?”

六岁的琪玉格格好奇的眨巴着大眼睛。

“你先在马车里呆着。别出来知道吗?额吉去去就来。”

这些年来书呆子竟仍是孑然一身,外头都传他身有隐疾,说他那方面不行

蓝齐儿总觉得这辈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还债的,但唯独书呆子,她怕是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他的情债。

此时她有些忐忑的在客厅中等候,每年都来京城,但却总是想法设法避开可能与他相遇的每一种场合。

而张廷玉站在门口的回廊处许久,盯着记忆中那抹烙印于灵魂的身影,久久不愿移开眼睛。

良久,他终是将心中的郁结化成一声叹息,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踏入厅内。

“公主殿下,找微臣何事?”

“张大人,许久不见,哈哈~”

蓝齐儿尬笑着挠了挠头,好着急啦,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她就这么咧嘴尬笑着,最后感觉嘴巴有些抽筋,这才敛着笑意。

“这个还给你~”

她将一沓银票放在茶几上,不待张廷玉开口,径直朝着门口处溜之大吉。

“公主殿下是瞧不起微臣?觉得微臣穷困潦倒的连这区区几千两银子也出不起?!”

“不是不是,本宫请张大人看戏,不要钱,真的不要钱!别送了张大人!”

蓝齐儿不敢回头,急匆匆的朝着大门口近乎是夺路狂奔。

“走走走,快!”

她飞身跃上马车,催着车夫快些离开。

“额吉?你被狗撵了么?”

小琪玉看着额娘狼狈的样子,顿时捂着小嘴偷笑。

“小丫头片子,你懂啥!不准胡说!”

撵她的哪是狗,那可是你这小丫头的亲阿玛啊,怎么能说他是狗呢!

猝不及防间,车夫竟是忽然就勒紧马绳。

“哎呦!仔细着些,若吓着小格格,本宫扒了你的皮!”

“还不快”

“公主殿下,微臣有事禀报!”

张廷玉!蓝齐儿顿时慌了手脚,她匆忙掩住女儿的嘴。

“孩子,不准吭声,额吉一会儿带你吃好吃的。”

看到女儿乖巧的点点头,蓝齐儿这才舒一口气。

旋即掀开车帘子跳下马车。

“张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难道要本宫将这银票送到恩师手中?”

大学士张英是她的授业恩师,张廷玉自小就怕张英。她只能搬出这座大山。

“本宫还要去南锣鼓巷玩儿,张大人,不送!”

“等一下,微臣今日正好闲着,恰好要去南锣鼓巷买砚台。”

“哦,本宫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车夫,改道四贝勒府。”

为了避开张廷玉,只能搬出李金桂做挡箭牌了。

“额吉,你骗人,你骗人!”

却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哭着从马车里冲出来。

“琪玉,回去!”

蓝齐儿有些神色慌张的将女儿藏在身后,沉声呵斥道。

“我不,我不,我要去南锣鼓巷吃好吃的,额吉是骗子!呜呜呜呜!”

“你是琪玉格格?”

眼前这个孩子就是蓝齐儿与乌尔衮的遗腹子,但不知为何,张廷玉见着这孩子竟是心底涌出莫名的欢喜。

第三百六十章 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公主殿下,微臣愿陪小格格去南锣鼓巷。”

看着那孩子的眼睛都快哭肿了,张廷玉有些心疼的俯身看着她。

“额吉额吉,这个奴才要带女儿去,就让这个奴才带我去好不好?”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乍然响起,小琪玉有些错愕的看向满脸怒容的额吉,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呜呜呜呜,额吉,你为什么打我?琪玉很乖,琪玉没有做错事,呜呜呜。”

“他不是奴才!”

“博尔济吉特琪玉,滚回马车,今日哪里都不准去,滚回公主府!”

蓝齐儿打孩子的手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这还是她第一回甩孩子耳光,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她亲阿玛的面。

“我不!”

这孩子的脾气真像她那倔牛一样的阿玛,蓝齐儿看着孩子脸上浮肿的五指山,有些心疼,有些心酸。

“公主殿下看不惯微臣也就罢了,大可不必将气撒在孩子身上,实在枉为人母!”

张廷玉看着小格格脸上的拇指印顿时气不打不出来,没想到她对着这么可爱的孩子也下得去如此狠手,她变了!

“你!好好好!你要带她去就去吧,本宫自己去四贝勒府!”

蓝齐儿夺过一旁侍卫的马,纵身跃上马背,面色铁青的离开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过几日就是书呆子的生辰,她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又让他欢喜的东西,那就让他女儿陪陪他也好。

“呜呜,额吉不要琪玉了。”

小丫头见蓝齐儿竟是丢下她独自离开,更是哭成泪人。

“小格格莫哭,微臣带小格格去南锣鼓巷买糖人,吃好吃的。”

“还有可爱的布偶,小猪,小兔子。”

“好好好!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孩子就是好哄,张廷玉俯身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却见那小家伙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能不能坐在你肩上?举高高好不好?”

张廷玉微微一愣,脸上泛出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慈爱笑容。

“小格格,凡事都要有一个理由,您能告诉微臣,为何喜欢坐在微臣的肩上吗?”

“因为”

小家伙沮丧的垂眸,语气中带着落寞。

“因为扎克台和娜木琳他们的阿布(父亲的意思)经常让他们坐在肩上,我也想有阿布把我放在他肩上,但我的阿布死了~”

“格格扶好了!”

张廷玉将小家伙举过头顶,稳稳当当的放在自己的肩上,听到小家伙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他亦是笑的合不拢嘴。

“走啰!哈哈~”

南锣鼓巷离着不远,于是张廷玉扛着小格格穿梭在人群中边走边玩,不亦乐乎。

“糖人糖人,我要捏个孙悟空!”

“好好好!”

“哇,我可以吃糖葫芦吗?”

“可以,但不能吃多。”

张廷玉板着脸将一串带着糖霜的糖葫芦递到小家伙嘴边。

“哦~”

小家伙贪心的将整个山楂囫囵咬着,却又狡黠的伸手想要再拿一个。

“小格格,要言而有信!”

“哦!”

小琪玉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眸中顿时蒙上一阵水雾。

“诶,你别哭,再给你一个~”

“哇,那绿绿的是什么东西?”

第三百六十一章 几年离索,错,错,错

“那是蚕豆糕,小格格要尝尝么?”

张廷玉抱着小格格朝着那卖蚕豆糕的摊子走去。

小格格好奇的用手抓起一块,又客气的拿起一块递给他。

“你也吃~”

“微臣不能吃蚕豆,小格格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张家的子嗣都不能吃蚕豆,因为轻则起疹子,上吐下泻,重则窒息,乃至昏厥呕血。

是而蚕豆这种东西他避之如洪水猛兽。

“好吃吗?”

“恩恩,好好吃哦,我还要吃一块~”

“好~”

张廷玉宠溺的又捻一块蚕豆糕亲自喂给小格格。

就在此时,原本准备张嘴吃蚕豆糕的小格格忽然面色惨白。

她剧烈的喘息着,渐渐的开始面色发紫,仿佛有无形之物掐着她的脖子般。

“小格格!”

张廷玉惊呼一声,旋即抱着孩子朝着不远处的同仁堂狂奔。

“大夫,救救孩子!”

“你是怎么当爹的,孩子有蚕豆症,你竟还给她吃蚕豆,幸亏送来及时,否则怕是要窒息而亡!”

一名医者满脸怒容责备道。

而此时的张廷玉已是呆若木鸡,为什么蓝齐儿的女儿会有蚕豆症?

他心底涌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于是转头凝视仍在昏睡的孩子。

“张顺,这孩子长得像本少爷吗?”

“少爷,奴才一早就想说了,这孩子的眼睛和嘴巴与少爷有几分相似。”

自小就伺候三少爷的老仆张顺心里想着若这孩子不是公主的孩子,他都怀疑少爷在外头有外室。

“可是这孩子月份不对。”

蓝齐儿产下小格格的时候,他亦是怀疑过那孩子是蓝齐儿与他春风一度那夜所得,但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在那夜前的一个月就有了。

所以小格格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女儿。

“大夫,能否替在下与这孩子滴血验亲?”

那女大夫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这个男人就像个疯子似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从同仁堂出来的张廷玉感觉走路都在飘飘忽忽的,咧嘴笑的就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他轻手轻脚的抱着孩子,这是他的女儿,原来捧在手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不是夸大其词。

此时他就有些无所适从的抱着怀里软糯的掌上明珠,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顺,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

但他很快意识到孩子如今的身份特殊,于是对老仆耳提面命道。

“老奴高兴都来不及,少爷,您放心,老奴定将这秘密带进棺材。”

“回府~”

宝贝闺女必须要好好歇息歇息,待晚膳过后他再亲自将闺女送回公主府也不迟。

后花园中,李金桂提着食盒站在细雨中已有一个时辰之久。

“乌雅格格,奴婢能走了吗?”

这些年来府里陆陆续续被各方势力塞进来不少人。

四爷都与她简单说过,眼前这位乌雅格格是德妃赐给四爷的,出自德妃的母族乌雅氏。

严格来说,这位格格算是四爷远房到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表妹之流。

今日是孩子们回来吃饭的日子,李金桂特地到膳房拿了不少新鲜的食材,准备给孩子们准备一顿丰盛的午膳。

但眼前的乌雅格格却是以她撞到主子为理由,罚她站在细雨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蓝齐儿撑着油纸伞,由贝勒府里的下人引进门之时,就看见金桂正端着食盒在淋雨。

“下去,不必通传,本宫就在此等候即可。”

她挥了挥手,喝退奴才,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胤禛这废材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李金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就算煮尽天下牛乳,你这贱皮子也白皙细腻不起来!”

今儿一早乌雅闵柔本想让人准备牛乳沐浴,却不想下头传话说牛乳都被送到了壹心斋。

四爷是男子,自然不需要,早听李侧福晋与安格格她们说过,这个奴才不简单。

但她的堂姑母是德妃娘娘,她可是四爷的亲表妹,凭着这层亲眷关系,这后宅中除了嫡福晋,其他女人的身份根本不及她。

如今被一个貌丑无颜的奴婢碾压,她乌雅闵柔焉能咽下这口恶气。

再想想她已经入府半年多,但四爷却并未传她伺候过,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格格,奴婢真有要事在身,若格格觉得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可以向四爷告状!”

“贱婢,谁准你动!”

乌雅闵柔见这贱婢竟是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顿时气得面色铁青。

她冲到李金桂面前,抡起胳膊就要好好教教这奴才何为规矩。

“放肆!”

身后传来一阵厉呵,乌雅闵柔还未回过神来,脸上却被左右开弓连挨了两个耳光。

“你才放肆,你知道我表兄是谁吗?来人!”

“老娘特么管你表兄还是表弟是谁,狗东西。”

蓝齐儿飞起一脚,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踹翻在地。

今日她出门定没看黄历,走哪儿哪儿都不顺心。

“公主殿下,手下留情。”

毕竟对方是个弱女子,蓝齐儿今日看着心情不大好,所以出手有些重。

此时看着乌雅格格整张脸肿的像猪头,鼻血还直冒,顿生恻隐之心。

“滚下去,下回再让本公主看到你这张猪头脸,本公主定见一次打你两次!”

“胤禛这会估计在下朝回来的路上,你可以马上去找胤禛告状,本公主凶起来连他都敢打,你算个什么东西!”

蓝齐儿朝着那吓得哭花眼的女子挥了挥拳头。

很多时候,面对贱人不需要讲道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以暴制暴。

“金桂,明日我就命人送十头乳牛给你,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拿来喂狗都没事儿。”

“还不滚下去,看的本公主拳头又痒了!”

“呜呜呜”

被打成猪头的乌雅闵柔在丫鬟的搀扶下,哭哭啼啼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笨丫头,若我不替你出头,你方才要如何解决?”

“息事宁人自然是首选,但我也不会站在那挨揍,你放心吧,走,今儿在壹心斋用午膳,我亲自下厨。”

“要派人去公主府请琪玉小格格吗?”

难得孩子们都能聚到一块儿,李金桂想着让琪玉和她的表姐,表兄和表弟们一块熟悉熟悉。

“她和书呆子去南锣鼓巷玩儿了。待晚膳过后,我再去张府接她。”

“书呆子?”

李金桂面色古怪的看着蓝齐儿。

第三百六十三章 沉醉不知归路

“放心吧,那丫头的的模样神韵绝大部份随我。”

“就凭书呆子那榆木疙瘩脑袋怎么可能会猜到琪玉是他的女儿。”

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蓝齐儿心里也很虚,在离开他们父女两之后,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年为掩盖孩子的身份,她用了催产之术,孩子可是提前一个月就降生了。

“但愿如此吧……”

李金桂觉得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蓝齐儿此举无异议掩耳盗铃。

“金桂,来来来,我帮你提食盒。”

“别别别,你帮我拿着这些青菜就成。”

贝勒府大门口,今儿是与孩子们聚餐的时候,虽户部的公文堆积如山,但胤禛仍是早早的就赶回府里。

远远瞧见府门口个女子,原以为是金桂在等他回家,待细看却是个陌生的女子。

此时那女子见他下马,竟是哭哭啼啼的冲到他身边。

“苏培盛!”

他不悦的往后退了退,苏培盛匆忙将那女子拦下。

“表兄,我是闵柔啊,呜呜呜闵柔被人欺负了,表兄一定要替闵柔做主啊~”

“闵柔?”

胤禛有些疑惑的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知道主子爷定记不住谁是闵柔。

“贝勒爷,这是您母族乌雅氏半年前送进府的乌雅格格,闺名闵柔。”

“是德妃娘娘堂兄素善之嫡女。”

“哦,受伤就让府医瞧瞧,爷不是大夫。”

他还要赶着去壹心斋,没空理会这位远房表妹。

这些年来各方势力以各种名目往他后院里前前后后塞进来十几个女人。

大部分都被府里那些旧人不是斗死就是斗残了,乌拉那拉氏更是后宅斗争的狠角色。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这些女人本就不是他心中的女人,与他何干?

他不是圣人,需要将心分给每一个入府邸的女人。

他也并非良善之辈,他不要的东西,谁都不能逼他将就!

“表兄,李金桂那贱婢竟是撺掇着荣宪公主来打闵柔,表兄,呜呜呜你看,闵柔的脸都破了。”

乌雅氏哭的梨花一枝春带雨,就要朝四爷怀里钻。

“呵,为何公主要打你?”

胤禛眸色微凉,语气冰冷的问道。

“算了,苏培盛,将这个”

“贝勒爷,是闵柔格格。”

“拖下去,掌掴五十。禁足三个月。”

原想着这女人是母族的亲眷,若她安分守己的呆在府里,他好吃好喝的供养她衣食无忧一辈子也行,但如今他只想取她性命。

“表哥,你怎么都不听闵柔解释,呜呜呜”

苏培盛有些鄙夷的看着这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格格,有什么好解释的,凡事只要遇到与金桂姐姐有关,不需要讲理。

即使是金桂姐姐动手,打她就打了呗,难道还要选日子吗?只要爷在,她想打就打。

待耳边的惨叫声渐远之后,胤禛不悦的蹙眉。

“苏培盛,将她处理掉。”

“奴才遵命~”

这偌大的贝勒府,病死一两个人的事情常有,再稀松平常不足为奇。

小厨房内,蓝齐儿正帮着李金桂擀面条,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模样,李金桂有些头疼的扶额。

“蓝齐儿,要不然你陪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会。”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多情应笑我

她委婉的说道,心里觉得若是没蓝齐儿在厨房里捣乱,她的速度能更快些。

因为她毕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能不把厨房点着已是万幸。

“贝勒爷吉祥~”

外头响起请安声,没成想四爷今日回来的这么早,距离午膳的时辰可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呦,贝勒爷回来啦,您百忙之中怎么还亲自回来用膳啊?”

蓝齐儿边笨手笨脚的擀面条,边阴阳怪气的揶揄道。

“劳烦出去~”

胤禛深吸一口气,不想再与她多说半句话。

“金桂,今日爷掌勺,你来打下手,不相干的人麻烦出去。”

“切,出去就出去,丫头们,小昐儿,小昀儿,姑母带了弹弓哦。”

“来来来,姑母教你们怎么用弹弓将你们阿玛养的信鸽打下来!”

“午膳可以加餐哦,你们阿玛养的信鸽拿来做烤乳鸽外酥里嫩,唇齿留香,真真儿美味的紧!”

“姑母姑母,快教教我~”

“岂有此理!”

原来那些年来他养的纯血统信鸽都被这家伙给打牙祭了,他气的发抖,那些信鸽可是他最喜欢的宠物。

“爷,别那么小气昂。”

李金桂看着面色铁青的四爷,不敢说当年她也有份烤那些信鸽,其实她吃的也不少

嗯四爷养的信鸽吃起来肉质紧实,筋道弹牙,美味的很

见四爷仍是怒气冲冲不依不饶,于是她有些羞怯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爷那些信鸽我也吃了不少”

“你!”

胤禛顿时哑火,他将菜刀一扔,原以为他会生气的拂袖而去,却不想他竟是唤来苏培盛。

“去命人在府里多养些信鸽。”

“贝勒爷,您养那么多信鸽做什么?”

苏培盛有些莫名其妙的挠挠头。

“吃!”

胤禛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立即取几只信鸽,爷要做烤乳鸽。”

李金桂:“”

苏培盛:“”

待苏培盛领命离开之后,小厨房内就剩下李金桂与四爷二人。

胤禛有些忐忑的偷眼瞧她的面色。

“爷,我今日打了乌雅格格。”

蓝齐儿是为她,她只能将打人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恩,今后不准劳烦外人动手,你自个动手就行。”

“啊?”

“哦”

“爷,若是今后我杀人放火,你是不是也纵着我?”

“有什么问题?”

胤禛疑惑的微挑眉。

幸亏她不是红颜祸水苏妲己,否则四爷定会是不择不扣的昏君

听说阿玛亲自下厨,孩子们竟是比平日更开心了,因为阿玛做饭最好吃了。

用小弘昀的话说,阿玛做的菜好吃的能把手指头都吞下去。

从前额娘不在的时候,每年只有额娘的生辰,阿玛才会亲自下厨,做好一桌子额娘喜欢的菜。

“额娘回家真好~”

小弘昀奶声奶气的嚼着额娘做的海棠糕慨叹道。

这顿午膳吃的比平日里更热闹,没办法,蓝齐儿走到哪儿,哪儿就有欢笑声。

当蓝齐儿听说李金桂清明祭后要到琼州和广州府之时,顿时眼前一亮。

“金桂,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梦想!”

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有一个梦想

李金桂潜意识中觉得这家伙又在憋坏水,于是将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吃饭,吃饭。”

“金桂,从小我就喜欢吃荔枝,我听说岭南那遍地都是荔枝,我想去岭南,我想坐在荔枝树上,吃荔枝吃到撑。”

蓝齐儿瘪瘪嘴,仍是情绪高涨的自说自话。

“所以,这回我想和你一起去岭南。”

“听说广州十三行有来自西洋的各色稀奇玩意儿,我想去瞧瞧。”

“在那可以买到洋人女子穿的衣衫,就是油画里穿的那种。还有珐琅、鼻烟、钟表、甚至还有洋人的宠物。”

李金桂其实也很想去瞧瞧,她偷眼瞧了瞧一旁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吃饭的四爷。

胤禛亦是感觉到金桂期翼的眼神,于是放下筷子,极是优雅从容的用帕子擦拭嘴角。

“自带食宿费。”

“自带就自带,姐还能差你这区区几个铜板的食宿费?”

胤禛这小子就是只铁公鸡,越来越一毛不拔了。

“孩子们,你们阿玛说要带你们一块去,咱家在琼州府海上有一处小岛。”

李金桂想着四爷这闷葫芦定不会将这个喜讯告诉孩子们,就算要说,也是以严厉的语气阐释,她真怕孩子们会被他吓哭。

于是她自作主张替四爷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孩子们,就在孩子们欢呼雀跃之时,四爷却冷不丁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路上也不能荒废学业,记得带上四书五经,阿玛亲自教你们。”

蓝齐儿扶额,忽然觉得当胤禛的孩子好可怜,有个古板无趣的阿玛,成天就知道教训人

而李金桂只是笑笑不说话,她有一百种办法让四爷忙的无暇督促孩子们学习。

再不济,她惯用的美人计,在四爷身上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好么!

四爷不善于表达细腻的感情,尤其是父爱,李金桂觉得此行正好能慢慢的让四爷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能更融洽一些。

至少昀儿睡不着的时候,不会一听到阿玛来了,就吓得哇哇大哭

而此时的张府内,张英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忍不住抖了抖筷子。

而张老夫人则是一个劲儿的夹菜,小琪玉面前的菜碟子都堆成了小山。

张廷玉的两个兄长都不在京中为官,所以府里平日里就张廷玉这个三少爷伺候二老。

“额布格(蒙语中爷爷的意思),我想吃虾。”

额吉说,见到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要叫额布格,于是小家伙甜甜糯糯的喊了一声。

张英是大学士,自然精通蒙语,此时他嘴唇张了张,有些激动的看着小家伙。

“我们汉人不叫这个,小琪玉,你叫声爷爷好不好?”

“爷爷?”

琪玉歪着脑袋瞧着眼前的老人家,却见他听到她叫爷爷之后,脸上露出和慈祥的笑容。

“好好好,爷爷给你剥虾壳。”

“小琪玉,叫一声祖母,祖母也给你剥虾壳。”

“好呀,祖母~”

“祖母,祖母,爷爷~”

张廷玉尴尬的扶额,这两个加起来都快两百岁的老人家,竟是合伙诓骗一个六岁的孩子,要知道爹娘平日里对他都没这么慈眉善目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小琪玉,叫声爹爹,我给你拿桂花糖。”

于是张廷玉厚着脸皮加入诓骗小孩子的行列。

“爹爹~”

她最喜欢吃桂花糖了,于是她没骨气的脆生生唤了一句,虽然不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

“我在~”

张廷玉扑进小家伙的怀里,已是泪流满面。

小琪玉歪着脑袋满脸疑惑,这怪蜀黍为何好好地就哭了?

“老爷,公主府派人来接小格格。”

“莫催,天色还早呢,晚膳还没用完,你将人领下去好生招待。”

张英狠狠的剜一眼儿子,当目光转向孙女的时候,又变的柔和起来。

张廷玉瘪瘪嘴,委屈,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捡来的,爹娘对他与对宝贝孙女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今日他本想悄悄的带孩子回来歇歇,却不想爹娘不知从哪知道他带回来个孩子,竟是迫不及待的冲进他院里。

结果可想而知,他爹娘果然是火眼金睛,第一眼就认出这孩子是张家血脉。

祖孙三代人又磨磨蹭蹭的吃了两个时辰的晚膳,直到公主府的嬷嬷再三催促,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小格格送到门口。

“爹娘,孩儿先送小格格回去!”

“等一下,小格格自然有公主府的嬷嬷照料,张廷玉,你跟老夫到祠堂来一趟!”

张廷玉下意识的颤了颤,爹从来不直呼他的名字,只在暴怒的时候才会如此,而到祠堂,就意味着要执行家法

“孩儿先送小格格回去再说!”

“来人,将这逆子绑了,送到祠堂来!”

府里的奴才闻言,只能硬着头皮去拽准备上马的三少爷。

“孩儿自己走!”

当着闺女的面,他不想如此狼狈,于是倔强的梗着脖子朝着祠堂的方向走。

张英手里拿着手臂粗的棍子紧随其后。

走进祠堂的张廷玉还未跪下,背上却是重重的挨了一闷棍。

“不知廉耻的东西!老夫打死你!”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畜生!你就是这么学礼义廉耻的!”

“孩儿不悔!”

张廷玉虽双膝跪在祖祠内,但仍是倔强的梗着脖子,挺直脊梁。

张英气的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最后他打的手都抽筋了,而那臭小子被打到吐血仍是倔强的不肯低头。

“老爷,别打了,呜呜呜衡臣都快被你打死了!”

张老夫人终是没忍住,冲进祠堂抱着幺儿,心疼的哭嚎着。

“你让开,都怪你,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他如今做的混账事,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张英将妻子拽开,抬手又要狠狠的打一棍子。

“张英!你再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试试!我和你拼命!”

张老夫人亦是个脾气倔强的人,此时见自家相公竟是下狠手,于是柳眉倒竖挡在儿子面前,咬牙切齿的吼道。

“你打,你照我脑门来一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这些年来是不是早就盼着我两腿一蹬,你好续弦!”

“你!”

张英气的吹胡子瞪眼,瞧见爱妻正上气不接下气的瞪着他,担心她心悸的毛病再犯,犹豫再三,于是冷哼一声,丢下木棍。

“张廷玉,今日开始,除去上朝之外,给老夫跪在祠堂忏悔思过。”

第三百六十七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爹,清明祭后,孩儿奉旨随四贝勒前往广州府办差。回来再跪!”

张廷玉说的不假,几日前,万岁爷才颁下口谕,命他协同四贝勒前往广州府办差。

“跪什么跪,不准跪,儿子,走!跟娘去上药!”

张柳氏心疼的扶起幺儿,完全将张英当成了透明的摆设。

面对悍妻的蛮横无理,张英只能无力的将竹棍一扔,气的扬长而去。

忙完公事后,胤禛回到房中,却见四个孩子竟是窝在被子里,而他们的额娘正拿着话本子给他们讲故事。

庆幸她说的不是什么书生女鬼的故事,否则他要暴走了!

“苏培盛,伺候阿哥和格格们下去歇息。”

“我不,昀儿要和额娘一块睡。”

“我也要~”

姐妹花儿亦是扒着额娘的胳膊不肯松手,而小弘昐则是小大人般的从容起身。

“不准!”

“爷~要不,咱一家人一块睡好不好呀?”

这张床大的足以容下七八个大人,平日里若没有四爷陪着,李金桂都觉的冷飕飕直冒风。

几个孩子有些怯怯的看着额娘,李金桂顿时于心不忍,于是转头怯怯的看向四爷。

胤禛觉得自己快被这一大四小,五双怯怯而带着期盼的眼睛看融化了

良久之后,他只能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苏培盛!多拿两床被子!”

最终仍是他妥协了,孩子们顿时抱着额娘欢欣不已。

“阿玛昐儿也想和大伙一块睡”

小弘昐紧抿着唇,眸子盯着脚面,幽幽地说。

“还不过来!”

李金桂朝着儿子张开双臂,昐儿的性子最随他阿玛,闷葫芦似得,刻板的很。

“好~”

他终是露出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纯真笑意,扑向额娘的怀里。

这一夜,睡在最外侧的胤禛快疯了。

一整晚他都在替一大四小盖被子。

没想到孩子们的睡相竟是都和他们的额娘一样差。

此时他昏昏沉沉的将小弘昀胖乎乎的脚掌从脸上挪开,塞进被子里。

一转身却感觉肚子上被一只脚沉甸甸的压着。

“哎~”

他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将爱妻的爪子挪开,一回首耳朵却被一只小手揪着。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西瓜的手挪回被子里。

于是第二日清晨,胤禛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起身。

伺候他梳洗的苏培盛见状,顿时吓了一跳。

“贝勒爷,您还好吗?”

苏培盛关切地问,昨儿夜里候在门外,他没听见那些羞人动静啊,奇怪!

“去准备提神的参茶。”

“爷~”

李金桂也跟着起身,瞧见四爷憔悴的面容有些自责的垂眸。

“今夜开始,我与孩子们到隔壁屋歇息。”

“不必。”

她这是变相的要与他分房睡!门儿都没有!

“待葵水走了再回来~”

李金桂咬唇,有些羞赧地说着。

“犯傻,成日里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胤禛没好气的将她拽进怀中,薄唇惩罚性的贴紧她的唇。

直吻到他气息紊乱,身子也有反应后,这才松开她的唇。

“爷只有你一个女人,你想赶爷去哪?不准!”

二人你侬我侬的吃完早膳,待四爷去上朝之后,孩子们也醒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至深至浅清溪,至亲至疏夫妻

而此时的关雎轩内,李锦姒面容苍白的瞧着放在面前仍冒着丝丝热气的汤药。

“怎么?不愿?那就滚回横芜苑内!”

乌拉那素娴面露嘲讽之色,仍是从容优雅的捻着手里的碧玺佛珠。

“福晋,莫说这碗绝子汤,只要福晋能视弘时为己出,待时儿弱冠之年,妾身愿意献上这条贱命做贺礼。”

李锦姒的眸子暗了暗,若她的儿子能成为贝勒爷名正言顺的嫡子,继承贝勒爷的一切,到时候这府里,她李锦姒才是真真正正的女主人!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李锦姒,本福晋曾经问过你,贝勒爷与你欢好的时候,口中喊的可是李金桂那贱人的名字?”

“但你却心甘情愿当那个贱人的影子,如今为何忽然想与本福晋联手?”

李锦姒的脸色更为难堪,藏在袖中的手愤恨的攥成拳。

贝勒爷根本就没碰过她,那些年来他只宠幸李金桂一人,但对外却打着她李锦姒的名号。

自她回府之后,没有承袭李金桂的半点恩宠也就罢了,但后院这些女人却将所有的怨恨都撒在她身上!

“过去是妾身痴心妄想,但妾身从未有一日是真心快乐的,是,贝勒爷在欢好之时喊的是李金桂的名字!”

“如今她已回来,妾身已经被打回原形!妾身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时儿了!”

“哦?李侧福晋怎么会一无所有,这后宅中为贝勒爷诞育子嗣最多的人,可是你啊!”

乌拉那拉素娴嫉妒的将佛珠重重的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着。

“福晋可知道妾身为何会忽然失宠?”

李锦姒能来找乌拉那拉素娴与虎谋皮,自然是将所有的问题都理顺。

她绝对不能让乌拉那拉素娴知道,当年是她帮着李金桂李代桃僵,是她帮着李金桂独宠于四爷。

以乌拉那拉素娴睚眦必报的性子,若知道真相,定会将她千刀万剐。

“妾身不想当别人的影子,妾身累了倦了,只想做一回自己。”

“其他几个孩子就当妾身没生过他们吧!”

“贝勒爷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教唆他们疏远妾身这个亲额娘,而是认失踪的李金桂为额娘。”

“福晋难道没瞧见,如今他们才是一家人!妾身算什么东西!除了时儿,妾身什么都没有了!”

乌拉那拉素娴默然,原来这就是当年李锦姒忽然失宠的原因。

当年她产下弘昀没多久,却再度有喜,但没人知道为何她忽然在产下弘时后绝了恩宠。

如今想来,定是贝勒爷想要再度将她的孩子夺走,记到李金桂那贱人的名下。

想想也是,历经千辛万苦生下孩子,但贝勒爷却给那些孩子灌输他们的额娘是别人的思想。

李锦姒从头到尾都沦为产子的工具,孩子还不将她这个亲额娘放在眼里。

换成是谁都会被逼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啊!更何况是夺子之恨!

乌拉那拉素娴心里很清楚,这些年来她的身子骨越来越差。

为了维持姣好的面容,她不得已下在悄悄用息肌丸,但息肌丸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内里含有大量的麝香。

她已无路可退,为了抵御头疾,她这些年来都在用福寿膏,如今已然到了成瘾的地步。

第三百六十九章 暖日晴风初破冻

她幼时,额娘替她寻来秘药,将这种秘药塞到肚脐眼里融化到体内,会使人肌肤胜雪,双眸似星,肤如凝脂,肌香甜蜜,青春不老。

与之相对应的是男子用的慎恤胶,但不知为何,她这些年里给四爷悄悄用过不少,但却仍是怀不上孩子。

后来才知道是她的身子有问题,因为她竟意外发现自己用的是息肌丸。

但她若是知道四爷根本就没用过这东西,也没碰过她,定会气的吐血!

听说西域有楼宇修建时,灰泥中掺入一种神秘的药,过了一千年,当太阳照进来,仍然能使整个大厅散发着阵阵幽香。

西域许多贵族女子都在悄悄使用。

她额娘千辛万苦托人从西域带回来这奇药,她自小就开始用这能让女子保持身材纤细,肌肤幽香白皙的秘药。

直到这些年来她才知道这秘药就是失传已久的息肌丸!她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她很清楚,就算煮尽天下羊汤,她也很难怀上孩子。

《汉书》中记载赵飞燕和她妹妹赵合德服用此丸深深迷住汉成帝,撩人的香气更令汉成帝不能自持,不施云雨绝不罢手。

若羊汤真有奇效,赵飞燕与赵合德姐妹煮尽天下羊汤,也不可能没有一子半女。

所以额娘过世之时,她甚至都不曾回去送终,她好恨!若不是额娘愚蠢,她也不会过的如此凄苦。

如今以她的身子骨,若有孕,那怕是产子之时也要冒着生命危险。

但好在她是嫡福晋,后宅中不管是谁所出的子嗣,都要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嫡额娘。

她不蠢,再不济,将来去母留子永绝后患就好,要孩子何必亲自冒险去生?

其实李金桂回来后,她内心也恐慌不已,就凭着七出之条无所出这条,万岁爷和德妃就有理由将她从嫡福晋这个位置拉下马。

但她不想替眼前这个女人白白做嫁衣,她可没忘记这个女人专宠之时让她受过的恶气。

“可以!时儿弱冠之年,你必须死,本福晋向你保证,贝勒爷将来是王爷,你儿子就是当仁不让的世子。”

“倘若他有福气,贝勒爷是未来的皇帝,那么你儿子就是继任的新帝!”

“本福晋给你两日时间,想办法让弘时名正言顺的养在本福晋膝下,由本福晋亲自照料抚养!”

“妾身谢过福晋成全!”

李锦姒闻言,于是不再犹豫,端起那碗绝子汤一饮而尽。

………

“金桂,听说了吗?”

蓝齐儿进来的时候,李金桂正在教两个女儿做女红。

“听说什么?”

蓝齐儿这八卦的家伙,定又是听到什么家长里短的消息,来显摆显摆的。

“那个李氏啊。就是你家贝勒爷的侧福晋,昨日她与乌拉那拉氏到太后宫里请安,带着小弘时一块去的。”

“那蠢货在太后面前说了一句养娘没有生娘亲,气的太后当场将弘时指给乌拉那拉氏抚养了。”

李金桂停下手中的针线,李锦姒心思细腻,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要知道当今太后亦不是万岁爷的亲额娘,李锦姒当着太后的面说养恩不及生恩重,这不是找死么?

“只可怜弘时那孩子…”

一想到弘时要养在乌拉那拉素娴膝下,李金桂就忍不住想起过世的弘晖,但愿他不要沦为第二个弘晖!

第三百七十章 咽泪装欢,瞒,瞒,瞒

而此时被太后惩罚的李锦姒正得意的看着一屋子的赏赐,这些赏赐皆出自永和宫德妃处。

那句养恩不及生恩重,虽开罪了太后,但却让德妃对她这个侧福晋青睐有加。

而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太后已经垂垂老矣,这后宫中,今后能庇护她的只有德妃娘娘。

只要讨德妃娘娘的欢心就好,如今这些赏赐足以说明,德妃娘娘记住了她这个侧福晋。

她随手取过一对成色翠绿的翡翠镯子捻在手中把玩。

“将这些东西收到库房里。”

后院那些女人没有资格让她低三下四的巴结,只除了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还有南熏晓筑那位。

宋格格胆小懦弱,且头脑简单,真不知道贝勒爷当初为何会宠幸她。

如今除了李金桂之外,这后院里唯一真正替贝勒爷诞育过子嗣的女人,只有宋秋婵一人。

因为她身份低微,只是个侍妾格格,所以大格格这几年来并未养在她膝下,而是与李金桂那几个贱种一块,被送到了湖心岛上。

兄弟姊妹们都到湖心岛上去了,却唯独她的时儿没有去,孩子总哭着闹着要与哥哥姐姐们一块去,这一点让她很是嫉恨。

贝勒爷当初既已经答应她的要求,就不该如此明显的偏心才是。

是他背信弃义,厚此薄彼在前,那么她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她的时儿争一个公道。

“去南熏晓筑,将这对翡翠镯子包好。”

南熏晓筑,宋格格送走笑面虎似得李锦姒之后,转身看着桌案上那对翡翠镯子出神。

这后宅中有多少贝勒爷安插的人,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李锦姒帮助李金桂掩饰身份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贝勒爷派遣李锦姒来试探她的忠心?

“杜嬷嬷,去准备甑糕,小格格最喜欢吃了,待会若是回来瞧不见,定又要闹脾气了。”

“主子,壹心斋传话来,说这几日小格格都在那歇着。”

“嗯,下去吧~”

而李锦姒从南熏晓筑出来后,又装着伤心欲绝哭哭啼啼的到贝勒爷的听雪堂中求情。

“呜呜呜呜,贝勒爷,妾身知错了,求求贝勒爷,妾身就弘时这一个孩子在身边了,他还那么小,根本离不开亲额娘啊~”

此时胤禛正在批阅公文,听着门外略显聒噪的动静,有些不悦的蹙眉。

“贝勒爷,奴才总觉得这女人的话不可信。”

苏培盛不喜欢李锦姒,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阴厉的狠劲儿。

“盯着她,还有关雎轩。”

胤禛并未停笔,只淡淡的说着。李锦姒的身份有些棘手,她不仅是额娘的人,背后还有皇阿玛的身影。

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徐徐图之。

“去告诉李氏,将弘时养在福晋膝下是太后的主意,爷不能违抗太后的懿旨。”

花想容这几日出了春妆新款,此时李金桂正与蓝齐儿在雅间挑选胭脂水粉。

“这海棠红腮红好看么?”

李金桂对镜自赏,而蓝齐儿正在染浮夸的漆黑色丹蔻。

“咳咳咳,这丹蔻好奇葩,像中毒!”

李金桂欣赏不来蓝齐儿的审美,于是忍不住揶揄道。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被人撞开,蓝齐儿正要发火,却见一个胖乎乎的三四岁孩子闯进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寂寞太会见缝插针

“弘旺!”

紧随其后的是一女子的惊呼声,李金桂凝眉一瞧,却见八福晋郭络罗氏有些心疼的将那小男孩抱起来。

“八弟妹?”

蓝齐儿抬眸看向明艳动人的女子。

“妾身见过荣宪公主。孩子还小,皇姐莫要怪罪才是。”

郭络罗氏极为规矩的行了宫礼,有些讪讪的看着蓝齐儿。

“无妨,本宫怎么会和小侄儿见外,孩子没事就行。”

蓝齐儿不喜欢这个世故圆滑八面玲珑的弟妹,于是只客套的回了一句。

“那妾身就不打扰皇姐,改日妾身定登门谢罪。”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二人有客套寒暄几句之后,八福晋就带着儿子离开了。

“郭络罗氏真算个狠人!”

“八福晋哪儿招你嫌弃了?”

李金桂放下试戴的绒花,心想着这八福晋又如何招惹了蓝齐儿这个混世魔王。

“金桂,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你知道吗,当年她因为救八弟落水滑胎,因为伤了底子,所以这辈子都不能有孕。”

“八福晋在回府没多久,就以死逼着八弟宠幸那些个侍妾格格,还主动将侍妾格格亲自送上八弟的床。”

“这有什么,女子若无所出,肯定会遭人诟病,人言可畏,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又如何能抵挡?”

李金桂不以为然,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郭络罗氏虽拥有八贝勒的独宠,却也犯了皇室的忌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侍妾生下孩子后,竟是无一人活下来,你明白了吗?”

李金桂拿着翠玉手镯的手抖了抖,去母留子?这女人的心也忒狠毒了,她打算对这位郭络罗氏敬而远之。

二人在花想容呆到临近午膳之时,李金桂才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府。

“金桂姐姐回来了~”

苏培盛殷勤的凑上前来,这倒是让李金桂莫名其妙,而且他好像在刻意提高声线。

李金桂伸手点了苏培盛的穴道,他顿时像个木桩子似得杵在原地。

“琉璃,贝勒爷在哪?”

“主子,贝勒爷在书房内”

“和谁?”

李金桂听出琉璃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吞吐。

“和宋格格。”

“恩。”

李金桂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塞进琉璃手里,压下心中的不安与焦虑,蹑手蹑脚的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从虚掩着的门内传出阵阵带着药香的幽香。

“爷,舒服吗?”

里头传来宋格格恬淡的声音,他们在里头做什么?

“嗯~再用些力。”

当四爷慵懒而带着惬意而享受的声音传入耳内之时,李金桂顿觉如遭雷击。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自以为优雅大度的微笑,从容推门而入。

“青天白日,贝勒爷和宋格格倒是好雅兴!”

映入眼帘的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不堪,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见四爷光着上身,此时正伏在软榻上,而宋格格竟是满脸娇羞的替他推拿拔罐。

“金桂?!”

胤禛有些错愕的看向李金桂,但他心中坦荡,并不想多做解释。

“你出去等一等,爷很快就好。”

宋氏的针灸与推拿技艺精湛,他只是让宋氏来替他推拿拔罐而已。

第三百七十二章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爷确定让我出去?”

李金桂似笑非笑的看向四爷,心里酸楚的要命。

“贝勒爷,金桂姐姐,妾身先告退。”

宋秋婵怎么会觉察不出此时书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于是主动提出要先行离开。

“不必,贝勒爷是命奴婢离开!”

胤禛有些失望,相较于宋氏的识大体,金桂凡事都爱较真,她如今已经得到他的独宠,为何她总是不满足?

他每日在朝堂上与那些老狐狸尔虞我诈已经心力交瘁,只是让宋氏推拿拔罐而已,她竟是开始无理取闹的发脾气。

为免她误会,他特意选她不在的时候命宋氏前来,早知道就到宋氏的南熏晓筑了,也省的如今这副尴尬的处境。

但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妥协。于是书房内再度陷入僵局。

“奴婢告退!”

李金桂深吸一口气,决然转身,她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是贝勒爷,他永远不可能完完整整的只属于她一个女人。

她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何时,宋格格是他名正言顺的侍妾格格。

别说推拿拔罐,就算四爷在书房内宠幸宋格格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恩。”

胤禛淡淡的应一声,他并不担心她会离开他,孩子们是她留给他的牵绊,亦不是她自己的牵绊?

这世上除了他和孩子们的身边,她还能去哪里?他潜意识觉得她说的退下只是她想通了。想要他给她一个台阶下。

“宋氏,继续~”

宋秋婵心中升腾起窃喜,贝勒爷竟是将她留下了!那是不是代表贝勒爷心里有一丝丝的喜欢她?

午膳时分,胤禛坐在饭桌主座上,有些怅然的冷眼睥着身侧的位置。

“主子,金桂姐姐出府去了。”

苏培盛知道主子爷心中所想,于是轻声说道。

“恩,吃饭!”

她能去哪?顶多去找蓝齐儿,或者去南锣鼓巷那些铺子里。

胤禛觉得有必要晾一晾他的女人,至少她要学着像别的女人那般,对夫君温柔晓意,夫君就是女人的天,女人总要依附男人才是。

而此时的李金桂正吃痛的趴在地上,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本想去找蓝齐儿,却不想被一匹惊马给撞得眼冒金星。

“姑娘,你没事吧?”

“怕是不好,先说好我并非碰瓷儿,我脚扭了~”

“金桂?”

李金桂正呲牙咧嘴的揉着脚腕,却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眸一看,顿时有些欢喜。

“陈文正?”

多年不见,他竟是蓄了须,一改年少时的青稚,举手投足间竟是显得颇为沉稳敛重。

“陈福,去附近找辆马车来。”

陈文正压下此时的欣喜若狂,转身朝着奴才说道。

多年未见,虽然她的容貌有变,但说话的语气仍与初见时一样。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有些背影若是烙印于心间永不磨灭,是不为沧海桑田而斗转星移的,所以他很快就认出那是李金桂。

“不必不必,只是轻伤而已,去附近的医馆瞧瞧便是,不必兴师动众找马车。”

“一人做事一人担,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是好友,对吗?”

李金桂略微沉思片刻,旋即点点头,当年陈文正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他们是朋友没错,而且还差点结发为夫妻。

“大人,马车带到。”

大人?陈文正这是苦尽甘来,当了大官了吗?

“只是个芝麻小官而已,不足挂齿,走吧,我们先去瞧瞧伤势如何。”

第三百七十三章 伤你的是谁

“我扶着你上马车。”

陈文正有些歉疚的扶着她的手臂,但也只是隔着衣袖,二人之间仍是隔着君子距离。

“那就有劳文正。”

陈文正是谦谦君子,她根本就不担心陈文正会趁人之危。

而此时陈文正借着靠近她的机会,悄悄的观察着多年未见的心上人。

他有些诧异的发现她并未梳妇人发髻,再仔细看着她的装束打扮,应该是在哪位王公贵族家中为奴婢,因为他常去八贝勒府。

王公贵族府里的奴婢衣衫皆由内务府督造,她的衣衫与八贝勒府里的奴婢完全一致。

只是当年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哪?为何他竟是忍心让她沦为伺候人的奴婢?

如今她看着还为嫁人,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能再续前缘

晚膳的时候,看到金桂姐姐的位置仍是空着,苏培盛明显的感觉到四爷原本寒气逼人的的脸色愈加阴沉。

味同嚼蜡的吃完晚膳之后,胤禛又到书房内批阅公文,只今日心里烦躁的很,那些公文他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苏培盛,伺候爷沐浴更衣!”

入夜渐微凉,辗转难眠的胤禛转头看着身侧冰冷的枕头,那枕头上还有她的气息,他有些眷恋的将枕头抱紧。

外头传来春雷滚滚,胤禛腾的坐起身。

“苏培盛,备马!”

而此时的李金桂正窝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她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的听着外头雷电交加的恐怖咆哮声。

“金桂,我是陈文正!”

陈文正语气中带着喘息,一路上他几乎是朝着她所在的客房狂奔而来。

“你放心,我与门口的丫鬟一块进来。”

大夫说她脚踝上的骨头错位了,必须要以木板固定休息三五日才能正常走动。

是而她的房内只能虚掩着,而门外是守门的丫鬟。

“好~”

陈文正听见里头传来闷闷的回应,于是有些焦急的推门而入。

“睡吧,我带了话本子,我记得你最喜欢听话本子,我念给你听。”

“梅香,去陪李姑娘。”

小丫鬟得到命令之后,掀开被子,合衣躺在李金桂身边,苍穹之上又是一声惊雷。

李金桂低呼一声,攥紧那小丫鬟的手死死的不敢松开。

南锣鼓巷内,一身蓑衣的胤禛正焦急万分的站在滂沱大雨中。

“还没找到?”

胤禛的语气仿佛淬着冰,他瞧着搜索的人从四周汇合,但却并未见到那一抹令他牵肠挂肚的身影。

“都找过了,附近的客栈和破庙都找过了,都说没见过金桂姐姐投宿。”

“红袖招,有间客栈,有间糕点。都说金桂姐姐今日并未来过。”

苏培盛有些担忧的说道,在这京城内,金桂姐姐几乎是举目无亲,她能去哪儿?

姐姐最怕打雷,也不知道这会她孤身一人身在何处,该是吓坏了吧。

“再去找!”

“贝勒爷,前头有家铺子的小二说瞧见晌午的时候,在南锣鼓巷入口处,有个姑娘被马撞了,听说伤的不轻”

“听那小二描述那女子的穿着打扮,好像好像是金桂姐姐”

苏培盛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说着,根本就不敢去看贝勒爷此时那张阴沉愠怒的脸。

“该死!”

“一个时辰内,爷要知道伤她之人是谁!滚下去查!”

苏培盛吸了吸鼻子,心想伤金桂姐姐的人不就是爷您自个吗?

而且金桂姐姐的性子还不是爷您自个惯出来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少爷,外头有贵客造访。”

管家陈福俯首帖耳站在客房门口,恭敬的说道。

“半夜三更是谁如此没规矩,推掉,有事明日再来。”

陈文正才初入京城为官,这几日来都是络绎不绝的陈家故旧,他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此时他只想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少爷,您还是去见见贵客吧~”

陈福委婉的劝说到,见陈福语气中颇有忌惮,陈文正猜想定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大人物,于是只能无奈的起身。

“金桂,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他心内打定主意,今日不管是谁,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人打发回去。

“贵客是谁?”

绕过回廊处,陈文正有些不耐的问。

“四贝勒胤禛。”

“陈家支持的是八贝勒,四贝勒是太子一党,为何会来找我?”

陈文正有些莫名,他对这个冷面阎王四贝勒颇有耳闻,老家伙在他进京为官之前,就耳提面命让他远离这位四贝勒,但如今为何这位贵客要深夜驾临?

“臣,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陈世倌拜见贝勒爷。”

一进门就瞧见一抹欣长的身影长身玉立,虽未见这位冷面阎王的真面目,可不知道为何,单单是看着背影就让他觉得厌恶。

“陈世倌?爷曾警告过你,你不配与爷竞争。”

不管他叫陈世倌还是陈文正,他都不配。

这声音刻薄而阴冷,犹如梦魇般,让陈文正大惊失色。

“你是”

但见四贝勒缓缓转过身来,眼前的眉眼与噩梦中的容貌重叠在一处,是他!

他竟然就是冷面阎王胤禛!

陈文正忽然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煞费苦心一步一步往上爬,希望又朝一日能将那个男人踩在脚下,但此刻他才悲哀的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永远无法望其项背。

他竟是天潢贵胄,他就算通过努力位极人臣又如何?总有人会轻易得到你为之努力很久的东西。

命中注定他不可能赢,他输在没投个好胎,没有个当皇帝的爹,他就算位极人臣又如何,他还是爱新觉罗氏的奴才啊

“爷来接她回去!”

“微臣很想知道,贝勒爷既然喜欢她,为什么直到她韶华老去,朱颜不再,仍是不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金桂当年为替他生下孩子,受尽委屈苦楚,到如今竟是没有任何名分,还是贝勒府的奴婢!

他陈文正捧在心尖上的女人,竟是被这个男人当奴婢使唤,他焉能咽下这口恶气。

“那是爷与她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

“就算爷不要她,即使毁了,也轮不到你痴心妄想爷用过的东西!”

胤禛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心惊胆战的找了她一夜,没想到她竟是与她的老情人在此私会!

他抽出湛卢剑,带着无尽杀意的剑锋直逼陈文正的眉心!

只不过是个从五品的芝麻小官而已,斩了也就斩了,在京城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

“她就算一辈子是爷的奴婢,也不需要你这个狗东西置喙!”

“谁说我要一辈子当奴婢?”

“是,奴婢只不过是一件贝勒爷用过的东西,贝勒爷想怎么毁掉?五马分尸?还是一杯鸩酒,三尺白绫?”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再爱都曲终人散,只不过是路人

被气昏头的胤禛此时才发现金桂不知在何时,已经在苏培盛的搀扶下,站在了门口处。

而苏培盛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他本想将金桂姐姐带来,给四爷一个惊喜,现在好了,惊喜没了,只剩下惊吓。

胤禛有些懊恼让她听见方才那番气话,但是她私下与外男私相授受在先,他没有错。

只是执剑的手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是的,他不想承认,此时他在恐惧。

“奴婢在贝勒爷眼中也许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陈大人当年虽然差点与奴婢拜堂成亲,但奴婢与陈大人并无任何苟且,奴婢心里和贝勒爷一样坦坦荡荡!”

“亦或者是贝勒爷心里有些蝇营狗苟的龌蹉想法,所以将奴婢想的与您一样?”

完了,她将方才的话听进心坎中去了,她恼了他

“立即回府!”

胤禛孤傲的端着架子,虽然心里慌乱的很,但男人的自尊却容不得他在此时对自己的女人服软。(和胖头一样,外表稳如狗,内心慌的一逼,四爷比胖头更能装)

“奴婢于贝勒爷而言,只不过是件东西,贝勒爷于奴婢而言,其实也只不过是个最终都要曲终人散的过客,只不过是个路人。”

李金桂有些沉痛的阖眼,原来她在他心里只不过是个新鲜劲还未过去的玩意啊~

胤禛张了张嘴,他很想解释,看着她这幅心如死灰的样子,他的心好痛,万箭穿心也不及万一。

他从未如今晚这般情绪失控过,只要面对关于她的点点滴滴,总能轻而易举的让他沦为情绪的奴隶!

“还有一点,奴婢虽是残花败柳之躯,与别人无媒苟合,但仍是未嫁之身,奴婢想嫁给谁是奴婢的自由!”

“够了!”

暴怒的胤禛挥剑将面前的太师椅砍成碎片,他二话不说,冲到李金桂面前,将她扛在肩上就走。

“放我下来!贝勒爷,您不是玩腻了么?那就放奴婢嫁人啊!”

李金桂快气疯了,嘴里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违心的话。

而胤禛将爱妻塞进马车厢内,只沉默的抱着她的腰,仍由她歇斯底里的谩骂哭嚎。

“爱新觉罗胤禛,你你放过彼此可好?”

此时李金桂已经喊的声音嘶哑,浑身都在颤抖,她有气无力的挥拳打着他拱起的背。

“哑巴了?你方才不是很能说吗?”

“胤禛,我真的累了,我爱的好累,在对彼此彻底厌恶之前,你放过我好吗?”

“我受不了别的女人碰你,我想我是无药可救了。”

她闻着四爷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就想起来宋氏含羞带怯的眼神,那明明就是爱慕的眼神。

“胤禛错了~”

抱着她腰未曾松开半分的四爷闷闷的说出一句。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我错的离谱。现在开始,你爱宠幸谁就去吧,我不管你了,我再也不会为你伤心落泪了!胤禛。”

遗落他身上的心是收不回了,即使收回来也是千疮百孔痛不欲生,她只能试着让自己心如止水。

“胤禛错了,金桂。”

“放开我,不要再互相伤害彼此,给我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离开,好不好?”

李金桂强忍着脚踝上传来的钻心剧痛,她觉得她已经在渐渐适应不爱他的感觉了,至少,现在没有再为他落泪不是吗?

第三百七十六章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不准说这种话!不准说不爱我!!”

胤禛眸中带着泪光,痴痴地吻向她的唇,她只能属于爱新觉罗胤禛一人,她怎能开口说不再爱他。

“放开我!”

李金桂将内力倾注于掌心,用力推开他的桎梏,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妥协!

“呵呵呵~”

却见四爷捂着脸颊,竟是低低的浅笑着,他这乍然间的一笑,让李金桂有些错愕。

“好受些了么?若是还不解气,继续打。爷错了,金桂。”

胤禛将她的手掌托起,又伸出另一边脸颊。

“胤禛,我们之前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解气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受够了!”

“啊!你!!你放开我,不准剥我的衣衫!”

他竟是开始撕扯她的衣衫,李金桂又羞又恼,不住的用手推开他的魔爪。

“金桂,爷的孩子只给你生,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可好?现在就生!”

李金桂顿时哑然失笑,他为什么如此幼稚!夫妻间,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床头打架床尾合。

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若是不原谅他,还成她的不是了?

而胤禛此时满脑子想的就是让她再次怀上他的子嗣,多了一份牵绊,她就不会决绝的想要离开。

“别碰我!”

李金桂取下发簪,将那发簪抵在脖子上,眼神中带着浓重的失落。

“金桂!”

胤禛停下动作,眸中带着无尽的伤痛。

“我们真的不适合彼此。”

李金桂别开眼,不去看他的眸子,就怕多看一眼就会不顾一切的再次心甘情愿沦陷在他的眼眸中。

“我们彼此冷静一个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症结所在。”

“一个月之后,我会离开,别找我,你知道我若是想要离开,谁都拦不住我。”

“你也别再想用自戕来吓唬我,你若敢将剑刺入胸膛半寸,我就直接抹脖子给你看!”

李金桂表情严肃,语气冰冷的让胤禛胆寒。

“你!!”

几乎所有的退路都被她阻断,胤禛顿时语塞。

“现在开始,我们就保持相敬如冰,是冰块的冰,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爷只想问一个问题,你看着爷的眼睛回答。”

“但说无妨。”

李金桂目光坦荡澄澈的注视着四爷的眼睛。

“你还爱着胤禛,对吗?”

胤禛有些忐忑的看向她,但藏在袖中的手却紧张的攥着,指节都微微泛白。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胤禛只觉得酸涩的痛楚由指尖弥漫向心间。

鼻息间是淡淡的血腥气息,李金桂强忍着要扑过去将他淌血的手掌抱在怀里的冲动,艰难的将眼别开。

她取下帕子,塞进他手中,见他倔强的不肯接着,有些心焦又有些心疼,于是嗔怒的轻咳一声。

“嗯~”

这才见他接过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好好的也不知道他怄什么气,竟是莫名其妙的用指尖戳破自个的掌心!

明明该生气的是她才对!

“贝勒爷,该下马车了~”

苏培盛在马车外轻声提醒道。

胤禛将放在一旁的斗篷裹在她身上,下意识就要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不必劳烦贝勒爷,男女授受不亲。麻烦贝勒爷唤个女子来搀扶奴婢即可。”

胤禛伸出的手臂僵在原地,旋即无奈的垂落。

第三百七十七章 谁系怀思怀系谁

“苏培盛,酒~”

听雪堂内,苏培盛缩着脖子将酒坛子端进书房内,壹心斋的大门总在晚膳之后没多久就落了锁。

而密道口根本就打不开,金桂姐姐早就知道壹心斋内的暗门所在。

所以贝勒爷这几日只能憋屈的窝在听雪堂内。

“爷,荣宪公主来了,还带来好几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少年郎。”

“这会人正朝着壹心斋去,说是说是要给金桂姐姐拔罐推拿!”

苏培盛被房内阴寒的气息震慑的直哆嗦,连舌头都打结了。

“呵呵,去请张廷玉来,就说今日荣宪公主带了众多男宠来贝勒府。”

每回他与金桂闹别扭的时候,总少不了蓝齐儿这个搅屎棍。

“奴才这就派人去请张大人前来!”

苏培盛想着也就只有张大人能治得了荣宪公主这样的大泼猴!

“去壹心斋!”

胤禛将湛卢剑握在手中,有些醉眼迷离的朝着壹心斋走去。

“蓝齐儿,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啊。若是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

“怂包,放心吧,这些少年郎都是太监,只是成年之后才净身,而且净身才没多久,都是我前几日亲自到内务府甄选的。”

“表面看是不是与正常男子无异,这三个先带来给你瞧瞧,不够我改日再去内务府多找几个给你。”

“你!来,本公主捏捏肩!”

“奴才遵命~”

被蓝齐儿钦点的那名站在正中间的芝兰玉树少年勾唇淡笑,不卑不亢的走到蓝齐儿身后开始替她捏肩膀。

“你,去给金桂捶捶背!”

蓝齐儿指着右边那位气质清冷的少年,这少年的眉宇竟是与四爷有几分相似。

“别别别,我不需要啊!”

那少年却是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旋即走到李金桂身后。

他的按摩手法似乎受到过专门的训练,李金桂只觉得颈椎处的酸楚渐渐得到安抚。

“是不是很舒服?”

蓝齐儿慵懒的眯瞪着眼睛,惬意的说道。

“这几个小太监我可是求着皇阿玛好几日才赏赐给我的,本来他们要到养心殿伺候皇阿玛的。”

“舒服~感觉骨头都酥了~”

这几日心情不佳,睡的也不好,她感觉浑身都没劲儿,此时在这少年的服侍下,李金桂只想脑袋放空,好好放松放松。

“走走走,床榻上躺着伺候。”

蓝齐儿觉得坐着不舒服,于是拽着李金桂走到床榻边,胤禛可真够闷骚的,这床大的都能跑马!

“好~”

于是二人并排而卧,由着少年太监伺候。

“唔~往左点儿,用力啊~”

李金桂觉得左边的肩胛骨处有些酸,于是以慵懒的声音指挥那小太监。

“你们在作甚!”

房内被人一脚踹开,李金桂知道四爷来了。

但她不想起身,只懒懒的睥一眼门口,旋即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暴怒的脸。

“奴婢在和公主一块推拿按摩,有什么问题?”

“就是就是,再说,我们可都是穿着衣衫的,而且这两个少年郎眉目澄澈,并未含情啊~”

蓝齐儿在暗讽他,胤禛听出来了。

“继续,不要停!”

李金桂感觉到少年的指尖在发抖,于是沉声命令道。

第三百七十八章 纵使悲凉也是情

“往下,再往下一些!”

胤禛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年的手渐渐朝着她后腰处探去。

“滚!你再敢碰她一下试试!”

胤禛怒目圆睁,扬起湛卢剑抵着那狂徒的眉心处。

“奴才遵命!”

那少年闻言,登时面色煞白,正要离开,却被蓝齐儿拽着。

“本公主才是你的主子,怕他作甚?继续!”

“下去吧!”

李金桂心里很清楚,若再不让他下去,今日怕是这少年的忌辰,因为四爷语气中的杀意已经很明显。

“你哦!”

蓝齐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李金桂的脑门,这傻丫头难道这辈子都要被胤禛这只狐狸吃的死死的不成?

“微臣竟不知公主殿下原来喜欢这种货色的男宠!”

本还在嘚瑟的蓝齐儿顿时哑火,她腾的坐起身,像极了被相公抓包的小媳妇儿。

“谁说的!谁说是男宠,本公主虽孀居多年,但洁身自好,张大人觉得本公主会养男宠?!”

没想到蓝齐儿和张廷玉竟是吵了起来,李金桂不想殃及池鱼,毕竟是她的城门在失火。

“张大人莫要误会,这些是万岁爷赏赐给公主殿下的太监,公主殿下是念着奴婢这几日心情烦闷,所以带他们前来给奴婢解解闷而已。”

此时蓝齐儿已经面色铁青的走到门口处。

“胤禛,算你狠!”

“金桂,小泉子送给你了!”

“呵,你若不想这狗奴才横尸街头,就带着他滚出去!”

“胤禛,你敢动他试试,这可是皇阿玛御赐的奴才!”

“蓝齐儿,你先回去,明日再来找我玩儿好吗?”

李金桂一瘸一拐的走到吵得不可开交的姐弟中间。

“哦差点忘了,本公主今日除了带人来之外,还带了礼物送给四弟!”

蓝齐儿拍了拍手,旋即有嬷嬷端着一块搓衣板呈到她手里。

“我们家金桂说了,若是你肯跪在搓衣板认个错,说不定她还有可能回心转意哦!”

“蓝齐儿!”

李金桂有些恼怒的看向蓝齐儿,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胤禛,这搓衣板放着了,你自个看着办!”

蓝齐儿将搓衣板随手丢在桌子上,又回身拽了拽李金桂的袖子。

“金桂,要不然和我一块到公主府玩儿几天可好?”

“不准!”

“你凭什么囚禁她~你喂,张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不要拉拉扯扯的!”

“公主殿下若想让微臣做更过分的事情,微臣现在就动手!”

张廷玉微俯身,靠近蓝齐儿身侧暧昧说着。

“你!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明日再来找你,金桂!”

蓝齐儿将书呆子的手甩开,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大门口处狂奔

“贝勒爷还有事?”

此时房内就李金桂和四爷二人,他手里还握着出鞘的利剑,闷闷的站在那儿不说话。

“无事,苏培盛,将床拖出去烧掉,换张新床!”

李金桂无所谓的走到庭院处,坐在秋千架,整个贝勒府都是他的,就算他烧了壹心斋又与她何干?

“额娘~”

“额娘抱抱~”

过几日就是清明祭,今日开始,孩子们可以放假到重阳之后。

“阿玛吉祥~”

孩子们早在苏培盛的知会下,知道阿玛和额娘在吵架。

第三百七十九章 若眼泪融化细沙,你肯珍惜我吗

拽着额娘衣袖的小弘昀歪着脑袋,忽然想起来苏谙达说额娘的脚受伤了。

于是小弘昀壮着胆子,迈着小胖腿小跑到凶巴巴的阿玛面前,扒着阿玛的腿撒娇卖萌求抱抱。

而姐妹花则是晓意的替额娘推秋千。

“好~”

胤禛敛起满身的杀气,勾唇淡笑着俯身将幼子抱在怀里举高高。

“阿玛,我们去帮额娘推秋千好不好呀?”

“不用,孩子们,额娘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先和苏谙达他们玩。”

李金桂在琉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朝着小厨房走去。

而此时胤禛将孩子放在应嬷嬷手中,转身朝着苏培盛招了招手。

“贝勒爷?”

苏培盛知道贝勒爷定是有要紧的事情悄悄吩咐他去做,于是俯首支着耳朵听候差遣。

“苏培盛”

胤禛的语气顿了顿。

“奴才在。”

“算了,你去陪孩子们玩儿。”

“奴才遵命~”

“苏培盛,回来~”

苏培盛表示脑袋转的有些晕,四爷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之人,还从未如此婆婆妈妈过。

“苏培盛,将屋里的搓衣板悄悄带到爷的书房内~”

胤禛压低嗓音,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

“啊?!”

苏培盛顿时呆若木鸡,在四爷凌厉的眼神威压下,顿时噤声,怎么办,他忽然好想笑啊!!不行,憋着憋着!

“噗嗤,哈哈哈哈”

苏培盛捂着嘴角,他很想哭,因为他实在没忍住,笑出杀猪般的笑声

“滚!”

胤禛寒着脸,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字。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

“哎呦!”

他被恼羞成怒的四爷照着屁股狠狠的踹了一脚,摔了个狗啃屎。

而此时胤禛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小厨房,正瞧见她在切菜,于是默契的走到炉灶边上生火。

待火生好之后,他又从容走到锅灶边,将切好花刀的桃花鳜鱼放进油锅内煎炸。

孩子们喜欢吃他们阿玛做的菜,李金桂不想扫孩子们的兴致,于是主动将添柴的活儿揽下。

二人一个添柴看火,一个挥着锅铲为妻儿洗手做羹汤。

一时间小厨房内碗碟当啷响,伴随着风箱的呼哧声,竟是奏成这世间最美的华章。

如果如果此时她的脸上不是冷若寒蝉,若是能像从前那般,挂着缱绻而深情的笑意,二人相视而笑该多好

但很多事情没有如果,只有因果,他真的错了吗?

而此时的李金桂亦是百感交集的垂眸,沉默的添着柴火,她的头埋得很低,烟熏火燎间,竟是忍不住潸然落泪。

“金桂,你别哭”

胤禛有些焦急的放下锅铲,冲到她面前,下意识想要拥她入怀,却被她冷冷的推开。

“金桂,别哭…爷走便是!”

她竟是连与他共处一室都觉得是煎熬吗?

“奴婢只是被烟熏着了~”

“哦”

李金桂看着他转身刹那,眸中的孤寂与落寞,咬了咬牙,多看一眼都是痛。

心痛,眼睛也好痛,方才锅灰飘进眼里了,她疼的泪眼汪汪。

她和四爷都知道彼此的眼中容不下半点尘埃,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人山人海犹如恒河沙数。

爱是成全,所以她只能先做挥刀斩情丝的无情之人。

第三百八十章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没想到苏培盛的动作还真快,他们一家人还在用膳,苏培盛就已领着人抬来一张与原来一模一样的紫檀木床。

“小苏子,你们的饭菜都在小厨房桌子上放着呢,去用膳吧。”

李金桂若是做饭,会习惯性的给苏培盛和应嬷嬷等近身伺候的人单独留出一份。

她也是奴婢出身,知道他们的艰辛不易。

“哎呦~奴才不敢当,谢谢金桂姐姐~”

苏培盛满头大汗,屁颠屁颠的到小厨房吃饭了,他可得快些才是。

因为今儿个可是贝勒爷亲自掌勺,若是慢了些,估计只剩下碗碟了都!

托孩子们的福,胤禛今夜竟是有机会留在壹心斋内过夜。

他磨磨蹭蹭故意在书房内发呆直到深夜,这才沐浴更衣。

待回到房中之时,却见她穿着里衣,正就着烛光看话本子。

见他进来,于是她放下话本子,径直走到床榻边。

熟睡中的孩子们竟是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而小弘昀和小西瓜更是横着躺在了床榻上。

李金桂仔细替孩子们掖好被子,又掀开被角,躺在稍微靠外的位置,但仍是刻意与他的被子保持距离。

胤禛苦笑着吹熄烛火,跟着窸窸窣窣的钻进被子里。

“金桂,胤禛知错了,我们不闹了,好吗?”

李金桂翻了个身,不想理他,每回吵架他都以主动认错来和好,却从未正视过二人之间存在的问题。

“胤禛那日说的都是气话,知道你与陈文正在一块,我气疯了!雷雨之夜,我找了你一夜!”

“贝勒爷您说说看,您何错之有?”

李金桂并未对他的答案抱有多大希望。

“爷不该让宋氏伺候,即使只是推拿!爷不该与旁的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爷不该在外人面前说大话,诋毁你是奴婢。金桂是胤禛的命,并非能随意弃之的物件。”

果然,虽知道结果,李金桂仍是有些失望。

“胤禛,我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是,你将对我的爱,当成是一种恩赐,就像主子对奴才的赏赐那般。”

“主子随意的赏赐一件玩意,我这个奴婢就应该感恩戴德,我知道我不该奢望你尊重我但是”

“但我还是奢望了我以为自己真正可以是你的妻,但”

李金桂有些哽咽,感觉身后一暖,整个人被揉进他温暖的怀抱。

“但现实在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充其量只是为你生儿育女过的通房丫头。仅此而已。”

“奴婢会认清自己的身份,奴婢知道,贝勒爷心里始终将奴婢看成奴才。”

问题的根源在于彼此身份地位和阶层不同,他是主她是奴,他骨子里高高在上的思想,让他潜意识里将他对她的好,看成是恩赐。

所以那日他才会说出那些话,李金桂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想说破而已。

“奴婢多谢贝勒爷这些年来对奴婢的恩赐,如今奴婢不想要这份殊荣,还有您,奴婢也不想要了~”

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要不起!

胤禛说的没错,孩子们和他才是她的归宿。

“奴婢不会离开,奴婢会陪着孩子们长大,但奴婢不想与贝勒爷之间有别的牵扯。”

“奴婢不想当谁的附庸,事到如今,奴婢只想当个奴才。”

她长舒一口气,终于将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口了。

“不是,金桂,不是,胤禛没有!”

他矢口否认,但回忆起那些点滴的过往,他竟是发现金桂说的都是真相。

第三百八十一章 你是恩赐也是劫

无形剑最是伤有心人,他并未刻意,但有时候就是下意识的言语,天性使然,没想到竟伤她至深。

她说的没错!

是,他心中也有怨念,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皇子,他已经纡尊降贵的伺候她,甚至苦心孤诣的架空整个后宅,就为独宠她一人,为何她还是如此不知足。

黑暗中,胤禛的面色青白交加,他第一次拷问自己的良心。

怀里的女人是他爱新觉罗胤禛的第一个女人,为和他厮守,她亦是历经千难万阻。

为替他绵延子嗣,她甚至九死一生,为什么,他竟然如此对待他的女人?

寻常百姓家相濡以沫的结发夫妻尚且知道相敬如宾,但他

如今想来,懊恼,顿悟,羞愧,悔恨,各种情绪交织涌上心头,他恨不得一掌劈死自己,原来她介意的是他从不曾正视的东西。

生而为奴,是她不能选择的无奈。他恨透了骨子里的优越感!

“胤禛该死,能不能再给胤禛一次机会?金桂,不要丢下胤禛”

“不了,南墙奴婢已经撞过了,这世间没有一种爱,可以重来!”

“如今奴婢已心如止水,贝勒爷若想要奴婢这副没有心的残躯,拿去便是。”

“您扪心自问,其实您也许心里并不是非奴婢不可,只是图个一时新鲜而已,只不过是您喜欢征服猎物的成就感罢了。”

“只不过是您觉得自己用过的东西,不容他人染指的独占欲作祟而已。”

“贝勒爷您放心,奴婢这一辈子都会守着孩子们,不会离开府邸半步。”

李金桂觉得她已经无话可说了。于是伸手对天发誓。

“奴婢李金桂,此生永不离开贝勒爷半步,若有违此誓,定叫奴婢万箭穿心而死,死后神形俱灭,永不入轮回唔”

他总是如此,词穷的时候,就以吻缄口。

李金桂有些失望的推开他,却被他霸道的抱紧。

“胤禛错了,金桂,胤禛知错了!别这样,胤禛害怕”

感觉肩膀被温热的水渍打湿,李金桂有些震惊,又不敢确定。

于是有些颤抖着伸手去抚他的眼角,温热的眼泪灼痛她的指尖。

她惊慌失措的收回指尖,此时的四爷将脸埋在她的肩胛处,浑身都在轻颤着无助的啜泣。

“胤禛,放过彼此,可好,我不想有一日,你将我当成一个笑话,说给旁人听。”

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臂弯,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若再妄图向前踏出一步,只剩下两败俱伤,何必庸人自扰。

“不放,除非我死!”

“贝勒爷,您想干什么?”

此时他竟是敛住哭声,将她裹在锦被中腾空抱起来。

“爷想干什么,金桂应该很清楚才是,爷此生只想要你!”

凭什么他们要错过!

“哦,奴婢李金桂谢四贝勒宠幸之恩。”

她无力的闭着眼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许是怕吵着孩子们,他竟是抱着他蜿蜒于庭院内,直到她感觉自己被他轻轻的放在软榻上。她颓然的睁开眼睛。

“奴婢伺候贝勒爷宽衣。”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丝谄媚的甜笑。

“不必,金桂你坐好便是!”

胤禛咬牙从书桌角落里取出一物,俯身将那东西放在她脚边。

“搓衣板?”

第三百八十二章 早知道是这样,如梦一场

李金桂看着被四爷放在她脚下的搓衣板,觉得莫名其妙。

她可不认为高高在上的四贝勒会和寻常人家的男子般跪搓衣板。

他的骄傲不允许,那是奇耻大辱,比杀了他还难受。

李金桂觉得四爷定又是想要哄她回心转意才惺惺作态,他惯会如此。

不管了,胤禛只能病急乱投医,他就信蓝齐儿一回邪!虽然他这个三皇姐坏透了。

“吾妻在上,为夫真的错了!”

“胤禛!!”

李金桂惊骇不已,腾的直起身,但四爷的双膝已跪在搓衣板上。

“你!!你起来。”

李金桂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看着他的膝盖跪在那搓衣板上,她只感觉双眼仿佛针扎般刺痛。

“你给我起来!谁要你跪!”

李金桂咆哮着拼命想要将四爷拽起来,他那么骄傲的人,此时竟是屈辱的跪在搓衣板上,他此时一定很难过。

“胤禛不起来,除非你原谅胤禛!”

只要她能回心转意,他还坚守这可笑的脸面作甚?于是胤禛只无赖的紧紧抱着爱妻的双腿不撒手。

“胤禛,我改主意了,明日我就离开这。”

“金桂!!”

胤禛顿时心如刀割,他艰难的从口中唤出她的名字,第一次觉的自己如此无能,竟是连心爱的女人都无法挽留。

“别送了,我们都是不擅长告别之人,明日一早,奴婢就离开京城。”

她用内力将他震开,有些慌不择路,一瘸一拐的逃离有他的地方。

她的心很乱,她要理一理思绪

而此时的胤禛跪坐在搓衣板上,万分沮丧的垂眸。

“贝勒爷~”

苏培盛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主子跪在搓衣板上,一副万念俱灰的绝望,他顿时大惊失色。

“滚出去!”

这一夜,李金桂彻夜未眠,天还未亮就起来梳洗,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带的,从头到脚,包括自己这个人都属于贝勒府,属于他。

于是她只不舍的与尚在熟睡中的孩子们一一吻别。

行至小厨房之时,里头竟是传来锅铲的声音。

她鬼使神差的缓缓走进小厨房,却见四爷正站在锅灶边做饭。

“起来了,胤禛做了你爱吃的翡翠肉粥,你可不可以别走求你”

他有些忐忑的问道,不敢去看她冰冷的眼神。

李金桂将那一大碗粥分成两碗,端着放到饭桌上。

“不了,奴婢吃完就走,贝勒爷若是赏脸,就与奴婢一块吃饭。”

“好~”

胤禛扔下锅铲,步履凌乱的踱步走到她对面。

李金桂沉默的埋头喝粥,今日做的粥有些咸,还有些稠。干巴巴的一点汤汁儿都没有。

这顿早膳吃的很慢很慢,李金桂觉得一个时辰都不止了。再爱也该曲终人散了。

于是她微抬眸,却见四爷的碗里竟是多出许多晶莹的汤汁,奇怪,方才并未瞧见有水啊?

明明这装粥的碗只比茶盏大不了多少。怎么他碗里的粥竟是越喝越稀,越喝越多了?

看着他微微耸动的肩,她顿时明了,哦,原来那是他的眼泪啊~

“贝勒爷,奴婢想吃您这碗。”

“不,已经脏了,我再去盛一碗”

“不用!”

李金桂将装着四爷眼泪的粥夺过,开始呼哧呼哧的吃起来。

“奴婢该离开了,贝勒爷,珍重!”

第三百八十三章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她装作镇定从容,放下吃的空空如也的碗,原来这世间最苦的不是药,而是他的眼泪。

而此时躲在门外的苏培盛越听心就越拔凉拔凉。

为今之计,只有靠小主子们了!

他火急火燎的冲进卧房内,几乎是哭天抹泪的将小主子们挨个的唤醒,反正将此时严峻的事态说的没有最严重,只有更严重。

“额娘,您要去哪里!额娘骗人,额娘说过不再离开昀儿!”

小弘昀哭的鼻涕泡还挂在脸上,李金桂的腿上顿时多出一个人形小挂件。

而闷小子弘昐亦是红着眼眶拽着她的袖子不放手。

两个姐妹花则是将她们的阿玛拽着往额娘身边直推搡。

一时间大大小小四个孩子哭成了泪人,李金桂有些心疼的俯身抱紧孩子们。

感觉身后一暖,四爷伸出双臂,将妻儿揽入怀中。

“金桂,你忍心他们成为没额娘的孩子?”

“胤禛错了,金桂,为夫真的错了,能不能再爱胤禛一回。”

“别丢下我们的家,好吗?”

“小苏子,带孩子们先出去,我与四爷有话要说!”

李金桂将眼泪擦干,拽着四爷的手来到房内。

“这是最后一次了,胤禛。”

“金桂!”

胤禛顿时欣喜若狂,他险些喜极而泣。伸手就要去抱她。

“还有,我想看密道里那只箱子。”

还有一件事情令她耿耿于怀,那就是密道的暗阁内有一只上锁的箱子,四爷从来不肯让她知道那箱子里究竟是何物。

好几回她旁敲侧击的问过,他总是吞吞吐吐的顾左右而言他。

她有些不安和恐慌,他越是欲盖弥彰,她就越是对那箱子里的东西好奇介怀。

“好~”

胤禛脸颊微红,那箱子里的东西本就属于她,只没想到她对箱子里的东西竟有如此深的执念。

胤禛带着李金桂来到密道内,又从一旁的地砖中取出钥匙。

当箱子打开那一瞬,李金桂伸长脖子往里瞧了瞧。

“这是?”

红笺上是他的字迹,还有二人的落款,那是她与四爷私定终身的婚书。

但为何还有一块染血的帕子?而且这帕子她越看越熟悉

婚书也就罢了,但他大费周章神神秘秘的将一块染血的帕子视若珍宝是为何?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四爷小心翼翼的将她手里的帕子取回,再次放回箱内。

“这是?”

很熟悉,她到底在哪儿见过这帕子。

“这是是当年你我大婚之夜,你用的喜帕。”

李金桂老脸一红,所以那帕子上的血迹是是当年她从少女蜕变为四爷第一个女人的落--红!

“爷为什么要收藏这个东西?”

李金桂有些羞涩的掩面,双手却被他攥在手心里。

她很想收回手指,但四爷却俯首缱绻的吻着她的手背。

“你点头应允将身子交给胤禛那一刻,胤禛恨不得整个人都与你融在一块永远不分开。”

“这是你我二人融为夫妻一体的见证,胤禛视若瑰宝。”

眼瞧着他眸中带着缱绻深情还有直白的欲念,李金桂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个傻瓜!

“金桂不要走,胤禛想要你。”

她微一走神之际,整个人就脚尖离地,这密道内应有尽有,更有一张与她房中一模一样的紫檀木雕花大床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步步风里步步你

蓝齐儿来的时候,已临近晚膳时分。

她进门就看见她那个冷面冰山的好四弟春风满面,笑的像个二傻子。

“她还在歇息,皇姐稍候片刻,爷去准备晚膳~”

啧啧,这小子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眉宇中的笑意更是快要溢出眼眶。

“皇姐,留下来用晚膳。”

蓝齐儿见鬼似得看着胤禛,他如此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倒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有些怀疑胤禛如此殷勤的留她吃饭,是不是在饭菜里面做了手脚?

眼尖的她瞧见胤禛的脖颈间有一处暧昧的青紫色。她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哎,本宫家的大白菜最终还是被坏猪给拱跑了~”

她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而某只坏猪今天心情好,只是大度的扯了扯嘴角,旋即灿笑着朝小厨房信步走去。

而跟在四爷身后的苏培盛亦是喜上眉梢,四爷今儿个真高兴,整个壹心斋的奴才们都赏赐了一年的俸禄赏钱。

连红螺儿那只土狗都赏下一脸盆的牛肉。

苏培盛嘚瑟的哼着小曲紧跟着主子爷,金桂姐姐在爷身边就是好,爷高兴了,他们做奴才的也跟着沾光,走路都带风了。

蓝齐儿进来的时候,李金桂正对着镜子扣领子,这看在蓝齐儿的眼中就是越描越黑。

“啧啧,你就是心太软,别遮掩了,你耳后根还有好几处为爱鼓掌的痕迹呢。”

“蓝齐儿!”

李金桂羞赧的娇嗔道,旋即有些慌乱的用珍珠粉一个劲的扑在后脖颈处。

却听蓝齐儿咯咯咯的笑声传来,李金桂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气的起身想要教训教训这厚脸皮的家伙,但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啧啧啧,哎呦喂,你该多吃些猪腰子,看你虚的,都成软脚虾了!”

“胤禛是乐呵的合不拢嘴,你是合不拢--腿啊~”

“蓝齐儿你够了!”

这没羞没臊的家伙,李金桂终于没忍住,随手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朝着蓝齐儿的脸上狠狠掷去!

她并不担心这家伙会被砸伤,只可怜了她新买的胭脂,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咳咳咳,说正经的,后日就要出发去岭南了,我都准备好了,带着我闺女一块去。”

她抠抠搜搜的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

“这是我们母女俩的路费和伙食费住宿费,你替胤禛收着,多的别找了。”

“呵呵,你脸真大,你家银子也真大,你就老实告诉我,这荷包里面的碎银子加起来有二百两吗?!”

“嘤嘤嘤,我们漠南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也知道,今年漠南雪灾,我连过年都没钱扯新布料做新衣衫,可怜我们小琪玉,衣服都短一截盖不住手腕了都”

这家伙又开始哭穷了,李金桂无奈的扶额。

“好了好了,我收下了。”

“谢谢富婆儿~”

“主子,晚膳准备好了。”

苏培盛站在门口处,四爷和小主子们都在饭厅等着金桂姐姐呢。

“哇唔,好香啊!哎呦,有鲥鱼!”

鲥鱼多刺,为防万一,孩子们则吃肉厚刺少的松鼠鳜鱼。

第三百八十五章 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金桂喜欢吃多刺的鲥鱼,此时胤禛正在仔细的挑鱼刺。

“好四弟,给姐姐这盘也挑挑吧。就照现在这个标准即可。”

胤禛抬眸,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节的淡笑。

“应嬷嬷,替荣宪公主挑鱼刺。”

“爷,前头蓝齐儿将去琼州的食宿费交给奴婢了。”

“金桂,这没外人,夫妻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好~”

四爷的觉悟蛮高,李金桂开心的夹一筷子他喜欢吃的高汤豆苗放进他碗里。

蓝齐儿则在这对丧心病狂秀恩爱的男女身上来回逡巡。

啧啧,胤禛这家伙竟是被金桂调教成妻奴忠犬了么?

瞎了瞎了,这世道乱了,大白菜都能吃大尾巴狼了,眼前的甜腻简直没法看,她后槽牙好酸,只想赶快回家~

“我说金桂啊,这世间情深似海都是假象,要命的感情不能要啊,姐只相信烟花柳巷中谈好价格,说走就走的多情。”

“蓝齐儿闭嘴!”

李金桂气的夹起一块桂花小排塞进这家伙的嘴里,省的她又当着众人的面爆出荤段子!!

而胤禛则似笑非笑的睥一眼蓝齐儿,他心里清楚,蓝齐儿定是仗着他媳妇儿人美心善,敲了竹杠。

但她若知道衡臣随行,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呵呵。

是的,他特地压下衡臣随行的消息,为的就是给皇姐一份大礼!

后宅内,四爷要离京办差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乌拉那拉素娴这几日头疾犯了,竟是罕见的带着三阿哥弘时回娘家了。

而李锦姒不放心儿子,亦是随行。

南熏晓筑内,宋秋婵有些期盼的倚门看着院子外边淅淅沥沥的春雨。

也不知道这回贝勒爷会不会带后院里女子前往。

但脑海中很快浮出一张脸,原本含笑的脸瞬间一沉。

“主子,小格格来了。”

眼前的宋嬷嬷是她带进贝勒府的娘家人,除了她之外,整个南熏晓筑都是贝勒爷安排的人。

“此次若想随行,要靠小格格!”

没错,小格格毕竟养在她膝下一阵子,虽比不得李金桂这个亲额娘关系亲厚,但也会时常抽空来她这个挂名的额娘处探望。

当颖彤回来说要带宋格格一块去琼州之时,李金桂内心是拒绝的,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她逃避就能解决问题。

正好趁着此次琼州之行,敲打敲打宋秋婵,四爷对她肯定没有任何心思,但这个女人却对四爷有情。

虽然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但他惹下的烂桃花债,就让他自己收拾吧!

宋格格能利用她女儿来求情,巴巴的想要一块随行,定是藏着什么阴谋诡计,她只能顺水推舟,见招拆招。

浴房内,李金桂正泡在浴池中小憩,耳畔传来水花声。

“在想什么?”

胤禛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胛处,双手环紧她的腰,缱绻问道。

“你允了宋氏一道随行?金桂,胤禛对她没有”

“爷,我信你。”

李金桂伸手掩着他的唇,又取过搓澡帕子替四爷搓背。

“可”

“她毕竟抚养过我们的女儿,此行就当我还她的恩情。”

“恩,你做主便是。”

反正他与宋氏光明磊落,胤禛想着若宋氏有二心,处置了就是。

第三百八十六章 美人在骨不在皮

“爷,今后我来给你揉肩。”

“还有推拿,我学过医,和爷怄气那段时间,我自个拿出推拿拔罐的书看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卯足劲去四爷的书房里头翻那些医书来研究,只鬼使神差的想要学会推拿之术。

“好~”

二人相对浴红衣,牵着手来到软榻上。

她的手法力道还有些生涩,但短短几日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胤禛知道她定费了心思。

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他匆忙起身。

李金桂正聚精会神替四爷按压肩胛穴位,却被他猛然抓住手背。宽袍左肩的衣衫被四爷褪到手肘处。

“爷?”

“爷不需要你学这些东西!”

胤禛眸中压抑着怒火,双眼愤愤盯着她肩胛骨上的淤痕。

“疼吗?”

他有些心疼的将唇印在那淤青的伤痕上,她为学推拿与拔罐,就是在自个身上做实验,他怎能不恼怒。

“拔罐而已。”

李金桂娇嗔的轻点他的额,却被他惩罚式的咬着指尖不放开。

“嘶~小狗儿,放开我!”

“不放,生生世世都不放开,金桂,胤禛想要你汪汪~”

“哈哈哈~”

看着四爷一本正经的模样说着不怎么正经的情话,李金桂顿时哭笑不得。

“嗯爷,轻点儿”

浴房外的苏培盛任劳任怨的拿出棉花团子塞着耳朵,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主子爷和金桂姐姐如此勤快的耕耘,怕是府里很快就要再添小主子了。

费扬古府上。自费扬古夫妻相继去世之后,如今乌拉那拉氏的家主是五格。

他已经不在是御前侍卫,而是年纪轻轻就官居正三品护军参领,官途恒通。

此时五格正看着形单影只浴着蒙蒙细雨的女子出神。

“张全,你下去吧,将伞给爷。”

“李侧福晋,夜已深,可是有心事?”

“啊?妾身李氏见过五格大人。”

她有些惊慌失措,是而还未来得及收起此时的情绪,五格见李锦姒的眸子尚且带着泪光,而腮边两道姣姣泪痕尚未凝干。

“有心事?”

五格不着痕迹将油纸伞朝着李氏的一侧微微倾斜,装作淡然的问道。

“倒是让五格大人见笑了,左不过是后宅中的事情,妾身心里憋屈的很,早知如此绊人心,恨不”

“恨不什么?”

但见李氏泪眼灼灼的怯怯凝视他一眼,但很快垂下眼眸。

“恨不相逢未嫁时~”

五格拿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他只感觉尘封许久的心竟开始狂乱的跳动着。

“时儿该睡了,妾身先回去看看孩子~”

李锦姒眸中含泪,微微福身,旋即袅袅婷婷的转身离开。

在她转身之际,却从衣袖中落下一方素净的绣帕子。

五格俯身将那帕子拾起,再一抬眼却见她已经走远,他有些痴痴的攥着那帕子。

心微动,他耳尖泛红,竟是下意识将那帕子塞进袖中

李锦姒来到乌拉那拉素娴的房中伺候,此时彩月已经打好洗脚水。

李锦姒恭顺的弯腰俯身,亲自伺候乌拉那拉氏洗脚。

“如何?”

乌拉那拉素娴慵懒的用手支着额,语气中带着丝丝的惬意。

“如福晋所料。”

“啪~”

一记狠戾的耳光甩在李锦姒的脸颊上,她有些委屈的将口里的血腥默默吞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 半江瑟瑟半江红

明明是李金桂当年打着她的名号,在外头勾三搭四。

可到如今所有的恶报都让她李锦姒来承受,她眸中怨毒一闪而逝,再次低眉顺眼伏低做小。

“如今本福晋的四哥成为家主,你只有想方设法拿下他,乌拉那拉一族才能成为时儿的靠山!”

乌拉那拉素娴内心有些矛盾,李金桂抢走了四爷,而她却要帮着李锦姒这个贱人抢走亲哥哥。

明知道哥哥对这个女人旧情难舍,却仍是趁着归宁之际带着她回娘家。

“妾身定赴汤蹈火,不负福晋厚望!”

此行要从京杭大运河入海,沿海岸线直达琼州,之后再从琼州到广州府办差。

四爷说一家子先去琼州的岛上玩儿几日再办差也不迟。

为着此次拖家带口的旅行,四爷还命人准备了尖底上阔,首尾高昂,足足分为四层的海帆船。

为免过于招摇,这海帆船的尺寸规模是按照民间寻常的商船,故而停泊于码头并不显得突兀。

如果如果没有提着大包小包,还带着凶神恶煞刁奴,牵着黄狗的蓝齐儿大大咧咧招摇过市的话,李金桂觉得他们能更低调。

“走吧,姑奶奶!”

李金桂快受不了周围投来的怪异目光,于是拽着蓝齐儿的手登上帆船。

“哇唔,四弟就是阔绰,这甲板宽阔的都能跑马,早知道将我的坐骑一块带来了!”

“别哔哔了,你若是真敢带,估计连人带马都会被我家爷扔到河里去。”

蓝齐儿自来熟的在船舱内探头探脑,而李金桂也是第一回见过这么豪奢的帆船,于是跟在蓝齐儿身后一道参观。

这一楼是护卫们与杂役奴仆的居所,而宽敞的二楼不仅有饭厅,会客厅,还有孩子们玩耍的一方天地。

三楼则是他们的卧房,里头床榻浴房等一应俱全,可当二人准备到四楼参观之时,却被两名看守的护卫拦下。

“请留步,四楼为贝勒爷的书房,非贝勒爷传召,任何人不得踏入。”

“啧啧,该不会是在这四楼金屋藏娇了吧,金桂啊,你可得小心啊。”

李金桂白了一眼蓝齐儿,她才不信四爷会如此。

“妾身给金桂姐姐请安~”

身后传来一道清丽婉转的声音,但见宋格格牵着小格格的手站在她身后。

阿玛说了,有外人在不能直接喊额娘,但小格格仍是挣脱开宋姨娘的手,默不作声扑进额娘的怀里。

“你才是主子,不必如此客套。”

李金桂下意识蹙眉,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宋氏一个格格竟然向她一个奴婢请安。

若是被人瞧见,指不定要如何编排她这个奴婢不知廉耻勾引四爷,刁奴欺主,打压有正经名分的侍妾格格。

蓝齐儿则是直接不留情面的寒着脸,走到宋氏面前。

“下去,你没资格与本公主一道住在三楼。”

见惯宫里那些嫔妃争宠伎俩的蓝齐儿,自然是将眼前心机女的嘴脸看的透彻,所以也不会对她客气。

“妾身妾身”

宋格格支支吾吾的跪在地上,眼泪在眸中打转,在旁人看着自是一番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真真是我见犹怜。

“本公主脾气不大好,但你也只能受着,谁让本公主今日不高兴,本公主就让她这辈子都高兴不起来!”

“不必难为她,应嬷嬷,伺候宋格格到她的房间歇息。”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疯魔不成活

无论宋格格如何做作,她也要将宋格格留在三楼,要不然怎能给她制造机会露出马脚呢?

“金桂,人不狠站不稳,不疯魔不成活,一个人要对别人狠,对自个更狠,方能笑到最后。”

“你说的轻巧,你若是心狠之人,如今也不必形单影只!”

李金桂有些感慨的轻叹一口气,道理谁都懂,可一旦落到自个身上呢?

二人又到饭厅内溜达一圈,李金桂端了些点心到甲板处找正在玩蹴鞠的孩子们。

眼下正值人间四月芳菲尽,春风拂面而来,李金桂惬意地迎着旭日初升。

“啊!!”

她下楼之际却听见小弘昐一声惊呼,顿时暗道不妙。

“昐儿!”

她慌里慌张的将手里的托盘一丢,心急如焚的冲到甲板处。却见大格格的脚被甲板上的锚铁链缠着。

而更为致命的是桅杆处的铁锁链竟是在此时松开,李金桂眼睁睁看着沉重的铁链就要朝着女儿的身上砸去,顿时心痛如绞。

“小渔儿!”

她和蓝齐儿不约而同惊呼一声,飞身扑向恐惧尖叫着的孩子。

“彤儿小心!”

就在此时,宋格格竟是从一楼的角落处冲出来,径直将孩子护在身下。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李金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生生拽下一旁的铁栅栏,倾注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栅栏掷向即将落下的铁链。

千钧一发之际,那栅栏不偏不倚楔入被厚铁板包裹着的船身。

虽栅栏减缓了铁链下坠的速度,但仍是重重的磕在了宋格格的手臂处。

“小渔儿!”

李金桂将惊魂未定,还在嚎啕大哭的女儿抱在怀中柔声细语安慰着。

而此时宋格格虽面色苍白,但仍是沉默的起身凑到小渔儿跟前,她眼中的关怀与焦急真切不假。

此时海帆船已缓缓开动,驶入河道,而闻讯赶来的四爷则是面色铁青的将负责看护甲板的奴才通通杖毙。

“小渔儿!”

女儿是阿玛的小棉袄,两个小格格自小就被四爷捧在手心里护着娇养。

此时见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他恨不得将那些奴才五马分尸。

“额娘,你手流血了,不疼吗?”

小暖男弘昐第一时间发现额娘的右手豁了道狰狞的血口子。

他忧心忡忡的用袖子替额娘擦拭伤口。

“宣李府医!”

胤禛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扶着受伤的爱妻,心中懊恼不已,妻儿对着陌生的环境还不适应。

该死,他怎么能为忙公事将他们撂在一边。

“不碍事,只是蹭破皮而已。”

李金桂轻描淡写地说着,她只是皮外伤,但刚才护着小渔儿的宋格格怕是伤的不轻。

走到二楼回廊处的李金桂一抬眸,却瞧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爷,张大人怎么在这?”

好啊!四爷竟是没告诉她!张廷玉也来了,这若是被蓝齐儿知道,定会指着她鼻子骂她是见色忘义的叛徒!

“皇阿玛命衡臣与爷一道去广州府办差,只是巧合,爷亦是昨日才知道。”

“昨夜想起来告知你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

胤禛一脸镇定从容,但语气有些虚。

“呵呵,昨夜是谁快天亮了还缠着我不肯睡觉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眉眼如初,风华如故

“手疼么?”

胤禛轻咳一声,开始转移话题。

“哼!原来四楼藏的不是美娇娘,而是张廷玉啊,难怪爷不准我和蓝齐儿去四楼!”

李金桂不想理他,于是甩开他的手径直朝着二楼走,李府医也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伤口并不严重,此时李府医正满头冷汗的在贝勒爷阴鸷的眼神威压下,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开与金桂姑娘的肌肤接触。

四爷的眼神好吓人啊,怎么办,好想回家找娘亲啊!

“我药呢?”

出来的时候,她明明将那些好不容易寻来的七白丸都藏在包袱里悄悄带来的。

此时正到了吃药的时间,李金桂用未受伤的手在床头柜上的包袱摸索许久,竟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的包袱除四爷这个主子外,还有谁敢碰?李金桂用探究审视的眼光盯着坐在床边垂眸的四爷。

“恩?你要?”

胤禛微抬眸,却见爱妻面色绯红,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快!我药呢?!”

李金桂朝着四爷的面前摊开手,娇嗔怒道。

“金桂”

胤禛心内涌起淡淡欢喜,她甚少如此热情的主动邀请他。

“药药药药!!快点啊!”

“咳咳咳你们都出去!”

怎么办,盛情难却啊,佳人相邀,怎能负她的一腔柔情。

胤禛虽面不改色的板着脸,但仍是耳尖微红,寒声将房内其余人遣退。

而在四爷的眼神示意下,贴心的苏培盛竟是放下了幔帐掩好了门。

李金桂:???

为什么大白天的要放幔帐掩门??

“啊!爷你在作甚?不要,爷你压着我头发了!”

方才扑到地上救孩子的时候,小两把头发髻都散开了,此时她披散着头发竟是被四爷压在身下。

马齐他们说女人都一样,在这个时候说最多的就是不要和压着头发,胤禛也已经习惯爱妻在此时撒娇。

此时他将爱妻受伤的手轻轻放在他肩上,然后开始轻车熟路的褪她衣衫。

“胤禛,我说的是我带的七白丸!唔”

“哦~”

被挑起情绪的胤禛即使知道会错意,但叫他在此时停下来?不,那是不可能的。

好好地为何这意思就歪了!!四爷真是那什么虫上脑了!!

但此时箭在弦上,她只能先灭火,李金桂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四爷给欺负了好几回

云收雨住之后,餍足的胤禛抚着怀中爱妻的青丝,而李金桂只懒懒的依偎在四爷的怀中。

“那些瓶瓶罐罐爷都丢了,今后不准吃那些药。”

天下女子都爱美,为着容颜甚至能做许多疯狂的事情。

比如生吃紫车河,或者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丹药,胤禛对这种病态的追求嗤之以鼻。

“是药三分毒,你身子骨康健就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爷的眼里金桂依然是金桂,眉眼如初,风华如旧。”

“不一样!”

李金桂有些惆怅的抚着脸颊,虽然在这些日子以来的保养下,肌肤白皙许多,但仍是不复当年。

还有她的身形亦不复年少时的婀娜,她有些沮丧的低头瞧了瞧腰上松松垮垮的赘肉,还有生孩子留下的花肚子。

再扭头瞧瞧四爷,嗨人比人能气死人。

她嫉妒的抡起粉拳揍了揍他肌理分明的腹部。

第三百九十章 有情何似无情

“都只属你一人,打坏了你看着办!”

胤禛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李金桂歪着脑袋沉吟片刻,四爷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于是又伸手在他腰上揩了揩油。

“都是我的!!”

她学着四爷一本正经的板着脸,霸道的宣誓主权

毕竟外头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二人沐浴更衣之后,又开始各种忙碌开来。

晚膳过后,李金桂来到宋格格所居的房内。

“今日多谢你~”

“不必言谢,彤儿毕竟在外人面前也唤妾身额娘。”

宋秋婵说的是真心话,大格格自小就养在她膝下。

若不是李金桂忽然又死而复生,平日里大格格除了在湖心岛外,其余的时候都在南熏晓筑。

在这无宠寂寥的贝勒府后宅内,这孩子的到来,对宋秋婵来说,是贝勒爷对她天大的恩赐。

宋格格这些年来省吃俭用,甚至开始悄悄的替大格格准备今后的嫁妆。

虽然知道孩子长大后,疼爱孩子的贝勒爷定会替大格格准备十里红妆。

但宋格格仍觉得自己该替孩子做些什么才能心安。

“妾身方才去瞧过彤儿大格格,她哭的睡着了。”

“还有,大格格小时候若是被吓着,晚上定整宿的做噩梦,金桂姐姐记得守在她身边给她拍拍背。”

“对了,大格格若被吓着,晚上定要温些加麦芽糖的牛乳给她喝。”

宋秋婵谨小慎微,觉得在李金桂这个真额娘面前,不该直呼孩子的名字。

“好~”

李金桂感觉的出来,宋格格是真心待颖彤好,心里酸酸的,感觉宋格格比她这个亲额娘更了解大格格的喜好习惯。

“这瓶药给你,我听李府医说你手臂撞青了,可还好?”

“多谢金桂姐姐,无大碍,你看,能自由动弹,只是淤青了一块。”

“那就好~”

二人又坐着攀谈几句,待送走李金桂之后,宋格格坐在窗前出神的眺望着冷月笼罩下,波光粼粼的河面。

此时宋嬷嬷端着茶盏走到她面前,正要将茶盏呈到主子面前,却听见主子怒喝一声。

“跪下!”

“主子?”

“嬷嬷说贝勒爷赏给我的簪子落在甲板处,我寻了许久都未找到,又在此时好巧不巧的救了大格格的性命。”

“你竟是对无辜的孩子下毒手!”

桩桩件件加起来,若还要说今日发生的事情与宋嬷嬷无关,骗谁?

“主子,老奴该死,是老奴糊涂了!”

“老奴也是为主子着想,趁着此次出行的机会,贝勒爷又只带着您一个有名分的正经主子。”

“主子,您一定要抓住机会再替贝勒爷添个小阿哥才是。”

宋格格有分寸,大格格并非她所出这件事情,她自始至终未曾对身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所以宋嬷嬷自然以为她才是大格格的亲额娘。

“贝勒爷看在大格格的份上,定也会对您垂怜一二。”

“呵,是吗?”

宋秋婵有苦说不出,只能再次将目光游移向窗外的月色。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却有数,这些年来贝勒爷虽宿在她屋里最多,但却从不碰她。

第三百九十一章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当年李金桂难产身死之后,贝勒爷几乎日日都借酒消愁。

托大格格的福,贝勒爷时常来南熏晓筑看大格格,他喜欢瑶琴,所以她的瑶琴弹的比那些琴艺精湛的琴师也不遑多让。

还有推拿按摩,也是她苦心孤诣的学来,就为了能与贝勒爷靠近些。

贝勒爷这样的男子,世间哪个女子能不为所动?

他听她弹琴的时候总沉默不语,只在她偶尔弹错曲调之时,才会冷冷的从口中冒出一两个字。

左不过就是宫、商、角、徵、羽五音的纠错,于是为着贝勒爷能多说几个字,她时不时就会弹错曲调。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她有些落寞的失魂落魄呢喃着。只可惜周郎心中只有小乔,而她这辈子注定无缘成为贝勒爷心尖的小乔。

就算将这双手弹断,也换不来他回眸一顾。

“主子,老奴就算冒死也要劝谏一句,人这一辈子枯荣有数,若是不争一争,溅出些水花,怕是没人知道您来过这世上!”

“飞蛾尚知道追逐光芒,纵拼着一死也要前仆后继的扑火,更何况是人?”

“嬷嬷,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端午过后,行至杭州河段,月上中天,四楼传来歌舞笙箫,今夜四爷在四楼宴请前来请安的故旧。

而李金桂和蓝齐儿则刚从岸上归来,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来到杭州地界,自然要带着孩子们吃吃西湖醋鱼,逛逛断桥啊,雷峰塔这些地方。

当中最少不了的就是买买买,她们刚踏上甲板,就有侍卫悄悄到四楼通知胤禛。

此时春日夜宴已渐入佳境,胤禛亦是多饮了几杯酒。

他的酒与旁人不同,而是当年金桂在乌衣巷内亲自酿制的桂花酒,几日前,他特地命人去海宁府取回来的。

拢共就那么一坛子,故而他只宝贝的自斟自饮。

大格格自那日吓着之后,就病了一场,这几日才算是痊愈,李金桂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这孩子。

“额娘,来玩水啊~宋姨娘,来啊!”

窝在澡盆子里的小家伙竟是调皮的洒了李金桂和宋格格满头满脸都是水渍。

“孩子还小,调皮的紧,你别介意。”

宋秋婵下意识的对李金桂致歉道。

李金桂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她才是孩子的亲额娘。

“大格格,不准调皮,你用水胡乱撒人一身是不对的!”

孩子还小,就像一张白纸似的,都要靠大人的一言一行来教导,而不是以一句孩子还小,你别介意来敷衍了事。

难道因为年纪小就能任性妄为做错事?小时偷针,大时偷金,难道因为一句孩子还小,杀人就不需要偿命吗?

咳咳,当然,身在天潢贵胄这些贵族阶层,的确如此。但大格格已经十岁了。

也许聪明是一种天赋,但身在皇室,善良确是一种艰难的抉择。四爷对格格们的教导远不如对小阿哥们严厉。

所以两个小格格平日里都有些骄纵,李金桂觉得有必要教她明辨是非善恶。

第三百九十二章 渐消酒色朱颜浅

“额娘,呜呜呜”

此时大格格被李金桂拿起水瓢淋了满头水,顿时开始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难受吗?”

李金桂有些心疼的取过一旁干爽的帕子,替孩子仔细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带着略显严厉的语气诘问道。

“额娘和宋姨娘方才与你一样难受,你看,我们的衣衫都湿了,会着凉,然后生病,还要吃好苦好臭的药。”

小家伙忽闪着雾蒙蒙的大眼睛,旋即伸出手擦干眼泪。

“女儿知错~”

“好孩子,你已经十岁了,要学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尤其是沐浴更衣,洗脸这种小事。”

孩子平日里除了吃饭自己动手外,穿衣沐浴洗漱都有专人伺候,如今颖彤竟还不会自个穿衣服。

四爷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李金桂很生气,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金桂姐姐,孩子还小,等大些再教导也不迟。”

宋格格在暗示她教导孩子过于严苛,但李金桂不置可否。

“再过两三年,怕是贝勒爷都要给大格格物色合适的女婿了,难道要等到她嫁人生子,然后由婆母来教导她规矩?”

与其让外人来教孩子做人,不如她这个亲额娘来!至少孩子不会难堪。

“向宋姨娘道歉!”

“哦姨娘,小渔儿错了。”

小渔儿是大格格的乳名,从前除了四爷谁都不能叫,宋格格有些尴尬的讪笑着诶了一声。

宋格格有些心疼的看着满眼委屈的孩子,只不过孩子贪玩而已!

也难怪,李金桂这些年来没有含辛茹苦抚育过孩子,自然能如此狠心。

宋秋婵藏在袖中的一手竟是因着愤怒而紧紧攥成拳头,但脸上仍是带着慈爱的温柔笑容。

“孩子无事就好。”

“你衣衫都湿了,这也没外人,你先脱下来,免得着凉。”

李金桂说着,也自顾自的褪下湿透的外袍,然后用宽大的帕子裹着孩子到后头去穿衣衫。

“宋嬷嬷,回屋里取件干净的衣衫来。”

衣衫都湿透了,若是就这么出去实在是有辱斯文,于是宋秋婵将湿透的外袍褪下,交到宋嬷嬷手里。

“老奴这就去,格格您稍候片刻。”

待宋嬷嬷掩门离开之后,浴房内只剩下宋秋婵一人。

这浴房装饰的素净雅致,她在贝勒府里的浴房都没这么好看。

屏风上还挂着一件衣衫,那是今儿早上贝勒爷身上那件。

她有些鬼使神差的走到衣衫旁,下意识四周逡巡后,将那衣衫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掖在手心中。

微俯身间,男子身上的清冽之气,还有贝勒爷常用的沉水香气息就萦绕在鼻息间。

她有些眷恋的将那衣衫抱在怀里,而此时虚掩着的门轻轻打开。

“金桂,在作甚?胤禛想你。”

蒸腾的水汽氤氲中,胤禛隔着水雾将背对他的女人抱紧。

却感觉到怀里的金桂竟是微微轻颤,胤禛勾唇一笑,旋即带着微醺酒气的吻落在她的香腮边。

“老夫老妻还如此敏感,你啊~”

胤禛淡笑着开始解她的盘扣,而金桂竟是害羞的垂首将脑袋埋在他怀里。

第三百九十三章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宋秋婵感觉此时仿佛深陷南柯梦里,这真的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四爷吗?

她从未听过四爷如此温柔而缱绻的对人说话过,若此时四爷口中唤的是她的名字,而非李金桂,该有多好啊?

但纵是如此,她也甘之如饴的死在这温柔陷阱中。

他醉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于是她伸出手臂,有些欢欣的与他相拥。

“回屋~”

胤禛将怀中的女人打横抱起,正要俯身再去吻她云鬓之时,身后却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呼唤。

“阿玛?你们在干嘛呢?”

“乖,阿玛和你额娘要去”

胤禛转身之际,却瞧见金桂正抱着大格格站在他身后,此时她的脸上竟是带着讥诮的笑意。

“金桂?”

微醺的胤禛顿时瞪圆双眼,旋即低头去瞧仍窝在他怀里的女人,怎么会是她?!

“放肆!”

胤禛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厌恶的双手一松,将这个妄图爬床的女人摔在地上。

“呕~”

他趴在浴桶边上吐的昏天黑地,但仍是觉得恶心不已,竟是连衣衫都来不及脱,径直跳进一旁的浴池内。

“苏培盛,滚进来!”

苏培盛早在外头将里头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此时见宋格格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拖出去!”

“抱出去。”

“奴才遵命!”

贝勒爷言简意赅,但苏培盛是谁?自然能会意。

于是他到门外唤来两个小太监将哭的肝肠寸断的宋格格拖出去,又走到李金桂面前,亲自将大格格抱走。

而此时浴房内只剩下李金桂和四爷二人。

“爷不是故意的!!爷以为是你!”

胤禛有些委屈,他以为是金桂,谁知道宋格格闷不做声,套路如此之深?

“你下回下嘴的时候就不能先看看脸啊?”

李金桂自然不会怪四爷,只是同为女人,她有些同情宋格格。

“宋格格她们其实也很可怜。”

“金桂,并非如你所想。李氏,宋氏,耿氏,都是自愿入宫为爷效力,爷没有逼迫过她们。”

“真的吗?”

李金桂褪去衣衫缓缓走入浴池内,又替四爷褪去衣衫,边替他搓澡边问道。

“李锦姒她是为情郎,如今是为她与那情郎的遗腹子。”

“而宋氏,是为救她额娘和兄长,还有耿氏,她阿玛犯了些事,她们入宫前,爷给过她们选择。”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既然做出选择,就不能怨天尤人。”

“爷亦不会少给她们应有的荣华与体面,但也仅此而已。”

“若是不然,只能成为弃子。”

胤禛眸中寒光乍现。

“宋格格那,我来处理,这是女人的事情,爷别掺和进来。”

李金桂拿着棉帕子给四爷仔细擦拭着脸颊与嘴角,方才那一幕让她心里有些膈应的慌。

四爷并未回应她,李金桂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沐浴之后,因为方才那一幕闹剧,此时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李金桂看着四爷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她面前晃悠,于是取来干帕子,牵着四爷的手坐在软塌上。

“自个擦干!”

“你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半壕春水一城花

李金桂娇嗔的轻淬一声,自小时候他就有这坏习惯。

四爷总要让她来帮着擦头发。但却不明说,沐浴之后就顶着仍在滴水的头发,在她面前晃悠。

待到李金桂梳理好四爷的辫子后,又走到梳妆台边坐下。

“不准吃药!”

胤禛瞧着她又取出一罐子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愠怒的冲到她面前,劈手将那罐子夺在手里。

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甩手丢出窗外。

“那是我的面脂!!”

好气啊,那可是五两银子一盒的面脂,她都还没搽两回就被四爷给扔了,李金桂气的直跳脚。

“爷明日带你和孩子们去杭州城逛逛,顺便给你买一百盒”

胤禛也知道自己错了,于是语气中带着歉意。

“哼!买那么多做甚,爷真是败家,爷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如今是她掌家,虽然家底殷实,但李金桂仍是要让四爷学会开源节流。

他是皇子,对金钱的观念并不是很看重,甚至到了挥金如土的地步。

从前她不管家的时候,他甚至一个月最多的时候能花十几万两!!

李金桂拿出小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会儿,旋即从匣子里取出一沓银票。

“出门在外,咱一家子的开销难免大一些,这是这个月的零用。”

“哦~”

胤禛耷拉着脑袋,不开心,被媳妇说成败家子!

李金桂有些好笑的看着委屈巴巴的四爷,旋即抱着他的肩膀轻轻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一口。

“金桂”

却见四爷忽然抬眸,眼中带着笑意,他最好哄了,一记香吻就能哄好,如果不能,那就嗯加上妖精打架

“下回少喝些酒唔疼,别”

苏培盛候在门外,听着从屋内传出破碎的男女情动之声,他乐呵呵的从袖中取出棉花团子塞好耳朵,脊梁挺的笔直。

暮春时节,本该是美好的春日暖阳,但此时濛濛烟雨笼罩着一片清冷沙洲。

即使是料峭春风中的岸边桃花,也失去了晴日下艳丽的容光,显得有些凄楚可怜。

自从昨夜被四爷赶出来之后,宋秋婵就一个人枯坐在窗前,目光呆滞的看向外头的水面。

听到身后门吱呀一声轻启,宋秋婵有些恐惧的微微轻颤。

“宋格格。”

是她?宋秋婵有些尴尬的扭头看向李金桂,却见她端着食盒站在门口。

“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

她看着李金桂将食盒打开,取出几碟子精致的菜肴,还有一壶酒。

“能饮一杯否?”

她眸中带着复杂的光芒,人之将死,她有什么好怕的?

“好!”

于是她大步流星走到桌前落座,端起一盏酒先干为敬。

“你想离开,还是留下来?”

“什么意思?”

宋秋婵有些莫名其妙,今日难道不是她的死期吗?

“如今不在贝勒府内,只要编个理由让你金蝉脱壳即可。”

“你并非载入皇室玉碟之人,只要说你在路上病逝,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李金桂取出一个不大的匣子,打开盖子后放到宋格格面前。

“这里有十万两银票,还有两处房产,两处繁华地段的铺面。”

“都在杭州府,你若是要走,这些就当你今后的嫁妆,我会让爷给你安排新的身份。”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你还年轻,可以重头开始,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你贝勒爷不想让我死?”

李金桂听出宋格格语气中的期翼,但她不想撒谎,于是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你说呢?”

她似笑非笑,反问宋格格一句。她并不蠢,又怎会听不出个中含义。

“我知道了。”

宋秋婵唇边绽出一抹苦涩微凉的凄楚笑容。

“谢谢,金桂姐姐,是秋婵猪油蒙了心。秋婵谢金桂姐姐救命之恩。”

她噗通一声跪在李金桂面前,真心实意的朝着她磕头致谢。

“不必如此,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金桂姐姐,我不走,但从此以后秋婵定克己复礼,绝对不再肖想任何事情,只求金桂姐姐能让秋婵留在贝勒府。”

“秋婵可以划破这张脸,只求金桂姐姐能留下秋婵,为奴为婢都可!”

李金桂有些惋惜的轻叹一口气,她就知道会是如此。

“为你娘家?值得吗?你娘若真的疼惜你,当年也不会将你卖给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做妾。”

来之前李金桂特地找苏培盛了解关于宋格格的一切,没想到她也是苦命之人。

“府里每个月的用度,你怕是都拿去贴补娘家了,对吗?”

“我娘年纪大了,哥哥又是双腿残废之人,若没有贝勒府庇佑,今后他们该怎么活下去?”

“还有我爹,他仍在职为官,虽待我娘不好,但我娘亦舍不得离开他,我怎么能自私的撇下娘和哥哥?”

宋秋婵有些难堪,原来她每个月背着旁人将自己的用度银子贴补娘家的事情,府里都知晓。

“还有秋婵的嫂子,她们家是旗人,若秋婵丢下哥哥,那嫂子一家人怕是瞧不起我哥哥,你让他今后如何在家里立足?”

“金桂姐姐,求求你,让秋婵留下,当牛做马都行,求你!”

李金桂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宋格格无奈的笑了笑。

看来回去之后又要哄哄四爷了,她没完成四爷交代的差事。

“好!我答应你,还有,我不会将大格格从你身边夺走,她有两个额娘疼,我高兴还来不及。”

“将来若格格出嫁了,你若是想要跟着大格格养老,我也会想办法帮你。”

宋秋婵对大格格的确是真心实意,李金桂虽心里酸酸的,但并非小气之人。

“真的?”

宋秋婵惊得顿时止住哭声,难以置信的看向李金桂。

她没有想到李金桂会如此大度。

“金桂姐姐,秋婵这条命今后归金桂姐姐差遣,绝不食言!否则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对大格格真心相待,我该感谢你才是。今后大格格就由你我一道照料。”

“多谢金桂姐姐怜悯!”

“不必客气,但宋嬷嬷,不能留在你身边!”

李金桂话锋一转,目光犀利盯着宋格格。

她总觉得这个宋嬷嬷目光闪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对宋嬷嬷不放心,那就不能将她留在宋秋婵身边。

“好,我即刻就将她送回娘家。”

宋秋婵不知道宋嬷嬷做的事情败露多少,但若是能留下她一条命,已是万幸。

“嗯,明日我会命人送她平安回京。”

第三百九十六章 淡妆浓抹总相宜

“爷,刚出炉的海棠酥,来一块吗?”

李金桂将亲手做的海棠酥递到正在批阅公文的四爷面前。

但手还未靠近他唇边,却听他冷冷的轻哼一声,旋即侧过身背对着她。

“苏培盛,将爷的日常用品端到四楼书房内。”

四爷这是生气了

“早知道你做事如此拖泥带水,爷就命苏培盛去办。”

胤禛是真的有些恼怒,他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要转身离开房内。

“放开!”

她竟是耍无赖的抱着他的腰。

“哎呦我肚子好疼胤禛,揉揉”

“爷瞧瞧!”

胤禛下意识将手里看了一半的公文一丢,旋即将她扶到软塌上躺下。

“总让你别贪凉吃那些冰镇之物,你总当耳旁风!”

“明日爷就让苏培盛将所有冰镇之物撤出膳食。”

胤禛将内力注入掌间,开始轻轻的揉着爱妻的腹部。

“还疼?爷让李府医来瞧。”

“爷还生气吗?”

李金桂伸手挽着四爷的脖子,俏皮的眨眨眼。

“你高兴吗?”

胤禛注视着她灿若星眸的眼问道。

“她秉性不坏。罪不至死,爷若是将她赶走,就是逼她去死,只是多一副碗筷而已。”

“你做主即可。”

胤禛仍是专注的替她揉着肚子,他有些懊恼,明明他该生气才是,怎么她一蹙眉,他就没原则的乱却心曲?

“装的?”

他微挑眉,看着她唇角的俏皮笑意,哪儿还有方才那痛苦的神情。

“爷,海棠酥凉了就不酥脆了哦~来我喂你!”

李金桂用嘴叼着一块海棠酥凑到四爷面前,笑眼盈盈看着他。

“唔是吃海棠酥,不是我!!胤禛,放开我~”

行动证明四爷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一大早起来,李金桂扶着快断了的老腰,而坐在窗前的男人却是神采奕奕。

简单梳洗之后,她精神不济的坐在梳妆台前上妆。

待匀好胭脂,点过朱唇之后,她打着哈欠将手里的螺子黛递给四爷。

“今儿帮我画眉么?”

“呵,没良心的女人,这几日哪一日不是爷帮你画眉?”

胤禛微俯身,开始聚精会神的替爱妻描眉画眼,待再次睁开眼睛时,两弯清丽的远山眉赫然出现在镜中。

“爷,张廷玉要藏到何时?”

难道就这么躲在四楼不见人?

“过两日船驶出钱塘江入海之后,到时候蓝齐儿若是有意见,她可以带着孩子游回京城!”

“你!你们太过分了!”

李金桂气的直拍桌,这几日她总觉得心中有愧,连带着见到蓝齐儿都心虚的很。

“你为何不觉得这对他们二人来说是一次机会?”

“凡事都有两面性,京中各方势力耳目众多,此次琼州之行,他们二人可以毫不顾忌的站在一块。”

李金桂默然,是啊,在京城内蓝齐儿为避免旁人的闲言碎语,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躲着张廷玉。

明明二人相爱至深,但同心却离居,难道这辈子就要忧伤终老吗?

“今日一家人去杭州城内转转,爷带够了银子。”

为着妻儿能尽兴,他可是将半个月的零用都揣在兜里了。

“四弟,金桂,你们快点啊,就差你们一家子了!银子都带够了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蓝齐儿,你给的破铜板早在打碎琉璃盏的时候就用光了!”

“如今你都是白吃白喝,还想如何?”

胤禛快暴走了!!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若是让她跟着去,怕是半个杭州城都会被她给搬空!

“金桂,爷不准她”

他暴怒的指着蓝齐儿转头就要告诉金桂,他拒绝蓝齐儿随行。

李金桂着急了,于是踮起脚尖托着他的脸颊,主动送上一记香吻。

“金桂,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胤禛错愕的捂着脸颊,耳尖微红,义正言辞的说道。

正对面的蓝齐儿翻了大白眼,假正经的臭小子,明明很享受,连嘴角都乐开花儿了,但仍是板着脸在说教,简直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蓝齐儿是你姐姐,咱不能小气。”

李金桂适时地给炸毛的四爷顺毛,这才见他面上的寒意减淡几分。

“哼!”

胤禛两手分别抱着两个宝贝闺女,而李金桂则牵着小弘昐和小弘昀兄弟两的小手,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走在一块有说有笑。

“额吉,琪玉也想抱抱~”

听着孩子可怜巴巴的声音,蓝齐儿的心里酸楚的要命,于是俯身将孩子抱在怀里,学着胤禛的样子,将小琪玉举高高。

“后边几个,都跟紧点主子。”

苏培盛对着后头几个换上便服的侍卫命令道。

“你们六个,跟着贝勒爷,你们两个,跟着公主殿下。”

“你,公主殿下怕是有些累了,你去搭把手,帮忙抱着琪玉小格格。”

苏培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络腮胡子侍卫。

“奴才遵命!”

小琪玉闹腾的厉害,这几日蓝齐儿葵水将至,所以腰酸乏力的很,于是也就不客气的将孩子交给那位侍卫。

“仔细照料小格格。”

她说着,就跑去追上李金桂,原因无他,这对丧心病狂的夫妻喂了她一路狗粮,她吃的快吐了,必须要去阻止他们!

就算不恶心胤禛那臭小子,也要让这只铁公鸡破点财。

“举高高,举高高,我要坐在你肩上好不好呀?”

小琪玉开心的拿着一盏兔子花灯,在手里晃荡着。

“小琪玉,还记得我是谁吗?”

小家伙歪着脑袋端详许久,好奇的扯了扯怪蜀黍的胡子。

“咿?你是张爹爹?”

“对对对,是我是我,许久未见,想爹爹了吗?”

“想,还有爷爷和祖母。”

“嘘,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连你额吉都不能说,记得吗?”

“嗯嗯,爹爹,琪玉想吃桂花糖。”

“好好好,爹爹给你买。”

张廷玉刚取出荷包,却见苏培盛一路小跑着朝他这来。

“张大人,爷说谁的家眷谁付账,概不赊账,爷说公主殿下的花销找您报销”

苏培盛嬉皮笑脸的朝着张廷玉伸手一手,而此时蓝齐儿和李金桂她们还在前头的首饰铺里头疯狂买买买。

“好好好。”

张廷玉从袖中取出一沓不少的银票,数都不数都塞进苏培盛的手里。

“剩下的当她们母女二人的伙食费。”

“那奴才替主子爷谢过张大人。”

苏培盛喜滋滋的将那些银票塞进袖中,女人败家起来比男人都可怕,胭脂水粉裙钗样样都价值不菲。

还有那些胭脂水粉,在苏培盛眼里明明都是红色,怎么还分出胭脂红,海橖红,杨妃色,品红,这么多的道道,苏培盛眼睛都看瞎了。

原来这世间最好赚的是女人的钱啊!幸亏他只是个单纯的小太监,还是当太监好啊!苏培盛如是想着。

第三百九十八章 锦瑟年华谁与度

蓝齐儿是金枝玉叶,又怎会真的眼皮子浅显到看中民间这些首饰珠钗?

她是被李金桂这傻丫头气的,这一路上穿街走巷,她倒是买了大包小包数不清的东西,但却没有一样是她自个的东西。

孩子的玩具吃食,衣帽鞋袜,还有平日里惯用的东西。

甚至连胤禛那臭小子的宣纸都买了,却独独没买她自个的东西!

“金桂,这几样首饰都不错啊,你看你戴起来多好看。”

“有吗?”

李金桂摸着试戴的耳坠子,不确定的看向四爷。

“买!”

李金桂嫣然一笑,她不缺钱,她和蓝齐儿合开的铺子每年的进项不菲。

但她的钱就是四爷的钱,所以二人的家产都是合在一块用的,只是由她管家而已。

而且四爷虽是皇子,但除去府里的用度和日常的开支,以及一应的应酬所需可都是要花钱的,靠着皇子的奉例根本不够。

“二位夫人真有眼光,这些可是今年最时兴的款式。而且都是本店老师傅亲自设计,实乃孤品。”

“掌柜的,你就说最多能盛惠多少?”

卖花的自然赞花香,四爷虽说给买,但也要先问问价钱才是,她才不当冤大头。

“这一套头面下来,六百六十六两银子,取个六六大顺的吉祥彩头。”

“我们走,到下家瞧瞧~”

李金桂毫不犹豫的褪下那些首饰,拉着四爷的手就朝外走。

“诶诶诶诶,夫人,这价格真是童叟无欺,您在仔细看看这首饰的成色和花样啊~”

“二百两,多一个子儿都不成,你再送我对珍珠磨粉。”

苏培盛又是倒吸一口凉气,都说女人最会讨价还价,但金桂姐姐也太狠了。

这哪儿是打折,简直就是打骨折了都。这店家能同意?

“诶诶诶诶,夫人您稍后,小的去请示请示东家!”

李金桂闻言,于是牵着四爷的手再次回到店中。

“小苏子,今后陪着爷在外边,要学会砍价,知道吗?”

“是是是,但姐姐这价也杀的忒狠了些,这套首饰头面成色的确不错。”

“我数到十,店家定会同意,你信吗?”

“一二三四五六…”

李金桂胸有成竹的数着数,这还没数到七,店家就出来了。

“夫人,二百三十两银子,不能再低了。”

“好,再送我对珍珠磨粉可好?”

“好好好,这位老爷真有福气,取了如此贤惠持家的夫人。”

“小苏子,回去后将这套首饰拿给宋格格。”

蓝齐儿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一眼李金桂,旋即取过一支碧玉珠钗。

“四弟,姐姐要买这支珠钗。”

方才一进来就瞧见这支珠钗,竟是别出心裁的用镂空手法内嵌一只可爱的小猪。

想起猪就想起书呆子,也不知道他在做甚?

“苏培盛,去付账。”

“奴才遵命~”

苏培盛乐颠颠的到后头结账,而蓝齐儿有些诧异的看着抠门的四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胤禛则是替爱妻选了一只素净的白玉簪子,此时正心无旁骛的将那簪子别在爱妻发髻之上。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有趣的灵魂五千两银子一晚

“小格格,知道见着你额吉该怎么说了吗?”

此时张廷玉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的玩具吃食等,一手则牵着女儿的小手。

“琪玉知道,就说这些都是苏公公给钱买的。”

“乖~”

张廷玉俯身将女儿嘴角的糕点碎屑轻轻擦拭干净。

旋即将手里的东西悉数交给一旁的侍卫,而自个则将女儿放在肩上举高高。

……

“金桂,今儿晚上咱一块睡觉吧~”

上回二人睡一个铺盖说体己话的时候,还是蓝齐儿出嫁前。

“好啊!”

李金桂亦是想要与蓝齐儿一块说说女儿家的体己话,于是一口应允下来。

“那今夜我去你那儿。琪玉就我那两个丫头一块睡。”

“嗯?”

身后一道带着寒意的不悦质疑声传来,差点忘了四爷。

“我和蓝齐儿许久未说体己话了呢~”

“她嘴里有体己话?”

胤禛不客气的反驳道,蓝齐儿只会在金桂面前编排他的不是,然后怂恿金桂离开他。

“爷~”

李金桂红着脸将唇瓣凑向四爷的耳畔,待再回身之时,蓝齐儿就见到二人神色有些暧昧。

“就一晚!”

蓝齐儿看到胤禛吃瘪心里就痛快不已,其实平日里和金桂说体己话的时候多了去了,她就是想逗逗胤禛而已。

很想看他跳脚啊,怎么办?于是她贼兮兮的走到胤禛身边。

“四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我们家金桂可是有趣的妙人儿啊,这么有趣的妙人儿只要五千两银子一晚哦~”

“要不然接下来几日,我保证和金桂夜夜都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蓝齐儿也不想敲诈胤禛的,只不过她的家底都搬到漠南赈灾了,实在是捉襟见肘,平日里要用点银子也不方便。

“你!你无耻!”

胤禛气的脸都黑了,但旋即想到什么,于是唇角顿时绽出一抹淡笑。

“好~”

他不气,犯不着,反正她坑多少银子,他定让张廷玉原样还回来。

“爷,你们姐弟两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些走啊,马上要下雨了呢~”

“来了来了~嘻嘻~”

蓝齐儿将从铁公鸡四弟身上薅下来的银票揣进袖中,走路都带风了。

沐浴过后,李金桂瞧着四爷正斜斜的躺在软塌上看书,看着他如此聚精会神的模样,连她进来都未曾抬眼瞧她一眼。

她有些好奇四爷在看什么书。连她的魅力都比不上他手里那本书!

奇怪?那书的封面竟然连一个字儿都没有。

这本书她隐约记得好像是马齐送来给四爷的,还是什么孤本。

“爷,在瞧什么书?”

她愈发好奇,于是踱步走到四爷跟前探头去瞧。

天哪!这男人竟是一本正经的在看在看那种内容不可描述的闺中图!!

“咳咳!”

胤禛将书合上,但已为时已晚。

“天下哪个成亲后的正常男子不看?”

胤禛坐起身,眸中光华流转,喉头不自然的滚了滚。

“金桂,胤禛想要你~”

啊啊啊!!好气啊!她就说四爷这么老实的男人为何会想出那些羞人的花样,原来都是马齐那臭小子把四爷给带歪了!

“不行,今晚我要去找蓝齐儿,都答应人家了!”

第四百章 啊~大海啊!你全是水!

“蓝齐儿差人来说改日。”

“是吗?”

李金桂有些怀疑四爷的话,毕竟这姐弟二人平日里不对盘。

“苏培盛!”

胤禛瞧着爱妻竟是不相信他的话,于是有些恼怒的唤来候在门外的苏培盛。

“金桂姐姐,是真的,方才公主殿下身边的嬷嬷亲自来的,说琪玉小格格哭闹不止,怕是要公主殿下亲自哄着。”

“哦~”

李金桂转身,悄悄的朝着梳妆台挪着,身后某只狼两眼发光,明日怕是又要起不来床了怎么办?

“金桂,今日你可是答应爷的!”

一想起今日答应四爷的事情,李金桂的脸颊顿时腾的通红。

“可是可是今夜不是没去蓝齐儿那吗?”

“不管,你要言而有信!”

胤禛不容分说,将想要躲开的女人带入怀中,二人齐齐跌入松软的床榻上。

“夫人在上~”

他嗓音喑哑低沉,对着趴在他怀里的爱妻说道。

嘤嘤嘤嘤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直视上这个字了

六月初,一行人终是到了琼州府,简单休憩之后,就朝着四爷在琼州府海上的岛屿进发。

而此行并未带许多人,只一叶小舟,宋格格等人皆是候在琼州府。

看着湛蓝的海天一色,李金桂和蓝齐儿有些激动的站在甲板上眺望大海。

“啊~大海啊!”

蓝齐儿的语气激动的顿了顿,李金桂以为她看到如此盛景怕是要即兴赋诗一首。

“啊~大海啊,你全是水啊~”

“噗呲!!”

她真不该高估这家伙的情操!!

“爷,这附近有鲸鱼吗?”

李金桂可没忘了此行最想瞧的鲸落。

“金鱼儿?海里应该没有,你若是喜欢,等回京了我到御花园捞几十只给你。”

蓝齐儿用手掌挡着日头,远眺着大海说道。

“我说的是大鲸鱼,身长十几丈那种呢。”

“回主子,有,附近的鲸鱼有不下十几种品类,灰鲸居多,偶有蓝鲸。还有用作御用贡品的抹香鲸。”

回话的是四爷在琼州府庄子的包衣奴才明管家。

“抹香鲸?”

“珍贵无比的龙涎香就取自抹香鲸。”

“有鲨鱼吗?总听说这种鱼就是海里的老虎。凶得很~”

蓝齐儿这家伙关注的点永远都是如此奇葩,不想与她为伍,于是李金桂默不作声的朝着四爷的身边挪了挪。

“自然有,主子们放心,岛上靠近深海处都围着数道渔网,大鱼进不来。”

“主子们可以放心的在此潜水。”

“你,南边那块给你,这归我们一家子。”

四爷这是将蓝齐儿赶到南边去了,他们二人虽然是姐弟,男女之防还是要顾及的。

于是蓝齐儿并未多说,带着一行人到南边的海滩玩儿去了。

此时侍卫们都已经背过身,而留下伺候的都是太监们与嬷嬷奴婢。

四爷和孩子们已经换上了薄短衫。

连苏培盛亦是一身齐膝盖的短衣,此时苏培盛与应嬷嬷等人正在水里教孩子们在浅滩里游泳。

“爷我想学潜水~”

“好,爷教你~”

胤禛微扬起下巴,女子甚少会游泳,因为不方便,不成体统。

但看着她可怜巴巴的一人呆在岸上看着他和孩子们在玩,他有些于心不忍。

“去换身衣衫!爷去教孩子们游泳。”

“爷真好~”

李金桂脸上绽出甜甜的笑意,旋即转身去换衣衫。

第四百零一章 海蓝时见鲸

“孩子们,额娘来啦!”

李金桂踏着海浪一路小跑着扑进半人高的浅海中。

“哇,这海水凉凉的真舒服~”

原本闷热的暑气顿时消弭,李金桂坐在水里,将脑袋露在水面上。惬意的只想冒泡泡。

“为何要穿白色?”

胤禛艰难的将眼睛从泡在水里的女人身上移开。

李金桂见到四爷的眼神怪怪的,于是垂眸一看,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白色的衣衫遇水就透了,里头红色的鸳鸯交颈图案小衣都能瞧的真真儿的。

“咳咳咳,爷,莫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此时伺候他们的不是女子就是太监,李金桂想着若是回去换身红色的衣衫来,四爷又该流鼻血了

“那我去换身红衣?”

她揶揄的对四爷娇俏笑道。

“不必,这样就行!”

胤禛将手里的小弘昀交给一旁的苏培盛,又牵着李金桂的手绕到不远处的礁石后边。

这礁石后的水深比孩子们呆的地方可深多了,李金桂有些发怵站在礁石边上不敢入水。

“爷,呜呜呜我害怕,还是算了吧~”

“有爷在你身边,别怕。”

胤禛开始认真地教她从最基本的闭气开始学习。

等到李金桂能自如的在水里闭气,甚至能大着胆子在水里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了。

“午睡之后继续~”

胤禛说着,将有些疲惫的爱妻抱起来,朝着沙滩上走。

“呦~瞧瞧,瞧瞧,你们孤男寡女躲在礁石后头干嘛了?”

蓝齐儿露出猥琐的笑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我们家爷教我游泳呢~”

“金桂金桂,跟我一块学啊,今日教我游泳的嬷嬷可是浪里白条的好手,还能在海里摸鱼,一炷香不带换气那种,神不神?”

其实是一个人学游泳好无聊哦,蓝齐儿想拉个人一块儿。

“不了,我们家爷教的更好,我都学会闭气了呢,还能在水里睁开眼睛哦~”

李金桂才不会上当,四爷可是她的专属教习,她放着四爷不要,要什么浪里白条?

“快看,是蓝鲸!”

不知谁忽然惊呼一声,李金桂顿时激动不已。

“哪儿呢哪儿呢??”

李金桂扒着四爷的脖子朝着海面上张望,可惜她个子不够高,只能看到海浪的涟漪。

她啊,有时候就像个大孩子般,胤禛看着她这咋咋呼呼的样子,不觉宠溺一笑,旋即轻一抬胳膊,将大孩子李三岁放在自己肩上。

“啊,爷,这么多人在呢!”

李金桂涨红着脸有些羞赧的说着,不住的挣扎着想要从四爷肩上下来。

“可看着蓝鲸?”

胤禛拽着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

“看到了看到了!”

她哪儿还有心思看什么蓝鲸,四周围的人都在捂着嘴角看她和四爷好伐?

她竟是跟一个大孩子般,坐在四爷肩上看蓝鲸。

连一旁被苏培盛放在肩上的小弘昀都在捂着嘴偷偷嘲笑她这个额娘,好丢脸哦。

“四弟啊~姐也想看鲸鱼儿~”

蓝齐儿边笑边阴阳怪气的说道。

“呵呵~”

胤禛背着李金桂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幸福的背影给蓝齐儿。

第四百零二章 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

扎心了!

为何她好好的不在京城呆着,吃香的喝辣的,要来这里吃狗粮?

蓝齐儿悔的肠子都青了。但看到好姐妹过的幸福,她心底仍是真心替她高兴。

不知为何,此时孑然一身的她,有些怅然若失,她看着茫茫的海面,竟是疯狂的想念书呆子。

眼角酸涩不已,书呆子,蓝齐儿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你啊!

君不见,在红墙内外紫禁城之颠,那些姹紫嫣红的背面,她和胤禛这样的皇族血脉已看淡太多太多流泪滴血的笑颜。

纵心不宣,但却有太深太深望穿秋水的爱恋,从眼神刺进心里面。

但纵然有情又如何?

就像她和书呆子一样,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中,在救赎和书呆子间,在心起心死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放弃了他。

心里憋屈的很,难受极了。

“书呆子,我好想你啊!!”

她对着大海倾诉心声,想着若思念有声,能穿过万水千山,此时书呆子定已经振聋发聩。

而站在她身后的张廷玉眼眶已经湿润,很想冲过去抱紧她,告诉她:书呆子听到了,我也很像你,痛入骨髓的思念。

他不甘心,难道他与蓝齐儿二人此生真的要情深缘浅,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啊!!”

蓝齐儿像个疯子似得对着大海咆哮怒吼许久。

下辈子就算做猪做狗也不要生在帝王家!她暗暗起誓,最后无力的蹲着身子,抱抱孤独的自己。

“书呆子,我好累啊”

咸涩的眼泪落进嘴角,她沮丧的吸着鼻子小声啜泣着。

而站在她身后的张廷玉亦是泪流满面。他是男人决不能轻易落泪,只能无声的流泪,尽力仰起脸,将苦涩的眼泪逼回眼眶内。

“爷,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躲在椰子林里的李金桂鼻子发酸,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这二人爱的太苦太艰难。”

胤禛亦是有些触动。

一路上李金桂和四爷并非不顾及蓝齐儿的感受,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

而是想将这爱的深沉的二人逼到明面上,至少能鼓起勇气面对内心的真实想法。

“小琪玉,要这么游,你看额吉。”

此时蓝齐儿在教女儿游泳,虽然她也是半吊子。

“额吉,我能去和舅舅,舅母一块玩儿好吗?”

小家伙有些失落的嘟着嘴,但小眼睛却时不时的飘向距离她最近,背对着她的张爹爹。

“额吉和牛嬷嬷她们都陪你玩儿啊,你看这么多人,怎么就不好玩了呢?”

蓝齐儿为了哄孩子,于是滑稽的用狗刨式在水里笨手笨脚的开始游起泳来。

“琪玉快看额吉,像不像小狗狗啊~”

“哈哈哈,像,好好笑哦!”

就在母女二人欢声笑语之时,蓝齐儿忽然凝眉惊呼一声。

“牛嬷嬷,快,本宫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好痛!!啊!!我脚怎么没感觉了!”

蓝齐儿惊恐不易,痛的哀嚎起来。

“不好,是水母!!”

眼尖的牛嬷嬷瞧见水里有一个巴掌大的蓝色团子正缠着公主的左脚,顿时惊骇不已。

“快,鲜艳的水母定有剧毒,快将公主救到岸上!!”

第四百零三章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蓝齐儿!!”

伪装成侍卫的张廷玉再也顾忌不得许多,冲进浅滩中将痛苦哀嚎着的蓝齐儿抱在怀里。

“书呆子?”

她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完了完了,看来我真要死了。竟是产生幻觉了”

“是我,你的书呆子!”

张廷玉拽下伪装的假胡子,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不好,伤口发乌,得尽快将毒血放干净才行!”

“我来!”

担心别人贪身怕死不尽心,于是张廷玉毫不犹豫的俯身将唇凑向蓝齐儿小腿上的狰狞伤口。

“别,本宫不要你可怜本宫自己”

此时蓝齐儿浑身剧痛,已是无力推开张廷玉。

张廷玉一口接一口的将毒血吐在地上,直到伤口挤出的血呈现自然的猩红色才罢手。

而此时李府医也匆匆赶到。

李金桂和四爷亦是只穿着短衫小跑着冲到蓝齐儿身边。

“蓝齐儿!”

李金桂瞧见蓝齐儿受伤的伤口,猜想她定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伤了。

不行,谁知道咬人的东西有没有毒,于是她下意识俯身就要替蓝齐儿清理伤口。

“李府医!”

胤禛焦急的将冲动的女人拽回来,有李府医在,犯不着她涉险。

“快先先看看书呆子看”

蓝齐儿只觉得天旋地转,趁着还有一丝清醒在,她竟是用哀求的语气求着大夫先看看书呆子

“蓝齐儿,快醒醒啊,蓝齐儿。”

耳畔是金桂带着哭腔的呼唤声,蓝齐儿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

“书呆子,书呆子如何了?”

她强撑着起身,拽着李金桂的袖子焦急追问道。

“他张大人他”

却见李金桂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她顿觉天塌地陷。

“我要见他!”

“蓝齐儿,你先歇息歇息,晚些再去”

“不行!来人!扶本宫起来!”

李金桂见拗不过蓝齐儿,于是走上前去扶着她起身。

“答应我,你才好些,情绪不能太过起伏。”

她越这么说,蓝齐儿心里越慌张,甚至连脚都开始控制不在的发抖。

二人在院落中蜿蜒前行片刻之后,来到一处房门前。

“书呆子!”

她竟是忽然生出一股蛮力,推开搀扶,踉踉跄跄的冲到房门前,撞开那门,径直冲进房内。

“书呆子!!”

“他怎么样了?”

她看着一旁神情悲切的胤禛,语气中带着恐惧的颤音。

“毒入肺腑,能不能熬过去,就看这两日能不能苏醒。”

“呜呜呜~是我害了你,都怪我,为什么要死的不是我!!”

“胤禛,想办法救救书呆子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你斗气了,我求你!”

她竟是噗通一声跪在胤禛面前,伤心的嚎啕大哭。

“你你起来再说。”

见惯她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样子,胤禛看着眼前摇尾乞怜的蓝齐儿,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我不起来,四弟,我的好四弟,若是能救他,今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谋反都行!”

“蓝齐儿!”

胤禛没想到她竟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匆忙呵止道。

“其实奴才倒是有个办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苏培盛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

第四百零四章 直教生死相许

“就是…就是在奴才的老家,常常有人用冲喜的办法来熬鬼门关。”

苏培盛顿了顿。

“许多地方都有这种冲喜的风俗,奴才见过明明人都快咽气儿了,但冲冲喜竟是又活过来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

苏培盛看着公主怒目圆睁,顿时吓得往四爷身后缩了缩脖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试试了,说不定能有奇迹发生。”

“哦,这好办,苏培盛,立即去找个身家清白的女人来,就当是爷赏给张大人的。”

胤禛语重心长的吩咐苏培盛去准备冲喜的女子。

“奴才这就去!”

“等一下!”

蓝齐儿将准备离开的苏培盛拦在身前,眸中尽是复杂纠结之色。

“嗯?不想救他?”

“不是!本宫是怕寻常的女子不够贵气,压不住牛头马面的阴气!”

“本宫决定亲自给张大人冲喜!”

她欠书呆子太多,莫说嫁给书呆子冲喜,就算要她一命换一命,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四弟,管好岛上每一个人的嘴!”

“若是传出去只言片语,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妥吧~”

胤禛瞧着一旁泪眼婆娑的爱妻手帕里露出半截红辣椒,暗暗心惊,但仍是面不改色的婉拒。

“别废话了,你若不答应,你们现在就滚出去,我现在就与他拜天地!”

“哎,那胤禛就勉为其难帮这一回!记得你方才的承诺!”

“好!一言为定!”

蓝齐儿爽快的伸手与胤禛击掌盟誓。

“苏培盛,去准备大婚之物!”

“奴才遵命~”

“我想和书呆子单独待会儿。”

蓝齐儿抱着张廷玉的手满目悲切的说道。

“恩~”

胤禛牵起李金桂的手离开,还不忘帮蓝齐儿带上门。

“书呆子,你快醒醒啊,蓝齐儿来看你了。快睁眼看看我啊~”

从前他一听见她唤他的名字,定会第一时间排除千难险阻来到她身边。

如今她就近在咫尺,但他却不为所动。

“衡臣,蓝齐儿爱你,此生除你之外,别无所爱。琪玉是我们的孩子。”

“你难道忍心让女儿没有阿玛?哦~你们汉人叫爹?”

“你醒醒好不好,我再也不躲你了,你若是能醒过来,就算被让说成是不守妇道的荡妇,我也要与你在一起。”

“我们之间不是权势与美色的交易,我不想让你娶旁的女子。呜呜呜”

“那夜是我故意在你喝的酒里加了药,那夜是蓝齐儿心甘情愿的。”

蓝齐儿开始对着昏厥的张廷玉絮絮叨叨,趴在他身上哭的肝肠寸断。

但若此时她能抬眼看看,定能发现张廷玉亦是泪流满面

大婚进行的异常顺利,李金桂和四爷则是蓝齐儿与张廷玉大婚的主婚人与见证者。

昏迷不醒的张廷玉全程都是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与蓝齐儿行大婚之礼。

直到二人被送入洞-房后,李金桂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蓝齐儿若知道被欺骗,会不会当场悔婚?”

“剩下的事情只能看衡臣自己。”

胤禛浅酌着二人的喜酒,有些微醺的说道。

第四百零五章 名花倾国两相欢

此时张廷玉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仍是披着红盖头的蓝齐儿身边。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想假手于人。

于是轻轻挥手示意房内的人都离开。

而此时蓝齐儿穿着厚重迤逦的嫁衣已是热的鼻尖直冒汗。

“喂~抓住新郎官的手,将本宫的盖头掀开!”

她盯着脚面有些不耐烦的命令道。

眼前出现一双黑底金红暗纹的靴子。

那是早上她亲自替书呆子换上的新鞋。

她想着定是有小太监搀扶着书呆子。

当盖头掀开那一瞬,她本想呵斥慢手慢脚的奴才,猝不及防间,却撞进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眸中。

而此时张廷玉亦是有些愣神的看着蓝齐儿。

料想之中的愤怒,责骂并未出现,蓝齐儿竟是面色平静的牵起他的手。

“书呆子,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她另一手则抚着云鬓上的牡丹绒花含笑问道。

“啊?”

张廷玉甚少听到她如此温柔的说话,一时间竟是有些错愕的哑口无言。

“花花好看~”

天气热,她脸上的脂粉都花了,张廷玉是个老实人,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实话。

“哼!那你今夜就和花儿睡吧!”

蓝齐儿气的直跳脚,将簪在云鬓上的娇艳牡丹绒花甩手仍在张廷玉脸上,这书呆子,如此不解风情!

“不不不,夫人比花好看!”

“蓝蓝齐儿你不生我气吗?”

张廷玉有些紧张的抠手指,这个坏习惯自小就有。蓝齐儿眼瞧着他这幅受气包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气死我也!书呆子!你唤我什么?”

她叉着腰气呼呼的站起身,她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个榆木脑袋!

“公主殿下?”

张廷玉试探性的看向蓝齐儿,却见她的脸色更阴沉了。

于是紧张的在原地踱步,最后凝眉深思许久。

“夫人?”

他有些忐忑而不自信的轻声说道。

“我在~”

“你蓝齐儿我为夫”

张廷玉已是激动的语无伦次起来,竟是冲到蓝齐儿面前,欣喜若狂的将她抱在怀里不住的转着圈。

“书呆子!快放我下来,我头好晕啊!”

“哈哈哈,好,对对不起。为夫错了。”

张廷玉感觉自己在做梦,他将蓝齐儿轻轻放在榻上,将脑袋埋在她肩胛处。

“你被水母刺伤那件事情,为夫并不知情。之后的事情,是为夫的错,为夫不该欺骗你。”

“哼,定是胤禛两口子出的馊主意!明日咱找他们这对黑心肝的夫妻算账去!”

金桂那么善良单纯的人,跟着胤禛竟是也学会装大尾巴狼了!

方才盖头掀开,见到书呆子平平安安站在她面前那一瞬,她才幡然醒悟,这世间最让人喜极而泣的不是久别重逢,而是劫后余生。

只要书呆子好好的活着,其他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

“琪玉是我们的女儿。”

“对不起,我不想瞒着你,只是越少人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她就越安全。”

“我早就知晓。”

“那孩子已见过我爹娘,谢谢你,替为夫生下这么个可爱的小家伙。”

张廷玉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将爹娘与他,已经半哄半骗的让孩子认祖归宗的事情告诉蓝齐儿。

第四百零六章 菠萝是最惨的水果

“书呆子,对不起,我们之间终是不能如寻常夫妻那般,站在阳光底下。”

出了这个木樨岛,他们之前的夫妻关系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她不想让许多无辜之人丧命。

“你是女子,是张廷玉对不起你!”

张廷玉有些愧疚的将蓝齐儿揽入怀中,若二人这辈子真要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底下,那么只有紫禁城换新主那日。

而新帝,必须是四皇子胤禛

自他开始默许四贝勒欺骗蓝齐儿那一瞬,他已经无路可退,但为她,就算沦为乱臣贼子又如何?

“蓝齐儿,今夜为夫没有醉!”

张廷玉目光缱绻的与烛光下的蓝齐儿对视,她太美好,他舍不得醉…

这座木樨岛上有淡水和海鸟粪做肥料,所以土壤竟是肥沃不已。

四爷命人在岛上种下许多南方才有的水果,今儿四爷带着她和孩子们,与蓝齐儿一家子一块到果园里转转。

“爷,这是什么?”

李金桂瞧着那些像剑兰的尖锐叶子里顶着一个个圆溜溜,头上带着叶子的果子好奇问道。

“这是菠萝,削皮后要用淡盐水浸泡后方能食用。”

此时已有奴才将处理好的菠萝肉用冰镇过,呈到主子面前。

“黄澄澄的颜色还挺好看。”

李金桂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种水果,于是忍不住尝了尝。

“啧啧,这味道不错,酸中带甜,书呆子你快尝尝~”

蓝齐儿将吃一半的菠萝肉塞进张廷玉的口中。

二人开始花式秀恩爱。

而李金桂则是和四爷将菠萝分给孩子们吃。

“这味道是不错,菠萝?只不过这水果是我见过的最惨的水果,没有之一。”

蓝齐儿神神叨叨的说道。

“呸,有好吃的还堵不上你这张臭嘴!”

李金桂用牙签儿串起一块菠萝塞进蓝齐儿口中。

“这菠萝心里黄,头上还顶着一片绿油油,你说惨不惨?”

“咳咳咳!!”

张廷玉被爱妻这一番段子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书呆子!快!我要吃荔枝!都别和我抢,那株果子最红最多的荔枝树归我!”

“哇哇哇,还有大芒果,书呆子你看,那芒果儿比我的脸还大!”

“夫人,其实你的脸比芒果大许多”

老实人张廷玉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一顿爆炒栗子。

“为夫错了”

李金桂看着蓝齐儿夫妻二人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欣慰不已。

此时孩子们亦是欢天喜地的结伴窜进果树丛里疯跑。

有苏培盛和应嬷嬷等人在,李金桂并不担心。

“爷,都说荔枝树顶端的挂绿才是整棵荔枝树里最甜的果子,我们上去找找好吗?”

李金桂挽着四爷的胳膊,眼带笑意的说道。

“好~”

胤禛揽着爱妻的腰,脚尖轻一点地,李金桂只感觉耳畔是咧咧的清风。

“是这个?”

胤禛抱着李金桂矗立于摇摇欲坠的树顶。

这树顶上的荔枝因着光照充足,长得比旁的果子大一些,颜色也更为红艳。

“不知道,尝尝再说!”

李金桂摘下一颗最大的荔枝剥壳,露出晶莹的果肉。

第四百零七章 誓无异生之子

“张嘴!”

胤禛乖乖的张嘴将那颗荔枝吞入口中。

见她亦是塞了一颗入口,他的眸子闪了闪。

“爷觉得你嘴里那颗比爷这颗甜!”

他说着,竟是俯身吻着她的唇,李金桂还未回过神,口中的荔枝就被四爷给抢走了!

“嗯~果然如此!”

他满眼陶醉的看着爱妻,眸中的光芒不可言喻。

“臭不要脸!蓝齐儿和孩子他们都在呢!”

李金桂红着脸将四爷推开,却忘了此时二人正立在荔枝树稍。

“啊,爷快救我~”

惊慌失措间,她竟是忘了自个也会轻功。

胤禛伸出一手将树梢顶端的荔枝通通摘下,旋即飞身去接着跌落的金桂。

不想理会这个坏人,于是李金桂劈手夺过四爷手里那串挂绿,转身背对着他,开始独自品尝。

“爷呢?”

李金桂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旋即扯下一半果子塞给四爷。

“自个剥!”

“你嘴里的比爷手里的甜!”

他说着,竟是将她抵在荔枝树下,俯身再次窃玉偷香。

这十几颗荔枝二人竟是吃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李金桂捂着微微红肿的嘴唇来到不远处的芒果林中。

“哎呦呦,金桂,你这是怎么了啊?嘴都亲肿了?”

“谁说的,荔枝吃多了,上火呢!”

被人戳破真相,李金桂恼的跺着脚钻进芒果林中。

而蓝齐儿看着她那装作一本正经的四弟虽板着脸面无表情,但耳尖却早就泛红了,估计也就他自个不知道。

“假正经!”

胤禛此时一双眼睛黏在金桂身上,只当蓝齐儿说的话是耳旁风。

“蓝齐儿,你流鼻血了!”

“哎呀,我是真的荔枝吃多了,你相信我!”

她是真的吃多了,还吃撑了

“金桂~”

四爷这跟屁虫竟是跟来了,李金桂将手里啃过的巴掌大的芒果递到他嘴边。

“这芒果咱一人一口,不准再欺负人了!哼!”

“哦~”

胤禛垂眸,委屈~

“阿玛,额娘,昀儿也要吃!”

玩累的小家伙们回来找大人们,胤禛见到儿子张嘴就要啃他手里的芒果,顿时不乐意了。

“苏培盛,给孩子们摘芒果!”

手里这颗芒果是金桂给的,说好一人一口。

“奴才遵命!”

“爷,你不喜欢孩子们?”

李金桂瞧着四爷似乎对孩子们越来越疏远,心里想着莫不是四爷不喜欢他们的孩子?

“又犯傻?胤禛发过毒誓,这一生除与你,誓无异生之子。”

“誓无异生之子”

李金桂有些失神的轻声呢喃着。

《隋书·后妃传》称:“高祖与后相得,誓无异生之子。”

隋文帝杨坚有五子五女,皆为独孤皇后所生。

在二人成婚之时,杨坚便向独孤伽罗承诺誓无异生之子。

二人也确实一直恩爱有加,白头到老。

隋文帝作为皇帝,掌握着每个人的生杀大权,如果不是因为深爱着妻子,怎么会允许后宫女子干政,甚至同意两人并尊为“二圣”。

隋文帝不仅把独孤伽罗当作自己共度一生的妻子,同时还把她当作自己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己。

二人共同携手,走过了近五十年的风风雨雨。

第四百零八章 相看两不厌,惟有吾与卿

二人坚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从青葱年少,到鬓发微霜。

因为深爱着发妻独孤伽罗,所以世人都说隋文帝惧内。

但不爱又如何能生怖?

这份惧意,是愿意包容她的一切,不管她是无理取闹,还是使小性子,都愿意让着她,顺着她。

隋文帝愿意为了独孤皇后不纳嫔妾,虚设六宫,足以证明对独孤皇后的真心。

“爷,今后不准再说这句话了!”

李金桂有些忐忑不安的朝着四周张望片刻。

“爷,我知道爷的心。”

“金桂,你想当胤禛的独孤皇后吗?”

“胤禛!别说了!”

李金桂吓得匆忙伸手捂着四爷的嘴,她若要为独孤皇后,那么四爷就必须是皇帝。

如今太子尚在,这皇位只能属于太子殿下。

“我不想,我只想安安静静当胤禛的女人,一家子岁月静好的过这一生。”

“别怕,有胤禛在。”

胤禛将恐惧到微微颤抖的女人拥入怀中,这是他第一次在金桂面前袒露他夺嫡之心的冰山一角。

很多事情她永远不需要知晓,只要守在他身边,静待花开时。

“哎,可是”

此时的李金桂竟是蹙着眉头长吁短叹起来。

“怎么了?”

胤禛见她面露惆怅,顿时心里慌张的咯噔一声。

“可是独孤皇后生了五子五女,爷才三女二子。子嗣实在是单薄,都怪我。”

李金桂很郁闷,平日里四爷没少宠她,且是专房独宠,为何她的肚子仍是没有动静?

她已经二十七岁了,真怕年纪再大会生不出来。

“爷觉得已经足够。”

胤禛不会告诉金桂,自从失而复得金桂之后,他就命人找来一种一年服用一次的男用避子药。

让他再担惊受怕承受丧妻之痛?不,这辈子都别想!

“胤禛,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在偷吃避子药?”

四爷从前就有前科,李金桂不免生疑。

“子嗣讲究缘分,可能缘分未到,越是急于求成,就越求而不得。将心放宽一些。”

胤禛俯身抱起想要摘高处芒果的小弘昀,装作云淡风轻说道。

“是吗?”

她叉着腰盯着四爷的脸,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她心里暗暗想着是不是自个身上出毛病了?

“难道不是?”

胤禛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我是不是有毛病?”

李金桂沮丧的垂下头盯着平坦的肚子,也许回去该去同仁堂看看不孕不育

“成日里小脑袋瓜不知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胤禛有些无奈的腾出一手揉揉她的脑袋,旋即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傍晚时分,李金桂忐忑的坐在礁石上,四爷说要趁着太阳未下山,带她潜水。

鲸落她是不想再看了,因为四爷说要命人猎杀一头鲸鱼让她看鲸落。

这种凄美的自然景象又如何能以人为的血腥杀戮来替代?

于是她只能婉拒,而今日,四爷要带她到浅海里看珊瑚丛。

活的珊瑚树她没见过,但府里那些珍贵的红珊瑚手串和盆景倒是见过许多。

“水不深,那些珊瑚都是早些年,爷命人从四周的海域内寻来此次,闭气一盏茶的来回,你若是呆在小舟上亦能瞧见。”

第四百零九章 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那还是下去瞧瞧吧,来都来了。”

下回来岛上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反正有四爷在身边,她怕什么?

“若是觉得喘不过气,爷自然有法子,到时候记得抱紧爷就成。”

胤禛想了想,仍是有些不放心的再三叮咛道。

此时二人来到靠近浅海与深海的交汇处。

“抱紧爷~”

胤禛终是担心她紧张,竟是用内力带着他穿梭于浅海中。

珊瑚碧树交枝柯,二人与五光十色的海鱼儿一道穿梭于色彩斑斓的珊瑚丛中。

那些钐利的珊瑚仿佛有生命般在水里摇曳生姿,灿若翡翠翎,俨若青帝仗,矗如紫姑屏。

流光浮影间,胤禛竟是看见海草丛里躲着只大龙虾。

想起她来之前总吵着闹着要吃大龙虾,于是他松开她的手,独自一人朝着海草丛处遁去。

他游的有些焦急,就怕那龙虾溜之大吉,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的脚竟是被海底锋利的礁石被划破了。

不好,此处紧邻深海处,就隔着一道渔网屏障,血腥气息最能引来对腥气敏感的海中巨兽。

于是他抓紧手中的动作,拾起一块巴掌大的礁石,倾注内力于掌间,将那礁石狠狠的掷向准备逃走的龙虾。

而屏障外,数道黑色的魅影渐渐浮现

李金桂瞧见四爷手里抓着一只真的如脸盆那般大的龙虾,顿时高兴的直拍手。

胤禛本想朝着爱妻的方向游去,但发现脚下竟是被什么坚韧的东西缠着。

于是低头端详,却发现双脚都被坚韧如丝的海草缠紧。

一时之间竟是挣脱不开这些难缠的海草,胤禛指了指缠在脚上的海草,又指了指水面。

李金桂顿时会意,于是迅速朝着海面游。

“苏培盛!带些人下来,爷被海草缠在脚了!”

浮出水面的李金桂取过一旁侍卫的刀,再次潜入水底。

她满心欢喜的提刀朝着四爷的方向游着,猛然间,却瞧见距离四爷不远处的渔网外头竟是露出一个满口獠牙利齿的怪物。

那是?鲨鱼?

此时那巨兽竟是将渔网咬破,半个身子都钻进里头。

糟糕,定是方才四爷的脚被划破,引来嗜血的鲨鱼,该怎么办?

她瞧着四爷此时困在海草内无计可施,顿时心急如焚。

她想提刀砍了那只鲨鱼,但却瞧见它身后影影绰绰竟是又出现数道黑色的魅影。

不!若是砍了这只鲨鱼,浓重的血腥定会引来更为凶残的巨兽。

眼瞧着苏培盛他们朝着被困住的四爷渐渐靠近,李金桂悬着的心顿时放下。

不管了!

她挥刀将渔网破出一道只容她能过的口子,迅速钻到渔网外头的海里,旋即挥刀割破自己的手臂。

一刀不够,她又纵横交错的连续割下数刀才罢休。

直到周围都出现淡淡的血雾才停下手。

闻到血腥的鲨鱼群顿时放弃攻击渔网,转而掉头攻击眼前负伤的猎物。

此时仍是被困在海草内的胤禛顿时目呲欲裂。

方才见她竟是一反常态的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游,他就感觉事有反常。

直到看见金桂割破渔网,这才发现渔网外竟是潜藏着数十只嗜血的鲨鱼。

而他身后的渔网竟是不知在何时破开一个大口子!

他拼命挣扎,但那些海草竟是越缠越紧,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桂的身影消失在嗜血的鲨鱼群内

第四百一十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金桂!”

胤禛甚至忘记此时正困在海底,竟是下意识痛呼她的名字。

咸腥的海水灌入肺腑内,他只觉得一股绝望的悲切堵在心口,他仿佛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此时匆匆赶来的苏培盛与侍卫们冲到海草丛中营救他。

被海水呛着的胤禛只觉得眼冒金星,意识有些模糊的被一众人抬到岸上。

“咳咳咳!!苏苏培盛!去,准备火炮和火铳!”

胤禛半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着,目光所及,只剩下一个渺小到随时都可能消失的黑点

而此时李金桂因着失血过多,加上游的有些着急,竟是感觉脚有些抽筋。

感觉到身后的浪花声越来越大,她只觉得后背阵阵寒意。

“胖虎,这妞瘦不拉几的,待会咱怎么分肉啊?”

“二胖你个蠢货,先抓着人再说,若是被别的鱼撬走大餐,你就等着哭吧!”

“先说好,哥喜欢吃脑袋,嘎啦嘣脆!”

李金桂好想哭,生死存亡之际,竟是听到身后的鲨鱼在讨论怎么分着吃她!!

“先别着急,等到猎物游不动了再下嘴,你看她速度都慢下来了!多好玩~”

敢情它们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李金桂停下动作,转身愤怒的望向正在她身后不远处说话的两只鲨鱼。

“喂!你们太过分了,要吃就赶快吃,不吃就放我走,若让我活着离开,今后我保证你们每日都能吃上肉!”

“卧卧卧了个大槽?!!你听得懂我们说话?!”

“二胖你个蠢货,闭嘴!”

旁边那只脑门上带着三道疤痕的鲨鱼目露凶光,缓缓围着李金桂绕圈。似乎在审视她。

“我脚抽筋了!”

李金桂说着,不客气的用手抓着稍显憨厚,缩在一旁那只鲨鱼二胖的鱼鳍。

这若在饭桌上,二胖的鱼鳍可是上好的鱼翅食材啊!

就在此时,不远处却飞速略来数只战船,火炮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四爷来救她了!

“不好了!胖虎哥!可恶的人类拿炮仗来炸鱼了!波妞的屁股都被炸飞了!”

“什么!可恶!女人,那些人肯定是你引来的,纳命来!”

“吃吧!你若是吃了我,我敢保证,方圆百里内的鲨鱼统统都会灭绝。你动动我试试?”

李金桂气定神闲,将胳膊伸到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口中,其实内心慌的很。

“你!!”

人类最是阴狠狡诈,这些年来它们鲨鱼族被人类屠戮的还少吗?

而原因竟是为了鲨鱼鳍做成的鱼翅!

“放了我,方圆百里的海域今后就是你的,我保证没有任何人敢动你和你的族人不是,族鱼一块鱼鳍!”

“金桂!”

胤禛和蓝齐儿端着火铳朝着海里的鲨鱼扫射,猝不及防间,一旁的鲨鱼竟是头部中弹,瞬间翻了白肚皮。

“老子就信你一回!”

李金桂只觉得整个人都松口气儿了。

“胖虎,你和二胖送我到船上去!”

李金桂抓着二胖的鲨鱼鳍,伏在鲨鱼背上朝着四爷的船游去。

“爷,停火!别打了!我没事儿!爷!快住手!”

第四百一十一章 她的泪,是最难渡的河

胤禛此时正指挥着火炮手,不计代价的将这些鲨鱼狙杀。

一抬眸却看见金桂趴在一只鲨鱼背上朝着船头游来。

他夺过一旁侍卫的火铳,就要将那只鲨鱼爆头。

“爷!”

李金桂见状,于是俯身护着鲨鱼二胖的脑袋,同时朝着四爷不住的摇头挥手。

“四弟,先救人,秋后算账。”

蓝齐儿一语中的,于是胤禛放下火铳,将因极度的暴怒而攥成拳头的手藏在身后。

“爷,你没事吧?”

李金桂有些虚弱,双手刚触及船头,就被四爷环抱着拽到怀里搂紧。

“苏培盛!方圆百里的鲨鱼,不管是何品种,全部诛杀!”

四爷却不回应她,只扭头语气冰冷的下达决杀令。

“开炮!”

方才顾忌金桂的安危,他们有些畏首畏尾。

如今已无后顾之忧,四周的战船顿时卯足劲开始屠杀那些孽畜。

“女人,你竟背信弃义。老子要和你同归于尽!让你们统统变成咸鱼干儿!”

四周的鲨鱼开始疯狂朝着他们所在的战船撞击,李金桂推开四爷的怀抱,再次义无反顾的跳入鲨鱼群中。

“胖虎,我可不会输给一条鱼!还有,就算我当咸鱼,也要当最咸的那条!”

咸死你丫的,看你还敢吃我!

“李金桂!回来!”

李金桂知道四爷生气了,但捕猎是这些鲨鱼的天性,何错之有?

百里内的鲨鱼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这些都是无辜的生灵,不能因为她而遭此横祸。

“它们已经答应过我,今后不再伤害人命!爷放过它们可好?”

“金桂,你糊涂了,这些孽畜的话怎么信!”

“蓝齐儿,它们只是在猎食,是!捕猎人为食是它们的不对,但这是它们的天性,今后它们不伤人即可!何必赶尽杀绝?”

“就像你捉鱼打兔子来吃,都是天性使然!难道你今后就不吃肉了吗?”

李金桂反问蓝齐儿。

“李金桂,你到底回不回来?”

却见四爷寒着脸端着火铳瞄准一旁胖虎的脑袋。

“胤禛,你不准伤它们!”

李金桂轻一纵身,挡在火铳前。

胤禛险些气窒!她竟是为着几只伤人的鱼与他对抗!

“来人,将她带下去!”

今日这些鲨鱼让他如此难堪与痛苦,他许久未曾如此狼狈,而且还是被几条鱼给逼到绝境,简直是奇耻大辱!

“女人,是老子错怪你了,你放心,老子就算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和这些船同归于尽。”

“闭嘴!”

李金桂朝着仍是喋喋不休的胖虎怒斥道。

“胤禛,你说过尊重我的,原来都只是为哄我留下来!”

她只能使出眼泪攻势这一杀手锏。

“你!”

胤禛看着眼前的女人面色苍白,衣衫都湿透了,而左手臂上的伤口被海水浸泡的微微泛白,仍是有血水渗出。

他的心开始阵阵钝痛,他度的过千山万水,但唯独她的眼泪,是他这一生最难渡过的河。

“回去!”

他终是无奈的赌气将火铳往海里一扔,旋即头也不回的躲进船舱内。

他的手仍是因后怕而抑制不住的颤抖。

“传令下去,方圆百里内禁止任何人捕猎鲨鱼,违令者严惩不贷!”

船舱内传出四爷不带一丝温度的冰冷语气,李金桂欢喜之余竟是有些愧疚。

“胖虎,你们走吧,方圆百里内,没人敢猎杀你们!但你们此后也不准猎杀人类!”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世事消磨绿鬓疏

“好!”

其实胖虎一点都不想吃人,只是气不过它的兄弟们都被人类屠戮,取走鱼鳍做成鱼翅端上饭桌而已。

而且这片海域多得是鱼虾,它只是想要报复人类,才会在今日袭击这女人罢了。

“苏培盛,帮我替这些鲨鱼准备些肉来。”

李金桂不想违背承诺,于是拜托苏培盛帮忙。

“不必,只要你们人类不要过于贪婪,猎杀不绝方能和平共处。”

“桂花桂花,你没事吧?”

原本和红螺儿在岸边踏浪的乌鸦小白落在李金桂肩上,用喙蹭了蹭李金桂的耳朵。

“桂花,后会有期!”

胖虎带着一众鲨鱼们整齐划一的朝着李金桂的方向扬起脑袋致谢。

感谢她帮它们带来这偏安一隅。

而此时李金桂则是心事重重的看向船舱内,四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回到岸上之后,蓝齐儿幸灾乐祸的瞅了瞅船舱的方向,又转身拍了拍李金桂的肩。

“这回是真炸毛了,你好自为之啊,若是不成,咱就换一个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滚~”

一声怒喝传来,伴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朝着蓝齐儿的面门呼啸刮过。

“金桂,走吧,咱回去吃饭,晾着他就成,男人就不能惯着,三天不教育就能上房揭瓦,实在不行就打一顿吧。”

蓝齐儿顶着后脖子处凉凉飕飕的阴风,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要教育谁?”

在岸边迎接他们的张廷玉也不拆穿她,只噙着笑意看向蓝齐儿。

“走走走,咱回家吃饭,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咱搀和什么劲儿?”

蓝齐儿挽起张廷玉的手,抛给李金桂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滚出去!”

提着药箱的李府医和苏培盛都被盛怒的四爷给赶了出来。

李金桂知道四爷的脚亦是受伤了,于是取过李府医的药箱硬着头皮忐忑入内。

“滚~”

胤禛以为又是不长眼的苏培盛和李府医,于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冷冷的呵斥道。

感觉到对方不仅违抗他的命令,甚至脚步还渐渐靠近,这脚步声却越来越熟悉。

“咱先不置气,让我先替爷处理好脚上的伤口。”

李金桂弯腰俯身,他竟是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此时他一双脚上都是细沙,而左脚大拇指处那道一寸长的伤口中还隐隐夹杂着数不尽的沙砾。

“李昇,滚进来替她处理伤口!”

胤禛盯着她左手腕处不下五道刺目的伤口,语气仍是如淬了寒冰。

“贝勒爷,奴才替您清理伤口。”

眼观鼻,鼻观心的苏培盛心领神会的俯身替四爷清理伤口。

索性四爷的伤口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不打紧。

胤禛只沉默的盯着李昇替李金桂处理伤口,连苏培盛将烈酒洒在他伤口上都无知无觉。

“苏培盛,扶爷回去!”

此时李金桂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完毕,并用棉纱布缠好。

“啊?”

苏培盛有些傻眼,主子爷不等金桂姐姐一块回去了吗?

“将爷的东西都送到南边那间客房!”

李金桂垂着脑袋不敢看向四爷,她知道四爷在恼什么。

“胤禛,你不要我了吗?”

第四百一十三章 偏偏这思念像野草

心里酸酸涩涩的,她鼻子一酸,眸中带泪,看向已经走到船舱门口的四爷。

“金桂,胤禛很失望,好像这世间万物在你心中都比我重要。”

“苏培盛,去将今日爷亲自猎杀的龙虾清蒸了送到南边的书房内!”

“还有,爷要吃鱼翅捞饭!”

胤禛寒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培盛垂着脑袋想了想,哦,原来爷这是在吃几条鱼的飞醋。

眼泪在眼眶里轻轻打转,李金桂心里觉得委屈,她还不是为了救四爷,以身做饵引开那些鲨鱼。

他竟是怪她不够爱他?

她只觉得心口处闷闷的,揪心的疼,但她亦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于是选择沉默。

晚膳的时候,李金桂看着一旁空荡荡的位置,有些失落。

他竟是连晚膳都不愿与她一块吃。

“金桂,实在不行就去哄哄他,胤禛那小子就是面冷心热,他对你的确不错~”

这顿晚膳的气氛有些古怪,蓝齐儿终是忍不住站出来当和事老。

“我吃饱了,应嬷嬷,帮我照料孩子们,我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回去歇着。”

她有些无措的看向天边的电闪雷鸣,怕是一会要有雷雨天。

“可要我去陪你?”

蓝齐儿知道李金桂怕雷雨天,于是放下筷子,关切问道。

“不必,我已经不怕打雷了!”

李金桂梗着脖子信誓旦旦道。

“真的吗?若是有事就让人来找我。”

蓝齐儿还是有些担心,却被一旁的张廷玉在桌下悄悄拽了拽衣袖。

书呆子阻挠她去陪金桂必定有他的道理,于是蓝齐儿也就不再多言。

……

伤口上的麻沸散药效过后,李金桂只觉得整个胳膊都开始针扎似的生疼。

她并非软弱之人,但此时雷雨交加中,又被挚爱之人质疑她的真心,她竟是觉得有些心灰意冷的绝望。

积压许久的低落情绪在这一瞬间齐齐爆发,她抱着被子轻声啜泣着

南客房。

胤禛端着酒盏独饮,耳畔是惊雷滚滚,他的心,也跟着这一声声响彻苍穹的惊雷而忐忑难安。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她,但奈何这思念如野火烧不尽的野草般疯长。

“主子,金桂姐姐那儿,怕是不好~”

苏培盛点到为止,晓意提醒贝勒爷。

“她身边自然有人守着,再不济,也有那些乌鸦黄狗,又何须爷这个多余之人?”

胤禛下意识觉得蓝齐儿定会陪在她身边。他并非她的必须,不是么?

“哎呦呦,书呆子,瞧瞧,我就说胤禛没睡吧~”

胤禛看着蓝齐儿,有些错愕的张了张嘴。

苏培盛是何许人也?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公主殿下这会怎么没陪着我们金桂姐姐?”

“小苏子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本宫又不是金桂的家眷,为何要本宫作陪?”

蓝齐儿不客气的坐下,开始用手去抓那盘清蒸大龙虾。

“啧啧,好吃好吃,书呆子你快尝尝,哎呀,这么大的雷雨天儿,也不知道我们家金桂怎么样了?”

“喂,四弟你去哪啊?你脚还没好呢,跑慢点儿啊~”

“贝勒爷,等等奴才啊,您没打伞!”

苏培盛撑着伞一溜小跑的追着主子爷去了。

“这位金桂姑娘不简单,四贝勒对她竟是如此牵肠挂肚。”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能流泪的悲伤

“书呆子,岂止是胤禛那闷葫芦对她牵肠挂肚,连我也是,她是我此生挚友。”

蓝齐儿将一块龙虾肉塞进张廷玉嘴里,饶是一本正经表情严肃的说道。

“说句大逆不道之言,若太子爷失势,那么若是今后那把椅子上坐的是胤禛,中宫皇后之位,只能是她!”

“否则不止我不答应,包括整个漠南蒙古都不会善罢甘休!”

“漠南和蓝齐儿,只臣服于李金桂!而不是龙椅上的胤禛,你明白吗?”

蓝齐儿拿着龙虾钳子指天发誓道。

“书呆子,答应我,胤禛那小子若是让你帮什么忙,定要装作不知道,你只能做个纯臣!”

在皇室素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蓝齐儿猜想书呆子为与她在一起,定是答应了胤禛什么不为人知的不平等条件。

“庙堂之上的云波诡谲,是男人的事情!”

张廷玉并未正面回应,只平静说道。

此时伤心欲绝的李金桂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越想越气。

如今她已经是二十七岁的老女人了,又不是二七年华的少女,为何会如此窝囊!

于是她赌气的掀开被子,赤着脚打开门,径直冲到暴雨如注的庭院中。

“来啊,我不怕你!我不怕!”

她近乎失控的对着电闪雷鸣的苍穹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但脑海中却再次浮现五岁那年的雷雨之夜。

那个头颅都被砍断的小女孩,还有那双阴鸷嗜血的眼睛,如猎人盯着猎物般盯着她。

她看见小女孩的尸首被那人拖拽着,满眼都是血流成河。

而她则无助而愧疚的跪在雨帘中,那种心情,是一种不能流泪的悲伤与恐惧

“我不怕你但我对你问心有愧!对不起!”

她浑身都因剧烈的恐惧而颤抖着,只梦魇般在口中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金桂!”

胤禛将手里的拐杖一扔,有些惊慌失措的冲到站在暴雨中的她。

“我不需要你!走开!”

她用力推开他的怀抱,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在此时看到如此狼狈的她?

“进屋再说!”

“不必贝勒爷可怜,如您所想,奴婢并不是非贝勒爷不可,奴婢并不是如您所想般爱您!”

“金桂,胤禛错了!”

“不是,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死在海里,这样是不是能证明奴婢的心意?”

为什么男女之间一定要以死来明志?她想不通,为何好好活着就不算是真爱?

“不是,胤禛不是这个意思,金桂,你别这样!”

她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即将离开他时的样子,一样的万念俱灰,让他看着心里发憷,酸楚的要命!

“胤禛只是气你为那些孽畜与我对峙,胤禛气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救我,让胤禛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我宁愿与你携手共赴黄泉!”

“不要再丢下胤禛,好吗?”

“呜呜呜!我没有丢下你,我怎么舍得?但形势所迫,若你我之间,一定要有一人殒命,只能是我!”

李金桂抱着四爷的肩膀痛哭流涕,胤禛亦是眼眶微红,与她在雨中紧紧相拥。

站在屋檐下的苏培盛端着雨伞悄悄抹泪。

上天将这两个同样倔强桀骜的人安排在一块,究竟是孽是缘?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过了离别时,还解相思否?

“你又岂知胤禛亦非如是?”

“金桂,你记住,不准有事,否则胤禛绝不独活,阎王爷都拦不住我!”

脚上的伤口挣开了,但胤禛无暇顾及,只俯身将仍是闷闷不乐的女人打横抱在怀中。

“苏培盛,速去备干净的衣衫!”

岛上的浴池都是天然的温泉池水,故而不需要特别准备热水。

此时胤禛亦是浑身湿透,抱着嘴唇发紫的李金桂一步一血印,朝着温泉池中央走。

“我自己来!”

“小苏子,快去叫李府医来帮爷重新包扎伤口。”

李金桂瞧见四爷脚上渗血的伤口,顿时惊得将他拽着离开温泉池内。

“不用,胤禛知道你也很痛,胤禛不想感同身受,只想真真切切与你一道承受这痛楚。”

他伸出指尖心疼的轻轻摩挲着她手臂上的纱布,此时她的伤口亦是因方才的挣扎而溢出猩红。

经验告诉苏培盛,若金桂姐姐和贝勒爷同时发号施令,听金桂姐姐的话,准不落贝勒爷埋怨。

当苏培盛领着李府医来到浴房门口之时,却见里头那二人竟是情难自禁的相拥着,吻的痴缠。

“咳咳咳苏公公,我药箱都带来了,你就让我看这些?”

李府医有些尴尬的不知是离开还是留下,只能用手捂着眼睛不敢再看一眼,他可不是太监,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小苏子!快进来替爷处理伤口!”

听到外头动静的李金桂推开缠着她不放的四爷,他身上很热,怕是不止伤口裂开那么简单。

“李府医,麻烦准备退烧汤药,四爷怕是风寒入体,将药酒给我,我来清理伤口!”

“微臣早就提醒过贝勒爷,他在海里吸入不洁净的海水,肺腑有轻微感染,绝对不能着凉受寒。”

李府医有些郁闷,谁知道这二人会你侬我侬如斯,竟是在雨里玩的这么大。

但他只是个奴才,主子的事情他怎么敢置喙,于是只能唉声叹气的去煎药。

四爷常年习武,鲜少感染风寒这些,没成想如今却病的如此重。

都怪她,李金桂边用温热的帕子替四爷擦拭身子,边暗自垂泪。

“别哭,爷没事,睡一觉就好~”

胤禛强撑着病体,瞧见她眸中含着泪光,于是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安慰道。

“还说没事!都怪我,我我被你惯坏了,怎么办?”

“傻,爷乐意惯着你,让胤禛抱抱可好?抱抱能好的更快些。”

他生病的时候就特别粘人,李金桂俯身趴在四爷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声。

但不知道为何,方才还平静的心跳竟是随着她的靠近渐渐的加速,四爷的心跳好快啊。

“不抱你了,金桂总能让爷心如擂鼓,怦然心动。”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能做些什么,只能不舍的将她轻轻从怀中推开。

意识有些混沌,他只觉得脑子疼的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开似得。

“金桂,胤禛好困,先睡会儿”

“这烧怎么就退不下来?”

从昨夜到今晨,四爷仍是高烧不退,此时蓝齐儿着急的在房内团团转。

而李金桂则是面露担忧的替四爷用温帕子降体温。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贝勒爷这病情反反复复,若今夜再不退烧,怕是有性命之危!”

“如今贝勒爷身子骨虚弱,又不能用冰块或者凉水强行降温,这该如何是好?”

“用温水降温也不起效果,汤药也如泥牛入海!”

李府医也开始慌了神,没想到这场病竟是来势汹汹,令人束手无策。

“不辞冰雪为卿热。”

张廷玉忽然冒出一句。

“书呆子,如今不是引经据典的时候!这都火烧眉毛了!”

蓝齐儿有些莫名其妙的瞧着书呆子,不知道为何在这节骨眼上,书呆子竟是在念典故。

不辞冰雪为卿热引用自一则典故。

出自《世说新语》,说的是一个好男人:“苟奉倩妇病,乃出庭中,自取冷还,以身慰之。”

就是说荀奉倩和妻子的感情极笃,有一次妻子患病,身体发热,体温总是降不焉。

当时正是十冬腊月,妻子的身子骨孱弱,又不能用冷水降温。

荀奉倩情急之下,脱掉衣服跑到庭院里,让风雪冻冷自己的身体,再回来贴到妻子的身上给她降温。

如是者不知多少次,但终究并没有感动上天。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妻子还是死了,荀奉倩也被折磨得病重不起,很快也随妻子而去了。

“他一定会没事!”

李金桂将无用的湿帕子往地上一丢,他一定不能有事!

“苏培盛,去拿冰室取冰块来!”

她决定用荀奉倩的笨法子试试!

“奴才遵命,奴才去找几个替贝勒爷降温的人来卧冰。”

“不必!”

若没有内力护体,那些小太监们怕是会被活活冻出毛病。

而侍卫虽身强体健,但若四爷知道是被侍卫以这种暧昧的方式搭救,怕是会怄死。

如今四爷变成身体虚弱的病娇,李金桂只能想尽办法护他安好。

苏培盛很快取来冰块,待众人回避之后,李金桂将四爷的衣衫和她的衣衫褪尽。

她躺在桌面大的冰块上,刺骨的寒意侵袭着每一寸肌肤。

真的好冷啊,只感觉寒气无孔不入,钻进骨髓中。

紧咬着的牙关都在抑制不住的上下打架,她只感觉到浑身都被冻得麻木而没有知觉了,这才朝着四爷身上贴。

待到感觉温度恢复正常,她咬着牙起身再次趴在冰块上降温。

来来回回也不知道多少回,直到那半张桌子高的冰块渐渐消融,流淌一地水渍,四爷身上骇人的高温终是渐渐褪去。

而此时纵有内力护体,她亦是冻得嘴唇发紫,连睫毛上都染上微霜。

“胤禛,你若再贪睡不醒来,金桂就要撑不住了~”

“胤禛,金桂好冷”

她气若游丝,连说话都哆哆嗦嗦的说不清楚。

不能晕!她伸手用力戳着左手的伤口,直到手臂的刺痛盖过困顿的意识,让她的神志恢复些许清明才罢手。

“金桂”

昏迷中的胤禛不自觉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爷!苏培盛!快!快进来看看四爷!”

李金桂已是喜极而泣,她匆忙起身披衣,但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影也渐渐模糊

第四百一十七章 翡翠衾寒谁与共

“你们别告诉他!”

她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朝着进来的蓝齐儿和苏培盛喊道…

好冷,她感觉此时仍是置身于冰冷彻骨的寒冰之上。

“胤禛…你醒醒,胤禛……”

她在睡梦中不住眉头紧锁,轻声细语呢喃着。

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水滴落在她腮边,她整个人都跌入熟悉的温暖怀抱。

金桂姐姐千叮咛万嘱咐,别告诉贝勒爷是她救的他。

但荣宪公主倒好,贝勒爷一苏醒过来,就把金桂姐姐出卖的干干净净。

苏培盛并未拦着公主殿下,反而在一旁不着痕迹的神助攻。

“下去吧。”

幔帐内,贝勒爷的声音带着嘶哑与浓重的鼻音,苏培盛福了福身,施施然退出房内。

这二人都不善于表达情感,总藏着掖着迟早都会憋出问题来。

“胤禛!”

李金桂梦见四爷和不辞冰雪为卿热里的荀夫人般难逃厄运,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傻,胤禛在这。”

四爷略带冰凉的薄唇印在她脸颊,李金桂有些羞赧的颤了颤。

“你为什么不让那些奴才卧冰?”

“啊?爷说什么?”

李金桂的身子僵了僵,她明明已经嘱咐过他们不能走漏风声,为何四爷会知道?

“你手和脚被冻伤了,别乱动!”

“为何你总这么笨?”

明明旧伤未愈,却再添新伤。笨的让他心疼。

胤禛有些心疼又无可奈何的轻轻戳了戳她浅浅的梨涡。

“我知道我很笨,所以只能用笨方式护着你,你……你别嫌弃我好吗?”

她其实不笨,只是有四爷在身边,很多事情她都懒得动脑筋去琢磨而已。

“胤禛不嫌弃,胤禛爱你,金桂。”

这些年来爱她仿佛成了习惯,就像呼吸般不可或缺,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她是他患得患失的梦般。

爱她的感觉就像…不枉此生!

从未想过他爱新觉罗胤禛会如此死心塌地的爱着一个女人,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胤禛只与金桂生同衿,死同穴,苍苍迟暮,也要做对同棺人。”

“好!”

李金桂心里明白,有资格与四爷合葬的女人,只有嫡福晋乌拉那拉素娴。

但人死如灯灭,那些身后事她不在乎!

“好些了吗?”

李金桂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待确认脉象稳健之后,这才松一口气。

“不行,爷,你我必须分房睡!”

李金桂感染了风寒,而四爷才大病初愈,她不想再次让四爷染风寒。

她匆忙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着隔壁房里走。

但她才刚躺下没多久,四爷竟是抱着枕头闯进她房内。

“爷就睡在外头的软塌上,你好好歇着。”

好气啊,他每回委屈的时候,就用这种湿漉漉雾蒙蒙的眼神瞧着她。

也不多说话,只沉默不语的一个劲用这种能融化人心的小奶狗眼神看着她。

最后胤禛仍是没有得逞,他被金桂连人带枕头赶了出来。

无论他在门外如何软磨硬泡,她竟是狠下心肠不让他近身。

二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相处了四五日,最后胤禛实在难以忍受,运内力一掌将房门拍成了齑粉。

待他踏入房内定睛一看,却发现爱妻一身红衣娇俏,正朝着他嫣然一笑勾着手指。

“胤禛,过来…”

……

第四百一十八章 水光潋滟晴方好

胤禛眸中暗了暗,刚想转身掩门,却想起方才房门被他给震碎了。

他有些懊恼的疾步上前,想要将她抱到一旁的房间内。

“阿玛~”

却听见一声接着一声软软糯糯的呼唤声。

紧接着从金桂身后冒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小脑袋。

“爷,这身新做的衣衫好看么?”

李金桂起身,张开双臂在四爷面前转了几圈,只是他那副受气包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中庸》第四篇可都背熟?晚膳后必须默写出来,不能错一字,且要附上对该篇之见解。”

“阿玛您昨天说给我们两日时间的,后日才考”

小弘昐壮着胆子怯怯的问道。

“恩,那叫苏谙达带你们去游泳~”

李金桂瞧出来了,四爷这是想方设法的想要支开孩子们。

“咱一家子一块去可好?”

李金桂俏皮的朝着四爷眨眨眼,四爷想做什么她心中自然有数。

“恩,苏培盛,将孩子们先带出去!”

胤禛牵着她的手径直离开被撞坏门的房间。

“苏谙达,阿玛和额娘去哪儿了?”

小弘昐歪着脑袋一脸茫然的看着苏培盛。

“哎呦喂,小阿哥,主子爷和您额娘这是要去给您造个弟弟或者妹妹啦。”

苏培盛喜笑颜开的看着离去的二人,这前前后后的都七八日过去了,爷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怕是憋坏了。

小别胜新婚嘛,能理解。

而此时胤禛攥紧李金桂的手,来到二人的房内。

嘶啦一声裂帛声乍然响起,李金桂一只衣袖被四爷扯落。

“胤禛!这衣衫是新做的!!”

“爷将自己赔给你~”

胤禛的唇贴在她耳畔,音色略带低沉而嘶哑的说道。

“啊,爷放开~”

李金桂原以为四爷会对她做那种羞羞的事情,却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白玉盒子。

“别动!爷不碰你~乖。”

她在他怀中挣扎的厉害,她才大病初愈,胤禛根本就没存心思折腾她,此时却是有些情难自禁。

他伸出一手捧起李金桂受伤的胳膊,此时那些伤口都已经结痂,但仍是看着瘆人。

“这是玉续膏,每日三次涂抹在疤痕处,若非深可见骨的伤口,都不会留下伤疤。”

她不能留下任何疤痕,因为祖制规定,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女子,身上不能有明显的疤痕,否则视为不祥

七月末,因着手上的疤痕还在康复期,此时李金桂捧着冰镇的椰子,坐在船头看着四爷和孩子们在浅海中嬉戏。

“桂花儿,你们要走啦?”

自那日之后,李金桂和鲨鱼胖虎两兄弟成为了好友。

“恩,今后找机会来瞧你们兄弟。”

李金桂伸手摸了摸二胖的大脑门。

“二胖二胖,来玩回形标呀!”

小弘昀已是半个浪里白条,此时拿着回形标拽着鲨鱼二胖的鱼鳍嚷嚷道。

一旁的苏培盛看的心惊肉跳,腿肚子直打哆嗦,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鲨鱼啊,小祖宗

“来啊来啊~”

二胖虽看着凶神恶煞,内里却是个憨货,若实际年龄换算成人的寿命,才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玩心重的很。

第四百一十九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它将小弘昀拱到背上,待他抓牢它的鱼鳍之后,就带着小家伙满世界的疯游,小家伙乐得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四爷亦是不再排斥这些鲨鱼,还一个劲的缠着她,让她教他如何与鸟兽虫鱼对话。

连蓝齐儿都跟着凑热闹。

但不知道为何,聪慧如四爷和蓝齐儿,竟是无一人能学会。

用过晚膳之后,胤禛和张廷玉二人在书房内谈公事。

“十三行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那些人背后还隐隐有直郡王和纳兰中堂的影子,怕是有些棘手。”

张廷玉语气凝重的说道。

“棘手也得查,明珠那只老狐狸做事素来滴水不漏,如今叶赫那拉一族是惠妃和大哥的后盾,夺嫡之心已渐昭显。”

“怕是我们还未到广州府,那些人都已经销赃匿迹。”

“那就换个身份去~”

“爷,为何我们要半夜三更走?”

他们走的如此隐秘,连孩子们都没带。而且此时他们四个人都是乔装成寻常汉人百姓的衣着打扮。

“四弟,你偷鸡摸狗的要去那儿?”

蓝齐儿睡眼惺忪,连连打着哈欠。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去行侠仗义,你最喜欢!”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书呆子!”

蓝齐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拽着书呆子的手臂晃个不停。

“蓝齐儿,你敢不敢陪我一道去广州府抓贪官污吏?”

“有什么不敢的,我最喜欢抓蛀虫了!”

而李金桂却是心下忐忑难安,四爷如此谨慎,甚至还要乔装离开,广州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爷,此行很危险吗?咱多带些身手好的侍卫?”

“不能带,而且我们必须隐匿身份前往,否则只会打草惊蛇。”

“金桂,能唤来那些鲨鱼带我们出岛吗?”

四爷语气凝重,于是李金桂亦是郑重的点点头。

旋即走到不远处的礁石上,胖虎和二胖这几日都在礁石下的海底待着,所以并不难找它们兄弟。

“桂花桂花,你咋来了?我还想明日告诉你的,这几日你们附近总有黑衣人类在水底蛰伏,看着鬼鬼祟祟不像好人,能吃吗?”

“竟有此事?”

李金桂转过头将附近有可疑人等出没的消息告诉四爷。

她并不担心孩子们在岛上的安危,如今整座岛附近,都被数千条鲨鱼拱卫。

附近还有装载火炮和火铳手的战船夜以继日的巡逻。

而岛上各处也是重兵把守,守备可比紫禁城严多了。

“胖虎,再有鬼鬼祟祟靠近岛屿的人,就吃掉吧!”

对于那些妄图伤害他们的人,她从来不心慈手软。

广州府,小甜水巷,靠近富饶的“天子南库”十三行商管处。

因着口岸洋船聚集,商贾使节往来不绝。

来自各国的商船,带来列国的工艺品、土特产和工业品,在十三行商馆卸货交易后,带着大清丝绸的华贵、瓷器的典雅和茶叶的芳香返航。

当洋船泊靠,随船而来的西洋人便会被安排到十三行商馆内的天主教堂学习汉语,学成后还要奏报皇帝,以便日后到宫廷供职。

第四百二十章 饮几杯人生起落

在得到进京旨令之前,这些洋人传教士不得离开广州府半步,十三行就是他们休整学习的场所。

位于商馆区内的十三行夷馆,与十三行商馆遥相对应,是供洋人生活居住的地方。

十三行街区亦是列国文化相互碰撞杂糅的聚集地。

这里的行栈、作坊星罗棋布,能工巧匠荟萃。

而其中的顶尖人才大多被举荐进宫,成为能工巧匠。

几日前,甜水巷尾搬来两对年轻的夫妻,一户姓李,一户姓蓝。

二人都是负责管理盘查十三行与洋人进出货物的大清绿营士兵。

两家的女人是表姊妹的关系,故而两家的男人亦算是连襟。

巷口处,此时岳钟琪提着两坛子好酒,有些步履维艰。

这些旗人家的子弟大多不学无术,如今这二人被拨到他麾下,怕是不好约束。

作为他们名义上的上级,他还是要做做样子,循例去探望探望这新来的二人。

青砖灰瓦的小院内,张廷玉和蓝齐儿都是十指不咱阳春水的人,对于庖厨之事一窍不通。

所以做饭的事情都落在李金桂和四爷身上。

毕竟让贝勒爷下厨有些不妥,于是张廷玉带着歉意蹲在水井边摘菜叶子。

而蓝齐儿则拿着大棒槌坐在水井边洗衣服。

“午膳吃什么啊?先说好没肉我可吃不下饭呐!”

“有,红烧海鲈鱼,冰糖猪肘子,够你吃的,你快把衣服洗好晾出去再说。”

此时李金桂正在麻利的切菜,而胤禛则是带着袖套在锅灶边炒菜。

七月榴火之际,此时他已是满头满脸的汗。

四爷连庖厨之事都如此优雅从容,行云流水间,一盘油焖大虾就做好了。

此时切好配菜的李金桂站在灶台边,看着那盘大虾两眼放光。

她伸出一手,悄悄的徒手捻起一只肥美的大虾,嘶!好烫!

她虽烫的直跳脚,但却仍是傻乎乎的攥着大虾不松手。

“胡闹!”

胤禛抡起筷子将他手里的大虾挟开,又抢过她的手指头替她哈气。

这馋猫,手指头被烫的通红。

“蓝三,李四可在家?”

李金桂下意识想要回应对方,却忽然想起来,如今顶着李四头衔的可是四爷,而顶着蓝三头衔的则是张廷玉。

她则是李四的媳妇金氏,而蓝齐儿是蓝三的媳妇儿张氏。

爱新觉罗是大清皇族姓氏。满语“爱新”为金的意思。

既然四爷冠了她的李姓,那她只能冠四爷的姓氏咯。

而蓝齐儿是张廷玉的媳妇儿,自然冠姓张氏。

胤禛始终觉得李四这个名字庸俗不堪,此时听到门口有人唤这个名字,他郁结的直蹙眉,内心其实是拒绝回应的。

“在”

最后所有的郁结只能憋屈的化为一个在字。

“阁下找哪位?在下就是蓝三。”

张廷玉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谦逊的问向站在篱笆墙外的男子。

“在下岳钟琪,今后你们二人与在下就是同僚。”

眼前这位就是岳钟琪啊?

临来之前,四爷特地调查了一遍驻守通商口岸的一千绿营将士,最后挑出这位岳钟琪为他们的上级。

第四百二十一章 忍剪凌云一寸心

他姓岳,生于康熙二十五年,如今才二十岁。

是岳飞的第二十一世嫡孙、岳飞三子岳霖系后裔,出生于武将世家,此人自幼熟读经史,博览群书。

也许放在别的朝代,他能为世人尊敬,或者因着是岳飞的后代,而位极人臣,但这是在大清。

谁都知道大清皇族的祖先是女真人。

而岳飞抗金国,但大金国是女真族建立的王朝。所以满人对岳家的后人颇为忌惮。

虽然岳钟琪是进士出身,又曾是武举人,前途本不可限量,但仍是被派到广州府当一区区小兵。

若说整个军营中还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那么岳钟琪算其中之一。

是的,整个广州府的吏治,甚至两广自上而下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被十三行给蛀的千疮百孔。

官府招募了十三家较有实力的商行,代理海外贸易业务,十三行为皇家生活提供了大量的珍奇洋货。

后来行商家数变动不定,少则四家,多时二十多家,其真正名号是“外洋行”。

但“十三行”始终是成为这个商人团队约定俗成的称谓。

十三行的潘、伍、卢、叶四大行商,这几个家族的家产总和比国库一年的收入还要多,是货真价实的“富可敌国”。

叶氏祖籍豫章城虔州南安府,经营义成行。在泮塘筑有叶家庄园。

洋行巨头之一潘氏家族的豪华庄园临珠江畔而筑,堂皇气派。

最为关键的是,凡是钦差大臣、总督巡抚及外国使节,若来到广州府,住的不是驿馆,而是在潘家园内会晤。

而伍家亦是不甘示弱,伍家豪宅就在潘园对岸,与之交相辉映。

四爷此行的目的,就是整饬两广吏治,肃清贪官污吏,将十三行的运转再次拽回正轨。

至于他平日里和张廷玉二人神神秘秘嘀嘀咕咕想要将谁拉下马那些的,李金桂表示不想知道。

这是男人们的事情,四爷那么做,自然有他不得不为之的原因。

此时三个男人在厨房内喝酒,而李金桂和蓝齐儿两个妇道人家自然要回避。

“这小伙子看着身手不错,当时进京还引起不小的波澜。”

“许多大清的巴图鲁前去挑战他,说要一雪前耻。”

李金桂嗤之以鼻,满人虽宣扬满汉一家,但骨子里还是瞧不起汉人。

不就是人家岳钟琪的祖先岳飞抗过金吗?这都是几百年钱的事情了?还揪着喋喋不休。

但李金桂不会宣之于口,因为蓝齐儿可是大清的公主啊。

此时的厨房内,三个男人连番豪饮下,酒酣正浓。

“不知岳长官如何看待先祖岳飞抗金一事?”

岳钟琪端着酒盏的手顿了顿,又来了,这些满人总喜欢问这个问题。

“时移世易,如今我是大清的子民,自然要效仿先祖精忠报国!”

“好!好一个时移世易,好一个精忠报国!”

作为汉臣的张廷玉深有体会,此时竟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而胤禛只淡淡的垂眸,唇角绽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岳长官,堆在码头上那些福寿膏,您可知会害死多少大清子民的性命?搜刮走多少民脂民膏?”

“不闻不问,助纣为虐,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精忠报国?呵~”

第四百二十二章 众人皆醉我独醒

“这世道是黑的,我一个人白有什么用?”

岳钟琪有些痛苦的将手里的酒坛子放下。

他也知道那些福寿膏害人,但那些东西背后的主人,根本就是他这个无名小卒无法撼动的存在。

蚍蜉撼大树,只能是不自量力。

“众人皆醉我独醒,没有用!”

他再次无奈的端起酒坛子豪饮。

“我来是想要奉劝二位一句,最好能动用你们家族的关系,调离我的麾下,否则怕是连你们都会被我拖累。”

这些八旗子弟个个养尊处优,来此地怕也是家族安排,来此镀金,好做升迁履历之用而已。

“相遇即是缘,岳长官也不必妄自菲薄,船到桥头自然直。”

张廷玉感觉到了岳钟琪的心灰意冷,于是悉心宽慰道。

“在下并不沮丧,无论顺境逆境,我就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哈哈哈。”

“别人撞南墙的时候,选择的是回头,我岳钟琪撞南墙,选择的是把墙推倒!大不了同归于尽!”

胤禛听着暗暗心惊,此人颇具傲骨,宁折不弯,倒是个有气节风骨之人。

“岳长官要如何做?在下与蓝三定舍命陪君子。”

“不不不,你们有家眷,不适合,听我一句劝,离我远点。”

岳钟琪已是喝的醉态萌生,不住的摆手摇头。

趁着尚余一丝清醒,他踉踉跄跄的起身。

“好好考虑考虑,若在我麾下,你们怕是有的苦头吃!”

并不是他会为难这两个新兵,而是上峰对他,包括他身边的人都看不顺眼,处处刁难而已。

他怕这两个新人会被他拖累。

顶着炎炎烈日,李金桂和蓝齐儿各自端着食盒朝着码头走。

“太过分了,怎么岳钟琪这么悲催,他和他的兵总是起早贪黑!”

难怪那日岳钟琪亲自上门劝退四爷他们,原来岳钟琪这支队伍是整个绿营军最吃力不讨好的。

所有最苦最累,最脏最重的活都由他们来完成。

但加晌银和油水什么的统统与他们无缘。

正午暑气最甚的时候,由他们驻守码头,而到了晚上,四爷他们则要驻守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歇息。

岳钟琪明显就是被上头穿了小鞋,而四爷和张廷玉跟着殃及池鱼。

他们小队包括岳钟琪在内,总共才七个人。

而除去四爷和张廷玉之外,剩下的三个都是岳家子弟。

“相公,我给你带午饭来啦~”

“书呆子,快来吃饭啊!”

正午的时候,码头上热浪袭人,根本就没几个人影,于是岳钟琪轻一挥手,放那两个新兵去用午膳。

李金桂取下帕子,有些心疼的替四爷擦拭着脸颊的汗水,这才没几日的功夫,他露在外头的皮肤都被晒黑了许多。

“今儿午膳做了苦瓜花蛤汤。爷相公你多喝些去暑气。”

李金桂又从食盒里取出用井水镇过的几片西瓜。

“岳大人,这些分给大伙解渴。”

“多谢李家娘子。”

“不必客气,我们家李四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地方做不好,劳烦各位大兄弟们多教教他才是。”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七尺之躯,既已许国,难再许卿

几日来的相处,岳钟琪和兄弟们对这两位新兵的家眷也略有了解。

相较于蓝三的媳妇张氏活泼率性,李四的媳妇金氏虽话不多,但对人很是热情。

每日来给李四送饭,定会带些水果,点心这些吃食来分给他们。

整个小队七个人,除了李四和蓝三,其他人都是光棍一条。

岳钟霖和其他两个堂弟年纪小也就罢了,只是大堂哥岳钟琪今年都二十岁了,却仍孑然一身。

“岳大哥,我带了冰镇绿豆汤,钟霖,你们几个也过来尝尝。”

身侧传来一阵清丽婉转的声音,李金桂微微侧目,瞧见一提着大食盒的紫衣少女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花景姐姐来啦!”

那少女将食盒放在李金桂对面的树荫下,显然并未预料到此处还有陌生人在。

“小女子花景茵梦,见过二位姐姐。”

李金桂微微一愣,这姑娘的姓氏是罕见的复姓,连着名字简直美成了唐诗宋词。

“花景妹妹,吃块西瓜解解渴。”

“有劳这位姐姐,花景方才是吃过了才过来的。”

四爷他将与岳钟琪有关的身边之人全部调查了一遍。

眼前这位少女年方十六岁,是岳钟琪恩师张秀之女,张秀早年间家境贫寒,入赘到了花景家为赘婿。

而这位少女就是张秀与发妻花景氏的独女。

“岳大哥,我想和你单独说会儿话可好?”

小丫头的神情看着有些慌张,此时竟是不顾礼仪的去拽岳钟琪的袖子。

“小师妹,何事不妨直说。”

顾忌她的名声,岳钟琪不着痕迹的与她拉开距离。

“我爹娘在替我张罗婚事,我不想嫁人,岳大哥,我的心思你知道的你等你来提亲!”

“小师妹,你回去吧,岳某不会去的,岳某没有娶亲的打算!”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亦不知他这条命会在几时休,又如何敢耽误她的韶华。

“这对鸳鸯明明眼中含着对彼此的深情,怎么能说无疾而终就无疾而终呢?”

蓝齐儿嘴里啃着半根黄瓜,咔擦咔擦作响。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们得帮帮这对有情人。虽然这世间大多数是有钱人终成家属,但姐偏不信邪!”

“症结明明在岳钟琪身上,你没瞧见他虽拒绝,但脸上却带着痛苦之色?”

官运不济而已,他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

李金桂想着若是她,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大不了撂挑子不干了,管他东南西北风!

“他身上藏着秘密。”

胤禛边吃着金桂做的午膳,边意味深长的抬眸看了一眼岳钟琪。

这几日他的人亦是在无孔不入的明察暗访,真相总令人触目惊心。

卷入十三行贪腐这烂摊子的不止是两广的官吏,甚至还有皇族的身影。

岂止是大哥和首辅纳兰明珠,连东宫也撇不干净,甚至连八弟和九弟也卷入其中。

以皇阿玛的性子,绝对不会釜底抽薪,将这些毒瘤连根拔除。

于是他将查到的关于大哥和明珠,八弟和九弟,还有太子爷自个的罪证,一并送到了毓庆宫。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如今他身上被贴上太子一党的标签,自然只能与太子爷共进退。

而皇阿玛那儿,他则是将关于首辅纳兰明珠的罪证,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养心殿。

剩下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就看东宫和养心殿是如何博弈了。

但有一条,纳兰明珠必须死!

在太子爷和皇阿玛的双重夹击之下,即使他侥幸逃过一劫,也要付出惨烈百倍的代价!

“吃块醋鱼。”

李金桂瞧着四爷在沉思,于是夹着一块糖醋鱼放进四爷的碗里,吃鱼的时候不能分心。

“好~”

胤禛眉眼弯弯,眼中带着笑意,看向他的女人。

“一会儿你到树荫后边换下里边的衣衫,我带了件新做的无袖薄纱坎肩。穿里边不热。”

“这件是相公你的,这件是蓝三的。”

李金桂将两件薄坎肩分别放到吃完午膳的四爷和张廷玉手里。

“你两身形差不多,我就做了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

“有劳!”

张廷玉刚想接过他那件月白色的坎肩,却被四爷抢到手里。

“爷的女人,为何要替你做衣衫?嗯?”

胤禛不悦的微挑眉。

“爷,不准小气,我替你做了好几件呢,蓝齐儿不会做,举手之劳而已。”

李金桂压低嗓音,对四爷晓意安抚道。

“书呆子,咱不稀罕他的,我回去就给你做!你等着!”

这铁公鸡,蓝齐儿有些生气,于是拽着书呆子离开,不想理会胤禛这小气鬼。

“娘子,还是算了吧,你到成衣铺子里替为夫置办衣衫即可,小心针扎手。”

“不成,相信我!”

“表姐,这件衣衫给表姐夫。”

对四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李金桂小跑到蓝齐儿身边,将那坎肩塞进蓝齐儿手里。

“这件算我借的,等我做好了,还给你~”

蓝齐儿瞧着一旁委屈巴巴背过身去的胤禛,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拽着书呆子去换衣衫去了。

“相公,去把汗湿的衣衫换下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出半月,京里就会来旨意,这些日子你跟着爷受苦了。”

杀人的事情不必他出手,他只是以钦差的名义坐镇而已。

“我不苦,爷才吃了不少苦头。”

李金桂满眼心疼的看着四爷脸颊和脖子的颜色迥异,又取下帕子沾湿拧干,替他擦拭被汗水浸润的黏腻后背。

“今儿晚膳吃凉面,我去买只鸡,咱做鸡丝凉面,再加两个溏心荷包蛋。”

“好,你做主。”

她边替四爷换衣衫,边说着晚膳的菜式。

瞧着他这半个多月来都是起早贪黑的,根本就没休息够,眼下都带着淡淡的乌青,李金桂眼角开始渐渐酸涩。

“爷每回办差都是如此辛劳吗?”

感觉到身后的女人语气中带着哭腔,胤禛赤着上身转身将她拽进怀里。

“别担心,只是这回形势复杂,比平时办差辛苦些而已。”

“那就好~”

从前他办差,她因为各种原因并未随行,也不知道他都吃了多少苦头。

第四百二十五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想想都心疼不已,她决定今后四爷办差都要跟在他身边照顾他才能放心。

回去的路上,二人与花景姑娘结伴而行。

“花景妹子,姐是过来人,姐和你说啊,男人都是假正经,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来来来姐姐教教你如何俘获男子的心”

蓝齐儿拉着人家小姑娘躲在角落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

李金桂不凑过去都知道这家伙又在撺掇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花景小姑娘哄着脸颊款款从角落里走出来。

“蓝齐儿,你该不会教唆人家小姑娘对岳钟琪霸王硬上弓吧?”

“可别胡闹,如今我们可是要低调再低调,你别整出幺蛾子!”

如今四爷和张廷玉正在吃苦办差,李金桂不想因为蓝齐儿的任何举动,而让四爷功亏一篑。

于是色厉内荏的再次提醒蓝齐儿注意分寸。

“瞧你说的,只不过是帮着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已,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

蓝齐儿岂会是不知道分寸拿捏之人。

“小姑娘说了,若是家里逼着她成亲,她就剃了头发出家当姑子去!”

“这事情我来牵线,你等着喝喜酒就成。”

“小心我家爷和你家书呆子对你发脾气!”

李金桂其实心里也想帮岳钟琪和花景茵梦一把,于是再三叮嘱蓝齐儿顾全大局之后,也就由着这家伙去闹腾。

值夜是四人一组,今儿好不容易轮到四爷和张廷玉歇息。

李金桂做了整整一桌子荤素搭配的菜肴,还打来一壶桂花酿。

“哇,今儿过的什么节?”

蓝齐儿不客气的抓起一只鸡腿儿塞进嘴里。

但平日里喷香的鸡腿此时却闻着让人反胃。不行,她实在受不了这腥味儿!

“呕~”

忽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冲到水沟边吐的昏天黑地。

“夫人?你是不是又贪嘴乱吃东西了?”

张廷玉疾步上前,替她拍背顺气。

而坐在饭桌上的李金桂和四爷互相对视一眼。

“蓝齐儿,你不是有了?”

算算日子,他们二人在岛上成亲已有一个半月之久,难怪李金桂总觉得蓝齐儿这家伙比平日里更为懒惰不爱动弹了。

于是她走到蓝齐儿身边,伸手替她把脉。

“应该是,这个月都快过去了,我的信期还未至。”

本想过几日再去医馆瞧瞧的,没想到今日就漏了陷。

“真的吗?哈哈哈,蓝齐儿,我我又要当爹了,哈哈哈,我好高兴!”

书呆子张廷玉高兴的开怀畅笑,抱着蓝齐儿的腰不住的转圈。

“快放我下来,别吓着孩子!笨书呆子!”

“让爹爹听听孩儿的动静!”

张廷玉小心翼翼将蓝齐儿放下来,激动的将脑袋凑向她的肚子。

“还早呢,现在你只能听到我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蓝齐儿俏皮的捏了捏张廷玉的耳朵,二人脸上俱是徜徉着令人艳羡的幸福笑意。

“真羡慕蓝齐儿~”

李金桂有些酸溜溜的垂眸看着仍是毫无动静的肚皮。

“我们有五个孩子,她才三个,她该羡慕你。”

第四百二十六章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胤禛有些愧疚的看着爱妻神情沮丧样子。

但任何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唯独让她再次涉险怀子嗣这件事,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

“是爷的问题,你离开爷的那些年,爷日日饮酒烂醉,太医说爷酗酒多年,会伤及子嗣繁衍。”

胤禛将她的手攥进掌心,有些于心不忍的劝慰道。

他的身体没有问题,李金桂是半个医者,四爷正值血气方刚的盛年,根本就不存在他说的酗酒引起无法传承子嗣的问题。

那么问题只能是出在她的身上,李金桂越想心里越内疚,也许是时候劝着四爷宠幸别的女子了。

就像八福晋那般,将女人主动送到四爷榻上。

心里烦躁的很,于是她开始岔开话题。

“蓝齐儿,若是月份大了怕是藏不住,你要提早做好打算。”

“我们回去怕是都深秋了,到时候我衣衫穿的宽松些掩人耳目,算算日子,孩子该在来年三月出生。”

“到时候就让书呆子以外室所出,认祖归宗的名义,将孩子带回张家,我想让这孩子成为书呆子名正言顺的孩子。”

“书呆子,你说可好?”

“都依你!”

此时张廷玉正开心的俯身抱着蓝齐儿的肚子,仍是沉浸在为人父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摸着脉象,估计是个小子。”

李金桂还不敢确定,要等到三个月后胎像稳固才能确定。

“小子闺女都好,只要娘儿两个都平安无事即可。”

此时张廷玉脸上仍是洋溢着笑意,爹娘担心他这一脉没有子嗣传承,几年前就早早的将大哥所出的庶子若溎过继到他名下。

对于子嗣他从来都看的很淡。因为有大哥二哥替咱家繁衍香火足矣。

“若是闺女就叫琪婷,若是小子,就叫张若霭。”

这家伙,须臾之间,竟是将孩子的名字都给取好了,也不知道他为着今日,究竟蓄谋多久?

“蓝齐儿,你过来,我再仔细帮你把把脉!”

方才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脉息,李金桂不敢确定,于是再次替蓝齐儿把脉。

这一次她替蓝齐儿诊脉许久,最后才神情凝重的松开她的手腕。

“蓝齐儿,你要做好准备,你怀的好像是双胎!”

“啊?那她可有性命之忧?”

张廷玉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

“蓝齐儿,我们不要孩子了,好吗?”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要走鬼门关的,书呆子别大惊小怪的!”

“而且你们汉人不兴双胎不吉利的习俗,你若是介意,那孩子们出生后,我就将他们带回漠南抚养!”

蓝齐儿有些伤心,书呆子竟是说放弃就放弃未出生的孩子们。

“我们有琪玉就够了,双胎就是双倍的危险!不能任性!”

李金桂看着张廷玉此时急红眼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四爷当初也是如此,心中难免感触颇多。

“蓝齐儿,我帮你调理身子,你放心,我有经验。”

“衡臣,别听她的!若你能承受得起丧妻之痛,就当我没劝过。”

蓝齐儿早将李金桂与李锦姒调换身份的事情告知张廷玉。

所以此时张廷玉一听四爷所说,顿时脸色苍白。

“爷,你别吓唬他!”

第四百二十七章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这节骨眼上,四爷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一旁搅局,李金桂只能气呼呼的拽着四爷回他们自己的房间里。

四爷若再说下去,怕是会把张廷玉那耿直的书呆子给吓哭!

“你们女人总是如此独断专行,为何不问问我们男人,愿不愿意你们涉险产子?”

虽时隔多年,但胤禛只要一想起金桂产子之时的险象环生,仍是心有余悸。

“照爷这么说,那天底下的女人就都别生孩子了?”

外头蓝齐儿和张廷玉争吵的声音渐渐远去,应该是蓝齐儿被张廷玉那书呆子气的离家出走了。

“不可理喻!”

胤禛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不想与她继续争执这个话题。

反正今后他不会让金桂怀上他的子嗣,再去因为这个无谓的话题争执不得当。

“爷,我们再生个孩子好不好嘛?”

她竟是语带含羞的渐渐依偎在他身上,一双纤手亦是开始主动揽紧他的腰。

“金桂”

他眼中染上迷离之色,呼吸渐渐局促,于是声音嘶哑的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爷再宠我一回可好?”

今夜她竟是主动的有些过头,胤禛知道她这是求子心切,但此时他亦是舍不得放开她,于是再次欺身上前。

直到天边微微泛白,她仍是不肯松开他,胤禛有些心疼,虽还想再宠她,但看着她疲惫的眉眼,终是不忍心的吻了吻她的脸颊。

“金桂,胤禛有些乏了”

“恩”

李金桂也已经累得不行了,她从枕边取出帕子,想要替四爷擦洗。

“我来~”

胤禛刚想替她先清理,却见她将枕头垫在了后腰处。

“子嗣随缘即可,我们的孩子已经够多了,金桂。”

他一把将那枕头夺过,丢在一旁的矮桌上。

“啊!快还给我!子嗣要没了!”

李金桂带着哭腔求着四爷将枕头还给她,却被他霸道的揉进怀里无法动弹。

“你为着子嗣,都开始魔怔了!”

“爷,我怕是身上出了毛病,要不然要不然爷试试与别的女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以吻封缄。

蓝齐儿和张廷玉之间的博弈,最终只能是蓝齐儿大获全胜。

总之第二天清晨,二人回来的时候,说话都和颜悦色的。显然是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待四爷和张廷玉二人出去办差之后,李金桂将蓝齐儿拉到一边说体己话。

“怎样了?书呆子同意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心里若真有你,肯定都受不了,金桂,我其实心里也在打鼓,我们娘三儿的命都交给你了。”

而此时胤禛亦是与张廷玉在聊着。

“妥协了?有你哭的时候。”

“微臣宁愿与朝廷上那些老狐狸斡旋,也不敢再与女人论道理。”

张廷玉有些懊恼的摸了摸鼻子,他是真的说不过蓝齐儿。

昨儿夜里更是心惊胆战的追着她,哄了一夜才让让她消气。

“衡臣,回去之后爷介绍个神药给你,一年用一回即可,今后再欢好之时,不必担心让女人怀上子嗣。”

“微臣多谢贝勒爷赐药!”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子无私事

这两个男人在子嗣方面竟是达成了联盟。

但多年之后,仍是这两个男人,但身份已是一君一臣。

二人怀里抱着同年同月同日生,嗷嗷大哭的老来子之时,只能不约而同的大眼瞪小眼。

这是后话,外头那些风风雨雨,李金桂充耳不闻,如今她一门心思的照顾蓝齐儿和她腹中的双胎。

已是金秋九月,四爷和张廷玉二人更是忙得几天都不见人影。

院里也住进来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而蓝齐儿的嬷嬷也被接来照料她的起居。

“蓝齐儿,等过六个月,你就不能如此胡吃海喝了!”

李金桂将做好的糕点吃食端到蓝齐儿面前,这才三个月,她的肚子就已经显怀了。

“书呆子说皇阿玛的旨意已经来了,最多半个月,这儿的事情就能了结,算算日子,咱到京城都快一月了。”

没想到比预期中逗留的更久,但四爷在忙着差事,李金桂也只能在他身后支持。

“蓝齐儿,一回京,都是各方势力的耳目,你怕吗?”

李金桂还是有些担心蓝齐儿的计划,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肯定瞒不过皇阿玛的眼睛,但这是他欠我的!”

“我只是个孀居的公主,我与书呆子在世人眼中是无媒苟合,若皇阿玛也不护着我,那谁都能在我脸上踩一脚。”

她要赌一把,就赌皇阿玛对她是否有亏欠。

“金桂,我其实心里很害怕。”

蓝齐儿有些不安的攥紧李金桂的手。

京城。

今夜注定许多人因为十三行的大地震而彻夜无眠。

紫禁城内,康熙帝看着纷至沓来,如雪片般递上来的折子,神情略带疲惫。

“这些混账东西!”

他头痛的揉着眉心。

“若是一刀切,怕是整个两广都会动荡难安。只能扶植傀儡,十三行那些个奸商不是喜欢闹腾吗?那就让他们窝里反啊~”

良妃将自己啃过的苹果塞进万岁爷的嘴里。

后宫不得干政在她这就是形同虚设。

“然后那些傀儡吧,还得轮换竞选着做,允许各家都能经营所有的货物品种买卖,到时候怕是他们打价格战,我们都能省下一半儿的采买费用呢~”

“恩~”

“臣妾有罪,臣妾没管好小八,臣妾恳请万岁爷重罚胤禩!”

她的儿子竟是搀和到十三行那些贪腐的事情里,良妃有些自责的俯身跪地。

“晓竹你起来,他也是朕的儿子,是朕管教不严,你别自责!”

“万岁爷,您若是不严惩胤禩,臣妾就不起来!”

“朕知道了,朕定重重责罚涉事的皇子!绝不偏袒任何一人。”

“晓竹,朕想废了太子”

“万岁爷,只要不立臣妾的儿子胤禩为储君,您立谁都行!”

“可是晓竹”

“玄烨,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

良妃竟是寒着脸直呼他的名讳,康熙帝有些无奈的牵起她的手。

“朕记得,朕记得你发过的毒誓。”

“所以万岁爷若不想臣妾应那毒誓,万岁爷就尽早打消这荒唐的想法。”

任何一个皇子都能坐上那把椅子,唯独她与玄烨的儿子胤禩绝对不能。

第四百二十九章 孤灯挑尽未成眠

毓庆宫。

太子胤礽看着四弟加急送来的折子,面色微霁。

“你看看~”

他将秘信递给一旁的纳兰凝婳,她只淡淡的扫一眼,旋即将那秘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殿下,为今之计,只能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方能脱困,最好将这天捅破才好。”

“八弟和九弟他们都牵涉其中,旁的不说,皇阿玛定会想方设法保住八弟,最后这件事情只能雷声大雨点小。”

纳兰凝婳手中的黑子落在阡陌纵横的棋盘之上。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看来,皇阿玛怕是只能将明珠那老家伙推出去平息众怒。”

入夜,月朗星稀,岳钟琪有些眸色复杂的看着不远处,那些刚卸下的木箱子密密麻麻的垒成小山般。

“大人,你敢不敢与我一道,烧掉那些肮脏的东西?”

此时胤禛手里举着火把,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岳钟琪。

“李四,莫要胡来,这些福寿膏真正的主子可是直郡王!你有家有室,不要累及家人。”

“我就问你敢不敢?”

胤禛在考验岳钟琪,若他能坚持心中的信仰不灭,他可以在仕途上帮他一把。

若不然,只是个有始无终的懦夫而已,这些人多如牛毛,不值得他费尽心机收入麾下。

“岳大人迟迟不愿娶亲,就是为成就一番大事业不是么?”

“这些福寿膏明日一早就会被运送到大清各地,有多少人会因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大人?既然你不敢,那就我来!”

胤禛有些失望,于是举着火把信步朝着那堆积如山的福寿膏走去。

“谁说我不敢!”

岳钟琪夺过李四手里的火把,径直抛向那些用油毡遮掩严实的福寿膏。

“这只能是杯水车薪,皇族有人与洋人勾结,有皇族的庇护,只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大人似乎对皇族与洋人之间的勾结很清楚?”

“嗯,甚至是八贝勒和九贝子都牵涉其中,连东宫储君也”

这些皇族可都是大清未来的中流砥柱啊,岳钟琪有些寒心。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看着火苗渐渐蔓延,眸中俱是壮志难酬的满腔恨意。

“今日这把火,是岳钟琪一人所为!李四,你马上离开此处!”

岳钟琪看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火光渐渐靠近,有些焦急的劝李四立即离开。

“岳钟琪,爷在此处,没人敢动你。”

胤禛颇有些赞赏的看着岳钟琪,如今十三行的局势已尘埃落定,他还意外的在此行斩获一员猛将,怎能不欣喜!

“李四,你只是旗人,我得罪的是皇族,你的心意岳某心领了!就此别过!”

“大胆!混账东西,若是这些货物任何损失,你们定九族难保!”

一虬髯大汉大喝一声,拦在岳钟琪面前。

他正要拔出匕首,却瞧见四周骤然亮起无数火把。

“今日这些害人的福寿膏若还剩下一块,爷就诛谁九族!”

胤禛镇定从容的取下帽子,眸中带着无尽的森寒之意。

“四贝勒在此,谁敢造次!”

张廷玉亦是取下兵卒的帽子,挡在四爷面前沉声怒喝道。

第四百三十章 繁华声折煞了世人

四爷回来的时候,李金桂正睡得迷迷糊糊。

连着四五日都未归,胤禛越发想念他的女人。于是今夜百忙之中仍是抽空回来,即使瞧她一眼也是好的。

“嗯爷回来啦~”

感觉被人揉进怀中,李金桂揉着惺忪的睡眼,伸手抚了抚四爷略显疲惫的眉眼。

鼻息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气息,她顿时睡意全无。

“爷受伤了?!”

她焦急的坐起身,开始前前后后的仔细检查四爷身上是否有明显的伤口。

“爷没事,只是亲自动手,诛杀了几个罪人而已。”

“来人,准备热水,爷要沐浴!”

胤禛看着她怔怔的仍是未回过神,顿时懊悔不已。

“你怕爷?”

她定是被他残暴嗜血的一面给吓坏了。

“若是该死之人,爷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但若是无辜之人,爷可不可以手下留情?”

“嗯~”

几日前,他梦魇的毛病又犯了,失手错杀了一名值夜的丫鬟。

如今一旦入夜后,他们所居的屋外十丈之地,都不准旁人靠近。

“爷已命人安排好抚恤银两,足够她的家人衣食无忧。”

“爷,奴才的命也是命,若有的选,他们定也不愿意拿命换这些阿堵之物。”

此时李金桂正帮四爷沐浴搓澡。

他是皇子,若要他接受那些主仆平等的观念,根本不切实际。

李金桂只能在四爷身边循循善诱,至少让他重视奴才的付出,知道奴才也是人。

但她还是将四爷的梦魇之症想的过于简单,此时她心疼的抱着提剑就要冲出房门外边的四爷,他在梦魇中,根本就叫不醒!

“爷,快醒醒啊,胤禛!别杀人!”

“杀!杀!都去死!”

他眼神茫然而迷离,语气中带着嗜杀与癫狂。

已是清晨时分,故而院中已经有隐隐约约的轻微脚步声。

怎么办?再过半刻钟,就会有伺候梳洗的嬷嬷入内。

“胤禛,你快醒醒啊!”

唐皓卿说过,梦魇之症都是由心魔所致,四爷之所以会得梦魇之症,多多少少都有她的缘故。

如今也只能由她来解开四爷的心结。

“胤禛!”

感觉到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朝着他们走来,她一个箭步挡在房门前。

“杀!贱人,放肆!”

四爷这是将她当成当年那些想要爬床的女人了。

当年她身死之后,后院里那些女人竟是开始用尽各种龌龊的手段,想要成功爬上四爷的床。

以致于四爷一度对所有想要靠近他的女人厌恶至极。

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就是解开他心结的药。

“胤禛,我是金桂啊!我回来了,你抱抱我可好?”

她张开双臂,眸中带着泪光与缱绻的深情。

但等待她的却是一柄寒光逼人的利剑。

却见四爷眼眶猩红,眼神阴恻恻的看着她。

“你该死!”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锋落在她心口处,一点一点的渐渐楔入她的心脏。

“胤禛!”

她徒手抓住利刃,她相信四爷对她的感情,即使毫无意识,也定不会伤她分毫!

“胤禛!!”

她用内力护着心脉,但蕴含着无尽杀意的剑锋仍是锐不可挡的渐渐没入心口处。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减当年痴

“胤禛,你真要杀了金桂吗?”

李金桂只觉得肝肠寸断,四爷这样的男人,本该在云巅之上俯瞰苍生,指点江山。

竟是因为她这样的女子,而患上如此癫狂的隐疾。

自责,内疚,心疼,各种复杂的心情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一滴无助的泪,缓缓滑落腮边。

“爷,你不该变成这样,该死的是我啊!”

苦涩的眼泪终是落在冰冷的剑刃之上,但只是极细微,极轻的眼泪滴落声,却让原本深陷于梦魇中的男人心中开始生出钝痛。

“金桂!”

此时胤禛原本茫然恍惚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他究竟做了什么?他的剑锋竟是楔入了她的心口处,此时她的心口处已是晕染出令人心悸的血色。

“金桂!!”

胤禛握着剑的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他的手僵在原处,不敢拔剑,怕她会血溅当场。

“来人!!去找大夫!来人!!”

他连头都不敢扭到门口处,只目呲欲裂的紧盯着面色苍白的李金桂。

“爷,不碍事,点了穴道止血即可。”

“爷可要记着,今后若是再梦魇,怕是金桂会死在爷的梦魇中。”

李金桂伸手点穴止血,又忍着钻心的剧痛缓缓朝后却步。

“别动!金桂,让大夫来处理!别再乱动了!”

“胤禛,记着今日所见的一切吗?”

梦魇之症无法根治,只能将病者心中最牵挂之人或事作为最痛的牵绊。使之有所顾忌。

而李金桂,就是四爷潜藏心底最深的羁绊。

“毕生难忘!!”

胤禛将手里的湛卢剑径直抛在地上,疾步上前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李金桂。

“胤禛,我还是还是将你拖累成了魔”

李金桂哽咽着从喉中艰难的挤出破碎的歉意,心口好疼,但却抵不过她对四爷的心疼

“金桂,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

蓝齐儿看着站在面前那两个眉眼与李金桂有几分相似的少女,神情凝重的说道。

“我也不想,但问题肯定出在我身上!我不能让四爷被人拿子嗣问题指指点点。”

“我敢打赌,你定不会成功,你想学着八福晋对老八那样?逼着胤禛宠幸这些女人?胤禛的脾气执拗的可怕。”

蓝齐儿说的很委婉,她这个四弟岂止是脾气执拗,简直就是到了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独断专行。

“就试一回!”

李金桂心里亦是有些虚,于是咬牙切齿说道。

“你们两个去换上挂在屏风上的衣衫,晚膳梳洗之后再来!”

因着李金桂受伤,故而除却非必要的外出,胤禛这些时日几乎都在房内边陪她,边批阅公文。

今日处理了一整日十三行那些贪腐的奸商之后,此时他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披星戴月的赶回家。

“爷回来了~”

李金桂想要起身伺候他梳洗更衣,却被他按回床榻。

“来人,伺候贝勒爷梳洗更衣。”

李金桂朝着门外吩咐道。

胤禛慵懒的凤眸微眯,只张开双臂由着进来的奴才伺候更衣。

鼻息间传来梳洗的木樨花脂粉香气,他下意识抬眸。

却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奴婢正环着他的腰,轻手轻脚的替他解腰带。

他略显厌恶的扬起下巴,呵,东施效颦。

第四百三十二章 梦里蘼芜青一剪

胤禛心微怒,感觉那奴婢竟是得寸进尺的再次靠近,他忍不住蹙眉。

“滚下去~”

“爷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原本在偷眼观察二人的李金桂无奈的轻摇头。

这个叫莲儿的姑娘心急了些,看来只能将希望放在另外那个略显稳重的素心身上了。

眼见着哭哭啼啼的莲儿被两个小太监拖着离开房内,此时的气氛却安静的诡异。

“主子,您该喝药了~”

“放着吧,等稍凉些再喝。”

李金桂略有所思的看着四爷离开的背影喃喃道。

待胤禛沐浴更衣踏入房内之时,房中竟是燃着数盏木樨花油灯。

“金桂?”

却见金桂此时一袭嫣红里衣,正一手托腮,背对着他。

眼前的一切都是二人之间的默契,于是他嘴角噙着笑意,踱步走到她身边。

“金桂想爷了?”

他伸手就要将她的脸转过来,金桂说,今后宠幸她的时候,要先看清楚脸,他奉为金科玉律。

他的指尖刚触到她的香肩,她却忽然调皮钻进锦被中。

“调皮~”

胤禛跟着钻进锦被中与他的女人玩捉迷藏。

而此时坐在院中的李金桂心中有些苦涩的盯着那扇房门,以及从房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嬉笑声。

那声音是四爷的,她再熟悉不过!

心里忽然有些佩服八福晋,一次又一次的将女人亲自送到挚爱之人的床榻上。

而她只是这一回就心如刀绞。

“放肆!!”

就在她以为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却从房中传来四爷暴怒的呵斥声。

旋即很快传来重物落地之声,伴着女子痛苦的呜咽声,还有匕首出鞘的铮铮声。

李金桂顿时骇然,三步并两步的冲进房内。

“爷!”

胤禛正要举剑将这个妄图爬床的贱人乱剑砍死,却见金桂忽然冲进房内。

“金桂,胤禛没有”

“我知道!”

李金桂朝着那满眼恐惧的女子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趁机离开房内。

而胤禛诧异的看着金桂与那个女人之间的细微表情互动,还有金桂略显平静无波澜的表情。

“金桂,解释!”

“爷需要子嗣。我不想让爷被人说子嗣单薄。”

“呵,爷说过,你的身子骨没有问题,问题出在爷身上,你在质疑爷说的话?”

她这招着实荒唐无稽,竟是想着将女人送到他身边,就为了该死的子嗣问题?

胤禛气的面色铁青。

方才若不是他嗅到那女子身上的气息陌生,他下意识对怀中的女人产生恶心的厌恶感,心下生疑多看了一眼,怕是大错已经铸成!

如今看来,那女子伪装成金桂简直惟妙惟肖,若非她亲自指点,那女子怎么会连他的小习惯与喜好都如此清楚?

他越想越气,于是欺身上前,愤怒的将她按在门廊边上质问。

“李金桂,你竟是将胤禛的心意如此践踏!!”

“胤禛的子嗣问题无需你操心,你能不能什么都不要顾忌,只简单的陪在我身边?”

挚爱的枕边之人,竟是以如此不堪的手段来算计他,胤禛失望透顶!

他即使怀疑自己,也从不怀疑她。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万丈红尘我陪你

“为何不喝药!!”

本就怒火中烧,此时扭头却见方才那碗药竟是原封不动的放在桌案上。

“李金桂!我对你很失望!你想学八弟妹那般,以作践自个的身子来要挟爷?”

此时李金桂被四爷桎梏在墙边,只沉默的垂眸,不敢去看他带着浓浓失望的眼神。

“喝药!”

胤禛不容分说,寒着脸拽着李金桂来到桌前,强迫她坐在椅子上。

他甚少对她如此蛮横,此时竟是用手钳制着她的下巴,将那已然冷却的汤药强行灌入。

“咳咳咳”

苦涩的药味呛的她泪眼盈盈,还未缓过劲来,却见他俯身贴上她的唇。

他竟是在一点点的摄取她口中苦涩的药渍,直到李金桂有些窒息闷哼,他才一把将她推离怀中。

胤禛抬手拿起放在桌上那把李金桂用来防身的匕首,就在她愣神之际,竟是将那匕首对着心口处。

“爷从不受人威胁!”

他说着,竟是将那匕首缓缓楔入心口处。

“爷,不要!!”

李金桂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她踉踉跄跄的冲到四爷面前,想要夺过他手中的匕首。

但胤禛是谁?他对别人狠厉的同时,对自己亦是能狠厉千百倍。

“胤禛,金桂错了!”

但见四爷微一闪身,旋即心口处弥漫开妖冶的刺目猩红。

“胤禛!!”

李金桂想要徒手去抓那锋利的刀刃,却见四爷嘴角绽出一抹冷笑。

他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径直将那匕首拔出,扔在她脚边。

“没人能威胁爷!你若是不喝药,爷陪着你任性!”

“我喝,我不任性,我一定会乖乖喝药,爷原谅金桂可好?呜呜呜”

多年来的相依相伴,李金桂第一回见四爷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不惜伤害他自己。

她离开的那五年,四爷究竟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为何她总觉得四爷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来人,将爷的日常用品带到隔壁书房!”

李金桂眼睁睁的看着四爷捂着心口处,决绝转身离开房内。

四爷这回是真的恼了她!

她有些懊悔的颓然瘫坐于地,她竟是触了四爷的逆鳞,而四爷的逆鳞,就是她自己。

忐忑一整夜,一大清早李金桂就将那两个丫头给打发走了。

若是不然,怕是那两个丫头迟早会死在四爷手里。

而每晚到服药的时辰,四爷总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房内。

待到二人默不作声的各自服下属于自己的那碗苦药之后,他又面无表情的到隔壁书房呆着。

……

“看吧看吧,自作孽不可活,胤禛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你是脑抽了才会用这种办法。”

蓝齐儿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边对着李金桂揶揄道。

“别说了,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已经五日没理我了。”

李金桂无精打采的支着脑袋苦恼不已。

“山不就我,我就山,胤禛很好哄的,只要你主动点儿服个软,你瞧他何时与你急红眼?这都是你自个作的。”

“蓝齐儿,我让你来,是请你帮着想对策的,你若是再冷嘲热讽就回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

浴房内,胤禛坐在浴池内闭目养神,却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门口有侍卫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那脚步声过于熟悉,他想刻意忽视都难。

“怎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一回,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他眼皮都未曾抬起,语气中带着疲惫。

“我来负荆请罪~”

李金桂有些难过,四爷竟是对她起了防备之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在心间,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会在某一日长成参天大树!

“爷,都是我的错,原谅金桂可好?”

她语气中带着鲜少见的示弱,但胤禛只是轻蹙眉,不为所动。

因为他害怕,怕待会一旦他妥协,那么是不是又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冒充她,被李金桂以爱之名,亲自送到他房中。

他绝对不可能容忍她打着以爱之名,做出伤害彼此感情的荒唐可笑之事!

感觉到辫子被人打散,身后之人正仔细的替他梳洗打理着发辫。

“金桂再也不敢了,胤禛,别不理我好么?”

她是真的知道怕了!四爷从未用那种看陌生人的冷漠疏离,与戒备的眼神看着她。

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啜泣声,他强迫自己绝对不能转身,虽然这天地都不如她怀中。

他像从刀光剑影处死里逃生的不归人,艰难险阻也要从她的眼泪里脱身。

“金桂,感谢你如此诚恳的欺骗胤禛,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敢相信你了!”

“爷最恨别人算计我,但爷推心置腹的枕边人却是为着那些虚伪的东西算计爷!”

“你这一生难道就是为了活成别人口中的样子?”

“伴你这一世长情之人,只有爱新觉罗胤禛!”

“我…我只是不想让人笑话爷。我…是我无能!对不起!”

李金桂哭的抽抽嗒嗒,是她身子骨出现问题,所以不能再替四爷诞育子嗣。

而她这只不会下蛋的鸡,还要霸占四爷所有的恩宠,她自己都过意不去。

“你很好,是胤禛的问题……”

胤禛不想让她再次怀子嗣的决心,第一次因她的眼泪而动摇。

“别哭…”

胤禛有些笨拙的伸手替她擦拭眼泪,但却发现她的眼泪竟是越来越多。

“你别哭…”

见她哭的越来越伤心,他顿时慌了手脚,这几日与她冷战,他亦是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没她在枕边,他几乎都是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爷说不再信任我了!”

以四爷的脾气,很多事情还是当面说开的好,此时李金桂可怜兮兮地吸着鼻涕说道。

“爷是被你给气的!”

胤禛没好气的埋怨道,任谁被自己的女人算计,心情也不会好,红袖添香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乐见其成!

“其实…其实我将那女子送到爷身边那一瞬,心里酸的想哭。”

“我…我听见房内传出爷的笑声,我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将那女子赶走!”

说到底,她就是个自我矛盾,表里不一的妒妇。

“好了好了,别哭了!”

胤禛终是不忍心,于是将仍是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拽进怀中安慰着。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不服,就设法睡服

这世间万物,都抵不过她腮边的一滴伤心泪。

李金桂一边流泪,一边看着四爷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眼泪,竟是没来由的觉得这样的四爷很可爱。

好想捏他的脸颊,于是她伸出指尖戳了戳四爷绷着的俊脸。

他似乎没想到她竟是破涕为笑的戳他的脸颊,于是有些错愕的抬眸与她对视。

二人依偎的很近,此时彼此眼中都能清晰看见对方的剪影。

“别哭了,爷的心被你哭乱了!”

胤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只能俯身笨拙的吻向她的眼眸,将她眼角的眼泪细细吻净。

“爷说不再相信我呜呜呜”

李金桂还在不依不饶的揪着四爷说的这句话。

胤禛觉得他这是在给自己挖坑跳,张廷玉说的对,和女人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不服,只能想办法将她睡服!

蓝齐儿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那苦着脸好几日的好四弟信步从房内走出来,他嘴角罕见的挂着淡淡笑意。

“皇姐,早~”

天塌了地陷了,胤禛竟是和颜悦色的向她问好?

再一抬眸,看到那眉眼含春的女人亦是笑眼盈盈的走出来,她顿时了然。

“金桂,今儿去十三行夷馆里逛逛?”

这十三行夷馆是供那些来大清的洋人居住的地方,里头街区星罗密布,穿着洋装的洋人女子更是比比皆是。

“好啊好啊,闲着也是闲着。”

四爷这几日都在外头办差,李金桂和蓝齐儿两个人只能呆在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都快发霉了。

“嘘,你等等,等那两个男人出去后再说!”

李金桂做出噤声的动作,又谨慎的朝着不远处的书房偷瞄了两眼。

“别让他们二人知道!”

“嘻嘻嘻,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猜猜我马车里准备了什么?”

瞧着蓝齐儿一脸得意窃喜,李金桂亦是勾起好奇心。

“别哔哔,说重点!”

“哈哈,是两套洋人女子穿的洋装长裙啊,领口开到肚脐眼那种!”

蓝齐儿说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信,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但骨子里仍是个传统的女子。

而此时的书房内,两个男人敛住呼吸,将房内两个女人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听进耳朵里。

张廷玉很想冲到门口的马车里,将那些伤风败俗的衣衫统统扔掉,但却被胤禛拦住脚步。

“来人,准备车马!”

躲在屋里说悄悄话的李金桂和蓝齐儿听到院里四爷在命人准备车马,看来今日要提早出去办差了。

二人兴奋的暗搓搓偷瞄着院里的动静,待到四爷和张廷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这才松一口气。

“快快快,来人,去将本宫放在马车里的包袱取来!”

蓝齐儿乐不可支的匆匆命人去取衣衫。

待到二人满心欢喜的换上衣衫之后,李金桂有些羞赧的一个劲扯着领口。

“这帽子真奇怪,上头还插着孔雀毛!”

李金桂好奇的将洋人女子带的细纱歪脖子帽拿在手里观察。

“平日里挺能藏的啊,啧啧,谁说你是搓衣板了,瞎的厉害,这多有料啊,看来都是胤禛的功劳啊~”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蓝齐儿嘴上揶揄着,还不忘伸手戳了戳李金桂的凶器。

“啊!蓝齐儿你够了!”

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也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跟着学到她这副痞气!

这件长裙虽没蓝齐儿说的那般,夸张的开口到肚脐眼,但仍是有些不雅观。

“别遮遮掩掩了,进到夷馆里头,我们这身装扮就不突兀了,走吧走吧,再晚他们可就要回来了!”

“蓝齐儿,快帮帮我,我喘不过气儿了!”

李金桂是被洋人的鲸骨裙撑束缚的根本就不能呼吸顺畅。

估计汉人女子裹小脚都没这么难受!

洋人女子是以细腰为美,就像历史上的楚王好细腰那般。

但洋人女子不是靠节食来保持纤细的腰身,而是用特殊的辅助工具。

洋人以细腰为美,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就像汉人的大家闺秀,自幼就要缠足那般。

此时李金桂不仅穿着沉重到迈不开步的鲸鱼骨裙撑,而且身上还束着由鲸鱼骨所制的洋里衣。

这衣衫虽然能衬身材,但束腰过紧是会致死人命的,暂时性昏厥更是家常便饭。洋人女子已经习以为常。

束腰比缠足还害人,束腰会改变人的肋骨骨骼,而缠足是把脚趾头的骨头弄折了,再踩在脚底下,踩一辈子,痛是痛死了,可不会死人!

但束腰过度会造成脏器损伤,是真的会红颜薄命!

更有为追求极致美的洋人女子,竟是穿着一种铁骨架,那真真是酷刑。

前几日就听说十三行夷馆里一位洋人新娘曾因束腰殒命,在她的婚礼当天,举行了她的葬礼。

蓝齐儿有孕在身,自然不能穿这种劳什子的洋里衣。

李金桂做贼似的悄悄跟在蓝齐儿身后,就在二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却瞧见门口处两个面色不悦的男人正端坐在马背之上。

“爷!!”

李金桂有些心虚,此时转身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慌张的杵在蓝齐儿身后。

糟糕,她下意识取下帽子遮挡着领口处,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若是不然,四爷定会命人将她的领口缝到脖子以上。

可蓝齐儿此时却被书呆子张廷玉拽着手臂,朝着后头那辆马车走去。

而李金桂只能忐忑的看着四爷下马,渐渐朝着她走来。

此时胤禛亦是在面不改色的打量着她。

恩,云髻堆鬃,衣香鬓影,浮华里自有一番异域的情愫与缄默,让人心旗摇动。

恩?!她刻意用帽子遮挡着衣领处,但却仍是有莹白春光乍泄。

他眸中顿时染上愠怒,刚想发火,却见她竟是扭头钻进马车厢内。

“你”

他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她幼稚可爱的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意纾解,旋即掀开马车帘子入内。

这古怪的裙子竟是占据了大半个马车厢,而她则尴尬的半跪在马车厢内,根本就不能坐下。

“呵~”

他竟是被这滑稽的一面逗乐,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气啊,李金桂此时涨红脸,最后一咬牙,撩起裙摆。

“金桂??”

胤禛被她这大胆的举动惊呆了,张了张嘴,却见她竟伸手将里头那奇怪的伞状支架给解了开来。

“呼!!”

第四百三十七章 怪我过分美丽

李金桂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四爷身边,这简直就是在带枷锁镣铐!

还是难受,感觉颠簸的很,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挪到一旁闷不做声的男人怀里。

这样舒服多了,她惬意的想要伸个懒腰。

“哎呦!!”

她闷哼一声,怎么忘了她还穿着洋人的里衣,此时被勒的生疼。

“爷,好疼~”

她转身就要对四爷撒娇求安慰,但却忘了此时她的衣领已是形同虚设。

而好巧不巧的是,四爷竟是默契的将脑袋探过来,恩然后四爷的俊脸就贴在了她的胸前

“都是爷的功劳”

他盯着沟壑,红着脸轻声咕哝道。

“爷说什么?”

李金桂只顾着尴尬,都未听清楚四爷在说什么。

“换身衣裳!”

“算了!”

胤禛想了想,金桂说夫妻之间要互相尊重,给彼此体面。

“停车!”

此时马车正经过繁华的街道,他沉声命令车夫停下,旋即掀开车帘独自下车。

“在车上等爷!”

一转头,却看见张廷玉亦是跳下了马车,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于是不约而同朝着前头的成衣铺子走去。

“好丑哦~”

直男的审美真可怕,李金桂有些嫌弃的拿着四爷买的那件绣着木樨花的披肩。

而那披肩竟是还有领子,此时四爷夺过那披肩,开始替她系盘扣。

“这头发像卷毛狮子狗!”

啊啊啊啊!!

她辛辛苦苦花了半个时辰,冒着头发被烧焦的危险,用火钳子烫的头发,竟是被四爷说成卷毛狮子狗!明明就很仙气的好伐!

李金桂不想说话,只想朝着四爷脸上扔一只卷毛狮子狗泄愤。

但可恶的是,这个男人竟是开始把玩起她的卷发,最后竟是自娱自乐的开始拽着玩儿的直乐呵。

“胤禛!”

她不客气的去拽他的小辫子,这下二人可算是扯平了。

“咳咳咳”

回过神来的胤禛亦是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于是松开作祟的手,满脸无辜的看向李金桂。

“傻狍子!”

李金桂有些好笑的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猝不及防间,他竟是扑进她怀中。

隐约听着四爷嘴里还在小声咕哝着什么,当她听清楚四爷说的是什么之后,顿时涨红了脸。

四爷竟是在说很软很舒服

末了竟是还没脸没皮的加了一句:这都是爷的功劳!



十三行的夷馆竟是没有传闻中热闹,许多商铺甚至已经关门大吉了,而零星的几家亦是只有几个洋人在。

“奇怪,前几日来踩点的时候可是热闹的很,怎么今日竟是如此凋敝?”

蓝齐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这几日爷对夷馆进行了整顿,过几日就好了。”

张廷玉闷闷的垂眸,不敢说出真相,整个十三行包括周边都被肃清了一遍,莫说过几日,就算过几个月也未必能缓过神来。

几人在夷馆无趣的逛了一圈,最后李金桂只给四爷买个块怀表,还有一对儿雨过天晴刻花套杯。

而蓝齐儿只怏怏的给书呆子挑了块怀表。

“金桂,你和我一辆马车!”

“书呆子,你和胤禛一边儿去!”

蓝齐儿不由分说,拽着李金桂跳上马车,好好的逛街就被这两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给搅黄了。

第四百三是十八章 抱歉,有权就是能为所欲为

“这街道明摆着就是被人给清场子了,肯定是你家胤禛在使坏!”

皇族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包场或者清场。

她从那些店家谨慎而带着敬畏的眼神中,就能看出端倪。

这就像皇阿玛在圆明园内建造的苏州街似得,里头的百姓都是太监宫女假扮的,只不过是让皇族自娱自乐的把戏而已。

“金桂啊,多好的姑娘啊,这辈子竟是被胤禛这臭小子给套牢了!”

蓝齐儿唉声叹气的说道。

“管好你的家眷!”

正要登上马车的胤禛顿了顿脚步,寒声对跟在身后的张廷玉警告道。

“贝勒爷您是知道的,微臣惧内,这家里是蓝齐儿做主~”

张廷玉无辜的摊了摊手,胤禛被他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哼!”

四爷这趟差事,直到十月中旬才彻底了结,而孩子们亦是被接到了广州府。

每日李金桂和蓝齐儿两个人就带着一群孩子吃吃早茶,溜溜弯,日子亦是过的优哉游哉。

而此时胤禛却是心事重重的与张廷玉在书房内聊正事。

“贝勒爷,您和明珠中堂的梁子怕是结定了。”

“恩,太子手底下连着折损数名身在要职的心腹。明珠已正式对我们宣战。”

原以为这一回是死局,但没想到纳兰明珠竟是用嫡孙的性命逃过一劫。

呵,大义灭亲?虎毒尚且不食子,纳兰明珠此举无疑是在向太子一党宣战。

“微臣有一句未雨绸缪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廷玉思虑再三,最终决定将心中的顾忌言明。

“衡臣,你算爷的姐夫,而那二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你我亦是连襟。”

张廷玉是重情重义之人,胤禛视之为心腹。

“年羹尧之嫡妻,乃纳兰一族。”

张廷玉言简意赅,今后他们要参与到更为残酷的夺嫡之中,很多事情必须要草蛇灰线,伏线千里。

“爷已经选好了牵制年羹尧之人。”

“岳钟琪?”

张廷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恩,爷会尽快将他安插到军中,凭着他的能力,定会有一番作为。取代年羹尧,只是时间问题。”

“回去之后,必将是一场恶战!”

“微臣岳钟琪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胤禛命人将岳钟琪请入书房内。

而初为人妇的花景茵梦,则是端着食盒走到正在与孩子们嬉戏的蓝齐儿和李金桂身边。

几日前,四爷替这对有情人亲自主婚,如今她已是岳钟琪的嫡妻了。

“花景多谢二位姐姐相助。”

她竟是放下食盒,屈膝跪谢李金桂与蓝齐儿。

“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你们缘分未尽,你若真要感谢,也是谢我家贝勒爷。”

这丫头竟是如此客气,倒是让李金桂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蓝齐儿只看透不说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四弟这招收买人心的招数着实高明。

连着岳钟琪的家眷都一并收买了。

但朝堂那些事情她不感兴趣,她只是个公主,又不想觊觎皇位当女皇。

只是夺嫡之路艰难险阻,凶险万分,真不知道她压上自己和整个漠南,还有书呆子的未来,赌胤禛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究竟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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