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恶霸 - xp1024.com
《善良的恶霸》


第一章 造化弄人

天光破晓，黑暗渐渐隐去，青龙镇上空一道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远近几声鸡鸣，王法幽幽醒了过来，准备起床到院子里走两趟拳脚，身为恶霸，有着一帮小弟，不会点拳脚功夫怎么说的过去？

夏日炎热，王法睡了一身汗，抹了下额头的汗珠伸手去拿犊鼻裈，脑袋里冷不丁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小子，你真是走了狗屎运，老夫在茫茫人海中选中了你，特来助你登上人生巅峰，你可愿意接受系统绑定？”

王法吓了一大跳，抽出枕头下的尖刀一纵身跳到墙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惊疑不定道：“谁在说话？”

“老夫是系统!系统你不知道啊!老夫看不见摸不着，在你脑海里用意念和你交流。”

“啥玩意？”

奇怪的声音忽然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响起来：“卧草，老子怎么来到大明年间了!哦，老夫是说吾乃行善使，要给你带来天大的造化，只要你完成行善任务，就有想象不到的奖赏!”

……

一刻钟过去，王法总算明白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是个什么东西了，原来自己被“行善使”附身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法对鬼神还是比较敬畏的，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更别提答应被“附身”绑定了。

正当他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的时候，忽然“嘭”的一声，一个冒着水汽的铁罐出现在桌子上，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小伙子，你把可乐的拉环拉开尝尝，里面的汽水清凉可口，乃是老夫从天庭带来的琼浆玉露。”

王法呆呆拿起可乐打开拉环，半眯着眼睛往里面看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手上冰凉，在这炎热的夏季里极为爽快。

“还愣着干什么？”

王法心里乱糟糟的，他倒不是担心那什么“行善使”会给自己下毒，因为对方可是神仙，真要对自己做什么，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搞死自己，用不着这种小手段，只不过他对于这凭空出现的颜色奇异的罐子实在无法理解，可能这是传说中的“隔空取物”吧。

拿起可乐喝了一小口，只觉得有些辣嗓子，片刻之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凉，味道更是非常好。

“咕咚咕咚”将可乐灌下肚后，王法打了个长嗝，觉得浑身舒爽无比，自言自语的说道：“老神仙，这个叫做可乐的茶水真是好喝，还是冰的，天庭上夏天也有冰块吗？”

随意胡扯了几句，系统接着说道：“只要你在心里默念同意两个字，天天都有这种琼浆玉露享受，还有更多你想象不到的宝贝，要是你不想要，老夫可就要去找别人了!”

“别别别!老神仙息怒!”王法想着可乐的味道，咽了下口水，问起了心中的疑惑，系统半真半假的解释一遍，将王法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王法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同意下来，正式绑定了“行善系统。”

系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不及时绑定宿主，它可就要消散了啊!

这个系统每天都可以发布任务让宿主做某件事，但是不能让宿主不做某件事，完成了任务就有相应的奖励，完不成任务则会有雷击惩罚。

王法基本上搞明白这个“行善系统”后，拿起可乐罐子将最后一滴可乐舔干净，在心里激动的问道：“老神仙，快说今天有什么任务？”

“老夫要开天眼巡视你周围的人和事，给你找到合适的任务，暂时别着急，任务到时候自动就会发布出来，哦，对了，你还是叫我系统吧，我喜欢这个称呼。”

“好的，老神仙!”王法一想到等会还有那极品凉茶可以喝，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两进的院子中，几个佣人正在洒扫院子，打水做饭，王法住在第二进院子，这里和前院差不多大，除了起居室侧箱房小厨房卫生间等房舍之外，还有个精致的小花园。

王法伸着懒腰推开房门，远远就听到清脆的“懒鬼!懒鬼!”的叫唤声，凶神恶煞的王法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走到小花园里的草坪上，端起佣人早就准备好的精瓷食盒，挑了点新鲜的食物喂过去，笑道：“王八，今天天气怎么样？”

这是一只八哥鸟，通体乌黑善说人言，深得王法的喜爱，因为叫做八哥，听起来像是排行老八，王法便将自己的王姓赐给它，唤为“王八”。

八哥也不知道这名字的意思，咋咋呼呼道：“天气，很好!天气，很好!”

因为系统耽搁，王法今天起床比平时晚不少，佣人们早就将早饭准备妥当，正静静的站在一旁端着一盆温水拿着毛巾等着吩咐。

今天是月初，王法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办，就是满大街收保护费，所以逗了一会八哥后就洗漱吃饭。

饭桌上摆着几个精致的碗碟，几个小菜一大碗粥，还有一屉白面馒头，旁边还站着个小丫鬟轻轻摇着扇子，丫鬟身形较瘦，是王法的贴身侍女。

王法“呼噜噜”喝了一大口不冷不热的粥，一手拿着馒头，一手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花生这种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因为这种东西刚传到大明没多久，很多人都没见过，王法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几斤，用水煮加上盐巴，吃起来很不错。

早饭很精致，味道也很好，不过王法还是一心想着冰可乐那清凉甜美的味道。

正在吃着饭，管家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这人贼眉鼠眼身形瘦小，点头哈腰的说道：“老爷，二爷和三爷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王法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饭，忽然脑袋里传来期盼已久的声音，顿时大喜起来。

“任务：帮镇外三里村赵寡妇家挑大粪，浇到她家的田地里；完成时间：十二个时辰之内。”

王法听罢，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在这个年代，寻常人家都是用的旱厕，就是挖个大坑当做厕所，坑中堆满污秽之物，在这炎热的夏季更是蛆虫密布臭不可闻，王法一想到那种场面，突然“呕”的一声将大好的早饭吐了出来。

第二章 打探消息

管家和丫鬟见状，连忙上前问候，王法摆摆手，让二人都出去。

平复心情，王法忍着恶心默念道：“老神仙，换个任务吧，这玩意我扛不住啊!”

系统的声音很是古板，回道：“任务无法更换，必须执行。”

王法想了想可乐，又想了想粪坑，艰难的说道：“那我放弃任务不要可乐还不行吗？”

“你看窗户。”

王法伸头望去，只见窗外晴朗的天空忽然有些阴沉，紧接着亮起一道闪电，霎那间这道闪电就飞进房内击中王法，他那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瞬间炸起来，整个身体被电的僵硬酸痛，让王法欲仙欲死。

院子中，管家交代几句就走进前厅，丫鬟则守在门外等着自家老爷的使唤，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惨叫，连忙进屋查看。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但凡宿主想要放弃任务，都会受到雷霆警告，要是没有亲自在时间规定内完成任务，则会受到九十九道雷霆惩罚。”

王法一想到那恐怖的场景，差点哭出声来，委屈道：“老贼，哦不，老神仙，我不要可乐了，也不想做什么任务了，你从我身体里离开，给别人带去这天大的气运吧，我福缘浅薄，怕是消受不起了!”

“系统一经绑定就无法撤销。”

小丫鬟跑进屋内，就看到王法躺在地上抽搐，头顶爆炸式发型，连忙将他扶起来，急切的问道：“老爷，你怎么了？”

王法有气无力的说道：“刚刚我在吃饭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悟，便开始运功，没想到真气倒灌险些走火入魔，现在没事了，絮儿，快扶我梳洗一下。”

来到前厅的时候，王法已经恢复了正常，径直坐上主位，主位两侧还有两个座位，上座两人正是管家口中的二爷和三爷，也是王法手下最得力的文武二将。

二爷叫做楚惜玉，风流倜傥，是个偏偏佳公子，身材修长肤白面俊，生得一双桃花眼，不仅长的英俊，脑袋也极为灵活，还有满腹才学，奈何有些猥琐。

三爷叫做鲁铁柱，是个粗壮的猛男，身形壮硕，足足有两百多斤，宛若肉山，拳脚功夫了得，在这青龙镇没遇到过对手，可惜有些憨。

除了上首三个座位之外，厅内两侧还有几排横条櫈，已经坐满了几十个人，这些人都是王法的打手，正在叽叽喳喳的吹着牛皮，一看到老大走进来，立刻安静下来。

楚惜玉递上一个账本说道：“这是本月应收的账目，请老大过目。”

王法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示意楚惜玉大概读一遍，听罢后说道：“就按照这个收，对了，上个月迟交费用的那家店铺怎么样了？”

楚惜玉舔了舔嘴唇说道：“昨天已经过了交保护费的最后期限，晚上他家不小心走水，现在已是一片废墟，上月欠的费用暂时怕是收不上来了，嘻嘻!”

那家店面是怎么走水的，王法是一清二楚，他正是想用这种手段来震慑其他人，免得收保护费的时候再有人不情不愿拖三拉四的。

王法点了点头，端起凉茶一饮而尽，拿着账本大步流星走出去，文武二将立马起身，几十个打手也都紧紧跟在后面。

每个月初到大街上一家家的收保护费，是王法的“正经”营生，除此以外，他还有其他副业，比如放高利贷之类的。

青龙镇算是比较大的镇子，在二十多年前这里曾是一座县城，在十几年前撤县设镇后，这里就变得没落，不过比起一般的镇子还是大上不少。

镇子上纵横交错有许多街道，不过没落了十几年，现在只有正中心的两条大街上有店铺，这两条大街横竖垂直，连接早已不复存在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在镇子中心相交，其中东西向的为青云街，南北向的为腾龙街。

两条大街上，各有几十家各色店铺，王法带着文武二将，身后跟着几十个小喽啰，大摇大摆的走上青云街的最东头，来到的第一家店铺是间客店，这里靠近东城门，位置很好，生意也不错，一大早就有人过来打尖住店，王法还没进门，客店掌柜连忙迎出来，点头哈腰的将装着银子布袋塞进王法手中。

王法用手掂了掂，就扔到楚惜玉手中记账，满意的点点头，没有让身后这一帮凶神恶煞进来打扰店家做生意，独自进店转了一圈，摸了两个刚出锅的葱油饼，这才走出去，一边吃着一边带着众人走向第二家店面，今天的早饭被他吐了一半，吃点热乎的葱油饼垫垫肚子。

忽然系统那古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本系统导人向善，你却欺压百姓倒行逆施，实在是有违天道!”

王法吓了一跳，连忙站到一边佯装吃饼，一边吃一边在心里默念道：“这样不会有雷劈下来吧？”

“这倒不会，行善事可以积聚功德，欺行霸市则与之冲突，老夫劝你还是早早收手，从此为善，不要再做恶事。”

王法松了一口气，他才不在乎什么功德，只要没有雷劈自己就好。

第二家店铺是个小饭庄，只有在中午和晚上才营业，不过饭庄掌柜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早早就卸下两条门板，拿着装钱的小袋子坐在门口候着。

整整一个上午，收缴保护费的工作都在和谐有序的进行着，然而王法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还有一个任务在等着他。

王法思前想后，一想到那雷击的滋味就不由得浑身颤抖，无奈之余便让楚惜玉附耳上来，轻声说道：“你去东门外的三里村打听一下赵寡妇，看看她家居何处，田地在哪，速速回报。”

楚惜玉咧嘴笑道：“老大就是老大，这是要连人带地一举拿下，高!”

时近午时，王法带着一众小弟来到一家大酒楼，开始享受工作餐，王法吃着大鱼大肉犹如嚼蜡，实在没有什么食欲。

等了许久，楚惜玉终于风风火火的赶回来，贴着王法的耳朵小声说道：“老大，我打听清楚了，那赵寡妇家就在三里村中间那排的最西边，门口有个破猪圈很好认，她家的地在村口那里，过了一座小木桥往东数第五块就是的了，不过……”

看得出来老大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楚惜玉也不敢卖关子，继续说道：“不过我看那赵寡妇并不似年轻貌美之人啊，足有三旬之多，性格泼辣，老大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在这个时代，很多三十多岁的妇人都已经是奶奶辈的了，而且住在乡下缺少保养，整日做些粗活，看上去年纪更大，也难怪楚惜玉会觉得奇怪。

王法才没有心思管她长的怎么样，默默的想着该如何行动。

吃饱喝足又睡了个午觉，王法带着一帮小弟继续忙着收保护费，整整一天下来，终于将青云街上所有店铺的费用全部收齐。

第三章 偷粪贼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青龙镇上靠近北边的地方是权贵人家的聚居地，王法家的两进院落正在此处，院落有个侧跨院，开有一个侧门，王法换了身短打，骑着枣红马从侧门离开，一路狂奔出城，直奔东边的三里村而去。

将马匹系在村口的小树林中，王法先去查看了赵寡妇家的地，计划好路线，然后带上面巾摸进村里。

村子西边有个破旧的小猪圈，围墙已经坍塌近半，用篱笆堪堪围住，里面种了什么不知名的蔬菜，猪圈的后墙连接这户人家院墙，院墙的中间有个破旧的木门，从里面用木板栓了起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破败的茅草屋内有些动静，赵寡妇家的生活很是窘迫，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连蜡烛都舍不得点，早早就趁着天色吃过晚饭，准备休息了，可是夏季炎热，屋内的人一时半会还睡不着。

王法踩着摇摇欲坠的猪圈趴在院墙往里看去，找准厕所的位置，双手抓住墙头足下用力一蹬，轻轻落到了院子里，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厕所就在墙角，用树枝茅草围了一圈又搭了个棚顶，外面放着个破木桶，里面还有个大葫芦切成的水瓢，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巨臭。

王法深吸一口气，用力将蒙面黑巾往鼻孔里顶了顶，拎着木桶拿着水瓢走进厕所，臭味直冲脑门，还有些辣眼睛，借着昏暗的晚霞，依稀能够看到粪坑里有无数蛆虫在蠕动。

强忍着恶心，王法咬着牙慢慢蹲了下来，开始一瓢一瓢的往木桶里舀着满坑的污秽之物。

安静的粪坑被水瓢这么搅动，臭味更甚，纵使屏住呼吸还是能够闻到让人作呕的味道，王法被熏的泪流满面，只得舀上两瓢就跑出去歇一会，然后继续回来舀。

赵寡妇家没了男人生活很辛苦，每顿饭几乎都是数着米粒下锅的，今晚也是如此，为了能够吃饱，煮的稀饭多放了不少水，还没睡下多久，她就有了便意，起身准备小解。

王法正在卖力的舀着粪汤，全然不知有人过来了。

走到厕所跟前，赵寡妇就听到里面有动静，顿时吓了一大跳，大声喝道：“谁在那里？”

王法听到声音也吓得一个激灵，伸出头一看，一个妇人正准备呼喊，连忙扔下水瓢，一个箭步蹿上去，搂住赵寡妇的脖子用力捂住她的嘴，恶狠狠的说道：“不准喊!不然我弄死你!”

赵寡妇不知道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贼人吓住了，还是感受到他那坚实有力的臂膀，又想到那句极具男子气概的“弄死你!”，竟然乖巧的点了点头。

王法见状连忙松手跑去抽下门栓，又返回厕所拎着木桶，就要冲出去。

赵寡妇这才看清这贼人竟然是来自己家偷大粪的，顿时气急，捡起舀粪汤的水瓢结结实实的砸在王法脑袋上，怒道：“你要是劫个色，老娘也就从了你，你竟然敢偷我家的大粪，真是想死!”

霎那间，一股液体顺着王法的脸颊留下，他在舀粪汤的时候被熏的暂时失去嗅觉，还以为自己被开了瓢流血了，用手指蘸着液体放到眼前仔细看去，依稀能够看到是黄褐色的液体固体混合物，还有一只白色的虫子在扭动着。

“呕!”王法再也没能忍住，大口吐了起来，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拎着粪桶狂奔出去。

片刻之后，寂静的夜空中就传来一阵尖叫：“有人偷大粪啦!快来人抓小偷啊!贼人真是丧尽天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月光如水，晚风习习，风景优美的三里村并不平静，而是鸡飞狗跳的场景。

一个黑衣蒙面大汉拎着木桶狂奔，身后有数十个男子紧追不舍，各个手中拿着锄头木叉，还有几只大黄狗也在奋力追赶。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在三里村村民的眼中，大粪可是难得的肥料，偷大粪和偷庄稼没有什么区别，这可都是他们谋生的东西啊!再者来说，有人欺负到自己村里的寡妇家，简直是打全村人的脸，是以这些人也都拿出吃奶力气死命追赶。

从村子西边跑到村子的东边，又穿过摇摇晃晃的小木桥跑到田地里，即便王法天天练拳身体很好，拎着几十斤的粪桶跑了这么远也早已累的不行。

眼看村民越追越近，王法根本不敢停下，抄起粪桶在田里跑起了“之”字型，一边跑一边将粪汤撒进田里，然后将空桶一扔，也顾不得脑海里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钻进旁边的小树林，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每到夜晚，所有城池的城门都会关闭，直到第二天天亮才会打开，在这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就算是县太爷，也没有半夜开城门的权利。

不过王法并不担心进不了城，因为青龙县变成青龙镇以后，负责看守城门的官差也早已撤走，只有镇里的几个乡绅雇了些民壮看守。

这些民壮不是官兵，也没有什么“军令如山”的觉悟，半夜不开门的规矩早已丢弃，只要给点小钱，不管是谁都可以叫开城门。

做为青龙镇最臭名昭著的恶霸，王法的容貌早已是人尽皆知，他只需吹个口哨喊起守门人，待得他们看清自己的模样，一分钱都不敢要就会乖乖开门。

这一路风驰电掣吹着夜风，王法的嗅觉已经慢慢恢复，口哨还没吹完，就又开始呕吐起来，他不仅身上满是污秽之物，手上也沾了不少，没有洗手就塞进嘴里，画面实在太美。

守城门的民壮看清城外一人一马的模样，片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命人打开城门上的小门，让王法骑马进城，刚想谄媚的上前表现一番，就见一人一马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臭不可闻的味道。

回到家中，王法没有惊动别人，只让贴身侍女柳絮儿准备温水，伺候自己沐浴，因为他这一身腥臭，实在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柳絮儿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没长开，捏着鼻子鼓着小嘴问道：“老爷，你这是掉粪坑里了？”

王法在外是个凶神恶煞的恶人，但是对自己人还是不错的，柳絮儿小孩心性，正是好奇的年纪，所以才敢这么问。

飞快的脱了个赤条，王法一瞪眼睛，佯怒道：“少废话!把这些衣服有多远就给我扔多远!”

柳絮儿早已是见多不怪，脸不红心不跳的捏起沾满粪汤的短打，嘟着嘴往门外走去。

足足换了五次水，王法身上的糙皮都快要搓掉一层，直到实在闻不到什么异味，这才迈着疲惫的身躯躺到床上。

第四章 善有善报

想起今天的遭遇，王法有苦说不出，在心里默念道：“老贼……神仙，挑大粪完成了，给我什么报酬？”

系统那极其平静的声音瞬间冒了出来：“任务完成，奖励行善点十点。”

“行善点？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行善点可以兑换各种奖励，像是早上你喝的可乐，只需要三点即可兑换，还有其他各种东西，你可以先看看。”

“刷”的一下，王法只觉得眼睛一花，面前就像有个大屏幕一样出现了数不清的物品，有吃的有喝的有用的，基本都是不认识的东西，每件物品都有相应的标价。

这些东西分类齐全，比后世某宝上的东西都要多，可谓是琳琅满目，王法看了许久，盯着一个黑乎乎的扁盒子呆呆的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些东西上都有名字，不过王法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认不得几个字。他自幼就是个流浪的乞儿，靠着打打杀杀慢慢混到今天这一步，根本就没有学习过读书写字。

“这是电视机。”

“电视机是什么？”

“就是通电后就可以看到东西的机器。”

王法一想到早上被雷电击中那欲仙欲死的感觉，猛然打了个寒颤，又指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盒子问道：“那这个呢？”

“碧云涛。”

“啥玩意？”

“就是可以碧云的涛子。”

已经二十岁的王法已是成年人，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媳妇，用不到这玩意，再说了这个时代的人都希望多子多福，王法更不可能用辛苦赚来的行善点换这么个玩意。

夜色慢慢深了，躺在床上“逛街”的王法兴奋之极，没有一丝睡意，不断的指着奇怪的东西让系统解释一番，不知不觉中，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最终，王法用行善点换了一罐冰可乐，还有一包辣条，根据系统介绍，辣条在天庭可是相当抢手的美食，当他吃上一根后，立刻被辣条的美味所折服，学着文人的话文邹邹乐道：“老神仙诚心欺我!”

系统：“……”

日上三竿，万里无云。

楚惜玉和鲁铁柱又早早的来到前厅等候，管家也不知道自家老爷怎么到现在还没起床，一遍遍的跑到后院查看，急得脑门直冒汗。

他不敢随意打扰老爷睡觉，又担心自己没及时叫老爷起床而耽搁了老爷的要事，正在纠结要不要敲门进去，住在王法隔壁的柳絮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管家有些疑惑，今天老爷不起床也就算了，平时天刚亮就准时起来的侍女怎么也睡到现在？莫非他二人昨晚折腾什么事情弄得太晚？

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虽说老爷现在都二十岁了，但是整日里都想着打打杀杀，对娶妻纳妾的事情没多大想法，再说了这柳絮儿本就不大，身形较瘦看起来年纪更小，老爷怎么会对她感兴趣。

纵使老爷忽然转了性，昨夜发生了什么，这柳絮儿也不会从自己房间走出来啊！

一念之间想了众多想法，管家都觉得不太可能，皱着眉头说道：“这都几点了？”

柳絮儿被这冷声喝问，顺着刺眼的晨光看到面色阴沉的管家，瞬间就清醒过来，管家虽然在老爷面前点头哈腰笑咪咪的，但是对于其他人可是一向都很严厉，连忙低下头说道：“管家，我…昨晚服侍老爷沐浴太晚了，一连换了多次水，我又累又困，一不小心起晚了，奴婢知错了！”

管家依旧冷着脸，冷哼一声，说道：“你去看看老爷起来了没有。”

柳絮儿连忙走到王法门前，刚要敲门，“吱呦”一声门开了，门内的王法揉了揉眼睛，看到门外两人，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没人喊我起床？”

柳絮儿还没说话，管家连忙转冷为热道：“老爷，还有一刻就到巳时了，刚刚我正让柳絮儿喊老爷起床呢。”

门前的小花园里的八哥也不甘寂寞，不断叫着：“懒猪！太阳晒屁股啦！懒猪！晒屁股啦！”

王法顺手接过小瓷食盒，走到八哥面前笑道：“敢说老子是懒猪，看我不拔了你的黑毛烤着下酒！”

“黑毛下酒！懒猪！黑毛下酒！”

管家看向柳絮儿，脸色又转热为冷，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让厨房将饭菜端上来，服侍老爷洗漱！”

王法一边逗着鸟一边说道：“早饭就不吃了，拿清水毛巾来。”

管家连忙说道：“老爷，你这样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忙着生意，会把身体忙坏的，怎么能不吃饭呢！”

王法隐隐约约觉得这话不太对味，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摆了摆手阻止管家继续表忠心，在前不久他才吃了一包辣条喝了一罐可乐，现在对普通的早饭还真没什么兴趣。

前厅大堂之上，楚惜玉正等得有些着急，左顾右盼，终于看到老大姗姗来迟，连忙上前介绍一下今天的工作重点，倒是鲁铁柱像个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吃着茶点。

王法知道今天已经有些晚了，也不耽搁，立刻带着人开始上街，青龙镇这两条大街中，青云街昨天已经全部收完，今天的工作目标就是收取腾龙街的保护费。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上大街很是威风，路上的百姓迅速分开一条道让路，就连镇里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也不敢托大，看到这帮人也都远远避开。

今天的第一站是“逍遥楼”，位于腾龙街的最北边，这是昨天刚开始营业的一家大型青楼，在此前已经装修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一般来说无论是谁在青龙镇里新开设各色店面，都会在开业之前主动来王家拜码头，但是这“逍遥楼”不知道是不懂这条规矩，还是不将王法放在眼里，这都开业第二天了，还没有丝毫主动拜访的动静。

来到霸气的大门前，王法没有让人进去打招呼，而是带着一众手下直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瞬间将“逍遥楼”的大堂挤个水泄不通。

第五章 逍遥楼

逍遥楼坐北朝南占地广阔，高有两层，其中一楼有个大舞台，三面都是一个个座位桌椅，舞台上方镂空连接二楼，二楼则是一个个较为隐秘的包间。

这些包间围绕舞台排列，上有珠帘遮挡，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舞台，但是从外面却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王法带着一众小弟走进大堂，立刻吸引了全场人员的注意，一大清早楼内的客人并不多，但是大都认识王法这个“青龙一霸”，深知王法等人的为人，要么好奇的等着看好戏，要么屁股离櫈准备开溜，不想被横祸殃及。

至于逍遥楼里忙碌着的小二，长袖善舞的侍女，以及横眉冷对的武师，全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负责守护这里的一众武师全都手按刀柄，随时准备暴起。

楚惜玉摇着折扇懒洋洋的说道：“何人是此处掌柜？还不速速来见!”

一个年近五旬的男子平静的走出来，此人身形适中，两侧太阳穴鼓起，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不过楚惜玉完全不在乎，瞥了对方一眼，问道：“你就是这什么逍遥楼的掌柜？”

“在下李三旺，忝为此处掌柜，各位客官若来饮酒，我们逍遥楼自然是欢迎的，若是……”

李三旺的话还没有说完，楚惜玉将折扇在手中一敲，不耐烦的说道：“老头你跟谁俩在这装呢，能开得起这么大的场子，会不认识我们？睁大你的小眼好好看看，这位就是法爷!”

李三旺的当然知道王法这帮人是来干嘛的，他们在开店之初就将这青龙镇的情况打听个清清楚楚，不过他也不是普通商贾人家，自然不会去讨好一个地痞流氓。

虽说心里对王法很是不屑，但是李三旺表面上还是客气的，看了看众星捧月般的王法，抱拳道：“法爷，久仰久仰!”

王法淡淡的说道：“都久仰了还不麻利的把费用拿出来？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

李三旺装作不懂，疑惑道：“不知道法爷说的是什么费用？”

王法摇了摇头，向面前的上好楠木打造的长柜台努了努嘴，然后便转身找个空桌子自顾自的坐下来。

一直站在旁边的鲁铁柱握起背在身后的大板斧，像一座肉山一样两步走到柜台前，双手握斧狠狠劈下，两个呼吸的时间，柜台上的账本便成了废纸，紫红发亮的算盘珠子到处乱飞，大好的柜台“咔嚓”一声变成了两半。

李三旺没想到这帮地痞流氓二话不说就动手，皱着眉头喝道：“王法，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法呵呵一笑，又向着柜台后面的精致酒柜努努嘴，鲁铁柱一脚踹开倒在面前的半截柜台，举起斧头就要开始劈。

李三旺纵使修养再好也忍受不住，一挥手，周围的武师便拔刀冲上去，跟在王法身后的一众小弟也都抽出刀枪棍棒。

这些武师人数要少一些，但是各个都会些真功夫，真要打起来胜负难料，但是王法并不担心，因为他还有能够以一当百的鲁铁柱!

至于这逍遥楼的背景，王法也早已打听过，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富贵人家罢了，所以他才敢这么嚣张。

眼看双方就要战做一团，忽然从后面舞台后面传来一句“住手!”紧接着一个姿态妖娆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一身红妆，靓丽非常，就连一向对女子不太感兴趣的王法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至于楚惜玉则更不用多说，手中扇动的折扇停在半空中，目不转睛的盯着红衣女子，忍不住动了动喉头。

此女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武师同时停了下来，王法也是招了招手，让一众打手暂时停手，双方老大见面，总要先聊聊再决定动不动手。

鲁铁柱才不管这些，挥起斧头噼里啪啦一阵乱砍，将大好的酒柜劈成一地碎木这才罢手，可惜那些上好的美酒流了一地。

这些酒每一坛都是贵重无比，就连财大气粗的李三旺都忍不住肉疼，连忙上前说道：“夫……东家……”

红衣女子摆了摆手，她对此并不在意，而是看着王法福了福身子，笑吟吟的说道：“万紫嫣见过法爷。”

万紫嫣今年已经将近三十岁，不过保养得很好，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微露的锁骨引人遐想，纤细的腰肢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贴身的长裙下一双健美的大腿若隐若现，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但是比起那些青涩的小姑娘更多了一份女人的妩媚。

人未近身，香气早已袭来，王法艰难的将目光从万紫嫣细腰下那浑圆之处移到她的杏眼之上，清咳一声，说道：“既然你认得我，应该也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吧？”

万紫嫣乖巧的点了点头，温柔的说道：“紫嫣一来到这青龙镇，就听到法爷的大名，一直想要过去拜访，可是这段时间忙着装饰店面实在脱不开身，还请法爷不要责怪小女子。”

王法不吃这一套，淡淡的说道：“凡是在青龙镇开设店面，都要受到我的保护，当然了，这保护费是免不了的，毕竟我这帮兄弟还要吃饭，不能白忙活。”

“那是当然，不知道法爷要收多少费用？”

王法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一直盯着万紫嫣的楚惜玉连忙翻出账本，咽了咽口水，说道：“逍遥楼，每月三十两!”

王法在每间店面收的保护费都不太一样，根据各个店面的经营情况定为十个档位，三十两则是最高一档，也是目前唯一一家达到这个档位的。

主要是因为逍遥楼占地广阔装修奢华，营业收入很是不错，这些情况早就有人打探过，原本王法只打算收二十两的，但是这逍遥楼竟然还要等着自己上门，并且还胆敢想要反抗，所以才加到最高一档。

万紫嫣依旧笑颜如花，低声向身后的侍女吩咐一声取银子，像是取几枚铜钱一样简单，掌柜急得不行，他知道三十两银子是笔巨款，想要劝说一二，万紫嫣毫不为意的摇了摇头，继续与王法热聊起来，动不动就笑得花枝乱颤，站在一边的楚惜玉看得如痴如醉。

第六章 第二个任务

三十两银子入手沉甸甸的，王法掂了掂就知道错不了，随手扔给身后拿着钱袋的小弟，大摇大摆往外走去。

鲁铁柱扛着大板斧紧随其后，一众打手也都跟着走出去，只有楚惜玉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

门外的天空蔚蓝如洗，王法心情大好，正要离去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脑袋里传来“叮”的一声，立刻慌了起来，这正是附身的系统发布任务的提示音，一想到昨晚挑大粪的场景，王法就不寒而栗。

“任务：请镇上的乞丐饱餐一顿；完成时限：两个时辰。”

门内，掌柜有些不满，小声说道：“夫人，怎么就这么轻易给那帮泼皮三十两银子？虽然算不上多少，但是咱们……咱们逍遥楼什么时候是那些阿猫阿狗就可以欺上头的？”

万紫嫣摇了摇头，笑道：“既然这点钱算不上什么，又何必在意？凡是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李叔，你要记住咱们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开这座酒楼的！”

掌柜连连点头称是，刚在心里将怒火压下去，就看到王法一帮人杵在门口不走了，还以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眼睛都要开始冒火。

好在片刻之后王法就带着人离开，掌柜这才愤愤不平的忙去了。

王法胆战心惊的听完系统发布的任务，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次只是请人吃饭，只需要花点钱就可以了，简直是轻而易举。

站在道路中间顺着大街望过去，头也没回的说道：“老二你过来。”

王法向前走了几步，这才小声说道：“这西大街上有多少乞丐？”

对于青龙镇上的一坨狗屎，楚惜玉都清楚无比，对于天天看到的乞丐就更清楚了，说道：“常年混迹在咱们镇上的乞丐有十多人，不过现在还是上午，大部分乞丐都躲在什么地方睡觉没起来了，老大问这个是？”

王法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说道：“咱们做为ht县的守护者，不仅要保乡亲们的平安，还得关心那些吃不饱饭的人，所以你现在去安排一下，召集西大街所有的乞丐，于午时集中在逍遥楼，我要请他们大吃一顿！”

之所以选择逍遥楼，还是因为王法想要再给那个掌柜一个下马威，要让他明白自己就是这青龙镇的天！

楚惜玉瞪着桃花眼，疑惑的看着王法，自己的老大是什么品性他再清楚不过，是个只进不出的人，什么时候转性了开始关爱弱势群体，还要请人吃饭？

这确实不是王法的行事风格，他的一贯风格都是压迫别人为自己谋利，如今要请人吃饭，别说楚惜玉觉得奇怪，就连王法都觉得尴尬。

看到楚惜玉还想询问，王法连忙挥挥手让他立刻召集众乞丐去了。

桃花眼“轱辘轱辘”转了几圈，楚惜玉怎么也想不通老大让自己做这件事情的用意，挥手招过两个打手，仔细耳语几句，便开始行动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楚惜玉带着人从镇里各个地方揪出来一个个乞丐，这些地方包括倒伏的篱笆墙下，小河边上桥洞里，没顶的破草屋内等等，一般人根本就注意不到。

十几个乞丐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起，他们有的正在晒太阳，有的正在整理发霉的铺盖，有的正在梦里享受美食，还有人已经开始“上工”，端着破碗敬业的守在路边。

他们都认识楚惜玉这个魔头，也知道他是“青龙一霸”王法的得力手下，不过双方之间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一众乞丐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被喊过来。

楚惜玉也没有解释，带着众乞丐往逍遥楼走去，此时天热，这些乞丐大部分都没有洗澡，离得远远就能问道一股馊味，他只好快步走在前头，不断的用扇子在面前扇来扇去。

逍遥楼的掌柜叫做李三旺，原本是县城里的大户李家的管家，后来李家老爷病死，整个家族乱了套，很快就分崩离析，他便和老爷最宠的夫人万紫嫣带着金银细软来到青龙镇，开了这间大酒楼。

在十多年前万紫嫣刚嫁过去的时候，李三旺就是她院子里的主事，这十多年来主仆二人在那深宅大院中联手和其它夫人斗争，关系很是深厚，李三旺对于万紫嫣除了有仆主之间的敬重之外，还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之前万紫嫣掏出三十两银子打发那些破皮无赖，李三旺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平静下来，眼看午时将到，正是宾客进店吃饭的时候，正准备到处看看防止一众手下忙中出错，忽然看到楚惜玉摇着扇子来到店里。

李三旺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因为在早上的时候，楚惜玉一直盯着自家的夫人，所以对他厌恶得很，正在想着如何赶他出去，又看到十多个衣着褴褛的乞丐跟着走了进来，人还没走近，那酸臭之味已经扑面而来。

李三旺火冒三丈，再也无法平静，大怒喝道：“楚惜玉，你这是来我们逍遥楼砸场子么!”

此时正是饭点，前来吃饭饮宴的顾客正纷至沓来，现在店里多了十几个乞丐，气味异常难闻，那些顾客还如何吃得下饭？

楚惜玉让手下两人安排这十多个乞丐落座，摇着扇子笑吟吟的说道：“万……夫人在哪，我帮你们招来这么多食客，夫人怎么也得出来见一见吧？”

李三旺怒极反笑道：“就凭你还想见我家夫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王法转悠了一个上午，收了不少钱财，便带着一众兄弟来到逍遥楼，准备开始吃顿“工作餐”，并且完成今天的行善任务，刚进门就听到二人的对话，王法掏了掏耳朵，阴阳怪气的说道：“李掌柜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李三旺差点没忍住要招呼武师准备开战，看到这正主来了，又努力压下开打的想法，咬着牙说道：“王法，你弄来这些又酸又臭的乞丐是什么意思，要是来砸场子你尽管说，老夫奉陪到底!”

之前站在门口有风吹过，王法还没闻到什么味道，这一走进屋里，空气流通不太好，远远的就闻到坐在不远处那十几个乞丐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味。

再看看那些乞丐周围空出一条“隔离带”，店内的顾客都躲的远远的，还有不少人刚进店就转身离去，王法也觉得稍微有些不妥，这并不是他良心发现觉得这样店家带来麻烦，而是单纯的觉得这会影响自己一众人吃工作餐啊!

第七章 请客吃饭

逍遥楼的装修很高档，消费水平也不低，前来吃饭的人都是青龙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王法环视一周，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开这个酒楼不就是让人吃饭的？怎么不欢迎客人？”

李三旺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众乞丐，沉声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们像是来吃饭的吗？”

王法不以为然道：“吃饭还要看出身？莫非咱们穷苦百姓还进不了你这逍遥楼？”

酒楼大堂里闹得这么凶，待在后院的万紫嫣也是坐不住了，一走进侧门就听到王法自称穷苦百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等到双方照面的时候，她那阴冷的面容已经变成了如花笑颜。

“法爷，您又来啦!”

王法佯做叹息：“唉，我想请这些穷苦百姓吃顿饱饭，奈何你们这掌柜的什么眼看人低，不给我们进啊。”

“瞧您说的，来者是客，咱们怎么可能不欢迎？想必法爷是误会了李掌柜的意思了，他是想说给你们安排个包间雅座。”

让王法等人去楼上包间座，既给足了这些人的面子，也可以让这些乞丐不影响别的客人，可谓是一举两得，王法也不客气，直接要了两个大包间，自己兄弟一众人坐在一起，十几个乞丐坐在一起。

这并不是王法看不起这些乞丐，在十多年前，王法自己就是个乞儿，和这些乞丐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他们没有经常洗澡，在这个大热天里味道确实冲了些。

逍遥楼占地广阔，前面靠街的地方是座二层大楼，后面还有一套大院子，是万紫嫣等人的生活住所。

干净的院落中种了几颗老树，旁边有个适中的池塘，池塘边是个有些年代的凉亭，万紫嫣正站在凉亭里向池中的鱼儿喂食。

李三旺从酒楼里快步走来，在凉亭中站定，说道：“夫人，这帮泼皮一而再的过来闹事，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忍了，要不然他们还会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池中的鱼儿不少，每撒下一小把鱼食就会引来大量鱼儿争食。

万紫嫣静静的看着水面，平静的问道：“李叔有什么良策？”

李三旺看了看周围，然后又向前走两步，小声说道：“徐家……”

万紫嫣眉头一挑，旋即又平静下来，说道：“不要说是小小的青龙镇了，就是整个ht县，徐家都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要是能找到徐家帮忙，那这点小事自然就没有问题了，关键是咱们跟徐家也没什么交情啊。”

说完，万紫嫣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夫家发生的事情，要是有徐家的支持，自己何至于跑到这小镇上来讨生活啊!

李三旺接着说道：“这王法是个飞扬跋扈之辈，徐陟更是如此，只要让他们二人碰到一起去，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看好戏了。”

万紫嫣仔细一想，便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王法吃饱喝足瘫在椅子上，忽然想起来系统说明请乞丐吃饭必须要付钱，不然不算完成任务，便招呼站在旁边伺候茶水的小二，准备开始结账。

坐在左手边的楚惜玉疑惑道：“大哥，咱们为什么要结账？”

其余的人也都觉得奇怪，他们出来吃饭，这些年从来没有付过钱，老大今天是怎么了？

就连一直在闷头吃饭的鲁铁柱也觉得奇怪，放下手中的羊腿，呆呆的问道：“大哥莫非是喝多了不成？”

王法也觉得吃饭付账是件又吃亏又很没面子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解释系统任务这件事，便说道：“咱们吃饭当然不用付钱，我这是给隔壁包间结账的，出来混的，一定要记住义字当先，咱们请他们吃饭，难道还要他们自己掏钱？”

看着王法说的义正言辞，一众兄弟也没有细问，纷纷拍起马屁，满口仁义夸的天花乱坠，就连脸皮厚如鞋底的王法都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招呼众人饮酒。

一边喝着酒，王法一边还在啊担心任务的事情，直到脑海中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才彻底送了一口气。

这顿饭一直吃到日头西斜，太阳不再那么晒了，王法等人才摇摇晃晃的走出逍遥楼，继续上街工作去了。

整个青龙镇上的店铺大都收完保护费，还剩下腾龙街南边的一小部分没收，这点工作量并不大，在天黑之前就可以收完。

夕阳西下，将青龙镇染成一片红色，街上渐渐暗了下来，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只有腾龙南街的两排店面还在开着门，等着交保护费。

对于这些店家都下班了还在等着支持自己工作的做法，王法很是满意，一路上大摇大摆向南走去，这家三两，那家五两，全都按照册子上的数目定额收取。

当众人来到一间裁缝铺的时候，王法的脸色忽然阴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这间裁缝铺已经关门，门口也没有人候着。

前面也有几家店面已经关门，不过都有人留下来等着交钱，像这家裁缝铺一样敢在自己到来之前就走人的，这还是第一家。

楚惜玉走上前去敲门，并没有人应答，王法见状，便向身旁的鲁铁柱努了努嘴。

鲁铁柱正闲的慌，一看来事情做了，兴高采烈的扛着大板斧，“咣咣”两下将那厚实的门板劈成好几块破木板。

王法再一挥手，身后的几十个小喽啰也蜂拥而上，将裁缝铺里能拿的东西全都洗劫一空，就连一个缺了条腿的破板凳都不放过。

沉默了半天的系统再次发出了声音，声讨王法这种恶霸行径，劝说他洗心革面，王法如今知道这系统只能要求自己做什么，不做的话会引来雷电，不过系统不能要求自己不做什么，便无所谓的和系统斗了几句嘴，手上的事情并没有耽搁半点。

系统苦口婆心劝了许久，也没有任何效果，只能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后面几家店面看到王法等人肩扛手提的，就知道定是哪家铺子遭了殃，不过并没有人敢伸张正义或者上前求情，全都唯唯诺诺的乖乖交钱保平安。

第八章 裁缝求情

青龙镇的南边有条河，叫做淀浦河，连接西边的淀山湖和东边的黄浦，而黄浦正是青龙镇所属的ht县内最大的河流，漕运十分繁忙。

在青龙镇的南门靠近淀浦河边，也有个不大不小的渡口，承载着镇上各种货物进出的运送工作，虽说青龙镇已经不复十几年前县城的繁华，但是这条河的上游连接应天府内有名的鱼米之乡太湖，下游又直通大海，所以并没有随着镇子一起没落。

在漕运为主要运力的时代，每个渡口都生活着大量的工人，靠着运输或者搬运货物来养家糊口，青龙镇南边这个渡口也不例外，周围生活了大量的漕运工人。

收完腾龙街上最后一家店铺的保护费，王法等人就来到了渡口附近，看着不远处繁忙的渡口，王法很是眼馋。

他早就想将这个渡口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对所有在此讨生活的人收取保护费，奈何这里有数百个精壮的汉子，虽然他们都是各自为政，但是一有外部压力的时候，总会团结到一起。

就凭王法这几十个人，可不敢与那数百个汉子争斗，因此暂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回到家中之后，一众喽啰将抢来的各式物品堆放在侧箱房内便一轰而散，出了一身汗的王法则回到后院沐浴，准备吃晚饭。

舒舒服服的躺在木桶中，王法闭着眼睛开始查看今天的行善任务，完成的还不错，直接多出来五十点行善点。

有了这么多的行善点，王法又开心的查看可以换些什么，片刻之后，他的手上就多了一个雪糕，浴桶旁边的地上多了一盘正在燃烧的蚊香。

王法家里之前使用的蚊香是由艾叶硫磺等配比而成，驱蚊效果并不算太好，而且价格奇贵，又含有有害物质，用行善点换取的蚊香驱蚊效果要好上很多，而且还有香味，刚点上没多久，王法就发现了它那神奇的功效。

雪糕吃完之后，王法便打算出来吃晚饭，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好好看看换些其他东西，柳絮儿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用力吸了几口气，疑惑道：“老爷，你这是用了什么香料，屋内怎么这么香？”

“这是我新买的蚊香，味道不错吧？等会给你一些，晚上点着用。”

小姑娘对香味有着天生的好感，一想到自己也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顿时就开心得不得了，全然忘了自己进来要做什么了。

王法“哗啦”一下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全身赤裸不着片布，除了身上坚实的肌肉之外，还有某处不可描述的地方全都露在外面。

柳絮儿自然是见多不怪，熟练的拿着粗布浴巾帮王法擦了起来，又伺候他船上短衫，这才开门出去。

一打开房门，王法就听到前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哭声，奇怪道：“是谁在我家哭？”

柳絮儿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何来找王法，就是因为前院的事情，只不过被蚊香吸引，竟然忘了正是，偷偷吐了下小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老爷，是街上的周裁缝，说是店铺被抄了，正跪在前院来找老爷求情呢，刚刚管家让我来问问老爷，可是我刚刚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正好让他多跪一会，晚饭备好了吧？我还有些饿了。”

“那周裁缝呢？”

“先让他跪一会吧，走，吃饭去!”

王家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门内除了一个门房以外，还站了几个护院家丁，这些家丁各个腰间带刀，正虎视眈眈的围着跪在青石板上的周裁缝。

王法吃完饭的时候，周裁缝已经在这里跪了有半个时辰，双膝早已麻木，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跪着。

一看到王法走到前院，周裁缝一边在青石板上膝行奔向王法，一边哭喊道：“法爷，你就饶了我吧!你抄了我的铺子，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实在没法活下去了啊!”

王法扣了扣牙缝里的肉丝，平静的说道：“什么铺子？”

“我的裁缝铺啊!法爷，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小老儿也早早的备好了银子，只不过下午十分我那病怏怏的小儿子又发了急症，眼看就要不行了，我只好带着他去县城找大夫看病，所以耽搁了，小老儿知错了，现在我带来双倍的银子，还请法爷开恩，绕过我们一家性命啊!”

周裁缝说的声泪俱下，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一大家子全指望着这间裁缝铺糊口，若是没了这些吃饭的家伙，一家人只能端着破碗要饭去了。

王法对这凄惨的场面没什么兴趣，示意管家接过银子，皱着眉头说道：“下个月要是你家还有谁生病啥的怎么办？”

周裁缝连忙说道：“那我就早早的将银子送来，绝对不会耽搁一点时间，还请法爷开恩啊!”

王法点了点头，让几个家丁将侧箱房里堆着的桌子板凳尺子剪刀，还有各种裁剪的料子以及半成品等一应物件搬到门外，不过将其中上好的布料都留了下来，周裁缝也不敢索要，感恩戴德一再道谢，这才退出院子，自个儿想办法往家运东西了。

摇着扇子晃晃悠悠的来到后院，王法没事又开始逗起了八哥，看到柳絮儿一直站在旁边，随口说道：“絮儿，还不洗涑早些休息啊？”

柳絮儿扭捏着说道：“老爷，那个，我房中有些蚊子，吵得闹心。”

王法忽然想起蚊香的事情，笑道：“你这丫头，要蚊香就直说，还什么蚊子吵，跟我进来吧。”

这种蚊香王法只买了一盒，总共有十盘，让柳絮儿自己拿一半回屋，柳絮儿一看到精美的蚊香盒忽然像发现了宝贝一样感叹起来，这简单的包装在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精致的画卷。

王法没有丝毫的艺术细胞，对什么画不画的没啥感觉，便说道：“你把整盒蚊香都拿走吧，我还有。”

柳絮儿连连道谢，轻轻关上王法的房门，捧着蚊香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前洗澡的时候在屋里点了一盘蚊香，现在还在燃烧，不仅清香遍布满屋，而且蚊子确实都不见了，王法对此很满意，又用行善点换了一盒，然后接着看起那些琳琅满目的闻所未闻的好东西。

第九章 放贷

一直看到大半夜，王法哈欠连天，但是没有丝毫的睡意，反而越看越兴奋。

系统上显示的各种物品，早已远远超出了王法的想象，像是不用蜡和油就能亮的灯，能自己跑的车子，在天上飞的铁鸟，能够发出声音和画面的机器等等等等。

除了涵盖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东西之外，还有威力无穷火炮!这种火炮与朝廷的火炮不一样，看着上面的介绍，每一门火炮都有排山倒海的威力，要是众多火炮一起开火，足可以毁天灭地!

而无论是任何东西，只要有足够的行善点，全都可以换取!

王法不禁想到，要是换取足够的火炮武装起一只部队，就连朝廷恐怕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因为每一门火炮所需要的行善点都是天文数字，根本就换不起啊!

月落日升，天地之间复又变得炎热起来。

王家大院中，几个佣人早早的就起来忙活，管家也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安排一些事物并监督佣人们干活。

管家叫做钱德宝，约莫五十上下，以前是个读书人，可惜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后来家境衰落做了乞丐，和王法等人混在一起。

除了钱德宝以外，当年还有还几个乞丐都是王法一伙，他们相互抱团，其中乞丐头子也可以算作王法的养父，在前些年的时候因病去世，其余几个乞丐看到王法不甚安份，聚拢一些城狐社鼠和别人斗来斗去，全都吓得跑没影了。

只有钱德宝不知道是懒得跑，还是看好王法的未来，一路紧紧跟随，慢慢的王法发迹以后，觉得他有些文化又有些头脑，便提拔他做了管家。

钱德宝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的催促佣人们抓紧做工，在这个大院子里，除了王法以外，就是钱德宝最大，基本上院子里的一应事物都由他来操持。

日上三竿，佣人们早已做好了早饭，后宅的王法依旧没有早起，一连几天睡了懒觉，钱德宝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这些年中，老爷从来没有睡过懒觉。

不过他也没有去打扰老爷的美梦，因为收完保护费后，这几天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

吃过早饭之后，钱德宝又开始雄赳赳气昂昂的巡视这一方院子，不一会就有家丁来报，有人要过来借贷。

放高利贷也是王法的营生之一，不过这并不用他亲自出面，钱德宝完全可以代劳。

前院之中，还有一处侧厅是钱德宝的办公场所，他背着手走进侧厅，往椅子上坐定，便让家丁将人带上来。

来人是个削瘦的年轻人，两颊凹陷，看到钱德宝连忙弯身作揖道：“小人吴四海见过钱管家!”

钱德宝淡淡“嗯”了一声。

吴四海点头哈腰接着说道：“小人是城东三里村人氏，现在手头紧张，想来借贷些银两，这是我家房契，还请钱管家过目。”

钱德宝接过房契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无误，问道：“你想借多少？”

吴四海搓着手说道：“我家这三间房子加上地皮，应该能值个五十两银子吧？小人想借贷五十两一个月的时间。”

钱德宝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房契最多值个三十两，一个月利息也是三十两，想借就借，不想借就滚蛋!”

吴四海连忙说道：“借，借!三十两也行!”

双方议定之后，钱德宝喊过一名家丁，照着房契上的地址，快马加鞭跑去现场查验一番，确定无误之后又快速回报。

钱德宝一向信奉眼见为实，得了家丁的回报这才放心，大手一挥，写好借据签字画押，拿出银子收了房契。

像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王法正是靠着空手套保护费，然后高息放贷积累了大量的银子，不然的话年纪轻轻怎么能够住的起这么大的院子。

后院之中，柳絮儿也和其他佣人一样早早就起床，看着地上烧成一圈圈白灰的蚊香，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种蚊香不仅香味宜人，而且效果极佳，一整夜都没有蚊虫侵扰，关键是没有什么有害物质，在这种环境中睡一夜不会觉得头晕脑胀。

小心翼翼的将其他蚊香收好锁进小柜子里，柳絮儿这才蹦蹦跳跳的走出房门。

待得她吃过早饭忙完手头的事情的时候，门口小花园里无聊的八哥又开始满口胡言，柳絮儿发现自家的老爷还没有起床，便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整个王家上下，只有她一人可以这么做，其他的人没有王法的允许，是万万不敢走进他的房内。

房内充满熟悉的香味，王法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柳絮儿见状吓了一跳，惊呼道：“老爷!你怎么了!”

王法正在脑海里与系统交流那些神奇的东西，猛然听到惊呼声也是吓了一跳，一把抽出枕头下的尖刀，赤条条瞬间跳起来，腰间某个不可描述的物什有规律的抖动几下。

一看清来人，王法这才放松，说道：“一大清早的咋呼什么呢？”

柳絮儿看着那羞人的物什一跳一跳的，眼睛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吐了吐舌头说道：“我看到老爷闭着眼说着胡话，还以为怎么了，所以才……”

王法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尖刀扔到桌上盘腿坐下，说道：“练功当然有口诀，你紧张啥？哦，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半，马上就要到巳时了。”

“嗯，该起床了，你去端盆清水来。”

柳絮儿连忙答应一声，飞快走出房门准备洗漱用品去了，虽说她自幼被父母卖到王家当丫鬟，早已见过王法身上每一处地方，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早上这么害羞过，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过。

快步走出房门，柳絮儿的小心脏还在嘭嘭跳个不停，红着脸轻轻啐了一口忙去了。

吃过早饭之后，王法又端着小食盒逗八哥，这只八哥每天都由王法亲自喂食，这几天他起的晚些，八哥的早饭自然也晚了，也顾不上咋咋呼呼，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钱德宝依旧在前院后院转个不停，身上像是装有雷达，王法刚开始喂八哥，他就出现在王法的身后。

问了声早后，钱德宝轻声说道：“老爷，刚刚又放出去三十两银子，是三里村的吴四海抵押的房契。”

王法淡淡“嗯”了一声，放高利贷就像吃饭一样寻常，只不过一听到三里村这个名字，他忍不住想到赵寡妇家的粪池，只觉得喉头一紧差点又吐了出来。

第十章 我不要面子啊

想到三里村的事情，王法又开始担心起来，他不知道系统又会发出什么任务。

想任务任务就到，王法还没喂完八哥，脑袋里又“叮”的一声，任务来了!

“任务：帮腾龙南街周裁缝家修理门板。完成时限：十二个时辰。”

腾龙南街周裁缝？王法略一思索，就想起来正是昨天被自己劈了门板抄了铺子那家，今天要再去亲自帮他修理，王法怎么也接受不了。

“想我堂堂青龙一霸，昨天刚劈了他家门板，今天再去帮他修？我在这青龙镇还怎么混下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王法很是烦躁，不断的要求系统更换一个任务。

系统的声音立刻变得古板起来：“任务一经发布不可更换，友情提示，小心雷击!”

王法在心里将系统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自从他知道系统只能发布任务，而且只能在自己完不成任务的时候才能惩罚自己，其他的事情根本管不了，王法也不再小心翼翼，直接大骂系统老贼不要臭脸。

可是系统软硬不吃，对这些谩骂都无所谓，反而温柔的提醒道：“老夫让你不要作恶，你偏要劈了人家的门板，自己做的恶事自己去弥补，看你以后还行不行恶。”

王法见系统油盐不进，已经将平生所有用于骂人的词汇说了一遍，已然有些累了，便将心一横，默念道：“好，老子就去帮他家修门板，又不会少一块肉，以后我还是想干嘛就干嘛，看你能如何阻止我!”

友好的沟通完毕，王法又开始发愁，因为他知道这个系统发布的所有任务都必须要他亲手完成，所以这次他还是得亲自出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丢面子。

不过相比较起来，那九十九道雷击惩罚更让他害怕，当即也不再奢望其他，让家丁通知住在不远处的楚惜玉过来，商议如何修理门板。

每个月初的两天是上街收保护费的日子，这个时候楚惜玉鲁铁柱还有一众喽啰都要按时“上班”，此外，每月中旬头两天和下旬头两天都是王法办“公务”，小弟聚众“上班”的日子，其余日子则可以自由活动。

今天就是休息日，除非有什么突发的事情，不然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楚惜玉一早上起来就开始打扮，光是一个发髻就梳了半个时辰，还画了眉描了唇，腰间别着香囊，要是换上一身女装，简直就像个女人。

今天楚惜玉准备出门办一件大事，这件事情在他心里魂牵梦绕一整夜，办不成他就茶饭不思，刚梳妆完毕准备出门，就被王法的家丁喊了去。

老大的事情比天大，楚惜玉一接到通知，立马屁颠屁颠往王家大院赶去，好在两处相隔不远，很快就来到王家大厅。

王法让侍从下去，组织一下语言，说道：“你去测量一下周裁缝家的门框尺寸，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找人做出门板。”

楚惜玉疑惑道：“周裁缝？门板？难道是昨天老三劈的那家裁缝铺？”

“正是。”

楚惜玉像看着怪物似的看着王法，惊奇道：“额，大哥，你这是要帮他家补门？”

王法心虚的解释起来：“他们欠费，自然要劈他的门抄他的铺子，他把费用补齐了，那就有罪变无罪，我听说他家交的费用还是东拼西凑来的，这门板怕是短时间内没钱修补了，咱们做为青龙镇的守护者，怎么能看到治下百姓连个门板都没有？这要是造了贼，以后就更没有保护费收了啊!”

王法说的大义凛然，可是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更别提楚惜玉了，在他看来，这个老大怎么接二连三的做起好事，真是奇了怪哉。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老大发话自然要去执行，楚惜玉得了指示就告辞离去，开始丈量尺寸打造门板了。

青龙镇内有好几家木匠铺，不过楚惜玉也是好面子的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打造这门板是给自己一伙人刚劈坏的周裁缝家，便从城北王家出发，去了城南量了尺寸，又跑去城西打造门板。

这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再加上锯木刨板弹墨线等一系列操作很是费时，当他坐在牛车上拉着门板返回王家的时候，已是大中午。

一早上天没亮就起来，打扮了一个多时辰，楚惜玉对自己的妆容很是满意，担心这上午弄花了妆容，走到哪都是端着身子，坐在牛车上也是挺直腰身，一个上午下来，腰背都有些酸痛。

王法看到这一车门板，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大半，连忙招呼楚惜玉一起吃午饭。

楚惜玉连连谢绝，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打造这些门板耽误了这么久，早已急不可耐，揉了揉腰，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吃过午饭又睡了午觉，然后又一直捱到傍晚，王法这才让家丁赶着牛车，前往腾龙南街的裁缝铺，这个是时候路上行人稀少，自己不会被太多人看到，而且暮色不清，离的远些也不容易看清楚自己，并且天色没有完全暗下来，还能就着天光安装门板。

一路上晃晃悠悠到达裁缝铺门口的时候，一路上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裁缝铺也是关了大门，只不过这门有些搞笑。

几块破木板被顶在一起，像是打了补丁，中间的缺口用芦苇杆编成的帘子遮挡。

这种不像门的门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王法料定周裁缝今晚就住在铺子里看店，便让人上前敲门，哦，是拍芦苇杆帘子。

轻巧的芦苇帘子看起来挺结实的，被家丁大力拍打，“撕拉”一声竟然扯成两半。

周裁缝刚刚睡下，听到有人叫门就连忙起身，眼看自己辛苦制作的“芦苇门”就要遭了毒手，连布腰带都没来得及系，双手提着裤子跑了出来，边跑边说道：“别喊了，来啦!来啦!”

芦苇帘子扯开一道大口子，这下也不用开门，周裁缝急忙顺着裂口钻出来，看到被扯坏的芦苇帘子，还有坐在牛车上的王法，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哭丧着脸，不过他也是敢怒不敢言，站在一边提溜着裤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法爷，您这是？”

第十一章 温柔乡

王法跳下牛车，没好意思在大街上说明情况，一把将另一半芦苇帘子扯下来，大步走进屋内。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比外面的暗不少，王法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板凳，大马金刀坐上去，谁知这板凳只有三条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板凳后面就是墙壁，王法只倾斜了一点便靠在墙壁上没有摔倒，他便借势装作倚在墙上，轻咳一声，说道：“周裁缝!”

周裁缝正看着完全被扯下来的芦苇帘子心疼，一听到王法的叫唤，立刻乖乖回道：“法爷有何吩咐？”

王法又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这些店面每个月都交保护费，自然要受到我的保护，你这店面连个门都没有，我便帮你装个门，让你安居乐业。当然了，这门也是我让人劈坏的，不过一码归一码，那是因为你不交保护费应有的惩罚。”

周裁缝连连称是，他从来没想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还会帮自己装门，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并不敢问出心中疑惑，口中只有不断的感恩戴德。

王法定定坐着，像个得道高人一样只是笑咪咪的，听着周裁缝的恭维。

等到几个家丁将裁缝铺剩下打了补丁的门板都拆下扔在一边后，天色更暗了，王法琢磨着这时候应该没多少人能看清自己的面目，便吩咐家丁从牛车上卸下门板，和几个家丁一起动手开始安装。

周裁缝一看到王法竟然亲自动手帮忙，吓得有些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边抢夺王法手中的活一边说道：“法爷您歇着，这种粗活小老儿来干就行了。”

王法当然不乐意，要是他不亲手安装门板，这任务就没法完成，但是又懒得解释，便让一个家丁像提小鸡一样将周裁缝提溜到一边去，看着自己带着几个人忙活。

这些门板都是按尺寸打造的，安装起来并不复杂，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一扇新门便出现在眼前。

在最后一块木板装上去的时候，王法的脑中便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便哈哈一笑又跳上牛车，像是做好事不留名一样扬长而去，只留下呆愣的周裁缝，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青龙一霸怎么转了性。

几个家丁围着牛车，吱悠悠的走在大街上，王法枕着双臂看着星星逐渐布满夜空，正想着待会用这次任务得来的行善点换点什么，系统的声音忽然想起来了：“小伙子，做好事的感觉很好吧？是不是很有满足感？”

王法破口大骂道：“好你个老贼!”话音刚落就想起来身边还有人，连忙在心里默道：“屁的满足感，这要是被传出去了，老子的脸面往哪搁？”

几个家丁正在走着路，就听到车上的老爷大喊“老贼”，还以为遇到刺客什么的，连忙摆出防御的阵势，可是四周又没什么动静，家丁们大眼瞪小眼，又继续赶路了。

沿着腾龙大街往城北走，路过城中心的时候，一眼就可以看到逍遥楼依旧是灯火辉煌，在整个青龙镇上，晚上还在营业的店铺并不多，这逍遥楼算是其中比较高档的。

牛车晃悠悠向前行，从逍遥楼旁慢慢走过，一墙之隔的楼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逍遥楼的二楼全是一个个包间，除了中间一圈房间便于观看舞台表演而开了大窗挂了珠帘，四周的房间的隐秘性更好，内部的设施也不再仅仅是吃饭，还有独立的卫浴以及床铺，饮酒作乐之后若是乏了，可以直接休息。

靠近街边的一处包厢之内，楚惜玉正在几个美人的陪伴下喝着酒，从下午一直喝到现在，他的眼神早已经迷离。

这几个美人都是这逍遥楼里的歌姬舞姬，楚惜玉要了这间包间直接要找万紫嫣，实在是因为昨日一见，让楚惜玉念念不忘。

万紫嫣当然不会自降身段陪人喝酒，不过她知道楚惜玉是王法的人，也不愿闹得太僵，便亲自带着几个舞姬陪着对方饮酒。

楚惜玉的酒量一向很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没喝多少就有些晕乎乎的，很快就变得迷离起来。

万紫嫣告了声罪，便托口有事急需处理，只留下这几个舞姬继续陪酒。

楚惜玉也迷迷糊糊的在这几个舞姬的伺候下继续喝着，一边喝还不停问着万紫嫣什么时候处理完事情，几个舞姬也都应付几句，接着继续灌酒。

夜色渐渐深了，逍遥楼后面的院子里，老树下的池塘有些暗，不过在月光的映照下，水面上的鱼儿游过，不断的翻出一道道银色的波纹。

万紫嫣站在池塘边随意撒着鱼食，身后跟着四个身宽体胖的侍女。

这几个侍女全都身形雄壮，看起来都得有将近两百斤，各个都是虎背熊腰，拳脚功夫甚好，是万紫嫣的贴身侍卫，人称四大金刚。

这四大金刚分别叫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每个人的胳膊都裸露在外，粗壮的胳膊上除了布满肌肉之外，还有一根根钢针似的毛发，面部条棱分明，下颚上竟然依稀还有些胡须!

沉鱼是这四人之首，看了看身后的逍遥楼，低声说道：“夫人，这楚惜玉内功似乎不错，喝了拌有软香散的酒竟然到现在都没有睡着，还在一个劲的嚷嚷要见夫人，还说要……”

“还说什么？”

“奴婢不敢说。”

万紫嫣嘴角上扬，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此人定是想要和我一番欢好，我呸!”

将鱼食都撒进池塘内，万紫嫣拍了拍手，接着说道：“他现在意识可还清楚？”

沉鱼闷声道：“中了软香散，纵使没有放倒，也不可能意识清楚，此时只怕早已是横竖不分黑白不明了。”

万紫嫣笑得更灿烂了，花枝乱颤道：“你四人也很久没有碰过男人了吧？这楚惜玉长的倒也白净，今晚你们就去好好享受吧。”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听，连忙谢过万紫嫣，急吼吼的向楼上包间跑去。

房内，楚惜玉还在嚷嚷万紫嫣什么时候来，四大金刚一走进屋内，就吩咐几个舞姬退去，沉鱼粗着嗓门说道：“楚爷，我来了!”

话音未落，四大金刚便蜂拥而上，彻底将楚惜玉淹没在这不太温柔的温柔乡中。

第十二章 买买买

回到家中之后，王法迅速的吃饭洗漱，跳上床上，迫不及待的查看系统里的商品，现在他又多了五十个行善点，再加上昨天剩下的三十点，足足有八十个行善点，可以换取更多的好东西。

“老贼，这个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是电风扇，可以自动扇风，风力也比芭蕉扇强多了，不过需要通电，那啥，你还是叫我系统吧。”

“哦，好的，老贼!”

王法回了一句，又有些失落，他发现很多好东西都想体验一下，可惜那些玩意儿都需要“电”，他到现在还没搞懂“电”是什么，难道是打雷下雨的那种雷电？

又看了一会，王法终于看到一个比较熟悉的东西，说道：“这不是胰子吗？”

“这是香皂，哦，是胰子的增强版，味道更香，去污效果更好，用起来也更方便。”

胰子是用猪油草木灰等物质混合制成的可以去污的洗涤剂，跟香皂非常相似，王法家里就有，不过用起来总会掉渣，还会觉得油腻腻的，虽然他使用的是放了花瓣的“香胰”，闻起来味道其实也不咋地。

看着这个“香皂”只需要三个行善点，又听系统将它的功效夸的那么好，王法便换了一个试试，瞬间，一个包装在纸盒子里的长方体出现在桌子上。

顺手拿起香皂，还没靠近鼻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先不说其他，光是这味道就比自家的香胰好上一万倍。

现在虽然已是夜晚，但是依旧闷热，王法的脸上手上都有一些汗，便想试试这香皂的效果。

屋内有个盆架子，上有一个铜盆，里面装了大半的凉水，这是柳絮儿早早就准备好的。

王法就像使用香胰一样，湿了手和脸后抹上香皂，然后再用清水洗净，只觉得脸上舒爽无比，再也没有湿漉漉油腻腻的感觉，而且味道非常好闻。

看了看这效果惊人的香皂，再看看放在一边的香胰，王法很鄙视的将香胰直接扔出去，然后拉着床头的绳子拽了几下，清脆的铃声便在隔壁柳絮儿的房内响起。

柳絮儿刚刚点好蚊香，正呆呆的看着蚊香上升起的渺渺青烟，听到铃铛响，知道老爷在召唤自己，连忙快步走去。

王法喊柳絮儿过来没有别的事，就是单纯的想要用香皂再洗一遍澡。

柳絮儿一进屋就看到扔在角落里的香胰，连忙捡起来轻轻擦掉外表的灰尘，这种香胰虽然效果比香皂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起的，价格贵着呢。

王法嫌弃的说道：“把那玩意扔了，我给你看个宝贝!”

一听到“宝贝”两个子，柳絮儿的小脸上又升起一圈红晕，还没等她多想，王法就神神秘秘的拿着一个小纸盒上来，说道：“这是香皂，送你的，你洗洗手看看。”

香皂纸盒上的包装图案不比蚊香盒逊色，同样很精致，而且香味更浓，柳絮儿立刻就被这香皂吸引了，按照王法的说法用香皂洗了手之后，瞬间就爱上了这种神奇的东西。

很快，柳絮儿就跑出去通知佣人烧水，不过她特意让人多烧了一些，待会准备让人放进自己的房内，用这香皂再洗一次澡。

一个时辰之后，王法复又赤条条的躺在床上，继续徜徉在系统里海洋般的商品中，和一个时辰之前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清清爽爽，再也感受不到以前那种湿滑油腻的感觉，而且清香宜人，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爽。

又过了一个时辰，王法屋内的桌子上时不时的突然冒出某种长相奇怪的东西，像是什么洗衣皂，牙膏，卫生纸，洗发水等等，再加上之前的两块香皂，足足花了七十个行善点，这才停了下来。

一连几次都被这系统里的东西深深折服，王法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小心翼翼的挨个东西询问半天过后再决定买不买，而是看着差不多的便买下来慢慢尝试，只可惜自己赚的行善点太少，只买了这几样东西就差不多见底了。

突然，王法发现自己竟然破天荒的想要快些接到行善任务，可是一想到这几天做的几个任务，心里又有些抵触，说不出到底是喜还是忧。

青龙镇所属的ht县离海边不远，每当夏季的时候，经常有狂风过境，今夜，又刮起了大风，不一会就开始下雨。

夜色朦胧，一个身穿蓑衣的黑影敲响逍遥楼的后门，片刻之后结实的木门“吱呦”一声打开一道缝，黑影快速的闪了进去。

堂中，万紫嫣并没有入睡，而是穿戴整齐在喝着茶，她在等着一个好消息，时不时的听着下人们回报前院楼上楚惜玉和四大金刚的情况。

屋外的雨点渐渐大了起来，身穿蓑衣的黑影在下人的引领下直接走进堂中，雨水顺着蓑衣滑落在地，黑影摘下斗笠，露出了削瘦的面容，正是今天一大早上在王家借贷银两的吴四海。

万紫嫣也没有在意来人弄湿了地面，笑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吴四海伸手探入怀中，拿出一张借据和一袋银两，恭敬的递给站在一旁的李三旺。

李三旺仔细看了看借据，又掂了掂银两，便向万紫嫣点了点头。

万紫嫣满意道：“你做得很不错，来人呐，赏!”

话音刚落，早就候在旁边的一个下人捧着一小盘银子走了过来，看着这些花白的银两，吴四海忍不住动了动喉头，搓着手将银两倒进自己的内衬衣物里。

万紫嫣又接着说道：“这借来的三十两银子也赏给你了，不过规矩你应该是懂的。”

吴四海两眼放光，连忙又接过那一小袋银子，点头哈腰道：“夫人请放心，小的今夜就会立刻消失，保证让任何人都找不到。”

李三旺沉声道：“你知道就好，另外，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吴四海连忙说道：“那是自然，小的都懂，都懂。”

万紫嫣摆了摆手，吴四海便带上斗笠往外走去。

屋外，风雨又更大了一些，吴四海紧了紧身上的蓑衣，又摸了摸那两处几十两银子，快步消失在夜雨中。

第十三章 雨过天晴

雨后的早晨最为清爽。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洗掉了空气中的尘埃，让人感觉舒爽无比，王法也是听着雨声美美的睡了一觉，他最喜欢这种感觉。

一连几天的晚起，王法今天终于起了个大早，拉开房门，一股清凉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后院里的小花园中，花草之上沾满了雨露，生长的更加旺盛，园中的八哥有个遮风挡雨的大鸟笼，所以并未没雨淋到，此时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王法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小花园里走去，一边念道：“凭栏卧听风吹雨，夜来花落知多少!”

昨夜这场风雨，对于王法而言，带来的是清凉与舒爽，但是对于许多贫苦人家来说，带来的却是灾难。

青龙镇城南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这里比起城北要寒酸很多，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几座，大部分都是土墙草顶的茅草屋，或者是树枝木板搭建的棚屋。

郑老汉家就是茅草屋，由于青龙镇慢慢衰落，镇子上的人口也减少了不少，地皮并不值钱，所以他家的院子还是比较大的。

和其它喜欢在空旷的院子里种些蔬菜的邻居不同，郑老汉在院子里盖了个大窝棚，养了一百多只鸡。

在很多年前，郑老汉就开始养鸡，只不过以前只养的起少量几只，经过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卖鸡蛋卖老鸡也攒下一点钱财，又借了点钱，慢慢扩大的养殖规模，如今光是母鸡就养了一百来只，还有十几只公鸡。

这些鸡是郑老汉的全部家当，眼瞅着就要开始下蛋赚钱了，郑老汉一直在盘算着到时候先把借来的钱还上，再给自己那在外跟着别人跑船的儿子娶门媳妇，让他早些回家过上安生日子。

等到儿媳妇生了大孙子，自己就可以天天带孙子，养鸡的活也可以交给儿子去做，想一想就让人激动。

像往常一样，郑老汉昨晚又早早的睡了，夜半时分，风雨更加的大了，简陋的茅草屋不出意外的又开始漏雨，清凉的雨水滴在脸上将郑老汉打醒。

听到屋外风雨交加的声音，郑老汉醒来第一件事情并不是找来锅碗瓢盆满屋的接水，而是急匆匆的点了蜡烛打开房门，想要看看鸡舍怎么样了。

狂风吹过，蜡烛瞬间熄灭，接着天空闪电的光亮，郑老汉清晰的看到院子里的鸡舍已经倒塌，他也顾不得被雨淋湿，立刻冲进雨中想要救援那些落汤鸡。

鸡舍已经倒塌有些时候了，一百多只鸡跑得到处都是，有的在院子里打转，有的跳出了墙外还有的被鸡舍砸死或者淋死，损失不可谓不大。

郑老汉心疼的差点晕死过去，连忙到处捉鸡，往自己居住的房子里塞进去。

黎明时分，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下，郑老汉忙了整整一夜，也才找回不到一百只鸡，其中还有三十多只是死鸡，至于其他几十只鸡，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郑老汉一边流着泪一边拿着破布给还活着的五十多只鸡擦拭，这些仅存的鸡已经被暴雨淋得不成样子，有的已经是奄奄一息，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过来。

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郑老汉将房门关好，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泥泞的水浆中，开始四处找鸡，他知道这些鸡跑出去了再找回来希望并不大，但是能找回一只就可以减少一些损失。

逍遥楼中一处包厢内，差点被榨干了的楚惜玉刚刚睡着，店小二就殷勤的过来敲门，送来了丰盛的早餐。

看到店小二那似乎有些鄙夷的眼神，楚惜玉一向以“神勇”自称，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虚弱的样子？所以艰难的起了床，喝了两碗粥便准备回家补个觉。

双腿发飘走在路上，楚惜玉只觉得身体都被掏空了，似乎只剩下一个千疮百孔的躯壳，他隐隐约约记得昨晚自己喝醉以后，和好几个人战斗了整整一夜，不过他并不记得到底有几个人，也不记得她们长什么样。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惜玉不知道万紫嫣在不在那几个人之中。

仔细的一遍又一遍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楚惜玉愣是没有想起任何关于万紫嫣的模样，心想那个绝美的娘们儿定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得到，但是又不敢轻视自己，便安排几个美女给自己享用了。

只不过这几个“美女”似乎太厉害了，楚惜玉纵横花间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虚过。

原本还想今晚再去逍遥楼一趟，会会那万紫嫣，一看到自己走路都走不稳了，楚惜玉只好叹了一口气，打算好好休养几天再去。

昨夜的雨水还没有干，楚惜玉“啪叽啪叽”的走在石板路上，晃晃悠悠的拐进一道巷子里，忽然看到路边有只大公鸡蹲在屋檐下。

大公鸡浑身都被暴雨淋透，鲜亮的羽毛杂乱的贴在身上，一动不动的蹲在地上，看起来比楚惜玉还要虚弱，看到有人过来竟然不躲不闪。

楚惜玉慢慢走过去，用尽浑身力气飞扑，一把将这只大公鸡抱在怀里，也顾不得沾了一身的泥浆，躺在地上歇息一会，慢慢起身抱着公鸡回家去了。

王家大院中，王法练了几趟拳脚，吃过早饭之后，便准备出门钓鱼。

早有佣人收拾好了鱼竿鱼篓，又挖来了肥硕的蚯蚓，王法骑上心爱的枣红马，带着两个家丁从侧门出了院子。

没走几步，就看到前面一个落魄的乞丐拎着一只大公鸡，一看就是偷来的或者在哪捉来的，肯定是来路不正，王法准备上前索要，他并不是要做好事，而是想将这只大公鸡占为己有。

还没开口，面前的乞丐先说话了：“大哥，一大早上的准备去哪啊？”

王法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乞丐，而是楚惜玉，看着他虚弱的身影，飘忽不定的脚步，乌黑的眼圈，还有脏兮兮的衣服，王法疑惑道：“老二，你这是？”

楚惜玉重重喘了几口气，眯着桃花眼猥琐的笑道：“昨晚运动太激烈了，弄只老公鸡回去补补，大哥，待会到我家一起吃鸡啊。”

王法摇了摇头，他知道楚惜玉的爱好，无奈的说道：“老二啊老二，身体要紧啊，你这样下去，要是被吸干了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那就闹笑话了。”

楚惜玉尴尬的笑了两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哥放心吧，嘿嘿!”

第十四章 捉鸡

淀浦河从青龙镇南边流过，沿着河道往西去，就是淀山湖，也是王法钓鱼的目的地。

王法悠哉悠哉的骑着枣红马“哒哒”走在石板路上，脑袋里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任务：帮城南郑老汉捉鸡。完成时限：一个时辰。”

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任务又多了一句话：“任务奖励：一百行善点。”

王法有些疑惑，以前都没有说明任务奖励，这次怎么多出这句话。

系统沉默了片刻，它可不会说自己之前是忘了这项说明，今天才想起来，说道：“随着任务完成的越多，本系统开发的程度也会越高，不仅以后的内容会愈加的完善，甚至连任务都可以自主选择。”

王法没有去想太多，现在他也没有心思去钓鱼了，这任务时限只有一个时辰，还是早些过去完成的好。

想到此处，王法便让一个家丁带着渔具回家，并且召集其他小弟快速赶往郑老汉家，自己则带着另一个家丁先过去看看情况。

七拐八绕之后，二人来到一个破败的院子前，穿过木棍扎成的破院门，就看到一个老汉蹲在地上抹眼泪。

让随行的家丁回去带路，王法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老头，你家的鸡是不是丢了？”

郑老汉伤心至极，鼻涕眼泪流了一大堆，话也说不清楚，王法耐着性子问了好一会，才问清楚大概的情况。

郑老汉总共养了一百多只鸡，鸡舍被狂风暴雨吹塌之后，只剩下五十多只鸡和三十多只死鸡，还有五十三只鸡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天刚蒙蒙亮他就出门寻找，忙了这么久也才找回十几只，还有三十五只怎么都找不到，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丢失的鸡要么被路人捡回家了，要么已经进了野狗的肚子，总之是找不回来的了。

三十多只鸡算不上什么贵重的财产，但是也价值两三两银子，对于郑老汉来说，都足够一两年吃用的了，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再加上地上躺着的三十多只死鸡，这些都卖不出什么价格，又要损失不少，所以郑老汉此时已是伤心欲绝。

王法被郑老汉哭的心烦，大喝一声：“住口!”

郑老汉被吓了一个激灵，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

看到对方不再抽泣，王法放缓语气说道：“老头你放心，我待会就帮你把这些鸡都找回来。”

郑老汉用占满泥水的粗手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来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镇上的恶霸，也许是伤心过度，他此时竟然有些懵圈。

没等郑老汉询问，忽然从院门挤进不少人，片刻的功夫，几十个人就将硕大的院子急得满满当当。

此时郑老汉已经完全确认面前的人就是镇上的首恶王法，连忙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鸡群，苦苦哀求道：“不要抢我的鸡!”

王法翻了个白眼，再次呵斥，让他冷静下来，问清丢了多少鸡，一挥手，身后众小弟便四散而出开始寻找。

总共跑出去五十多只鸡，只找回十几只，确实是大部分都被路人捡走藏在家里，甚至还有飞到邻居家里被藏下了，郑老汉挨个敲门也曾询问过，奈何人家根本就不承认，所以根本找不回多少。

王法这一帮手下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四处散开之后，三两一伙，也不管别人有没有私藏，直接冲进每家每户进去搜，凡是长的像鸡的全都搜了出来。

半个时辰过后，各路人马基本都回来了，院子里也多了一群叽叽喳喳的鸡。

王法正悠闲的坐在一边，问道：“老头，你数数对不对，是不是全找回来了？”

郑老汉哆哆嗦嗦的说道：“不对啊!”

王法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不对，你到底丢了多少？”

“我丢了三十五只啊，但是找回来这些……这些怕是有一百只了吧还有，这其中有的就不是鸡啊!”

王法看着那叽叽喳喳的一大群，这才发现其中还有几只鸭子和几只鹅，地上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谁家小孩玩的木刻的大公鸡。

看着任务时限已经过半，王法不耐烦的说道：“行了，你看看哪些是你家的，快找出来。”

郑老汉连忙跨进鸡群，开始挑起来，他养的鸡都是一个品种，毛色也都类似，大小全都相近，所以很容易分清，同时为了防止走丢，他还在每只鸡的翅膀上染了红色的染料。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郑老汉挑挑选选找出三十多只鸡，又在鸡群里转悠了半天，最终还差两只。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弟走上前来，小声在王法耳边说道：“老大，之前我们出去找鸡的时候，看到一只母鸡站在欢乐坊的墙头上，然后跳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这老头丢的。”

这些鸡逃出去都不会太远，现在已经找遍了大半个城南，几乎可以肯定是找不到了，现在还少两只，想必飞进欢乐坊的那只就是的，还有一只，可能已经进了楚惜玉的肚皮。

王法思索片刻，便让人去找鲁铁柱来，至于楚惜玉那里同样派了个人过去，只不过不是找他来打架的，他那身板怕是小孩都打不过，而是看看他抓的鸡吃了没有，没吃就抓紧带回来，自己则带着一众小弟呼啸而去，直奔欢乐坊。

欢乐坊在青龙镇中的腾龙南街中间，是一个大型的赌场，在王法发迹之前，这个赌场就早已存在。

冯峰是欢乐坊的老大，手下一帮打手，凭着这间赌场赚的满肚流油，同时也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与王法一样，被青龙镇的人称为“青龙三害”之一。

与王法到处收保护费压榨人们不一样，冯峰一直守着赌场那块地方，所以被欺压的人也都是去赌钱的，普通老百姓与他们并不相干，所以恶名没有王法的大。

但是王法知道，冯峰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那里也是他少数几间不收保护费的地方之一，平日里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不到必要的时候，王法也不愿去招惹对方，但是现在为了完成任务，王法只好硬着头皮过去要鸡。

第十五章 两害相遇

欢乐坊占地广阔，一连十多间房子都是赌场的场地，这里是青龙镇上唯一的赌场，所以生意很好，至于其他的同行，早被冯峰明里暗里打压的关门大吉了。

赌场的门前站着两个光着胳膊的大汉，他们也认得与自家老大齐名的王法，看到对方带着几十个人呼啸而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让人通知后面的冯峰。

赌场内人声鼎沸，众多赌徒都赌红了眼，对着门口忽然出现的几十个人都视而不见，但是混杂在赌徒之中的打手们则早早就注意到王法一行人，各个都是不声不响的向门口靠近。

王法知道自己往这一站，冯峰就会过来，所以也不急躁，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面色黝黑的汉子走了过来。

“嚯，这不是法爷吗？怎么，也想过来试试手气？”

见对方很是客气，王法也是笑道：“冯老大好久不见啊，我的手气一向很好，就不用试了，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事要办，我一个小弟家里养的鸡跑了，有人看到飞进你欢乐坊的院子里，所以过来讨要。”

这只鸡确实是飞到了这里，冯峰也是知道的，此时那只老母鸡正在后院里洗热水澡，马上就要拔毛破肚做鸡汤了，但是在冯峰这里，到手的东西万万是不会再吐出去了，冷笑道：“你说有鸡飞进来就有鸡飞进来？你说这鸡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怎么不说我这赌场也是你的？哈哈哈!”

王法早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善茬，道：“我这小弟家的鸡毛上都有标记，这只鸡是不是我的，我们一看便知，冯老大，敢不敢让我们进去搜一搜？”

冯峰脸上的肌肉抖动起来，怒道：“我这欢乐坊是你想搜就能搜的？”

要是在平时，王法也不愿与对方动手，就算能够打赢，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可是他更不愿遭受完不成任务的雷击惩罚。

王法呵呵一笑，说道：“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了，兄弟们，上!”

话音未落，王法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根将近两尺长的铁棍，当头向冯峰砸去。

这根铁棍乃精铁打造，一直放在裤腿里缝上的布兜内，是王法叱诧江湖这么多年来最得意的兵器，要是被一棍打中，天灵盖就会直接爆裂开来。

在许多年前，真是那个老乞丐拿着这根铁棍到处乞讨，将还是娃娃的王法拉扯大，后来老乞丐去世以后，这根铁棍就成了王法的贴身之物，只不过由于年限已久，铁棍上已经布满锈痕，中间还有一道裂缝，不知道还能使用多长时间。

冯峰也是一把好手，一个侧身堪堪躲了过去，铁棍攻势不减，“啪”的一声砸在他旁边的一个打手肩膀上，那人的胳膊瞬间被砸断了骨头，瞬时痛得昏死过去。

跟在后面的鲁铁柱早已跃跃欲试，看到老大动手了，立刻挥舞着大板斧冲进人群，像割草一样劈砍起来。

至于其他的一众小弟，也都和欢乐坊的打手们混战在一起。

赌场内众多赌徒此时才发现不对劲，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相对于赢钱，显然小命更加重要，一看到这两帮人真刀真枪的干了起来，赌徒们怕殃及自身纷纷一轰而散，整个赌场内瞬间就乱成一锅粥。

一阵打斗之后，冯峰一不留神踩在地上躺着人的腿上，一不留神摔倒在地，王法手持铁棍抵住他的喉咙，阴森森的笑道：“冯老大，还打么？”

欢乐坊一众打手见状连忙停下，聚集在冯峰两侧，而王法的人也都停手，静静等着自家老大发话。

冯峰知道王法的性子，一言不合他真的敢杀人，便咬牙摇了摇头。

王法哈哈一笑，抹掉嘴角的血迹，招手让人到后院找鸡。

片刻之后，一只已经拔了一半毛的老母鸡被提了出来，另一半翅膀上还有红色的记号，正是郑老汉养的鸡。

王法也不多待，拎着鸡大摇大摆出了欢乐坊。

冯峰在一众打手的扶持下站了起来，一个没忍住咳出一口血，在先前的打斗中拳脚无眼，他也受了不少伤。

看着王法嚣张的离去，冯峰并没有让人去追，而是唤过一个手下，细细耳语几句，那手下便迅速离去。

再次回到郑老汉家的时候，丢失的三十五只鸡已经全都聚齐，只不过其中一只拔了一半的毛，还有一只已经做成了鸡汤。

看着院子里活蹦乱跳的几十只鸡，还有躺着的一大堆死鸡，和这只半毛鸡以及鸡汤，郑老汉不禁悲从心来，虽然一百多只鸡一只都不少，但是这次的损失也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是以郑老汉一边伤心的哭泣一边跪在地上向王法道谢。

王法可没有心思听着老头嚷嚷，眼看任务时限马上到了，可是还没有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他不禁有些着急，在心里不断的询问系统，奈何没有一丝回音。

一想到那要命的雷电，王法心急如焚，连忙说道：“老头你别哭了，死的这几十只鸡，还有这两只，我全都按照活鸡的价格买了!”

王法也不知道这样管用不管用，

死鸡和活鸡的价格相差很多，虽然只是死了没多久，但是好几只死鸡的价格也顶不上一只活鸡，眼看王法不仅帮自己找回这些鸡，还愿意出高价购买死鸡，郑老汉连忙又是捣蒜般磕头，不停的感谢着。

此时还有盏茶的时间就到任务时限，王法可耽搁不起，一把拽着郑老汉的衣领吼道：“快说这些鸡多少钱!老子全买了!”

郑老汉这这个凶恶的善人吓懵了，哆哆嗦嗦的说道：“五……四十五文钱一只，总共三十三十七只，加上这两只，三十九只。”

“四十五文钱一只，三十九只鸡，总共要多少钱啊？”

“小老儿一时半会儿算不出，还请好汉稍等片刻。”

“老子等个卵!给你凑个整，算五十文一只，鸡算四十只，总共……总共多少钱来着？”

身后一个小弟连忙上前，谄媚的说道：“老大，一共是两千文钱。”

王法一巴掌扇在这个小弟的脑袋上，气道：“用的着你说？老子不知道是两千文钱啊!还愣着干嘛，快拿钱来!”

小弟连忙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王法将银子往郑老汉怀里一扔，恰好听到任务完成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十六章 系统升级

听到“任务完成”的声音之后，接下来一句话让王法吓了一大跳。

“奖励行善点一千三百点!系统升级，开启第二重状态!”

王法连忙在心里问道：“老东西，额，老神仙，不是说这任务是一百点行善点吗？怎么奖励这么多？不会是那什么系统搞错了吧？搞错了不会收回吧？”

“系统不会搞错，这其中一百点是你完成任务的奖励，其余一千两百点是你更好的完成任务付出的奖励。”

王法又继续问起来，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将三十五只鸡找回来就算完成任务了，但是他担心没有完成，又按照高价将郑老汉的死鸡全买下来，平白无故多花了一两多银子，是以奖励了一千二百个行善点。

在心里一琢磨，王法发现自己多付出的钱大概一文钱就能换回一个行善点，要是自己使劲花钱做好事，比如随意给贫苦人家捐钱，那不就能够换到海量的行善点？

到时候用这些行善点购买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然后转手倒卖，可以赚到更多的银子，然后再无限循环下去，那不是很快就要发达了？

然而当他在心里问出这个想法之后，系统无情的说道：“只有在完成发布任务才有奖励，自己去做好事则没有行善点奖励。”

“唉!”王法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刚刚说啥系统升级是什么意思？”

“每当完成任务积累的行善点达到一定的数量，系统就会自动升级，系统的登记越高，开放购买的物品也就越多，同时还有其他的权限也会慢慢开放，像是升到第二级，就需要累计获得一千个行善点。”

王法一想到此前自己看到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的画面都是黑色的，看来那些都是暂时没有权限购买的东西，只要等级越高，那么可以购买的东西就越多，早晚有一天，系统内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购买。

想到这里，王法又兴奋的问道：“那升到第三级是不是需要两千行善点？”

“每升一级所需要的行善点都是十倍增长，也就是说升到三级需要一万行善点，四级需要十万点，以此类推。”

“我擦!这么多行善点，做任务要做到猴年马月去？!”

郑老汉家的院子中，王法将银子扔过去之后，就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一众小弟还以为他们老大在想事情，可是过了好一会依旧没有动静，不禁有些疑惑。

之前算账又递钱的小弟轻声说道：“老大？老大？咱们接下来该干嘛？”

王法刚跟系统交流完就听到小弟的呼唤声，也来不及去查看系统还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反手一把手又扇在小弟脑袋上，喝道：“干嘛!干嘛!我让你干嘛!”

郑老汉则被这个一时像是菩萨一时又像恶魔的人吓得一愣一愣的，跪在地上拿着银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法扫视众小弟一眼，看到他们几乎各个带伤，都是之前随自己在欢乐坊打斗造成的，便指着从其他家里搜刮来的不是郑老汉的鸡以及地上的死鸡说道：“这些鸡你们一人一只带回家吧，好好补补身体养养伤，老子还需要你们继续战斗!”

这些搜刮来的鸡他当然不会还回去，送给一众手下还能培养他们的忠心，何乐而不为？

众小弟一阵欢呼，连忙各自抓鸡，弄得鸡毛乱飞。

全都分派完毕之后，又给负伤较重的以及打斗卖力的几个人多发一只，给鲁铁柱也多发了些，地上还留下二十只死鸡，王法便让人收拾起来带回家。

看到老大转身就走，被打了两次的小弟连忙问道：“老大，这盆鸡汤还有这个拔了一半毛的鸡怎么办？”

王法回头打量这个小弟一眼，说道：“我记得你好像叫做狗头吧？”

狗头连忙说道：“是是是，小的正是狗头!老大竟然记得小的名字，小的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把这盆鸡汤端回老二家，那只拔毛鸡也一并送给他。”

狗头连连点头，双手端着鸡汤，每只手还攥着一只鸡一溜小跑出门去了。

楚惜玉回到家中之后就躺在床上休息，等着佣人将鸡汤做好，刚起床准备享用，就被王法让人端走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锅只好咽了咽口水，再次回床休息。

还没睡多久，又听到有人将鸡汤送回来了，楚惜玉美滋滋的起床准备吃，可是汤已经冷了，只好让人去热热，自己再回到床上休息。

这一通折腾下来，等到鸡汤热好的时候，他已经起不了床了，只好坐在床上喝汤，结果手一抖，大好的鸡汤洒到了崭新的薄被上，将他那光溜溜的裆部烫得起了好几个泡。

郑老汉家的院子再次空了下来，当几十个混子一轰而散的时候，四周的邻居纷纷围拢过来，有的趴在墙头上向内张望，有的胆子大些的则直接走到院子里。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啧啧”两声，说道：“小郑啊，我看那伙人像是恶霸王法他们，今天他们怎么转了性子，来帮你找鸡做好事了？”

郑老汉一脸懵逼道：“我也不懂啊!”

旁边一个大脚妇女尖着嗓门说道：“谁说他们改了性？从我家硬是抢走两只老母鸡!”

周围遭了劫的人家也都附和起来，他们的鸡被当做郑老汉的鸡搜刮一空，又被王法赏给自己的手下，如今郑老汉没什么损失，这些邻居的损失可不小。

不过每家也就一只两只鸡的损失，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是这些是他们的心头肉，忍不住纷纷叫骂起来，有的人甚至指桑骂槐，矛头直指郑老汉。

郑老汉看着群情激愤，唯唯诺诺的说道：“要不我把这些银子都分了吧。”

老头用力的将拐杖在地上砸了砸，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自己被人欺负了，就来欺负小郑，和王法那个败类有什么区别？有本事你们找王法要钱去啊!”

众人被老头这么一说，全都安静了下来，要他们去找王法要钱，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第十七章 我做错了什么

王家大院中，整整齐齐摆了二十只鸡，在平日里，纵然是王法也舍不得天天买鸡吃，可是看到这么多鸡，也是有些犯愁，要是不及时吃掉，在这大热天里怕用不了多久就臭了。

做为王家的管家，钱德宝当然不会让老爷发愁，连忙安排人开始着手处理，有的鸡直接做汤，有的红烧，暂时吃不完的则烟熏火燎或者放盐腌渍，增加保存时间，然后放到后院的地窖里。

这个地窖空间很大，里面放了不少瓜果蔬菜，窖内冬暖夏凉，是个极好的保存食物的地方，只不过跟系统上显示的冷库比起来，效果要差许多。

王法也知道在系统里可以购买冷库，但是自己这一千多点行善点根本就买不起，就算买起了，那冷库同样需要“电”，他上哪搞这玩意儿去啊!

回到房中之后，王法便喊过柳絮儿，说道：“给我准备药酒，我要沐浴一番。”

柳絮儿小眉头皱到一块去了，嘟囔道：“老爷怎么又去跟人打架了？”说完一跺脚，快步出去让厨房烧水去了。

每当她听到要准备药酒的时候，就知道自家老爷肯定又受伤了，这药酒的配方也是老乞丐传下来的，搅拌到温水之中泡澡，对于治疗跌打损伤的效果特别好。

王法则满不在乎，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看看系统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系统升到二级之后，许多东西的画面都从灰色变成了彩色，也就是可以购买的形态，只不过像那些冒火的铁车，会飞的铁鸟，威力无穷的火炮等等，依旧是无法购买的状态，就连王法心仪的冷库，也是无法购买。

将新增可购买的东西看了一遍之后，一大桶温水已经准备完毕，柳絮儿将药酒倒入其中，伸着白净的胳膊用力搅拌起来，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喊起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王法开始洗药浴。

躺进浴桶之中，王法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一身，酸痛的伤处也都传来温热的感觉，便又闭着眼睛开始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购买。

柳絮儿小小年纪忙里忙外的，还要不停的试水温，加水换水，早已累的满头大汗，王法见状便先换了两罐可乐，在这大夏天里泡着温水澡，喝着冰镇可乐，简直是一种享受。

等到柳絮儿再次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的时候，王法将另一罐可乐打开，递给柳絮儿，说道：“尝尝看。”

柳絮儿不知道老爷怎么又弄来这稀奇古怪的铁罐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好喝的，便伸手去接。

可乐的罐体温度很低，表面聚集了许多水汽，柳絮儿的小手冷不丁被冰了一下，结果没有接稳，可乐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柳絮儿原本有些惊恐，担心老爷责罚自己毛手毛脚的，可是当她看到可乐罐中流出来的液体的时候，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些黑色的液体流到地板上，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夹杂着一些白气，一看就是剧毒之物，连地板都能腐蚀。

“老爷，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王法一愣，待他看到地板上的状况时，旋即明白了柳絮儿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并没有解释，而是平静的说道：“把罐子捡起来。”

可乐流了不少，此时还剩下一小半，柳絮儿小心翼翼的捏着灌口，不敢碰触那黑色的液体。

“还愣着干什么？喝!”

柳絮儿不禁悲从心来，她自幼被卖到王家，一直勤勤勉勉的做事情，从来不敢偷懒，也不知道怎么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要被饮毒赐死。

不过她并不是那种到富贵人家做工的丫头，而是完全卖身过来的，生杀大权都在主家的手上，老爷让自己死，那就只有死了。

看着柳絮儿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流下两行清泪，王法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憋住了，定定的看着她慢慢扬起雪白的脖子，拿起可乐一饮而尽。

想象之中的腹部剧痛的感觉并没有到来，反而是甜甜的很是好喝，还有一丝清凉，柳絮儿呆呆的跪坐在地上，看上去有说不出的可人。

王法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问道：“怎么样，好喝不？”

柳絮儿喝了可乐只觉得可口又舒爽，完全不是毒药该有的效果，再看到王法捧腹大笑的样子，很快也就明白了自己被骗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什么奇怪的甜茶水。

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柳絮儿有些窘迫又有些气恼，将手中的罐子一扔，怒道：“老爷，你为什么要玩弄人家!”

“玩弄？”王法立刻想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在看到面前这个脸上还有泪痕的小丫头片子，瞬间就放弃了那个想法，说道：“我哪有玩弄你了？给你好茶喝你还不领情？”

“可是……”柳絮儿这才想到什么毒药之类的完全就是自己想象的事情，老爷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什么，不禁有些无地自容，狠狠的剜了王法一眼，将一盆热水“呼啦”一下倒进浴桶之中。

王法被烫得猛地站了起来，喝道：“好你个柳絮儿，恩将仇报想要谋杀主子？”

柳絮儿也不解释，瞥了一眼王法胯间那红通通的物什，轻啐一口，端着盆子出门去了。

王法摇了摇头，只好自己将木桶里的水搅拌均匀，然后慢慢坐了进去，继续看看有什么好买的东西。

现在有一千多个行善点在身，王法像个暴发户一样大肆购买想要的东西，当然了，他选择的都是比较便宜的东西，像是柔软的毛巾浴巾，纯棉的件套，夏凉被什么。

每一样东西的下面都有一大堆详细的介绍，但是王法不认得几个字，全都是细细询问之后才会买下，没过多久，就花出去几百个行善点。

还有一样东西王法非常想买，就是一个看上去都很舒服的床垫，根据系统的介绍，睡在上面比无比的柔软舒适，是种极大的享受，不过那要好几千行善点，自己根本买不起。

第十八章 房子没了

王家的厨房不算大，但是主厨是个手艺精湛的老厨师，不仅精通各种菜品，做出来的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

从王法带着二十只鸡回来，到午时的时候，大厨已经忙活了一个时辰，做出了一道“全鸡宴”。

其中包括一大盆老母鸡汤，红烧老公鸡，还有油炸鸡块，烤鸡，盐水鸡，荷叶叫花鸡等等，铺了满满一大桌。

因为菜品太多，每一道菜都不是完整的鸡，而是切了最好的一部分，其余的部分则也做成相同的菜品，供佣人食用。

一想到能够吃到这么多的鸡肉，大厨也是干劲十足，做出的菜堪比名厨。

当柳絮儿来叫王法吃饭的时候，他泡在温水中已经睡着，伸了个懒腰走出浴桶，任由柳絮儿给自己擦干了身子，又穿上衣服。

一道道菜端了上来，王法并没有直接开动，而是带着柳絮儿来到地窖门口，自己下到里面，心中念头一动，旁边便出现了几个巨大的冰块。

这些冰块是王法现在在系统里看到的，价格并不贵，一个行善点就可以购买十斤，他一口气花了两百个行善点，买了两千斤冰块放进地窖中。

地窖挖的比较深，隔热效果很好，有了这么多冰块在里面，可以保存很少时间不会融化，一直让内部保持低温的环境。

地窖里面有各种瓜果蔬菜肉品，有了这些冰块，内部的温度很快就会降到零度左右，这些新鲜的食材可以很好的保鲜。

走出地窖之后，王法将门锁住，钥匙扔给了柳絮儿，说道：“从今天开始，这个地窖就由你来看管，除了你以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柳絮儿奇怪的问道：“这里不是一直都由大厨掌管的吗？现在不给别人进去，那怎么存取东西？”

王法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待会跟他们说，需要什么东西都找你进去拿。”

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只有为数不多的富贵人家才会在冬天储存冰块保存到现在，绝大部分人家是绝对找不到一点冰的，现在这个地窖里突然出现这么多的冰块，难免会引人遐想。

因此，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比较好，柳絮儿的嘴很严实，是不会到处乱说的，再说了，她早已见识到了香皂蚊香冰镇可乐，再让她知道这冰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一个上午的剧烈运动，王法早已饿得不行，左手端着一碗鸡汤，右手拿着一个鸡腿，正在大口吞咽，管家钱德宝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房子没了!”

王法手中不停，边吃便问道：“什么房子没了？”

钱德宝又热又急，早已是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拭一下，急忙说道：“三里村那个吴四海不是用他家的房子抵押，借贷了三十两银子吗？上午我去各处巡视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家的房子没了!”

每个一段时间出去巡视一下各处财产抵押物，是王法定下的规矩，如此一来可以宣示自己的权利武力，并且督促借款人早日还款。

“你没看错？”

“绝对没看错，我还找了村民问了问，是真的没了!”

王法依旧吃个不停，继续问道：“哦？那村民这么说？”

“他们说吴四海的房子盖在了他大哥吴大海的地皮上，他大哥将地献给了徐家，来逃避赋税，所以将那破房子给刨了。”

“吴大海么，他难道不知道这房子是抵押给我了？”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他现在有徐家撑腰……”

“那吴四海呢？”

钱德宝更加急躁起来，回道：“跑了!就是因为他跑了，所以他大哥才把房子刨了。”

三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么多钱足够在县城里买下一套不大的房子，也可以买上几个佣人，或者几匹马，在普通人看来，需要一辈子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这个借贷是钱德宝经手的，现在借款人跑了，抵押物也没了，损失这么大，他如何不着急？

此时钱德宝不禁愈加后悔起来，可能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他竟然没有查看吴四海的地契，完全没有想到房契和地契竟然是分开的!

其实一个泥草房子根本不值三十两银子，只需要几两就可以盖起来，这房子的价值在于他的居住价值，是一家人的生存之所，再加上其中的家具饰品之类的，也就差不多值这个价了，同时房子一般都是和地皮连在一起的，因此一般人是断然不会为了这点钱就将房子刨了。

王法依旧在默默的吃着，钱德宝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早已急得汗如雨下。

柳絮儿站在王法的侧后方正摇着扇子，她对自家老爷很是了解，要是他火冒三丈，说明此事并不大，要是他像现在这样闷不做声，只怕事情就严重了。

许久之后，王法终于吃完了，随手结果柳絮儿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说道：“备马，我要亲自去看看。”

钱德宝当然知道老爷要去看什么，连忙窜出去准备马匹。

三里村距离镇上并不远，只有三里的距离，王法带着管家和几个家丁很快就来到了刚刨倒的房子旁。

看着地上的废墟，又拿着房契比对，最终确认就是这里无误，王法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沉声道：“将吴大海找来!”

吴家几个兄弟住得都很近，吴大海家更是就在隔壁，很快就被几个家丁连拽带拉的带到王法的面前。

钱德宝因为自己的不小心犯了大错，此时很想表现一番将功赎罪，便喝道：“吴大海，为何要刨这座房子!难道你不知道这房子已经抵押给我们老爷了吗？”

和其它庄稼人一样，吴大海看到这群恶霸就有些胆怯，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徐家的人，便壮着胆子说道：“小人并不知道这房子抵押给你们了，我那嗜赌如命的四弟卷了家当跑路，还留下一屁股债，天天都有人来找我，小人实在招惹不起，一气之下便刨了房子，将地皮献给了徐家。”

像吴大海这样献地的事情时有发生，只需要将自己家的地献给大户人家或者大地主，这地还是自己种，每年只需给地主缴纳少量的租子就行了，从而免除了各种土地税收，同时还能得到地主家的庇护，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虽说这样一来土地的所有权便不再归自己所有，但是自己依旧可以世世代代的耕种下去，除了名义上的所有权以外，并没有什么差别。

第十九章 进城

王法静静的盯着吴大海，待他说完之后，也没看出来他是和吴四海串通一气，还是事实就是如此，虽说能够看出来对方有些心虚，可能那是因为被自己这些人围起来的缘故。

吴大海确实有些害怕，面前这帮人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主，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所以他在解释完以后，还将徐家抬了出来壮胆。

拿着马鞭在手中请砸几下，王法一招手便翻身上马，直奔镇上楚惜玉家。

楚惜玉终于喝碗鸡汤刚刚睡去，一听到老大来了，立刻起身，奈何身子实在太虚，走路直打软，等到王法走进房门，他才挪到门口的位置，晃晃悠悠的站在那里，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楚惜玉算是王法的狗头军师，脑子转的也比较快，经常会出些主意，王法此来就是商量对策。

双方落座之后，王法便将事情讲了一遍，然后说道：“你说我拿着房契告到官府去，能不能让吴大海赔钱？或者官府发布海捕公文，到处搜查吴四海？”

楚惜玉弱弱的说道：“大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太可能，所以来问问你。”

楚惜玉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别说官府懒得管这些碎事了，我可听说大哥在县城都是出了名的，官府之所以没什么动作，也是因为懒得跑到青龙镇来麻烦，要是你这么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法皱眉道：“老二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三十两银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要是我不管不问，那我还怎么在青龙镇上混下去？”

按照王法的想法，宁愿给县太爷送礼送他三百两银子，也要把这三十两银子追回来。

楚惜玉想了片刻，又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妥，毕竟那吴大海现在是徐家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咱们那个县太爷窝窝囊囊的，你就是送他三千两银子，他也不敢跟徐家对着干。”

“徐家啊，徐家，我王法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这个徐家我暂时还不敢得罪。”

楚惜玉双臂撑在桌子上，努力想了许久，忽然眼神一亮，说道：“老大，我有个主意。”

王法知道他喜欢卖关子，顿时眼睛一瞪，楚惜玉便乖乖说道：“他吴大海把地契献给了徐家，咱们也可以把房契献给徐家啊!”

王法隐隐约约有些明白楚惜玉的想法，不过并没有打断。

楚惜玉又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咱们都可以算作徐家的人，对付起吴大海也就方便多了，再说了，咱们再找个时间将吴大海把房子刨了的消息递上去，那徐家还不大怒？到时候想怎么对付他，徐家都不会说什么。”

王法点头道：“不错，咱们就这么办，不过一个房契也不值什么钱，徐家能看得上吗？”

楚惜玉又想了一下，说道：“我还有个主意，不知道老大愿不愿意去做。”

“说!”

“咱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来个大的，送他十个八个房契，这样咱们就能攀上徐陟老爷，如果只送一张房契，恐怕连下面管事的面都见不到。”

青龙镇所在的华亭县有个庞大的家族，就是徐家，其家主叫做徐阶，层官居当朝首辅，乃实打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如今刚卸任首辅回乡养老，就连皇帝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更别论其他人了，全都得恭敬的叫一声徐阁老。

徐阶经营官场多年，也已经厌倦了各种争斗，如今回乡便想安稳度过晚年，过着清闲的日子。

然而他的弟弟徐陟并不是这么想，又这么个哥哥当背景，徐陟在这华亭县可谓是风生水起，无人不给他面子。

如今徐阶已经不问世事，徐家在徐陟的经营下，早已成为豪门大户，拥有良田几十万亩，仆从如云。

王法现在确实有些钱，但是也经不起这样到处撒钱，皱眉道：“十张房契可要价值好几百两银子。”

楚惜玉笑道：“大哥，要是咱们搭上了徐陟这条线，以后不要说在这青龙镇了，就是在整个华亭县，都可以横着走，到时候咱们再去县城经营一番，那里的油水肯定要比咱们青龙镇大得多了，同时又能够方便整治吴大海，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王法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思前想后，便决定放手一搏，要是真的能够在县城站稳脚跟，那这十张房契很快就能赚回来。

回到家中，王法开始寻找合适的房契，最终找出十张不错的房子，其中就包括吴四海抵押的房契，带着几个家丁，直奔县城而去。

华亭县城比青龙镇大不了多少，但是不同的是，这里的城墙城门都是有人驻守，城内也是住满了人，不像青龙镇，除了中心区住的人多些，四周很多房子都是空的，显得很是落寞，只有万八千人口常住，而这里的人口有好几万人，各种商业也更加繁华。

进城之后，枣红马便慢了下来，王法也不想在这里太过张扬，毕竟自己在这里没什么势力。

一行人沿着城中大道向前行，不一会就来到了县城中心，一座广阔的院落便出现在眼前，这里便是县衙所在。

王法带着人从县衙旁边走过，直奔城北徐家大院，忽然看到几个人从县衙侧门出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当中之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在一个转角处，王法回头一看，恰好看到那人的侧脸，原来正是欢乐坊的冯峰。

王法依旧向北，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也曾听说那冯峰和县太爷有些关系，今天早上刚和他干了一仗，此番幸亏没有去县衙报案，万一真的去了，别说指望县太爷帮自己主持公道了，只怕刚一进门报上名号就被拿下。

在王法带着人出了东门，沿着东边的大路直奔县城而去的时候，一个在街边摆摊的汉子麻利的收拾了摊位，挑着萝卜白菜晃晃悠悠来到了逍遥楼的侧门。

不一会，这个带着草帽的商贩就进入了大厅，对着坐在上首的万紫嫣恭敬的说道：“夫人，那王法已经发现了吴四海家房子被刨了，现在出城往东去了，想必是去往县城了。”

万紫嫣笑道：“呵呵，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二十章 献房

徐家大院，是个两套大院合并在一起的超大型的五进大院落，两侧都有侧跨院，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了约莫十个院门。

王法一行人来到院外，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大围墙，不禁心生感叹，自己家的院子与面前的景象比起来，只能算个小茅草屋罢了。

敲开院门报上名号投递名帖，又婉转说明过来拜访的理由，又偷偷塞上一锭银子，便有家丁让去往后院传话了。

徐陟年约五旬，精神矍铄，正在屋内摆弄名贵字画，听得下人来报，皱着眉头问道：“王法？哪个王法？”

下人在徐陟耳边耳语几句，道明白王法的来历，徐陟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是青龙镇的人，对于他我也略有耳闻，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去见他一见。”

下人得了准信，复又返回，引着王法前往客厅叙话，此人得了银两，边走边小声提醒道：“我家主人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徐二爷，你可千万别喊错了。”

王法一听连连道谢，要是没有对方提醒，自己是打算喊“徐老爷”的，万一惹得徐陟生厌，那就不好了。

徐陟正坐在主座喝着茶水，王法一进屋便抱拳行礼道：“小的王法，拜见徐二爷。”

徐陟翘着二郎腿，头也没转的说道：“不必行礼，坐吧。”

王法这才在客座坐了下来，不过只坐了半个屁股，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带里掏出一摞纸，恭敬的说道：“二爷，小的在青龙镇生活多年，镇上的人早就仰慕二爷的大名，盼望着二爷什么时候能到青龙镇看看，小的琢磨二爷在那还没有置办房产，要是去了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便想将全部房契都献给二爷。”

话音刚落，王法就恭敬的起身，双手捧着房契，自有下人接传。

徐陟随意翻看几张，发现这些房产遍布青龙镇各处，有的在镇上，有的在村里，有的大，有的小，足足有十套之多，看样子是真的把所有的房子都献了过来。

除了金银珠宝以外，大部分人都喜欢保存房契地契来做为资产，与金银等太过笨重不好保存不同，这些契书小小一摞便价值千金，极为容易保存，徐陟家里的房契已有不少，地契更是多得数不清。

挥了挥手，让下人将房契放好，徐陟呵呵笑道：“你小子想法倒还挺周到的，不错!”

夸赞两句，徐陟话锋一转，问道：“你把青龙镇的房子都献给我们徐家了，那你岂不是没有住处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徐陟知道对方来送礼，必然有所请求，只要要求不过分，也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王法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小的一直都很仰慕二爷，打算在县城就近寻个住处，想要为二爷车前马后奔走，尽自己一份力来伺候二爷。”

徐陟略一思索，便说道：“徐府上还缺个执事，你看如何？”

王法这么说是想在徐家谋个职位，徐府中倒是有不少职位，如管事之类的，但是那些位置都是徐陟极为熟悉的人才能胜任，要是安排王法做个管事，未免有些草率。

不过徐陟经营徐家这么久，早就遇到类似的情况，因此便编排了个“执事”的职位，用来安排这些人。

做了徐府的执事，地位和管事一样高，但是只是一个头衔，并没有具体的职务，平日里也没人约束，等于是花钱买了个护身符。

如今徐家已有十多个执事，并且可以无限扩充，徐陟说缺个执事，也只是场面话而已。

王法所想的正是这个“执事”的位置，连忙起身道谢，接过一个木刻的小牌子，上书“执事”二字，又恭维几句，这才美滋滋的离开。

有了这个身份，王法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从此以后在这华亭县内，他基本都可以横着走了。

不过这也仅限于县城之内，因为城外的其他村子或者镇子，基本上都已经分派给各位“执事”同行了，这并不需要明说，而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像是青龙镇，出了王法这么个徐府执事后，整个青龙镇都会是王法的地盘。

青龙镇并没有官府存在，在整个华亭县内，也只有县衙是个正儿八经的官方机构，其余地方都归县衙管理，当然了，地方太大只有一个县衙管理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大部分地方都是处于“半自治”的状态，一般的事情都有各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或者富绅土豪之类的进行管理，只有一些大事，才会上到县衙进行处理。

现在王法得了个徐府执事的虚职，实则是得到了青龙镇镇长的实权，花个几百两银子就能买个镇长干干，这笔交易着实不错。

除了各处村镇已经是各位执事的势力范围以外，县城是不会划片分给谁的，毕竟这里有官府的存在，不论是谁，想要在县城谋取利益，那就全凭各自本事了。

不过有了执事的身份，无论在县城里做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容易许多，只要不是太过于夸张，连县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太多过问。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王法越发的激动，现在他不仅可以更加方便的掌控青龙镇，同时在这个繁华的县城里也可以大有一番做为。

不过这里毕竟是有官府的存在，要是继续明目张胆的挨家收保护费，怕是行不通的，再说了，谁都不能保证大街上这些店铺的背后是哪位厉害的人物，要是把人得罪得很了，怕是一个“执事”的名头还无法完全护得住自己。

至于具体干什么，怎么赚钱，王法也已经有了想法，就是摇身一变，成为商人。现在他不能明摆着去大街上收保护费，但是可以过去卖东西啊!

在没有水泥钢筋混凝土的年代，满大街的房屋基本都是木制结构，很容易走水，因此各地都很注重防火，王法准备干的，就是卖消防器材!

当然了，他并没有灭火器消防栓什么的，虽说这些玩意可以在系统里面购买然后加价卖出去，但是现在他的行善点太少，根本买不了几个。

此外，突然拿出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也会引人生疑，并且灭火器那瓶身可都是铁质的，在这个时代流通铁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这些都是管制物品。

不过王法早有主意，就是卖个灭火的沙子，盛水的大缸，以及其他一应灭火的器物，统一款式，低价采购高价卖出，每家店面必须购买，这就等于是变相的收保护费。

至于一些有背景的商家，当然也得用王法提供的消防器材，只不过这些商户大可以直接免费送给他们，毕竟又不值几个钱，还能和他们背后老板打好关系。

第二十一章 为民除害

离开徐府，王法带着人在县城大街上转了一圈，看好几处房子，说道：“管家，刚刚我们看的这几个地方，三天之内必须买下一处，并且打扫干净，三天之后我再回来。”

钱德宝连忙答应下来，送走王法一行人后，开始挨家挨户商谈购买事宜。

回到青龙镇，王法骑着枣红马走在大街上，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路上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对着自己家指指点点，而家门口更是聚集了众多的人。

王法翻身下马，让人牵着走侧门回去，自己走到人群中，看着身边一个神情激动的老头，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老头有些兴奋，一直踮着脚尖张望，头也不回的问道：“你还不知道吧，县太爷听说咱们镇上的恶霸王法作恶多端，派人来拿他了!”

旁边一个老头也附和道：“是啊，县太爷这是为民除害啊!”

老头说完，又回过头来得意洋洋的说道：“小伙子，你不知道啊……啊……啊!”

老头话说了一半，便像一只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只会“啊啊”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身后跟自己说话的人正是他们口中的恶霸!

看到老头紧张又害怕，脸皮都涨成了猪肝色，王法“哈哈”一笑，大摇大摆的分开人群，走到自家大门前，果然看到几个带着刀棍的捕快站在门口。

捕头带着人要进屋拿人，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敢轻易动手，而王家院子没有王法的准许，家丁当然不会让他们轻易进去，但是这些都是官府的人，家丁又不能做的太过火，所以双方便一直僵持在这。

王法一出现，众位和围观的群众便齐刷刷的看过去，捕头看到众人的反应，再看看手中不太像的画像，已然知道这位正是自己要抓的人，当即抽出腰间大刀，喝道：“你可是王法？”

“正是!”王法随意的说道：“你们来找老子所谓何事？”

捕头哈哈一笑，说道：“在我面前还敢自称老子，来人呐，给我拿下!”

几个捕快“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就要动手拿人。

王法怡然不惧，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聚集在四周的家丁便也拔刀而出，瞬间和捕快们战到一起。

这些捕快虽说也有些战斗力，配合起来也有些章法，但是人数要比家丁少不少，并且这些家丁也都是天天打架的主，战斗力也不可小觑。

现在自家老大点头，家丁唯一担心的“民不与官斗”的问题便不再是问题，各个卖力的打斗起来。

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战斗便以家丁完胜而告终，捕头和几个捕快全都被缴了武器。

捕头只觉得脸上无光，怒道：“王法，你竟然敢抗命拒捕，并且以武力威胁衙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要是搁在以前，王法还真对官府的人有所顾忌，但是现在完全没有这个担心，似乎是不经意般的从腰间拿出一个小木牌，在手中颠来颠去，笑道：“拒捕？你以什么理由捕我!”

捕头声色俱厉道：“欺压民众，聚众斗殴……”

话还没有说完，捕头便再也说不下去，他直勾勾的看着王法手中的小木牌，可以清晰的看到牌子上有“执事”两个字，北面则是一个“徐”字。

他当然认得这是什么，在县城混了这么多年，捕头对于徐家的势力清楚得很，知道徐家除了徐陟这个对外的主事人和大管事以外，就是府内的几个管事以及府外的十几个执事权利最大。

不要说捕头这个小吏了，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华亭县县丞，见到徐府那些管事执事都得客客气气的，要知道县丞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不是自己这种不入流的小吏能比的。

往大了说，王法等执事管事只能算是徐府的家奴一类，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但是在朝廷命官面前都可以耀武扬威，这就是现实。

捕头睁大眼睛盯着小木牌看了许久，最终偃旗息鼓，客气抱拳的说道：“原来是王执事，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

王法轻轻点了点头，看看这个捕头还想说什么。

捕头接着又义愤填膺的说道：“今日有奸邪小人污蔑王执事，依我们看来这肯定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们这就回县衙彻底查清这诬告他人的事情!”

王法这才满意，笑道：“那就辛苦各位捕快了。”

捕头连忙说道：“不幸苦，不幸苦。”然后带人捡起被缴了堆在地上的兵器，灰土灰脸的返回县衙。

在这些捕快飞快的离开之后，四周围观的群众也都四散而开，生怕走得晚了就被王法盯上了，特别是之前聊天的那两个老头，平时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今天跑得比兔子还快。

人群之中有两个人并不是普通百姓，其中一个径直走向城南的欢乐坊，另一个则是稍微绕了一圈，然后走进逍遥楼。

几乎同时，万紫嫣和冯峰都收到了发生在王家门前的消息，冯峰倒吸一口冷气，他今天给县太爷送了不少礼，就指望他将王法拿下替自己出一口恶气，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他知道要成为徐府执事的条件很是苛刻，就是至少得送上几百两银子的礼物，而且还得是人家想要的，若光是如此，他冯峰也完全可以拿出这笔钱，但是据他所知，成为徐府执事之后，每个月还得拿出不少钱财去孝敬徐陟，就像是给“执事”这个超级唯爱屁头衔续费一样。

徐陟的胃口很大，这是人尽皆知的，要是送的礼让他不满意，剥了“执事”的头衔还不算，还会想方设法整治你。

冯峰很有钱，但是他也经不起每个月去孝敬人家这么多钱，所以一直没敢去想弄个执事的头衔，没想到王法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

很快，冯峰就陷入了沉思，他在想以后应该如何与王法打交道。

逍遥楼内，万紫嫣听到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原本她指望王法这个张扬跋扈的混混不自量力跟徐陟硬刚，没想到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为徐府的执事!

还好她在安排吴四海这件事情上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否则要是让王法知道了，恐怕这青龙镇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第二十二章 开会

忙了整整一天，此时已是傍晚，自有佣人做好饭菜，王法吃饱喝足洗完澡便躺在床上自娱自乐。

他发现这系统除了能买东西外，还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就像他打算在县城开个专门销售灭火器材的店面，就是系统提醒自己的。

王法并不知道这系统经历的年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但是他知道系统看到的知道的东西比任何人都要多，这便可为自己提供极大的便利。

躺在床上，王法闭着眼在心里和系统又聊了起来，系统就像是个孤独的小老头一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只要王法愿意，系统可以一直说下去。

雄鸡啼鸣，晨光破晓。

王法在系统里买了个机械闹钟，只要定时给发条上劲，这个闹钟就可以一直运行下去，每到清晨，便会准时响动，催促王法起床。

来到院子之中，王法照例喂了会八哥，许久不见钱德宝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听候指示，王法这才想起来他被自己安排在县城买房子去了。

因为时间紧急，钱德宝昨天晚上并没有回来，而是一直在县城忙活着，四处商谈购房事宜。

王法便喊来几个家丁，说道：“你们去通知老二老三，还有众位兄弟，巳时一刻准时开会，今天有要紧的事情商议。”

家丁们片刻也不敢耽误，飞快的窜出后院，召集其余家丁，四散开来开始满城通知去了。

巳时一刻，王法准时来到了前院的大堂，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噪声似乎要将屋顶给冲破，当众人看到王法到来，堂内立刻安静下来。

鲁铁柱早早的来了，正坐在那里吃着点心，楚惜玉同样也来了，休息了一整天，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一些血色，不再像昨天那么苍白，不过还是歪斜着倚靠在椅子上，似乎还没有多少力气。

王法早已想好今天会议的主题内容，连开场白都没有，直接进入了主题：“今天召集各位兄弟前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

几十个人鸦雀无声，都在静静的等着王法说。

“这几年我们一路走来，在青龙镇打下这片基业，生活倒还过得去，现在稳定下来了，我看到很多人已经消磨了志气，不再像我们之前那样敢冲敢闯!”

接着王法又说了几件以前和大家一起经历的事情，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王法话锋一转，说道：“想必有不少兄弟已经知道我现在是徐府的执事了吧？”

话音刚落，安静的大堂内又热闹起来，不断有人说起以前的光辉岁月，还有人说着徐府执事的的权势滔天。

王法双手虚向下按，大堂内瞬间又安静下来，又接着说道：“如今青龙镇太小，所以我决定，咱们到县城里大展鸿图!”

众人又纷纷议论起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光棍汉一条，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到时候只要铺盖一卷，也就等于是搬家了，所以去往县城混，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也有少数人已经在青龙镇安家，还有的是上有老下有小，要是举家迁往县城，未免有些太过于麻烦。

王法也是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并没有强行要求所有人都去往县城，毕竟这青龙镇里还是要留下一些人手打理，因此又接着说道：“有困难或者不太愿意搬迁的站起来。”

下面的众人确实有人有难处，但是一开始并不愿当这个出头鸟，他们也不晓得老大让自己站起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当有人先站起来后，约莫十来个人便陆陆续续的都站了起来，说了自己的难处。

王法哈哈一笑，说道：“各位兄弟不必担心，既然你们几个有难处，那就留在这青龙镇，不过必须要给我看好家，我可是时不时都会回来看看的!”

那几人连忙点头称是。

王法又喊起坐在前排的狗头，说道：“狗头，我便命你做个留守青龙镇的头目，平时带着大家四处巡视，但凡有事必须快马来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那你是问!”

狗头连忙谄媚的答应下来，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老大这么安排，自己是明摆着升官了啊，看来跟在老大屁股后面多拍马屁还是有好处的。

至于去他的几十个人，各个都是摩拳擦掌准备跟着老大出去大干一场，这些跟着王法的人大都是不安分的人，很少有人愿意平平淡淡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留在青龙镇这个没有前途的镇子上他们自己也会没有前途。

反之去了县城，要是还能像现在这样混得风生水起，那日子就多姿多彩多了，而且分的到的油水也会更加丰厚。

至于到了县城混不起来，那倒不必太过于担心，因为他们对于老大的实力还是非常认可的，同时老大还有徐府执事令牌在手，做起事来也会更加方便。

散会之后，众人全都一轰而散，回家准备搬家事宜，后天一大早，他们就会全员出动搬去县城，而鲁铁柱和楚惜玉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留下来和王法商议一些其他问题。

这两人一直与王法以兄弟相称，算是王法的左膀右臂，与其余的一众小弟的地位完全不同，王法对这二人也是极为信任。

聊了一会，二人也都知道了王法的具体打算，便也各自散去回家收拾了。

鲁铁柱什么想法都没有，在他看来，一切跟着老大就行了，倒是楚惜玉有些惋惜，因为此番去了县城，距离青龙镇有几十里的路程，要想天天去逍遥楼一睹万紫嫣的芳容，可就不容易了。

不过这点距离也算不上太远，骑马一个来回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以后没事就回来转转倒也没什么困难。

安排好众位兄弟，王法又开始安排内宅，这次他是打算在县城扎根下去，所以内宅这些人也是要带走的，其中管家钱德宝自然不用多说，一直都用的很省心，柳絮儿这个小丫鬟也很不错，还有其他的佣人家丁什么的，全都通通带去县城。

至于这座宅院，王法并不打算出售，可能是小时候没有遮风挡雨的住处的影响，他对房产有着天生的热爱，所以这栋宅子便也留下来，平时里交给两个老仆打扫卫生就行了，以后没事的时候，自己也是可以回来居住的。

第二十三章 送礼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在这两天之内，一众小弟已经陆陆续续赶往县城安顿，今天一大早，王法也出发了。

十几个家丁护卫着几辆牛车，还有两个佣人也在队伍之中，其余几个佣人因为都是青龙镇本地人，除了留下来照看院子以外，都回家带孩子了，王法准备到了县城安顿下来之后，再招几个佣人。

牛车不比骑马，要半天的时间才能走到县城，因此王法带着几个人轻装上阵，骑着马先行去往县城。

高大的城门外，管家钱德宝早早的就站在那里等候，一看到王法等人走近，连忙上前引路，这几天他没有白忙活，以合适的价格将王法最看好的宅院买了下来，花了好几百两银子。

王法幸幸苦苦攒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这几天一下子将钱花出去大半，好不肉疼，不由得担心起来做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不过按照系统的说法，此去肯定是能够赚钱的，王法又稍微有些安心。

县城西大街靠近城池中间的位置，是一排临街商铺，其中两家已经被钱德宝买下，这两家店铺内部早已打扫干净，不过并没有打通，因为王法有着自己的考虑。

这些临街店铺坐北朝南，后面都连着宅院，用于居住，从商铺的后门可以直通宅院，从院子的侧门也可以进去，交通很是方便。

走进院子，同样也是两进的大院，不过这是两栋院落合并在一起的，所以面积要比青龙镇的院子大了一倍。

两栋院子中间有墙隔开，但是已经在院墙上开了两个门，一个位于前院，一个位于后院。

王法走进院子转悠一圈，对此很是满意，这正是他想要的。

后院里同样有个小花园，钱德宝已经按照以前的样式造了个鸟舍，王法拎着鸟笼将八哥安顿进去，自己便走进房间转转。

后院当中最大的一间房子就是王法的住处，隔壁一间则安排给柳絮儿，其余的侧箱房都是一应佣人的住处。

将随马带来的几样行礼放入房中，王法又来到前院查看。

这里同样有个宽阔的大堂，便于王法召集弟兄们开会之用，旁边还有书房，更为私密一些。

钱德宝一回到院子里，便开始安排人不断的往各个屋内抬家具，这些东西都是他昨天订购的，因为大件东西比较笨重，青龙镇那里的家具根本没有搬来，只是带了些细软以及日用品，其余的东西都需要重新购买。

后宅看完之后，王法又来到前面的两处店面，右边这一间，他是打算用作销售灭火用品的地方，而左边那一间暂时并不开放，等到以后再用来销售自己从系统里换来的好东西，现在行善点太少，根本买不了几样东西过来卖。

等到下午车队来的时候，自然有管家负责安顿，王法这个甩手掌柜便带着两个人上街闲逛，顺便看看各个店铺的情况，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店铺可都是他的取款机啊。

县城的商铺比青龙镇多很多，而且生意也要好不少，各类商品的档次也要高一些，王法逛了一会，便买了个小木盒子。

这是檀香木打造的精致小盒子，上面还镶嵌金边，光是这一个空盒子就价值十五两银子，可谓是奢华至极。

再走一会，王法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盒子里已经多了一块香皂，按价值计算的话，这个香皂仅仅值三文钱，却要用贵出五千倍的盒子装，这并不是王法吃饱了撑的，而是自有用处。

他要开始着手开始消火器材生意，想要强制他人高价购买，自己肯定得跟保护伞说一声，也就是徐家徐陟。

此行去拜访徐陟，当然不能空着手去，而要直接去送钱，少了对方看不上，多了自己又肉疼，所以他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香皂这玩意虽然不值钱，但是在这个时代是绝无仅有的东西，不仅香气怡人，用起来也很舒适，所谓物以稀为贵，这种香皂可以炒到很高的价格。

等到以后王法攒的行善点多了起来，他就打算批量出售这种香皂，也就是另外一件店铺开业的时候，不过并不是现在。

几人一路上晃晃悠悠，不一会就来到了徐家大院。

门房还是上次接待王法的那个人，不过当他看到王法手中的执事令牌的时候，以前的那种高傲的态度立马变得卑微起来，也不敢像上次一样让王法在门房等候通报，而是直接点头哈腰的领着他来到一个小花厅，然后自去通报徐二爷了。

徐陟很清闲，也很喜欢那些借着自己名头耀武扬威的执事们来拜访自己，因为这就意味着又有钱收了。

不过按照规矩那些执事都是一个月来孝敬自己一次，这个王法他记得前几天刚来过，怎么现在又来了。

带着疑惑走进花厅，就看到王法立刻起身，双手捧着一个金边木盒走过来。

只看了一眼，徐陟就知道这盒子的价值，同时也知道里面的东西必然也会贵重无比。

王法打开盒子，将香皂递过去说道：“二爷，这是我托一个朋友从西洋人那里花高价钱买来的，功用和香胰差不多，但是用起来二者则是天差地别。”

现在已经有不少西洋人跑到大明来做生意，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像是透明的玻璃珠子都能卖到金银的价格，更何况这个离着老远就能问道香味的香皂。

知晓是西洋的稀罕物，徐陟也很喜欢，连忙接下放在一边，心不在焉的和王法聊起来，是不是的瞅上香皂几眼。

王法也看出了徐陟想试试这香皂，便简单说起了自己打算开设消火用品专卖店的事情，还信誓旦旦的要保护县城千家万户的平安，免受水火之灾。

徐陟无所谓的表示支持，对于这些执事，只要做事不太离谱，到处捞些油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又聊了几句，王法便知趣的告辞。

待得王法离开花厅，徐陟立刻捧着香皂跑回后宅试验去了，先用香皂洗了手，接着又洗脸洗澡，发现身上也有淡淡的香味，而且洗过之后浑身舒爽无比，对这香皂甚是满意，对王法也很是满意。

洗完之后，他又像宝贝似的将香皂轻轻放进盒子中保存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可千万不能磕着碰着了。

第二十四章 三方得利

出了徐府已经快到中午，王法带着几个人到街上吃点东西便回家休息会，徐府内却热闹起来了。

徐陟的心情很好，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夫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身上的清香很容易就被身边两个夫人闻到，紧接着其余几个人也全都知道，一个个排队儿似的过来闻香。

妇人爱美，闻到自家老爷今天这么香，也没有心思吃饭了，顿时叽叽喳喳的询问起来。

徐陟笑呵呵的说道：“众位夫人且安静一下，我这是用香皂洗澡的缘故，不仅闻着清香，而且用起来很舒服。”

“香皂是什么？”

徐陟小心翼翼的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装有香皂的盒子，打开之后让各位夫人查看，说道：“此乃西洋特产的香皂，可金贵的很，你们拿着可要小心点，要是摔了，小心我打烂你们的屁股!”

几位夫人只觉得屁股一凉，连忙更加小心的双手捧着香皂，这里看看，那里闻闻，各个都是爱不释手，排在后面的几个夫人更是迫不及待的离开座位，上前观看。

待得各人都看完之后，徐陟便将香皂收起来，招呼大家吃饭。

有了这么好的宝贝，众位夫人更没有心思吃饭了，话音里外全都是想要得到一块香皂。

徐陟也经不住这些莺莺燕燕，全都答应下来。

王法刚躺下没多久，管家就敲门进来，说道：“老爷，徐府派人来找老爷了，正在前厅候着。”

王法也不知道这徐陟为何要找自己，问了徐府的人这才知道个大概，约莫就是因为香皂的事情了。

因此，在去往徐府的路上，王法认真想好了说法，见到徐陟之后，对方便直接说道：“王执事啊，你上午送我的香皂还有多少？”

王法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这种香皂原本就是价值连城，只有西洋的大贵族才用的起，在经过长途跋涉经历千幸万苦运到大明来，价格自然更高，重要的是，这种东西有价无市啊，我也是托了好友多放走动，这才弄来这么一块，再多就没有了。”

根据王法的说法，这一块香皂原本就要几两银子，跨越茫茫大海运到大明就要价值几十两银子，但是现在有价无市，就算炒到几百两银子，也买不到啊。

徐陟听了略微有些失望，他原本也是考虑到这种珍贵的玩意不容易搞到，没想到竟然这么难。

王法又接着说道：“不过我那朋友每个月都能弄到几块香皂，他是那些西洋人在大明销售货物的代理人，要是这香皂的销路好，以后就能拿到更多的货。”

徐陟立刻激动起来，问道：“你这个朋友在哪？”

王法哪有什么代理人朋友，连忙说道：“他常年奔波在海上，经常往返于南洋小国，那里有西洋人的贸易站，每个月能够回到应天府一次，暂时是见不到了。”

“那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跟他多要些香皂，我有大用。”

“既然二爷需要那小的自然全力以赴，无论如何也要搞到一些香皂，只不过这种东西价格太贵，小的一次性也搞不回太多。”

徐陟一时语塞，他想说自己出钱让王法去搞，但是一文钱都是他的心头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拿出一丁点钱的。

王法也没有犹豫太久，旋即说道：“小的上午和二爷说过，要搞个消火器材专卖店铺，要是能很快搞起来，这资金流入就快多了，到那个时候，就有更多的钱去多搞些香皂回来。”

徐陟一听，连忙说道：“那你就快快搞起这个店铺，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王法话里话外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为了帮助徐陟尽快搞到更多的香皂，捶胸顿足要不惜一切代价经营好这个店铺，隐隐约约的提到需要官府的认可和帮助。

王法现在虽然是徐府的执事，但这只是民间的名头，要是强制命令各个商铺都来购买他专卖的器材，还是有官方的名头更妥当一些，如此一来，他也不必担心那些有着大背景的商铺拒不购买了，自己可是顶着徐府和县衙两顶帽子，在整个华亭县内还有谁敢这么不长眼？

徐陟一听，连忙让人去喊县太爷过来，是的，去喊而不是去请，县太爷在徐陟的面前，就像一个使唤人似的。

两刻钟后，一顶小轿子进了徐府，县太爷一身便服出现在花厅内，客客气气的向徐陟打了招呼，然后便坐下了。

徐陟的哥哥徐阶是前任首辅，已是位极人臣的存在，这个小小的县太爷与之相比，连颗芝麻都算不上，虽说面前的并不是徐阶而是他的弟弟，县太爷一样要满怀敬意。

至于具体要谈的事情，徐陟就不用操心了，将两人介绍一遍，就自顾自的坐在上首喝茶了。

县太爷一听坐在对面的就是之前自己要抓的王法，而这人看起来深得徐陟倚重，不然也不会喊自己过来给他办事了，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在心里不断咒骂冯峰，真会给自己找事情。

不过双方都有意的回避了之前的事情，只聊消火器材专卖店的事情，县太爷听完王法的想法，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利润非常高的行业。

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做这一行，家家户户的消火设施也都是自备的，县衙里也会时不时的巡查一番，不管你样式怎么样，只要有就行了。

既然王法是第一个做这行的，那就意味着没有从别人嘴里夺食，压力也就小了很多，要是真能将消火这行干好，减少华亭县发生火灾的事情，对县太爷而言也是一项政绩。

因此，县太爷考虑片刻便答应下来，表示全力以赴配合王法，这样一来，花厅内的三人都能得到自己的好处，唯一被剥削的就是那些商户了，到时候他们不得不花更多的银子来置办这些器材。

商议完成之后，县太爷便匆匆告辞，临行之前又说道：“那就请王执事明天一早到县衙来，咱们具体商议行事方案。”

王法对此很是满意，便也一道告辞。

徐陟则是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离去，只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更快些，让那什么消火器材铺子尽快赚到钱，好多买些香皂来孝敬自己。

第二十五章 两人相商

回家的路上，王法随手将今天的行善任务完成，得到了一百个行善点。

这几天的行善任务都比较简单，他想要花钱做任务，来赚取更多的行善点，奈何没有一个任务可以用的上钱的，比如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小孩取下甩到树上的鞋子等等。

走进家中之后，恰好车队已经赶来，正在钱德宝的指挥下有序的卸下行礼，一众家丁和佣人也在往各个屋内搬东西。

这些琐事自然不用王法操心，他便返回后院乘凉去了。

时间很快又过了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王法又在新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晃晃悠悠的去往县衙。

县衙是个三进的院落，前院大门内有个照壁，后面则是升堂问案的大堂，两侧是一些三班六房办公的厢房。

第二进院落则是书房客厅之类官员办公开会的地方，至于第三进院落，则是县太爷的住处。

通报姓名之后，早已接到通知的门房立刻热情的带着王法往第二进院落走去，而县太爷正在书房等候。

穿过一进院落的回廊，面前的景象便不复前院的庄严，而是有些别致，像是大户人家的私人宅院。

王法一边跟着门房走，一边四处看看，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之前要捉拿自己的捕头。

这捕头做为三班衙役的头目，自然也是有些消息渠道的，一看此王法正是彼王法，连忙上前见礼道：“小的见过王执事!”

他知道王法现在本事大着了，自己可得罪不起，是以笑脸相迎。

王法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并且按照他的计划，这捕头也是他能够用的是的人，更何况捕头来抓他也是因为上头的命令，便哈哈一笑，点了点头，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书房之中，县太爷一看到王法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王法也不是不知趣的人，他知道县令这么做完全是看徐府的面子，并不是因为自己，便连忙说道：“县尊大人客气了!”

二人寒暄几句，便像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一样扶臂而坐攀谈起来，在这之中，王法才知晓县太爷的名姓，叫做陈峻熙。

聊到正事，王法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看县城里各个商铺货物堆积杂乱，没有像样的防火措施，马上就要到干燥的秋冬时节，天干物燥的很容易酿成火灾啊。”

陈峻熙点头道：“是啊，本县一直都为此事苦恼，若是真的不慎走水，本县无法向上头交代啊。”

县令大人很上道，王法也就明说道：“县尊大人何不彻查各个商铺的防火措施，凡事不合格的一律勒令重新布置，恰好我正准备开设专门销售一应防火器材的店面，可以为县尊大人分忧。”

陈峻熙接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准备这就安排三班衙役上街，挨家店面巡查，但凡不合格的全都要在规定的期限内重新购买防火器材，对了，你们的店面在何处？”

王法的店面现在还只有一个空房子，啥货都没有，要是商户去了啥都买不到也不好看，便说道：“我看咱们这些商户平时也忙的很，再来来回回跑到我那里采买东西，整个县内成百上千家店铺一起采买，那道路还不堵死了，所以我打算送货上门，凡事需要购买的店面，我都挨个送过去，只收一点运费就可以了，还免得街道上拥挤。”

陈峻熙在心里想到这个奸商怕是又要在运费上捞一笔，不过脸上还是笑吟吟的，说道：“如此甚好，我待会就通知下去，让捕头带着衙役挨个巡查，但凡不合格的店面，都会在门口贴上整改通知，到时候你们看到贴有通知单的门面，可以直接送货过去。”

王法对这位县令的做法很赞赏，便说出了最后一个担心：“因为我们要确保各种器材防火灭火的安全性正规性，所以全都采购最好的器材卖给商家，最多只赚些辛苦费罢了，不过因为进价太高，售价也不会太低，那些商家怕不会有些意见吧？”

陈峻熙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因为这种器材包给你专卖，肯定会将价格大幅提高，商户没有意见才怪了。

不过现在王法已经提出来了，陈峻熙只好说道：“这一点还请王执事放心，我们的人去各个店铺巡查的时候，会和店铺沟通好，到时候你们只管送货拿钱就行了。”

王法一听高兴不已，现在自己等于什么麻烦都没有就可以大把大把的赚钱，乐道：“如此那便多谢县尊大人了!”

出了县衙，王法一路上哼着小曲往家走，忽然脑袋里“叮”的一声，今天的任务又发布了。

“任务：帮助城南老魏早点店清理卫生；完成时限：一个时辰。”

王法仔细听完任务描述，不由得暗骂系统老贼，一连这些天发布的任务都是些什么玩意？打扫卫生？这玩意用花钱吗？不花钱我怎么赚取大量的行善点？

不过骂归骂，王法还得去老老实实的做任务，根据指示慢慢找到这家藏在街道旁边小巷子里的老魏早点店。

老魏早点店是老魏经营的卖早点的地方，一间小小的店面长久没有打扫，到处都是黑乎乎油腻腻的，此时老魏刚刚睡醒午觉，正在择菜包包子，以备用明天早上蒸熟了卖。

看着几个匪里匪气的年轻人走进店门，老魏结结巴巴道：“几位贵客，本店只卖早点，现在不卖东西。”

王法没有理会，走进店内逐个角落查看起来，这一看心里顿时有些不爽，因为这些油灰实在是太厚了，怕是有手指头粗，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光是靠擦怕是不行的，必须得用铲子铲，做这活怕是要累的够呛。

但是过来片刻，王法又高兴起来，因为他想到这任务越难越复杂，就越有花钱的地方，想到此处，立刻转忧为喜，开始在心里打算怎么动手。

老魏看着这几个人不声不响的在自己的店里转来转去，不由得担心起来，便壮着胆子再次说道：“各位客官……”

“住嘴!”老魏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法直接打断，手里拿着包了一半的包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六章 一间老店

“你去买些土碱回来，记住，只挑最贵的买，要多买一些，这一两银子不花完不要回来。”

“你去街上雇些人，多花钱!”

王法正在给身旁两个小弟指派任务，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雇人是完不成任务的，必须得自己亲自上阵，还有愿意主动干活的人才可以。”

王法一愣，连忙喊回第二个人，让他别去雇人，转而去买些刷子铲子之类的东西，当然了，也必须得买最好最贵的那种。

既然雇人干活完不成任务，那就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了，并且要是再遭受雷击什么的，可就受大罪了。

现在自己三人差不多也能够将这里打扫干净，大不了就累一点。

两个小弟飞快的去往街上采买，王法这才找了个不算太油腻的凳子坐了下来。

老魏看着这几个人一通忙活，再次说道：“客官，我们这里只卖早点。”

王法不耐烦的说道：“包你的包子吧，少管闲事!”

老魏一窒，忐忑的说道：“可是这是我的铺子啊。”

“额，你忙你的，我们来帮你打扫卫生，放心，不收钱。”

老魏可不相信平白无故会来人帮自己打扫卫生，依旧担心他们有什么图谋，不过看着这一穷二白的破店铺，怕也没有什么好图的，唯一的那点微薄的收入也在上午的时候存到了家中的罐子里。

看到王法凶神恶煞的模样，老魏不敢再问，默默的低头包起了包子。

没过多久，两个出去采买的人便回来了，一个人买了上百斤的土碱，另一个人买了几十套刷子铲子，全都是城内最贵的品种。

王法点了点头，便带着两个小弟开始忙碌起来，片刻之后，这间破败的早点铺子就被清理一空，什么破桌子破案板破椅子破锅破蒸笼，凡是能够移动的全都搬到外面。

三个人找来一个装着清水的水桶，将土碱倒进去搅拌起来，然后涂抹到墙壁上厚厚的油烟上，先用铲子刮再用刷子刷，不停的的忙碌起来。

老魏看得胆战心惊，这帮人难道真的是来帮自己的？不过你们抬东西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啊，我这口老锅都快被摔出裂缝了，板凳腿也摔掉一个，还有，那桶水是我从家里费了不少力气提来和面包包子的，怎么就泡了土碱呢？

对于老魏的絮絮叨叨，王法是一概不理，听得烦了，便递过一个铲子吼道：“住嘴!你过来铲油灰!”

不要说这是自己家的店铺了，就算这间店铺与老魏毫无关系，这么被人威胁他都会去干活，所以也不啰嗦，抄起家伙干了起来。

王法正在店内忙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吆喝：“这是谁家的店铺，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在这里是不要了还是不要了？不用看，你这里的消防措施完全不合格，限你三日之内购买新的消防器材，以防祸患。”

紧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一张限期整改通知书上抹了大把的浆糊贴在那油腻腻的窗户上。

拎着浆糊的一个衙役伸着脑袋往店里叽里呱啦又说了一通，大意是不用亲自出去购买，只准购买王法提供的器材，并且他们会送货上门。

话只说了一半，这个衙役就愣在当场，因为他看到那个恶霸奸商正在店内打扫卫生!

捕头一个响指弹在这个衙役的脑袋上，喝道：“还愣着干啥，赶紧下一家啊!”

衙役指着店内不敢置信的说道：“王……王……”

“王尼玛个腚!”捕头也瞅见了拿着铲子刷墙的王法，腰身一软，脸上带花，笑道：“王……王执事!小的见过王执事!”

王法做好事的时候最怕别人看到，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太没有面子，当即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便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继续忙着手中的事情。

捕头是个人精，立刻凑上来说道：“王执事，这间店面是您老的？”

王法摇了摇头，依旧在忙着。

见王法不理会自己，捕头还以为他对自己不满意，当即也不管这间店面是谁的，带头撸起袖子抄起家伙也开始忙碌起来，身后跟着的一众衙役也都加入进来，顿时就将小小的店铺挤的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到他们是主动帮自己干活，王法也没有拒绝，乐呵呵的拿着抹布走到门外，开始慢慢悠悠的擦拭那些破桌子破板凳了，屋内这些重活就交给他们表现吧。

半个时辰之后，十来个人在这拥挤的地方终于将早点铺打扫的一干二净，没想到这一帮糙汉子竟然能做得不弱于心细的妇女，这老魏早点铺变得焕然一新。

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王法很开心，因为这次得到的行善点的数量再次创下新高，足足有一千五百个行善点!

看到面前一个个累的腰酸背痛的衙役，王法稍微客气几句，便带着两个小弟往回走。

捕头连说不敢，一直目送着王法三人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带着人继续巡查沿街的店面，走之前他还特意盯着老魏以及这间店铺看了几眼，心想这里跟王法肯定有关系，以后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能得罪这老魏。

也难怪捕头会这么想，任谁都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别人家去打扫卫生。

回到家中之后，王法立刻关上房门，开始和系统沟通起来，在回来的路上，他和两个手下再次确认过，买土碱和工具总共花了二两银子还多，怎么才奖励一千五百个行善点？

“老贼，我花了这么多钱，又辛苦这么久，怎么才这点行善点啊!”

系统平静的说道：“因为你买的东西太多了，有一部分没有用上，因此不能算做行善点，只有大概一两四钱的物品是用上了，所以算作一千四百行善点，再加上完成任务的固定奖励一百点，总共是一千五百点。”

王法这才想起来买来的那些东西，还有一小半土碱堆在早点铺门口没有使用，那些工具也是如此，买来那么多套，只有自己三个人加上十来个衙役使用，还不到一半，这么看来，系统也算说得过去，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坑自己。

第二十七章 开业准备

搞明白行善点的事情后，王法稍微买了点系统里的东西，边走出房间。

此时的院子中，各个房间的家具行礼等已经全都安顿差不多了，院前的商铺正在往里面搬运柜子和一些商品。

这些商品都很简单，也是刚刚随车从青龙镇运来的，包括几千斤沙子，几口大水缸，还有几十个水囊，以及木桶锯子梯子绳索等一应灭火工具。

木制结构的房屋很容易遭受火灾，而不管是什么着火，像是油料着火，水就不管用了，但是沙子都可以拿去做为灭火使用，只不过沙子太过于笨重，使用起来不算太方便。

水缸则是这个年代基本上家家必备的东西，可以用来盛放生活用水，若是失火，则可以就近取水灭火，虽说现在县城内大部分人家都备有水缸，但是捕头显然很用心，一缕判定那些人家的水缸不合格，只能盛放生活用水，若是做为防火用，必须到王法这里购买制式水缸。

水囊则要比上面两种东西轻巧许多，是用猪牛等动物的膀胱制成，只要在里面装满水并封死，哪里发生火灾可以直接扔到火上，火焰会将水囊的外皮烧破，水流出来直接可以灭火，这种灭火设备虽然方便快捷，但是花费也要高不少。

至于其他的木桶锯子梯子绳索等工具，基本上家家户户也都有，但是不幸的是，基本上都和水缸一样被定性为不合格，需要重新购买。

在三天前王法回到青龙镇的时候，就找到那里几个工匠作坊以及挖沙场和烧缸厂，定了些东西先行带来，除了沙子以外，水缸等东西都是定做的，上面都有鲜红的“平安”两个字，做为专卖店的识别标志。

这样一来，纵使谁家买了崭新的防火设备，只要没有这两个字的，全都必须重新购买。

至于沙子，因为无法做上识别标志，和普通的黄沙一样，之所以也要从青龙镇运来，是因为华亭县城附近并没有沙场，而青龙镇南边的淀浦河边就有挖沙场。

现在有了徐陟和县太爷的全力支持，王法确定了自己的消火专卖店可以开起来，便又立刻让人回去传话，到几个厂子里加大订货量，定制更多的消火器材，马上就会有大量的商户人家过来采购，只有这一点存货是完全不够的。

这些东西大多比较笨重，之所以要从几十里之外的青龙镇运来而不是就近采购销售，是因为在本地买的大家伙都能知道成本，卖给别人价格太高实在有些麻烦。

而这样从几十里以外运来，首先成本价是不容易打听到的，而是收取高额的运输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看着家丁们忙碌的进度，今晚就可以全部准备妥当，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开业了，王法便又回到书房开始给这些商品定价。

这些定制的大水缸有三尺多高，开口有两尺多宽，每一口水缸都可以容纳几百斤水，同时这种水缸的质量也是很好的，虽说王法比较黑心要赚钱，但是首先还是确保了这些水缸具有很好的防火灭火效果。

像是这种高质量的大水缸，市场价基本在一百文钱一口，王法略一思索，就定了一两银子的价格。

沙子的价格就要便宜许多，因为这基本属于无本生意，主要的成本并不在于沙子的价值，而是在于运输费用，毕竟这玩意太重了。

现在华亭县的沙子价格基本在一文钱可以买到十几斤，像是王法采用一百斤沙子装一袋的做法，这一带也就不到十文钱，但是这沙子的价格被他定为一百文钱一带，价格翻了十几倍。

虽说无法在沙子上做专有标记，但是袋子上可以啊，每个麻布袋外面都印有鲜红的“平安”两字，虽说这袋子的造价快要赶上沙子了，但是也是物有所值，不仅方便沙子的运输储存，还可以有效的区分自己家的专有货物。

至于会不会有人仿冒自己的沙子，无论是自用还是低价出售，都是有利可图的，王法暂时想不到什么好的防止沙子伪造的方法，便决定每个月每间店铺都得重新购买一部分沙子，这样不管你仿制不仿制，都得继续花钱。

像是水缸木桶梯子锯子之类的东西，因为在生产出来的时候上面就打了标记，所以想要仿制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是很难的，只需仔细辩识就能发现不同，因此这些东西只需一年购买一次即可。

当然了，要是在这一年中哪种器材损坏了，必须马上购买补充。

还有木桶梯子锯子绳索等工具，同样定价为市场价的十倍左右，不过这些东西的质量同样都很不错，毕竟赚钱归赚钱，东西要实用才行，不然全城的店铺都花了高价买了自己的东西，结果在走水的时候派不上用场，那无论是徐府还是县太爷，都会对自己有意见。

定完价格之后，王法又开始制定各个商铺需要采买的数量。

因为城里每间店铺的经营规模不一样，赚的钱也大有不同，像是有的大店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但是像老魏早点铺子那种一丁点的小店，每个月能赚个几两银子就不错了。

对于不同规模的店铺，必须购买的消防器材也是不一样的，对于大店铺当然要多剥削一些，对于小店铺，再怎么强制购买，人家买不起也没用啊。

因此，王法将整个城里的店铺分成了甲乙丙三类，主要是根据店铺占地规模，楼层高度以及大概的营业额进行区分。

其中甲类店铺最大，像是那些大酒楼，赌场，妓院，金器店，当铺等等之类的店铺都属于这一类，约占整体店铺的两成。

乙类店铺则是那些普通的店铺，数量也是最多，约占整体数量的六成。

丙类店铺则是那种小微型店面，盈利也不怎么样的，例如老魏早点铺子，数量也占两成左右。

定下大概的规则之后，王法便让人到大街上开始挨家店铺查看，将所有的店面都分属在这三类之内。

至于普通住户人家，暂时并不在这一批购买消防器材的名单之中，否则光凭这十几个家丁，怕是跑断腿也忙不过来。

第二十八章 全城齐骂

第二天一大早，王法略一收拾就来到院前的店铺，此时左边的店铺内已经被当做仓库使用，堆满了各种消火器材。

右边的店面则是真正营业的地方，门口高高挂着一道鲜红的牌匾，上书：平安消火器材专卖店几个大字，在这大街上显得很是耀眼。

一众小弟也都提前接到通知，此时全都汇集在店铺门口，此前这些人都是地痞流氓小混子，现在竟然做起了生意，各个都是兴奋不已。

十辆牛车在店铺门口一字排开，王法正在指挥着众位小弟往车上搬东西，待得东西装满之后，便开始沿着城里的街道一家一家的送东西。

这并不需要去问哪家店铺需要购买，因此整个县城里的所有店铺在衙役们的检查下全都不合格，所以都需要购买，王法只需要一家一家送货就行了。

今天是做生意的第一天，王法便亲自跟着车队送货，来到第一家店铺，看了看店铺的规格，不大不小，应该算作乙类店铺。

再看看手中一张县城店铺分布图，上面已经写好了“乙”字，两者完全相符，王法便让人通知店家一声，开始在门口卸货。

王法也不管这间店铺缺少什么，或者什么不合格，全都按照自己的规划强制出售，按照他的打算，乙类店铺需要三口水缸，十袋沙子，还有相配套的各种其他道具。

一辆牛车满载的货物刚好可以满足一间乙类店铺的使用，当车上东西卸完之后，便有人赶着牛车回去继续拉货送货。

看着掌柜急匆匆的走出来，王法哈哈笑道：“恭喜啊恭喜，你是第一家使用这种新的消防器材的门店，哈哈哈!”

门店掌柜早已知道这是徐府和县衙合作的生意，自己根本反抗不得，只能乖乖的掏出六两银子。

看着呼啸而去的一大帮人，再看看门口一大堆各式消防器材，掌柜的脑袋都要炸了，因为他的店铺不算大，里面已经有不少专门用于灭火的器材，现在又买了这么一大堆，蛰咬往哪放啊!

再看看手中空空如也的钱袋，掌柜更加觉得心疼，这六两银子可是他半个月的利润，一眨眼就被人拿走了，换来这么一堆每处安放的破烂。

幸好他早已打听过，买了一次这些东西之后就可以安份很久，不必每月都要拿出一半的收入来买这些玩意。

只不过这些东西也太贵了，掌柜掐指一算，就能得出这些器材都是市场价十倍的价格，纵使加上送货上门的运输费，再给对方多赚一些，最多两倍的售价也就顶天了，可是现在竟然卖到了十倍，真是丧尽天良的黑心商人，不，应该是没心的商人，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王法这里也送出去大大小小几十车的货物，其中甲乙丙三类门店都有一些。

乙类门店的配置和今天早上第一家店铺一样，甲类门店则要多上不少，光是大水缸就需要十口，沙子三十袋，以及其他相应的器材，总价值二十两银子。

这么多的银子是很多人好几年都赚不到的钱，可以说是一笔巨款，纵使这些大商户财大气粗，拿出这么多钱也心疼得很。

其中有些店铺确实是有着大背景的，比如就有一家专门销售金银的店铺，背后的老板就是应天府的大人物，要是真的较起真来，自然可以压上县衙一头，但是只为这二十两银子，他们并不想就此出头。

更何况经商一直都被视为贱业，这些大户人家经营的生意都是在背地里偷偷的进行，没有谁会大张旗鼓的跳出来说自己家再做生意，这些情况在当官的圈子中几乎全都这样。

因此，这些门店除了在王法走后愤愤不平的骂上几句以外，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行动，只是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写成书信上报给各自的老板了。

还有一种店铺是丙类，这种店铺占地面积小，收入也低，自然经不起太大的折腾，王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每家丙类店铺只卖一口水缸，三袋沙子，还有一些配套设备，总价值也才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其实也不少了，像是老魏早点铺，起早贪黑的忙上一个月，也才赚个两三两银子，这等于是他一个月的收入了，不过还好，这些东西每年也就购买一次，他还能承受的起，要是每个月都要来这么一出，那还不如关门大吉，回家带孙子去了。

不过承受得起归承受得起，一下子花出去这么多钱，连这个月的日常花销都得受到影响，老魏只能勒紧裤腰带，盘算着今晚的饭少放点米多放点水，另外腌咸菜的时候也少放点盐，毕竟盐也挺贵的。

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老魏又开始坐在小板凳上包起了包子，没办法，总归还要生活下去啊，不过他实在想不通这帮人是什么情况，昨天不声不吭的就来帮自己打扫卫生，今天又来高价强卖自己东西，实在是想不通啊!

午饭时分，王法便带着累了一个上午的一众小弟去吃工作餐，每当有集体活动的时候，王法都会请大家吃饭，这件事情上他一点都不吝啬。

县城里和镇子上不一样，各种大酒楼比比皆是，王法挑了一间档次较高的酒楼，领着几十个人进去点餐吃饭。

这家酒楼是早上买过消防器材的一家甲类店铺，规模很大，掌柜的正在头疼那十口大水缸几十袋沙子还有一大堆物件没处安放，看到王法一行人去了又来，还以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由得暗骂这厮怎么不被雷劈死。

王法只觉得鼻头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已是今天上午到现在打的第一百个喷嚏了，不由得奇怪的看了看天色，心想难道是患了感冒？不过今天太阳大的很，自己又没有着凉受冻的，真是奇了怪哉。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面前这位笑呵呵的酒楼掌柜在默默的骂自己以外，全城的各个商户无一不在咒骂他，能够在一天之内博得全城齐骂，王法当是这头一个了。

第二十九章 告密

下午的时候，王法没有再和一众手下出去送货，他让楚惜玉去带队，自己跑去做行善任务了。

不过这又是一个小任务，没有花钱的地方，因此只得到了一百个行善点，做完任务之后，他便返回家里歇息，这一上午和一下午跑得脚都麻了，此时正在房里试试在系统里新买的足浴盐泡脚。

日暮十分，一天的送货任务终于完成，王法又给了楚惜玉些银子，让他带着兄弟们去胡吃海喝一顿。

夏季天黑的比较晚，当天地之间最后一抹亮光消失的时候，楚惜玉摇摇晃晃的回来了，今晚他喝了不少酒，不过这些酒里的酒精度数都比较低，所以他也只是有些晕乎，并没有喝醉。

书房之中，王法从系统里买来两罐凉茶，倒进两个精致的杯子里，递给楚惜玉一杯，然后聊起今天下午送货的情况。

话说到一半，楚惜玉有些口干，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忽然两眼放直，猛然又大口喝起来，片刻间一杯凉茶就被喝完。

“老大，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好喝？”

王法当然不会说这是从哪来的，笑呵呵的说道：“这是一个朋友从西域带来的，具体是什么茶我也不太清楚。”

楚惜玉把玩着还很凉爽的茶杯啧啧称奇，不时感叹这茶水的魅力。

王法没有在这凉茶的事情上多做纠缠，说完送货的事情，便又说起一件一直压在心头的事情，就是吴四海借钱跑路，抵押的房子又被吴大海刨了。

楚惜玉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听完之后便说道：“老大，你打算怎么做？”

王法现在已是徐府执事，搞个小小的吴大海还是轻而易举的，不过能不出面的还是不出面的好，便说道：“我打算找个人去徐府告密，就说他那手中的房契有一处被吴大海刨了。”

“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楚惜玉手下也有几个城狐社鼠，只需要安排一人将信息有意无意的透露给徐府某个管事，此事就差不多成了。

王法点了点头，让楚惜玉连夜安排此事。

县城之内，许多酒楼都会营业到半夜，其中一座酒楼内，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正和一个壮汉在吃着菜喝着酒。

这年轻人得了吩咐，便假装想要报上徐府的大腿，一直再和壮汉套近乎，他知道这壮汉的来路不小，是徐府一个管事的得力手下。

酒菜过半，二人都有些上头，但是年轻人的意识还很清楚，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便接着酒劲说起胡话，不一会就扯到了三里村的事情上面，然后又透露出那里有一栋徐陟的房产，只不过房子被吴大海给刨了。

壮汉也有些晕乎，但是听到此事还是特意记了下来，这可是一个大秘密，只要把这个秘密报上去，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第二天一大早，徐陟就得到了消息，连忙回到房中翻看那一箱箱的房契，很快就找到了管事所说的三里村那处房产。

因为这是前不久王法刚献上来的，而且他特意把这张房契放在最上面，所以很容易被找到。

和王法那样定期巡视各处财产的习惯不一样，徐陟手中的房契地契实在太多，根本不可能有事没事去巡视一遍，那样忙都忙不过来，所以他一听说此事就尤为重视，毕竟这一处房产被人私自刨了，其他的房产会不会也是这样，就很难说了。

虽说这只是乡下一处茅草房，也不值什么钱，徐陟一辈子都不会过去住一次，不过这是他的私有财产，就算是一棵草，只要是属于徐陟的，他都不会让人动一下，更何怳是间房子。

拿着这张有些发黄的房契，徐陟面色阴冷，他想起来这是王法送给他的，便命人将王法找来。

王法今天没有出门，正在家等着徐陟来找，得到消息后，立马屁颠屁颠的往徐府赶去。

还是那间熟悉的花厅，徐陟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正是吴四海的那张房契。

王法一进门就抱拳道：“二爷找小的？那香皂还需要些时日才会运达我们大明，等到船一靠岸，我立刻快马加鞭去取，但请二爷放心。”

听到香皂两个字，徐陟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和房契这种看得见而且多的是的财富想比，可遇不可求的香皂显然更吸引他。

“坐吧。”徐陟吐出两个字，将房契往前一推，说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拿来的？”

王法知道这事吴四海的房契，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说道：“正是小人献给二爷的。”

“我听说这房子被人给刨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些年的摸爬滚打，让王法练就了一身说谎话不眨眼的本领，连忙说道：“小的不知道啊，要不我现在就回去看看？”

徐陟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去吧，事情做的漂亮些。”

王法连忙告罪一声退了出去，他本想问问怎么做才算漂亮，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万一把徐陟问得烦了那就不好了，还是自己过去看着办吧。

出了徐府，王法脸上那种焦虑，担忧，恼怒，急切等表情全都一扫而空，瞬间变得明媚起来，现在他算是师出有名，可以好好的整治那吴大海一番了。

没过多久，三匹快马就出了县城，这次王法只带了两个人，因为其余的人都在忙着给各个商户送货。

但是王法就喜欢那种人多有气势的感觉，所以此番他直奔青龙镇而去，到那里喊上留守的十几个人一同去往三里村。

不过他并没有提前只会负责青龙镇的狗头，因为他还想去看看这几天自己不在，狗头做的怎么样，如果他做不来，换个人负责青龙镇的事物，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青龙镇在县城的西边，三匹快马自东门而入，进城之后并没有减速，这种飞扬跋扈的骑马方式在青龙镇唯有他王法敢这么做，因此，马蹄踏在石板路上那急促的声音一传开来，顿时就吸引了众多民众的关注。

第三十章 三条路

从县城到青龙镇有几十里的路程，骑马要半个多时辰，一路颠簸过来，王法便先行回家歇息，然后再出门逛逛。

老院子里虽然好几天没人居住，但是每天依旧有人定时打扫，似乎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对此，王法很是满意，在厅中喝了杯茶，酸麻的屁股不再那么难受了，又带着两个家丁出门去。

刚走到院子里，得到消息的狗头就跑来了，一看到王法就热泪盈眶道：“老大，你可回来了!”

王法一愣，疑惑道：“你哭啥？是不是这几天我不在，有人欺负你了？”

狗头连忙摇头，说道：“哪有人敢欺负我们啊，我是看到老大激动的。”

王法一脚踹在狗头的屁股上，笑道：“激动个屁，你就知道拍马屁。”

青龙镇大街还和以前一样，虽说店铺也不少，但是看起来就感觉很安静，王法带着狗头等人在街上转了会，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便问道：“我看很多户人家门口都有放鞭炮留下的碎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他们在庆祝啥呢？”

狗头欲言又止，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法冷声道：“实话实说!”

狗头只好壮着胆子慢慢说道：“额，前几天很多人看着老大带着车队去了县城，还以为老大不回来了，大家都舍不得，所以自发的放些鞭炮为老大送行，祝老大一路平安呢。”

对于自己在老百姓眼中的形象，王法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不可能有人会为他送行，还是这么多人一起这么干，怒道：“放你娘的狗屁!”

狗头一看老大发怒，连忙抽自己的耳光，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王法看着这情形，忽然笑道：“我猜这些老百姓是不是以为我去了县城就不回来了，所以放鞭庆祝？”

狗头点了点头，讨好的说道：“还是老大英明。”

王法又一脚踹到狗头的屁股上，骂道：“让你说你不说!”

青龙镇的人确实是以为王法这个祸害不再回来了，各个都是高兴不已，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一时间，原本是欢乐祥和的青龙镇，瞬间又被愁云笼罩起来。

王法想了想，便带着几个人继续在街上逛着，时不时走进一家店面，笑呵呵的与掌柜的打起了招呼。

“哎呦老李，好几天不见，气色不错啊!”

“法爷，您回来了啊？”

“回来了，不过待会还要走。”

老李明显松了一口气，还没说话，王法又接着说道：“反正县城也不远，我有事没事随时都会回来的。”

另外一家店铺中，王法还是笑呵呵的模样，说道：“小王啊，几天不见甚是想念，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好你这一口葱油饼呢？”

小王连忙将刚做好的葱油饼端上来，王法拿起一块吃起来，酥脆可口，满嘴留香。

一路上跟十多家店铺打了招呼，青龙镇的人们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王法根本没有离开，这只害虫只是又多了一个窝而已。

转了一圈之后，王法便让人牵来马匹，又让狗头召集众人，准备去三里村干正事去了。

一队人马沿着街道行走，路过欢乐坊的时候，王法忽然想起那冯峰去县衙告自己状的事情，便勒停马匹，对着身旁的狗头说道：“下个月收保护费的时候，把这欢乐坊也算上，就定为最高一档。”

要是在以前，有王法带领，冲进欢乐坊杀他个七进七出，狗头是一点都不害怕，但是现在这青龙镇交给他管理，手中只有十几个人，面对欢乐坊那几十个汉子，多多少少有些心虚，不过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答应下来。

王法看到狗头的脸色，笑道：“你怕个球，有老子在，那冯峰要是敢不拿钱，老子就去宰了他!”

狗头连忙说道：“那是那是，老大威武!”

城外的三里村距离不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众人就来到这里，王法站在这被刨了房子的地基上等着，片刻之后，狗头就带着几个人将吴大海连拖带拽的弄来了，还顺道搬了一张椅子，让王法坐下。

吴大海一看到这帮人，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来的，反正现在吴四海跑了，钱是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他又投靠了徐家，所以并不是很害怕，昂着脑袋质问道：“我都说了这是徐府的地，你们要干什么!”

王法慢悠悠的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牌子，在吴大海面前晃了晃，问道：“你认识这个么？”

吴大海将家里的地都献给徐府，借此逃避税负并谋取保护，自然是知道徐家的一些事情，这个执事令牌他也是知道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惊恐的说道：“你，你怎么有这个牌子？”

“老子就是徐府执事，为什么没有这个牌子？”

吴大海不敢相信，这才没几天，对方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为徐府的执事了？

王法将牌子又塞进腰间，慢悠悠的说道：“这栋房子我早已经献给二爷了，今日他听说你把他的房子刨了，便让我过来看看，你说说怎么办吧？”

王法说的很平静，但是吴大海听得却如同炸雷，但是他不得不相信王法的话，因为在这华亭县，没有人敢私自伪造徐府的令牌，除非是谁不想活了。

一想想可能的后果，吴大海不禁汗如雨下，他不仅得罪了王法这个青龙镇的三害之首，还把徐府给得罪了，那就根本没有活路了啊。

王法不紧不慢的说道：“怎么，还想不出来怎么办啊？那好，我帮你想想，这房子既然已经刨了，再让你盖也不太现实，这样，把你的房子拿来吧，对了，房契地契一并拿来，免得你又发什么神经将房子又刨了。”

吴大海连忙说道：“不对啊法爷，房契是房契，地契是地契，怎么能用一个没有地皮的破草屋换我三间大房子还有地皮呢？”

王法是从来都不会跟人讲道理的，说道：“你要不愿意也行，除了这条路以外再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现在带着你全家到县城，让二爷定夺，二是你立刻让吴四海出现在我面前，三条路，你选一个!”

第三十一章 威胁

吴大海脸色变了又变，这三条路他一条都不想选啊。

要是真的跟王法去了徐府，那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不敢保证，而若要是将吴四海找来，天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让自己一时半会儿怎么找？

自己刨房子这件事，吴大海确实是知道其中内情的，当初吴四海将事情的大概跟他说了，又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在自己走后将房子刨掉，转投徐家。

一开始吴大海是万万不敢的，他虽然没有和王法接触过，但是对于王法的恶名是早有耳闻，怎么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可是经过吴四海的一番劝说，又加上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有徐家罩着，王法断然不敢上门找事，并且还有那白花花的十两银子，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最终，他下定决心干这一票，白白得了大笔银两，兴奋得不得了，后来事情的发展也正如吴四海说的那样，王法来找过他，但是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吴大海原本以为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没想到这个恶煞今天又来了，还变成了徐府的执事，现在自己的唯一依靠瞬间就化为泡影。

先不说自己刨了属于徐陟的房子，就是单论一个执事和一个小小的他，傻子都知道徐府必定会偏袒于对方。

想了无数的念头，都没有找到应对的方法，吴大海哭丧着脸说道：“法爷，我真的不知道这房子是抵押给你了，更不知道这房子是献给徐二爷了啊!”

忽然，吴大海心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很有可能在王法献房之前自己就已经将房子刨了，那么王法就是献了一片废墟给徐府，自己不但无罪，还可以让王法自作自受。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王法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拿出执事令牌，而是去了县城一趟，回来才变成了徐府执事。

想到此处，吴大海有些激动，再次壮起胆子问道：“法爷，您成为徐府执事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吧？在这之前这房子就没了，要是真闹到徐二爷面前，让他知道你是献了一片废墟给他，那就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法平生最反感有人敢要挟他，他也不去辩解，招了招手，身边的狗头带着几个人就蜂拥而上拳打脚踢。

吴大海一个庄稼汉子哪里打的过这么多人，片刻之间就被踹倒在地，只能抱头求饶。

看着吴大海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王法才让众人停下，一般没什么必要，他也不愿闹出人命。

此时的吴大海只能躺在地上不停的“哎呦哎呦”，王法蹲在他的面前，轻声说道：“你这房子是什么时候刨的？”

吴大海艰难的说道：“法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求求你别打了。”

“我听说你是昨天刨的房子，是不是这样的？”

“是的是的，是小人昨天刨的。”

王法这才满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丢到吴大海面前，说道：“在下面按手印吧。”

这张纸是王法昨天就让人写就的，上面大概的意思是吴大海胆大妄为于昨日将徐二爷的房子给刨了，愿意用自己家的房契地契做为赔偿。

吴大海不认识字，也不敢胡乱按手印，颤颤巍巍的问道：“这上面是什么？我不认识字啊。”

王法也不欺瞒，将大概的意思说了一遍，他不怕吴大海知道内容后还反抗，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会怎么凄惨。

吴大海听罢，坚决不愿意按手印，要是他按下去，就说明是自己在献房之后刨的房子，是自己的过错，并且还要将自己唯一的房子赔出去，一家老小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王法也不听他絮叨，使了个眼色，狗头便让手下两人抓住吴大海的手腕，强行在纸上按了手印，轻轻吹了吹，便将纸张叠起来放入怀中，然后接着说道：“狗头，将这吴大海一家人全都带来。”

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让人去找分散在村里的吴大海家人了，此时他的父母妻儿都已经带到旁边，狗头得了吩咐，一招手，便有人将这几人带了上来。

紧接着狗头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刀，在吴大海媳妇的脸上轻轻划过，虽然没有伤及皮肤，却看得吴大海心惊胆战。

狗头“啧啧”两声，说道：“这小媳妇的脸够白净啊，不知道多出几道花纹会怎么样？”

吴大海的脸色涨的通红，双眼也布满了血丝，奈何自己在几个人的压制下根本就动弹不得。

狗头又拿着刀子在吴大海的小儿子脸上拍了几下，笑道：“这小子更嫩啊，你说我这手要是不注意抖了一下，这孩子会怎么样？”

接下来吴大海的父母也被要挟一遍，他们都是老实的庄家汉，在这帮恶人的要挟下只能抱着孩子痛哭。

吴大海再也承受不住，说道：“法爷，求求你别伤害他们，我什么都不要了，现在就去把房契地契拿给你。”

王法翘着二郎腿幽幽的说道：“你早点明白过来不就好了么？狗头，跟他去拿东西。”

狗头答应一声，屁颠屁颠拽着吴大海回屋拿房契地契了。

王法做这些事情并没有回避任何人，所以在外围早就围了一大圈村民，不过他们也只是围观，并且很心疼吴大海一家，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

这上百个村民只需拿着菜刀木叉，就可以将王法这十几人赶出村子，但是他们并不敢这么做，因为他们害怕王法会报复，因此，只敢默默的看着。

狗头带着两个人押着吴大海从人群中走出去，围的密不透风的人群主动让开一条路，将里面的情况清晰的透露出来。

站在外围一个妇女看清坐在中间王法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怎么看怎么都像前段时间来自己家偷大粪的那个贼人，可是她又不敢确定，因为那天的天色已经有些暗，自己也有可能看错了，再说了，这可是恶名远扬的王法，怎么可能到自己家偷大粪？

这个妇女就是赵寡妇，她只能认为自己是看错了，不过越看王法越觉得像，虽说相貌的细节不敢肯定，但是这个身材绝对错不了。

再一想到自己当时被那坚强有力的臂膀搂在怀里，赵寡妇不禁有些春心荡漾，不过一想到面前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她立刻摇了摇头，抛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三十二章 要变天了

王法坐在椅子上悠闲的等着，忽然注意到人群中有人在盯着自己，顺着视线看过去，一眼就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妇人。

很快，他就想起来那人正是自己去帮忙掏粪浇灌农田的赵寡妇，当时还被误认为是偷粪贼，慌忙逃跑之际弄得一声粪水。

王法的心猛然跳动几下，要是被那人认出来了，这全村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当初追赶的偷粪贼就是他，那自己的面子真是没地放了。

在视线接触的一霎那，王法原本打算装作没事一样自然的转移视线，但是他担心这样做的效果不佳，便紧紧盯着赵寡妇，喝道：“你是谁？为何一直盯着老子？”

赵寡妇也是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道：“我看法爷有点像一个故人，我认错人了，还请法爷不要怪罪。”

果然对方很可能认出自己了，王法在心里暗想着，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分毫，平静的扫视周围人群一圈，又开始无聊的抖腿。

赵寡妇可不敢招惹这种人，她被呵斥解释之后，连忙退到人群外面，心想自己肯定是认错人了，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跑到自己家偷偷掏粪，还帮自己浇灌到田地里？

她这一退没有注意后面来人，狗头带着几个人拽着吴大海正上前走来，一不留神，赵寡妇那两瓣大铁锅般的肥臀结结实实的撞到狗头的胯间，幸亏这打屁股富有弹性，不然狗头的蛋蛋可能就不保了。

发现自己撞了人，赵寡妇连忙停下来转身向后看去，看到几乎贴在一起的狗头，正是王法那恶人带来的手下，再次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赔礼道歉。

不过两人相距太近，赵寡妇又是慌里慌张的，这样一低头，脑袋几乎全都埋进狗头那敞开的怀里，撞在他那结实的胸肌之上。

这一来赵寡妇就更慌乱了，连忙后退好几步，再次低头道歉。

狗头先是体验了那丰硕的大屁股，又在她闯进自己怀中的时候闻到对方长发上的清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在看到她那紧张又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颤动了一下。

赵寡妇已经三十多岁，好几年前就没有了男人，一个人操持家里，又没有什么恰当的保养，并不算怎么好看。

但是她的脸型底子还是不错的，特别还有那能够占据半张床的大屁股，正符合狗头心中媳妇的标准，要不是现在正陪着老大办正事，指不定狗头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赵寡妇依旧低着头，不过想象之中的殴打谩骂并没有到来，她抬头一看，狗头已经走进人群，只留下那虽然不算高大，但是很结实的背影。

王法看着手中的房契地契，确定无误后，便收起来装进怀中，起身说道：“早点这么做不就行了？还能少受些罪。”

吴大海连忙说道：“法爷说的是，法爷说的是，小的知错了!”

王法还没说话，狗头忽然站直腰身，大声喝道：“知错了还愣着干嘛，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将家里收拾干净，从现在开始，这房子就不再是你的了!”

他总觉得在人群中有一双炙热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狗头有意无意的想要表现的更爷们一点。

吴大海连忙点头哈腰的离去，准备收拾家当开始搬家。

王法奇怪的看了狗头一眼，说道：“我说了屋里的东西他们可以带走吗？”

狗头一听，站直的身子立马软了下来，谄媚道：“老大说的是。”然后又看向吴大海，喝道：“停下，人可以走，屋里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带!”

王法再次奇怪的说道：“我说了东西不能带走吗？”

狗头“额”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吴大海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王法摇了摇头，挥挥手说道：“一刻钟时间去收拾东西吧，房子不能动，家具不能动，其他想带走的就带走吧。”

狗头一脚踹在吴大海屁股上，大声喊道：“你听到没有？还不快去!一刻钟后我就要去锁门了!”

吴大海也不敢讨价还价，连忙带着一家老小去收拾东西了。

现在他的房子没了，地皮也没了，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还好王法没有赶尽杀绝，还让他带走一些日常用品，另外他还有四弟给的十两银子好处费，可以买些材料请几个帮手，先弄个小茅草屋遮风挡雨。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狗头全权处理，王法带着从县城带来的两个家丁，揣着地契房契直奔县城而去。

进入县城以后，王法马不停蹄的去往徐府，准备跑去邀功了。

一进徐府大院，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院子里三三两两占了一二十个人，都在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王法和他们都不熟悉，毕竟自己是新来的，所以也没有凑上去打探，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什么“要变天了”。

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哪有什么变天的迹象？

来到书房门口通报姓名后，又等待了片刻，得到守在书房外的管家示意，王法便走进去，拿出怀中的文书向徐陟交差。

进屋的时候，恰好有个人从房内出来，与王法擦肩而过，他的背部佝偻的厉害，比起许多老人还要严重，但是之前相视而行看到对方的脸部，分明是个年轻人。

王法并不认识这个驼背的年轻人，也就没有多想，快步走进厅中，将房契地契，还有吴大海按了手印的说明书一并递了上去。

徐陟看了几眼，现在不仅房子回来了，还多了块地皮，对此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便勉励了王法几句。

王法连忙说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当不得二爷如此夸赞，二爷，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徐陟将他喊住，说道：“待会我要开个会宣布点事情，府里的管事还有府外的执事基本都来了，你先别走，一起听听吧。”

王法答应一声，便返回院子里等候，走出房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徐陟叹了口气。

第三十三章 一条鞭法

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管家就快步走出来，喊道：“各位随我来。”

王法和一众管事执事走在管家后面，一拐一绕就进了前院，来到了大客厅之中，这里空间广阔，比王法家新院子的客厅还要大上不少。

厅内早已摆好座椅，众人依次坐下，喝着茶水默默的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徐陟便停着大肚子走了上来，往上首一座，便说道：“各位，今天我唤大家前来，是想宣布一件事情，想必有些人已经猜到了，就是咱们南直隶来了个新的巡抚，海瑞大人!”

海瑞是海南琼山人，中举之后一开始在福建南平做教渝，后来升到浙江淳安和江西兴国做知县，在任职期内，推行清丈田亩平整赋税，并屡次重申平冤冤假错案，打击贪官污吏，深得民心，名声很大。

后来到户部任职，为云南司主事，因为性格耿直，看不惯世宗皇帝的作风，便上书批评皇帝迷信巫术，生活奢华，不理朝政，这可惹恼了皇上，被迫入狱。

不久之后世宗皇帝去世，海瑞得到大赦，在前不久，调升右佥都御史，外放应天巡抚，巡抚包括应天，松江，苏州，常州，镇江，徽州，天平，宁国，安庆，池州等地，而华亭县正属于其中的松江府。

海瑞太过耿直，做起事了只分黑白对错，不给任何人面子，所以很多人都听过他的名声，在百姓眼中他是好官，但是在富绅官吏眼中，就完全相反了，现在他主管松江府，徐陟就有些心慌。

想到海瑞以前在其他地方任上干的那些事，徐陟不由得叹息起来，说完事情的大概情况后，徐陟接着说道：“咱们这位信任巡抚大人可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你们日后行走必须多多注意，要是被巡抚抓了尾巴，我可没有办法去捞你。”

徐陟也是知道自家这些管事执事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几乎都是横行霸道，要是真的撞到海瑞的头上，免不得还要给他添麻烦。

他这么说主要是想让这些管事执事不要给他惹事，至于自己家有什么问题，徐陟完全不担心，因为他的哥哥徐阶在当年对海瑞有提携之恩，在朝中对海瑞也多有照顾，所以在徐陟想来，海瑞再怎么耿直，对于自己的哥哥，还是深怀感激的，不会将事情做得太难看。

说完警告的话语后，徐陟又接着说道：“我得到消息，巡抚大人一到任上就准备清丈田亩，实行平整赋税，实行什么一条鞭法，这段期间，你们都放老实点，任何田产全都暂停并购，来人献田也一概不收，等到过段时间平静下来，再说其他的话。”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海瑞这三把火怎么烧，徐陟已经是了如指掌，无外乎是平整土地，整治贪官，重审冤案。

其中后两条与他徐陟并不搭噶，只有第一条，平整土地税负，让徐陟有些不放心，因为他已经将海瑞以前在其他地方任职的作为都打听了一遍，大部分的地主富绅家的土地都回到了农户的手里。

在整个大明内，土地都是私有的，原本土地也都是按照人丁户口划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变了样。

但凡遇到收成不好的年头，很多农户只能将土地贱卖给大户人家，来谋得一条生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兼并情况越来越严重，无数的良田都开始像权贵人家聚集。

此外，落到百姓头上的各级苛捐杂税数不胜数，不仅有土地农业税，还有各种人丁税，徭役等等，并在一起不仅麻烦，也是一项重大的负担，因此很多人便投机取巧，将土地献给权贵人家，来逃避各种徭役税负，只需每年给权贵交租子就行了，像是吴大海就是这么干的。

而权贵人家也有避税的手段，那就是虚报瞒报土地。

这些事情已经是越来越多，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农户手中的土地也越来越少，各种土地资源还有钱财都慢慢的向地主富绅手中集中。

这些情况在应天府附近的富庶之地更为常见，因此，海瑞准备搞出一条鞭法，开始进行整治。

大厅之中，大部分的管事执事都听过海瑞的名声，但是他们对于“一条鞭法”还是不知所以然，便问了起来。

徐陟也是只知道大概，不了解细节，便清咳一声，说道：“管家，给大家讲讲这一条鞭法是什么。”

一直站在徐陟身侧的管家连忙向斜前方迈步，他之前是打听到了许多内容，这条新法也是知道不少，便讲了起来：“一条鞭法就是所有的税负都按照银两来征收，比如现在的地税，田产税，人丁税，还有各种徭役，押运等等，全都换算成银两，统一征收，总得来说，这样要简单不少，给百姓，给官府都减少负担。”

如果这“一条鞭法”只是这样，徐陟也不至于担心，因为实行这一条鞭法的首要条件就是平整土地，按地征税，并且还要将大户人家圈占的土地划分出去，分给原有的农户。

徐陟现在手中拥有的农田多的数不胜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万亩，其中大部分都是低价从破产农户手中半买半抢来的，还有很多是逃税的农户“献地”而来。

等到这“一条鞭法”正式开始实行的时候，这些土地的情况不用丈量就能发现问题，到时候这些好不容易弄来的土地说不定还得退给农户，另外自己虚报面积逃税的事情也一定能被查出来。

这些事情都是徐陟私自做的，虽然徐阶也知道一点，但是他并不知道全部，所以一直没有干预自己的弟弟，但是徐陟心里清楚，这其中的事情有多大。

事已至此，徐陟能做的就是暂停所有兼并土地的事情，至于以前用各种手段弄来的土地，只能指望着这海瑞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通融一下了。

想来想去，徐陟还觉得不太保险，便在散会之后，想了个容易接受的说法，来到徐阶居住的院子，打算将此事先跟徐阶商量一下。

第三十四章 海青天

第三十四章海青天

徐氏兄弟俩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穿过一道圆形拱门，就来到了院子的另一侧。

这里与徐陟的院子是截然不同的风景，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但是却很精致，偌大的院子中满是花草鸟语。

一个正拿着扫帚扫地的老仆看到徐陟过来，连忙行礼道：“二爷!”

徐陟问道：“我大哥呢？”

老仆指着院子后边那道拱门说道：“老爷正在后花园里。”

徐陟点点头，抬腿向后花园走去。

穿过院墙，一片花海便映入眼帘，这片花园将近一亩地大，比王家那种小花圃大了许多倍，其中栽种着各种花草树木，还有一个小鱼塘，水面波光粼粼，当真是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徐阶自从告老还乡后，一直在侍弄这些花花草草，这个不小的花园就是他这几年亲手弄出来的。

徐陟走进花园，并没有看到大哥，但是看到另一个老仆正端着茶水站在池边的一棵老柳树下，徐陟快步走过去，果然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徐阶。

徐陟上前接过茶水，说道：“大哥，这天太热，喝点凉茶休息会吧。”

徐阶放下手中的小铲子，拍了拍手，笑道：“你来了啊，也好，就暂且休息一下吧。”

徐陟连忙将旁边石桌上的茶杯斟满茶水，双手端茶递了过去。

徐阶则是接过来小口的喝着，乐呵呵的看着这满园美景。

徐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试着说道：“大哥，我听说咱们南直隶来了个新的巡抚，是海瑞海大人。”

“是啊，前两天我还收到他的书信，说到应天府走马上任了，这海瑞素来正直，咱们这应天十府的百姓有福了啊!”

“我听说海大人被百姓称呼为海青天，就是他喜欢为百姓做主。”

徐阶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也曾听说他的事迹，后来同朝为官的时候，对他更是了解，可惜后来进言得罪了先帝，前不久才被大赦出狱。”

二人聊了一会，徐陟便进入正题，说道：“我还听说海大人上任要实行一条鞭法，清算田地，平整赋税。”

徐阶笑道：“这一条鞭法我也听说了，他在来信中详细阐述了这新法为何物，在我看来，实行一条鞭法可以化繁为简，当是一道利国利民的好法啊。”

“这新法是好法，可是海大人上任第一件事就要清算田地，恐怕命令很快就到我们华亭县了，现在咱们家很多田地都是收购而来，本来是白纸黑字双方你情我愿的交易，我就怕海大人来了以后，那些刁民无理告状，想把土地再弄回去。”

徐阶也听说过海瑞以前在别地上任干过此事，便问道：“咱们家现在有多少土地？”

“额，大概是十二万亩。”

“十二万亩？”徐阶一听就吓了一跳，说道：“前几年不是只有四万亩吗？怎么多了这么多？”

徐陟连忙解释道：“这些土地有一半都是百姓献地过来的，其余的是咱们正儿八经买来的。”

徐阶也知道流行献地的事情，便说道：“等清算田地的政策下来了，你就把献地给还回去吧，反正这些地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至于那些买来的土地，可都是清清白白的？”

“绝对都是清清白白的，没有强买强卖强取豪夺的事情。”

“那就好。”

二人又聊了一会，徐陟还是对那些土地不舍，又问道：“大哥，那四万亩百姓献地真的要还回去？这可是百姓自愿献来的啊。”

徐阶也知道献地的事情，双方都是你情我愿，而且双方都能得利，但是这危害了朝廷的利益，海瑞肯定会查的，因此便说道：“必须还回去。”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这海瑞也算他的半个学生，现在他的钱花几辈子都花不完，用不着再去捞去利益，将土地还回去，也算是支持一下学生的工作。

第二是因为徐阶非常了解海瑞，此人做起事来真是六亲不认，所以他虽然看好海瑞的工作能力，但是对于他做事的方式方法并不喜欢，先将土地还回去，免得海瑞这个直肠子查到自己的头上，到时候说不定他会干出什么事。

毕竟献地这种事在朝廷是严格禁止的，但凡违法的事情，海瑞基本都不会放过。

徐陟对于这四万亩献地虽有不舍，但是他并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思，连忙起身回去准备退地的事情了。

几日之后，信任应天巡抚海瑞正式颁布了“一条鞭法”，要求十府各地立刻执行，很快，这些消息都传到了百姓的耳中，生活拮据的百姓纷纷看到了希望，高呼巡抚“海青天!”

吴大海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原本他被王法欺压只想息事宁人，现在却有了其他想法，便找人带了口信给在漕运做工的一个亲戚，没过几天，逃到外地的吴四海就从这个亲戚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连夜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一大早，吴四海再次偷偷溜出家门，一路向西行去，直接去找巡抚大人喊冤去了，他想接着海瑞的威名，将家里的房产土地全都要回来。

海瑞身为巡抚，一来到应天就发出公告，让百姓大胆的来报案平冤，为了防止百姓难进县衙，他直接在城内一处偏僻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子，做为办公场地。

这里地势开阔，便于众多民众排队等候，同时租金也很低，他堂堂巡抚大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存款，租不起更贵的院子了。

吴四海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应天府，又在巡抚办公院子外排了许久，终于轮到他了。

一见到海瑞，吴四海便匍地而哭，大呼道：“请青天大老爷为小的做主啊!”

这几日经常遇到这种情形，所以海瑞也不吃惊，让吴四海起身慢慢道来冤屈何在。

吴四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小人华亭县三里村人氏，全家兄弟四人的田产房产全都被徐家霸占而去，如今大哥带着年迈的老父亲无处居住，只能借了人家的猪圈遮风挡雨，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第三十五章 晨雨

“哪个徐家？何许人也？”

“前任首辅徐阶之地，徐陟!”

海瑞点点头，这几日也有华亭县的民众过来喊冤，大多状诉徐家霸占土地，有人说徐家现在拥有田产三十多万亩，还有人说是五十多万亩，占据整个华亭县农田一半之多!

这个数字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证实，也许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实际的数字必然不会少到哪里去，其他府县都有类似情况，但是一家占据整个县内过半土地，海瑞还是头一次听说。

仔细听完吴四海的诉求，海瑞深吸一口气，暗道徐阁老啊徐阁老，你怎么如此糊涂啊!

华亭县所属的松江府位于大江流域的出海口，在最东边，现在那里的土地兼并情况也是最严重的，海瑞思虑片刻，便决定先从松江府查起，松江府的府治就在华亭县县城，此去正好可以清算那些土地，同时解决这吴四海的冤屈，便说道：“你且放心，本官已经规划好行程，明日一大早便出发往松江府去，处理徐家霸占你家田产一事!”

吴四海一听又是下跪磕头道谢，他并不知道徐阶算是这位青天大老爷的半个老师，要是知道的话，定然不敢过来告状。

这是普通大众的一向想法，这与官员的清廉无关，而是师恩浩荡，同时在官场上都是抱团取暖，哪有人会真心实意的对付自己的老师或者说是背景？

不过海瑞却不是一般人，在他眼里只有是非对错，没有什么人情关系，若是徐阶真的霸占村民的房产地产，他一样会秉公处理。

吴四海走后，便又回到了漕运码头，准备回去跟他大哥说一声，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话。

在状告徐陟的话语中，吴四海并没有提到王法，因为这地现在在徐陟手中，状告王法并不能将土地要回来。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像是徐家这种豪门大户，抛开仗势欺人等做为不说，至少在明面上还是要以理服人的，现在有了巡抚大人撑腰，事情就可以公平公正的处理。

至于王法那种亡命之徒，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既得不到什么好处，要是将他惹恼了，说不定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和他们讲道理？还是洗洗睡吧。

松江府在应天府东部数百里之外，乘坐马车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海瑞既然决定明天就出发，当然会提前让人整理随行物品。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家当需要带的，除了朝廷的仪仗之外，自己的物品只有两个布兜，外带一个老仆，一辆马车完全足够。

几日之后的早晨，华亭县上空原本是艳阳高照，没过多便笼上一层阴云，王法正在小花园里斗八哥，乐呵呵的问道：“王八，今天天气怎么样？”

“天气，很好!天气，很好!”

“放屁!你没看到这天色有些阴吗？”

八哥只是一只鸟而已，哪能看懂天气，只是会学话能说天气很好，至于其他的气象，肯定是搞不懂的。

过了一会，王法便回屋吃早饭，屋外的乌云越积越厚，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王法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季节不都是午后下雨的吗？这一大早上的怎么就要下雨？”

柳絮儿站在身侧摇着扇子，笑嘻嘻的说道：“老天爷想什么时候下雨就什么时候下雨，哪有固定的啊。”

这小丫头一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说不出的可爱，当初被自己的父亲卖到王家的时候，真是又黑又瘦，身子骨单薄的很，经过几年的时间，现在不仅长大了不少，皮肤也白净起来，脸上也红润有肉，比当初好看太多。

王法回想起当初和现在的不同，暗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再一想到时光荏苒，几年的时间飞一般的流逝，不由得感叹起来。

看到老爷停下手中筷子，也没有说话，柳絮儿疑惑道：“老爷，你怎么了？”

王法摇了摇头，说道：“算算日子，应该快到老头的忌日了吧，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柳絮儿知道王法口中的老头，就是那个将他拉扯大的老乞丐，每年这个时候王法都会提着好酒好菜，去山头山看看。

对于这种重要的日子，柳絮儿记得比王法还清楚，说道：“还有好几天呢。”

王法点了点头，指着对面说道：“你搬个凳子来，坐下一起吃点。”

今天早上的饭菜很多，正常情况下王法一个人是吃不完的。

柳絮儿连忙摆手道：“奴婢不敢，老爷你自个儿吃吧。”

王法佯怒道：“我让你坐下吃你就坐下吃!”

现在外面阴天，由于是早上气温不高，所以也算不上闷热，同时还有自然风吹过，并不太需要人工扇扇子。

柳絮儿吓了一跳，偷偷的吐了吐可爱的小雀舌，放下手中的扇子端着凳子在王法对面坐下了，犹豫了片刻，看到王法一瞪眼，连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虽说柳絮儿这些佣人每天也都有好饭好菜，也完全能够吃饱，但是比起王法的饭菜，档次可是差了很多，光是这早餐，就有许多小菜柳絮儿只看过没吃过。

没过多久，小孩子贪吃的天性就暴露出来，柳絮儿这里夹一口，那里夹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屋外的风越来越大了，呼呼的吹进屋内，带来一阵阵凉爽，天色也越加的暗起来，没过多久，乌云中一道电光闪过，雷声还没传来，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落下。

炎热的夏季中，下雨的时候就是一天之内最清爽的时候，王法也是胃口大开，和柳絮儿二人一边瞎聊着奇闻趣事，一边大口的吃着。

按理说夏季的雨来的快走得也快，可是二人吃完饭了，这雨还在下个不停。

柳絮儿是个勤快的丫头，一吃完饭就开始收拾碗筷，将桌子打扫干净，王法擦了擦手和嘴，边走到床边看着院里的景色。

院子中大雨磅礴，雨帘密布让人看不清太远，几步之遥的八哥早已在大雨中安静下来，它那里有结实的房舍可以遮风挡雨，自然不会被雨淋湿，但是旁边那些花花草草可没有房舍遮挡，被这场大雨打的枝叶低垂，花瓣零落。

第三十六章 修补房顶

这场晨雨一直下了两个时辰，直到中午才渐渐停了下来。

距离华亭县城不远处的一座驿站之中，海瑞站在屋檐下看了看天空，便让人收拾行囊准备上路。

今天一大早他起床的时候刚要出发，这场暴雨便忽然而至，所以在驿站里等了一个上午，此时刚刚吃过简单的午饭，按照行程，天黑之前就可以达到华亭县城。

整个上午王法都呆在房中，安静的看着窗外，在这期间，系统再次发布了行善任务，不过完成时限比较宽松，长达十二个人时辰，因此王法也并不着急。

雨停之后，王法便来到院子里，这里的空气异常的清晰，花草树木上还都挂着水滴，在渐渐露出的阳光的照射下绚丽多彩。

没有了风雨的惊吓，憋了一上午没有说话的八哥再次唧唧喳喳的叫唤起来，不时的说着：“天气，很好!”

王法轻轻一巴掌扇在鸟笼之上，笑骂道：“好几个头!你看着院子里的积水都淹没脚踝了!”

虽然院子里有积水，但是地上除了种植花草的地方，都是石板路，所以没有一点泥泞，并且这院子的排水非常好，用不了多久，这些积水都会排干净。

看了一上午的雨的王法正在逗着八哥，柳絮儿便又来喊他吃饭了。

“不是刚刚才吃过早饭吗？怎么现在又要吃饭。”

柳絮儿笑道：“老爷，你看看日头，现在都午时啦，该吃午饭了。”

王法抬头往天空看去，硕大的太阳正高高的挂在头顶，驱散了层层乌云，继续散发着光和热。

丰盛的午饭过后，王法依靠在藤椅上懒洋洋的说道：“絮儿，去地窖里拿个西瓜来吃。”

柳絮儿嘟着嘴说道：“老爷，咱这新院子里的地窖没有西瓜啊，我让管家去买些？”

王法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个自制冷库在青龙镇了，这个院子虽然也有地窖，但是里面并没有放置冰块，也没有西瓜什么的。

“不用了，等到明天早上再去买些刚摘下来的吧。”

清闲了一上午，午饭刚过管家就在指挥家丁运进运出各种消火器材，楚惜玉则带着一众小弟到处送货，鲁铁柱倒没什么事，王法便打算带着他去完成今天的任务，因为这是个体力活。

一个小店的房顶在上午这场暴雨中被掀翻一小块，王法的任务就是去帮店家修补房顶。

看着任务后面的详细地址，王法只觉得很是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具体是哪家，走过去一看，才想起来正是之前自己去搞清洁的那家老魏早点铺。

老魏一个人打理这个小铺子很辛苦，没想到一场暴雨竟然把屋顶压角的一大块草毡子吹跑了，露出了一块空洞，瓢泼大雨便从洞而下，恰好浇在那蒸包子的土灶上。

灶上的那口大铁锅年限已久，老魏担心高空坠落的水流将锅底冲坏，便将大铁锅拿出来放到一边，这口铁锅可是这早点铺子中最值钱的家当了。

不过这样一来，下面的土灶就遭了殃，原本黄土堆砌烤干以后坚硬无比，用锤子砸都不容易破坏，但是唯独害怕水浸。

这场暴雨过后，老魏无奈的发现土灶已经被冲垮了，没办法，为了不影响明天早上卖早点，他只好推着独轮车去城外小河边挖些黄泥过来，准备再糊一个土灶。

王法带着几个人来到老魏早餐店的时候，看到这里房门上锁，等了一会也不见得人，便让鲁铁柱抡起大斧头，精确无比滴将那生了锈的铜锁劈开。

走进屋内，就看到地上一个圆形的光圈，抬头一看，屋顶一角已然漏了一个大洞，刺眼的日光便从这洞中直直射下。

王法随手抽出一架梯子，靠在墙壁上登上屋顶看看，这新梯子还没有使用过，正是王法强制出售的消火专用梯，漆成火红色，很是亮眼。

在幼年的时候，王法和老乞丐住在一座破庙里，经常会遇到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情况，年幼的经历让他早就掌握了修补房顶这项技能。

在屋顶缺口处拍拍打打，王法就算好了大概的材料，顺梯而下，对着扶着梯子的小弟说道：“你去买些草毡回来，两尺见方就够了，要三层，另外再买些绳子回来，一丈长就可以。记住，不买最好的，只买最贵的!”

小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要最贵的，不过也没有细问，屁颠屁颠的去了。

王法之所以说了要多少材料，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多买一些，是因为多余用不上的材料就算花了再多的钱，系统也不会给他算行善点，只有白白浪费。

很快，买东西的小弟就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买了最贵的也只花了两钱银子，这让王法大呼便宜，因为两钱银子只能让他多赚两百个行善点。

很快，王法就带着几个小弟开工了，剪掉缺口附近烂了的草毡，铺上新的草毡，再用绳索固定，就可以遮挡雨水，并且不惧风吹，最后一步在四周糊上黄泥粘严实，也就完成了。

王法站在屋顶上，正琢磨着让小弟去找点黄泥过来，远远的就看到老魏推了一车黄泥，连忙指挥小弟过去用木掀铲了两掀回来。

老魏一看这几个凶神恶煞的混子抢泥，也不敢吱声，看他们抢得并不多，便忍耐下去，推着车子继续走。

转过一道弯就来到了早点铺前，老魏惊奇的发现刚刚抢泥的几个人正在自家门口活烂泥，屋内有人指挥，房顶还站着人，忙的不亦乐乎。

老魏吓了一跳，看着跌落在地上的破铜锁，还以为有人要拆自己家的房子，一向懦弱的老魏再也无法忍受，使出全身力气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王法在屋顶上站得并不稳，被老魏这么一吓，差点掉了下来，回头一看，怒道：“你个老东西叫唤什么？老子在帮你修房顶你看不出来啊!”

老魏一开始只是情急所以才那么想，现在仔细一看，这帮人果然在修房顶，连忙赔笑道：“各位好汉，小老儿眼拙，还请不要怪罪。”

这些人基本都是上次来他家二话不说就清理卫生的人，老魏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有所企图，没想到他们清理完就走了，连工钱都没有要，简直就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侠客!

但是一天之后老魏就傻眼了，这帮人又来强卖那些基本用不上的消火用品，而且价格死黑，刚在心里骂了一天这帮人生了儿子没**，现在这些人又来帮自己修房顶。

老魏彻底凌乱了，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王法等人忙着，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也许，人根本就没有好坏之分吧。

第三十七章 登门拜访

太阳渐渐向西落下，变成一个红色的圆球挂在西边的山头上，红色的霞光将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老魏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那几个流氓奸商慢慢远去，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这帮人不仅帮自己把房顶修得完好如初，还顺带帮自己把土灶糊起来了，此时灶台里正点着火烘烤，等到明天就能正式使用了。

除此之外，铺子破门上的那把破锁也换成了崭新的大铜锁，黄橙橙的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看就值不少钱，这也是那帮人买来补偿自己那把破锁的。

老魏拿着新锁不知道该锁门还是该带回家去，因为这锁实在太过于贵重，与这小铺子有些格格不入，他还真担心有人会将这大铜锁偷走。

犹豫了许久，老魏将锁拿下来揣到怀里，准备回家吃饭了，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这铺子里的东西恐怕还没有这把锁值钱，所以把那旧锁装模作样的挂在门鼻子上，要是不离近了看，还不太容易看出异样。

太阳又落下去一些，只剩下一个半圆，老魏三步并两步往家里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老太婆，怎么又站在门口，咱们快进屋。”

这是老魏的媳妇，因为身体不太好，帮不了店铺什么忙，只能在家洗衣做饭，等着老魏回来，他们的儿子又到处跑漕运，几个月都不见得回来一次。

“铺子怎么样了？修好了吗？”

“修好了，修好了!”老魏把房门一关，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大铜锁，说道：“这玩意怎么样？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王法带着几个人吹着口哨往家走去，一边慢慢晃悠一边在脑海里与系统交流起来，他最关心的是这次能赚到多少行善点。

“任务完成奖励一百点，额外费用折算两百点，总共三百行善点。”

“怎么可能？老贼你是不是贪污了？光是修补房顶就花了两百文钱，还帮那老头修土灶，又花大价钱买了把大锁怎么就这么点行善点？”

“修土灶与修房顶并不搭噶，买锁也是你们把那旧锁劈坏了赔偿的，当然都不能算成行善点。”

“卧槽!”王法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恰好旁边有辆马车经过，马车内似乎也听到外面有脏话，一个中年男子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与王法对视一眼，又盖上了窗帘。

王法的心情很不好，便想向那车中人撒气，一个小弟眼力不错，看出这辆马车虽然不甚豪华，但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起的，连忙拉住老大，让他消消气。

王法也知道低调的道理，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恐怕他也活不到今天，听了小弟这么一说，便没有继续冲动。

这马车上的人正是海瑞，他刚刚到达华亭县，并没有惊动县衙，而是住在了县内的驿站里，仪仗也都留在那里，自己只带了个车夫，独自前往徐府。

徐府是两个大院子并在一起，分属徐氏兄弟俩，原本两道大门都是朱红色，听闻海瑞要来，徐陟连夜让人将大门刷成了黑色，而徐阶这里依旧是朱红色。

海瑞上前叫门，说道：“学生海瑞特来拜访徐阁老，还请通传一声。”

这门房早就得了吩咐，连忙说道：“老爷早就说过，巡抚大人来了直接到后院，大人请跟我来。”

海瑞一撩裙摆向前走去，车夫也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后院是徐阶的内宅所在，外人一般是进不了的，他直接让海瑞过去，显然是说明两人的关系足够亲密。

从前院踏入后院，海瑞便接过车夫手中的东西，在门房的指引下继续向内，来到了一座精致典雅的书房之中。

房内烛火通明，徐阶正在看书，听到下人通报声，抬头一看，笑道：“汝贤，你来了!”

海瑞将东西放到一边，恭敬的行礼道：“学生海瑞拜见阁老。”

徐阶上前虚扶一把，道：“汝贤，来来来，咱们坐下叙话。”

话音刚落，就听到海瑞带来的东西里面有叫声，徐阶疑惑道：“这是？”

海瑞连忙说道：“这是家里养的老公鸡，我特意从琼州带来，给徐阁老补补身子的，还有这些，也是咱们琼州的土产，不值什么钱，还请阁老不要嫌弃。”

徐阶知道他说不值什么钱，那就是真的不值钱，他也了解海瑞，说话都是直来直去，家里也确实没钱，便说道：“老公鸡可是好东西啊，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让下人将东西拿出去存放，二人并排坐下，徐阶又说道：“汝贤，听说你做了应天巡抚，这真是咱们江浙百姓之福啊。”

“徐阁老缪赞了，学生食朝廷俸禄，为百姓做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二人便聊到了正事，徐阶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海瑞，说道：“老夫听说汝贤来要清丈土地，实行一条鞭法，我现在不在朝中，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将自家的土地丈量了一下，这些年有不少人献地，也买了一些土地，老夫也算你半个老师，怎么说也要以身作则支持你的事业，所以这些土地现在都退还给百姓了，你看看。”

海瑞连忙起身行礼道：“徐阁老深明大义，学生自愧不如!”

徐阶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现在天色也不早，家宴已经备好，你我二人今夜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海瑞为难道：“徐阁老，您也是知道的，学生一向不饮酒，况且此番过来是公干，驿馆里也有饭菜，我回去吃点就行了，还是不麻烦徐阁老了。”

徐阶也知道这海瑞一向是如此性格，如果是私人行程过来看望自己，留他吃饭也就罢了，这次他是公干，无论怎么挽留，他都会像一头倔犟的驴子一样执意离去，不可能留下来的。

所以，徐阶也没有极力挽留，将这头“驴子”送到门口，看着那挺直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暮色中。

第三十八章 发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亭县城也慢慢归于平静。

驿馆之中，海瑞吃过简单的晚饭，便回到房中，点起蜡烛，开始翻看手头各种资料。

这其中有华亭县耕地的概况，每家每户上税的土地面积，这些就是明面上的地产，但是仔细看来，耕地的总面积与上税的面积差别十分之大，明显有着偷税漏税的现象。

此外，还有几叠纸张是他差人打听到的华亭县的土地占有情况，最后一份则是各种讼书，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状告地主豪强霸占土地的事情，其中就有吴四海口述写成的讼书。

夜色已深，老仆已经记不清剪过几次蜡烛，也多次催促海瑞早些休息，然而他只是淡淡的摇摇头，继续翻看起来。

王家新院子中，王法也没有入睡，他正在盘账，经过这么多天的忙碌，县城内几百家商铺的消火设备终于送完货，大笔的货款也都收了回来。

楚惜玉做为王法手下为数不多有些文化的人，义不容辞主导了这项工作，带着唯一几个稍微人几个字的小弟飞快的对比账目，王法则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许久之后，账单全都比对完毕，最终的收入也都整理出来，这么多天销售这些消火器材的总收入高达两千多两白银!

在这其中，物资陈本只占了一成，运输费用又占了一成，其余八成都是实实在在的利润，仔细一算，这项生意足足赚了两千两银子!

王法在青龙镇混了这么多年，也才赚了差不多这些银子，没想到来到县城，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赚到了以前好几年才能赚到的钱!

发财了!

不只是王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激动不已，虽说这些钱都是王法的，但是赚了多了，他们也能拿到不少的红包啊!

不过王法并没有得意忘形，因为他知道这些钱并不是每个月都能赚这么多，他卖出去这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耐用品，基本上要很久才会更换一次，也就是说要再过一年，才能再次有大笔的收入。

不过其中的沙子被他规定为每个月都要购买，这样一来，每个月都可以继续带来稳定的收入，虽然比不上现在这么多，但是也挺可观的，因为光是这一项，就赶得上他在青龙镇每个月的总收入。

日出东方，繁星隐去，在阵阵鸡鸣声中，太阳缓缓升起，再一次照亮了大地。

王法只睡了没多久，就被机械闹钟叫醒，又稍微眯了一会，便起床了。

今天他有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现在已经是本月的月底，之前他和徐陟说过，那个虚无的“朋友”的货船每个月的月底都会过来一趟，他得去取回香皂献给徐陟。

在这之前，大明朝廷已经奉行了很久的闭关政策，不准私人下海从事贸易，而且大海之上倭寇横行，出海的利润虽然高，但是一不小心就会没了命。

后来大明朝发生了一件大事，来自琼州的一位能人踏遍四海，巡回各种宝物献给皇帝，其中就包括丢失了数百年的传国玉玺，以及世界宝图和超级厉害的舰队，说动皇帝开放了海禁。

这位能人叫做陈文昊，此时已被封为侯爷，在自己的封地琼州榆林逍遥快活着，此人的事迹另王法极为向往。

海禁开放之后，武装走私力量便少了很多，海上的倭寇也少了很多，这主要是因为大部分倭寇都是迫于生计的百姓所冒充，现在他们有了生活的希望，谁还愿意提着脑袋干违法的事情？

至于只占据少量的真倭，也被大明舰队横扫一空，因此，现在的海上环境比起几十年前，要好上无数倍，所以从事海路贸易的人也越来越多，王法正是借着这个由头，来隐瞒自己那些宝贝的来路。

房中早已摆放了十个精致的木盒，这些木盒比王法第一次送给徐陟的要差一些，但是也很贵重，差不多每个盒子都要价值一两银子。

盒子之中铺了一层丝绸，里面包着一块香皂，打开盒盖，一股清香便扑面而来。

将每个盒子都检查一遍，王法便将这十个盒子装入一个大些的盒子之中，这个大盒子看起来平淡无奇很不显眼，王法满意的拍了拍盒身，便让家丁小心提着，随自己一起往徐家而去。

徐陟已经听说了素有“海青天”之名的海瑞已经来到了华亭县，也知道他昨晚一到县城就赶来拜访自己的哥哥，有了大哥这个背景，徐陟反而不再紧张那些土地的事情，也不在去想什么一条鞭法，反而更加在意王法的香皂。

今天就是进献香皂的日子，早早的起床之后，徐陟吃饭上厕所的时候，心里都在想着香皂，时不时的向门口张望，看看王法有没有来。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徐陟急得在书房里直打转，忽然听到屋外的老仆说道：“王执事，这边请!”

来了!徐陟焦急的心顿时变得激动起来，连忙回到座位上，装模作样的翻开一本书，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王法便走了进来，行礼道：“小的王法拜见二爷!”

徐陟“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去接香皂，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激动，便有强行止住了步伐，笑咪咪的说道：“啊，王执事来了，座!”

王法将箱子放在桌子上，便往一边座下，说道：“小的昨晚上一夜都在码头等候，今天一大早终于将这些香皂等来了，便马不停蹄的给二爷送来，还请二爷过目。”

徐陟早已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小盒子，一个个翻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说道：“啊!王执事真是辛苦了!这些香皂真不错，嗯，不错!”

整整十块香皂，让徐陟激动的差点哭出来，他的九房老婆终于可以人手一个分到香皂了，自己再也不用天天听这个聒噪那个聒噪，而且还多出一块自己用，之前自己的那块香皂被几个夫人用的都差不多没有了，让他很是心疼。

第三十九章 生财有道

将一块块香皂拿出来摆到一边，又摞到另一边，徐陟忙的爱不释手，他真是太期待这些香皂了，如今有了整整十块，如何能不兴奋？

不过现在还有外人在场，徐陟不好表现的太过，摆弄了一会，便坐下笑呵呵的说道：“王执事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听说你这段时间让县城里各个店铺都配备了高质量的消火器材，杜绝火患，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啊!”

王法攻守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的还要多谢二爷的栽培。”

徐陟点了点头，搓着手说道：“我听说这生意做的很是红火嘛!”

“拖了二爷的福，这半个月小的将全城店铺的消防器材都换了一遍，足足赚了三百两!”王法伸出三个手指，显得有些激动，又有些叹息的说道：“可惜这些东西不能每个月都卖，下一次要大笔进账，恐怕得一两年后了。”

垄断消火器材的买卖让王法赚了两千两，他只说了三百两，免得让徐陟心生嫉妒，徐陟也知道王法可能少说了些，但是应该不会少太多，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他还孝敬了自己整整十块香皂，这些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啊!

若是只按价值算，这些香皂怕是至少也得值一二百两银子，这小子能够拿出一半的利润来孝敬自己，也算不错的了。

不过有件事情王法说的没错，那就是销售消防器材并不是一直都很赚钱，因为这些都是耐用品，没有谁家必须每个月换口大水缸什么，想要继续赚大钱，来源源不断的给自己提供香皂，还得想想其他的法子，毕竟这些香皂可都是消耗品。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徐陟看似随意的问道，实则也有一些考教在里面，若是王法的想法和能力都不错，以后他会慢慢的重用此人。

而若是王法就只盯着这点小生意没有什么进取，那他就会继续维持这样的场面。

对于未来的打算，王法早有考虑，说道：“现在那些店铺里都已经备好了消火器材，除了每个月有些消火沙的销售以外，并没有什么生意可做，所以，我打算将这些消火器材销售给全城的老百姓，让大家都远离火患，安居乐业!”

徐陟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想法不错，不过普通百姓的收入有限，怕是买不了你这些东西吧？”

王法销售的消火器材的售价高得离谱，徐陟也早有耳闻，也就是那些店铺收入不错，才能买得起，饶是如此，数百家店铺还是被分成了甲乙丙三种，购买不同份额的器材。

至于县城内普通老百姓，收入基本上都很低，要他们买这些高价器材，只怕比登天还难，徐陟担心王法做得太过了，引起全城百姓抱怨，那就回影响到自己的名声。

王法解释道：“百姓家小业小，所需购买的消火用品的份额同样也很小，咱们是为了百姓安全着想，肯定能够让大家都负担得起。”

等到王法又细细的解释一遍，徐陟才放下心来，按照他所说的，百姓需要配备的消火器材更少，他们同样也按照家境划分，不同的家境需要购买的消火器材并不一样。

像是一些豪门大户，需要购买的东西比起那些大店只多不少，而那些普通百姓，所需购买的东西比最低的丙类店铺还要少，这也是确保大家都能负担得起，至于那些贫困人家，连饭都快要吃不起，每家就象征性的配送一袋沙子即可。

还有极少数最最困难的人家，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这些人王法也会象征性的提供一袋消火沙，不过对于这些人家，器材费是可以赊欠的，想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王法并不着急，他这么做主要是要有区别的平等对待大家。

如此一来，每家每户都得配备他出售的消火器材，没有例外，有些实在负担不起的人家，并不需要出钱，这就不会把百姓逼到绝路，但凡有一线生机，百姓们都会老老实实的活下去，并不会豁出命来与之作对。

对于王法的这些说道，徐陟很是赞赏，说道：“不错，你暂且放心去做吧，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二爷我为你做主。”

“多谢二爷!”

徐陟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对了，这香皂我用了确实不错，你那里可有稳定的货源？要是下次没有货了，那不是可惜至极。”

“有的有的，这一点还请二爷放心，我那朋友是琼州人，常年往返满剌加与江浙沿海一带，稳定的很。”

这“朋友”是王法虚构的，琼州也是他随口编的，但是听在徐陟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因为他很是眼馋这香皂贸易，原本想着什么时候让王法牵个线，直接和那位朋友做生意，但是一听到琼州这个地名，不由得要好好考虑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琼州有个榆林侯，那人手眼通天，掌控着一半海上贸易，王法的朋友很可能就是那人的手下。

想想也是，香皂这种有价无市的宝贝，一般人怎么可能将之牢牢抓在手里，有能力做香皂贸易，或者说敢做香皂贸易的，恐怕只有那榆林侯吧。

与那种人打交道，就像是一场大冒险，很有可能日进斗金，也有可能小命不保，徐陟想想还是算了，老老实实的做个富家翁吧，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就让王法这小子去弄就行了。

又聊了一会，王法明显就能感觉出来徐陟一开始似乎对那香皂贸易很感兴趣，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拒绝或是圆谎，忽然发现对方再也不提这个事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对方不提，那系统这个秘密暂时就没人揭露，自己也大可以放心了，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是自己胡扯的一个地名将徐陟给唬住了。

徐陟虽然没怎么出过华亭县，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拥有众多消息来源，对于榆林侯这个传奇，他也是早有耳闻。

反观王法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到处奔波，也听说过榆林侯的名头，但是也仅仅是听说而已，具体的其中详情，他就一问三不知了。

第四十章 丈量土地

得到了徐陟的支持，王法便美滋滋的离去，准备扩大自己的事业，将消火器材卖给全城的百姓。

虽说绝大部分百姓的家境比较一般，平均购买力要比那些店铺低上很多，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全城几万户人家都来购买，总收入肯定比那些店铺还要高。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项生意的工程量也要大上不少，首先就是统计全城百姓，然后根据家境收入情况分成甲乙丙丁四类，这比店铺的分类多了个丁类，而这一类就是可以免费赊账的那极少部分人家。

回到家中之后，王法再次召开会议，包括楚惜玉和鲁铁柱在内的所有兄弟全数出席，宣布这一决定。

“兄弟们，咱们这半个月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赚得了大量的银子，现在，我决定给每人发放十两银子!”

至于楚惜玉和鲁铁柱，这两人得到的银两要比众位小弟多得多，每人可以拿到一百两银子，这真的算是一笔巨款了。

众小弟一听，顿时欢呼起来，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足以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的花销，若是节省一点，花上几年都可以。

随即，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开始逐个发放银两，沉甸甸的银子入手，一众小弟更加兴奋，忍不住再次欢呼起来，叽叽喳喳的说着心中的喜悦。

“这半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真没想到能够赚到这么多的银子!”

“我们跟着老大来到县城果然没错，这一下次子就能分到这么多银子，当真是正确的选择啊!”

“是啊是啊，咱们在青龙镇的时候，每个月最多能拿到一两银子就不错了，这次一下子拿了这么多，想想就让人激动。”

“那几个留守青龙镇的兄弟可就没有我们走运了，他们可拿不到这么多的银子，哈哈哈!”

“我说也是，等哪天咱们回去，请他们吃酒。”

“那我估计他们看到我们拿到这么多钱，眼珠子都得钻出来!”

看着一众兄弟聊的热血沸腾，王法双手往下一压，厅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激动的众人，王法笑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不苦不苦!”

“只要有钱赚，我宁愿天天这么苦!”

“哈哈哈，我也是，就算再辛苦一些，我们也愿意啊!”

王法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单更大的生意需要兄弟们去忙活，当然了，大家的收入同样会很高。”

“真的吗？”

“老大快说说是什么生意？”

“是啊，我都要急死了!”

王法清了清嗓子，说道：“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全城百姓!”

话音未落，整个厅内再次沸腾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全城百姓的户数比那些店铺高出几十上百倍，纵使每家购买的东西少一些，赚到的钱也绝对比现在更多。

接着，王法又宣布了其中的细节规定，首先就是安排一众小弟分成十几个小组，各自划出片区，每个小组负责片区内所有民宅的考察，将之根据实际情况分类，然后按照类别销售不同额度的消火器材。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王法做生意并不是和百姓讨价还价，而是自己定下来每家每户该买多少东西，只要符合其中一个类别，就必须购买该类别的额度。

与王家相隔并不算太远的驿馆之中，海瑞也没有闲着，一大早就带着仪仗来到县衙，开始安排各项事务。

县太爷陈峻熙如临大敌，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好，今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进行准备，好迎接这位巡抚大人。

与巡抚相比，县令还真是个芝麻绿豆的官，海瑞是正四品的大官，而陈峻熙只是个正七品的县令，两者之间足足差了六个层级，在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官场中，六个层级已是天差地别，绝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无法迈过去。

所以，陈峻熙小心谨慎生怕惹得巡抚不高兴，昨天他已经指挥全体衙役胥吏搞大扫除，将县衙清理的一尘不染，今天一大早又各处巡视，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海瑞来了县衙，根本没有去看那些边边角角有没有灰尘，而是大步流星直奔大堂，坐到了首位之上。

陈峻熙带着县丞主簿等属官，弯着腰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海瑞吩咐各自坐下，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上半个屁股。

海瑞是个直性子，说话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开场直接说道：“本官的来意想必各位已经清楚了，一是丈量田地重整赋税，二是为民做主平反冤案，三是整治官场处理贪官。”

陈峻熙听得心里嘭嘭跳，他并不能算一个贪官，虽说也有些以公谋私的事情，但是跟那些大贪官一比就微不足道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尾巴露出来。

但是他还是十分担心，主要是害怕巡抚大人不满自己这县令在任上的作为，这还是主要因为徐家的缘故，让他做事有些畏手畏脚，所以民间对他也有些抱怨，要是传到巡抚的耳朵里，对自己可就是大不妙了。

海瑞可没心思去猜陈峻熙等人在想什么，接着说道：“本官在应天十府内实施一条鞭法，首先就是丈量土地，我带来的人手不多，陈县令，这件事就需要你多多配合了。”

陈峻熙连忙起身道：“是，下官义不容辞!”

海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丈量土地的时候我们也不能闲着，从今天起，我就在这坐堂，处理所有举报诉讼之事!”

雷厉风行的安排完具体的事物，海瑞便让陈峻熙清点人手，在自己带来的随从指引下，开始在全县范围内丈量田地，这是一件大工程，要许久才能完成。

陈峻熙不敢有半点耽搁，立刻着手安排此事，午时未到，所有人手已经安排完毕，下午时分，一只只拿着量绳书册的队伍便走出县衙，分赴全县各地。

海瑞带来的几个人都是他信得过的得力助手，由他们负责各个队伍，可以确保丈量的过程中不会出现弄虚作假的事情，除此之外，他本人有时也会突击现场检查，当然，这件事情他是不会提前和别人说的，免得有人在他要去的地方做手脚。

第四十一章 坐山观虎斗

安排完丈量土地的事情，海瑞这里也不闲着，立刻开始根据自己整理出来的诉状书，准备升堂问案。

自从来到这华亭县，海瑞那里又陆陆续续收到一些诉讼，其中告的最多的就是徐家徐陟，此人飞扬跋扈欺压百姓鱼肉街里，自己肥的满肚子流油，而百姓却连饭都吃不饱。

这徐家是华亭县第一大家族，海瑞打算来个杀鸡儆猴，先拿徐陟开刀，将整个华亭县镇住，其余的事情就好办了。

徐陟是徐阶的亲弟弟，而徐阶又是荣归故里的阁老，也是自己半个老师，在朝中的人脉依旧很强大，正常人要想动他，肯定会先和徐阶打声招呼，而且只会做做面子工程，让对方在明面上服软，配合自己的工作即可，背地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但是海瑞是个直肠子，他可不管这些弯弯绕绕，手中惊堂木重重拍下，说道：“陈知县，我在应天府的时候就接到一纸诉状，苦主乃是青龙镇三里村吴家人，状告华亭县徐家徐陟，你且速速派人去请他过来，我好审案。”

陈峻熙立刻起身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大声说道：“来人啊，速速去青龙镇三里村带苦主进堂!”

话音未落，陈峻熙忽然注意到这被告之人竟然是徐家徐陟，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把老腰给闪了，不过巡抚大人当前，他也不敢有所表示，强装镇定继续说道：“还有徐家徐陟也一并带来!”

捕头听了一愣，连忙领命而去，将长途奔波去往三里村的事情留给自己去做，至于行程较短的徐家，则让副手带着人过去。

不要说让副手去徐家抓人了，整个县衙里也没有谁敢这么做，不过上方有命，他也只是听命行事，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两拨人马出了县衙，大堂之上便又安静下来，海瑞直接将大堂当成了书房，一边等着诉讼两方到场，一边继续整理案底。

手头这案子实在太多了，纵使一天审个好几场，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审完，所以需要梳理清楚，同类案件合并处理，加快效率。

至于这徐陟的案子，海瑞打算一个个审理，借此立威，所以并没有合并处理。

几个捕快拿着水火棍，出了县衙之后，原本身上那股威武之气立刻消失不见，各个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要他们去徐府拿人，说不好自己就被人家拿了去。

“头儿，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能去啊，咱们上有老下有小，要是自己折了进去，那一大家子可就都完了啊!”

“是啊头儿，我也这么觉得，要不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头领模样的捕头副手“呸”的一声，说道：“你们这些怂包，不就是拿个人吗？咱们的背后是官府，你们到底怕个啥？到时候万一有什么好事，老子自己扛着，你们就放心吧!”

几个捕快被这么一说，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先开口的捕快连忙翘起大拇指，说道：“头儿，看不出来你真霸气!”

其余几个捕快也都纷纷附和起来，走路也挺直了腰杆。

徐府距离县衙不远，很快，这帮捕快就来到了大门口，副手带着人往门口一站，找到门房，拿出盖了大红印章的拘捕令，说道：“巡抚大人有令，即刻抓捕徐陟过堂问案!”

门房被吓了一跳，凑上前去仔细看了起了，然后“嘭”的一声将大门关上，说道：“你们且在外面候着，我去请示二爷。”

捕快们也不敢硬闯徐府，只好乖乖的等在外面。

不久之后，厚重的大门再次打开，徐陟带着一帮家丁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门外，拿着拘捕令看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来抓我的？”

捕快副手点了点头，说道：“是新任巡抚大人亲自下的令。”然后又小声说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徐二爷不要为难我们。”

徐陟哈哈一笑，“唰唰”两下将拘捕令撕成废纸，说道：“想抓我？让那巡抚亲自过来吧!”

身后的那些家丁也都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副手见状不妙，立刻撒丫子狂奔，其余的的捕快当仁不让，各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砸在桌子上，惊得大堂上众人皆是心惊胆战。

海瑞站起身，沉声问道：“那徐陟拒捕，还撕毁了拘捕令？”

“是啊是啊!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这几个人根本就抓不了他啊!”

“就算我们整个县衙的人一起上，也未必能够抓得了他啊!”

海瑞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有想过徐陟会隐瞒罪状颠倒黑白，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光明正大的拒捕。

看了看大堂上这一帮都被吓破了胆子的怂包，海瑞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徐家是县城最大的家族，看家护院的家丁必然众多，而且又有徐阶这个阁老坐镇，根本指望不上这些衙役。

但是他自己带来的人手实在有限，如果徐陟执意反抗，光凭武力显然是无法将他拿下，而要是让人传令回应天府搬援兵，实在是太过于耗费时间。

因此，海瑞便一撩裙摆，大步向堂外走去，带着几个人直奔徐家而去。

县令陈峻熙和一众属官衙役犹豫片刻，连忙硬着头皮跟上去。

海瑞虽然耿直，但是并不是傻子，他知道对方敢光明正大的撕毁拘捕令，显然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如果自己去抓人，说不定还会吃到闭门羹，所以他虽然也是去往徐府，但是并不是直接去抓徐陟，而是去找他的哥哥徐阶。

一众人马来到徐府之外的时候，陈峻熙看到海瑞径直走进左边那朱红色的大门，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他走进右边黑色的大门直接去抓徐陟，陈峻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徐阶的家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了，再加上陈峻熙也不愿掺和这趟浑水，便带着众人在门外等候，任由巡抚大人随便折腾去了。

毕竟无论是海瑞还是徐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坐山观虎斗了。

第四十二章 升堂问案

徐阶依旧在后花园忙活着，听得下人来报，直接将海瑞请到了后花园中。

海瑞是个直性子，寒暄几句后便进入正题，说道：“徐阁老，下官接到多起诉讼案件，皆是指向令弟徐陟，告他霸占土地谋取他人房产，欺行霸市压榨百姓，所以下官便升堂问案，想请令弟过堂，审个明白，要是无良百姓冤枉，也好还令弟清白。”

徐阶眉头一皱，这愣头青怎么查到自己弟弟的头上了？

虽说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弟确实会恃强凌弱谋取好处，但是也没有听过他闹出什么大事，就算真有欺压百姓的事情，赔点钱也就算了。

想到此处，徐阶便说道：“汝贤一心为公，老头子我也不能阻拦，既然有人告舍弟，那就让他过堂罢了。”

海瑞苦笑道：“本来我也不想过来麻烦徐阁老，奈何之前捕快们带着巡捕文书去请令弟的时候，他却拒绝过堂，还将文书撕毁，下官也是没有办法，才来请示徐阁老的。”

“真是岂有此理!”徐阶将手中的铲子往地上一扔，当先往外走去，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个目无王法的混帐!我现在就去找他!汝贤，你先回衙门，舍弟随后就到!”

县衙大堂之中，海瑞又继续翻看各种文书材料，没过多久，徐陟果然来了。

在整个华亭县中，徐陟仗着大哥的身份肆意妄为，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他大哥，因为没有了大哥的身份，他顶多算是个富绅罢了，这点身份，打死他都不敢与官府作对。

所以当徐阶找到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后，徐陟也没敢吱声，待得兄长骂完之后，没等他催促，带着几个家仆很快就来到了县衙。

此时苦主还没有到，海瑞便给他看茶看座，双方默默的等候着。

徐陟知道自己确实做了不少事情，但是其中并没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所以也不紧张，与他大哥想的一样，最多赔点钱了事，等案子审完了，该干嘛就干嘛去。

一个时辰之后，县衙之外鼓声大作，捕头带着吴大海一路奔波终于赶到了。

水火棍威武之声响起，海瑞手拿惊堂木拍下，吴家状告徐陟霸占田产房产的案子就正式开始审问。

在牵涉到徐陟的诸多案子中，大都是牵扯到圈地以及压榨百姓，吴家的这桩案子也是在圈地的范围内，现在丈量土地还在进行，海瑞打算将所有占地的案子放到一起审，而吴家的案子比较特殊，就是徐陟不仅占了他家的田产，还霸占人家的房产，让他一家老小只能借住在别人的猪圈里。

要是只有吴大海一个人住猪圈也就算了，他还带着年老体衰的老父亲以及家里的幼童一起住在那，这对于百善孝为先的海瑞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这桩并不算太大的案子在他心里简直比杀人放火还要严重，因此便做为第一个案子来审。

吴大海一走进来，就跪在地上喊冤，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又哭喊道：“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徐陟站在一边，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好半天才想起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事情，可能就是王法献给自己那个房产。

再仔细想想，应该就是了，当时吴大海把房子给刨了，王法便过去强行霸占了他家的房子，想到这里，徐陟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把我房子刨了，用你自己的房子来赔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海瑞却不这么想，冷声问道：“徐陟，这吴大海所说是否属实？”

徐陟摇了摇头，说道：“并不属实!是这吴大海的四弟吴四海先去借了王法的银子，用他的房子做为抵押，而后王法又借了我的银子，又把这房子押给我。但是这吴大海竟然将我的房子给刨了，侵害他人财产，所以便拿出自己的房子做为赔偿，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吴大海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四海的房子我不知道抵押给徐家了，他欠款跑了我也不知道，他的房子占的是我的地皮，我当时想去徐家打长工，就把地皮献给徐家，所以才刨了房子，还有，我家的房子并不是自愿陪给他的，而是他让人走的，请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海瑞处理案子有个特点，就是喜欢保护弱势群体，但凡有审不明白的案子，都会让强势一方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在他看来，就算两方都有错，那强势一方也该让着弱势一方。

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海瑞虽然在心里偏向吴大海，但是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他说的是真的，便说道：“这桩案子涉及到其他人，来人啊，速速去找王法上堂作证!”

王法正在做行善任务扶老太太过马路，一众捕快很快就找到了他，说明来意之后，王法便匆匆回家，找到几张文书揣进怀里，随着捕快们一起来到了县衙之上。

海瑞不动如山，问道：“堂下何人!”

王法连忙抱拳道：“草民王法，见过巡抚大人!”

“你可认识这二人？”

王法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此时又回头张望两下，说道：“认识，一位是徐二爷，一位是三里村的吴大海。”

海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来说说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王法也不犹豫，当堂说了起来，他说的与徐陟几乎一模一样。

吴大海红着眼喊道：“青天大老爷不要听他的，他和徐家是一伙的!就是他拿我妻儿的性命相要挟，强行占有了我家房子!”

王法猛然一回头，盯着吴大海的眼睛，手呈刀状在脖子底下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咧嘴一笑，说道：“吴大海，你可要想好了在说话!”

大堂之上有巡抚大人在，吴大海的胆子大了不少，平时他惧怕的徐陟和王法，现在都敢状告，但是一看到王法的动作，再一想到之前他威胁自己的事情，忽然又害怕起来。

对于王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吴大海打过一次交道以后，再也不想打第二次交道，虽说徐陟的势力比王法更大，但是在吴大海的心里，他反而更怕王法。

看着王法那温柔又像是狰狞的笑容，吴大海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开视线，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第四十三章 举证

海瑞虽然看不到王法的动作，但是看到吴大海如此反应，也大概猜出了什么，喝道：“公堂之上休得胡来!”

王法笑嘻嘻的转过脸，往旁边一站，跟个没事人似的。

海瑞看向吴大海，说道：“有本官为你做主，你大可不必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吴大海畏畏缩缩的说道：“是，还请大人为小的主持公道!”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海瑞叹了口气，又转向王法徐陟，说道：“你二人可否自证清白？”

王法连忙从怀中掏出几张纸，说道：“草民有证据!”

这几张纸正是吴四海抵押房子借贷的借据，还有吴大海被迫画押的以自己房子赔偿的说明。

海瑞仔细看了看，并没有什么虚假，又问向吴大海，道：“这两份文书，你可有什么说的？”

吴大海连忙摆手道：“我那四弟借钱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另一份说我用房子赔偿的，也是他们强迫我画押的，并非我的本意啊!”

审来审去吴大海都是这个话，海瑞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个案子明天接着审。”

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说明徐家是强行霸占吴大海的房产，现有的证据恰恰表明这一切都是合法的借贷赔偿，因此海瑞也不便将徐陟王法二人关押，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不得离开县城半步，随时等待召唤。

至于吴大海，家里离得比较远，有几十里，海瑞便出钱让随从带他去客栈暂住一晚。

此时的天色并没有完全黑下来，海瑞之所以暂停审理，主要的原因就是现在无法推定具体对错，便打算明天一大早亲自去三里村看一看，也许在现场能够发现什么。

退堂声响起，徐陟冷哼一声便往外走去，王法则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还没走出县衙，徐陟头也没回边走边说道：“你惹得好事!”

王法连忙说道：“二爷教训的是，是小的没办好，今晚我就让那吴大海闭嘴!”

“做得干净些!”

“是!”王法拔腿就走，忽然徐陟喊道：“回来!”

“二爷，还有什么吩咐？”王法不明所以，奇怪的问道。

徐陟沉吟片刻，说道：“这海瑞的来头大着了，办案的手段也很强硬，所以我不希望牵扯到人命案子中去，你明白吗？”

“啊？明白，小的明白!”

王法原本想要找人动点手脚，直接锄去吴大海，同时制造意外事故的假象，让事情不要牵连到自己，这种事情他做起来是轻车路熟，简单的很。

但是现在徐陟发话了，不能这么做，王法就有些伤脑筋，如何才能让他乖乖闭嘴。

想来想去，王法想到那天自己用吴大海的家人相威胁的时候，明显看得出来吴大海最在乎的人事他的幼子，既然有在乎的人，那事情就好办一些。

出了县衙，楚惜玉和鲁铁柱正带着几个人在门口候着，一看到王法走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同往家中赶去。

夜色慢慢暗了下来，众人已经散去，书房之中只有两道人影，被烛光映照在窗户之上。

“老二，你带两个信得过的兄弟，立刻赶往三里村，将吴大海的小儿子弄走，暂且看管起来，然后故意让他家的人知晓，让他的家人连夜赶到县城，必须在明天天亮之前将消息送到吴大海那里，让他知道，如果他不闭嘴，那么他将永远见不到娜心爱的小儿子了!”

楚惜玉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阴笑道：“老大请放心，掳人的事情我最拿手了，想当年，我掳了十几个小姑娘大媳妇的，嘿嘿!”

王法也知道楚惜玉的风流往事，不过他对此显然没有什么兴趣，便让楚惜玉速速去办，并且要小心行事，不可暴露行踪。

华亭县的县城虽然比青龙镇大不了多少，但是这是一座正儿八经的城池，四座城门每晚都会定时关闭，天亮之后才会打开，夜间严禁进出。

不过楚惜玉自有办法，城墙之上的夜巡并不严密，带了几个兄弟牵着绳索从城墙中悄无声息的吊下去，没入到无边的黑暗中。

离开县城不远，一座村子便出现在眼前，这是在青龙镇与华亭县城之间距离县城最近的村子，里面有个小型据点，做为来往运输消火器材歇脚的地方。

楚惜玉带着人进了村子，片刻之后，几匹快马便飞快驶出，直奔青龙镇而去。

是夜，蝉鸣阵阵，蛙声不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田地里的青蛙还有树上的蝉似乎叫的累了，慢慢没了声响，天色也慢慢亮了起来。

沉寂了一夜的城门“轰隆隆”的准时打开，门里门外早已等了不少人，有的要出城办事，有的要进城卖点自家种的蔬菜，还有像是赶了一夜路的人，随着城门开启，进出的人群分成左右两队交错而过。

驿馆之中，海瑞习惯性的早早起床，他并不是习武之人，但是每天早上都会练几趟健身的拳脚，这种类似体操的拳脚运动是从五禽戏发展而来，长久坚持下去，有着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海瑞公务繁忙，每天必做的不必做的事情全都做了，要是没有个好身体，恐怕早就支撑不住这么庞大的工作量。

练完拳脚吃过早饭，海瑞便坐上车子去往县衙，准备带人往三里村探探究竟。

马车还没有进入县衙，前方就传来一阵哭喊声，海瑞撩起窗帘向外看去，只见昨日过堂的吴大海正跪在前方的路上。

海瑞走下马车，说道：“你不必担心，此案自有本官做主，只要事情属实，本官必然会帮你夺回房产，你且起身吧!”

吴大海并未起身，反而哭着说道：“青天大老爷，案子不用审了，我那房子原本就应该赔给他们的，画押也是我亲手画的，我不告了!”

海瑞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开口询问，吴大海又接着说道：“是小人猪油蒙了心，听说海青天来了，便想状告徐家看看能不能再把房子要回来，就算要不回来也没有什么损失，所以小人才胆大妄为报了假案啊!”

第四十四章 撤案

海瑞脸色铁青，现在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是徐家霸占了吴家的房产，同时苦主还要撤案，这桩案子眼看是要查不下去了。

不过他并不想就这样放弃，看这吴大海的反应，极有可能是受人威胁，海瑞便让他起身，随自己一起进入马车。

吴大海哪里做过官老爷的车架，更何况是正四品的巡抚车架，打死他都不敢上去，海瑞心乱如麻，让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架起吴大海，硬塞到马车之中。

这辆马车虽然布置简单，但是宽大舒适，吴大海一进入车厢，就跪坐在那里不敢动弹。

海瑞让车夫赶路，并不去往县衙，而是调转方向直奔三里村，他最为痛恨欺压百姓的人，特别是一想到面前之人的一家老小都被人逼着住在猪圈之中，就更加气愤，虽说吴大海要撤案，但是海瑞还是想要过去看看。

马车出城以后，四周便安静下来，海瑞透过窗户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便将车窗帘放下，说道：“吴大海，是不是有人又威胁你，让你撤案了？你尽管大胆说来，自有本官为你做主!”

吴大海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此时他最期望的事情就是小儿子能够平安归来，至于要回房产的事情，与之比起来那都不是事。

经过海瑞一再劝说，吴大海也慢慢有些冷静下来，他想到先将别人偷走自己小儿子的事情说出来，然后让巡抚大人暂时不查此案，等到那些歹人将孩子放回来以后，再继续彻查。

但是吴大海又不敢冒这个险，他知道对方什么事情都能够做的出来，要是再次查案，那可能就不是把他孩子藏起来这么简单了。

接着，吴大海又想到巡抚大人虽说是为民办事的好官，但是他要巡抚各地，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算自己将房子要回来了，巡抚大人一走，那帮恶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因为自己总不可能随着巡抚大人一起走了吧？

就算是走，天下之大，从没有出过县的吴大海还真不知道该躲到什么地方，特别是他还带着一家老小，总不可能说走就走了。

想来想去，吴大海还是想要息事宁人，在海瑞热切的目光中，呜咽的说道：“小人真的不告了，小人自己将房子赔给别人，有些不甘心所以想要要回来，都是小人的错啊!”

海瑞叹了一口气，又将车窗帘拉开，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树木，陷入了沉思。

县城之中，王法早上起床之后，并没有担心身上的这桩案子，反而走街串巷去巡视起来，看看手下那帮人统计民居的事情怎么样了，等到他们将全城的人家都统计下来，并且分成甲乙丙丁四个大类，王法就开始再次放手大干了。

门口的两间店铺之中，早已塞满了各种消火用品，就连前院也堆了百十口大缸，还有更多的东西都堆在门口路边以及旁边的小巷子里。

因为县城里的民居太多，这些消火器材只是九牛一毛罢了，远在青龙镇的几个厂子正在日夜赶工，将生产出来的东西源源不断的运输过来，现在城里没地方摆放，只能暂时放在城外的村子里，那里是个小型的中转站，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仓库。

巡视完几条街道以后，已经快到中午，王法便挑了个上好的酒楼，带着小弟们大吃大喝起来，和在青龙镇一样，他出来吃饭肯定是不会给钱的，说不得临走的时候还要顺走几坛好酒。

马车不比快马，虽说行走的速度比徒步快了不少，但是海瑞从一大清早出发，将近中午才到达三里村。

这次过来是轻车简从，不过前面开道的几匹高头大马，上面骑着的侍卫一身官服，腰挎长刀，一看就是官员出行。

这三里村是个偏僻的小村，多少年来到过这里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捕快，而且这并不能算是官，至于正儿八经的县太爷什么，根本不曾来过这里，更何况是正四品的巡抚大员。

村民一听说来了大官，纷纷走出家门为官，看看巡抚大人长得什么样。

海瑞没有去打扰村民，直接来到了村口的吴大海家中，走下马车开始四处查看起来。

看了看吴四海家那被拆成废墟的房子，又看到大门紧锁的吴大海家的房子，然后来到隔壁的猪圈那里看了看吴大海一家老小的情况。

这个猪圈已经很久没有养猪，所以并没有什么异味，不过屋顶低矮，人在里面都要弯腰，住的很是憋屈，海瑞实在看不过去，挨个询问吴家人，想要他们站出来说明实情。

在周围围观的人群之中，吴大海早就看到几个与村民一样打扮的陌生人，这三里村只有百十户人家，大家都是相互熟悉的，这几个陌生人一出现在这里，吴大海就认了出来。

这些人就是王法安排过来的，吴家人都知道，但是海瑞并不认识，因为这些人的打扮和周围其他正儿八经的村民没有什么两样，皮肤也是黝黑。

有了这些人盯着，吴家连一个敢说话的人都没有，吴大海还一直说着要撤案。

最终，海瑞也没有问出一句有用的话，临走的时候，掏出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送给吴家老爷子，握住他那满是皱纹的手，说道：“老人家，无论你们有何冤屈，一定要说，本官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老吴满眼泪花，颤颤巍巍的说着感谢，不知道是感谢那几两银子，还是感谢海瑞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也许两者都有。

但是也仅仅是感谢，一直到海瑞离开，老吴都没有说出其他有用的话。

看到这些噤若寒蝉的村民，海瑞无奈的离开了，他也知道村民有所担心，便想着先将欺凌百姓的几个恶霸扳倒，解决百姓的后顾之忧，再来接受百姓的报案，那几个恶人不倒，这些百姓就是有苦不敢说。

马车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路过青龙镇外的时候，忽然看到几匹快马飞驰而过，直奔青龙镇而去。

侍卫头领眼尖，一眼就认出来当头之人正是王法，便驱马来到车窗前，说道：“大人，我刚刚看到王法骑马去青龙镇了，虽说现在吴家不再告他，但是大人还没有宣布结案，他此时应该是禁足在县城才是，怎么来到这里了？此人真是目无王法，大人，我现在带人将他捉拿回来!”

海瑞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先让他蹦哒几天吧。”

第四十五章 敬业的狗头

第四十五章敬业的狗头

太阳当空，热浪袭人。

此时正当中午，青龙镇的大街上空旷得很，人都在屋内庇荫，没有什么必要，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街上。

王法今天回来，是因为又到了月初，是收保护费的日子，他想看看狗头做的怎么样，能不能扛起自己交代的任务。

带着几个人进城之后，正好肚子也饿了，众人便直接来到县城中心的逍遥楼，要了一个包间。

现在虽是饭点，但是鲜有食客在这个时候出来吃饭，相聚喝酒基本上都挑在晚饭的时候，那时候天气要凉快不少，所以这逍遥楼里也没有什么顾客。

掌柜的李三旺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门口小二热情的喊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终于来客人了，李三旺睁开眼皮，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带着几个人往楼上包间而去，楼梯拐角处，还有睡意的李三旺忽然来了精神，因为他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正是王法!

这小子怎么又来了？李三旺此时睡意全无，等到小二下楼开始让后厨做菜的时候，便招手让过来问了几句。

得知王法几人除了点些酒菜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李三旺才稍微松口气，让小二时刻注意，要是那伙人有什么动静，立马来报。

提心吊胆等了半个时辰，王法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李三旺瞅着时间，已是未时，万紫嫣应该睡醒午觉，便摇着芭蕉扇往后院报告去了。

王法所在的包间正好临街，酒足饭饱之后，便靠在窗边拿着牙签剔牙，因为窗户背阴，并没有太阳晒进来，而且时不时还有轻风吹过，倒也舒爽。

几人歇了一阵，王法脑袋靠在窗户上，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正觉得无聊，忽然看到大街上出现十几个人，具是自己的手下，当先一人身形消瘦，正是狗头。

从今天一大清早开始，狗头就早早的起床，聚集众兄弟开始上街收钱，这是他第一次带队，所以很是激动，也很是兴奋。

这是老大交给他的任务，也是对他的信任，所以狗头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差错，整整一个上午忙前忙后兢兢业业，不差分毫的将该收的钱都收来了。

吃过午饭之后的午睡时间，狗头愣是一下都没有睡着，满心想着下午的工作，因为下午有个重头戏，就是欢乐坊。

在这以前，王法从来不去欢乐坊收保护费，因为两者实力差不多，王法不可能骑到欢乐坊冯峰的头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王法投靠了徐陟以后，得了徐家执事的身份，地位一下拔高不少，已经不必将冯峰放在眼里。

再加上前段时间他和对方干了一架，冯峰跑去县城找县令出头，要不是他已经投靠了徐陟，恐怕已经被抓进大牢里了。

既然双方的关系已经恶化，而且王法能够稳稳吃定对方，那他就不必再客气了，所以下了命令，从这个月开始，收欢乐坊的保护费。

不过狗头也是从这个月接手，带领大家去收保护费，第一次当领导，就遇到这个硬茬子，实在有些忐忑，现在他手下只有十多个兄弟，远不是冯峰的对手，只希望冯峰能够屈服于王法的淫威，不要跟自己闹腾就好。

一路想着冯峰可能的反应，狗头带着众人来到了欢乐坊的门口，看也不看门口那几个粗壮的大汉，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场内人声鼎沸，汗味熏人，狗头向身后的小弟示意，小弟对着面前那看场子的人说道：“冯峰在哪里？我们来收保护费!”

看场子的人眉头一皱，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老大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小弟不甘示弱，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是法爷手下大将狗头哥!”

“狗头？”看场子的人也是冯峰手下几个得力帮手之一，倒也听说过他们的老对头王法上个月搬去县城了，将青龙镇交给狗头打理。

对于狗头，还有狗头后面那十几个人，他并没有看得上，但是对于狗头背后的王法，却不敢轻易对待，便去后场找冯峰去了。

冯峰正在练拳，挥汗如雨，听完前场的汇报后，怒气冲冲的带着人走上去，喝道：“你是王法的手下？”

“正是!”

“你来收我的保护费？”

“没错!”

冯峰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点人，也敢打我欢乐坊的主意，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狗头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就是这冯峰不轻易交钱，不过他已经带着任务来了，自然不能灰溜溜的离开，便壮着胆子说道：“我们法爷现在可是徐家执事，他要我来收保护费，那我当然得来，我劝你还是乖乖交钱，不然惹得法爷不开心，让你将钱送到县城去!”

“呵呵，就凭他一句话，就想让我送钱去？我告诉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从我这拿走一分钱!”

狗头有些着急，现在对方就是不肯拿钱，不由得回想一下王法是怎么做的。

按照以前老大的做法，叫什么先礼后兵，话说不通的情况下就直接干，但是现在对方有几十个人，自己只有十几个人，明显不是对手。

干又干不过，自己又不能拿不到钱灰溜溜的离开，狗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干再说。

虽然明显打不过对面，但是老大教导他们就是这样的，说不过就打，所以似乎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打归打，但是狗头也不会死脑筋非要打个你死我活，现在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开站只是工作的流程与手段，待会见机行事，看情况不对就跑路好了。

想好之后，狗头大喝一声：“整个青龙镇都是法爷的地盘，你一个小小欢乐坊竟然不交保护费，今天这事是不能善了了，兄弟们，抄家伙上!”

后面这十几个小弟也都是跟随王法多年的老兄弟了，所以看到狗头拿着棍子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要是新招的小弟，恐怕看见情况不妙早就跑路了。

冯峰看到这十几个人还真敢动手，也不客气，咧嘴一笑，带着几十个壮汉迎面而上，开始战到一起。

第四十六章 以理服人

双方一打起来，狗头等人便明显不是对手，明智如此还要硬上，就是他回去好有个交代。

现在情况不妙，片刻间狗头身上已经挨了好几记重棒，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刚想找机会跑路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都给我住手!”

狗头一听，猛然回头，就看到王法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顿时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也不顾身上的伤势，不再想着跑路，反而更加卖力的殴打起来。

王法再次大喝一声“住手”，冯峰也看到他的身影，双方这才同时停手。

狗头的腮帮子不知道被谁捣的已经红肿起来，鼓着嘴说道：“老大你来了!这冯峰在老大的地盘上开赌场，竟然不交保护费!”话音未落，狗头就疼得忍不住咧嘴。

王法只带了几个人过来，加上狗头的人，也不足二十人，远远少于冯峰的人，但是他并不慌张，反而轻松自如的向前走了几步，盯着对方说道：“冯峰，大家都知道这青龙镇是我的地盘，所有人都得接受我的保护，当然了，每个月的保护费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你竟然敢违抗？”

要是在以前，冯峰与王法也是半斤八两，他才不会害怕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王法是徐家执事，就连自己的靠山县太爷对他都得客客气气的，冯峰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镇定自若。

要是让他服个软，冯峰也就认了，毕竟势力不如人，但是刚刚自己才说了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交钱，现在转脸就跑去交保护费，那也太打自己的脸了。

但是如果不交钱的话，今天的事情还真的不好善了了，冯峰知道王法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以前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所以从来没有过来收过保护费，今天他既然来了，说明肯定是有底气的。

这个底气就是县城的徐家，在整个华亭县内，冯峰要是还想继续混下去，就不可能不向徐家低头，现在王法仗着徐家执事的身份来压自己，冯峰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想来想去，冯峰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便说道：“法爷，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也从来都没有到我欢乐坊收过钱，今天为什么突然上门？”

王法笑道：“井水不犯河水，呵呵，我记得不久前有人想霸占我的鸡来着？然后还去县衙转了一圈？”

冯峰这才知道自己当初去县衙找靠山的时候，竟然被王法发现了，连忙说道：“嗨，我和县令大人是亲戚，偶尔走动一下也是正常的，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王法又向前走了两步，狗头见状连忙搬过来一个椅子，王法就这么坐在对方几十个人的包围圈里，悠然自得的说道：“我以前不收你保护费，是敬重你冯峰是条汉子，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吗!现在话我给你说明白了，从今天起，只要你在华亭县内混，每个月就少不了三十两保护费!”

冯峰有些恼怒，他之前说话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就是不想闹得太难看，现在对方直接要骑在自己的头上，让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有徐家这座大山压着，冯峰也无可奈何，涨红了脸说道：“王法，你不就是投靠了徐家，才敢来我这里作威作福吗？”

王法笑道：“怎么，你是在说我仗势欺人吗？那好，我来给你讲讲道理，让你明白什么叫以理服人!”

冯峰一愣，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讲理了？

“县太爷是你的远房表哥吧？”王法问道。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非常少，就连冯峰最信任的手下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老大有着县太爷的背景，但是并不晓得双方是什么关系，没想到竟然是表兄弟。

冯峰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有说话，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定是他那远房表哥告诉对方的，不然根本就没人知道。

他也听说了王法投靠徐府之后，和自己的表哥县太爷交往很是密切，像是对方在县城搞那什么消火器材专卖的生意，就是由县衙配合的，没想到表哥竟然将两人的关系都说了出去。

王法接着说道：“咱们这县太爷对于徐家可是敬畏的很呐，听说你定期的孝敬你那表哥，所有很多事情都由他为你撑腰，但是你猜猜，要是你惹恼了徐家，县太爷还会不会为你出头？”

冯峰在青龙镇开设赌场，一直在这一行内作威作福，就是有他表哥撑腰，但是他也比较低调，没有必要也不会乱惹事，就是担心一不小心惹到了徐家，他知道自己表哥的情况，要是真让他在自己和徐家进行一个选择，不要说自己只是远房表亲了，就是亲兄弟，那县太爷都会屁颠屁颠的和徐家站在一边，而不管自己的死活。

看到冯峰还是没有说话，王法翘着二郎腿又说道：“这个恐怕很好猜，那我再从新让你猜一下，在你我两人之间，县太爷会更相信谁？”

冯峰知道最近王法和表哥走得很近，但是没想到走得这么近，甚至超过了自己，要是不然，王法也不会让自己猜这个问题了，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想到此处，冯峰开始真正的忌惮起来，虽说徐家是庞然大物，但是王法也只是仗着身份耀武扬威，县太爷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自己唯一的靠山啊，要是靠山都倒想别人了，那他还混个什么？

王法说完之后，便没有继续开口，他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就看着冯峰是否知趣了，要是他依旧不服软，自己只好多费些心思，找个由头让徐陟为自己出头了。

赌场里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冯峰只觉得有一百双眼睛盯着自己，让他很不舒服，此时他已经准备放弃挣扎了，不就是每个月三十两银子吗，在他看来这点钱并不算是什么。

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让他向另一个人服软，还是前不久双方可以平起平坐的人，冯峰就有些不舒服。

第四十七章 医药费

冯峰心乱如麻，还有些焦躁，胸口有股恶气撒不出来，便环视周围怒道：“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四周的小弟还有一众赌徒被这一顿呵斥，吓得连忙假装忙事情去，赌钱的吆喝声再次响起来，他们不像王法一样有势力，敢于直面冯峰，但是他们也都留了一只耳朵，虽然手上在做事，但是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没有了众人的目光，冯峰显然轻松了许多，走进王法，说道：“既然法爷跟我讲道理，那咱们到后院慢慢讲，如何？”说完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王法哈哈一笑，起身当先往后院走去，虽说现在自己人少，但是他并不怕冯峰耍什么花样。

后院之中，一间不大不小的厅堂之内，王法也不客气，径直坐向了主座，现在他就是要靠这股气势压制冯峰，让他彻底服软，不然的话要是对方剑走偏锋，什么都不管先干一仗再说，自己这十几二十个人还真不是对手。

不过鲁铁柱一直稳稳的站在自己的身后，这让王法有些放松，有这位兄弟在，自己就算打不过对方，但是全身而退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冯峰也想过奋起反抗，直接在这里将对方做了，但是这无异于打了徐府的脸，自己很快就会面对狂风暴雨般的报复，这青龙镇内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再加上对方有鲁铁柱那个杀神在，冯峰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彻底将他们留下来。

与其省这几十两银子又出一口恶气，就得放弃这里的大好营生从此亡命天涯，显然非常不划算。

与王法这种纯粹的无赖流氓只顾快意恩仇不一样，冯峰还是比较善于盘桓的，这前后一比对，他就知道怎么做更合算。

主意已定，冯峰便也不去多想，便让手下去取来银子，递给王法。

王法摆了摆手，示意狗头接着。

狗头那刚刚有些红肿的侧脸此时以前肿得老高，看上去嘴都歪了，不过还是很高兴的上前接过银子。

看着王法等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冯峰说道：“法爷，说起来咱们是不打不相识，要不晚上一起喝酒？”

此时刚过中午不久，离晚饭还早着了，所以冯峰也不是真的想请王法喝酒，他看王法头疼还来不及呢，之所以这么说，实则是想要送客。

王法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慢悠悠的说道：“待会我还得回县城，没办法，徐二爷和县太爷那里还有事情要办，所以这酒就等下次再喝吧。”

“不过……”王法话音一转，冷声道：“狗头是我的人，现在负责整个青龙镇的事务，过来收个保护费，你们非但不给我面子，反而将狗头他们打伤，这是什么意思？”

冯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被这么一说，顿时气急，道：“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并不是我们有意挑衅!”

王法摇摇头，说道：“狗头一项忠心耿耿，他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们不交钱？要是早些把钱交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狗头努力用舌头顶住肿胀起来的腮帮，就像嘴里含了两个鹅蛋，呜咽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冯峰实在无语，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人家现在有徐家罩着，还又和自己的靠山打得火热，只能想办法息事宁人。

王法又指着后面那十几个人，说道：“还有他们也是，被你们人多势众殴打负伤，这医药费你们得出吧？”

冯峰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法爷开口了，那我就出这个钱，说吧，要多少？”

“这受伤了总得养几天才行吧？我这十几个兄弟总不能就这样带着伤出去忙，营养费你也得出。”

冯峰一听，咬牙道：“你不要得寸进尺，说吧，总共多少钱？”

王法笑道：“火气不要这么大啊，别的也没了，就这点给我兄弟治伤和的钱和营养费，总共一百两。”

按照市场价，十几个人都去治伤，然后买些好吃好喝的补补身体，几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最多不过十两银子，王法一开口就要一百两，这可把冯峰气的半死。

不过一想到要是打发这个无赖离开，以后继续赚钱，一百两银子很快就能赚回来，要是现在就闹翻了，不仅之前那三十两银子白花了，以后这赌场也休想再开下去了。

冯峰的脸上很是难看，最终还是忍耐下来，让人去取了一百两银子，直接扔给王法，说话也没有之前客气，哼道：“银子那好了，你们请便，我就不送了!”

王法接过银子掂了掂，终于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对了，以后每个月的这个时候，狗头都会过来收保护费，到时候我希望不要再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冯峰没有理会，王法也不在意，将银子递给鲁铁柱，背着手晃悠悠的走出门去。

这三十两银子是保护费，是要直接交给王法的，至于那一百两银子，王法并不打算从中抽取，毕竟他现在赚的钱多了，也不在乎这点钱，而且这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他不可能贪这点小利。

狗头等十几个负伤的人，每个人都得了五两银子，剩下的几十两银子则交给狗头，让他请大家好好吃一顿，至于剩下一点，就给狗头了。

一众小弟很是开心，打着一架就赚了五两银子，这是多少人一年都赚不来的，钥匙可能的话，他们希望天天去打架。

至于狗头，就更加开心了，虽说他和其他小弟一样都分得五两银子，但是还有几十两银子是交给自己支配的，这就说明自己在老大心中的地位，让他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昂着头含着“鹅蛋”带着一众小弟去看伤了。

下午没什么事，王法便带着人再次返回了县城，他这次过来，就是看看狗头办事行不行，现在冯峰已经服软，整个青龙镇便再也没有什么刺头，以后狗头带着那十来个人收保护费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第四十八章 走水

华亭县县衙之中，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屋内寂寂无声，只有海瑞不断翻动卷宗的声响。

原本应该在此办公的县令陈峻熙，看到海瑞回来时候阴冷的脸色，早就找个机会跑没影了，他可不愿面对心情不好的巡抚大人。

将案卷整理差不多，全都分门别类后，海瑞又将吴家的案子放在牵扯到徐陟案子的下面，这件事情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到他丈量完土地，开始进行整治的时候，几乎可以肯定能够定下徐陟的罪，到那时候，徐陟倒台，百姓们就不会再惧怕他，吴大海也不会有苦不敢说。

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海瑞踱步来到院中，看了看已经有些西斜的太阳，虽然已经偏离正中间的位置很多，但是依旧照耀着大地。

西城门下，几个人牵着马匹进了城，这里不比青龙镇，城门是有官兵看守的，除了朝廷紧急军令以外，任何人不得骑马出入。

再加上现在巡抚大人还在城里，王法当然不会超那枪杆子上撞，所以带头下马，牵着进城。

走过城门十丈之外，王法又跨上马匹，晃晃悠悠的往家去，刚进家门，管家钱德宝就笑咪咪的跑来牵马，说道：“老爷，刚刚县衙来人，说吴家不告了，老爷爷不用禁足了。”

王法点点头，他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便将楚惜玉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是夜，繁星当空，一道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在星光的掩映下并不显眼。

三里村的边缘，有一处约莫三丈宽六丈长的地方已经挖出了几条沟壑，这里是吴大海准备盖房子的地方，他得了四弟的十两银子，再加上以前也攒下一点钱，足够盖上三间稍微差一些的房子了。

现在借住在邻居家的猪圈里也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虽说那里环境不怎么样，但是至少可以遮风挡雨，总比谁在空地上强。

不过吴家老小住着很不舒服，毕竟猪圈不可能跟房子相比，所以他们一直在盼望新房子能够早些完工，在吴大海的带领下，房子建设的也很迅速，没用多久，地基就打出来了，吴大海去往县城之后，剩下的人依旧忙的热火朝天。

不过今天一整天，这个地基都没有什么变化，因为昨晚吃过晚饭之后，吴大海的幼子在门口玩耍的时候，忽然没有了!

这孩子是一家人的心头肉，要是真丢了，恐怕这一家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好在有个陌生人告诉吴家人，只要吴大海撤案，孩子自然会回来。

和这个不一定能不能要回来，而且还会得罪两大恶势力的房子相比，当然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相聚在一起更好，所以吴家人只能乖乖按照他们的话去做。

今天夜里，一整天都没有人影的宅基地上，忽然出现几个黑衣人，他们悄无声息的进了村子，来到吴大海家居住的猪圈附近，将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放下，黑衣人们便一闪隐入夜色之中。

这个小男孩正是吴大海丢了的小儿子!之前他被人掳走，受到恐吓并不敢哭喊，如今黑衣人消失不见，小男孩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清脆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还没有入睡的吴家人惊喜的跑出来，抱着小男孩，哭成了一片。

华亭县中，城南一处民居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也在嚎啕大哭，他并不是像吴大海一样因为失而复得喜极而泣，而是因为自己家的房子着火了!

魏牛双眼猩红，看着漫天的火光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来他们家从来没有走水失火过，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在睡觉的时候，这房子忽然就着起来了。

魏牛家的房子是泥土混合稻草夯实成的墙壁，又用茅草盖的房顶，在这天干物燥的夜晚，一着火就再也止不住。

他的家里没有备用什么用于灭火的东西，当他发现着火的时候，立刻飞奔到邻居家打水灭火，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没过多久，整个房子都烧成了灰烬。

魏牛盯着面前那熊熊火光，呆呆的领着一只刚泼完水的空桶，开始想着自己家为什么会失火，毕竟他家里也没有什么容易起火的东西。

他是个光棍，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媳妇，主要是因为魏牛太穷了，而且好酒好赌，平时四处做些零活，赚得一点钱都拿去赌，这么多年来没有存下一分钱。

除此以外，他还很喜欢喝酒，只不过家境贫寒，很少能有开怀畅饮的时候，不过奇怪的是，今天他在赌场认识一个人，那人和他意气相投，还带他去喝酒，一直喝到傍晚，分开的时候还买了一坛酒送给他。

魏牛很是感慨，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知己，还是有钱的知己。

回到家中之后，已经半醉的魏牛抱着酒坛入睡了，没过多久就被热醒，这才发现家里失火了，要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定小命就没有了。

不断的奔跑拎水灭火，虽然没有将大火扑灭，但是让醉酒的魏牛清醒不少，他忽然想到了房子起火的大概的原因。

一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魏牛已经可以肯定，这是有人故意纵火，而那纵火之人，肯定就是最近在城里作威作福的王法!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今天白天，王法的手下来他这里销售高价消火器材，魏牛不仅是个光棍，还算半个无赖，就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死活不买东西。

在白天，王法的人并没有做什么，而到了晚上，他家的房子就着火了，这其中肯定有着联系!

想到此处，魏牛的眼睛更红了，他穷困潦倒多年，如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心里自然是恨急了王法。

和城里大部分有家有业的人家害怕那些恶霸不一样，魏牛本身就是个滚刀肉。

大火烧了许久，火焰慢慢熄灭下来，只剩下满地的灰烬，还在闪耀着红色的火点，魏牛看着这一切，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明天一大早就去县衙报案，一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第四十九章 魏牛报案

海瑞来到华亭县，将所有牵涉到土地以及官吏的案子都接手下来，并且安排了专门的地方，用于接受百姓的诉讼。

除此之外，正常的案子还是由县令陈峻熙受理，毕竟海瑞是巡抚，来到此地主要为实行“一条鞭法”，并不是来当县令的。

魏牛家的宅院中，当天色亮起来后，已经成为废墟的灰烬中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不见，魏牛将最后一滴酒喝干净，猛然摔碎酒坛，怒气冲冲的往县衙走去。

从击鼓鸣冤到受理案件，再到上堂问案，经历的时间并不长，此时王法刚刚吃完饭出门，开始在大街上逛了起来。

他的“行善系统”有一点不靠谱，就是每天发布的行善任务都不是定时发布的，似乎全凭那自称“系统”的老贼的心情而定。

像是今天，王法还没起床，行善任务就来了。

“任务：给蒋秀才请医治病，并给他家里送些补品调养身体。完成时限：一个时辰。”

蒋秀才是华亭县为数不多的秀才之一，自幼开始读书，经过十年寒窗终于考中秀才，不过在接下来的二十年寒窗中，并没有如愿继续向前一步，考上举人。

在读书人的眼中，三百六十行唯有做官高，但是做官最起码也得是个举人，他只是个秀才，只能继续努力。

在二十多年前，蒋家的家境还算可以，父母做点小生意赞了些钱，来供他读书，因为读书是要花大钱的，很多人家根本就供不起。

可是这么多年蒋秀才一直没有考上，几乎已经耗尽了家财，再加上他埋头苦读缺乏锻炼，导致身体并不太好，隔三差五的就会生病，生病就得花钱医治，这对于已经穷的揭不开锅的蒋家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这一次，蒋秀才又病倒了，家人已经借遍了亲朋好友，再也借不到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秀才躺在床上慢慢等死。

这次任务来得比较急，完成的时限又比较短，所以王法吃过早饭就上街去了，找了全城最最有名的老医生，又买了各种各样的名贵补品，一切都按最贵的来。

着并不是王法大度助人，而是因为花的钱越多，得到的行善点就越多，现在逮到机会，还不狠狠的花一笔？

请了医生，又买好了东西，装了整整两车，又给沈云鹤安排了一辆车架，再加上自己骑马和几个家丁随从，已然成了一只车队。

王法带着人美滋滋的往蒋秀才家里赶，刚走到城中间的时候，队伍就被衙役拦了下来，带队的正是县衙的捕头老赵。

勒住缰绳，王法让队伍停了下来，问道：“原来是赵捕头啊，找我啥事？”

赵捕头连忙说道：“不敢当，王执事叫我老赵就行了，这次并不是我要拦你啊，是因为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报案，说你烧了他家的房子，县太爷正在堂上等着，还请王执事随我去一趟。”

王法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昨晚那场火虽然不是他放的，但是也是他安排的，所以对此事心知肚明，但是当然不可能当面说出来，便对着身后的鲁铁柱说道：“又有无赖想要诬陷我，铁柱，你带着人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鲁铁柱“昂”的一声答应下来，带着车队像铁塔一样堵在县衙门口，默默的等待着。

跨进县衙大门，越过照壁，径直走向大堂，县令和书记等官吏都已正襟危坐，一众衙役也都分站两边，大堂的中间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此人就是魏牛。

县令陈峻熙自然是认得王法的，不过还是例行公事确定身份，然后惊堂木一拍，问道：“魏牛状告你昨夜火烧他家宅院，王法，本官问你可有此事？”

王法看了看魏牛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昨天天色还没有黑我就回家了，一夜都没有出来，难道还有什么分身之术跑出去放火？再说了，旁边这位我根本就不曾见过，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去防火。”

魏牛喝了一夜的酒，有些醉醺醺的，立马跳起来红着眼睛大声吼道：“就是你放的火!你没放火也是你指使别人干的!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放火，就是因为我不买你卖的那些天价消火器材!”

王法呵呵笑道：“这位仁兄，我看你是喝多了吧？到底是我放的火，还是我找人放的火，你倒是说清楚啊!”

“我怎么知道是谁放的火，我昨晚喝多了睡着了，火就烧起来了，不过肯定是跟你有关系，不然我们家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起火!”

王法慢慢收起笑容，冷喝道：“你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就来告我？”说完便转向陈峻熙，说道：“县令大人，我现在就要状告这个……这个叫啥来着？”

陈峻熙摇了摇头，说道：“魏牛。”

“对，魏牛!现在我要状告魏牛，诬陷我放火!”

魏牛急得眼都红了，他确实有理由怀疑是王法让人放的火，不过自己却没有证据，现在竟然被人反咬一口，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峻熙深吸一口气，再次拍下惊堂木，说道：“公堂之上休得聒噪!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来人呐，即刻去往魏牛家里现场查看一下，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报本官!”

查看现场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王法现在还急着去做行善任务，哪能呆的住，连忙说道：“大人，我现在要去救人啊，恐怕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人命关天，这魏牛诬告他人，待会大人治他的罪就行了，我就先走了。”

这还没结案，被告知人就要走，真是岂有此理，陈峻熙也不好对王法大加斥责，只好忍着性子，好声好气的说道：“公堂之上岂是儿戏，更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王法也有些急了，说道：“咱们县的蒋秀才病重不起，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我找了名医还买了大量的东西，都在县衙门口候着呢，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啊!”

陈峻熙大敢奇怪，他知道王法的为人，只会欺压百姓，什么时候开始做好事了？不过现在正等着人回报现场的情况，并没有什么事情，陈峻熙便走出县衙，果然看到三辆马车还有一行人，马车之内端坐着本城最为有名的沈云鹤，还有两车各种补品。

问明情况之后，陈峻熙便也知道此事不好耽搁，还是救人要紧，不过他看王法急着要走，便没有让他派人将沈云鹤送去，而是说道：“既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你们便速速去吧，不过本案还没有了结，若是需要，还得唤你前来。”

第五十章 治病救人

王法双手抱拳，然后跨上高头大马，带着队伍得意洋洋的离开。

魏牛见状连忙提醒道：“青天大老爷，这案子还没审完，怎么就让人走了？”

陈峻熙拂了拂稀疏的胡子，深沉的说道：“人命关天，先去救人要紧。”

“那可以让大夫先去治病救人啊，为何将王法也放走了，难道他还能治病不成？”

“放肆!”陈峻熙一撩裙摆，冷哼道：“本官用得你教？现在你这案子还要考察现场，究竟是有人放火，还是你故意烧了自家的房子污蔑他人，还有待考证!”

魏牛听了差点晕过去，谁有病会烧自己家的房子啊!

看到县太爷晃晃悠悠的迈进县衙，魏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即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旁边的衙役握着水火棍在地上顿下，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案子还没审完，你虽是苦主，但是也有作案的嫌疑，现在哪也去不得，还是在衙门里乖乖候着吧!”

魏牛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这是什么跟什么，自己家的房子被烧了来报案，现在作案最大的嫌疑人逍遥自在去了，反而把自己这个受害人留下来，还说自己不清不白，真是没有天理了啊!

不过魏牛也只是在心里愤愤不平，因为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跟官府对着干，只好乖乖的返回县衙，由衙役看着，等候现场的勘察结果。

蒋秀才家里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几乎能够变卖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墙壁上，墙角还漏风，幸好现在是夏天，漏点风还比较凉快，不过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对于蒋秀才来说，稍微有一点风都吹得他头皮发麻。

除了房子比较破败外，整个院子都很荒凉，木制的大门长时间没有修理，早已摇摇欲坠，鲁铁柱一马当先，用蒲扇般的巴掌去拍门，只听“轰隆”一下，整个大门连同门框一并倒了下来。

如此巨大的声响砸下，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王法等人便直接踩着门板走了进去，只见空空荡荡的房子里，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躺在床上，屋里除了各种翘了边的书籍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此人正是蒋秀才，已经卧病在床有段时间了，他的父母还要没日没夜的辛苦操劳赚取微薄的酬劳，来维持一家用度，所以此刻并没有人照看他。

眼看着行善任务的时限就要到了，王法也不管其他，直接让大夫上前治病。

沈云鹤是华亭县最为有名的神医，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他，对于王法的大名，沈云鹤也是略有耳闻，所以当王法去请他的时候，他直接让门房回绝，说自己四处云游去了。

王法也不客气，直接带着人冲了进去，来到后院，将正在晒草药的沈云鹤半拖半架的请了出来。

沈云鹤原本就不待见他，又看到他如此粗鲁，更是怒不可赦，不过他怎么也挣脱不得，看到王法拿出一锭锭大大的银子，便也半推半就的上了马车，反正是去治病救人的，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沈云鹤也就不再推辞。

他的医术自然不用多说，一看到蒋秀才的样子，心里就有了大概的猜测，一通望闻问切下来，虽说少了“问”，因为问什么蒋秀才也不会回答，但是已经找到了病因所在。

王法紧张的站在旁边，他并不是关系蒋秀才怎么样，而是关心沈云鹤能否医治，因为这事关他能不能完成任务得到行善点。

看到这老大夫的眉头松了开来，王法连忙问道：“大夫，这蒋秀才怎么样？”

沈云鹤轻松道：“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身子太虚了，体内寒毒不清，热毒又起，老夫开个药方，你们去抓药，每日煎药按时服下，五日之内会好转，十日之内就会痊愈。”

蒋秀才的母亲在街上做些针线活，实在放心不下这唯一的儿子，忙完手头上催的紧的针线活后，将针尖线头往兜里以揣，快步往家赶来。

一到门口，蒋母便吓了一跳，看到大门倒塌在地，原本就腐朽不堪的门板已经被踩成了碎木屑，还以为自己家造了贼，不过家里干净的跟镜子似的，什么毛贼不开眼会来自己家偷东西？

紧接着，她就看到院子里屋子里多了些陌生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沈云鹤已经看完病准备回去了。

沈老神医大名鼎鼎响誉全城，蒋母自然是认识的，只不过她请不起人家，连忙上前自报身份，问道：“沈大夫，你们这是？”

沈云鹤呵呵笑道：“我是来为令郎治病的，他得了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身体太虚了，而且拖得时间长，所以很是危险，要是再晚一些，恐怕是华佗再世也治不得了。”

蒋母瞬间就明白过来，老神医的意思是现在还有得治，连忙问起来。

沈云鹤指向王法说道：“是这位小老弟让我来治病的，药方在他手上，只要按时吃药，令郎很快就能好起来。”

穷困潦倒的蒋家又有了病人，蒋母早已是心力交瘁，要不是硬撑着，恐怕早已累倒了，一听说儿子有得治，顿时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磕头说道：“感谢老神医的救命之恩啊，来世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老神医!”

沈云鹤是收了高额诊金的，被这一弄很不好意思，连忙说道：“要谢你还是谢谢这位小兄弟吧，是他找我来的。”

蒋母一个转身又向王法磕头，连声感谢。

王法脸皮厚比城墙，没有沈云鹤那般不好意思，不过他并不喜欢这一套，特别是听到别人哭，就觉得心烦，当即大喝一声：“住口!”

蒋母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面前这半百老人脸上还挂着泪水，王法不由得将声音放小，轻声说道：“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我王法一向都是乐于助人，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看到蒋母还想继续感谢，王法拿着药方说道：“现在治病要紧，抓紧对着药方去抓药，回来煎给令郎治病啊!”

蒋母接过药方，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的点头说道：“对对，先抓药。”说完就往门外跑去，没跑两步又停了下来，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钱。

第五十一章 大大的好人

蒋母囊中羞涩，现在空有一幅药方，却没钱买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犹豫不决的向后看去。

忽然，她发现那个菩萨心肠的大好人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似的，笑咪咪的拎着一个钱袋过来，说道：“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用，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抓药几钱银子也就够了，就算是按照方子上写的吃足十天，也用不了二两银子，这一下给了二十两，无论如何都是足够了。

蒋母也知道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这么多钱愣是不敢要，连忙推辞道：“恩人，用不了这么多钱的，只要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王法将钱袋往她手中一塞，说道：“还磨蹭什么，快去抓药，先治病再说!”

要不是抓药用不了多少钱，王法还想给更多的钱，毕竟这些可都算是他做好事的付出，肯定能够给它算行善点的。

蒋母推脱不过，又是连声谢道：“那我先拿着，待会剩下的钱再给你，用掉的钱，我和孩子他爹会尽快还给你的!”说完就飞奔出去抓药了。

一盏茶的时间，蒋母又气喘吁吁的飞奔回来，拿着药走到厨房，开始生火煎药。

王法看到那破了一半的药罐子摇了摇头，直接让鲁铁柱将马车赶进院子，现在大门连门框都掉了，进个马车还是很容易的。

接着王法又像变戏法一样从车上取下三个崭新的药罐，还有一整套喝药的碗勺之类，都是价值不菲的高价用品。

蒋母看到这些东西，虽然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但是也能看出来并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起的，又推辞道：“我这药罐还能有，恩人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这些东西就拿回去吧!”

王法摆手道：“我要这些药罐碗勺干什么，买来就是给蒋秀才用的，你不要我就只能扔了。”

蒋母推脱不过，只好用这些高档玩意煎药。

炉火熊熊燃烧，映得蒋母面色通红。

王法又安排人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各种营养品补品，甚至还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大包小包的堆满了半个院子，把专心煎药的蒋母吓了一大跳。

“蒋夫人，这些东西都是送给蒋秀才补身子的，你每天弄点给他吃，让他早些好起来。”

蒋母看着满院子只听过没看过的高档补品，不知道说什么好，“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又是磕头又是大哭，不住的的感谢着。

王法最受不了煽情，指着火炉说道：“蒋夫人快快起身，在这样下去，药都煎糊了。”

“对对，煎药!”蒋母又是一个轱辘爬起来，返身忙去了。

等到煎好药，蒋母又细心的将药水吹得温凉，小心翼翼的喂进蒋秀才的口中。

沈云鹤不愧是名医，开出的方子正对病灶，一碗药喝下去，面色苍白的蒋秀才渐渐有了血色，紧闭的双眼也慢慢睁开了。

看到这一幕，蒋母激动的豆大的眼里“啪嗒啪嗒”往下掉，忍不住又要感谢王法和沈云鹤。

此时任务完成的声音也在王法脑海里响起，他心情大好，笑道：“蒋夫人不必如此客气，这主要还是沈大夫的功劳，只要医好了蒋秀才，那就是最好的。”

看着这药效立竿见影，沈云鹤也骄傲的拂着花白的胡须，心安理得的听着蒋母那“华佗再世”“当世名医”“妙手回春”等等夸赞的词汇。

当蒋母把会说的词语颠来倒去说了好几遍以后，又开始回过头感谢王法。

现在王法完成了任务，并不想在这多待，便说道：“蒋夫人快去照顾令郎吧，我现在还得返回县衙，有人诬告于我，我还得回去自证清白呢!”说完转身就要走。

蒋母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像一头发威的老虎一样，说道：“恩公慈悲心怀，是个大大的好人，竟然还有人诬告恩公，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不行，我得去跟县太爷讲个明白!”

“你还是照顾令郎吧，我们就告辞了!”王法说罢，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

他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那桩案子，仅仅是现在任务完成了，他不想在这待了，找个借口罢了。

至于沈云鹤，原本还想多听听对方的赞扬，眼看马车都走了，只好快步跟上，他可不想慢慢走回家去。

忙了一个上午，回到家中之后刚好吃午饭，接着王法就冲了个凉，回到房间开始查看今天的战果。

此时的房间里的布置已经大变样，床上凉席凉枕夏凉被一应俱全，原本那厚重的铜盆也换成了清亮带花的白色搪瓷脸盆，还有其他一应用品几乎也都变了个样，这些东西全都是他从系统里买来的。

此外，他还有个心仪的东西没钱买，就是那厚厚的床垫，以前是一直没有攒够行善点，现在救了蒋秀才花了不少钱，行善点肯定是够了。

舒舒服服的躺下之后，刚准备查看系统，门外就传来管家的敲门声：“老爷，你睡了没？县衙来人了。”

“进来吧，县衙来人？什么事？”

“是赵捕头过来，请老爷过堂的，还是上午那桩案子。”

王法只好暂时忍住想要购买床垫的冲动，开始起床，毕竟他不是徐阶那种层次的人，县太爷请他过去，他还真不好不去。

毕竟面子是相互的，看在徐家的份上，陈峻熙一直很给王法面子，王法也不能目中无人，更何况人家是县太爷，王法只是个平明老百姓，该去还是得去。

县衙之中，大堂之上，县令书记三班衙役早已就位，苦主魏牛也在，陈峻熙看到王法终于来了，再次宣布开堂。

一个上午的时间，赵捕头在魏牛家烧毁的灰烬中翻了好几遍，找回了些烧得炸裂的酒坛子，悉数带了回来。

陈峻熙和赵捕头看着这些坛坛罐罐，根据这些“物证”推测了片刻，又商量一会，大致得出案件中这场大火的起因，便准备升堂，了结此案。

这位县太爷一向以公正廉明自居，审案也从不拖着，虽然很多事情有徐家压着并不好处理，无法博得民间的称赞，但是也没有什么坏名声，就是存在感稍微低了一些。

第五十二章 人证物证

城南一个窄小的店铺中，老魏早点铺的老板兼唯一的员工，老魏，正在包包子，每天下午他都会提前准备第二天的早餐，不然的话根本忙不过来。

每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老魏就早早的起床，去往店里生火蒸包子，确保及时将早餐做好，今天也不例外，乌漆嘛黑的就往店里赶。

没走多远，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是侄子家的房子好像没有了，天色太黑有些看不清，走得近些，老魏发现那房子确实没了，只剩下几堵墙壁被烧的漆黑，在这夜色里更加看不清。

对于魏牛这个侄子，老魏也并不待见他，因为他这侄子酗酒赌钱，从来不干什么正经事，不过好端端的房子烧了，老魏还是有些关心，毕竟这是他那过世的兄弟留给侄子唯一的财产了。

当他看到魏牛站在废墟前，拎着酒坛一口一口的灌酒，老魏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牛子，你这怎么走了水了？好端端的房子都没了？”

魏牛没有说话，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房子。

老魏又接着问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喝，早晚喝死你!房子着火了不知道救火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又喝得不省人事，发现着火以后已经来不及救了。”

魏牛满脑子都是仇人防火的样子，又喝得醉醺醺的，同时他和自己这位叔叔关系并不好，所以依旧没有理会。

至于关系为何如此之差，就是因为魏牛天天找叔叔借钱，然后白白扔进了赌场，老魏也是穷苦人家，哪有多余的闲钱给他糟蹋，便不再借钱，这便惹恼了魏牛，双方几乎不再来往。

看着直勾勾盯着废墟喝酒的魏牛，老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嘟囔道：“唉，可怜我那兄弟走得早，没有将这孩子教育好啊!”说完便无奈的离去。

整整一个上午的忙碌之后，店里终于清闲下来，老魏还在担心侄子怎么办，要是他来借钱，肯定是不给的，若是来蹭饭，那就随自己家人一起吃吧，也用不了几个钱。

只是这没了房子，侄子住哪啊？自己家的房子实在有限，现在住的都挤得不得了，哪里还能再塞得下一个人，如果侄子不嫌弃的话，自己下午回去将柴房收拾一下，让他暂时有个安身的地方吧。

老魏一边想着这事，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忽然一个妇人走了进来，张口就道：“老魏啊，昨晚你家侄儿的房子不是走了水吗，我听说是有人故意放火，现在正在县衙审案呢，你还不去看看？”

老魏虽然不待见这个侄子，而且双方关系不好，但是这毕竟是自己的血亲，多多少少都是有感情在的，而且烧的是自己兄弟留给唯一儿子的房子，现在听说是有人放火，老魏“噌”的一下跳起来，问道：“是谁放的火？为何放火？”

妇人道：“我怎么知道，县太爷还在审案呢!”

老魏听罢，急忙将手中的活放下，锁了门直奔县衙而去，边走边嘟囔道：“我就说嘛，牛子从来不在家做饭，家里连个生火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走了水，我得赶紧过去，让县太爷给咱们老魏家讨回公道!”

县衙之中，公堂之上，陈峻熙指着几样烧的乌漆嘛黑的东西说道：“魏牛，这些东西你可认得？”

魏牛仔细看了看，一个烤得乌黑的已经摔碎的酒坛，一块已经变成焦炭的木板，上面还有一圈蜡痕，此外还有一坨像是烧尽的火折子的东西，便将这几样东西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还很奇怪，这些东西正常人都认得，县太爷为何问自己认不认识？

没等他多想，县太爷忽然拍下惊堂木，提高音量喝道：“既然你已承认，那本官便不必再废手脚拷问于你。”

魏牛一愣，疑惑道：“我承认啥了？”

“你既然认得这些东西，就不要再装糊涂了!经过本官查证，是你自己昨晚喝的大醉，点燃蜡烛之后不小心碰倒，烧了自家的房子，然后你便想嫁祸他人，让别人为你自己的过错进行赔偿!来人呐，将魏牛拿下!”

魏牛冤枉至极，连连喊道：“我没有啊，大人，冤枉啊!是有人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还请大人明查!”

“哼!我看你是还没有醒酒吧!”

县衙外挤在一起正在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没想到这桩案子还有反转，他们一开始还以为魏牛家的房子被人所烧，现在看县太爷分析得有理有据，还有众多物证在此，可谓是铁证如山，纷纷为县太爷的高明叫好。

“是啊是啊，这魏牛平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太了解他了!”

“喜欢赌钱的能有几个是好东西!”

“……”

主要是因为魏牛平时的品行不好，所以大家一致认为是他的问题，就在众人纷纷为县太爷叫好的时候，老魏终于赶到了，大喊道：“牛子冤枉啊!牛子冤枉啊!”

陈峻熙刚要结案，就听到老魏的喊叫声，喝道：“何人在此喧哗!”

老魏一听县太爷发话了，吓得一个哆嗦，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牛子的叔叔，额也是案子的证人!”

陈峻熙眉头一皱，问道：“证人？公堂之上不容儿戏，若是你没有正儿八经的证件，小心打你板子!”

老魏顿时觉得屁股一凉，不过事已至此也退却不得，便大着胆子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青天大老爷，我为牛子作证，他家是别人放火的!”

“哦？那你说说有何证据!”

老魏结结巴巴的说道：“牛子从来不在家做饭，家里也没有火折子，更别说蜡烛了，他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买蜡烛啊，青天大老爷，这牛子家总不能自己烧起来吧？”

陈峻熙刚刚分析完起火的原因，就被老魏打脸了，顿时就冷声道：“那这些烧尽的东西是什么？”

老魏看着面前那漆黑一堆东西，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五十三章 吵吵闹闹

王法早就看到老魏，也认出来他是那家早点铺的老板，清咳一声，说道：“这不是老魏吗？”

老魏着急忙慌的走进来只顾得向县太爷解释，没有注意旁边的人，这才看清王法的样子，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他，瞠目结舌道：“你？你!”

“你什么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啊？”王法笑道。

“认得，认得!”老魏点头如捣蒜，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侄子状告的人就是此人，一想起王法，老魏就很纠结，这个人欺压民众以极高的价格卖给自己一些消火器材，但是又免费帮自己清洁卫生，又是帮自己修补房顶，还送了一把上好的铜锁给自己。

要是评价王法如何，老魏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法蹲下来，凑到老魏跟前，笑咪咪的问道：“你这老头真是恩将仇报，我对你那么好，你反而来作伪证，帮着魏牛来陷害我？”

老魏连连摆手。

王法站了起来，对着陈峻熙说道：“县太爷，我认识此人，在南城经营一家小早点铺子，我看他家店铺脏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油灰，不仅不卫生，还容易引发火灾，便主动帮他把店里店外都清扫一遍，后来刮大风将他家的房顶掀了，我又去帮他修补房顶，全都是买的最好的材料，一分钱都没要，这人不仅不感谢，还来诬告于我!”

坐在上面的陈峻熙看得明明白白，问道：“你和王法是相识？他所说是真的？”

“是，额，不是!”

“拍!”陈峻熙提高音量，又问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老魏被惊得心脏“嘭嘭”跳，连忙说道：“他帮助我做这些好事是真的，但是说我诬告他，却是假的。”

陈峻熙摇了摇头，说道：“王法我也是听过的，一向是个热心肠的人，在我们华亭县那是有口皆碑，天天忙着消灭火灾隐患，为全城百姓谋得安全的生活环境，而且又如你所说，时不时他还会帮助他人，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污蔑他放火呢？”

老魏又开始纠结起来，反正一提到王法，他就无比的纠结，他现在也不知道王法究竟是不是放火凶手，当即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峻熙又接着说道：“与人向善，助人为乐，一直都是我们官府宣导的优良作风，对于王法这么好的一个人，你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大加污蔑，实在有背天良，对于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说什么又怎么可能让人信服？”

县衙门口围着的老百姓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他们一开始都以为是王法放的火，看到证据之后，又怀疑是魏牛诬告，等到老魏来做证后，又觉得是王法做的案子，然后串通官府衙役编造的证据证词，这下可好了，众人又开始纷纷骂起老魏没良心，至于真正的结果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陈峻熙看着跪在堂上的魏牛以及老魏，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刚要强行结案，忽然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伸头望去，只见一个妇人急匆匆的走来，身后跟着四个汉子，抬着一块门板，上面似乎还躺着个人。

蒋秀才病的有些重，因为高烧差点陷入昏迷，喝了药之后，没多久就悠悠醒转过来，之后便听到母亲说的是大善人王法花高价钱请来的名医为他医治，又给了他家二十两银子，还有整整两大车的补品。

蒋秀才捡回一条命，自然对那救命恩人感恩戴德，一看到母亲手里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还有院子里堆的满满的东西，更是感动得不行，说什么都要去当面感谢一番。

蒋母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也想去感谢王法，但是看到儿子还很虚弱，便劝说道：“儿啊，你现在还不能下床，等你好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感谢恩公可好？”

蒋秀才一听，也就不再折腾，开始询问这位恩公的情况，当他听到恩公被人诬陷，现在正在县衙打官司，就连就自己也是临时从县衙里跑来，然后又回去接受审问的时候，再也躺不住了，说什么都要去为恩公讨个公道。

蒋母又劝说道：“你且好好躺着养身体，我去县衙向县太爷请命!”

蒋秀才不听，执意要自己去，他饱读诗书二十多年，又没有被社会所浸染，满脑子都是仁义道德，对于这位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人，他如何能够安心躺着，眼睁睁看着恩公遭受诬陷？

最终，蒋母没有办法，和蒋父一起把堂屋的门板拆了下来，充做担架，要不是大门的门板已经被人踩得稀碎，那块门板更为宽大舒适。

与大门相比，这堂屋门板就有些窄小了，不过躺着瘦弱茅草的蒋秀才还是完全能够放得下的，蒋父蒋母把蒋秀才弄到门板上，又喊来几个邻居，抬着蒋秀才便往县衙赶去。

陈峻熙看到门口吵吵闹闹的，还以为谁家抬着什么受害者来报案的，便让赵捕头过去看看，片刻之后，赵铺头又跑回来，说道：“县尊大人，外面是蒋家人，他们说要位恩公讨个说法，不能被小人诬陷了!”

陈峻熙点了点头，赵捕头得令，对外使了个眼色，守在门口的几个衙役便放蒋家进来。

不知道是心疼儿子，还是为恩公感到冤枉，蒋父蒋母一走进大堂，将门板轻轻放下后，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不断的说着恩公是个大善人。

蒋秀才刚刚苏醒，身上还没有力气，慢慢的摇着胳膊，陈峻熙对着蒋父蒋母向蒋秀才努了努嘴，夫妻二人一看，连忙往回几步，小心翼翼的把蒋秀才扶着坐起来。

蒋秀才几日滴水未进，不仅身子空虚无力，嗓子还很沙哑，费尽全身力气，艰难的说道：“恩公宅心仁厚，救人也不图回报，断然不可能做出那等荒唐之事，此案必是那魏牛诬陷，还请县尊明查!”

做为本县为数不多的秀才之一，陈峻熙是早就认识他的，这个时代读书人皆是惺惺相惜，连忙说道：“蒋秀才好生休息，本官自然不会被小人左右，这桩案子，本官定会秉公处理!”

第五十四章 五十大板

第五十四章五十大板

蒋秀才又艰难的转过身，对着王法说道：“恩公，在下现在有些不便，等身子好了以后，再向恩公行大礼拜谢!”

王法救蒋秀才，完全是看在系统报酬的份上，不然他都不会多看这个文弱书生一眼，不过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当然得有些表现，便有蹲下身子，热情的说道：“蒋公子不必多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花再多的钱，只要你身体好，那我就放心了，至于回报什么的，你好好读书，就是最大的回报。”

蒋秀才感动得两眼泪汪汪，止不住又开始感谢起来。

读书人说话文邹邹的，而且大道理是一通接着一通，王法实在应付不过来，连忙说道：“蒋公子身体还未痊愈，现在应该回家歇养，就不必在这为我担心了，县太爷自然会主持正义。”

陈峻熙看着这煽情的一幕，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天下百姓要是都能这样相互帮助和睦共存，那就太好了。

不过很快，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举起惊堂木，又轻轻落下，说道：“蒋氏一家，你们现在还是早些回去，关于这桩案子，本官已有定数!”

蒋秀才缓缓的摇了摇头，嘴唇张张合合，似乎说了什么话，然而陈峻熙离得比较远，根本听不清楚。

赵捕头眼明口快，说道：“蒋秀才是说他要在这里看着案子审完。”

陈峻熙无奈，便让人将他抬到一边，又命人拿来柔软的垫子铺上去，让蒋秀才躺的舒服些，这才继续审案。

“被告王法，一向与人为善，先有证人感其恩德，后有蒋氏一家为他喊冤，这种大善人是我们华亭县的榜样，岂容他人抹黑？!”

紧接着，陈峻熙又看向老魏，说道：“公堂之上不得胡言，敢做假证的，本官可将你关入大牢!”

一听到要坐牢，老魏吓了一个激灵，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连忙说道：“县太爷息怒啊，小人只是平时看着魏牛比较穷困，买不起蜡烛，所以才这么说的，并没有亲眼看到有别人放火。”

“没有亲眼所见，就敢肆意妄言!”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

魏牛看着自己唯一的证人，老魏要退却，一把把他拉住，大声说道：“我家没有蜡烛，也没有火折子之类的引火之物，你明明就知道，为何不为我作证啊!”

老魏看了一眼威严的县太爷，畏畏缩缩的说道：“以前你家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我都好几个月没有去过你家了，再说了，你家没有引火之物，也不能确定是谁放的火啊!”

魏牛被自己叔父气的一鼓一鼓的，可是又无可奈何，当初是自己要跟叔父断绝关系，人家能跑来为自己作证就不错了，还能奢望什么？

对于老魏的表现，陈峻熙比较满意，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此时大堂中间站着的就只有王法与魏牛两人。

陈峻熙看了看艰难的仰卧在一旁的蒋秀才，用了不大的力气将惊堂木拍下，肃声说道：“魏牛状告王法放火一案，现在案情清晰，证据充足!”

“经过本官查证，魏牛的房子着火，实乃是因为自己酗酒喝醉，夜间不小心打翻了蜡烛，引燃自家房屋，原本值得同情，然而魏牛想要借此机会讹诈于王法，实在是小人作为，因此，本案判决如下：”

“王法一向行善，与此案毫无瓜葛，立刻无罪释放!”

“魏牛烧了自家的房子诬陷他人，判处仗刑五十，并赔偿王法一两银子，平反他所受冤屈!”

魏牛一听，眼睛瞪的比真牛还大，大声喊道：“青天大老爷，房子真不是我烧的，就是王法他强卖黑心器材，我没有购买，所以才纵火烧了我家房子啊!”

“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拍下，陈峻熙喝道：“本案证据确凿，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啊，仗刑!”

位列两旁的衙役不由分说，用水火棍将魏牛紧紧箍住，又有两人扯开他的衣物，只留了件遮羞的短裤，轮流挥舞大仗开始打了起来。

“啪啪”的响声声声入肉，打得魏牛龇牙咧嘴嚎啕大哭，不一会，屁股上就出现了血迹。

这五十大板打下去，一般人根本就吃不消，不仅痛彻心扉，而且让人根本就下不了床，就算魏牛身体精壮，也得休息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王法纵使作恶多端，也没有喜欢看人挨打的癖好，何况场面太过凄惨，便说道：“县太爷英明，不过我看这魏牛也不算富裕，那一两银子我就不要了。”

一两银子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而且看魏牛那滚刀肉的性格，只怕这一两银子拿的也比较麻烦，再加上现场有众多百姓看着，王法索性继续充当起“大善人”，不要什么赔偿了。

这点钱虽然不多，但是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可是巨款，毕竟很多人要几个月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陈峻熙摸了摸稀疏的胡须，对着正在挨打的魏牛道：“你看看王法，受了冤屈也不要什么赔偿，还不谢谢人家？”

“呸!”魏牛已经挨了十多板，早已痛得不行，两眼通红瞪着王法，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艰难的说道：“你烧了我的房子，还要我感谢你，做梦!”

这家伙又敢打我的脸!陈峻熙心里这般想着，冷声道：“不知悔改的东西，再加五十大板!”

一般情况下，五十大板下去就是常人能够承受的极限了，要是打足了一百大板，只怕小命都没有了，魏牛一听连忙喊道：“县太爷饶命啊，小人道谢，小人道谢!”

“哼!这还差不多!”陈峻熙冷冰冰的看着堂中施刑，眼神中满是威严正义。

一刻钟过后，魏牛已经无法动弹，短裤上已是鲜血淋漓，老魏虽然和这个侄子不怎么来往，但是毕竟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不能放着他不管，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找人帮忙，将魏牛抬到自己家，先行休养，让他暂时住在柴房之中。

这里环境不怎么样，但是至少可以遮风挡雨，至于魏牛自己家已经烧成废墟的房子，等他养好了伤后，自己去想办法吧。

第五十五章 床垫

县衙门口，围观的人群也开始慢慢散去，三五成群的边走边聊这桩案子。这些人都不知道案子的真相如何，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一个有着水桶腰的妇女，不停的摇着小扇子，慢悠悠的说道：“要我说啊，这魏牛真是罪有应得，自己失手烧了房子，竟然还想讹诈别人!哼!”

与之并肩行走的瘦若竹竿的妇女则是另外一番想法，说道：“我看也有可能他说的没错，那个王法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挨家挨户的售卖那些天价的消防器材，不买还不行，我看啊，这火十有八九就是他放的，他这是什么鸡什么猴来着？”

“杀鸡儆猴。”

“对，杀鸡儆猴，他烧了魏牛家的房子给我们看呢，我们要不乖乖买他的东西，说不定下一个失火的就是咱们家了，唉!”

水桶腰仔细一想，确实也有这个可能，不过不敢肯定，疑惑道：“大堂上不是有那些证据吗，而且魏牛确实喝得醉醺醺的，这都半下午了，还没醒酒呢。”

瘦竹竿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人，低声说道：“证据是证据，咱们也没有亲眼看到事实就是如证据所显示的那样啊，再说了，这王法势力大的很，买通县太爷做些假证据也不是不可能。”

水桶腰一把将瘦竹竿的嘴捂住，努力压低声音说道：“你小点声，要是被人听到就坏了!”

瘦竹竿连忙闭口不言，二人匆匆往家走去。

这桩案子王法本就没怎么上心，在昨晚让人动手的时候，他早已安排好一切，无论如何都是查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在回去的路上，王法忍不住在心里开始沟通系统，想要看看这次到底赚了多少行善点，系统那古板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说道：“这个县令审案子好生怪异，他怎么从你做好事中能够推断出来你没有做坏事？”

系统并没有质疑审判结果，因为他早就目睹了这一切，也早就猜出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王法得意洋洋道：“这还不正常啊，哈哈哈!”

“奇怪，奇怪，还有那些围观的百姓，想法也是如此奇怪，做好事跟做坏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应该是一码归一码才是。”

回到家中之后，天色还不算太晚，佣人们正在做晚饭，王法迫不及待的回到房中，将房门紧闭，没有和系统继续探讨如何断案这么深奥的问题，而是开始闭目查看系统。

这一次为了给蒋秀才看病，他足足花了五十两银子，要是全都换成行善点，那将足足有五万点!

“叮!”

对着提示音王法早已习惯，不管系统有什么变动，都会“叮”这么一声。

接下来，让王法激动的时候到了，因为他看到系统内显示的行善点高达三万多!虽然花了五十两银子，并没有全都转换成行善点，但是一次得到这么多的点数，足够让人兴奋了。

“宿主累计获得行善点超过一万，系统升为三级，开放更多商品的购买权限，新增商城语音功能。随着等级的提升，还会开放更多的功能。”

“商城语音功能？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那古板的声音开始解释起来：“就是在你购买东西的地方，有什么需要询问的，便有人为你解说，而且比我解说的详细得多，你还可以自由选择什么样的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都可以？”

“都可以!”

“无论男女都可以选择？”

“全都可以!”

王法一听，顿时开心起来，此前他在查看系统商城的时候，但凡有不懂的地方，都会询问系统，系统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听着这冷冰冰而又苍老的声音，总觉得怪怪的，王法早就想过这系统怎么不是个年轻的美女，而非要是个糟老头呢!

询问一般的东西还好，要是问起来那些羞人的东西，听着一个老头给一个大男人仔细的解释，想想都觉得怪异。

现在好了，商城里可以自由选择声音，王法立刻将系统老贼扔到脑后，打开语音选项，开始挨个试听起来。

最终，王法选择了一个叫做“李紫琳”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嗲嗲的，有说不出的温柔，听得王法觉得自己身子骨都软了。

选定声音之后，王法便开始查看自己事先看好的商品，第一个就是那叫做“席梦思”的玩意，说道：“紫琳，给我介绍一下这些床垫，我准备买一个。”

“尊敬的主人，这些都是弹簧床垫……”

王法瞬间就沉醉在商城语音中，以至于没怎么听清楚这床垫的具体介绍。

接下来，王法又不断的询问各种各样的东西，商城语音全都详细的开始介绍，比听系统老贼的声音舒服了一千万倍。

半个时辰之后，王法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花了三千行善点，根据自己床铺的尺寸购买一个大大的床垫。

“嘭”的一声，一个巨大白色床垫出现在屋里，长有七尺多，宽也有五六尺，厚度更是将近一尺!

床垫凭空出现以后，还在地上弹了几下，王法立刻就想跳上去试试，可是担心身上的臭汗会沾染了这雪白的床垫，便只小心翼翼的用手按了按，试试柔软程度。

接着又把床上的铺盖都拿了下来，张开双臂直接将厚重的床垫抱到床上，然后铺上新买的床罩，再铺上凉席等。

这床罩正是商城语音提醒王法购买的，钥匙以前，由系统老贼介绍的时候，打死王法都不相信他会这么贴心的提醒自己。

所以，这新增的系统语音功能看似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于王法来说，好处真是太多了，不仅可以可如此温柔的美女聊天，还能享受到无微不至的关心。

铺好凉席之后，王法“蹭”的一下跳到床上，瞬间有半个身子陷入床垫之中，然后又轻轻的弹起，这感觉有说不出的舒服。

一向睡惯了硬床板，头一次躺在弹簧床垫上，王法兴奋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时的颠来颠去。

第五十六章 夜月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一轮弯月便已挂在天边。

厨房做好晚饭，柳絮儿便轻轻敲了敲王法的房门，说道：“老爷，晚膳做好了。”

王法正沉浸在“弹弹弹”的喜悦中，压根就没有注意门口有人说话。

“老爷奔波了一整天，午觉都没有睡，估计现在睡着了吧？”柳絮儿这般想着，便轻轻推开房门，准备喊老爷起床吃饭。

走进房内就听到沉闷的“咚咚”声，快步过去伸头一看，只见王法像个大猴子似的在床上弹来弹去。

在柳絮儿的印象中，老爷一向都是极为深沉的，从来就没有什么轻浮的表现，现在看到老爷如此反常，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走过去喊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王法这才发现柳絮儿到了跟前，连忙停止下来，一想到自己的那番欢快的样子也都被她看见了，这让王法有些很不自然。

不过还好这里的卧室只有柳絮儿一个人可以未经允许就进来，所以只有柳絮儿看到自己之前的模样，要是其他人看到了，王法说不得就要杀人灭口了。

看着柳絮儿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王法实在有些尴尬，强装镇静说道：“怎么了，准备吃饭了吗？”

“是的。”柳絮儿点点头，依旧睁着大眼睛看着王法。

“那啥，刚刚练的趟地功夫有些累了，给我拿个毛巾来。”

“额，哦!”柳絮儿连忙走出屋去，不时的回头张望。

等到她拿着凉水湿的毛巾回来的时候，王法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正襟危坐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晚饭过后，王法洗了个温水澡，关了房门又跳上床上，开始继续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时不时的在床上颠东几下。

月色如水，洒在华亭县城内，将道路照的透亮。

一座巨大的豪宅中灯火通明，“吱”的一声，厚重的侧门慢慢打开，十多个一身黑色短打的夜行人快速走出，像树叶的纹路一样四散开来，消失在月色之中。

王家宅院中，屋子里也点了蜡烛，清凉的夜风从窗户吹进，将烛影吹得摇曳起来。而前院的大门外，则有一个黑影接近。

这个窗户分内外两层，外面打开可以通风，里面有细眼纱布遮住，可以防止蚊虫飞进来，也可以遮挡人的视线。

王法的床就在窗户边上不远，此时房门紧闭，根本就看不到床上的情形，所以王法又一边和商城语音聊天一边上下颠动玩起来。

管家钱德宝刚刚忙完一天的工作，正满宅院四处巡视，看看下人们的日常工作有没有什么疏漏。

全部转完一圈后，他便在院子中一个竹椅上坐下，悠闲的喝着茶水。

年纪大了以后，钱德宝的觉明显少了很多，若是天一黑就早早睡去，反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就在院子里摇着扇子看看月色，等到夜深了，天也凉了，刚好可以回去睡觉。

这也是一天之中钱德宝最为悠闲的时刻，一个人看着月色想着心事，倒也惬意，只不过月亮一直都是那个月亮，所想的事情时常不太一样。

这段时间他想的最多的就是那“半扇门”，钱德宝闭上眼睛，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想起见到“半扇门”的情景，那就是随王法去往三里村的时候，看到赵寡妇那巨大而又富有弹性，宽度赶得上半扇门的大屁股。

钱德宝已经年过四旬，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在他年轻的时候，整天都要忙于生计，后来生活好了，也都忙着院子里的事情。

现在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钱德宝忽然发现自己时常会觉得孤独，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可是每当他想起赵寡妇的时候，那份孤独的感觉便会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满足感。

正当钱德宝幻想着每天可以抱着半扇门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响起，门房老大爷大着嗓门喊道：“管家，门外来了个人，说要见老爷。”

被打断了美好幻想的钱德宝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道：“这大半夜的你就不能小点声？”

门房一愣，慢慢的趴在钱德宝的耳边，轻声说道：“管家，门外来了个人，说要见老爷!”

老大爷嘴里哈出的热情吹得钱德宝耳根养养，但是一看到他那布满皱褶的老脸，钱德宝就一阵发寒，连忙站到一边，说道：“有话不能好好说？行了，我也不跟你这老头计较，外面来了什么人？为什么要见老爷？”

“你不也是老头吗？”

钱德宝叹了口气，没有和门房老大爷继续争论下去，这人当初也是他们一起当乞丐的，所谓苟富贵勿相忘，王法把能用的人都用了，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让这些乞丐都过上了稳定的生活。

叹了口气，钱德宝往前院走去，一个黑衣人正笔直的站在那里。

几句话之后，钱德宝知道有大事发生，连忙往后院跑去，轻轻敲了敲王法的房门。

片刻之后，里面毫无动静，钱德宝也不敢随意推门，便走到旁边柳絮儿的门外，用力的敲起来。

柳絮儿正双手拄者脑袋，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蜡烛，心里想着老爷之前那可笑又可爱的一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听到管家叫门，柳絮儿不敢耽误，连忙开门问道：“管家，怎么了？”

“快快快!快去喊老爷!”

“哦!”柳絮儿看到管家急得跟什么似的，也没问为何喊老爷，连忙跑出去，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动静。

管家站在门外努了努嘴，柳絮儿便伸手将门推开，径直走了进去，忽然又看到了和下午时候一模一样的场景，自家老爷又跟个大马猴似的在床上颠来颠去，嘴中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连续两次看到老爷是这副奇怪的模样，在想起管家那急切的面孔，还有说的出什么大事，柳絮儿还以为王法中了邪，连忙跑过去，一个飞扑将王法压在身下，带着哭腔说道：“老爷，你醒醒!”

第五十七章 分散

“絮儿啊，我，我没事，你快起来吧!”

王法被柳絮儿如恶狗扑食一般压在身下，只感觉到背部有两处柔软的地方紧紧贴着自己，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看着王法没有什么异样，不像是中了邪或者得了失心疯，柳絮儿便慢慢起身，说道：“管家在门口有急事找你呢。”

一边说着话，柳絮儿一边用手按了按弹簧床垫，刚刚她飞扑上来的时候，也感受到了这个床垫的不同寻常，所以好奇的试了起来。

一连两次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王法有些尴尬，便自顾自的下床走到门口，看着急得直冒汗的管家，还没说话，钱德宝就急切的说道：“老爷，徐府来人了，正在前院等着呢，说徐二爷有急事相商。”

徐陟在夜里找自己，还说有重要的事情，怕是情形毕竟急迫，王法也不敢耽误，连忙让柳絮儿帮自己更衣。

柳絮儿正在压着床垫玩，这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厚床垫柔软适中弹性十足，怪不得老爷之前那般形象，原来他真不是中了邪，而是这床垫太特别了。

听到王法的召唤，柳絮儿又使劲按了下床垫，然后快步过去拿起衣物，帮王法穿戴起来。

在县城内各个角落里，几乎同时都发生着类似的一幕，没过多久，这些黑衣人便又消失在夜色中，而城内也出现了二十多路车马，一同向徐府赶去。

书房之中，徐陟正急得团团转，他今天刚刚得到消息，那帮海瑞带来的监督丈量土地的人油盐不进，全都照实了去测量，就连海瑞自己也有事没事跑到田间地头，看着测量人员忙乎。

如此一来，徐家所拥有的田地便无法隐瞒了，徐陟现在还真有些担心，他不怕海瑞将他的地分出去，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他大可以等到海瑞走后，再将土地收回来。

他最担心的是自己占有的土地过多，量变引起质变，会让自己落得牢狱之灾，最主要的是他隐隐约约听说了朝中一些事情，就是有自己哥哥的政治对手想要借由此事整治徐阶!

这可把徐陟吓了个半死，如果真是这样，不仅会给自己的亲哥哥带来牢狱之灾，还会让自己没了靠山，因此，徐陟现在只想着如何能够从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至于钱财土地什么的，等以后再说吧。

徐家在明面上只有四万亩土地，通过这些年的兼并，已经高达十二万亩，这还是直属于徐氏兄弟的土地，若是算上家族子弟妻妾，还有一众豪奴所拥有的土地，更是高达二十四万亩!

这么多的地若是被海瑞查出来，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有所隐瞒，到时候定会闹得全国皆知，朝野震动，毕竟二十四万亩土地实在是太多了，早已超过了人们的想象。

对于土地的具体数目，徐阶是不太清楚的，因为这多出来的二十万亩地，都是徐陟借着哥哥的身份，以“投献”的名义兼并而来，所以，徐陟才会如此着急。

之前他只和哥哥说了十二万亩这个数字，并没有算上其他的土地，而徐阶要求他将其中的四万亩土地还回去，但是这些地徐陟根本不愿意白白送出，便打算以低价卖给原主。

只是土地原本的主人基本都是穷苦不堪的，哪有闲钱来购买这些土地，所以这四万亩地，至今才还回去不到十分之一，还剩下三万多亩。

月亮渐渐升上了天空，徐家院子里也汇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等到人都到齐以后，管家便快步走向书房，轻声说道：“二爷，人都到齐了，正在厅中等候。”

徐陟点了点头，向中厅走去，管家跟在后面招了招手，几个黑衣人便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跟在后面。

王法不知道徐陟半夜喊自己来是什么事，此时他已发现四周聚集了二十多个人，虽然大部分都不认识，但是也知道这些人全都是徐家的执事。

正当王法琢磨着徐陟召集所有执事是何用意的时候，徐陟快步的走了进来，直接奔向主座。

不过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椅子旁，直接说道：“现在巡抚大人正在严查土地，这件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为了不引起误会，所以我打算把你们献来的土地还有房产等放在你们那里暂存，此外，还有各个村镇的土地，也都一并交给你们暂时看管。”

说完之后，徐陟这才坐下，向站在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连忙招呼身后那一帮黑衣人，抬着大木箱子放在大厅中间，对着手里的小册子说道：“李家坝李刀!”

一个刀疤脸疑惑的站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管家就招手让他过去，然后从大木箱中清点出一摞纸张，让他拿了回去。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点到，徐府的这些执事几乎遍布全县各个村镇，管家将他们献来的土地以及房产交给他们后，还将各个执事所在地的土地一并交给他们。

没过多久，管家就喊道：“青龙镇，王法!”

王法连忙走上前去，接过一大摞厚厚的纸张，回到座位上大概的看了起来，果然全都是各种房契地契，粗略的数起来，除了自己敬献的十处房产之外，还有一千多亩土地，这些土地全都是在青龙镇范围之内的。

等到一整箱的契书都发放完毕后，管家似乎有些不放心，又说道：“这些都是二爷的房契地契，暂时先由你们保管，等到时候二爷还要收回来，所以你们一个个都要小心谨慎，若是弄丢了一张办张，有你们好看!”

夜色渐渐深了，齐聚徐家的二十多只车马又各自散去，王法坐在马车内，看着手中这一大摞纸张，心情根本就没有半点波动。

这并不是他太有钱了所以对这些地契房契无动于衷，而是他知道这些东西并不属于他，并且他一直深信，新任巡抚大人一通折腾之后，凭借徐家的势力，一切还都会像以前一样，华亭县依旧是这个华亭县，这些东西还得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第五十八章 巡视

华亭县在大江下游，北边沿江，东边靠海，县内有大大小小的河流十多条。

海瑞一来到此处，除了丈量土地，开堂问案，体察民情以外，还大力疏浚河道，因为河运是最大的物流运输手段，用以运输各种民用或者朝廷的物资。

此外，疏浚河道还可以有效的提升河道抗洪泄洪的能力，华亭县靠海，泄洪的压力不大，但是疏浚了总比不管的强。

海瑞每天的行程安排的很是紧张，今天是视察疏通淀浦河的日子。

华亭县内的每一条河道现在都有专人负责管理，淀浦河也不例外，做为负责疏浚一条河道的河长，每天都是住在河边上。

一大清早，海瑞便轻车简从，从县城出发往南部而去，淀浦河并没有流经县城，而是从西面而来，从县内南部流过。

淀浦河的河长是海瑞从应天府带来的人，暂时负责这里，深得海瑞的信任，做起事来也是一丝不苟，在海瑞的车马还没有离开县城的时候，河长已经在岸边巡视多时。

自从负责这条河道的疏浚以来，他每天一大早都会在河岸上巡视，看看前一日的劳动成果，在规划一下今天的任务。

距离青龙镇不远处的一段河边，搭建了一排简易的工棚，中间一个大棚子上冒着青烟，里面坐着百十个汉子，正光着胳膊“呼噜噜”的喝着粥。

疏浚河道虽然是体力活，但是不仅有工钱可以拿，每天还都管饭，并且管饱，所以很多人都抢着干活，而且各个都是全力以赴，不想丢掉这个虽然只是暂时的饭碗。

河长在堤岸上转悠了半个时辰，刚准备回到工棚吃饭，然后开始布置今天的任务，远远就看到北边的道路上扬起一阵尘土，很快，几匹快马和一辆马车就出现在视线中。

等到车马更近一些，河长便一眼认出来那是巡抚的车架，也顾不上吃饭了，连忙快步迎过去。

带路的随从也和河长都是长期在海瑞手下做事的老熟人，一眼就认出来，一扯缰绳，马匹便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也慢慢停下。

海瑞一撩车帘，就看到河长站在路边向自己行礼，眼看河道就在眼前，海瑞便走下马车，和河长一起，到堤岸上逛起来。

夏季的时候，水流量是一年中最大的，此时其实并不适合疏浚河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秋冬水流量小的时候进行，但是海瑞并不想就这么干等着，所以在此时就开工了。

河面中间有一道堤坝，其中堤坝的北面被拦了起来，将水流切断，好挖掉河内的淤泥，同时加固河岸，堤坝的南面则是用以流通河水，等到这一侧的河道清理完毕以后，就会将这侧的河水流通，堵住另外一侧，继续进行施工。

海瑞一边行走一边指着一处处施工场地问询起来，不知不觉中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河长还没有吃早饭，不过已经安排工人们开工干活。

挖泥是个体力活，河长也是个体力活，所以没一会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好几次，河长有些尴尬，海瑞却毫不在意，挥挥手说道：“我先自己看看，你回去吃点饭吧。”

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这视察，河长哪能肚子走开，连忙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在下不饿。”

海瑞眉头一皱，说道：“让你去你就去!”

河长知道这位大人的脾气，也不多呆，三部并做两步跑回工棚，拿了一个大大的葱油饼，边吃边往回走，继续陪着海瑞转起来。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海瑞是个工作狂，这个河长也是如此，所以他也没有说什么，任由河长一边吃着饼一边前前后后的解说。

清丈田亩，归田于民，疏浚河道，造福于民，整治贪官，还民众清白，这就是海瑞做官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所以深得民心。

日头渐渐升高，海瑞带着人沿着河道也走了很远，不一会，就看到西边的青龙镇的城墙。

破败的土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荒凉，墙头上还长出许多不知名的杂草，海瑞盯着城墙看了片刻，眼神也愈加锐利起来。

“咱们进城看看去!”海瑞说完，当先往青龙镇而去，一干随行人等也都紧紧跟在后面，河长连忙向身后的副手交代几句，一并向青龙镇走去。

按理说这镇子并不归河长管辖，但是镇子南边就有一个码头，连接着淀浦河，哪也属于河长的清理范围，所以跟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穿过斑驳的城门，一个古老又显得没落的镇子便出现在眼前，这里与县城的繁华与嘈杂不同，青龙镇除了有些沧桑之外，还显得有些慵懒，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无聊的晒着太阳一样。

街上的店铺不多，店内的客人也不多，街上的行人同样不多。

每到一地，海瑞都喜欢走访民间体察民情，华亭县的镇子不多，其中青龙镇是他印象最深的镇子，之所以给他留下这么深的印象，还是因为他早已听说这里是王法的势力范围。

在海瑞眼里，王法只是个小喽啰罢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不过在上次升堂审理吴大海的案子的时候，海瑞将王法牢牢的记在心里。

此外，海瑞还知道王法是徐陟的门下，在他的心里，几乎已经肯定的将徐陟判了刑，只不过他在华亭县耕耘太久，势力盘根错节，还有徐阶在背后撑腰，没有十足的把握，海瑞也不愿轻举妄动。

而这个王法，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海瑞深信只要先拿下王法，然后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最终就会查到徐陟的身上，到那个时候，田地也都丈量完毕，如此双管齐下，定然可以将徐陟扳倒，还华亭百姓一个朗朗晴天，那个时候，他相信徐阶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一行人是沿着河道往西走，从东门进了青龙镇，所以经过的第一家店铺就是一间客店。

这间客店开在城门口，虽然地处小镇，但是生意也还可以，只不过现在是半上午，并没有什么人，店内有些冷清。

第五十九章 当面之人

客店的掌柜是个中年男子，圆圆的脑袋一直都是笑咪咪的，无论是迎接客人的时候，还是交保护费的时候，似乎除了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的表情。

圆脑袋掌柜正笑容可掬的看着伙计们卖力的抹着桌子，忽然注意到门口来了一行人，伸头看去，这行人的打扮比较陌生，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生意来了!圆头掌柜连忙迎上去，笑咪咪的问道：“几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现在是半拉上午，并不是饭点，所以这些人来吃饭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圆脑袋掌柜的眼睛比什么都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对方风尘仆仆，很明显是赶了远路。

因此，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来住店的。

掌柜的说完之后，正等着对方说要几间客房，完全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看走眼了。

海瑞等人确实不是来吃饭的，但是也不是来住店的，他们鞋上尘土比较多，实在是因为一路上从工地走过来，并不是赶远路的。

“我们不住店，我只是过来看看。”海瑞说完，便在店内四处打量起来。

一个随从眼明手快，他知道巡抚大人接下来会找个地方坐下，并且会和掌柜以及伙计们聊天，问问家长里短，还有一切镇子上发生的事情，所以便找了个靠窗通风较好的桌子，用手在桌上擦了擦，请海瑞等人坐下。

眼看这帮人既不吃饭也不住店，还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掌柜的显然没有一开始那么热情，不过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慢慢跟过去，笑道：“我这小店能有什么好看的，几位客官要不要上壶好茶？再来点点心？”

海瑞摇了摇头，指着桌子对面的长条櫈说道：“店家，过来坐。”

圆头掌柜心里好生奇怪，一边在答应一边喊来一个伙计，低声说道：“咱们店里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你去找一下狗哥，要是这些人想要干什么，咱们让狗哥去摆平。”

掌柜所说的狗哥就是狗头，他每个月都殷勤的上交保护费，从来没有拖欠过，所以当他需要王法的时候，自然也不客气。

王法也很讲义气，收了钱还真的会办事，只不过要他出面办事的机会少之又少，一个月也难得遇到一回。

虽然现在王法不在青龙镇，但是他的手下狗头还在，这个月的保护费也是交给狗头的，所以去找他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之后，掌柜便笑呵呵的走过去，坐在海瑞的对面，也不说话，像个笑面佛似的。

海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开始聊了起来：“你这客店打扫的挺干净的嘛，生意怎么样？”

你一个陌生人随便进来就问我生意怎么样？这是要考察市场准备做竞争对手啊，还是要取我而代之？掌柜的心里这么想着，说道：“唉，不满客官你说，我这店铺的生意很是冷清，你也看到了，店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客人，所以伙计们闲着也就闲着，只能打扫卫生了。”

海瑞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这里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银子吧？”

赚多少钱这可是商业机密，掌柜当然不会说，便笑道：“几位客官不吃饭不住店，反而过来打听隐私，怕是有什么目的吧？”

站在海瑞身后的随从一听，“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冷喝道：“大胆!你可知道当面是谁？”

掌柜的毫不为意，这些人是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既然没有生意可做，管他是谁了，至于拔刀的那位，虽然看起来是个习武之人，这大白天的，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对方难道还敢暴起杀人不成？

再说了，对方只有几个人，狗头马上就会过来，他的手下可是有十几个人，难道还能怕了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乡人不成!

可能是因为职业习惯的原因，掌柜的虽然在心里有别的想法，但是从来不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依旧笑呵呵的问道：“哦？敢问在下当面的是？”

“应天巡抚，海大人!”

“应……”掌柜只说了半个字，就愣在当场，原本他想说应天巡抚是谁，在下并没有听说过，可是忽然反应过来，本县最近确实来了一位巡抚大人，莫非眼前的真是那位海大人？

看了看海瑞的气度，再看看跟随其后的几个随从，确实像是大人物的样子，忽然掌柜看到了一直站在后面的河长，顿时就明白对方说的不假。

这位河长在青龙镇附近招工，负责疏浚淀浦河，大权在握威风的很，掌柜也是见过的，此时的河长却小心翼翼的站在海瑞身后，说明海瑞的身份非同一般。

这下掌柜也不敢怠慢了，更不敢去想什么狗哥了，连忙站起来后退几步，“噗通”一声拜倒在地，连忙说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巡抚大人当面，口出狂言，实在是罪该万死!”

也许是见得多了，海瑞很是平静，淡淡的说道：“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掌柜只是一阶草民，那里有如此近距离和这么大的官接触过，再加上自己之前的态度不是很好，此时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哪里敢起来，只能不断的请罪，希望这位大人不要一怒之下取了自己那圆圆的脑袋。

海瑞摇了摇头，两侧的随从便一左一右，将掌柜像提溜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掌柜的虽然个子不高，但是也有些肉所以并不轻，竟然被这两人一下子提了起来，足以见到这两人的身手不凡。

掌柜虽说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如此不堪，可是一想到之前自己的话，就吓得不行，因此被提溜起来的时候，双腿竟然还是保持弯曲的姿势悬在半空。

海瑞又摇了摇头，笑道：“你别紧张，本官今天过来，就是和百姓们随便聊聊，你坐下吧。”

掌柜的这才发现自己紧张至极的窘迫样子，连忙蹬腿站直，哆哆嗦嗦的往前走两步，扶着桌子慢慢做下去。

半个屁股还没靠到凳子上，掌柜猛然又站了起来，说道：“大，大人，小人还是站着吧。”

他现在心里是真怕啊，只希望接下来能好好表现，让巡抚大人不要记仇。

第六十章 如此混帐

狗头正在家里，带着几个小弟打叶子牌，客店的伙计就匆匆找上门来。

“狗哥!我们店里来了几个外地人，看起来有些不善，掌柜的让小的来请狗哥过去看看。”

狗头瞥了伙计一眼，一边继续打牌，一边问道：“来的几个人？什么装扮？想要干嘛的？”

“总共六个人，为首的看似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跟着四个可能身手不差的随从，各个身上带刀，还有一个满身泥巴，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狗头点了点头，继续打着牌，伙计在一旁乖乖站着，等得有些心急，不过并不敢多说。

好不容易等到叶子牌结束了，狗头像是才看到伙计似的，问道：“你是？”

伙计连忙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一遍，狗头听罢，冷哼道：“什么外乡人来到我们青龙镇竟然还敢如此跋扈，兄弟们，走，我们去会会他们!”

听到对方只有六个人，其中只有四个能打架，狗头就比较放心了，他这里有十几个人，而且各个都能打，要是对方不开眼，随随便便就能将他们收拾一顿。

海瑞从河道边施工场地一路走来镇上，他的车架也跟在后面随行，等到狗头带着一行人走到客店门外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门口那辆看起来就很贵气的马车，以及几匹上好的骏马。

能够用的起这么好的车马的，肯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狗头不禁长了个心眼，原本嚣张的模样也变得低调下来。

店内，海瑞正在和掌柜聊着镇子上的事情，巡抚大人当面，掌柜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得海瑞的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气氛也十分尴尬。

问了差不多了，海瑞便准备前往下一家，继续了解民情，刚起身准备出去，就看到门口咋咋呼呼进来十多个人。

狗头一眼就看到一个气度不凡的人正在看自己，身后跟着几个准备拔刀的男子，虽然海瑞身着便装，但是久居官场形成的那种气势是无法改变的，善于察言观色的狗头心知那人必然是个大人物。

再看看掌柜，他那万年不变的笑容此时已经消失不见，狗头知道，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掌柜都是笑嘻嘻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没有笑的掌柜。

看到这么多奇怪的情形，而且对方并没有准备对店里干什么，狗头在心里稍微一琢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装模作样的问道：“店家，你们现在有刚出锅的馒头吗？”

掌柜一直处于蒙圈状态，愣愣的摇了摇头。

狗头便佯装叹了口气，说道：“没有，我们去别的店看看吧。”说完就带着这十几个人咋咋呼呼的走出店铺。

随行的伙计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看这事情还没有解决，怎么说走就走了，便喊道：“狗哥……”

狗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伙计的嘴，连拉带拽将伙计带到门外，又走到旁边的一个小箱子里，这才撒开手。

看着占满口水的手，狗头嫌弃的在墙上擦了起来。

伙计疑惑的问道：“狗哥，你咋进店买馒头啊？这个点哪有刚出锅的馒头，再说了，那帮外乡人还在呢，你们怎么就走了呢？”

狗头瞪了伙计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傻？”

“我？”

“你没看到现在对方还没有动手吗？我刚刚进去只是勘察现场情况，若是问馒头也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你懂个屁!”

“没动手咱们就不能先下手为强啊？”

“我看你是真傻，现在情况不明就要跑去动手，我说你这脑袋是白长了!”

在小巷子里等了一会，海瑞带着人已经走远，狗头这才出来，回到客店，吆五喝六的问起掌柜，之前那是什么人。

掌柜还没有完全从蒙圈状态中恢复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那是巡，海，青天大老爷啊!”

弄明白情况之后，狗头也是吓了一大跳，幸亏他刚刚胆小谨慎，要不然二话不说和巡抚大人干上一架，自己这小命铁定玩完了。

看着海瑞在一家家店铺内像串门一样走来走去，狗头再也待不住了，一溜烟跑回城北的家里，那里距离城中比较远，躲在那里比较安心。

紧闭大门，狗头在院子里焦急的转来转去，忽然一拍额头，喊过一个人，快速说道：“你立刻去县城通知法爷，就说巡抚大人来青龙镇调查他了!”

整整一上午的寻访，海瑞对这青龙镇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个大概，这个镇子没有官府的存在，平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德高望重的老人以及几个富绅出面解决，只有大事才会去县衙，虽说这些人出面并不能算绝对的公平，有些人也都对他大倒苦水，但是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唯独有一件事情让海瑞越听越生气，那就是王法每个月都要收保护费，同时还搞高利贷，害的许多人家破人亡。

“真是个混帐东西!”海瑞刚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又听到关于王法的事情，忍不住大骂起来。

在许多地方都有着大大小小的豪强恶霸，但是海瑞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在明面上大摇大摆的收保护费，是以气得不行。

紧随其后的侍卫头领见状，连忙说道：“大人，现在已近午时，我看还是先用午膳稍作歇息，下午再接着走访吧。”

海瑞抬头看了看日头，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便点头同意下来，这一上午的走访让他的心情很不好，正好吃个饭歇一会，调整一下心情。

不像海瑞一心扑在体察民情上面，侍卫头领职责所在，每到一处都会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此时他已经看到一家大型酒楼就在前面，便让另一个侍卫赶去查看一番，自己则陪着海瑞慢慢行走。

毕竟他们现在是在外走访，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安全是很重要的，每到一处侍卫们都如临大敌，更何况吃饭了。

得到那侍卫回报之后，头领便脚下一转，引领着海瑞走进那大型酒楼，头顶上“逍遥楼”三个烫金大字在光线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第六十一章 大事不好

万紫嫣不同于普通商贾人家，她原本是县城大户人家的妻妾，因为内斗的原因来到青龙镇生活，但是在县城里依旧留有眼线。

正因为如此，海瑞一到华亭县，关于他的描述以及画像就送到了万紫嫣的手上，掌柜的李三旺自然也是看过，所以当海瑞带着一行人走进逍遥楼的时候，李三旺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并不是因为那画像多么惟妙惟肖，或者是李三旺的记性多么的好，实在是因为海瑞久居人上气度不凡，李三旺又是阅人无数的，自然就发现他的不同寻常，再结合之前的见识，所以便认出了海瑞。

不过这位巡抚大人来到这里是便装出行，身后的几个随从也都是便装打扮，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李三旺并没有说破，而是热情的迎过来，直接给他们安排一个楼上的雅间，同时让人通知后院的万紫嫣一声。

不一会，万紫嫣就打扮得体，掐着时间等到他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便亲自送了点茶水，走进雅间，自我介绍起来。

海瑞一看，定然是自己被认出来了，也没有隐瞒，直接让万紫嫣落座。

他来到此地就是走访民情的，不管是普通老百姓，还是大户人家，都是可以走访的对象，所以便又开始聊了起来。

青龙镇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没聊多久，双方自然就聊到了王法的话题上。

不比那些普通百姓，打心眼里惧怕王法，万紫嫣并不怕他，原本她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委婉的向巡抚大人告状，还没想好怎么把话题引到王法身上，海瑞就自己提起了他，正和万紫嫣的心意。

“我听说这镇子上有个人叫王法，万夫人想必也是听说过的吧？”

“这个……”万紫嫣并没有直接说，而是装作有些担忧不敢开口。

“你尽管说，有本官在，你怕什么？”

“唉!”万紫嫣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我的夫家发生一些变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躲到这青龙镇来，东拼西凑借些钱开了这个店，做些营生好生活，上个月我这店铺刚开张的时候，法爷，法爷就……”

海瑞眉头一皱，说道：“什么法爷？”

“法爷……就是王法。”万紫嫣佯装害怕，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都这么称呼他，他是这青龙镇的天，大家都惧怕他。”

“哼!一个混账玩意，还敢自称是天!”海瑞翻了翻眼，又问道：“你刚刚说店铺刚开张的时候，王法干什么了？”

“他带着一大帮的打手来勒索钱财，我们良顺人家哪见过这种阵势，只能乖乖交钱，不过店铺刚刚开业，还没有什么收入，每个月还有大笔的欠款要还，只好当了从娘家带来的首饰，凑足了银两给他们。”

说完，万紫嫣竟然轻轻抽泣起来。

海瑞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对于欺压百姓的王法一直很是愤怒，没想到还来欺负一个妇道人家，所以也没有仔细去想万紫嫣怎么来得及去当首饰再回来交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嗡嗡作响。

侍卫首领连忙说道：“大人息怒，这王法忒也可恨，不说其他的百姓，光是这青龙镇上，无人不怕他，也无人不恨他，我看还是直接抓他入狱，光是今天上午听到的事情，就足以杀他的脑袋了!”

海瑞摇了摇头，只抓一个王法显然并不能让他满意，现在华亭县最大的祸害当是徐陟，除掉徐陟才算是真正的为民造福，而王法，只是徐陟这个案子中的一小环，在需要的时候再去抓就够了。

万紫嫣不知道海瑞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知道过犹不及，所以只是抹了抹眼泪，没有继续添油加醋说下去。

海瑞的心情很糟糕，这一上午他只走访了一条街的店铺，就听说了王法那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接下来他也不想继续转了，直接让人准备车架回城。

午饭过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王法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打算睡个午觉，正要关门，管家突然跑来了，紧张的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

管家向身后一招收，从青龙镇赶来的小弟立马上前，说道：“法爷，是狗哥让我来的，现在巡抚大人正在青龙镇走访，偷偷的调查你呢!”

海瑞要调查王法根本不用偷偷摸摸的，他之所以穿便装，实在是个人爱好，只要不是在公堂之上，大部分时间他都穿着自己的便装。

王法是知道这一点的，奇怪的问道：“他调查我什么？”

“他从东门进城后，一家家的店铺走访，聊着关于你的光辉事迹，在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不少家店铺，还在继续走访。”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告诉狗头，要是有什么事立马通知我。”王法点点头，说完之后便关门休息了。

躺在舒适的凉席上，王法睡意全无，他没想到海瑞堂堂一个正四品的巡抚，竟然会跑到青龙镇调查自己一个无名之辈。

思索片刻，王法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便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海瑞真的对自己动手，大不了就跑路吧。

虽说现在华亭县城刚被他经营起来，消火器材专卖的生意也很是红火，但是赚再多的钱，也都没有小命重要。

紧接着，王法又想到海瑞一来到这里就清丈田亩，不久后徐陟就将田产地契分发给他们保管，看来这地契房契也都是烫手的山芋，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海瑞发现了，只怕会惹出不少麻烦。

思前想后，王法躺在床上敲了敲床边的墙壁，片刻后房门便打开了，睡眼惺忪的柳絮儿走了进来。

王法打开床边一个柜子，指着里面一个木匣子说道：“待会你回一趟青龙镇，把这个木匣子藏在地窖里。”

柳絮儿抱着木匣子刚要走，王法又喊住了她，说道：“不，你在花园里挖个坑，将木匣子埋进去，用油布包好，可别受了潮。”

第六十二章 你可知罪

秋日的早晨有些清凉，王法只着单衣，照例来到院子里练练拳脚，不一会浑身便温热起来，额头上也出现了点点汗珠。

此时距离海瑞走访青龙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海瑞每天都在四处走访，监督量地，还有清理河道，并没有再升过一次堂。

驿馆之中，一个单独的院子里，海瑞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深吸一口气，让人将所有的卷宗都分门别类装进大箱子里。

经过这么久的搜集与走访，他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完全足够整治华亭县所有不法土地案件，首当其冲的就是徐陟。

太阳缓缓升起，给清凉的早晨带来一丝温暖，街道上，一辆马车在几个几匹骏马的护送下向县衙驶去。

车厢之中，是一身官袍的海瑞，平日里他都喜欢穿着便装，每当他穿戴官袍的时候，就是有大事要发生。

每天都按时坐班的县令陈峻熙一看到巡抚大人穿着这般正式，便知道今天将要有事情发生，因为在平时，海瑞基本都不会这样庄重的来到县衙。

还没有等他多想，海瑞便直接召集大大小小的官吏，齐聚签压房。

主座之上是一脸沉默的巡抚，下方依次坐着县令，县丞，主簿等官员，还有书记捕头皂吏等小吏站在后头。

“赵捕头听令!”

站在队伍后面的老赵连忙上前行礼。

“点齐捕快，立刻将徐陟捉拿，违令者，杀无赦!”

老赵吓了一跳，他当捕头这么多年，还没有真的杀过人，而且是第一次得到“杀无赦”的命令，更何况要捉拿的人事徐府的二爷徐陟。

艰难的动了动喉头，老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头看了看陈峻熙，似乎想要听听他的说法。

陈峻熙也被海瑞的命令吓了一大跳，看到老赵向自己望来，连忙装作没有看见，若无其事的转过视线。

似乎是看出了老赵的担忧，同时也知道这些捕快怕根本不是徐府家丁的对手，便向身边的侍卫头领说道：“你带人围住徐府后门，若是徐陟拒捕，你就拿着我的手令去找徐阶，若是徐陟反抗，你就带人直接杀进去，若是他想逃跑，务必要将他堵住!”

侍卫头领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立刻接过手令，带着人向外走去。

海瑞转过头来，皱眉道：“赵捕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老赵连忙摆手道：“小的现在就去捉拿徐陟!”

有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海瑞料定徐陟会乖乖归案，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派出了侍卫前去。

原本海瑞大可以直接让侍卫去拿人，不过他发现县衙的捕头太过于窝囊，这案子审到后面还有大量的从犯要抓，光指望自己这几个侍卫是远远不够的，肯定要捕头去忙活。

所以他才让赵捕头带着人去捉拿徐陟，也算是让他们练练胆子，等到他们将徐陟捉拿归案后，其余的虾兵蟹将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徐府与县衙的距离并不远，一刻钟之后，不出海瑞所料，徐陟随着一众捕快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县衙，满不在乎的走进大堂之上。

一个多月之前，他也来到这里，最后也是毫发无损的走了出去，这次过来，他还是抱着一样的心思，只要有哥哥在，这海瑞并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徐陟也曾想过这么久的时间内，海瑞定然是搜集了大量的证据来审问自己，不过他并不觉得需要太过于担心，虽说自己确实做了不少事，但是最终赔点钱，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同时海瑞脸上也过得去，给百姓们也有个交代，肯定会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海瑞并不给他面子，重重拍下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老夫徐陟，按照大明律例，有名有份的乡绅员外见了官可以不跪!”徐陟不为所动，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说道。

海瑞怒极反笑，问道：“若是重犯呢？”

徐陟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表面上还是泰然自若，说道：“重犯见了主审官，不管是多大的身份，自然是要下跪的。”

“本官现已查明，徐陟，霸占百姓田产，多达二十四万亩之多，还有众多不法之事，这算不算是重犯？”

徐陟这下慌了神，他徐家确实有这么多的田产，不过其中有一多半都已经偷偷的分散出去，留在自己名头上的只有几万亩而已，对方是怎么查出来的？

海瑞并没有解释，而是向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快速走到徐陟身后，一左一右直接用刀销砸在他的腿弯上，徐陟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顿时痛的龇牙咧嘴，与此同时，他的双肩又被侍卫牢牢按住，根本动弹不得，更别说站起来了。

至于赵捕头和几个衙役，此刻各个瞪着眼，大气都不敢喘，要让他们这么做，打死他都下不了手。

对于这种鱼肉乡里作威作福的豪强，海瑞是最看不过去的，继续说道：“罪犯徐陟，不仅霸占大量田产，多年来欺压民众搜刮民脂民膏，害的华亭百姓民不聊生，甚至是家破人亡，你可认罪!”

海瑞说完，将一大摞卷宗猛然扔出，片片纸张在空中飞舞，落在徐陟的面前。

徐陟没想到海瑞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一升堂就直接定了自己的罪，连忙说道：“老夫……草民没有，草民没有啊!”

“什么没有？这些罪状一条条写的清清楚楚，你自己看去!”海瑞义正言辞的喝道。

徐陟慌忙的抓起两张纸，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一张纸上写得是他抢了一户人家的田产，害得对方上吊自尽，另一张写得是他看中了一户人家准备出嫁的媳妇，抢了回来做了小妾。

紧接着他又又随手抓起几张快速扫了几眼，无不是记录他的种种做为。

徐陟瞪大眼睛，遍布一条条红色的血丝，将一张张记录案子的纸张撕得稀碎，大喊道：“我大哥在哪!我要见他!”

第六十三章 二十四万亩

“你可知罪!”

海瑞再次喝道。

徐陟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个激灵，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非常隐秘的，就算留了点尾巴，也都安排人处理干净，按理说根本无法查到他的头上。

但是霸占土地的事情，是怎么都隐瞒不了的，其他的事情他可以否认，这件事无论无何都逃脱不了干系，便说道：“大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们徐家的土地加起来总共只有八万亩，哪来的二十四万亩啊!还有其他一条条罪状，更是无中生有，小人冤枉啊!”

今天这桩案子，海瑞已经懒得去审了，他原本以为徐家确实霸占不少土地，但是罪不至死，担心无法彻底清除这个祸害，等自己走后，他会再次变本加厉的欺压民众。

因此，海瑞这些天费了不少心思到处搜集证据，就是想一鼓作气彻底拿下徐陟，让他没想到的是土地还没有丈量完毕，就查出徐家拥有二十万亩之多，再加上其他与之相干的土地，更是高达二十四万亩!

这么多的田产，完全足够治徐陟的罪了，因此，海瑞便将其他的所有案件并为一条，再加上土地的案子，足以杀徐陟的脑袋，至于这些案件中牵扯到的无辜百姓，海瑞也自有打算，就是抄了徐陟的家，没收他的财产，将他非法占据的土地分还给大家，至于他敛收的钱财，也都会发放给收到欺压的百姓，做为赔偿。

之所以这么做，而不是一件一件案子去审，一是案子实在太多，全都审下去的话太过于耽误时间，并且其中还有一些陈年旧案，很多证据都已经消失不见，到时候审起来难免要多费口舌。

反正不管是只审土地一案，还是将所有案件都审一遍，最终都是同样的结果，那就是杀头抄家。

海瑞盯着徐陟，一字一句的说道：“二十四万亩田地分毫不差，来人!”

一个文书带着两个壮汉，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走上大堂，打开箱子，去处其中的文件，逐一念了起来。

“徐家在新江镇，共有十一处田产，合计两千三百五十八亩!每一处田产的具体位置以及范围，本文案都有记载，若有疑问，随时可以查询。”

“除此之外，徐家在修竹镇，共有九处田产，合计一千九七十亩!”

“北亭镇，共有十三处田产，合计两千二百四十亩!”

“海隅镇，共有七处田产，合计一千六百六十亩!”

“……”

当文书念完最后一个镇子的田产情况后，徐陟已经面如死灰，这些田产确实是他的，不过有大部分都在家眷亲人以及家里佣人的身上，怎么全都记载到他自己的头上了。

按照他的所想，将土地分散到别人的头上，就可以减少自己名下的土地，哪曾想海瑞将凡是属于他的人所拥有的土地，全都算到了一起。

不过还好，之前分发出去给二十多位执事的田产，并没有算上去，这些田产就有四万亩，若是也算在里头，那他就是罪加一等了。

不过光是这二十四万亩地，都不是徐陟可以承受的了。

海瑞清咳一声，说道：“每一处田产都有确切的记载，你若不认，本官便指给你看，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这”徐陟已经害怕了，他知道自己否认也没有用，哆嗦的说道：“这些都是那些百姓投献的土地，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献来的，并不是我强取豪夺来的啊!”

“呵呵!”海瑞不温不火道：“百姓若是不受欺压，能够自给自足养活自身，又何必将自己的土地投献于你？”

徐陟很是慌乱，惊吓之下，他的大脑已经变成浆糊一样，思维完全跟不上了，不过心里还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那就是徐阶。

“我要见我大哥!不然我什么都不认!”

“那好，就让你见!”海瑞也没有阻止，而是说道：“来人啊，请徐阁老上堂!”

一听到海瑞同意让自己的大哥过来，心乱如麻的徐陟终于吃了颗定心丸，不似之前那般无助，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徐阶知道自己的弟弟被抓到了县衙，料定案件审理中若是海瑞判了弟弟重罪，必然会来请示自己，所以便在家中等候，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衙役前来。

公堂之上，再次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当朝前首辅徐阶。

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时又是自己的半个老师，海瑞自然不敢托大，早已命人搬了椅子过来，请徐阶坐着。

徐阶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在堂中坐下，立刻就闭目养神，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以为然。

看到哥哥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的徐陟大呼道：“兄长!这海瑞血口喷人诬陷于我，还请兄长为我做主啊!”

“聒噪!”徐阶瞪了徐陟一眼，转而看向海瑞，说道：“巡抚大人，继续审案吧。”

海瑞将所有的案件拿到徐阶面前，说道：“还请徐阁老过目。”

徐阶只是翻看了几页，便看不下去了，又瞪着徐陟喝道：“混帐玩意!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我!”徐陟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事情确实都是他干的，他不敢对哥哥撒谎，但是又不敢当堂承认。

海瑞又将丈量土地的册子递过去，说道：“徐阁老，这些册子上记载的都是你徐家的土地，足足高达二十四万亩，差点占据了整个华亭县一半的良田!”

徐阶一愣，不是说好的十二万亩吗，自己又让弟弟还回去四万亩，此时应该只有八万亩才对，怎么不降反升，变成了二十四万亩？

在转脸看看徐陟的表情，最了解弟弟的徐阶一眼就看出来，海瑞所说不假，这些地都是徐家的!

这一下，徐阶算是真正发怒了，弟弟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也就算了，竟然敢对自己撒谎，只报给自己一半的数目，要知道这么多的土地可是会引起朝野震动的啊，所谓量变引起质变，霸占这么多的土地，可比杀人放火的罪过还要大，若是被有心人捅了上去，徐阶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安度晚年。

第六十四章 好大的威风

整整二十四万亩土地，逐一罗列出来，每一个地块的后面都备注着这块地是怎么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接着投献的名义强行霸占而来。

除了手中一大摞纸张以外，旁边还放着更多的纸张，徐阶知道，这案子是不用审了，现在物证齐全，想要人证也很简单，那么多被抢走土地的百姓可都是苦主。

“呼啦”一下，徐阶猛然站了起来，将纸张重重的砸在徐陟的脑袋上，指着他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被这个弟弟气得要死，因为他知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不过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亲人，他也不能放任不管，便回头说道：“巡抚大人操劳公事实在辛苦，老夫今晚在家中设宴，还请巡抚大人过府一叙。”

“使得，使得，徐阁老费心了。”海瑞连忙拱手，起身目送徐阶离去。

在这之前，海瑞还担心霸占土地的事情和徐阶脱不了干系，心想若是证据充足，纵使是自己的老师，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再向老师赔罪就是了。

现在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徐陟做的，与老师的关系不大，只不过是徐陟借着他的名声行事而已。

如此于徐阶而言，只会影响他的声誉，并不会让他也锒铛入狱，因此，海瑞便更没什么顾虑了。

整整一天下来，这桩案子才审理完毕，海瑞细数徐陟百条罪状，将之投入大牢，换了便装，往徐府赴宴。

公堂上的审案，徐阶并不在场，但是早有人一五一十的将各种详情回报，按照海瑞的说法，徐陟罪大恶极，只需报审刑部，等着秋后杀头。

徐阶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海瑞这么做，不过在他进门的时候，徐阶的脸色极为平静。

偌大的徐府后院中，是一片花园，东边有一口小池塘，塘边是一个精致的小亭子。

在这夏末初秋的傍晚，凉亭之中当真舒爽，在此饮宴实属绝佳。

老仆端上酒菜后，便默默退去，只留下这一老一中两人。

海瑞端起酒壶给徐阶斟满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说道：“老师，学生这杯敬你!”

在外人面前，海瑞一向是称呼徐阶为阁老，只有在私下相处的时候，才会称之为老师。

徐阶也不客气，笑呵呵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汝贤啊，你我二人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在朝堂之上同进共退，想当初，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这还多亏老师提携，若是没有老师，就学生这耿直的性子，恐怕在官场上是举步维艰啊!”

徐阶摇摇头，又接着说道：“你这性子确实得改改，你想想，自己在这上吃了多少亏？”

海瑞沉默不语，他确实是因为太过耿直而吃了不少亏，光是前几年直言上书得罪了皇帝，差点丢了小命，要不是新皇登基下了特赦令，自己现在恐怕还在大牢里蹲着呢。

徐阶指着凉亭上的大梁说道：“你看这道梁，原是质地坚硬的楠木，经过蒸烤打了弯，这才成为栋梁，若是这根木头依旧刚硬不屈，现在恐怕早已折断了，毕竟过刚易折嘛，所以说啊，人如树木，唯有刚柔并济能屈能伸，才能成为栋梁之才，也能更好的适应下去。”

海瑞知道徐阶这是明说楠木暗说自己，因为自己就像那刚正不阿的原木，锋芒毕露，虽说这样确实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但是海瑞并不愿做个徐阶口中所说的刚柔并济之人。

在他想来，男儿在世自当坚定不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得迎面而上，而不是想着躲避，为了心中的正义，就算是丢了性命，他也毫无怨言。

“亭子本是弧顶，那栋梁自然也需要弯曲，而广厦殿堂之顶则是平的，那跟大梁自然也是直的，若是志在凉亭，能屈能伸也属应当，但是若志在殿堂，只有那钢硬不屈的树干才能担当!”

徐阶眉头一皱，说道：“如此说来，汝贤是想坐那殿堂之上的栋梁了？”

“不敢不敢，学生只是做此比喻。”海瑞双手举杯，说道：“老师，学生再敬你一杯!”

这两人虽然在聊着亭子木头什么的，但是双方是什么意思各自都是心知肚明，眼看海瑞油盐不进，徐阶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我那混帐弟弟的暗自审完了吧？汝贤是打算怎么判罚？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这当哥哥的，都得有个准备啊。”

“嘶!”海瑞又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徐二爷的案子确实已经审完了，现在已被学生投进大狱，不瞒老师，徐二爷罪当问斩，学生正准备上书刑部，等候批示。”

“啪”的一声，徐阶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摔成无数碎片，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红色的光芒。

“胡闹!”徐阶猛拍桌子，喝道：“占了区区几亩地，还有那些不知真假的报案，就要判他杀头？海瑞，你好大的威风!”

若是海瑞不直接说明，而是借此询问徐阶，那还有的商量，现在他在大堂上已经如此宣布，现在当着徐阶的面又是这么直说，明显是事情已定，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所以，徐阶也不在称呼海瑞的表字，而是直呼其名，显然是气的不轻。

海瑞连忙站起来，双手行礼，说道：“老师，学生也是秉公行事啊!”

“好!好!好!”徐阶气得胸口呼呼直跳，指着海瑞连说三个“好”字，看到他依旧弯腰行礼，没有丝毫改口的样子，盛怒之下拂袖而去，只留下海瑞孤零零的站在亭中。

看着老师那苍老的背影，海瑞也是有苦难言，为了心中的正义，就算是大义灭亲的事情，他都干的出来，只不过这次是他敬重的老师唯一的手足，自己这么做，不知道有没有错。

但是一想到受害的一方是无数的无辜百姓，海瑞便又坚定下来。

“唉!”长叹一口气，海瑞便默默的离去。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天边只留下一抹红色的晚霞，将海瑞那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拉的老长。

第六十五章 一封信

是夜，天空似乎有些阴沉，月亮只剩下一圈模糊的光圈，星星也都消失不见。

回到驿馆之后，海瑞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夜空，良久之后，又是一声感叹，慢慢的走回房中。

房内的装饰很是简单，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桌子，上面铺就了笔墨纸砚。

海瑞拿起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又思索良久，才写下第一个字，接着越写越快，没多久，一份奏折便书写完毕。

这封奏折洋洋洒洒数千字，主要写了徐陟涉及的各种案件，等到明天一大早就会上报朝廷，再等到朝廷的批复下来，徐陟也就一命呜呼了。

与此同时，徐府的书房也还亮着灯，徐阶当然不甘心自己的亲弟弟就这么没了，虽说弟弟犯的错不小，但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随便处罚一番，再赔偿受害者点钱财，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他没有想到海瑞竟然如此公事公办。

一想到这里，徐阶就不由得来气，这个一根筋的东西，对付别人这么做也就算了，没想到对自己也是这般!

“唉，就凭你这一身正气，老夫是极为欣赏的，但是若用错了地方，可就不易成事啊!”

徐阶感叹几句，也是铺开笔墨纸砚，准备写信。

他现在虽然已经离开朝廷权利的中枢，但是在朝堂之上，依旧有不少的亲信，其中礼部尚书张居正就是其中之一。

张居正既是一部之首，又是武英殿大学士，关键还是内阁大臣，可以直接参与朝政，是当朝权利最大的人之一。

与海瑞这种只能算是“半个学生”不同，张居正是徐阶实打实的学生，当年在他参加科考的时候，正是徐阶阅的卷子。

等到张居正初入官场的时候，徐阶对他也极为青睐，在诸多事情上都颇为照顾，在他升官的路上也多有出力。

此外，徐阶与他在官场上的合作也要比海瑞亲密的多，同进共退相互扶持，在之前徐阶斗倒首辅严嵩的时候，就有张居正出力，此后，徐阶才坐上首辅之位。

再到后来，先皇驾崩，时任内阁首辅的徐阶带着张居正一起，起草先皇遗诏，不过那个时候此二人和同为内阁大臣的高拱都是统一战线，此番起草遗诏，徐阶只拉了张居正一人，因此高拱便心生怨恨。

此事便说明了徐阶张居正二人关系之紧密，不过也正因为此事，让高拱对他怀恨在心。

弯月渐渐升上天空，只不过依旧是阴云笼罩，月色并不明朗。

已经在书房坐了两个时辰的徐阶终于放下笔，拿起写好的信吹了吹，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仔细装入信奉之中，封了火漆，交给一直守在门外的老仆。

几日之后，京城中一座华贵的大院子中，内阁大臣张居正正在自家后院听着戏，便有人匆匆拿着信件过来。

张居正端着茶杯跟着戏哼着小曲，扭头一看信封上落款，连忙放下茶杯，接过信件验了火漆，接过一把小裁纸刀轻轻裁开，拿出信件看了起来。

张居正对徐阶是极为敬重的，对方可以算作自己在官场上的引路人，所以看到他的来信自然极为重视。

“奇怪，老师返乡之后便侍弄花草颐养天年，几乎不问世事，也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信，哦？”张居正一边看信一边自言自语，几行文字下去，就看到了海瑞整治徐陟的事情。

信件看到最后，张居正就明白了老师的意思，虽然徐阶没有明明白白的要他帮忙，但是他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

将信件又塞进信封，张居正闭着眼开始想怎么办最好，这件事如果有他插手，可以有多种解决办法，眼下需要考虑的是用哪种方法最好。

对于海瑞的品性，张居正也是非常了解，若是直接找海瑞，此时怕是不成，别说是他了，就算皇上找到海瑞，那家伙也不会给面子，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找他的上司？依旧没有什么用，皇帝的面子都不给，难道还会给他上司面子？

张居正微微摇头，想来想去，只有接手这桩案子才最为妥当，到时候自己一番运作，那徐陟只需罚点钱财，这件事也就了结了。

他现在身居礼部尚书之职，虽然并不能直接插手刑部的事情，但是在刑部也有他的人，在官场之上，官员们抱团取暖互相帮忙，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一顶小轿悄悄抬进张府后门，一个中年男子从轿中下来，轻车熟路直奔小书房而去。

此地是张居正会晤比较亲近的人所在，中年男子进屋之后，他早已坐在里面。

屋内烛光闪烁，二人面向而坐，一直紧随张居正的老仆也默默的走到门外，轻轻将房门关上，静静的站在门口，仿佛老僧入定。

京城之中华贵众多，有一栋比起张府更加奢阔的院落，正是吏部尚书高拱的府邸，和张居正一样，高拱此时也是内阁大臣，此外，他在刑部也有自己的人。

在张府后门抬进一顶小轿之后，没过多久，高府的后门也进来一顶小轿，只不过与张府不同，这顶轿子是不请自来。

此时高拱正与家人饮宴，听闻有心腹到来，连忙过去接待。

朦胧的月色下，院子里的景象有些模糊，一座看不清楚颜色的小亭子中，两个人相识而立。

“高大人，刑部今日上来一张折子，是海瑞的，他在华亭县查了桩案子，要判主犯杀头。”

“这家伙!”高拱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主犯叫做徐陟，乃是徐阁老的亲弟弟!”

“哦？”高拱眉头一皱，让对方接着说下去。

这位刑部的官员之所以半夜跑来高府，就是因为他知道高拱和徐阶有芥蒂，因此，他才会将这件事透露出来，看看高拱有什么想法，当他将案件的大概说完之后，又问道：“此事，高大人有何打算？”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高拱想了一下，接着说道：“徐陟目无王法行凶作恶，必定是有他哥哥在背后指使，不然他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的事!”

“下官知道了!”不用高拱直说，此人便知道了高拱的意思，看来高拱对于徐阶还是怀恨在心啊，这是要让自己动些手脚，把他也牵扯到这桩案子中。

第六十六章 准备抓捕

几天之前，一封信和一张折子几乎同时离开华亭县以后，徐阶又恢复了原状，天天醉心于打理后花园，似乎大牢里关押的等待问斩的犯人与他毫无干系。

海瑞不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忙活，其中之一就是抓捕徐陟的那些从犯。在这之前，他还以为需要现抓从犯，然后从下而上攻破徐陟，没想到土地统计出来，什么事都省了，可以直接将他拿下。

如此一来，主犯被关进了大牢，那些从犯还在外边逍遥，海瑞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在写完折子的当天晚上，便按照搜集来的资料仔细布置一番，准备开始抓捕。

由于案子涉及的人数实在太多，不仅有徐府的亲眷子弟，家丁管事，还有一众府外的执事，若是一个个去抓，难免会走露了风声，让人有时间逃跑，所以他便又命人快马回报兵宪蔡国熙。

在这江南地界上，海瑞虽然官高权重，但是他毕竟是文官，除了随行的侍卫之外，就只能仰仗各地官府的兵备武力。

华亭县衙那几个歪瓜裂枣，海瑞是心知肚明的，此番要去同时抓捕那么多的从犯，只依靠他们显然是行不通的。

而蔡国熙是武官，手下有大量兵力，从政的理念与海瑞相仿，驻守的区域也正是应天十府，所以，找他来帮忙是再合适不过。

夜幕慢慢降临，华亭县城的城门马上就要关闭，蔡国熙就带着数百精兵停在华亭县城外面，在城门关闭之前，带着几个亲兵直奔驿馆而去。

海瑞在此等候多时，一看到蔡国熙来了，顿时激动起来，他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就是怕惊动了那些从犯，让他们溜之大吉，现在援手来了，就可以行事了。

蔡国熙也是耿直的性子，与海瑞一样，也是看不惯徐陟的作风，所以一听到这里的案子，立刻快马加鞭赶来。

“巡抚大人，有这等好事要办，怎么不早说啊!”

“抓几个小毛贼罢了，算什么好事，要不是我这实在没有可用之人，也不会麻烦你。”

“巡抚大人客气了，我这人别的没有但是有的力气，就喜欢干这为民除害的事情，众将士正在城外等候，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来，咱们书房细说!”此番规划的抓捕行动规模比较大，牵扯到的人员足有七十多人，想要一下子全部捉拿归案，怕是不容易，所以事先排兵布阵规划路线是必须的。

此外，蔡国熙这大嗓门在院子里咋咋呼呼的，说的多了难免会被别人听见，若是走漏了风声，那就白忙活了。

书房之内，整洁的墙壁之上，挂着两幅地图，上面都用红笔画了不少圈圈，其中一幅是华亭县城的地图，另外一幅则是整个县域的地形图。

“你且看这”。海瑞指着地图上县城内的一栋大宅院说道：“这里便是徐府，也是此番行动最重要的目的，总共需要捉拿犯人四十九人!”

“呵!”蔡国熙感叹道：“这是要将徐家一网打尽啊!”

海瑞摇摇头，特意嘱咐道：“这是徐阁老的宅子，你们去抓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冲撞了徐阁老。”

“嗨，这你就放心吧!”蔡国熙“咚咚”的拍着胸脯道：“别看我们当兵的都是粗人，该细心的时候肯定会细心。”

“如此，我便放心了。”海瑞说罢，递过一摞纸张，接着说道：“这是需要抓捕的犯人画像以及基本资料，莫要抓错了人，更不要放走一个。”

“待老子将那徐府团团围住，然后进去挨个排查，任何人都插翅难飞!”蔡国熙一边翻看纸张一边自信道，忽然顿了一下，问道：“这里怎么还有两个人，写着徐阁老的次子三子？”

“唉!”海瑞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二人也有涉案，虽说是徐阁老的爱子，但是本官也无法视若无睹啊!”

徐阶的三个儿子中，如今只有大儿子在朝廷为官，二儿子和三儿子都在家中，这些年也和二叔徐陟一起干了不少坏事，几乎全都被海瑞查了出来。

蔡国熙自然是知道徐阶的，要是一般的人，看到徐阶的儿子肯定就不敢动手了，但是他的性格与海瑞有些相似，就像个牛犊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接下来，海瑞又指着县城内其他十多个红圈说道：“这几个地方都是所谓的徐府执事，还有这里……”海瑞又指着另外一幅地图说道：“这几个村镇上，同样有所谓的执事，不过路途遥远，你们对这里不太熟悉，所以就交给我的人去，城内的十多个执事就交给你了。”

“小事一桩!”蔡国熙哈哈一笑，揣着名单与地图出门去了。

月亮再次升上了天空，华亭县城的街道上也慢慢恢复了宁静。初秋的夜晚比较寒冷，而这小城内更显得萧瑟。

位于县城西城墙的中间，是一座有些古旧的城门，这座城门自从建成之初就一直这样，除了日益斑驳之外，未曾变过。

城门之上建有城楼，里面正在不断的闪烁着火光。

“阿嚏!”正在城墙上巡视的一个兵卒打了声喷嚏，搓了搓手，抱着双臂回到了城楼之中，连忙挤到火光之前烤烤火。

“二蛋，你又偷懒了吧？这才出去多久就回来了，这段城墙全都看过了？”

“你懂啥，这天太冷了!”

“天冷跟你偷懒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关系了吗!”

“好了，有什么好吵的!”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不耐烦的说道：“再在这里聒噪，老子让你们今夜都在城墙上巡逻!”

这些看守城门的人，每个都会偷懒，按理说巡视城墙的时候要几个人一起出去，但是他们为了省事，每次只派出一个人做做样子，反正这里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只不过每当二蛋出去巡视的时候，大家都会开他的玩笑。

“听着没？你再聒噪，老大就罚你出去!”二蛋说完，得意的看了一眼对面说自己偷懒的袍泽。

头领不悦，瞪了一眼二蛋，刚要呵斥，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直奔城门而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咚咚”的马蹄踏地的声音越来越大。

第六十七章 逃

漆黑的城门下，被几束火把映照的像白天一样，城门以及看守这里的一小队兵士皆是看得清清楚楚。

“蔡大人有令，我等今夜接管这里!”马匹上的一个骑士说话掷地有声，然后将手中的令牌扔了过去。

首领接住令牌仔细查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这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下的命令，他一个小小城门守卫怎敢不从，连忙恭敬的双手将令牌还回去，一挥手，让开了身后的通道。

“哗啦”一阵响动，马匹上的骑士纷纷下马，将战马系在城门下，“噔噔噔”跑上城楼，接管了这座城门。

原本的守卫们也不敢随意离去，只好守在外面等待。

和这里相似的情况几乎同时在县城的另外三个城门发生，蔡国熙的亲兵很快就掌控了四座城门。

紧接着西城门“轰隆隆”的打开了，一队队士兵立刻涌了进来，这些人正是蔡国熙留在城外的兵士，在傍晚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没有全都带进来。

片刻之后，这座城门又“轰隆隆”的关上，站在城墙上的士兵抓着火把开始左右舞动起来。

早已经穿戴完毕的蔡国熙站在宽阔的院子里，一直盯着西边的城墙，当他看到那挥舞的火光后，又看了看其余几个方向，全都是同样的火光信号。

面无表情的蔡国熙利落的翻身上马，说道：“兄弟们，现在门已经关了，咱们打狗去!”

“吱呦”一声院门打开，十几匹快马迅速飞奔出去，各个举着火把，就像十几盏灯一样在街道上流动。

之前进城的大股士兵早已在街道上等候，等这十几个火把融入进去后，更多的火把亮了起来，足足有数百多把。

几声沉闷的军令响起，这数百把火把便分散成十多只队伍，其中最大的一只队伍由蔡国熙亲自率领，直奔徐府而去，其余的队伍则调转方向，穿插进各个街道巷子中，奔向各自的目标。

今天白天的时候，王法从城里一个羊肉店拿回一只不小的羔羊，此时正在院子里吃着烤羊肉，与几个兄弟一起饮酒作乐。

羊肉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肉质焦黄，外酥里嫩，再加上王法从系统里购买的几罐调料，吃起来无比的美味。

在放着羊肉的石桌旁边，还有一个大酒坛，与羔羊一样，这坛上好的美酒也是从酒楼直接拿回来的。

等到坛中的酒已经见底的时候，一整只羔羊也被几人吃的差不多了，众人皆是醉醺醺的，忽然前院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门房老大爷拉开门上的一个小洞，就看到外面被几十个火把映的透亮，还没开口询问，一个将校打扮的军士便喝道：“我等奉蔡大人之命，前来捉拿王法，还不快快开门!”

门房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小洞关上，撒丫子就往后面跑，他当然不会乖乖开门，而是跑回去报信了。

正端着酒碗的王法眉头皱道：“蔡大人？捉拿我？”

门房连连点头。

王法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我去看看。”

当他透过门洞看到外面整齐的士兵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同样将门洞关上，开始想着对策。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是守在外面的军士并不着急，他们来捉拿王法的队伍只有三四十人，又不了解王家里面的情况，所以并不会断然冲进来。

按照蔡国熙的命令，他们只需要将各个目标包围即可，若是对方不投降，那就围而不攻，等到别的队伍捉到人之后，会过来支援，到那个时候己方的兵力占据绝对的上风，再攻进去也不迟。

王法在华亭县经营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城里各处也有众多眼线，自然知道了今天傍晚的时候兵宪蔡国熙进城的事情。

不过当时他带的人手不多，王法也就每当一回事，所以也就没跑，现在看来，怕是大事不妙了。

“前翻徐陟被捕入狱，现在蔡国熙又来抓我，看样子是海瑞准备收网了啊!”王法低声说着，然后看向后院说道：“你们去看看后门和侧门，有没有人守着。”

片刻之后，前往后门侧门查看的家丁返回说道：“老爷，都有官兵守着。”

王法知道自己犯的事情太多，若是真被拿了去，只怕等不到出来的一天了，当今之计唯有逃跑了。

现在前门后门侧门都被堵住，王法只得从翻墙而出，不过难保墙外没有官兵，要是直接跳出去，那和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想了一下，王法对着一众家丁说道：“你们去前门造出声势，拖住官兵!”顿了一下，王法又接着说道：“吸引官兵的注意力，将他们拖住即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动手，毕竟这蔡国熙大有来头!”

十多个家丁立刻领命而去，王法带着楚惜玉和鲁铁柱则反向而走，挑了处偏僻的墙头，猛然挑起扒住墙头，慢慢伸出脑袋看了看，墙外并没有官兵，不过在两边不远处，都有火把在巡逻。

稍微等了一会，前院忽然传来剧烈的声响，墙外巡逻的官兵也都举着火把匆匆赶去，只留下空无一人的小巷子，王法见状，立刻攀上墙头，准备跳下逃命。

前院的声响越来越大，显然是官兵们以为王法想要反抗，现在夜色不明，官兵们担心王法趁乱逃跑，连忙下令堵住大门。

家丁们就是冲着闹事去的，当然不乐意，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双方立刻打了起来。

这些家丁各个都是好手，要是和官兵一对一，可以很轻易的打败对方，但是这些训练有素官兵也不是吃素的，合击之法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若说一对一官兵不是家丁的对手，变成十对十的群架，有了合击阵法的加持，官兵便可不落下风，若是跟多一些，官兵便会明显的占据上风。

此时的官兵数量有三四十之多，五人一小阵，十人一大阵，同时数量比家丁多出一倍还多，片刻便打的家丁们连连后退。

为首的将校早已记熟了需要抓捕之人的面相，匆匆扫视一眼众家丁，并没有看到王法，便分出一半的人继续和家丁颤抖，自己则带着另一半人冲进院子里。

第六十八章 返回

在院门口喧闹的比对下，墙外小巷子里显得更加的寂静。

王法轻轻跳下去，紧接着楚惜玉也跳了出来，鲁铁柱身形高大，稍微慢了一些，等他登上墙头的时候，官兵已经冲了进来。

“老三，快跳!”

鲁铁柱看着身后十多个官兵冲向自己，还有官兵已经作势要攀上墙头，鲁铁柱摇了摇头，说道：“大哥二哥，你们先走，我来断后!”说完，猛然一下跳回了院子里。

“老三!”

“老三，你快回来!”

领队的将校看到从墙头上跳回来一座肉山，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命人将鲁铁柱围住，开始缠斗起来。

王法一跺脚，反身回去就要再翻墙进去，楚惜玉连忙拉住他，急切的说道：“老大，他们是抓你啊，你回去就是个死啊!”

王法一把挣脱，说道：“那我也不能扔下兄弟不管!”

话音未落，王法一个助跑，踩住墙面双手扣住墙头，刚准备翻过去，楚惜玉拽住王法的脚脖子生生将他拽了下来。

王法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等着楚惜玉说道：“老二，你要干什么!”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先走，我回去支援老二，就凭他们这点人，断然无法拿下我们!”楚惜玉说完，“呲溜”一声爬上墙头，没入墙壁之下。

王法恼怒的捶了一下墙壁，看到两兄弟奋不顾身的为自己争取时间，自己要是再回去送命，那就太不值了，而且官兵并不算太多，只希望老二老三能够早些逃出来。

一墙之隔的院中，鲁铁柱手握大板斧，大开大合与十多个官兵战到了一起，现在有了楚惜玉的加入，二人瞬间占了上风，官兵只好边战边退，慢慢的又回到了前院。

此时前院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这些家丁原本都喝了不少酒，手脚也不太灵活，已经被官兵缴了刀棍，团团围在一起，其余的官兵空出手来，立即开始支援另一边。

这三四十个官兵，除了几个看守家丁以外，其余三十多人全都和鲁铁柱楚惜玉战到一起，但是那二人仍然不落下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这些官兵打到门外，到时候将大门一关，他们就可以从容的跑路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意外，当这些官兵渐渐支持不住的时候，街道上又冲来一条火龙，二话不说加入了战团。

此时双方正在门口打斗，接触的面积比较小，鲁铁柱和楚惜玉二人牢牢守住大门，增加了一倍的官兵依旧无法拿下他们。

正当双方焦灼在一起的时候，又一条火龙匆匆赶来，这些都是蔡国熙的兵，他们每拿下一处，就会就近支援其他的地方，此时王家门口的打斗已经持续了许久，第二批援兵又赶到了。

这队士兵眼看正门无处下手，直接从撞开王家侧门，冲进院子从后面将楚惜玉和鲁铁柱紧紧包围起来。

王家大门的里外都被火把映得通亮，一百多名官兵正在两侧奋力打斗，被堵在门楼里的楚惜玉与鲁铁柱虽然不落下风，但是被堵在中间根本无法逃脱，等到时间久了来了更多的官兵，这二人必然有力竭的时候，照此下去，二人必然被捉。

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王法正贴在墙壁上，远远的看着自家的大门，心中很是着急。

之前他四处寻找逃跑的路线，找好之后，回来看到老二老三依旧没有逃出，正在焦急的等候，就看到又一队官兵赶到自家门外。

他知道自己这两兄弟不是善于之辈，皆是拳脚了得，此时更是有贴身兵器在手，各个都是百人敌。

只不过官兵越聚越多，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擒住，王法一咬牙，快步往回走，离得大门口十多丈外的距离站住，大喝道：“王法在此，通通住手!”

正在门外督战的将校转过头来，依稀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远处，不过看得并不清晰，对着身边一个士兵说道：“你过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是王法。”

小兵得令，举着火把就跑过去，王法见到只来一人，并没有逃遁，直挺挺的站着。

对于自己要抓捕之人的画像，这个小兵自然也是记在心中，一看面前之人正是王法，连忙向后喊道：“大人，是他!”

王法一个翻手，从黑暗中抽出一把两尺长的大刀，瞬间架在小兵的脖子上，说道：“你给我继续喊，就说让他们立刻收手，放了我府上所有人，我就束手就擒。”

小兵只觉得脖子冰凉，更加卖力的嘶吼起来。

这声音比先前更大，将校听得真真切切，略一思索，便同意下来，因为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抓捕王法，断然不能让他跑掉，而自己现在一时半会又无法将守在门口那两人拿下，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围捕王法。

而且自己在明对方在暗，一个不小心对方便会隐去，在这黑不隆冬的夜色中，自己对于华亭县的布局也不清楚，恐怕有多一倍的人也抓不到对方。

“住手!”将校思虑完毕，立刻让手下住手，并且让被围住的家丁离去，然后又喊道：“我这便已经开始放人了，只要你束手就擒不再反抗，我保证没人会伤害他们一根汗毛!”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好!”王法哈哈一笑，把刀从小兵的脖子上拿开，看到家丁和楚惜玉以及鲁铁柱都被放开，众多官兵向自己冲来的时候，并没有逃遁。

楚惜玉和鲁铁柱看到这一幕，声嘶力竭的大喊道：“老大快跑!”

王法轻轻的摇了摇头，依旧站着不动。

毕竟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自己现在虽然还有机会逃跑，但是家里剩下的那些人恐怕又要被抓捕了。

当王法被五花大绑的时候，鲁铁柱二人再也看不下去，拿起兵器就要上前营救，王法大喝道：“老二老三给我住手!老子只是去衙门转一圈，你们给我看好家，等到我回来的时候，要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我拿你们是问!”

第六十九章 神仙打架

鲁铁柱不管那么多，抡起板斧就要动手，王法瞪大眼睛喊道：“老二，拉住他!”

楚惜玉连忙抱住鲁铁柱的胳膊，声色俱厉道：“老三，你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我，可是!”鲁铁柱这铁塔般的汉子，竟然哽咽起来。

看到这两人不再妄动，官兵将校这才松口气，他知道这两人是如何的难缠，己方一百多人打了半天都没能奈何得了，要是他们再冲上来，实在是个麻烦事。

“走吧。”将校盯着王法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条汉子。”

“男儿在世，突出口唾沫就是个钉子，我也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那是自然，我们行伍出身最重誓言。”将校转脸对着身边的兵士下令道：“我们走!”

这一百多个士兵当真是令行禁止，军令一下，立刻修整队伍分成两队整齐而去，其中人数较少的一队押着王法直奔县衙，另一对士兵则赶往别处进行支援。

东边天空慢慢露出一丝白色，热闹了一晚上的华亭县终于又重归寂静，只有县衙的大牢里依旧热闹非常，仿佛是个集市。

这一夜，蔡国熙总共抓捕近百人，全都是涉及徐陟的案子，县衙的牢房有限，这些犯人们不得不挤在一起。

王法和其它二十多个执事共处一间牢房，原本就不大的房间装了这么多人，更加拥挤不堪，每个人只分得屁股大的地方，刚好可以坐着。

虽说这样不至于一直站着，但是想要伸个腿都没地方，好在现在已经入秋，天气已经不似先前的炎热，不然的话，这么多人的汗臭味足以让人待不下去。

做为主犯，徐陟的处境要稍微好些，牢房里只有他以及他那两个侄子，只不过这并没有让他好受一些，虽说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但是看到这黑压压的犯人，他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无法善了。

太阳慢慢升起，将光芒照射在黑暗了一整夜的大地上。

距离华亭县千里之外的京城中，也沐浴在朝霞之中。

张居正习惯性的早早起床，每天早上，他都会喝杯浓茶，然后再做其他的事情。

杯中的茶叶在热水中盘旋，慢慢落下，张居正端起茶杯轻轻喝上一口，一股醇香便布满口腔。

茶水还没喝完，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老仆走进屋内，弯着腰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他怎么又来了？难道接手徐陟那桩案子的情况有变？”张居正皱眉，继续喝着茶水，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一个身着素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前几日傍晚偷偷来到张府的那位刑部官员。

在平常的时候，他们这种身份的人相互走动都要掩人耳目以此避嫌，所以基本上都是在晚上来往，现在一大早就匆匆赶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人，徐陟那桩案子有些棘手啊!”

“说来听听。”张居正依然在悠闲的喝着茶水。

“是这样的，下官昨夜得到消息，同样有人插手此案，要将徐阁老也牵扯进去，今天一大早，刑部就派人往华亭县去了，下官根本来不及动作，所以立刻就来了。”

“笃笃笃”张居正习惯性的用手指敲着桌面，开始思索起来。

他不用问就能猜到要借助此案对付徐阁老的人是谁，除了那小心眼的高拱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人有此动机，同时又有这个份量。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好办了，原本他打算暗中接管此案，现在有了高拱插手，自己便接管不了了，因为自己现在是被动的一方，只要对方愿意，大可以将案件上报到皇上那里，到时候自己这见不得光的手段就更加使不得了。

“为今之计，只有弹劾他了，唉，可惜了!”沉默了良久，张居正终于开口，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弹劾海瑞。

张居正也很看好海瑞，也希望他能继续施政造福百姓，只不过这桩案子是自己的老师，眼下只能这么做了。

只要主审官倒了，到时候怎么说他都行，那么他查的案子自然也可以进行歪曲，随便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坐在对面的刑部官员似乎早就料到张居正会这么说，所以也不惊讶，拱了拱手，起身而去。

大明皇宫之中，两封奏折摆在皇帝的案头，全都是给事中上书。

给事中的官职不大，只是个七品小官，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是个权柄巨大的言官。

虽说这只是个七品小官，和一个小小的县令差不多，但是两者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当朝大员都不敢得罪于他们，虽说这些大员根基深厚，不怕言官弹劾，但是谁都不想惹一堆臭麻烦。

做为皇帝的眼线，和御史一样，给事中也可以风闻奏事，不管是真是假还是道听途说，都可以直接上报皇帝，而对他们的奏章，不管真假如何，皇帝都会进行查办。

隆庆皇帝虽然知道海瑞的为人，但是现在两个给事中同时上奏弹劾他，这就让皇帝不得不重视。

“庇护刁民，鱼肉乡绅，沽名乱政!”隆庆摇摇头，说道：“这戴凤翔怎么弹劾起海瑞了？奇怪。”

说罢，隆庆又拿起另外一份奏折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又自言自语道：“这陈三谟素来和戴凤翔不和，今儿个怎么一起弹劾海瑞，还连带着蔡国熙一起弹劾，奇怪，奇怪。”

海瑞是他登基之后大赦出狱的，而且海瑞这人太有个性，隆庆是知道的，至于蔡国熙，隆庆也是知道，同样是个耿直的人，所以对于这二人一起被弹劾，隆庆才会连说好几个“奇怪”。

将两份奏折都看完之后，隆庆继续自言自语道：“既然这两位的奏折都是言之有物，罢了，那就查他一查吧，若是没什么问题，也好还他们清白。”

一直站在后面的老太监虽然年纪很大，但是依旧耳聪目明，知道皇帝这是下旨了，连忙唤人伺候笔墨。

第七十章 吵吵闹闹

“这个？”海瑞手中拿着一张纸，看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蔡国熙是个粗汉子，以雷霆之势将所有的犯人都抓捕归案后，没有及时回到军营驻地，而是待在华亭县，他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怎么判。

原本他和海瑞正在谈笑风生，等到海瑞收到一封信件后，脸色慢慢凝重下来。

“海大人？”

“哦!”海瑞放下纸张，说道：“本官有些走神了，还请蔡大人见谅。”

“那纸上说的是什么？”

“这……罢了，和你说说也无妨。”海瑞清了清嗓子，说道：“刑部的批文下来了，要让本官继续查实此案。”

“还要怎么查实？人证物证具在，直接办了就是!”蔡国熙有些着急。

“唉!”海瑞叹了一口气，说道：“刑部说接到检举，此案是由徐阁老在背后指使，让他那两个儿子和弟弟兼并土地，鱼肉相邻。”

“啥？”蔡国熙瞪大眼睛疑惑道：“刑部这意思是让我们连徐阁老也一并抓了？但是徐阁老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他哪会贪恋这点土地啊，再说了，咱们这一屋子的证据，也没有哪个是牵扯到徐阁老的啊!”

两人皆是沉默，许久之后，海瑞再次叹了口气，说道：“徐阁老还是本官的老师，这让本官如何下得去手啊!”

蔡国熙冷哼一声，说道：“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是不淌这个浑水了。”

海瑞无奈，这命令是下给他的，他只能照做，默默的换了身官袍，说道：“你呀你，唉，我去就我去吧，也好早日还老师清白。”

两顶轿子，八匹骏马，慢慢的从驿馆走到徐府大门前，其中一顶轿子是海瑞的，另外一顶，则是他为老师准备的，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抓人，也得体面一些。

轿子停下之后，海瑞慢慢撩开门帘走了出来，刚要让人上前通报，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一骑一人便来到了眼前，马上之人风尘仆仆，背上还插着小旗。

“应天巡抚海瑞接旨!”

海瑞一愣，连忙转身跪下。

“……今有给事中弹劾，为证清白，从即日起，暂停海瑞一切职务，等候调查……”

“臣……接旨!”

海瑞拿着圣旨，默默的看着那一骑远去，又看了看徐府的大门，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有些愤怒。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他不用亲自去抓捕老师，愤怒则是因为自己行的正做得直，竟然平白无故遭人弹劾，而且还在审理这桩案子的关头上，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要搞自己。

两顶轿子八匹骏马又开始原路返回，到达驿馆之中，从现在起，他不仅被停职了，还得一直待在这里，等候后续的调查。

一进大门，就看到蔡国熙在院子里骂娘，海瑞奇怪道：“蔡大人？”

“妈了个巴子，老子招谁惹谁了，竟然被弹劾了，要老子待在这里等候调查!”

“哈哈!”海瑞难得笑道：“咱们俩虽是一文一武，但是志趣相投，现在竟落得相同的境遇，实在是有缘，有缘啊!”

“有缘个屁!这叫同病相怜!”蔡国熙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你也被弹劾了？”

海瑞苦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再怨天尤人，手拉着手走到后院，命人准备酒菜，准备大喝一顿。

许多年来，海瑞的生活都比较朴素，很少有吃肉的时候，至于酒，更是一口不沾，今天遇到这种事，便破例一回。

是夜，月明星稀。

喝得大醉的海瑞看着已经睡倒的蔡国熙，摇了摇头走出门外，用冷水洗了把脸，来到书房之中。

如今被人冤枉，海瑞根本无法咽下这口气，因为他看到那两人弹劾自己的说辞，实在是驴头不对马嘴。

时至半夜，天气越发的凉了，海瑞的酒意也醒了大半，拿起纸笔开始写起来，等到天色模模糊糊亮起来的时候，书桌上便多了一封《被论自陈不职疏》，准备上书反驳。

很快，这《被论自陈不职疏》就送到了朝廷中枢，弹劾他的戴凤翔自然也知道了其中的内容，便又上书一封，发挥想象力开始编造起海瑞的罪状。

其中有一条就是控诉海瑞谋杀：“七个月之前，海瑞的一妻一妾在同一天一起去世，很可能是出于谋杀!”

等到海瑞再次收到回复的时候，被气得差点吐血，他那两个妻妾，一个死于自缢，一个是病死，而且相隔很多天，这竟然被编成同一天，还说是他杀的!

海瑞是真的气得不行，直接站在院子里面向北方，开始大骂戴凤翔。

蔡国熙见到这一幕，苦笑道：“海大人，你骂他有什么用，他又听不到。”

海瑞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也不理会蔡国熙，快步走向书房，又开始书写奏章答辩。

蔡国熙摇了摇头，干笑两声，默默的走开了。

自此，华亭县和京城之间你来我往，就像村妇骂街好不热闹，这桩兼并土地的案子似乎已经没人关心了，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在海瑞与戴凤翔的身上。

这样一来，可苦了那些犯人，华亭县大牢之中，原本就挤的不行，这一天没有断案，他们一天就出不来，吃喝拉撒都在牢中，里面早已变得臭气熏天。

王法和几十个涉案人员都被关在这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似乎被人遗忘了，像是王法还好一些，无聊的时候就在心里找系统里的商城语音聊天，有温柔的女声陪着倒也不算太寂寞，其他的人就不行了。

徐陟虽然被特殊对待，和两个侄子独享一间牢房，空间虽然不算太挤，但是每天实在是太无聊，而且这些牢房是连在一起的，光是空气中那酸臭的气味就让他受不了。

“牢头!过来!”

徐陟这么一喊，在众犯人面前威风八面的老头就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谄媚道：“二爷，有何吩咐？”

这老头八面玲珑，他知道现在徐陟虽然关在里面，但是案子没有最终定下来，谁都不敢保证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所以，他对徐陟还是一向的敬重。

第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老夫这案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一听，纷纷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牢头怎么说，现在所有人最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个嘛，说来话长。”

徐陟还以为牢头在拿腔作势，眼睛一瞪，作势要发火。

牢头连忙说道：“二爷，小的说的是真的，现在那海巡抚也摊上案子啦!”

“啥？海瑞怎么了，说来听听。”

“据说是朝廷里的几位给事中参了海巡抚一本，海巡抚已经停职等候查办，具体如何，小的也不知道啊!”

徐陟忽然激动起来，在他看来，能够在这个关头动海瑞，肯定是自己的大哥出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这桩案子现在插手的人越来越多，要想糊弄过去怕是难上加难，并且他的哥哥也陷了进来。

看着四周几个牢房中蓬头垢面的一众手下，各个都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徐陟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说道：“兄长终于出手了，海瑞，咱们走着瞧吧!”

四周的犯人们一听，皆是欢呼起来，他们在这里待了太久，现在一心盼着能够早点出去。

接下来几天，牢房中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徐陟好生奇怪，又喊来牢头，问道：“现在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牢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说来话长啊，眼下那还巡抚正在和给事中打嘴仗呢，朝廷派来查案的大老爷一直也没什么进展。”

“那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那倒不会。”牢头摆手道：“我听说朝廷不日就要另派官员审理此案，还请二爷稍安勿躁。”

徐陟烦躁得很，之前听说海瑞停职，还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被释放出去，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自己还是蹲在这里，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巴巴的等着主审此案的官员能够快点到来。

天气慢慢凉了下来，不知道是温度降低让牢房里的味道挥发的少些，还是已经习惯了此处的环境，王法慢慢觉得这里不再那么难闻，只不过天天待在这里，实在是太过于折磨，他现在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听徐陟喊牢头问话。

此时距离上一次牢头说朝廷另派官员审理此案又过了许久，这大牢里依旧毫无动静，徐陟有些抓狂，几乎每天都要将牢头喊来问话。

牢头都被问得烦了，有心避开不见，可是牢房就这么小的地方，他能跑到哪去，没办法，只能耐心的安慰徐陟。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天透过窗户射进牢里的阳光也越来越短。

王法依靠在墙角，呆呆的看着那小小的窗户，忽然看到一片巴掌大的阴影缓缓落下，连忙伸出手去抓，只见一片泛黄的树叶静静的躺在手中。

“入秋了啊。”王法自言自语道，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每天还在数着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已经懒得计算日期了，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就算没有一个月，半个月肯定是有了。

自己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王法忍不住想念起自家的床垫来。

就在王法想的出神的时候，牢头忽然跑了进来，高兴的说道：“二爷，二爷，朝廷派来审案的官员来县衙了!”

牢头这些天已经被问的烦的不行，现在那官员终于来了，自己不用每天在被聒噪，实在比自己犯了法被关进来，再被放出去还要开心。

徐陟也是激动的满面红光，喃喃自语道：“来了，终于来了!”

牢房里瞬间沸腾起来，这里关着的几十个人早就待得不耐烦了，此时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怎么能不高兴。

只有王法一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把玩着手中的树叶，他虽然不太了解官场的潜规则，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些人被关了这么久，肯定是那些上层人物借着这桩案子开始打压异己，保护自己人，现在主审官来了，说明那些官老爷的明争暗斗也该有了结果了。

只是现在高兴还太早了，虽然结果出来了，但是是什么样的结果，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随着主审官的到来，海瑞的案子也落下了帷幕，虽然给事中弹劾的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查出来，但是他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来自朝廷的一纸调令将海瑞改任南京的粮储官。

驿馆之外，一顶轿子几匹骏马，这就是海瑞的仪仗，和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差不多的寒酸，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充满干劲，立志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此时却是黯然离场。

蔡国熙的案子也审完了，由于他是连带被弹劾，所以并没有什么问题，此时正要官复原职，看到海瑞一脸落魄的样子，蔡国熙心有不忍，想要上去安慰几句。

海瑞摆了摆手，说道：“都是我牵连了你，让你白白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说啥呢!”蔡国熙愤愤不平道：“都是那些奸诈小人，不一心为国，反而相互攻讦，真是小人!”

海瑞轻叹一声，弯身钻进轿子，慢慢远去，蔡国熙也是叹了口气，带着亲兵上路了。

离开驿馆没多远，轿子外忽然传来阵阵哭喊，海瑞掀开轿帘一看，之间满大街的百姓在道路两侧哭泣，即使为海瑞感到不公，又是为他送别。

他巡抚应天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被另调他处，在这段时间内，他已经平了不少案子，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包括那一条条新翻修的河道。

听着百姓们的哭喊，海瑞这条汉子竟然也红了眼眶，连忙放下轿帘，让轿夫快些出城。

该任南京粮储虽然没有巡抚威风，也无法像巡抚一样可以零距离接触百姓，但是也是一个不小的官职，在任上同样可以为国为民继续奉献。

只不过他对此地还是不舍，因为这里刚刚开始施行一条鞭法，还没有开始发挥作用，自己就被调离，可想而知，这一条鞭法很快就会被废弃，他多年的心血，也都要付之东流。

第七十二章 充军

遥远的京城之中，一个精致的别院中站着两个人，吏部尚书高拱正悠闲的逗着鸟，似是随意的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都已经办妥了，现在就等他走马上任了。”

与张居正不一样，他找人弹劾海瑞，只是为了将他调离，对于海瑞的品性，张居正还是比较看中的，但是高拱气量太小，他对海瑞可是丝毫不留情，利用自己主掌吏部的权势，硬生生将南京粮储这个位置给改了。

秋风萧瑟，繁华的南京城中也透露出一股冷清。

海瑞进了城，车架便直奔南京吏部而去，准备直接上任。

等他到了吏部之后，忽然发现粮储官被并入吏部当中，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闲职，当场气得调转车头，回到驿馆之中。

海瑞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人给整了，但是自己并没有别的方法，不禁仰天长叹。

“为官之人不忠君不为民，之位自己的利益狼狈为奸，攻讦政敌，实在是国之不幸，百姓之不幸！”

“唉！”海瑞站在窗户下，定定的看着院子里枯黄的树叶随着秋风飞舞，又默默的回到椅子上，写了最后一封奏折。

之前在华亭县自己遭受不公平对待，被改了官职，就已经让他生了一肚子气，此时还没上人，又遭受一次不公平对待，海瑞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上书一封，托病辞去官职，告老还乡，准备返回琼州老家。

华亭县靠近海边，气温比两京都要暖和些，但是风力要大上不少。

县衙的大堂外，几十个身着囚衣的犯人站成几排，在秋风中等待最后的宣判，因为大堂内面积有限，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只能站在这里。

站在最后面的王法忽然有不详的预感，在他刚从大牢中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此时看到主审官那冷漠的面孔，更加觉得如此。

“看来今天是回不了家了啊！”王法在心中暗暗说道，时不时的打量身边众人。

其余七十多人皆是形态各异，有人似乎和王法有着相同的预感，有人不知道这桩案子具体如何，显得很是紧张，还有人以为很快就会被无罪释放，激动的满面红光。

站在最前面的徐陟就很是激动，在他想来，既然哥哥出手了，那就万事大吉了，只等着主审官宣判，自己就可以回家了。

想到这里，徐陟又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暗暗想着自己的大哥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没来接自己，等到回家之后，得好好向他赔礼道歉。

徐陟并不知道，此时他的大哥正被禁足在家，想来也来不了，徐阶虽然没有直接插手兼并土地欺压百姓的事情，但是他放任两个儿子还有弟弟胡作非为，已经是待罪之身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实际的做什么事情，一方面朝廷看在他那前朝首辅的身份上，另一方面有张居正极力保他，所以并没有治他的罪。

但是县衙里这七十多人就不一样了，随着张居正与高拱斗得越来越厉害，徐家兼并二十四万亩土地这个天大的新闻也在朝堂中传开了，再想糊弄过去是不可能的，只能依法宣判。

大堂之上，主审官慢慢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环视一圈后，边拉开手中的书卷，准备开始宣判。

来了！下面站着这七十多个人更加紧张起来，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喘，全都仔细的听着。

“……华亭县徐家不顾国法，大量兼并土地，让众多百姓流离失所，据查明，所兼并的土地多达二十四万亩……”

众人越听心越凉，不是说好的徐阁老插手了吗，怎么这么听着还是自己犯罪了？

主审官可不管众人怎么想，继续读道：“主犯徐陟，罪孽深重，除去主持兼并土地一事，还犯下百条罪状，数罪并罚，即日起便押赴京城，等候处决！”

原本得意洋洋准备回家的徐陟一听，自己竟然得了个杀头的结果，大悲大喜之下忽然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就像沙子一样缓缓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主审官看了倒地的徐陟一眼，像没看到一样继续说道：“徐陟所有不当得来的土地，全都分还百姓，其余财产，也全都罚没充公！”

众人听罢更加紧张与害怕，现在徐二爷落得个杀头抄家的下场，自己不知道会怎么样，纷纷担忧起来，还有人没等宣判就开始喊冤。

“休得聒噪！”主审官淡淡的说道：“本官看谁继续聒噪，叛你罪加一等！”

此话一出，院子里立刻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秋风吹过的声音。

“……徐琨，徐瑛，身为士大夫之子，目无王法肆意妄为……判充军！”

这两人都是徐阶的儿子，也算是徐氏兼并土地集团中，除了徐陟之外的第二把手和第三把手，只不过不同的是只判了充军，保下了性命。

站在后面的王法默默的想着，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两人又会被捞出去了，毕竟人家朝中有人啊。

宣判一条条读下去，终于，说道了王法。

王法心头一震，竖起耳朵开始听起来。

“罪犯王法，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判充军！”

充军啊，王法抬头看着天空，天上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罪犯充军都是要发配到偏远之地，随时都有丢命的危险，不过自己身强体壮，应该可以活下去吧。

宣判依旧在继续，不过后面王法依旧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主审官才停了下来，沉声说道：“一应判罚，即刻执行！”

王法忽然回过神来，这是现在就让自己上路啊，他充军的地方是在北疆，那里可是实打实的苦寒之地，眼看就要入冬，到时候肯定会更加难熬。

宣判完毕，守在四周的军士便纷纷上前，指引各个犯人按照不同的判罚组成队列，这七十多人中，有一多半被判了充军，其中又有一大部分是和王法一样，将会发配到北疆。

案件终于尘埃落定，众人心中的希望似乎被这凄凉的秋风吹灭，都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只有拖动的铁链在地上划过，发出“沙拉”的响声。

第七十三章 杀胡口

深秋时节，北疆风光更显凄凉。

大明与北方蒙古土默特部连年征战，为了防止那些游骑劫掠，设下九边重镇，其中大同管辖范围西起黄河弯，东至京城外的居庸关，东西绵延两千余里，南北亦有数百里，其范围之大，实属九边之首。

在这些边疆地区，朝廷设立了大量的卫所，用来守卫各处，其中大同就有十四卫所，包括前后左右卫，阳和，天成，威远，平鲁，云川，玉林，镇鲁，高山，宣德，东胜等，这些卫所依山而建，连在一起共同组成包围大明的一条防线。

在大同的西北方不远处，有一座山口，东边有座山叫做塘子山，西边还有一座山，叫做大堡山。

在这两座山之间，是开阔的苍头河谷地，谷地之中，便是大同右卫的驻地，地处驻扎将士近五千六百余人。

大明各个卫所全都实行屯田制，大同右卫也不例外，这五千六百民将士中，只有一千人执行守备任务，其余四千六百名军事全部用于屯田耕作，生产军粮自给自足。

由于每一卫的军士太多，一起耕作铺开面积太大，为了将强屯田管理，朝廷又规定每百户为一屯，五六屯为一堡，在卫所周边择地建堡，即可以更急有效的实行屯田，又可以相互瞭望，防止蒙古铁骑的突袭。

右卫众多堡中，位于最前方的叫做杀胡口堡，座落在两座大山中间，地势十分险峻，也算是右卫的最前线。

北方的环境与江南大有不同，这里山脉绵延，冬天要比南方更早的来到。

此时只是深秋，杀胡口堡外的山上便已经没有丝毫绿色，漫山遍野都是灰黄一片，枯草和落叶堆积在一起，一阵寒风吹过，就卷起阵阵灰色的风尘。

杀胡口堡虽然只是个小型关城，全城周长只有两里，但是城墙高大宽厚，足有四丈高，这种规模的城墙放在大明腹地，足以保卫各大重城。

厚重的土筑城墙外，全都用砖石包裹，在这砖石城墙之上，只有一南一北两座城门，其中北门直通关外，因此常年封闭，南门则通关内，连接右卫驻地。

随着秋意渐浓，杀胡口堡外的屯田早已收获完毕，外界的气温也日渐寒冷，驻守在这里的五百名军士，几乎每日都守在城中，除了有人轮换瞭望之外，其余的人全都像过冬一样，猫在城里不再动弹。

这一日，寂静了许久的杀胡口堡迎来了罕见的喧闹，重木包裹铁皮的南门“轰轰”打开，一队将士走了进来。

这一队人中，除了几个正儿八经的官兵之外，还有几个是从松江府远道而来，正是充军的王法一行。

算了算日子，王法等人在路上差不多走了两个月，一路上风餐露宿，穿越半个大明，终于来到了这里。

在队伍刚走出华亭县的时候，不出王法所料，一队官兵从半道上接走了徐阶的两个儿子，至于剩下的人，则无人问询。

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除了狂风暴雨之外，每天都要走上几十里路，纵使身强体壮的王法，也有些吃不消了，原本脸上的轻微婴儿肥，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峻的线条。

同行的其他人情况就更不好了，徐府的另一个执事，来自韩家庄的韩富贵，原本是个圆滚滚的胖子，这一路上硬生生走成了个瘦子。

此外，还有几个人受不了长途跋涉，再加上身体不算健壮，竟然相继染病去世，活着走到大同的人只有三分之二！

王法这十几个充军的犯人到了大同之后，立刻被打散分开，派遣到不同的卫所，然后又从不同的卫所分派到各堡。

此时和王法一起来到杀胡口堡的，只剩下韩富贵一人，其余的人都是来自其他地方的。

杀胡口堡城内一片荒凉，只有几颗掉光叶子的歪脖子树，放眼望去全身土黄色，可谓是真正的苦寒之地。

虽然这里的环境不怎样，但是王法来到这里不仅不难过，反而有些轻松，因为这一路上的捆缚的铁链终于拿下去，还给自己发了一套棉服，立刻从犯人摇身一变，成为军人。

右卫的官兵亲自送新兵过来，杀胡口堡的堡长自然出来迎接，不过他并只是看了这几个新兵一眼，就和押送的督军热络的聊起来，把手走进房中，不知道干什么勾当去了。

王法等人呆呆的站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好一会过后，才有一个百户出来，打了个酒嗝，慢悠悠的说道：“你，还有你，到伙房去，你们几个，到马房去。”

百户一边分配一边走，不一会走到了队伍的尽头，看了看王法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就去墩台吧。”

众人分配完毕，也不愿在这漫天黄沙中多待，连忙报道去了，只有王法二人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看到那百户要走，王法连忙说道：“大人，这马房伙房什么的我都知道，可是这墩台是什么？在何处？我二人如何去报道？”

百户又慢慢悠悠的走回来，站到王法面前，伸出一只手从他眼前划过，向西边的山头指去，说道：“那里就是了。”

王法顺着百户所指的方向看去，之间视线的尽头，模模糊糊有个小碉堡似的建筑物，孤零零的待在山头之上，与那长城上的烽火台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得，被派去放哨瞭望了，看着那孤零零的墩台，不用猜就知道住在那里肯定没有住在堡里舒服，安全性也没有保证，但是王法二人也不敢不从，只不过看着城外那崎岖的山峰，根本看不到哪里有路可以过去。

“大人，我们该如何过去啊？”

“嗨，老子差点将这事儿给忘了！”百户一拍自己那光溜溜的脑袋，对着堡内大喊一声：“二蛋蛋蛋！”

这一喊中气十足，震得王法耳朵嗡嗡响，回音还没落下，一个裹着破棉服的兵士跑了过来，双手对插在袖笼里，谄媚的说道：“大人，唤小的何事？”

“你小子在堡里舒服够了，乐不思墩了吧？”百户向王法二人努了努嘴，接着说道：“给你的人在这，抓紧带回去吧。”

第七十四章 大堡墩

“御边莫先设备，设备在于添墩。”自从周代开始，华夏大地的边防就设有烽燧，唐代以后，开始称之为烽火台，到了大明朝，则叫做墩台。

随着大明不断的修缮长城，将长城设防推向了极致，建设的墩台的数量也堪称史无前例。

“山西濒虏，屯牧连野，堤守失严，变将随至，必相地形高耸足以远眺者，筑以墩台，设军戍守。一旦有警，昼则鸣炮，夜则举火。”

这说的就是位于边境上那些墩台，朝廷在边境上几乎每隔二里地就设立一座墩台，每一墩的守兵少则三人，多则十人，拨给沙田四五十亩，耕种养瞻，转司瞭望。

王法是听说过墩台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对那里顿时有些好奇。

杨二蛋是负责大堡墩这只小队的队长，平日里带着几个人一直守在光秃秃的山头之上，前几日听说马上要给他补充两个新兵，立刻满心欢喜的跑下山来，待在杀胡口堡中等待着。

他之所以如此开心，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手下又多了两人，主要是因为可以名正言顺的下来，虽说杀胡口堡只是个小小的关城，但是有酒有肉有玩有乐，比起那大堡墩，要舒服百倍。

屯长和百户也都知道杨二蛋的心思，不过并没有赶他走，毕竟大家都是袍泽，所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有看见。

现在两个新兵蛋子来了，杨二蛋也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只好依依不舍的带着二人离开。

出了杀胡口堡，杨二蛋带着王法和韩富贵两人七拐八绕，不一会就绕上一条布满枯黄杂草的山路上，慢慢的向上攀登。

大堡墩距离山下并不远，只有一里多地，但是三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堪堪来到山顶，眼前不远处便是一个小小的墩台。

山顶上与山腰完全不一样，没有了山峰的遮挡，这里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衣服哗哗作响，王法看着杨二蛋那漏了许多破洞的棉服，还真担心一不留神就被大风给扯碎了。

来到墩台外面，王法看着这漫天的灰黄之色，顿感壮观异常，要不是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说不得就要诗兴大发了。

推开墩台那破旧的木门，杨二蛋一弯腰就钻了进去，王法则站在后面，继续看着这壮丽的景象。

韩富贵见左右没人，便凑到王法跟前，小声说道：“法哥，现在没人看着，咱们要不跑吧！”

与王法一样，韩富贵此前也是徐府的执事，二人算是平级，不过在这一路上，韩富贵没少得到王法的照顾，因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王法的称呼也变成了法哥。

王法并不是个热心肠，不过即便在充军的路上，系统每天依旧给他发布行善任务，因为条件所限，他的任务基本都是照顾狱友，所以，在别人看来，王法是个乐于助人的大哥。

站在山顶放眼四周，除了山下那杀胡口堡以及四周几座隐约可见的墩台之外，就只剩下荒凉。

王法环视一周，定定的说道：“你看看这里的环境，跑？能跑到哪里去？”

韩富贵仔细看了看，确实无处可逃，自从他们离开大同继续往西走，便再也见不到一处民居，哪有逃跑的地方？

再者说了，现在的气温一天比一天凉，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就算不被饿死，早晚也被冻死了。

这也难怪押送他们的监军一路上对他们严密坚守，等到进入大同境内的时候，便不怎么管他们了，到了杀胡口堡，更是解开铁链放他们自由，上来大堡墩的时候，杨二蛋更是看都不看，随便让他们跟在后面，他们根本就不担心有人会在这种环境下逃跑。

站在山顶没一会，王法就觉得浑身冰凉，厚实的棉服早已被凛冽的寒风吹透，脸也冻的快要没有知觉了。

搓了搓手，王法便转身往墩台走去，韩富贵见逃跑无望，只好跟在后面。

墩台内虽然也不甚暖和，但是有了厚重的墙壁遮挡，寒风吹不进来，所以比外面舒服许多。

此时正是大白天，但是墩内的光线并不算好，王法定睛一看，只看到几个黑不溜秋的人影坐在火塘旁边烤火，等到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以后，才能看出这里几人的相貌。

因为风大缺水，这里的士兵全都面色黝黑，虽说王法二人也不白，但是站在他们中间很是显眼。

杨二蛋正拿着木棍拨弄火堆，无聊的说道：“那个谁，你叫啥来着？”

王法收回视线，说道：“小的王法。”

“哦，过来坐下吧。”杨二蛋指着火塘对面的空地说道：“过来烤烤火，顺便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从今天起，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

几个正盯着王法二人看的兵士明显来了兴趣，他们天天无事可做，无聊的都快要发疯，现在来了新人，正好可以排解寂寞。

王法也不客气，学着这几个老兵的样子盘腿坐下，说道：“我是松江府华亭县人氏，因为犯了点事情，便被判充军，所以来到这里。”

“男人嘛，谁能不犯点事情？”杨二蛋猥琐的笑道：“你看这几个玩意，哪个不是犯了事被发配过来的。”

几个老兵顿时有些尴尬，嘿嘿干笑起来。

王法一愣，疑惑道：“咱们大明屯军不是世袭罔替的吗？你们几位不应该是军户出身？”

“啥的军户！”杨二蛋摇了摇头说道：“正儿八经的军户基本都在山下享福呢，咱们这些犯了事被发配过来的，要么就去伺候那些军户，要么就被打发到这山头上受苦。”

“这么说，大人也是犯了事的？”

“叫啥大人，听着别扭，叫我队长就行了。”杨二蛋顿了一下，笑呵呵的说道：“当年我在家乡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个少妇，奶大屁股肥，那身材没的说，就去调戏了下，没曾想她是官宦妻妾，所以我这到这来了。”

“高，实在是高！”王法拍着马匹道：“没想到队长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

“啥风流韵事啊！不提了，不提了！”杨二蛋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你是从松江府来，快给我们说说那里是什么样子，我们这些人还都没见过那传说中的鱼米之乡呢。”

第七十五章 探囊取物

几个无聊至极的老兵也来了兴趣，纷纷往前坐些，准备听听那些没见过的风景。

王法没啥文化，平时话也不多，便想起坐在身边的韩富贵，说道：“富贵和我是同乡，由他来给大家介绍介绍吧。”

以前在华亭县的时候，王法与韩富贵只见过几面，并没有说过话，所以也不熟悉，这一路上长途跋涉将近两个月，他才知道这外表看上去有些憨憨的韩富贵竟是个牛皮王，吹起牛来能不停不歇说个天昏地暗。

杨二蛋点头道：“使得，使得。”说完就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不一会，火塘旁边就摆满了东西，其中有一大只猪肘，一只烧鸡，一坛咸菜，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连王法都无法理解他那破棉服里是怎么塞下这么多东西的。

“愣着干啥？说啊！”杨二蛋瞅了韩富贵一眼，又继续从怀里掏东西，一坛酒，还有一个大纸包。

韩富贵咽了口唾沫，开始慢慢讲起江南的风土人情，眼睛一直盯在那大肘子上。

一个老兵连忙拿起小刀准备分割肉食，他们天长日久住在这山头上，所存的食物几乎只有粗粮与盐巴，用水一煮，就是一顿饭了，只有在春夏的时候，还能吃点青菜。

至于肉食，那就更少见了，几个月能开一次荤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杨二蛋这次下山，弄来这么多好东西。

在以往的时候，他们也会打些野味开开荤，但是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大部分都是平时里积攒点山上挖的草药山珍什么的，等到下山的时候拿到堡里换些酒肉，这一次他们也知道队长肯定又带好东西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包又一包的，多出了这么多。

杨二蛋嘿嘿笑道：“怎么样，老子就说老子这手气好，在山下赌了整整两天，这才赚了这么多东西。”

赌钱这种事一般人是不屑于参与的，但是在这孤苦伶仃的山上，实在是一向令人向往的娱乐活动，即能玩得开心，又能赚钱，几个老兵都想去。

“队长，下山上山来回奔波忒也辛苦，下次下山，就让我去吧。”

“你去个球，就你这臭手，不把东西输光了我倒着走！还是我去吧！”

“一个个都咋呼啥呢！富贵，你接着说！”这么好的差事，杨二蛋当然不会拱手让人，这也算是他这个队长的特权吧。

说完，杨二蛋将最后一个大纸包拿起来，塞到了破木板床头里。

一个眼尖鼻子灵的老兵跟在后面猛嗅几下，惊奇的说道：“金丝草？”

“就你这臭小子鼻子灵，我先说好，这点金丝草是老子好不容易弄来的，可不能糟践了，以后每天我定量分给大家伙。”

老兵搓着手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就靠着这金丝草捱日子呢，谁要敢私拿，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正在吹着牛的韩富贵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皱着眉头说道：“金丝草？这我也知道，是不是那个什么？那个嗯……什么来着？”

杨二蛋骄傲的说道：“这玩意是从南洋传过来的，点火之后吸进肚子里，那感觉，爽的像是神仙！”

“对对对，就是这玩意，我说我知道吧！”韩富贵附和道，看起来像是很了解金丝草，其实他压根就没听过。

几人正说着话，拿着小刀的老兵已经将大肘子切成了五份，烧鸡也切成了五份。

韩富贵正盯着这肥的流油的肉食，再一数数现场的人数，立刻就不满意了，嘟囔道：“队长，咱们现在有七个人，怎么只切了五份啊，你说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能把我们当外人啊！”

“你想啥呢？”杨二蛋鄙视道：“这点肉你还想一顿吃了啦？今天咱们七个人就只吃这一份，剩下四份都留着以后在吃。”

几个老兵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富贵，你以为咱们是在你家呢，想吃啥吃啥，能吃点肉味就不错了。”

“就是啊，我都好久没见荤腥了，现在哈喇子都快淌到地上了。”

杨二蛋将其余的肉食小心翼翼的包好，同样放到自己床头，然后等着那老兵将五分之一的肉食切成细小的七份，又给每人倒了些酒，这才开始吃起来。

初来乍到的王法看着这一幕，忽然心有所感，这里的环境虽然恶劣，吃不好住不好，但是这几个人还真像是一家人，没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不像自己之前在华亭县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生活中全都充满了铜臭味。

酒和肉每人都只分到一丁点，当然不可能吃饱，不过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主食是一大锅黑乎乎的叫不上名的粥，今天还好，还有一罐咸菜就着吃，在这之前，他们只舍得往粥里撒上一小撮盐巴，就算是饭了。

这顿饭虽然简朴，但是孬好也是热乎乎正儿八经的饭，一连吃了一两个月干粮的王法二人也顾不上烫嘴，呼噜呼噜将一大碗粥喝完，又屁颠屁颠去装第二碗。

杨二蛋吹了吹烫嘴的粥，轻轻喝了一口，说道：“年轻人吃饭不要这么急躁嘛！吃慢点，吃慢点！”

王法一边盛着粥一边说道：“多谢队长关心！”他很是感动，在这里不仅感受到家人的温情，还有队长这么关心自己。

杨二蛋咂了咂嘴，没有继续说话，心想你这瓜娃子听不懂人话还是什么，老子的意思是让你少吃点，别吃太多了别人没饭吃了。

不过看着这两个瘦的不成人样的新兵在那狼吞虎咽，杨二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摇了摇头，端着破碗夹点咸菜，将位置让出来，蹲到一边慢慢吃去了。

其余几个老兵似乎也都是和杨二蛋一样的心思，默默的喝着粥，看着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

等到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散尽的时候，山下的杀胡口堡早已陷入黑夜之中，所谓月黑风高大抵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天上虽然有月亮也有星星，但是山下那关城就是看得不清楚，只能看到几处火盆，在风中闪耀。

第七十六章 瞭望塔

视线从山头的南边转向北边，天地之间一片昏暗，除了视野的尽头有个模糊的山峰，顶部还有微弱的光线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王法紧了紧身上的棉服，蹲在墙壁边上，默默的看着前方，直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不见。

山头上的光线似乎忽然亮了起来，抬起头，只见满天繁星闪烁。

站在山头之上，视野开阔，看着漫天星河，仿佛置身其中，这与在家乡时候的夜景完全不一样，王法看得竟有些痴了。

直到感觉到身边有人过来，他才回过神来，杨二蛋猫着腰找了处平坦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想家了？”杨二蛋随口说道，他知道在这种寂寥的地方，最容易勾起人们的思乡之情。

“没有。”王法心不在焉道。

“你试试这个。”杨二蛋从怀里掏出两个小棍似的东西，递过来一个，将另一个叼在口中，在两人与墙壁组成的避风夹角里点燃了火折子，含着小棍在火上烧了一下，然后猛的一吸，又从口中吐出浓浓的烟雾。

“这是啥？”王法拿着小棍凑到眼前仔细看着，似乎是纸包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金丝草，想家的时候，吸上两口就好了。”

杨二蛋说完，将火折子往王法身边凑了凑。

想起几个老兵对这金丝草那么上心，王法也觉得好奇，便学着杨二蛋的样子点燃之后，猛吸一口。

“咳……咳咳！”没曾想这玩意如此呛人，王法只吸了一口，鼻涕眼泪都呛出来了，嗓子里像火烧的难受。

“第一次吸都这样，习惯就好了。”杨二蛋拍了拍王法的肩膀，像过来人似的，笑咪咪的看着他紧皱的双眉。

等到嗓子不再那么难受的时候，王法又试着吸了一下，这一次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依旧被呛得难受。

“给你，这玩意我是无福消受了。”王法一边咳嗽，一边将烧了半卷的金丝草递给杨二蛋。

“这么金贵的东西，你不要？”

“不要！”王法实在受不了这味道，不管它怎么金贵，都不想要了。

夜色渐渐深了，吃过热饭身上那热哄哄的劲头也被寒风吹散，王法不禁又将棉服裹得紧一些。

“外面太冷了，回吧。”杨二蛋拍了拍屁股，边走边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这地，再说说咱们平日里需要干啥。”

这个墩台面积不大，总共不到两丈方圆，由两个房间组成，大的就是之前几人烤火吃饭的地方，算是起居室。

这不大的起居室里，有一个窗户和两个门，一个就是连接外界的木门，另一个则在后方，王法还没进去过。

屋内靠近东墙边是个火塘，这里算是厨房兼餐厅了，靠近西墙的地方则是一个大通铺，就是这些人的卧室了，其余地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破木柜子。

整个起居室是建立在一个小山坳里，下半部分有山体遮挡，上半部分则露在外面，在这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建造的要更高些，全都在山体外面。

将这起居室转了一圈，杨二蛋又带着王法走进后门，沿着石头搭的阶梯向上攀登，进入后面的小房间。

此处才是真正的瞭望台，不大的房间里四面开窗，此时正有一个老兵带着韩富贵趴在窗户边，教他怎么观察异常敌情。

这几个窗户与起居室的窗户不一样，没有任何东西遮挡，任凭寒风呼啸灌进来。

王法也爬过去仔细听着，随着老兵指指点点，几人一会就将四个窗户转了个遍，王法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冻僵了，韩富贵也是如此，冻的说话都不利索。

杨二蛋哈哈一笑，说道：“观察瞭望的时候，看一会就缩回来歇一会，不然就被这大风吹成肉干啦！”

山下是光秃秃的斜坡，除了满山的杂草之外，只有少量的树木，几乎很难藏人，如果有什么动静，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除非是阴天下雨视线不好，亦或是晚上没有星星月亮。

不过在这种天气，敌人是更不可能冒着危险爬上攻上来。

等到王法与韩富贵都了解了怎么瞭望后，杨二蛋又指着屋顶说道：“你们看着顶子。”

这瞭望室里只有中间避风的地方点了火塘，所以看得不太清楚，王法瞪着眼睛仔细看去，只觉得这屋顶有些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奇怪。

“这上面便是烽火台，要是有敌情，必须立刻点燃，通知山下的杀胡口堡，还有附近的墩台。”

看着二人恍然大悟的神情，杨二蛋又接着说道：“此外这里还配备了些火药，要是天气特殊，火光和烟雾都看得不够清楚，就必须放炮来提醒别人了。”

王法四处扫视，并没有看到什么火药或者火炮。

“瞅啥呢？”杨二蛋一眼就看穿了王法的心思，说道：“那玩意怎么能放在这里，都被我收起来了，等到需要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韩富贵笑道：“法哥，你是和我一样，也想放个炮玩玩吧？”

没等王法说话，杨二蛋立刻大喝道：“这种事情岂容儿戏！炮声一响四野惊动，千万大军披挂待战，那是多大的事情？”

韩富贵讪讪一笑，尴尬到：“我就随口一说，不当真的。”

“哼！”杨二蛋冷哼一声，幽幽说道：“谎报军情可是杀头的大罪！你也想学那烽火戏诸侯吗？”

“嘿嘿，不敢，不敢！”

杨二蛋瞪了韩富贵一眼，又在窗口上定定看了一圈，四周安然无异，便回身说道：“看守瞭望塔是大家轮班，你们俩今晚先在跟着老马学学，等学会了，就单独上岗。”

是夜，星光灿烂，王法三人一夜无话，除了时不时站起来趴在窗户上看一会，就是围坐在火塘边，直勾勾的看着舞动的火苗。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法和韩富贵相继睡去，等到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

老马看着这两个新兵蛋子，并没有打扰他们的清梦，看到二人悠悠醒来，这才说道：“你俩在这里盯一下，我去上个茅房。”

第七十七章 野山羊

王法也觉得小腹涨的难受，便和老马一起出去，走到屋外的一处空地上，无遮无挡的开始放水。

此处地势比较平坦，还有耕作的痕迹，面积非常广阔，这里就是大堡墩所属的耕地，所说不是什么沃土，但是面积够大，养活这墩台几个人是绰绰有余，只不过浇水是个难题。

山上缺水，不论是浇地还是用度，全都得到山沟里挑水，此时正值深秋，不用种地，众人还轻松些，不然每日挑水就得累个半死。

放完水后，王法抖了抖，一边提裤子一边说道：“咱们这等于是直接给地施肥了啊，不过上大号总不能也在这里吧？”

老马指着不远处一团灌木，说道：“那里就是茅厕，上大号就去那，不然到处乱拉，一不注意不就踩着了？”

这墩台上无论是风光，还是吃喝拉撒等习惯，都与家乡大不相同，令人大感新鲜。

只不过没用几天，王法对这里的新奇感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无聊。

一座小小的墩台，不到两丈方圆，这屁股大的地方，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转遍，除此之外，整个山头上只有土石和枯黄的杂草树木。

值班的时候，王法就盯着山坡发呆，不值班的时候，就躺在背风的南坡，晒着太阳发呆，实在无事可做。

那几个老兵显然早已习惯，没事的时候就会蹲在一边慢慢享受金丝草，亦或是打打叶子牌，这玩意玩法也没什么兴趣，就只能发呆。

距离墩台不远处的一大堆看似杂乱的树枝灌木，走进去实则别有一番天地，里面是个简易的旱厕。

好几天没上厕所的王法终于来了感觉，走进旱厕中准备体验一番。

褪下裤子的瞬间，就觉得屁股一阵发凉，没蹲多久，屁股已经冻的不行，抓紧时间完事，找了几片枯叶开始擦起来。

山上风大缺水，枯叶早已变得干脆，轻轻一用力就被捅破了，王法大感恶心，就这么伸着手询问山沟池塘的方位，一溜烟跑去洗手了。

山沟里有了两侧山峰的遮挡，植被要比山顶上茂密许多，同时也高大不少，沿着林中小道走了不远，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池塘便出现在眼前。

王法站在水流下游，用手抄水一遍又一遍清洗手指头，冰冷的水刺骨的冷，手指头洗得红彤彤的。

仔细闻闻没有什么异味，王法这才满意的站起来，刚准备回去，忽然发现前面的树丛中传来一阵动静。

这个荒山远离人烟，附近除了大明的士兵就没有任何人影，此时眼前的动静让王法立刻想到了是有敌人摸上来了。

这座山头北面的蒙古土默特部每年都会劫掠大明边境，此时有人摸上来倒也合情合理。

王法屏住呼吸，准备一有发现就大声呼叫。

树枝轻轻晃动，突然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只不过是一只野山羊。

王法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敌人。

野山羊钻出树丛，四处打量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倒也不怎么在乎，低头开始喝池塘里的水。

回到墩台之后，王法将之前的见闻说了一遍。

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杨二蛋猛然跳了起来，急吼吼的说道：“你傻了吗？野山羊啊！”

“野山羊咋了？”

“吃啊！”

王法一下愣住了，自己在这山头上是真的待傻了，竟然忘了这一茬，连忙往山沟跑去。

众人一听有整头的野山羊，激动的都要发了疯，超级家伙就跟着冲。

杨二蛋窜的最快，瞬间就追上的王法，还不忘朝后方喊道：“最后一个人留着看家！”

正到处找刀枪的韩富贵一看，只剩自己孤零零的还在墩台下，只好苦着脸留下来，继续监视那光秃秃的山坡。

众人来到山沟之后，担心惊吓了野山羊，全都放轻脚步慢慢走着，不一会就来到了池塘边，只见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山羊的半点影子。

看着众人有些怀疑的目光，王法指着之前野山羊喝水的地方，坚定的说道：“刚刚就在那里的！”

杨二蛋猫着腰走过去，双手伏地，竟趴着地面仔细闻了起来。

“队长，怎么样？”

“噓！”杨二蛋满脸兴奋，说道：“没错，就是这个味！野山羊刚离开没多久。”说完，又向猎犬一样在四周嗅起来，不断的移动位置。

王法与几个老兵也轻轻的跟在后面，没走多久，杨二蛋忽然示意大家停下，王法蹑手蹑脚走过去一样，那只野山羊正在不远处吃着枯黄的草根。

杨二蛋兴奋的手心冒汗，慢慢拿下背在身上的长弓，瞄准野山羊的颈部，深吸一口气拉满弓，“嗖”的一声，利箭破风而去。

“笃”的一下，箭头擦着野山羊的脖颈飞过，深深插进泥土之中，野山羊受了惊吓，拔腿便跑。

来不及懊悔没有射中，杨二蛋拔起腿就跟着追，王法和几个老兵拿着弓箭怎么也瞄不准穿梭在山林里的野山羊，只好提着大刀一起追去。

荒山野岭满是土石，连行走攀爬都困难，更何况追赶了，不一会众人已被野山羊落下好远。

“怪不得叫山羊，妈的，爬山这么厉害！”

杨二蛋年纪有些大了，追了不远就有些跑不动，愤愤的吐了口唾沫，站在石头上直喘气。

王法想起炖羊肉的美味，仍然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和这些老兵比起来，不仅更加年轻，身体也经常锻炼，比他们整日窝在墩台里面，体力要好上很多，不一会就追上了山头。

那野山羊仿佛在挑衅，站在山头上悠闲的掘着草根，慢悠悠的吃起来，等到王法看看追到眼前，野山羊一跃，消失在山头上，奔向山的另一面。

王法看着野山羊顺着山坡往外跑，回头看了看被自己落下很远的老兵，一边想着杨二蛋所说的，山坡的那面是土默特部的范围，又舍不得到嘴的炖羊肉跑掉。

纠结了片刻，王法“噌”的一下继续追起来，山坡北面虽说是敌人的势力范围，但是他们离这里还很远，在墩台上这些天，王法还从来没有见过一次土默特部的人，他不信这次追个山羊，这么巧就能遇上。

第七十八章 白衣胜雪

“呼呼……”

杨二蛋喘着粗气终于爬到了山头，看到几个老兵正向北坡下张望，说道：“山羊呢？”

“跑没影了。”

“唉！”杨二蛋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回吧。咦，王法呢？”

“追山羊去了！”一个老兵指着山下说道。

杨二蛋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小黑点在山坡上移动着，不由得大喊道：“你这个傻子，快回来！羊跑就跑了，要是被蒙古兵遇上，小命都没了啊！”

山顶上大风呼呼作响，杨二蛋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出太远，王法自然是听不见的，此时依旧在奋力追赶着。

之前在上坡的时候，善于攀登的野山羊很快就将众人落的老远，此时是下坡，失去攀登优势的野山羊速度不比王法快多少，所以他一直稳稳的跟在后面。

也许是这些天在山上无聊的要发了疯，还是时间长没有吃到羊肉，此时的王法什么都没想，一门心思追着，不知不觉，都追了半个时辰，回头一看，只有绵延的山峰，哪里还能找到大堡墩。

有心想要返回，但是看到野山羊就在前方不远，王法一咬牙，又继续追了上去。

山坡之下，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草原，半人多高的野草随着呼啸的北方在摇摆着，灰色的野山羊在草中若隐若现，王法一脚深一脚浅仍然在奋力的追赶。

不知不觉中，日头已经西斜，视线也没有先前的好，没过多久，王法竟然将野山羊跟丢了，这让他满心懊恼。

回身看了看那绵延的山峰，王法仔细回想一下追赶的方向，有气无力的往回走。

没走多久，忽然一阵声响传来，此地处于敌人的范围，王法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来，藏进高高的野草之中。

慢慢的，声响越来越近，王法扒开野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条被踩出来的土路上，有一只队伍在缓缓前进。

一开始王法还以为遇到了土默特部的军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大明人的打扮，离得近了甚至能够听到队伍中的吆喝声，明明白白确实是大明话。

王法内心一动，他现在孤身一人在这，连回去的方向都拿不准，还不如跟着这只队伍走，说不定他们有人知道大堡墩在什么地方。

只不过这么多的大明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让王法觉得好生奇怪，更何况这些人看着就像平明老百姓，还都赶着车马满载家当，看起来有些像杨二蛋口中土默特部劫持大明百姓一样，只不过看了看去，四周没有一个蒙古兵，全都是明人打扮。

正当王法犹豫要不要过去的时候，一柄利剑突然出现在他的肩上，惨白的剑身反射光线刺在王法的眼中，让他心惊肉跳。

王法还以为自己躲在路边的草丛里五人知晓，没曾想已经被人发现了，还无声无息的绕到自己的身后。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我……我……”王法被吓了一跳，又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正结结巴巴想个说法的时候，面前又走来一道人影，看了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王法，说道：“呦，明军的衣服，莫非是个逃兵？”

“啊？”王法还没来得及说自己不是逃兵，那人又开口了。

“现在明军加强戒备，逃兵越来越少了，咱们只能搬庄迁户，来充实人口，唉，跑这一趟可把我累的不轻。”

“你少说两句！”冷漠的声音响起，那后来的身影便讪讪止住，吹着口哨走远了。

王法忽然想起来这几天与杨二蛋聊天，得知的一些情况。

在杀胡口堡的北边，有一片广阔的草原，那里有有大量投靠土默特部的明人聚居，甚至建立起一座大城，叫做板升城。

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都是被大明清扫的白莲教余众，足有一万多人，他们在大明生存不下去，只好穿过边境来到此处。

白莲教主赵全略懂医术，又冒死潜入大明应州买药，治好了土默特部安答的腿疾，渐渐与之亲近，此时已被安答视为心腹。

所以，这一大片地方全都被土默特安答划给赵全，与居无定所的土默特人不一样，赵全等明人善于农耕，硬生生将这一片土地开发出来，不仅建造大城，还开发了云内，丰州等万顷良田，把这里打造成一片塞外江南。

与此同时，连年的边境战事以及蒙军破关掳掠，再加上天灾绝收民不聊生，在赵全等人天花乱坠的吹嘘煽动下，长城以内有大量的民众携带破烂家什，拖家带口前往板升城，成为赵全治下百姓。

不仅如此，由于大明朝廷政治腐败，党争纷乱，军备边政更是废弛不堪，守边的士兵人心涣散，将士克扣军饷役使士兵都是家常便饭，让众多士兵心生怨气。

此外，由于将士堕落，大多数情况下对于蒙古兵武装入境没有防御能力，一但大漠铁骑劫掠，只有丧命或者逃亡，久而久之，便有大量士兵逃出关外。

有了众多民众和逃兵，板升城的人口增长极为迅速，直到这一年，板升城已经从一个只有万人的聚落，变成一座拥有近十万人的大城！

这些人，显然就是板升城内，偷偷进入大明搬迁百姓的将士，王法若是说自己不是逃兵，而是迷路走到这里，只怕第二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泛着寒光的利剑刺破喉咙。

“哥，怎么了？”

就在王法努力回想，准备说辞的时候，一道悦耳的声音忽然传来，抬头一看，一个女子坐在白马之上，一袭白衣胜初雪。

女子带着面纱，似乎是用来遮挡沙尘，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眉眼。

看着那清澈的眼神，王法心里猛然跳动一下，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

“没什么，抓到一个明军逃兵。”

原本就要默认自己的逃兵身份的王法，如今美人当前，自然不愿这么承认，连忙说道：“我不是逃兵！”

“嗯？”

王法话音刚落，就感觉一股杀气袭来，脖子上的利剑也瞬间贴紧自己的皮肤。

第七十九章 献宝

“在下听闻板升城如塞外江南，生活富足，而且没有压迫和战乱，所以一直想要去到那里生活，此外，我还带了宝物打算献给教主。”

“什么宝物？”冷漠男疑惑道。

王法心思急转，连忙从系统里买了一个香皂，瞬间便出现在口袋之中，直接掏出来说道：“就是这个，香皂，这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

说完，王法又介绍起香皂的功用，冷漠男接过来，放在鼻子间细细闻起，果然如王法所说，香味扑鼻。

白衣女子在旁边听到二人对话，也许是女子天生爱美，她对这可以清洁身体又味道清香的香皂升起极大的兴趣，直勾勾的盯着香皂看。

冷漠男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眼神，将香皂递回去，说道：“你就跟着队伍走吧。不过，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呵呵！”

“不敢不敢！”王法一边说着一边将香皂装回口袋，随着这对兄妹一起回到队伍之中，开始往板升城的方向走去。

冷漠男和白衣女子的身份比较高，都骑着马匹，王法只能和大部队一起步行。

“哥们，看你这身装束，是大明的逃兵吧？”

王法正在默默的赶路，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似是随意的问道。

“你是？”

“我叫徐丰收，你呢？”

“王法。”看着徐丰收那猥琐的样子，王法就不太想和此人聊天，是以淡淡的回道。

徐丰收满不在乎，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刚刚那两人是谁？”

看着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边上的那对兄妹，王法摇了摇头。

“那可是教中护法，李秋风大人，旁边那个是他的妹妹，李如烟。”

王法原本不想和徐丰收继续多聊，奈何这厮就是个碎嘴的性子，自顾自的说起来，不时还要问上王法几句。

没过多久，王法就从对方口中大概了解了这板升城内的情况，那里是白莲教余众统治的地方，就像个小朝廷一样，其中地位最高的当属教主赵全。

其后则是十大护法，李秋风正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众多架构层层管理，众多官职甚至是模仿大明的职位。

从半下午开始，一直走到傍晚，这只浩浩荡荡的队伍才来到目的地，在这一路上，越靠近板升城，视野内的民众聚居点就越多，聚聚点外全都是一片片光秃秃的土地。

这些土地一看就是耕作过的良田，只不过现在正值深秋，里面的粮食作物都已经收割，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继续耕种。

和大明的城市差不多，板升城同样有厚重的城墙保护，不过这座城市结合了关内外的特点，整体结构像是关内的城池，内部的住所等建筑，反而更像关外的风格，布满大量可移动毡房，只有一些重要的场所，才是如关内一样，用砖石土木结构建造而成。

城池的正中间是一座巨大的宫殿，这里是赵全投靠土默特部后，为俺答汗建造的行宫。

做为土默特部的首领，俺答汗平常都是居住在可移动的部落之内，时常也会来到这里，暂住行宫。

在行宫的周围，建有大量奢华的府邸，其中最大的一座，便是教主赵全的住所。

进城之后，自然有人带着这批新来的民众去安顿，李秋风则带着王法，直接走进赵全的府邸。

府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布防极为严密，就像王爷府邸一样。

事实也是如此，为了抱紧俺答汗的大腿，赵全多次请命想让他自立为皇帝，而自己则已王爷自封，旁边那座九重宫殿，就是赵全送给俺答汗的“皇宫”。

不过俺答汗暂时对自立为皇帝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一直没有答应，毕竟现在土默特部虽然兵强马壮，但是远远比不上当年的黄金家族。

经过层层盘查，王法在李秋风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大殿之上。

“禀教主，本将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一个明军逃兵，他说要向教主献宝。”

赵全正舒服的躺在虎皮之上，由几个美人在喂酒，听了李秋风的声音，慢悠悠的坐起来，说道：“献什么宝？”

王法连忙从兜里将香皂拿出来，说道：“此乃香皂，清香宜人，能够清洁身体，是西洋人带到大明的，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赵全听罢，冷冷的说道：“这玩意听起来和香胰差不多嘛？”

“天差地别！”

“好一个天差地别，拿来给我看看。”

王法刚要举步上前，一个执刀侍卫大步流星走来，接过香皂，恭敬的递了上去。

赵全仔细把玩一番，这香皂确实香气浓郁，比香胰要好上太多，只不过他性子谨慎，这种贴身使用的东西自然不敢随意享用，一把搂过坐在怀中的一个美人，说道：“张嘴。”

那美人自然不敢违抗，乖乖张开香唇。

赵全将那香皂放在美人嘴边，让她伸出雀舌舔了几口，笑道：“味道怎么样？”

美人眉头紧锁，看似要苦出了声，委屈道：“闻着好香，吃起来好苦。”

他这是找人试毒啊！王法看了一阵感叹，他知道香皂比胰子还要苦，要是吃多了还会呕吐腹泻。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定定的站在那里。

沉寂了许久，看到那美人什么事都没有，赵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让人拿来铜盆，以香皂洗手。

洁净，细腻，柔滑，清香。赵全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细细闻了闻，对这结果非常满意，都说女人爱美，其实男人也差不多。

“不错，不错！”赵全看着王法，笑道：“这玩意还有吗？”

“没了。”王法摇摇头，又担心对方发难，便说道：“这是西洋的产物，每年进入大明的屈指可数，运来北疆的更少了，不过我认识一个朋友，可以牵线搭桥，等过段时间我去找他，看看还能不能在弄到一块。”

看到赵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王法心里一阵发寒。

“哈哈哈！”忽然赵全又大笑起来，说道：“不错，不错！李护法，给他安排个校尉的差使。”

王法一愣，怎么糊里糊涂，自己就变成板升城的校尉了。

第八十章 忠武校尉

李秋风得令，找了个将校吩咐一番，那将校便领着王法前去自己的住所。

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来到这里，并不会分派住所，更不会直接任命职务，最多只是分派一些土地给他们，其余的就要自己动手了。

而王法一来就有这么多的好处，实属大出意外，他原本想靠着这香皂保命的，没想到赵全出手竟然如此阔绰，又给房子又给官。

这盒小小的香皂，若是给普通人，在他们眼里恐怕还不如一碗饭重要，但是在位高权重锦衣玉食的掌权者手里，则是莫大的享受，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再加上赵全听闻王法似乎还能继续搞到这种东西，所以更加动心，这才给了他这么多的赏赐。

将校领着王法一路行走，不一会就在一栋小房子前面停了下来，说道：“诺，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先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来城南军营报道，到时候李护法会安排你具体职务。”

王法点点头，送走那将校之后，便走进院内细细打量起来，这地方并不大，只有三间连在一起的小屋，其中一间是卧室，一间堂屋，还有一间是厨房兼餐厅，外头只有一个极小的院子，靠墙的地方有个茅房，其余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居住环境虽然跟华亭县没法比，但是要比大堡墩好上太多，按理说王法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首先就是板升城的气氛与大明的城池不太一样，此地处于明蒙边境，算是个军事重地，城内也都按照军事化管理，人们行色匆匆，气氛很是压抑。

其次，王法是个爱国敬业的好男儿，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做出叛国的举动，此时来到这里还做了官，就等于是背叛了大明。

不过他是被裹挟而来，要是在之前豪言壮语为了大明巴拉巴拉的，此时恐怕已经人头落地许久了，为了小命着想，暂时只能这样了。

将三间小屋转了一圈，除了简单的床椅桌櫈，还有一个光秃秃的灶台之外，不要说粮食了，连口铁锅都没有。

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再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王法放弃了出门上街吃饭的想法，关上房门，开始在系统里找起吃的。

“这行善点得省着花啊！”王法默默的叹息道，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身无分文，根本无法赚取大量的行善点，每日的行善任务也只是刚刚完成，像是今天的任务，就是在途中帮一个老头拎东西，最终只赚了五个行善点。

担心有突发情况需要用行善点，这段时间里王法只好省吃俭用，在系统里挑了个两个馒头，又买了包辣条，开始吃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王法就醒了，看了看黑乎乎的窗外，又躺回床上，想着昨天这些稀里糊涂的转变，直到天光大亮，这才起身，一边打听着路，一边往城南军营走去。

通报身份之后，便有守门军士领着王法，直奔李秋风的营帐。

“忠武校尉王法听令！”李秋风话少，办事也很利索，直接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负责一个总旗的兵力，每日在城外那些村落中巡逻。”

王法一愣，原本他被封为忠武校尉，还以为是很大的官职，毕竟在大明能得到校尉称号的并不多，没想到只负责这么点人。

忠武校尉并不是实职，这个总旗官才是，不过这才半个百户的兵力，实在跟“忠武校尉”四个字不搭。

心想可能是赵全这里全都按照朝廷的分封，总共没几个人的小朝廷，一路王侯将相封下去，小小的校尉也就不值什么钱了。

一个总旗只有五十五个人，加上王法自己也才五十六个人，这么点人，还没有王法混在华亭县时候的人多，不过聊胜于无，在这里能当个小官，总比啥都没有的强。

此时的板升城，主要的机构已经人员都住在城内，大量的用于开荒种地的民众则都以聚落的形式住在城外。

虽然这里有近十万人，但是各个方面人手都很紧缺，所以除了城内是有人管理，城外除了收租子以外，几乎都是无人管辖。

为了控制各个聚落，赵全便弄了一些小队，专门负责在各个聚落之间巡查，一是监督治下百姓，二是防止民众冲突，最后，也做为斥候使用，在板升城四周巡视。

这些小队上午出城巡视，下午回城，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城外，就像个微型的巡抚，处理各个村落的事情。

王法正是属于其中一只小队的总旗官，现在已经正式上任，还穿着大明的军服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李秋风喊来军需官，给王法重新发了套棉服，然后将旧衣服回收。

一刻钟之后，王法踏出李秋风的营长，依然摇身一变，从大明军士变成了板升城的总旗官，自己手下那五十多号人已然在帐外等候。

第一次做官的王法有些激动，虽然这个官身并不怎么合法，但是孬好也是官啊！

而且这“官”的待遇还不错，不仅分了房子，还分了一匹战马。

虽然蒙古铁骑霸道异常，板升城里也有众多马匹，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有战马的，这些宝贵的物资基本都集中在赵全直属的战斗兵力上面，像是王法这种更偏向于后勤的兵种，能发放一匹马已经不错了。

只不过这匹战马明显是蒙古马，身形不算高大，反而有些矮小，不过耐力很好，王法坐在上面也还合适，不过总觉得没有自己在家时候骑得那种骏马威风。

在大营内骑着战马适应几圈，王法便来到自己的队伍前开始点兵，他虽然从没有带过兵，也没有学过兵法，但是孬好也带过众多小弟，自然也有一番手段收服人心。

一番简单粗暴的演讲之后，王法就将自己介绍给大家，然后又开始让大家自我介绍起来，这样便于相互熟悉。

第一天上岗，李秋风并没有安排王法出城巡视的任务，而是让他先熟悉一番，明日再出城。

第八十一章 抱大腿

操练队伍本是极其专业的事情，王法没怎么学过，只是听了李秋风讲述一会，就亲自上阵了。

不知不觉间，竟然沉迷其中，一转眼便到了中午。

李秋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校场边，看着王法不断的发号施令，冷漠的脸上看不出是好是坏。

等到训练结束，李秋风淡淡的吐出一句话：“跟我来。”

王法不知所以，便跟在后面，来到一个大帐篷外，李秋风直接走了进去，对着一个军需官模样的人说道：“忠武校尉俸禄是多少？”

“米粮三十斤，还有一些盐巴之类的。”军需官说吧，然后问道：“大人，是给这位新来的发俸？”

李秋风点点头，他知道王法身无分文，虽说军营里可以管饭，但是等到王法正式上岗出去巡逻的时候，未必能够赶得上饭店，要是等到下个月发放俸禄，恐怕早已经饿死了。

军需官也不啰嗦，很快就拿出几样物资递给王法。

没等王法表示感谢，李秋风便飘然走出帐外。

王法心想此人不错，自己要是在这里混下去，傍上这条大腿定然不错，便快步追去，打算拍拍马屁表表忠心。

看到李秋风径直走进自己的大帐，王法也跟着进去，站在帐外值守的卫兵还以为他是护法大人带来的，也没阻拦，任凭王法钻了进去。

大账之内极为宽大，分为好几个房间，入口处便是一个不小的客厅，两侧都是有门帘遮蔽的房间。

王法不知道李秋风进了哪个房间，便大声说道：“末将王法前来拜见李大人！”

“何事？”从客厅旁边的一间屋内传来李秋风的声音。

“大人对末将多有照顾，末将特来表示感谢！”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李秋风淡淡的说道，并没有露面。

领导下了逐客令，王法也不好在这多待，只好无奈的离去。

刚走回大帐门口，厚重的帘子便被人从外面掀开，走进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是李秋风的妹妹李如烟。

“你怎么在这？”李如烟还记得王法，主要是对他拿出的那个叫什么“香皂”的东西比较好奇。

在这大草原之上，由于干旱少水，风沙又大，所以人们的皮肤比较暗沉干燥，但是李如烟的脸上却光滑如玉，皮肤好得惊人，比之江南富贵人家也毫不逊色，最重要的是那眉眼，更是惊心动魄的美，王法看着竟一时呆了。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李如烟再次冷声道，同时右手已经摸到剑柄之上。

王法回过神，连忙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块香皂，笑咪咪的递过去说道：“我来跟李大人道谢的，对了，这个送给你。”

王法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如烟看着香皂的眼神，分明写着大大的“想要”两个字，此时正当面，恰好可以送一个给她，也算是拐弯抹角傍上她哥哥的大腿了。

李如烟不知道这人怎么一见面就盯着自己看，还自来熟的要送给自己东西，关键还笑的那么猥琐。

至于这香皂，她之前听了王法的介绍，同时又闻到了香味，当然也想要一块，只不过这是送给教主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够能用？

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李如烟没有说话，王法觉得确实有些尴尬，这一对兄妹怎么都像冰人似的，而且都不待见人。

这要是在老家，甭管是道谢还是送礼，对方肯定是笑脸相迎啊，这里倒好，一个冷冰冰的不说话，另一个更是连面都不露。

王法讪讪笑了笑，拿着香皂直接塞到李如烟手臂与腰部的夹缝中，又谄笑两下，领着柴米油盐出门去了。

感觉到自己那敏感的腰部有个东西塞了进来，从没被人接近过的李如烟差点就要拔剑，将王法那只手给剁下来。

但是不知道为何，可能是她真想要这香皂，也有可能她知道王法并没有什么恶意，竟然呆呆的站在那，一动也没动。

听到门口的动静，李秋风从室内走了出来，看到李如烟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疑惑道：“妹妹？”

李如烟像做贼一样，慌忙的将香皂收起来，努力保持平静，装作和平时一样，只不过心里却跳个不停。

军营里面的战马虽然是分给王法的，但是他并不能随时骑走，而是要留在这里由专人喂养看顾，只有出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才能够骑乘。

所以出门回家只能自己徒步行走，幸亏他这些年一直都坚持练武，身体素质比常人好很多，不然右手拎着三十斤米，左手还拿着一小壶油还有些盐巴之类的，怕是得累的不轻。

回到家中之后，王法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原本想到军营蹭个饭吃的，结果忘了这茬，只好自己动手。

看着黑洞洞光秃秃的灶台，王法无奈的又在系统里翻找起来，花了三十个行善点买了口薄皮铁锅，准备熬点粥吃。

毕竟除了粥以外，他也不会做别的饭了。

至于熬粥，他以前也不会做，但是在大堡墩的时候，跟着那几个老兵倒也学了一手，淘米下锅，放水烧火，又往其中放了一点点盐巴，盖上锅盖开始煮了起来，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唉，行善点真不够花啊！”今天光是买个锅，就用了好几天赚的行善点，照这样下去，早晚就会入不敷出。

王法正在感叹，今天的行善任务终于发布了：“任务：给隔壁邻居送些米；完成时限：一个时辰；奖励：五个行善点。”

“又是五个行善点！”王法忍不住发了声牢骚。

看了看口袋里那点米，还不一定够不够自己吃的，现在还要送人，真是苦逼啊，送什么不好，非要送米。

不过看看家徒四壁的小房子，确实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送了。

“你让我去帮他家干点活也行啊，为什么要我送米去！”

不过系统并没有要求送多少，王法拿着碗，插进口袋舀了半碗，自言自语道：“这么多也差不多吧？再给多些，老子自己就得饿死了！”

刚要出门给邻居送过去，忽然灵光一闪，王法便停了下来，飞快的和脑海里的系统语音沟通起来。

第八十二章 下雪了

大明朝的物价水平并不高，但是因为生产力也不高，所以做为生活必需品的粮食的价格其实并不低。

像是米面，基本都在五文钱一斤左右，好点的米都要十文钱才能买到一斤。

像是王法领的这种粗米，也能卖到三文钱一斤，但是在这缺衣少食的苦寒之地，价值能够翻一倍，最少也能卖到六文钱一斤。

而系统里面也有大量的粮食出售，其中普通的大米只需要两文钱一斤，王法买了半斤，放在手里仔细看看，成色比自己的粗米还要好上太多。

用三分之一的价钱就能买到更好的大米，这种生意傻子都会做，王法立刻将那半碗米倒进袋子里，直接拎着袋子向邻居家走去。

进门之后，王法就明白了系统为何发布这个任务，因为这户人家的生活实在是太穷困了，家里只有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太婆，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老汉的儿子原本也是兵将，所以才有这个房子住，后来因为打仗，他的儿子战死，家里唯一能赚钱的人便没了，虽说军营发放了一大笔抚恤金，但是早晚会坐吃山空，一家四口每天只能吃一点点东西。

忍受不了贫困的儿媳妇也在前不久跑了，现在连做点手工补贴家用的人都没有，老两口带着孩子实在没有办法，正准备将这房子变卖，到城外居住。

王法了解情况后，看到大明子民在异国他乡受苦，忽然升起了怜悯的想法，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摇了摇头，将这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王法将米袋放在屋内，说道：“这点米你们凑合着吃吧，至于去城外生活，那里虽然会免费发放土地，但是毕竟在边境上，随时都会有危险，你们年纪不小，最好还是待在城内吧。”

老两口感动的泪流满面，一边感谢一边说道：“恩人呐，我们留在这里什么也不会，早晚都会饿死，趁着现在还能动，到城外重点地，还能有口饭吃，至于战乱什么的，就想不了那么多啦！”

王法叹了口气，他也无法改变什么，默默的走回家去。

铁锅里面煮的粥已经熬好，王法端着碗大口吃起来，边吃边与系统聊天，发现行善点一下增加了一百七十八点，之前的低落一扫而空，顿时高兴起来。

“哈哈哈！用三十斤糙米做任务，得到的奖励可以换差不多九十斤的好米，划算，实在是太划算了！”

下午时分，吃过饭的王法直接买了五十斤米，打算拿出去卖掉，毕竟他现在手头一分钱都没有，难保不会遇到急需用钱的时候。

不过他并不敢一次买入太多的米去卖，主要是担心会引人耳目，这些米刚好装满一袋，应该能够卖上个好价钱。

粮店的掌柜伸出胳膊在米袋里翻动着，在最底下抓出一小把米，认真看了看，又放在鼻尖仔细闻闻，然后伸出舌头舔了几粒，“嘎嘣”一下将生米咬碎，慢慢品尝起来。

“嗯，这个米不错，当为上等，八文钱一斤，我全要了。”

这种上等大米完全可以卖到十文钱一斤，但是粮店收粮卖粮，也要从中赚点利润，当然不会以市场价来收购。

王法也知道这一点，便也没有多讲，拿着四钱银子，开心的回家了。

这生意做的不错，只要有钱了，可以在一些行善任务中多花钱赚取更多的行善点，然后以低价买些生活物资高价出售，来赚取差价，用不了多久，便又能过上以前那种富足的生活了。

接下来几天，王法便正式上岗，每天带着几十个人出城巡视，他负责的区域内有十多个村子，虽然都在板升城的周围，但是相隔并不近，全部转完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日升而出，日落而归，成为了王法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在这些天里，他也发现了来到这里的百姓过得其实并不太好。

虽说来到这里都会发放免费的土地，并且税负要比大明低一些，但是这里的环境恶劣，气候比关内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土地的收获自然也要少很多。

辛苦劳作一年的百姓，交完税负以后，可以自己留下的粮食其实也所剩无几了，与在家乡的情况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被剥削。

再加上这里生活比较艰苦，综合算起来，其实还比不上在家乡的时候。

不过百姓们被白莲教忽悠过来，再想回去就不容易了，好在百姓们还能勉强度日，所以也就将就着在这生活下来。

而那些各个层级的管理者，生活则要好上很多，这也使得他们更加卖力，完成成为土默特部掌控这里，谋取利益的工具。

王法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在这里也算是个管理者，生活也不错，但是他并不喜欢住在异国他乡，被人当做工具，他更渴望回到自己的家乡，继续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恶霸。

不过这里距离大明的边境实在太远，王法也不知道具体的方向，虽然他在城外巡逻的时候，有很多机会可以纵马逃跑，但是他不确定能不能安全抵达大明关下。

这么做最有可能的结果，要么被白莲教或者蒙古兵当做叛徒追杀，要么在叩关的时候被大明的官兵当做是蒙古的探子而射杀，总而言之，其中存在太多的变数，这使得王法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王法又在照常巡视，等到下午的时候，呼啸的北风忽然停了下来，天空中也开始密布乌云。

王法看了看天色，加紧速度巡视最后几个村子，然后便开始返城。

还没进城，灰色的天空中便开始飘起了雪花，等到在军营交接完毕，回到自己那小屋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转瞬就将大地染成白色。

北疆的秋天和关内的冬天差不多，总是异常的寒冷，下雪的日子也要提前很多，久居江南的王法虽然每年都能看到雪，但是像这么大的雪，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八十三章 追逐

雪后的早晨，天色亮的更早一些。

推开房门，只见院子里铺了一层将近一尺厚的雪，明亮的太阳照在上面很是刺眼。

下了一夜的大雪已经停了，不过消失的北风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来了，直直的往屋里灌。

下完雪其实并不冷，但是由于气候的原因，这场大雪过后，板升城这里的气温直接从零度左右下降到零下十几度。

只穿了简单棉服的王法被风吹得只觉得骨头都冷，连忙关上房门，准备御寒的衣物。

屋里肯定是没什么的，但是王法早就在系统里发现了很多好东西，当即轻车熟路的花了一百个行善点，买了一件厚实的羽绒背心，脱下棉服穿在里面。

在这里面，还有早些日子买的一套保暖内衣以及毛衣，再加上羽绒背心，浑身都暖和起来。

王法对此非常满意，穿上棉衣就出门去了，虽然他里面穿的都是好东西，但是外面依旧是脏兮兮的棉衣，这玩意看起来不起眼，保暖效果也不算太好，但是挡风的效果要很不错。

将近一尺厚的积雪，走在上面都稍显困难，王法还以为今天可以不用出城巡逻，没想到来到军营的时候，所有活动都在照旧进行。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不要说这雪还不到一尺，就算是两尺的大雪，他们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开始往负责的区域走去。

在这板升城中，赵全虽然照样剥削百姓，但是对待自己控制百姓的士兵还是可以的，为所有人都配备了简易的皮靴，走在雪中就不会被水湿透。

不过这靴子的质量并不怎么好，保暖效果比较差，但是士兵们一直行走，脚上倒也不算太冷。

时近中午，这对士兵在一个村落边上开始埋锅造饭，这一停下来，顿时觉得手脚冰凉。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生活，只能忍耐。

在雪中行走的速度要比正常情况慢不少，王法看了看路程，为了确保能够在天黑之前返回城内，只得催促大家快些吃饭，随后马上继续赶路。

刚走没多久，骑在马背上的王法忽然觉得南边有些动静，手搭帐篷举目望去，刺眼的积雪上好像有个小点在移动，不过都是白色，看得并不清楚。

“可能是个什么野生动物吧？”王法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看身后几十名士兵各个都背着弓箭，立刻让队伍停下来，因为那白点正直奔自己而来，在此地守株待兔岂不美哉？

过了片刻，白点后面又出现了几个黑点，王法半眯着眼仔细看去，还以为那只猎物已经被别人盯上了。

别人的猎物，自己再插手抢夺就不好了，王法失望的摇了摇头，又下令继续前进。

没走几步，他又不舍的回头看了看，此时那个白点已经接近很多，样子也不再模糊不清，细细看去，分明是一个人影，至于后面那十几个黑点，也都是十几个人。

看到这里，王法心念一动，虽然现在还看不清那前后追逐的两方是什么人，但是自己的职责就是巡视这片土地，在这地盘上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得管。

“全体列队！备战！”王法抬起一只胳膊，喊了起来。

这些士兵虽然不是什么精兵悍将，但是也都训练有素，立刻按照王法的命令调转方向，直直对准南方那两拨人马。

片刻之后，那白色身影离得更近了，王法定睛一瞧，正是李如烟！而后面那十几个追兵，全是大明官兵的打扮！

与大明军士对抗，救李如烟？还是直接投降，跟着大明军士回到关内？

这两个念头在王法的脑海中同时升起，短暂的犹豫之后，李如烟已经冲到了身前，王法来不及思索，喝道：“是明军！放箭！”

此时双方只有不到百步的距离，他已经可以看到明军已经举起了弓箭，要是跑过去仔细解释想要投降，根本就来不及，再者说了，他这几十个手下还不一定是什么想法，说不定自己一动，就会被双方人马射成刺猬。

越过王法的阵列，李如烟坐下白马发出一声呼啸，“轰”的一下摔倒在地，李如烟也从马背上重重摔下，落到雪中。

一排箭雨呼啸而出，射在明军阵前，板升城的士兵都是按照蒙古兵进行操练，不仅各个配有大刀，每人还都善于射箭，这一轮箭雨射出，硬生生将明军的步伐止住。

明军首领看着早已累的不行的十几个手下，再看看对面好几倍数量的敌人，各个都是以逸待劳，知道强攻不过，只得恨恨的调转方向，呼啸而去。

逼走了明军，王法立刻翻身下马，查看李如烟的伤势，对于此人，他有着莫名的好感，这并不只是因为对方的外表，还因为李如烟的心地非常善良。

在这段时间中，王法也陆陆续续打听到一些事情，就是当初李秋风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妹妹的原因，李如烟看王法可怜，曾经特意让哥哥照看于他。

其实王法并不怎么可怜，只不过孤身一人灰头土脸的出现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之中，让李如烟这么觉得。

“李姑娘，你怎么样？”王法轻轻晃动李如烟的手臂，急切的问起来，他看到对方身上的棉衣有的地方已经撕裂，明显是被军刀砍中，身上还有班班血迹，身后的披风也只剩下一小段。

再看看李如烟的脸色蜡黄，双眼紧闭，王法还真有些担心，连忙伸出手指头放在对方鼻尖，感觉到有气息，这才稍微放心。

此处距离板升城还有很远的距离，现在李如烟的情况不明，要是随着队伍慢慢送回去，只怕还没赶到城内就一命呜呼了。

王法当即决定自己先行一步，骑马送李如烟回程，让那些军士在后面断后。

看着李如烟昏迷不醒的样子，王法一咬牙，双手抱起她那软绵绵的身子，放到马背上，自己则骑在后面，用双臂挡住，防止她跌落，一扯缰绳，飞速的往回赶。

第八十四章 一物降一物

寒风呼啸，卷起层层雪花，就像是刮起了白毛风。

站在风中都是刺骨的寒冷，更别提迎风北向策马狂奔了。

没走多久，王法就发觉李如烟已经冻的僵硬，连忙停下来，打算从系统里买些御寒的衣物给她穿上。

宽厚的长款羽绒服是最合适的，但是这么凭空出现这么大件的衣服，恐怕刚进城就会被人怀疑。

思索再三，王法买了件羽绒背心，由于坐在后面，无声无息冒出来的背心自然是没人看见，就算是有人问起，王法也想好了说辞，就说是自己穿在里面的衣物。

不过这种背心都是贴身穿着，王法试了试，怎么也无法穿在李如烟的外套上。

看了看四周，除了皑皑白雪之外空无一物，王法从马背上跳下来，又轻轻将李如烟也抱了下了。

白色的皮毛大衣本是御寒最佳的衣物，只不过被明军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寒风呼呼的往里面灌。

“得罪了！”王法轻声说道，然后开始笨手笨脚的去解李如烟的大衣。

其实她里面还穿有好几层的衣物，只解开大衣并没有什么，只不过在这种情景下生手去解一个昏迷的女子衣物，王法总觉得怪怪的。

解完了扣子，王法拿起李如烟的一只胳膊，开始往下脱，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定定的看着自己。

可能是快马奔跑的时候风雪太大，李如烟那白色的面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王法吓了一跳，来不及去欣赏，连忙解释起来：“李姑娘，我，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看你快要冻僵了，想把这件背心给你穿上，奈何这贴身衣物穿戴不上，只好先将大衣脱下，然后再给你穿上。”

李如烟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法俯耳过去，也听不清她说什么，不由得更加心急，再次解释起来。

李如烟没有再说话，轻轻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些雪花，美得惊心动魄。

在这么下去，李如烟这小身板早晚得冻僵，王法一咬牙，又继续脱衣服。

破裂的大衣下面，是一具曼妙的身体，虽然还穿着厚厚的几层衣物，但是也掩饰不住那几条令人血脉喷张的曲线。

王法看得口干舌燥，猛然捧起一把雪，在脸上使劲搓了搓，然后快速给她穿上羽绒背心和大衣。

“现在应该暖和很多吧？”

李如烟依旧闭着双眼，没有反应。

王法深吸一口气，将她抱起放到马背上，自己又跳上去，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这样还是不行，风雪刺在李如烟的脸上和脖子上，顺着脖子往里面灌，单单一件羽绒背心，并不能完全保住她的体温。

“咯吱”一声，王法又跳下马，将李如烟往马背后面放了放，自己坐在前面，然后抓起她那两只胳膊环绕自己的腰身，用一只手在前面抓住她那两只冰冷的小手，另一只手牵起缰绳，“驾！”的一声，往北方板升城的方向驰去。

迎着风雪飞奔，不仅寒风刺骨，风中夹杂的雪花砸在脸上更加寒冷，王法并没有弯腰，依旧挺直腰身，策马狂奔。

由于没有多余的手来遮脸，王法只好半眯着眼睛，任由风雪吹来，没过多久，眉毛和头发都已经变得花白，鼻子下呼出的热气也都结成了冰晶。

板升城，城南军营之中，偌大的校场上的积雪早已清理完毕，身为大军统帅的李秋风正在校场之上操练士兵。

忽然一个亲兵匆匆跑来，快速的说道：“大人，前去刺探军情的李姑娘遭遇明军，手下全军覆没，只身一人逃了回来，现在正在大帐昏迷不醒。”

宠妹狂魔李秋风一听，立刻扔下满场士兵，撒丫子狂奔返回大帐。

王法将李如烟带回来后，就有侍女接过去，抬进内房，又找来大夫进行诊治。

姑娘的闺房，王法显然是不合适进去的，但是又不想直接离开的话，可能是担心待会有人找他问话，也有可能是担心别的事情，索性便在客厅坐下，默默的看着一个个侍女端着热水，火盆衣物还有药箱陆续走进内房。

过了一会，李秋风火急火燎的回来了，像一阵风一样从王法面前飘过，径直走进内房。

许久之后，房内传来李如烟微弱的声音，还有众人激动的话语，显然是她已经醒来了。

王法待在这里也没人理会自己，此时李如烟已经醒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待下去的必要，便准备起身离开。

刚抬起脚，李秋风便从房中走了出了，说道：“忠武校尉，我有话问你。”

“护法大人！”王法连忙行礼道。

“如烟她是说明情况？”

“属下正在村落巡视……”王法将从遇到李如烟开始，一直到把她从到这里的经过简单的讲了一遍。

“嗯。”李秋风点了点头，旋即盯着王法继续问道：“她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王法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从系统里买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被发现了？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是一个朋友从西洋海商那里买来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啊。”王法连忙解释起来。

“我是说，那件衣服是怎么穿到如烟身上的？”李秋风依旧直直的盯着王法，声音帐外的寒风还要冰冷。

王法又吓了一跳，看来这衣服的特殊之处并没有暴露，在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更加担心起来，他早就听说李秋风这个宠妹狂魔，要是他知道自己脱了她妹妹的衣服，虽说是特殊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自己也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哥！”就在王法急急思索怎么回答的时候，内房突然传来一道略带斥责的声音，抬头一看，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李如烟正站在内房门口。

“如烟，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此人救我回来，你怎么还为难人家？”李如烟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我只是问他几个问题。”李秋风连忙解释起来。

终于不用面对杀气腾腾的李秋风，王法松了一口气，暗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第八十五章 纸条

大帐之外，寒风依旧吹个不停，帐内却有数个火盆烘烤，暖如春夏。

王法头上的雪花早已化尽，正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

李秋风拗不过妹妹，只好扶着她也在厅中坐下，细细问起事情的经过。

在以前，身兼军职的李如烟经常会带着人偷偷进入关内，一边打探明军的情况，一边向边境周围的村庄讲述板升城，吸引百姓迁来。

但是在昨天，事情出现了意外，原本守着卫所屯堡不出来的明军，不知道为何开始在外巡逻。

不出意外，李如烟遇到了一队巡逻的明军，虽然明军有数十人，自己只有十来个人，但是李如烟身手了得，自己带的兵也都是一把好手，习惯不战就跑的明军按理说完全不是对手。

但是奇怪的是，这队明军不但没有不战就跑，竟然主动围捕李如烟等人，一阵交战之后，完好无损的明军虽然所剩无几，但是李如烟这边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其余的人要么战死，要么受伤被降。

已经力竭的李如烟明显不是剩下那十多个明军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好逃跑，幸亏她的马匹是上等的骏马，连续跑了一夜，这才从大明关口跑到板升城附近，但是明军依旧紧追不舍。

就在马匹已经支撑不住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正在巡逻的王法，这才将她救了回来。

李秋风听罢，便陷入了沉思之中，现在妹妹已经没有大碍，只不过是疲惫不堪再加上饥寒交迫才会晕倒，现在只需休养一番，很快就能恢复如初，自然不用太过担心。

但是明军的变化却让李秋风上心，他也不知道一向看到自己人如同绵羊遇到狼群一样的明军，怎么会突然变得勇敢起来。

“如烟，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李秋风嘱咐完毕，便准备去往教主的府邸，向赵全汇报此事。

大堂之中，除了候在周围的侍女之外，便只有王法和李如烟二人。

“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王法有些尴尬的说道。

“你先等一下。”李如烟说完，就起身返回内房，片刻之后，捧着叠好的羽绒背心走了出了，说道：“多谢了，这个，还给你。”

“这个送给你了！”王法连忙推辞道：“这里的冬天太冷了，你留着穿吧。”

李如烟摇摇头，硬是将背心塞进王法手中。

王法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来。

帐外，太阳已经西下，昏黄的日光将雪地染的一片辉煌。

王法正准备回家，走到大营门口，忽然遇到了回城的手下。

按照行程，这些人应该会晚些才会回来，不过在王法护送李如烟回程后，他们便也没有继续巡视剩下的村庄，而是直接打道回府，是以比平时早来了一些。

此时大营还没有正式做饭，王法忽然想到自己天天带着这帮人出去巡视，只不过依旧是上下级的好关系，若是哪一天自己真的想逃回大明，到时候这些人是助力还是阻力，真不好说。

想到此处，一向善于笼络人心的王法便说道：“兄弟们，今天大家辛苦了，今晚我请大家喝酒吃肉！”

请客吃饭，是收买人心最简单的方法，王法现在有大量的行善点，买点东西出来换取些银两，请这几十个人吃饭还是很容易的。

和那些随时准备战斗的正规军不一样，王法这些只负责巡视的后勤兵，除了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准饮酒外，晚上是不禁酒的。

不过这些人只是最底层的士兵，虽说军营管吃管住，但是也就混个温饱而已，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出去喝酒吃肉。

“大人威武！”

“大人威武！”

这些士兵一听说有这等好事，各个都兴奋得不得了，他们在这里吃苦受累的，好几天才能吃上一次肉，而且份量就那么一点，至于酒，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喝过了。

来到板升城已经不短的时间，王法对城里的布局也了解了一些，带着士兵们回营交接完毕，便直奔城内一家比较高档的酒楼而去。

王法喜欢压榨别人，但是对自己人从来都不抠门，直接包下酒楼的一整层，带着众人大吃大喝起来。

大盘的牛羊肉摆上桌，让这些多日不见荤腥的士兵们馋的直流口水，再等到一坛坛酒搬上来，酒香四溢的时候，士兵们都已经急得红了眼。

王法哈哈一笑，招呼众人大吃大喝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醉，善于演说的王法便看准时机，话题从家长里短转为兄弟义气，再到成家立业豪情壮志，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没过多久，众人便打成一片。

这些士兵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确实也是最容易生出义气之情的人，王法在心里暗暗想到，以后时不时的就带着大家聚一聚，再怎么说这些人也是跟着自己混的，让他们吃好点喝好点，本来也是份内的事情。

再者说了，打好关系以后，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紧要关头，大家总是要肩并肩战斗的，能够提升大家的凝聚力，也是一件好事。

是夜，许久未曾饮酒的王法也有些醉了，摇摇晃晃走回家门，点燃火塘后，边准备收拾一下就睡觉。

脱掉外衣之后，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从怀露掉了出来，王法这才想起来李如烟还给他的背心，将衣服拿起来轻轻抖了抖，又有一个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王法蹲下身捡起一看，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

就着火光仔细看了看，王法一个字都没有看懂，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及简单的一二三几个数字以外，他一个字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字？等有空我找人问问。”王法一边想着，一边将背心再次叠好，又将纸条塞进去，放到简易小衣橱里。

她这上说的是啥？

她为什么要写个纸条？

躺在床上，王法久久没能入睡，虽说酒精可以麻醉让人睡着，但是半醉的情况下，反而更容易让人睡不着，更何况心里还有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法终于沉沉睡去，睡梦中，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开始学习读书写字，而那教书先生身着一身白衣，却怎么都看不清面貌。

第八十六章 消息

上一场大雪才过去几天的时间，第二场大雪又不约而至。在这段时间中，王法经常带着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双方早已打成一片，另外王法还时不时的向他们灌输一些洗脑的内容。

王法公务在身，早早的就起床，推开窗户，这才发现外面的积雪上又覆盖了一层新雪。

将脖子往衣领里面缩了缩，锁好房门，王法像平时一样在街上一家包子铺，买了两个羊肉大包子，边吃边往军营走去。

来到军营的时候，正好是开饭时间，不过这里早饭一般只有稀粥，还有窝窝头和咸菜之类，吃过肉包子的王法又“吸噜噜”喝了一大碗粥。

一个小旗端着碗拿着窝窝头走到王法身边，打了声招呼便坐到了对面。

“大人，你可知道前段时间李姑娘是为什么兵败逃回吗？”

听到“李姑娘”三个字，王法就格外上心，不过在表面上还是装作如无其事，一边喝着粥一边问道：“为何？”

小旗左右看了看，又将脑袋往前伸了一些，轻声说道：“小人听说明军新换了统帅，由王崇古总督山西，宣府，大同军务。”

说完，小旗盯着王法看了看，他知道王法是前段时间从明军那里过来的，听到此处应该很震惊才是，可是他怎么看，王法都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并不是王法心理素质有多好，只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王崇古是何许人也，所以依旧在吃着粥，听着小旗讲下去。

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王崇古就已经上任，开始一步步实行自己的固边政策。

大明边军有不少私自通敌的人，这一点王崇古是心知肚明，当即使用雷霆手段抓捕多人，然后威逼利诱，让这些人深入敌营，充当明军的间谍。

于此同时，他还禁止边军士兵擅自出关，并且加强内部巡逻，先从内部稳定下来。

接着，王崇古又发了大量的檄文抚慰边境的军民，特别是自愿或者被迫来到板升城的人，不管是率众来降或是自己讨回来，全都稳妥安置。

如此一来，边境上接连不断有人回归大明，王崇古上任这大半年的时间，已经有两千多人归降。

喝完粥后，小旗已经将明军的变动讲了一遍，王法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人也有消息来源。”

看着小旗神神秘秘的样子，王法恨不得一脚踹上去，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说这么多，跟李姑娘那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大着了，你想啊，在以前，蒙古兵进入大明劫掠，那是如入无人之境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王崇古大人的整顿下，大明守军越来越严，再想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出边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王法点了点头，他也听说过李如烟的身手，要不是遇到精兵，断然是不可能如此狼狈的逃回来。

早饭过后，王法便带着人出城巡视了，因为刚下过雪的缘故，齐膝深的积雪走在里面实在不太容易，众人只好慢慢向前。

骑在马背上的王法百无聊赖，想起早上小旗说的话，又想到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去。

现在大明边关在王崇古的命令下，善待归降的人，这一点对王法来说是极好的，不用在为回去以后的事情发愁。

但是如何回去这是个大问题，毕竟板升城距离边关实在太远，一时半会根本到达不了，若是在半路上被巡逻的蒙古兵或者赵全的兵士遇到，那就玩完了。

无聊的上午缓缓过去，又到了埋锅造饭的中午，一众士兵在一个村子边上的空地里开始忙活起来。

王法则找了个背风南向的柴火堆，坐在里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等着手下做饭。

冬天的中午太阳同样很大，若是没了寒风呼啸，阳光照在身上着实暖和，王法闭着眼舒舒服服的躺着，没多久就有了睡意。

“大人，大人？”

迷迷糊糊中，王法听到有人喊他，慢慢睁开眼一看，又是早上那个小旗，便慵懒的问道：“怎么，饭好了？”

“不是，饭还在做。”

“那你喊我何事？”

小旗盘腿坐在王法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你是不是也想回到关内？”

回到关内就是背叛板升城，背叛土默特部，这是杀头的大罪。

王法一惊，没想到内心的想法被人说破，不过现在身在此处，是断然不可承认，便“呛”的一声拔出佩刀，架在小旗的脖子上，冷喝道：“你在说什么？”

小旗全然不惧，自顾自的说道：“无论是大人请客吃饭还是看望兄弟，每次私下相处，大人的言语中难道没有透露想要回去的意思？就没有鼓动大家一起走的意思？”

王法没有说话，手中的刀依旧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瞒大人，我就是明军派来的间谍！”

小旗轻轻说道，听在王法耳中却如同惊雷，不过他并不敢轻易信服，依旧默默的审视这这个淡定自若的小旗。

“大人，小的确实是明军的人，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明军那么多的内幕。”

看到王法缓缓的点了点头，小旗又接着说道：“不管大人是走还是留，小人这条命已经豁出去了，任凭大人处置。”

“你就不怕我绑了你回去领赏？”

小旗晒然一笑，道：“我是大明士兵，男儿在世不去保家卫国，还配称作什么男儿！我若是怕死，就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对大人说出这番话！”

说完，小旗便直勾勾的看着王法。

双方沉默了良久，“呛”的一声，冰冷的军刀又被方法插回刀鞘。

“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打算？”王法漠然的说道。

小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之前说的大义凛然，其实心中也害怕，不过现在王法将刀收回去，看样子自己这把赌对了。

“只要大人这里按照我说的做，在下自然有把握将大人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王法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不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第八十七章 喝酒

柴火堆里没有风，窝在里面晒着太阳，实在是一大享受。

看着面前不远处忙碌的士兵，王法懒洋洋的听着小旗的说辞。

这个小旗名字叫做秦高山，平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现在说起来竟然头头是道，听得王法大为意动。

“咱们这里总共有五个小旗，我那一旗人绝对可信，只要一声号令，随时都可以带走，其余四个小旗，我也多次委婉的说过，不过在下还不知道他们的心意，所以也不敢说得太多。”

“就是说这五十多人中，加上你也只有十一个人是想要回去的？”王法依旧懒洋洋的，“这只占了两成啊，你能保证咱们回去的时候，其余四个小旗不会横加阻拦？要知道大营里可是下了命令，抓到叛逃者是重重有赏。”

“在下无法保证，不过大人可以单独召集几个小旗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

王法不置可否，轻轻的点了点头。

先不说家乡的环境比着大漠边疆舒服许多，再想一想在家乡是何等的自在，王法就越来越想回去。

想来想去，还是秦高山的说法比较稳妥些，王法又与他细聊一会，确定他不是诓骗自己的奸细，这才起身准备吃饭。

傍晚时分，在外巡视一天的队伍回到大营，王法按照秦高山所说，将五个小旗都留了下来，要带他们去搓一顿。

已经体验过多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几个小旗自然是万分同意，放下手中的事情，随着王法来到一间酒楼，上了楼上的包间中。

酒过三巡，桌上地位最高的王法主导着话题，口风一转，说道：“我听说明军换了总督，叫王崇古，你们听说过没有？”

几个正在划拳的小旗全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王法。

王法假装若无其事的吃了块羊肉，又接着说道：“据说这王崇古颇有大将风范，而且善待从边境回去的人。”

说完，王法便盯着几个人看了一圈，然后又给秦高山使了个眼色。

“哈哈哈！”秦高山顿时就明白过来，笑道：“大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以前我在边关当值的时候，就听过王崇古的大名，不过他当时并不负责大同一带的军务，所以不是太了解，不过他善待归降之人，这倒是真的，小的以前经常听过类似的事情。”

有了秦高山的带动，原本沉默的几个小旗也都聊了起来。

王法时刻注意着大家聊天的语气，稍有不对劲就会扯会几句，防止自己的心意过早的暴露。

但是如此一来，就很难发现其余几人的真实想法，王法正在纠结是更加明确一些表明自己的意思，还是继续委婉一些探听口风的时候，秦高山又开口了。

“唉，当初我在边关的时候，倍受那些军官压迫，吃不饱穿不暖，看到了蒙古兵只能躲在墩堡里不敢出来，任由他们四处掳掠，实在是憋屈啊！”

这几个小旗都是从大明过来的，有的和秦高山一样，也是过得不如意的边境守军，还有的就是平明老百姓，搬迁到这里后，因为身强体壮所以参了军。

听了秦高山的话，几人纷纷想起以前那悲惨的时光，不同的是，有人怀念以前的生活，有人更加享受当下。

叙了一会旧，秦高山又接着说道：“王崇古大人威名赫赫，要是由他主持军务，咱们就不会再那么憋屈，眼睁睁的看着蒙古兵掳掠烧抢，要是早知道他会调任过来，我就不必跋山涉水逃离自己的故乡了，唉！现在想想，还是家里好啊！”

话音刚落，桌子上又陷入了沉默，秦高山这一席话，已经很直白了，在坐的几个小旗虽然都是粗人，听不懂太过于内涵的话，但是这几句话的意思还是一下就明白了，这位仁兄是想回到大明啊。

秦高山也知道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便止住言语，借着酒劲开始表演一个醉酒的样子，颤抖的手都端不稳酒碗，还没凑到嘴边，碗中酒已经洒了大半。

王法也端起酒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眼神又在桌子上扫过，看着大家的神态。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个瘦削的小旗笑道：“老秦，我看你是喝醉了吧，这话说的，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想要叛逃呢，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秦高山只能继续装醉，端着空碗歪着嘴说道：“我…没醉…没醉…来…喝…咱们接着喝…”

另一个小旗见状，连忙把他手中的酒碗拿下，说道：“老秦，你是真的醉了，快把碗放下，要是摔了还得赔钱。”

王法适时的哈哈一笑，说道：“一个酒碗值几个钱，老子还是不在乎的，只要弟兄们高兴，不要说摔一个碗了，就是把这桌上的碗盘全摔了，老子也高兴，哈哈哈！”

此时，查探众人意思的话题已经聊不下去了，对此王法也理解，毕竟其他几个人也担心秦高山是土默特部的奸细，他有意说这种话，引诱自己上钩，然后给军营报信。

因此，他们在不知根知底的情况下，断然不敢说得太明白，也许时间久了，才能信任对方。

不过，也有可能这几人之中还有不愿回去的人，他们已经完全投靠了赵全，所以再怎么说都不会说动他们，而且还有可能会因此暴露自己的意思。

不过这顿饭吃下来，收获还是有的，至少王法依旧大概的看出了几个人的语气态度，有人对大明的生活还是比较怀念的，这几个人应该就是接下来的重点发展对象，至于完全不想回去的人，就不必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劝说了，因为那极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接下来就是缓缓图之，毕竟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完的，看着已经装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秦高山，王法再次举起酒碗，招呼大家一起喝酒。

原本因为谈论大明的话题让酒桌上有些沉闷，几碗酒下去，桌子上又恢复了热闹，王法也是见好就收，闭口不谈之前的明军情况，聊起了这些单身汉最喜欢的话题。

第八十八章 逃跑

月光如水，照在茫茫白雪之上，亮如白昼。

月光之下，距离板升城数百里之外，一座巨大的营地之中，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土默特部之主俺答汗正坐在熊皮软椅上，端着酒杯吃着烤肉，笑呵呵的看着舞女们翩翩起舞。

今天是俺答汗大喜的日子，他的长女哑不害生了个女儿，叫做三娘子，貌美肤白，身形姣好，是土默特部有名的美人。

如今三娘子已经长大成人，正是待嫁的时候，已经被袄儿都司所聘，但是俺答汗做为部族大汗，也看上了三娘子，便在今晚要娶她为妻。

三娘子本是俺答汗的外孙女，如今要嫁给俺答汗，实在是有悖人伦，不过在这大漠之上，此事实属正常。

就在众人饮酒作乐的时候，大营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俺答汗大为不悦，冷声道：“营外何人喧哗？不知道今天是本汗大喜的日子吗！”

片刻之后，一个粗壮大汉匆匆走进帐内，说道：“禀报大汗，营外是袄儿都司，正带着兵将，说要攻打大汗！”

俺答汗一听，“啪”的一声将水晶酒杯摔得稀碎，怒道：“袄儿都司是要造反吗！兔扯金，随我看看去！”

粗壮大汉“呛”的一声，拔出四尺长刀，随着俺答汗一起步入帐外。

营地之中，巨大的篝火在无声的燃烧着，带起点点火光向天空飘去，原本热闹非凡的营地，此时却变得沉寂起来，原本载歌载舞的众人紧张兮兮的看着俺答汗向营地之外走去。

营地之外，无数的火把蔓延开来，每根火把之下都有一员兵将，居中之人身形健硕，满身披挂，看着俺答汗满眼喷火。

“俺答汗，本将这么多年来，随你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你竟然夺我妻子！”

俺答汗早就猜到对方现在杀过来，肯定是因为自己要娶三娘子的原因，不过却毫不在意，说道：“袄儿都司，本汗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拔刀相向，难道本汗在你心中还没有一个女人重要吗？”

此时大营之中只有自己的亲兵，其余的大军都分散在其他各地，袄儿都司手下也都是精兵悍将，虽然只是大军其中的一支人马，但是战力丝毫不弱。

再加上大营深处草原腹地，一直都没有什么敌情，所以亲兵也都放松了警惕，大部分人都已经喝得半醉，战斗力直线下降，双方要是打起来，俺答汗一点胜算都没有。

他征战一身，统一大量部落，带领土默特部蒸蒸日上，可谓是一代雄主，如今土默特部实力强悍，俺答汗还没有享受够，怎么可能想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若是自己胜券在握那也就算了，现在明显处于弱势，俺答汗便想先将对方安抚下来。

“呵呵！”袄儿都司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本将在你心中，莫非也没有一个女人重要？”

俺答汗语塞，怒道：“三娘子如今还没婚嫁，本汗为何娶不得？”

“众所周知，本将早已向三娘子下聘，婚期就在不久之后，三娘子已经是本将的妻子，这么能说还没婚嫁？”

“混帐！”俺答汗大骂一句，说道：“本汗乃黄金家族后裔，又是这草原之主，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得？”

“不管你说什么，今日这三娘子我是要定了！”袄儿都司不甘示弱，说道：“若是你一意孤行，本将立刻灭了你的大营！”

月光之下，营外的将士整齐排列，一眼望不到边际，看到袄儿都司正要下令动手，俺答汗立刻大笑起来：“哈哈哈，袄儿都司，本汗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个男人！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本汗给你就是！”

“当真？”袄儿都司满心欢喜，连忙问道：“三娘子呢？在哪里？”

俺答汗压低声音说道：“三娘子已经嫁给本汗，若是把她送出去，本汗颜面何存？兔扯金的女儿你见过吧？”

袄儿都司一愣，怎么扯到兔扯金的女儿了，不过他确实见过，长相很不错，比起三娘子来说，大致相当，便点了点头，疑惑的看向俺答汗。

“那丫头论身材论长相，都不必三娘子差，本汗今日做主，将她许配给你，你看怎么样？”

袄儿都司听罢，立刻犹豫起来，他今天骑兵逼营，并不是因为自己和三娘子有感情，他们总共没见几面，哪来的感情？只不过是气不过自己的女人被夺走，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再者说了，他也不愿与俺答汗兵戈相向，先不说胜负如何，就算是赢了，那也是惨胜，用不到天亮，草原之上各地的大军就会得到消息来围剿自己，到时候必然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如果能够不动兵戈圆满的解决此事，那是再好不过了，如今俺答汗亲自给自己许配一个女子，而且那丫头确实长的俊俏，在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思索片刻，袄儿都司便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本将就在这里恭贺大汗！”

俺答汗松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壮汉说道：“兔扯金，去将你女儿找来。”

在俺答汗的后面，聚集了一大堆人，都在观望双方对话，其中有一人正是俺答汗的孙子，把汉那吉。

听完双方的对话，把汉那吉在心里将这两人都骂了一遍，连忙匆匆跑开。

他实在没想到，这两人争媳妇儿，怎么扯到自己的头上了，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兔扯金的女儿已经被他所聘，不日即将完婚。

和袄儿都司要娶三娘子只是为了面子不一样，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是青梅竹马，两相爱慕，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这件事情的发生。

在平日里，把汉那吉就不太受祖父的待见，现在这个祖父要娶自己的孙女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把自己的孙媳妇送给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把汉那吉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大骂俺答汗，不过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他不像袄儿都司一样是领兵大将，他只不过是大汗的孙子，仅此而已。

营地外围的一座大帐之中，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焦急的说着什么，这两人正是把汉那吉和兔扯金的女儿。

把汉那吉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后，急忙说道：“你爹马上就到了，你快躲起来！”

“躲？我能躲到哪里去？”女子说完，无声的叹了口气，在草原之上，她们就像是货物或者战利品，任由男性夺取，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根本无法做主，纵使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分开，她也无能为力。

“那我们就跑！”把汉那吉盯着南方，缓缓的说道。

第八十九章 来者止步

随着冬天的来临，大漠之上也是越发的寒冷。

一个小聚落旁边，王法骑在马背上迎风向北行走，脸上被吹得像刀割似的疼，马匹走起路来是有节奏的上下颠簸，坐在上面一整天，实在是种煎熬。

不过现在王法反而觉得颠簸是种好事，因为随着身体的摆动，四肢的血液也活跃起来，要是四平八稳的走在风中，只怕早已经冻僵了。

温暖的阳光再次西沉，带走了天地之间的热量，王法无聊的看着漫无边际的雪地，心里想着回去怎么交差。

在今天早上出发之前，冷若冰霜的李秋风忽然找到王法，说教主用了一段时间他送的香皂，觉得非常好用，让王法再多弄点。

王法只能答应下来，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在关内他有认识的人，可以搞到这种奢侈品，不过今天在草原上转了一天，他都没有想好怎么回复。

几十个士兵跟着他整整一天，可以说是不离左右，若是他陡然之间拿出香皂，只怕会引起怀疑，因为这一天他根本没有跟别人接触过。

这件事情他没有跟别人说，若是谁都不知道香皂的事情，王法回去也好编纂一番，但是他不敢肯定队伍里有没有赵全的眼线，要是有的话，那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呼”的一声，王法长出一口气，打定主意回去就说今天出来已经给关内的商人朋友发去消息，等到对方回复后，再约定时间取货。

如此一来就能拖延一段时间，王法只希望在这段时间内早点摸清楚队伍的情况，好早点回到关内，他并不是舍不得几块香皂，只不过是担心事多生变罢了。

茫茫雪原之上，除了风声之外，并没有别的声响，王法正在想着心事，忽然听到队伍里传来示警的声音。

抬头一看，只见西北方向有一些黑色的身影正快速向自己这里奔来，夕阳西下，恰好罩在那些黑点的后面，刺眼的光亮让人看不清楚。

等到黑点渐渐离得近了，众人才看清那是十来匹快马，正在雪地上艰难的前进。

在这里巡视这么多天，除了进出板升城前往边关的军士以外，只有偶尔遇到的其他巡视队伍，不过他们与这些黑点都不像。

因为去往边关的军士不可能从西方过来，只有南下北上这一条路线，对此，王法是心知肚明，至于其他的巡逻队伍就更不像了，因为每支队伍都和自己一样，有五十多人，但是只有一匹马。

前方的队伍明显只有十几个人，并且人人都有马匹，因此，王法断定那些人要么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军士，要么就是敌方探子。

在这片土地上，并不只有土默特部以及明军两方人马，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部落，只不过势力要弱一些。

据王法所知，其他部落与土默特部虽然是同族，但是长期处于非敌非友的状态，若是双方遇到，很有可能会引发冲突。

不过现在王法还不敢肯定对方到底是谁，便下令队伍停下严阵以待，若是自己人，那就不用管了，若是敌方探子，要么将他们赶走，要么将他们拿下，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又过了片刻，双方离得更近，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已经可以清楚的互相看到，此时前方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打量这里，旋即调转马头，由向东南方转向正南方，继续前行。

由于村庄聚落的遮挡，这只队伍先前并没有发现王法这只队伍，等到走到村庄外面，这才看到有几十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这些人很明显是奔着村庄而来，但是肯定不是友军，不然看到自己这些人不可能立刻转向就走。

已然成为王法心腹的秦高山是个百战老兵，看到这个情况瞬间就知道其中有问题，还没等王法下令，便说道：“大人，对方看到我们就跑，显然是敌人，要不要追上去？”

那只小队只有十来个人，虽然各个都骑着马匹，但是在深雪之中马匹根本跑不起来，再加上对方很显然是长途跋涉，此时马匹已经疲惫不堪，更加难以奔跑，所以王法这里虽然都是步兵，但是也不能说追不上。

长时间在这雪原上生活，日复一日的在固定的地方巡视，让人极为枯燥，早已无聊到不行的王法也想找点事情做，同时回去也好交代关于香皂的事情，便下令全军出击围堵对方。

“来者止步！”

“来者止步！”

王法带着人一边追赶一边喊着，他现在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对方是什么人，便让他们停下接受检查。

那十来个人一看这个架势，别说停下了，立刻抡起马鞭继续逃跑。

奈何积雪深厚，马匹疲惫，纵使鞭子狠狠的打在身上，马匹也无法跑起来，只能慢腾腾的行走。

而王法这里不一样，他们身后往南的路是每天都要走的，积雪早已踩实，再加上底部野草混合其中，一点都不滑，跑起来很容易。

当双方越来越近的时候，对方还在继续前行，王法立刻下令道：“瞄准对方前方十步的距离放箭！”

几十步的距离，对方全在利箭的射程之内，在没有弄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王法并没有对准他们直接射杀，而是阻断他们前进的方向。

“咻咻咻！”几十道黑色的箭支在前方没入雪中，只留下箭尾在风中抖动。

“再敢逃跑，我就要杀人了！”王法带着士兵一边追赶一边喊道。

对方看到那黝黑的箭尾，也知道逃不过，便都停了下来，跳下马匹，拔出腰间佩刀，围成一圈，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王法等人。

把汉那吉从昨天夜里就带着人一路难逃，此时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原本想要一鼓作气直奔大明关下，降了大明，因为他也听说总督王崇古的作风，对于归降者会厚待。

而自己则是土默特大汗的孙子，有了这层身份，把汉那吉对于南行便更有把握。

眼看着路途已经走了大半，再有小半天的时间就可以逃出去，没曾想现在竟然被板升城的巡逻士兵拦下。

狂奔一天一夜的把汉那吉等人已经疲惫不堪，他们不知道这一关该怎么过。

第九十章 死皮赖脸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逃跑？”

来到近前之后，王法盯着这十几个人，严厉的问道。

这些人有男有女，其中三个女人，还有十个男人，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还有两个男子年岁要大一些，约莫四五十岁，其余几个男子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一幅兵丁打扮，这十个人全都手按刀柄，看样子随时准备战斗。

至于那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约莫四十多岁，其余两个和中间那年轻人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

看到这个阵容，王法就觉得奇怪，这并不像是敌方的探子，不然怎么可能带几个女人来这里，莫非是这帮人劫了几个女人回去？

但是这又有些不对劲，草原之上劫掠女人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是王法从来没有听过会劫掠四十多岁的妇人，所劫之人基本上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再看看他们之间站立的情形，也不像是劫来的，因为那几个女子与中间的年轻人明显很是亲密。

“再不说你们是谁，老子就要将你们全部拿下，待会板升城审问！”王法看到对方没有说话，加大音量喝道。

“大胆！”对方终于有人开口了，是站在前方一个中年男子，看他的打扮，像是家将或者侍卫统领之类的，“你一个小小板升城总旗，竟然敢拦三王子！”

那家将显然对板升城比较了解，一眼就看透王法这里是什么人。

“王子？什么王子？”王法有些疑惑。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家将指着众人之中那年轻男子，继续说道：“这位就是俺答汗的三王子殿下！”

王法并不认得什么王子，看了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这下便有些犹豫。

若对方真是三王子，自己直接将他们抓了，岂不是犯了大错，他可是知道板升城权柄最重的赵全，在土默特部俺答汗面前，也只敢自称下官。

但是对方若不是王子，自己就这么放他们走，先不说犯了军法，就是自己的面子也过不去啊，随随便便就被几个人给忽悠了。

就在王法纠结的时候，秦高山扯了扯王法的衣袖，低声说道：“大人，那人好像真的是王子，我以前见过。”

王法一愣，弯身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应该错不了！”秦高山回想道：“在几个月之前，三王子层来到板升城中，小的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他，还有他旁边那两个中年人，小的也见过，当时就是陪着他一起来的。”

若是有一个人长相差不多，秦高山只见过一面，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要是认错了也有可能，但是三个人同时认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说是十分坚决。

王法一听，立刻有些后悔，自己好好的路不走，怎么头脑发热将俺答汗的王子给拦下来了，还好之前放箭只是阻止他们前行，并没有伤人，不然麻烦就大了。

看着王法和秦高山在交头接耳，家将有些不耐烦了，继续大声说道：“小小总旗，见了把汉那吉王子殿下还不行礼！”

把汉那吉？这个名字王法也曾听说过，毕竟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家里的亲孙子，不过本人站在那里王法根本对不上号。

“对对对！”秦高山又小声说道：“大人，小的想起来了，三王子殿下就叫把汉那吉，当真错不了。”

王法无奈，连忙挤出笑脸，套着近乎说道：“下官见过三王子殿下，不知道王子殿下此去何处啊？”

见到王法这里放软态度，极其紧张的把汉那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家将也是如此，现在他们只有十三个人，其中能打的，加上自己也才八个，对面可是五十多人，真要打起来，肯定打不过。

“王子殿下要去哪，用的着跟你说？”家将挺直了腰杆，冷声喝道。

王法担心自己惹恼了对方，等到回去以后他们会找自己的麻烦，连忙笑道：“哪里哪里，下官是想护送王子殿下，现在已是傍晚，在这远离我们大营的地方，有诸多的危险，王子殿下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我的安危就不用你担心了，”把汉那吉终于开口，淡淡的说道：“你还是回城复命去吧。”

他要去的地方是大明，所以带着几个人和家丁连夜从大帐逃了出来，准备归降，要是自己的目的被这些板升城的狗腿子知道了，估计他们为了立功，肯定会将自己绑回去，所以，把汉那吉压根就不想王法等人掺和进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法情知自己得罪了王子，此时不好好表现一下更待何时？要是不抓紧机会好好赔罪，等以后自己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些，王法继续觍着脸笑道：“下官本来就是负责巡视这一带的安全，附近的道路也都熟悉，兄弟们也都不急着回去，王子殿下去哪，还是让下官护送比较稳妥。”

看着对方又沉默不语，王法接着说道：“这里远离咱们驻地，先不说有觅食的猛兽什么的，还有其他部落的探子或者大明的探子都会不时出现，殿下你们人手不多，很可能会有危险。”

把汉那吉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要去的地方是不可告人的，当即想到你们这些人就是自己口中那危险之人。

不过这话不能明说，只好依旧冷着脸拒绝，奈何王法太过热情，把汉那吉心知继续拒绝下去，恐怕会引起怀疑，而且自己逃出来一天一夜了，肯定已经被人发现，说不定后面不远就有追兵，要是继续在这耽搁，被追上就完了。

看着王法不要脸一样死活都要护送自己来表现一番，家将实在不耐烦，刚要开口训斥，另外一个年岁较大的男子小声说道：“殿下，咱们这些人也都乏了，要不就让他们先行护送，等到快到终点的时候，再打发他们离开，这样也不容易引起他们怀疑，同时也能确保我们的安全。”

家将一听，立刻回转过来，赞同道：“这样也好，要是有追兵追来，我们还可以拿他们顶一下，如此一举三得，不错，不错！”

第九十一章 护送

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汉那吉没有打断，而是仔细考虑起来。

那个男子是叫做阿力哥，原本是把汉那吉家的仆人，在当年把汉那吉刚出生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成为了孤儿，阿力哥的妻子便成为把汉那吉的奶娘，可以说把汉那吉是这对夫妇带大的。

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在，对于阿力哥的话，把汉那吉一向都比较信服。

环视身边众人，除了忠心耿耿的家将，以及几个家丁以外，就是阿力哥以及自己的奶娘，还有妻子以及未婚妻。

他的妻子叫做比丘女，是俺答汗强行许配给他的，一直以来，把汉那吉和比丘女都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他才会爱上兔扯金的女儿。

此时站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这两人都是娇弱的女子，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早已疲惫不堪，还有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奶娘，全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此时若是答应由王法等人护送，说不定还能暂且休息一下，再看看周围几人那灼热的目光，把汉那吉重重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王法也松了一口气，虽说现在去护送王子，肯定无法及时回城，今夜恐怕要在冰天雪地上受苦了，但是这点苦，跟得罪一个王子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王子殿下，请问你们是要到哪里去？我好安排一下队伍的行程。”

刚安静下来的家将眼睛一瞪，说道：“殿下的事情，你就不要打听了，跟在后面走，做好你的本职就行了。”

王法连忙住口，心想这帮人难道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怎么这么神秘，不过看起来又不像，因为哪有带着几个女子去执行任务的？不过别人不再细说，王法自然也不好细问，闭上嘴带着队伍跟在后面行走。

不知不觉中，黄昏很快来临，用不了多久，夜晚就会来到，跟在后面不知要去往何处的王法忽然有些担心，就是自己这帮人要是不及时回去，只怕会引起大营里的注意。

看着队伍前进的方向，王法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到莫非这些人也是要去归降大明的？不然怎么也不说目的地，一个劲的往南走，他知道继续这么走下去，就是大明的边关了。

这种事情他不能肯定，更不敢乱说，但是又觉得是个好机会，若是真是如此，他自己也可以回到家乡了。

看了看身后的方向，在看一看队伍里那几个小旗，这几人中，只有秦高山是可以信任的，其他四个人，有两个可能也有归降的想法，另外两人更偏重于效忠土默特部。

不过这些都是王法自己的感觉，并不敢肯定，要是在给他些时间，就能摸透那些小旗的想法，不过现在是来不及了。

又想了一会，王法突然让队伍停了下来，把汉那吉身边的家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紧紧我这刀柄，问道：“怎么了？”

“我们出来这么久，每天都得定时回到大营交接，今天护送王子殿下，看来是无法及时回去了，所以我打算派人回去报信。”

家将心里一松，没有理会王法，带着人继续前进。

王法回过头来，指着那两个似乎偏向于留在板升城的小旗说道：“你们两人现在带队回去大营，就说我等护送三王子殿下，可能无法及时回营，请将军们不要担心。”

事出有因，回去汇报一声也是应该的，不过派了两个小旗回去就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这把队伍四成的兵力都撤回去了，只留下一半多点的人，一般来说，只派一只小旗回去也就够了，不过他们也不知道王法在想什么，这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人领命掉头回去。

看着那两名小旗带着各自的士兵走远，王法不由得兴奋起来，一开始遇到把汉那吉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现在走了这么远，越来越印证他的想法，很有可能是真的归降大明去的。

如若真是如此，王法一直以来的想法就可以实现了，现在又支走了两个摸不准的小旗，心中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和大明的军制一样，这里的小旗同样是掌管十名士兵，他们一走，自己就只剩下三十多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有更大的把握可以带着他们投奔大明。

此外，就算自己想错了，把汉那吉这些人并不是要去归降，那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到时候离得大明边关近了，再找个由头离开，然后飞奔入关。

夕阳终于落了下去，圆圆的月亮挂在天边，饥肠辘辘的把汉那吉虽然是骑在马背上，但是也实在是走不动了。

跟在后面的王法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饥寒交迫，便拍马上前，笑着说道：“殿下，这里东边不远还有一个村落，要不然我们先过去早点吃的，休息一下。”

又累又饿的把汉那吉没有犹豫，立刻点头答应下来，他带来的人听到王法的话音，也是激动的不行。

这一大片地方，足有几十里方圆，遍布数十个村落，王法天天在这里转悠，早已摸的一清二楚，他所说的那个村落，就是这片范围中最边缘的一个，若是错过了，便只剩下茫茫草原，一直连到大明的边关。

没走多久，一座不大的村落便出现在明亮的月光下，这里是一处从关内迁来的明人聚居点，王法每天都会来一次，所以很是熟悉，直接来到村子中间，敲响一处房门。

这里是一个里老的家，做为这个没有村长的小村子的主心骨，里老就像是村长一般的存在，家境也比其余的家庭好上一些。

正在屋内烤火的里老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着数十个人，登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来了马匪强盗什么的，等他看清楚门前的站的人的时候，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将王法等人请进屋内，笑呵呵的问道：“这个点王大人不是应该回到城里了吗？怎么还在外面奔波？”

第九十二章 小村落

“老子今天有特殊任务，你就不要瞎问了，快去准备点吃的喝的，我这有好几十口人呢都饿着肚子呢！”

在这塞外，看到这些远离家乡的明人，王法就会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所以在这些天来，他虽然也经常会到村民家里找些吃的喝的，但是一般都会给些钱财。

里老也知道这位王大人不会白吃白喝，但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东西，实在是拿不出来，只好将家里过冬的肉食粮食一股脑的搬出来，用大锅开始炖，等到他们给钱后，自己再去城里买些吧。

做为这个小村落里条件最好的家庭，里老家里的房子也比别人家大一些，不过这几十号人进屋之后，立刻将房子塞得满满当当。

因为取暖的需要，屋里的火塘中一直烧着炭火，里老麻利的将大锅炖上，开始煮起来，没过多久便香味四溢。

屋子内比外面要暖和很多，把汉那吉等人纷纷坐倒开始闭目养神，他们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待会吃完饭还要继续赶路。

至于那些马匹，自然是无法带进屋内，里老将饭煮上后，又把自家储存的喂牛的草料拿出来，喂给这十几匹马匹。

由于没有足够的碗筷，当大锅里的食物煮熟之后，里老便将一大锅的食物分成几个小锅小盆，让众人直接就着锅凑合着吃。

一直养尊处优的把汉那吉自然是没有吃过如此粗糙的饭菜，不过这一天一夜中，只在风雪中吃了点硬邦邦的干粮，此时终于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哪里还顾得上挑剔，大口划拉起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王法端着为数不多的碗，蹭到了把汉那吉旁边，笑咪咪的说道：“王子殿下，现在已经是夜里的，盲目行走的话很容易迷路，不过下官对这一带很是熟悉，殿下要去哪里可以跟下官说一声，下官还规划一下路线。”

虎背熊腰的家将看王法又来打听，眉目一瞪就要发火，把汉那吉止住了他，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往南。”

王法一听，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看样子对方真的很有可能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归降大明去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肯定，王法又接着试探性的说道：“一直往南走，那里可就是大明的地盘了，殿下去那里是要？”

把汉那吉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

“殿下想去关内？”王法盯着把汉那吉的眼睛，轻声说道。

没等他说话，家将倒是火了，“呛”的一声拔出大刀，横眉怒道：“小子，你说什么？”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王法笑呵呵的回道，然后又目不转睛的盯着把汉那吉。

“为什么这么说？”把汉那吉的目的被一口道破，又一直被这么盯着，实在有些不舒服。

看到对方没有直接否认，再看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有些慌乱，王法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继续低声说道：“下官本就是大明人，对那里的情况要熟悉的很，如果殿下真的要去大明，下官自然可以帮得上忙。”

就在王法说着话的时候，一直守护在把汉那吉身边的家将以及默默贴近了王法，只要王子一声令下，他就会暴起杀人。

王法毫不为意，看了看正在埋头吃饭的双方人马，自信对方不敢轻易动他，最多拿他当个人质罢了，当然了这只是最坏的后果。

“归降大明，乃是死罪，难道你不知道吗？”把汉那吉放下手中饭碗，一字一句的说道。

“下官当然知道。”

“那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也想回到家乡！”听到把汉那吉说的是“帮他”，而不是叛逃之类，王法就更加笃定，所以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沉默了片刻，把汉那吉也在思考王法说的是不是真话，若是真话，那就是太好了，如果是假话，双方已经聊到这个份上，自己再想逃脱也来不及了。

想到此处，把汉那吉给家将使了个眼色，一咬牙，低声说道：“本王正有此意，你如何帮我？”

王法已经能够感受到顶在自己腰间的刀锋，他也知道若是说错某句话，默默移到自己身后的家将很可能会直接下手。

现在害怕什么的已经来不及了，王法硬着头皮说道：“下官本就是大明大同右卫的士兵，一直驻守在杀胡口堡，阴差阳错被板升城的人带走，只能暂时寄人篱下，不过一直在想着如何让回去，你且看我们那些人。”

把汉那吉顺着王法努嘴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群莽汉在欢快的吃着饭，不明所以道：“怎么？”

“我的这只队伍中，同样也有人想要回去，咱们完全可以一起行动。”

“这些人全都可信？”把汉那吉有些不确定。

“并不是。”王法摇了摇头，说道：“其中有一只小旗完全可信，另外两只小旗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我也不敢肯定，至于回程报信的那两只小旗，则是完全站在板升城那边的，所以被我支开了。”

“你从我们一相遇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我们的目的了？并且在那个时候就做了打算？”

“下官只是瞎猜的而已，”王法讪笑道：“将他们支走，只是有备无患，若是你们并不这么想，那我们也就会该干嘛干嘛去。”

一阵沉默之后，把汉那吉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说道：“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无法完全信任你。”

王法早就想到这点，笑道：“这个好办，待会上路的时候，我和那两只不太确定的小旗走在你们队伍中间，给你当个肉票，你看怎么样。”

王法这么做，不仅将自己交给对方，还把那两个不确定因素也交了过来，只留下觉得可以相信的秦高山，由他率领这三十多名士兵，确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此甚好！”把汉那吉立刻同意下来，自己这边习武之人将近十人，看守卸了武器的区区三人，还是轻松的很，只要将这三人牢牢看紧，那些小兵肯定都会乖乖听命。

看着把汉那吉一脸兴奋的样子，王法又又幽幽的说道：“不过，我也无法完全信任你们！”

第九十三章 黄金铁骑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汉那吉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能确信你们是不是真的要投奔大明。”王法笑道：“咱们干的事杀头的事情，一不留神小命就没有了，所以，我也需要你们一个人质。”

把汉那吉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理，点头道：“可以，我便指派个人给你。”

“不！”王法摇了摇头，说道：“我要你！”

“殿下金贵之躯，怎么可能给你做人质？”家将听不下去了，低吼道。

把汉那吉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万一自己过去了，那不就是任人宰割吗？如果他们归降是假，想要抓捕自己立功是真，那就麻烦大了。

看到对方皆是不同意，王法又指着一老两青那三个女子说道：“不然的话，让他们三人做人质也行。”

这三个人全都没带武器，看样子也不像习武之人，只是普通的妇道人家，并且这几个人与把汉那吉都比较亲密，应该是对他比较重要的人。

看着正在另一半吃着饭的奶娘以及妻子和心爱之人，把汉那吉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那就没得谈了！”王法耸耸肩，毫不为意的说道。

“你！”把汉那吉指着王法，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片刻之后，无奈的说道：“那好，本王便给你做人质，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一路上保护我们，带着我们去往关内。”

“殿下不可！”家将心急，连忙阻止。

“本王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说了。”把汉那吉摆了摆手，盯着王法看了起来。

“殿下好气量，咱们一言为定！”王法笑道。

双方约定好以后，王法便蹲在把汉那吉这里继续吃着饭，慢慢的聊到了这些村民的生活，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到吃饭付钱这件事情上。

王法虽然对这些背井离乡的明人抱有同情之心，吃要东西都会给些钱，但是现在王子当面，他的家当肯定有很多，自己能省一些就省些。

阿力哥一下就听懂了，看向把汉那吉似乎是在询问，然后便掏出几粒碎金子，递给里老。

这可把里老高兴坏了，他提供的这点饭菜虽然很多，但是根本就不值钱，没想到忙活这么小半天，还赚了不少钱。

当月亮升到天空正中的时候，队伍再次出发了。

与来到这个小村落时不同的是，队伍的形状发生了变化，把汉那吉原本的队伍里多了王法三人，这三人全都没带武器，被几个家丁围在中间，死死看管着，至于把汉那吉本人，则也是消失不见，出现在巡逻队伍中。

同样的，他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由秦高山带着本旗士兵看管，另外两个小旗的士兵因为头领都做了人质，全都暂由秦高山统领。

月光如水，照在皑皑白雪上亮如白昼。

走在雪地上的队伍前行的速度并不快，沿着往南偏东的方向一路走着。

一路上寒风呼啸，冰冷异常，众人都没有说话，将脸部紧密包裹起来，无声无息的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渐渐落了下去，朝阳缓缓升起，天亮了。

看到前方连绵起伏的山脉，把汉那吉心里一阵激动，王法也是同样如此，只要越过那条大山，就到大明的地盘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众人一路前行，又走了许久，那座山脉依旧匍匐在前方，只是稍微变大了一些。

王法抬头看着前方，山脉高低起伏，怎么看也不认识，想要找到以前自己待的那个山谷口，却根本无从分辨。

把汉那吉不知道王法心里怎么想，之前看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还以为王法认识路，便一直跟在后面，离得山脉越近，他的内心就越加紧张。

一方面是马上就要进入大明境内，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另一方面是负起离家出走，受了这么久的苦，终于快要到了。

王法想的没有这么多，坐在马背上四处张望，想要找出自己离开的关卡，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秦高山，想要喊他过来。

毕竟秦高山就是大明的探子，想必他应该知道方向。

不过这一看不要紧，将王法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在身后远处的茫茫雪原上，看到无数黑点正向自己冲来。

“后面有人！”王法大声喊道。

一直紧紧看守着王法的家将回头一看，确实出现了无数的黑点，顿时也吓了一跳，连忙放开王法，冲向后面的队伍，一把扒开巡逻队的士兵，冲着把汉那吉说道：“殿下，他们追来了！”

把汉那吉已经听到王法的喊声，正挺直了腰杆往后面看，片刻之后，平静的脸色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喃喃自语道：“黄金铁骑！”

这是俺答汗的绝对亲兵，士兵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胯下的战马也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就连身上的皮甲和长长的马刀，都是最好的材料制成，战斗力十分强悍，没想到竟然派他们过来追自己。

王法虽然不知道黄金铁骑是什么，但是看到把汉那吉的神情，也知道大事不妙，他怕被抓回去，王法自己更怕被抓回去啊。

毕竟把汉那吉是俺答汗的亲孙子，这次离家出走也是负气而为之，抓回去之后顶多受些责罚，而自己可不一样，不仅要叛逃大明，还带着王子一起去，再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就在众人震撼的时候，王法又大声喊道：“还愣什么，快跑啊！”

众人一听都回过神了，猛然抽动马匹，快速向前奔逃，不过这些马匹已经走了一天两夜，中间只休息了一会，奔跑的速度并不快，远远无法和黄金铁骑相比。

至于队伍后面秦高山带着的几十名士兵就更苦逼了，他们连马匹都没有，只能靠两条腿，经过这么久的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要是意志不够强，可能有人宁愿被抓住，也不愿再跑了。

不过他是明军的探子，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眼看就要带着这么多人归降，大大的军工就在眼前，定然不能放弃，连忙开始鼓动士兵，跟在马匹后面玩命跑起来。

第九十四章 烽火

大堡墩哪破旧的房顶上，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墩台外面的山头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做为这座墩台的头领，杨二蛋正窝在屋里吸着金丝草，随意的和几个手下聊着。

聊来聊去，这些人早已经将能想到的话题翻来覆去聊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经学会吸金丝草的韩富贵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老乡，像模像样的呼出一大口烟气，低声说道：“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法哥怎么样了。”

杨二蛋显然更为专业，长长的呼出一口极为细长的烟气，说道：“这小子，追头羊也能追丢了，这么久不回来，十有八九是落到蒙古兵的手里了。”

“那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韩富贵比较担心王法。

“唉！”杨二蛋叹了口气，说道：“这也说不定，要是被板升城的人抓走，凭他的机灵劲，保命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他穿着一身军服，要是遇到那边的军队，只怕会……”

就在几人闲聊的时候，“嘭”的一声，屋子的后门猛然打开了，一阵狂风卷着积雪飞进屋内，冻的几人忍不住有些哆嗦。

正在后面瞭望塔值守的老兵跑了进来，紧张的喊道：“队长……队长！”

杨二蛋裹紧衣服，骂骂咧咧道：“队尼玛的长啊，你个混账玩意，开门就不能清点，屋里好不容易攒点热气，都被吹跑了！”

“有人！有人！山下有人！”老兵来不及解释，指着身后大声的喊道。

“有人就有人，你急个什么？”杨二蛋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说北边来人了？”

“是是是！”老兵连连点头。

“你个龟儿子怎么不早说！”杨二蛋又骂了一句，撒腿就往瞭望塔上跑。

大堡墩建立在一座山头之上，山脚下就是一条山谷，连通关内关外，山谷的南面就是杀胡口堡，北面则是茫茫雪原。

在此时的山谷里也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杨二蛋定睛看去，一眼就看到有几十个人正在往这边赶来，后面不远处还有更多的人马，不过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最近这些天因为天降大雪，所以这条山谷已经很久没有明军出去了，杨二蛋立刻断定那些人并不是自己人，连忙吼道：“快点烽火！”

站在后面翘着屁股也在观望的韩富贵一听，立刻手忙脚乱的和几个老兵开始点火，这塔台之中一直都燃烧着篝火，只需要将火苗引到上面的烽火台即可。

干燥的柴火搭配着牛粪等东西，一烧起来就有些呛人，不过也会带来滚滚浓烟，好方便远处的人观望。

杨二蛋连忙下令几个老兵留在这里，继续观望，掐着时间算算，若是时间久后面的杀胡口堡没有动静，说明他们还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烽火，就要放炮提醒他们。

若是不久后杀胡口堡也烧起了烽火，说明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情况，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几个老兵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年的时间，对这些流程都是轻车熟路，倒也不必担心，交代完后，杨二蛋又对着慌乱不堪的韩富贵喊道：“你跟我一起来，我们往山下走走，看看具体情况。”

韩富贵傻傻的点了点头，连滚带爬跟着杨二蛋下了山。

等他们赶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可以遥遥看到身后远处的杀胡口堡里也升起了浓烟，看样子是信息传到了。

杨二蛋松了口气，带着韩富贵找了个坑洼的地方，直接趴在灌木后面，瞪着眼睛向着山谷里望去。

这里距离山脚下的山谷只有十多丈的距离，可以清楚的看到前方那几十人正在疯狂的奔跑，穿着有些杂乱，有的是板升城的巡逻兵的军服，有的是土默特部的军服，还有的是家常衣服。

后面的大队人马已经离得很近，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大概有数百人之多，而且统一着装，甚是壮观。

“看样子是前面的人在跑，后面的人在追，这是什么情况？”杨二蛋自言自语的说道。

韩富贵看不懂，急急的说道：“看这架势，肯定后面的是蒙古兵，在追我们大明的人啊！”

“不一定！”杨二蛋摆了摆手，说道：“前面的人也有蒙古兵的着装，说不定是装作明军逃进来，好不让我们阻止，然后放后面大股军队进来。”

韩富贵在心里忍不住表示赞同，仔细一想，这杨二蛋果然是老兵，心思就是缜密，就在他也在努力想要看出什么的时候，前面奔跑的队伍离得更近了，跑在最前面的一匹马上的人似乎有些熟悉。

韩富贵使劲揉了揉眼，仔细看去，果然没有看错，连忙喊道：“法哥！那是法哥！”

“嗯？”杨二蛋年纪有些大，眼睛不如韩富贵，在他喊完之后，这才发现最前面那人还真是王法。

一路上经常受到照顾的韩富贵十分想念王法，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喊道：“法哥！法哥！”

如临大敌的杨二蛋一把抓住韩富贵，把他拉趴下，低声吼道：“你不要命了啊！”

“那是法哥啊！”

“我知道那是王法！”

他所在的位置距离王法那里并不远，但是因为风往北吹，所以话音传到山下的时候已经很小，不过还是被王法听见了，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是也听到旁边山腰上有人说话。

转过头一看，正是韩富贵站在那里，登时大喜，双手聚成喇叭喊道：“富贵，快通知人阻拦后面的追兵！”

王法的声音顺着风向传上去，韩富贵听得一清二楚，又要跳起来喊人帮忙。

杨二蛋又是一把拽住他，急急的说道：“你快搓几个雪球，快！”

说完，杨二蛋又向身后的山顶喊道：“放炮！放炮！”

他的话也是顺风往山上传去，不过距离太远，站在瞭望塔的几个人根本听不清楚，就在他们猜测杨二蛋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又看到他开始比划起奇怪的姿势。

“队长这是干嘛呢？”

“不知道，像是跳舞的。”

“跳个鬼的舞，明明是在那里太冷了，在那活动活动身体。”

第九十五章 完胜

寂静的山谷之中，一只狍子正在四处觅食，忽然谷外传来一阵奔跑声和马蹄声。

狍子吓了一跳，撒腿就往山上跑。

过了片刻，声响传向南方，渐渐消失不见，狍子又走了回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走近，“轰”的一声巨响，傻狍子吓得差点跪倒在地，仓皇逃窜。

紧接着，数十个巨大的雪球从山坡上滚下，跌落在山谷之中，这些一人多高的雪球碎裂之后，在山谷中堆起一个个小小的山包。

正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黄金铁骑听到火炮声音，心知附近有明军埋伏，连忙止住，又看到无数雪球滚下，挡住了去路。

守在山上的老兵最终还是看懂了杨二蛋的手势，那就是放炮，杀胡口堡已经接到了消息，用不着放炮提醒，他们不知道杨二蛋为何还要这么做，照着办就是了。

而杨二蛋本人则和韩富贵二人在半山腰上快速的堆雪球，他的方法极为简单，就是两手捧起雪握紧，就是一个小雪球，然后拿在身旁的雪地上一滚，雪花自有的粘性便粘上更多的雪花，飞快的开始变大。

等到雪球变得更大，有了足够的重力的时候，将这些雪球直接顺着山坡滚下去，雪球一边滚落一边粘上更多的雪花，等到落到山谷的时候，各个都有一人多高，千斤多重。

此外，还有连续的炮声在山谷里回荡，巨大的响动将山谷两侧树枝灌木上的积雪直接震掉，像是山洪一样往山下流去。

这些积雪算不上太多，但是雪球却足够大，这么重的雪球滚起来速度又快，砸到人马身上不死也得重伤，正追到山谷里的黄金铁骑只好不停的躲避，以免被雪球砸中。

杨二蛋和韩富贵只有两个人，弄了好一会也才弄出几十个雪球，数量实在有限，在黄金铁骑灵敏的躲避下，竟然没有砸中一个人。

但是杨二蛋有意将雪球往一个方向滚去，这几十个千斤重的雪球几乎都堆到了黄金铁骑的后面，再加上连续的炮声引起的雪崩，没多久，山谷的后路便堆起小山似的积雪。

看着身后一人多高的雪墙，黄金铁骑并没有慌张，此时他们已经看到追逐的人远去，明显是追不上了，只能撤退。

至于身后的雪墙，虽然遮挡了去路，但是这雪墙毕竟不是土石砌成，还是可以越过去的，只不过积雪太深，人走在上面直接没到胸部，至于马匹，只能露出背部和头颈。

这种情况在草原上经常遇到，所以这些人并不着急，全都开始下马，调转方向准备回去。

兀然一阵呐喊声传来，山谷口的南方杀出一只军队，看都不用看，肯定是明军，原本不慌不乱的黄金铁骑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全都使出全身力气开始奔逃，只不过没过胸部的积雪实在太深，每走一步都要浪费很多时间。

半盏茶的时间，身后的明军便呼啸而至，数百精兵直接对着埋在雪中的黄点开始射箭，几轮箭雨过后，白雪之上出现了无数的红点，还有无数的惨叫声。

等到明军赶到雪墙的时候，那些陷在积雪中还能动弹的黄金铁骑就成了活靶子，没过多久，全都死的死，降的降，明军不会吹灰之力，就将这一只威名赫赫的黄金铁骑全都俘获。

此一战，明军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大获全胜，三百黄金铁骑，只有十多个人得以逃脱，其余二百八十多人，足有两百多人被直接射死，还有几十人则被活捉。

杀胡口堡中，城内地上的积雪早已打扫干净，王法和把汉那吉等人正在堡内一座大堂中烤火，虽然明军已经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但是还是收了所有人武器，以防万一。

没过多久，厚重的堡门再次轰然打开，一队士兵进入城内，将原本湿漉漉的地面踩得泥泞起来。走在这烂泥之上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但是这些明军各个都兴奋的很，因为他们立功了。

走在队伍正前方的堡长面色红润，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此战完好无损的全歼三百土默特铁骑，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黄金铁骑，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没有片刻的耽搁，堡长一连派出三匹快马，去往大同右卫报信去了，这么大的战功，再加上还有一下来了数十名归降之人，其中更有土默特部的王子，相信用不了多久，卫所的指挥使就会亲自过来。

安排完新式以后，堡长大步流星走进堂内，开始和王法等人攀谈起来。

在这之前，杀胡口堡看到山上大堡墩发出的烽烟信号，就知道有事发生，在总督王崇古的整顿下，杀胡口堡也不似先前那样懒散，立刻整备队伍，放斥候出城，随时准备应战。

随着一道道消息传回来，此地的驻军也大概知道了来敌的情况，没过多久，王法便带着数十个人直奔堡内。

此时前有厚重城墙，后有追兵，正常情况下，堡内在没有搞清楚来人的具体身份之前，是断然不会随意开门，万一这些都是细作，进城之后立刻占据城门，放后面的大军进来，那就玩完了。

所以王法命令所有人全都扔掉武器，大声喊道：“吾乃大堡墩军士，此番深入敌营，待回土默特王子等人，特来归降！”

然而城墙上的士兵并没有人认识他，但是事关重大，又不敢随意处置，只好喊来准备出城作战的堡长。

当堡长的大黑脸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一直跟在王法后面的秦高山立刻激动起来，他是明军派出的密探，专门负责去往敌营打探消息，引诱对方归降，身份极为保密，整个杀胡口堡中，只有堡长认识他。

至于别人，同样是一个都不认识，就算他解释一天一夜，也不一定有人相信，原本他还想着怎么见到堡长，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来了。

“秦高山拜见大人！”这一生中气十足，压过四周的声响，直接传到堡长耳中，堡长定睛一瞧，确实是自家密探，连忙命人打开城门，又亲自下城迎接。

这并不是堡长如何礼待下士，实在是因为他见到了秦高山，也就信了王法的话，这一大批归降之人中还有土默特的王子，亲自迎接实属应当。

第九十六章 归降

简单的说了几句，堡长便已经知晓这批人都是王法带来的，立刻对他大加赞赏，片刻之后，一骑斥候踩着飞雪狂奔而来，大声喊道：“大人，数百土默特部的骑兵被困在山谷中进退不得，看上去像是黄金铁骑。”

“被困谷中进退不得？”堡长刚要下令立刻出击痛打落水狗，又听到后面一句，激动道：“黄金铁骑？你没有看错？”

“应该是错不了！”

“哈哈哈哈！”堡长仰天长啸，这么多年来，土默特骑兵四处征战令人闻之色变，若是能拿下几百骑兵，也是立了大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俺答汗手下最为精锐的黄金铁骑，堡长已经快要笑死了，这是白白送到手的功劳啊！

止住笑声，堡长也不多说废话，让众人先去大堂等候，自己带着浑身披挂的战士飞快的向山谷奔去，这送到手的功劳要是跑了，那后悔都来不及了。

山谷之外，十多骑金色骑兵肃立在雪地上，听着山谷内传来阵阵叫喊声，为首的大将悔恨不已。

此人正是俺答汗帐下得力的大将兔扯金，也是把汉那吉的老丈人，此番把汉那吉带着家眷和他的女儿叛逃，俺答汗恼羞成怒，立刻下令兔扯金将他们追上来。

当他们追到这座山谷的时候，兔扯金看了看地形，也是担心有人埋伏，不过此时他们距离把汉那吉等人已经不远，又背负这俺答汗的死命令，再加上自己那不孝顺的女儿竟然也跑了。

再有半刻钟的时间，他就能追上前面的队伍，所以他不想放弃，心想把汉那吉等人是突然入关，想必明军没有准备，便冒险入关。

没想到行至山谷之中，忽然从西边的山头上滚下来数十个巨大的雪球，还有震天响的炮声带起一片片的雪花落下，兀然堵住了退路。

此时兔扯金立刻冷静下来，看着前方不远的队伍，立刻下令停止追击，开始反身准备越过雪墙，毕竟自己被堵在这里，十成的战力发挥不出来半成，自己带来的可都是俺答汗极为宝贝的黄金铁骑，若是损失一些，自己根本无法交代。

然而现在可好，三百黄金铁骑只剩下十几个，几乎算得上市全军覆没，远远的看着山谷里明军欢天喜地的收拾战果，兔扯金的眼睛似乎都喷出了火焰。

不过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调转马头，回去复命，此番不仅没有追到人，还把三百黄金铁骑葬送在这，兔扯金知道回去就要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不过别无他法，只能看天由命了。

在城墙的遮挡下，没有寒风的太阳才显得暖和，当日头升到正当空的时候，正在和王法秦高山聊天的堡长已经具体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好，你很好！”笑得合不拢嘴的堡长连连夸赞王法，“此番带着四十多人归降大明，其中更有土默特部王子，另外引诱黄金铁骑深入，此乃大功一件！”

如今已经平安归来的王法同样也十分高兴，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是立了功，不过他并奢求什么封赏，只希望能够给他免了兵役，重回家乡。

不过这件事情，仅仅是个千户的堡长显然做不了主，只能等到指挥使大人来了，再向上汇报。

看到王法有些不放心，大黑脸堡长心情大好，说道：“这你就放心吧，这么大的功劳，上面不会视而不见的，本将已经向上禀告，为你请功了。”

“如此，便多谢千户大人！”王法抱拳道。

忽然，王法又想起之前在山谷奔逃的时候，对着杨二蛋和韩富贵所说的话，心知是他二人制造雪崩，这才让敌人不在继续追击，又将他们困在山谷之内，便又开始为他二人请功。

堡长一听，点了点头，说道：“我就说嘛，那大堡墩怎么点了烽火还放了好几炮，原来是干这事的，你放心吧，有功之人都会有上，等到指挥使大人来了，本将亲自为他们请功。”

热热闹闹的午饭过后不久，一队人马快速奔进杀胡口堡，堡长没有说错，指挥使亲自来了。

原本只有四五十人归降，虽说也是大功一件，但是指挥使完全不必在乎，不过现在不仅有土默特的王子归降，还斩获三百黄金铁骑，纵使位高权重的指挥使也无法淡定，连忙赶过来，一是这么大的事情，他要确定是否可信，二是这么大的功劳，他也想分一杯羹。

至于这么分，自己亲自来到这里，然后带着他们去见总督，到时候在旁边附和几句，将自己捎带上，也就行了。

一进入大营，指挥使便见了把汉那吉，将他安抚一遍，然后召见王法秦高山，还有刚赶到这里的杨二蛋与韩富贵，再次细细询问起来。

至于秦高山，虽然也有功劳，但是并不用特意安排，他只不过在旁边怂恿，这件事情具体还是王法主持的，所以他的功劳并不算大，同时又是直属右卫的精兵，指挥使直接封他个百户，这也完全足够了。

只带回四十多人，其实完全不够百户的官，但是这次连带着将土默特王子弄回来，又斩获三百黄金铁骑，指挥使心情大好，封他个百户还是使得的。

毕竟这指挥使那是正三品的大员，封个百户的能力还是有的，到时候只需向兵部报备一下，此事也就成了。

杨二蛋和韩富贵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完全没有秦高山淡定，一个劲的傻笑不停。

指挥使简单的问答几句，便也封了杨二蛋一个百户的官，毕竟是他将追兵堵住，这个功劳很大。

同样都是晋升百户，杨二蛋是从一个小旗升上来的，而秦高山只是从总旗升上来，所以对杨二蛋的封赏更大，不过二人同样欣喜万分，因为百户是可以世袭的，将来若是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出息，可以让他继续干这个百户，大大小小也是个官。

可以说经此一役，这两人立刻从苦哈哈的小兵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军官，世代享受朝廷俸禄，做个普通人梦寐以求的吃皇粮的官差。

第九十七章 封赏

看着别人接连得到封赏，一个劲傻笑的韩富贵也有些眼热，连忙问道：“大人，那我呢？”

指挥使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知道韩富贵其实并没有出什么力，只不过跟在杨二蛋后面做事，之所以堡长会喊他来，还是之前要了解情况的。

即便如此，做为立了大功的大堡墩内的一员，指挥使还是不吝赏赐，笑道：“本官封你个小旗做做，你看如何？”

小旗是最低级别的军官，最多只能管辖十个人，可以说比芝麻绿豆还要小，但是韩富贵依旧很高兴，喜笑颜开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之所以一个小旗也能让他这么高兴，实则是因为他本事罪犯充军，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一辈子都是贱籍，现在做了小旗，可以说是咸鱼翻身，从贱籍变成了军籍，也算做回了正常人。

另外还能做个小官，以后若是再立功，说不得还能更上一步，所以韩富贵才这么开心。

小旗这么小的官，指挥使随手就能认命，连报批兵部的事情都省了，当下又把大堡墩里另外几个老兵也一并提拔为小旗。

这听得杨二蛋高兴得不行，他一个小旗直接跃升到百户，手下所有人全都升到小旗的职位，不管走到哪，都可以好好的吹嘘，毕竟这种事情从来还没有听过，更没有遇到过了。

最后就是王法，指挥使想了想，他的功劳最大，若是只给个百户，有些说不过去，但是更高一级的可不是他一句话就能给出去的，那需要兵部吏部等部门提出升职，由皇帝亲自盖章确认才行。

再者说来，王法之前是因为犯罪被流放到此充军，是个贱籍，现在立了功，若是给他转个军籍什么的也很简单，再给他个小官做做也容易的很，不过从贱籍一下变成品阶较高的官，就有些困难了。

想来想去，指挥使有些头疼，便说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指挥使看着王法，只想着他不要狮子大开口就好，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他都可以尽量帮他去争取。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王法早就想好了，当即说道：“我只想回到家乡，松江府华亭县，还请大人成全。”

指挥使一愣，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了吗，怎么不提别的要求，只要回家？可能是想回家做官吧？

指挥使摇了摇头，说道：“本官十分欣赏你，若你留在我右卫，给你个军职实属应当，但是你要回乡，本官的手可没有那么长。”

王法还以为指挥使说的是要把自己恢复民籍放他回家有诸多麻烦，并没有想到指挥使说的是给他在家乡谋个一官半职，毕竟单单恢复民籍的话，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可不想待在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想回到自己那温柔乡，顿时有些着急，连忙问道：“大人，那小的如何才能回家？”

“本官是没有这个本事，想来总督大人应该可以。”指挥使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正好，本官准备带着把汉那吉等人去往大同，交由总督大人处理，本官已经向总督大人快马送信，想必他会在大同等着我们，你就和本官一起去吧。”

看来还有回家的希望，王法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指挥使还是有惜才之心的，他听了秦高山讲起王法的事情，顿时想要将这个年轻人纳入自己军内，凭着他的劲头，熬上几年，估计又是一员大将。

奈何对方毫无留下来的意思，既然如此，指挥使当然不会强人所难，便带着把汉那吉一行十多人，还有王法，立刻启程往大同赶去。

看到唯一的好哥们要走，韩富贵连忙跑过去，急忙的说道：“法哥，留在这不是挺好的，咱们现在孬好也能混个官当当，并且脱了这贱籍，等再过几年，熬出点资历，到时候衣锦还乡岂不美哉？何必现在就急匆匆的回去？”

王法知道韩富贵好面子，现在就算让他回去，他也不好意思，毕竟之前他可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徐府执事，忽然就成了充军的犯人，要是不混出点名堂，他还真不想回去。

然而，面子对于王法来说，简直是一文钱都不值，除了必要的时候以外，他从来不讲究这个，向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别人怎么说，管他呢。

不知道是真舍不得王法，还是这里唯一的家乡人也要离开，韩富贵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王法最见不得煽情，哈哈笑道：“咋了，高兴的都哭了啊，你在这好好干，我先回家给你打头阵，等着你衣锦还乡，咱们再一起吃酒！”

“嗯，一言为定！”

“走了啊！”王法摆了摆手，跟在队伍后面，大摇大摆的离去。

从杀胡口堡到右卫的距离不远，但是从右卫到大同之间有着一百多里路。

指挥使邀功心切，亲自带着亲兵骑着快马出发，又给把汉那吉以及他的家眷准备了马车，一同前往大同，至于王法，则和几个把汉那吉的家丁一样，也都给他们准备了马匹，随着队伍一同向着东方奔去。

大同府，不仅仅是一府衙门的所在地，更是一座边关重镇。

府内衙门中，总督王崇古正在和巡抚方逢时商议事情。

不久前，他就收到快马急报，右卫竟然策反了土默特部王子，带着家眷一起归降，并且还设计全歼三百黄金铁骑！

其实是土默特王子自己要来归降，恰好遇到了王法秦高山等人，但是右卫指挥使为了让自己多捞点功劳，便说成了是策反，这样一来，说明自己领导有方，成果丰硕，也能得到更大的军功。

此外，王法还有杀胡口堡的那些人也都会跟着收益，毕竟这是一荣俱荣的事情，这些人人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说破此事。

不过不论指挥使这么说，这毕竟是件大事，除了细节有所不同外，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王子归降，消灭地方最精锐的骑兵，无论如何，这都是天大的功劳。

而王崇古和方逢时正在讨论的，就是如何安排把汉那吉。

第九十八章 有意思

寒风萧瑟，白雪茫茫。

指挥使率领队伍一路向着东边的大同赶去，足足奔驰了一个半时辰，才来到大同府。

府衙之中，早有卫兵在门口等候，与指挥使简单交谈几句，便有人带着把汉那吉等人先去安顿，此时王崇古和方逢时还没有商议出具体如何安置把汉那吉的法子，所以不方便接见，等到商量完成以后，再去接见也不迟。

指挥使则要亲自向王崇古汇报情况，正好还要给王法安顿，便带着他往后院走去，来到一个小花厅暂且等候。

没过多久，就有亲卫前来，接引指挥使过去汇报情况，只留下王法一个人，无聊的等候。

由于不知道要调回家乡是多麻烦还是多简单的事情，王法和总督大人又不相识，担心他不会为了自己这点事费脑精，便在打算在系统里买个礼物，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对方要是收了礼，应该会帮助自己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法就和商城语音聊了起来，聊来聊去也不知道买什么礼物，既能少花钱，又能让总督满意。

能够坐上总督这个位置，几乎已经是位极人臣，可以说什么稀罕物都见过，一般的东西并不会看上眼，这就让王法有些为难。

想来想去，他忽然想到在大堡墩的时候，那些老兵都喜欢金丝草，而这种东西王法也查过系统，里面也有同样的东西售卖，叫做“烟草”。

一想到那些当兵的都喜欢这玩意，想必总督这个兵头子也喜欢这种东西，王法便开始查看起来。

系统里面除了有金丝草一样散装的烟草外，还有盒装的卷烟，王法挑了又挑，都不太满意。

因为便宜的东西，他估计质量肯定不咋地，要是人家看不上，那就闹笑话了，至于贵的烟草，那价格太过于离谱，一小盒就要上百行善点，多买点自己就破产了。

最终，在商城语音的提醒下，王法开始查看烟袋锅子，这玩意是用来抽烟的器具，价格并不贵，而且由各种高超的工艺制作出来，看起来价值连城。

挑来挑去，王法挑了一个非常满意的烟袋锅子，通体有上好美玉打造而成，当然了，这是一种人工合成玉石，根本就不值钱，里面还雕刻了一行小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看起来很有档次，最重要的是，只需要九十八点行善点，算是很便宜的了。

虽然王法不懂玉石，但是他摸着手中的烟袋锅子，温润无比，硬质的材料似乎还带着柔性，不仅做工精美，手感更是没的说。

除了这个烟袋锅子以外，还送了一个精美的盒子，王法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总之看起来很名贵就是了。

正在把玩着这看起来很贵重的礼物，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王法心知有人来了，连忙将烟袋锅子装进盒子里，塞到宽大的衣兜中。

指挥使美滋滋的走了进来，他将事情的经过又详细汇报一遍，不露痕迹的将自己的功劳填充进去，不出所料，得了大赏赐，所以心情大好，看着王法也更加顺眼了，笑咪咪的说道：“你的事情我和总督大人说过了，你且耐心的等着。”

说完，指挥使笑呵呵的走出门去，又留下王法一个人。

等到指挥使走远后，王法才回过味来，刚刚对方只撂下一句话，自己是在这等着总督大人召见啊，还是回家等着好消息啊？

貌似自己在这里也没有地方可以去，难道就一直坐在这等着？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法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连忙走出来，想要问问情况。

门外的小路上，两个中年男子正在低声交谈，一个气宇轩昂，看起来像是武将，一个仙风鹤骨，看起来像是文官，王法一个都不认识，而且对方都是穿着便服不好辨认身份，便站在门旁清咳一声，说道：“二位大人，小人想要打听一下，右卫指挥使在何处？”

正在边走边聊的两人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人，转过头来一个，一个小兵打扮的年轻人正看着自己，这是府衙的后院，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更何况是个陌生的小兵。

“你是谁？”看起来像是文官的人皱着眉头问道。

王法连忙自报身份，说道：“指挥使大人让小的在此等候总督大人，可是这么久了都没有什么消息，所以想要打探一下。”

“你就是王法？”另一个像是武将的中年人正是王崇古，打量了王法一眼，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啊？”王法一愣，连忙行礼道：“小的见过总督大人！”

“你很不错，有勇有谋，本官甚是欣赏，不过本官之前好像听说你想回到华亭县，是有这回事吗？”

“是是是！”王法连连点头。

“可惜了！”王崇古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舍，又像是有些为难。

经过这件事情，他还是很看好王法的，若是能把王法留在军中，不失又多了一员能征善战的好将领。

王法见状，还以为对方很是为难，趁着他还没有将拒绝说出口，连忙从兜里将小盒子掏出来，忽然又想起面前站着两个人，另一个人既然能够和王崇古这么大的官谈笑风生，说明本身也是个大官，便又飞快的在系统里买了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一前一后拿出两个烟袋锅子，恭敬的递过去，说道：“总督大人，大人，小的偶然得到这两个宝贝，还请笑纳。”

王崇古哈哈一笑，给他送礼的人多了，可是从来没见过当着别人面给他送礼的，或者说同时给两个人送礼的，并且还是一个小兵蛋子，实在无法相信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有意思！”王崇古和身边之人对视一眼，笑道：“方大人？”

此人正是巡抚方逢时，和王崇古一文一武，主政此地，算是大同这里官职最高的两人了。

“是挺有意思的！”方逢时说罢，对于王法能当着两人面送出的东西十分好奇，便伸手接了过来。

第九十九章 爱不释手

精致的盒子打开后，便露出上好丝绸包裹着的烟袋锅子。

将其拿到手中，原本应该冷冰冰的玉器竟然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这让方逢时立刻刮目相看。

王崇古转脸望去，只见一个做工极为精致的烟袋锅子躺在眼前，通体碧绿，烟头是由上好黄铜打造，烟嘴则是褐色，像是什么名贵的木材，看起来价值不菲。

方逢时啧啧两声，把烟袋锅子拿到眼前仔细看看，忽然看到内里有一行小子，龙飞凤舞，大方得体。

“偷得浮生半日闲”方逢时轻轻的读了出来，说道：“好字，好字！”

说完之后，他想用手去感受着雕刻的字体，忽然觉得很是奇怪，字体上面圆润无比，根本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

难道这字体是在内部雕刻的？

方逢时大感惊奇，在不破坏翠玉的情况下，在内部钻出用于吸烟的孔洞已是极难的事情，还要在里面刻字，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再仔细看去，这字体又不像是刻在内壁里的，而是刻在玉石中间，简直就像是先有字，后来才长出的玉石，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方逢时是不抽金丝草的，不过这个精美的工艺品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特别是上面的小字，一直是个书法狂热者的方逢时纵使满腹经纶，也说不出这是什么自己，想了半天，也只有一个“妙”字来形容。

王崇古不一样，他也经常吸个金丝草提提神，平时也会收集那些烟袋锅子，看到方逢时摆弄的时候，忍不住打开了自己手中更多盒子。

稍微把玩了一下，王崇古非常满意，不过现在王法还在面前，便强忍着继续把玩的冲动，清咳一声，说道：“之前你说什么来着？”

“小的不求什么封赏，只希望能够回到家乡，还请大人指点。”

一向不会收小人物礼物的王崇古又打量王法一番，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问道：“你知道我先前和方大人在讨论什么事情吗？”

“小的不知。”

“你带着把汉那吉来降，是大功一件，我们在讨论的就是如何安置他，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对于把汉那吉，王崇古是主张把他安置在大同，做为一个人形盾牌，一来是可以防止土默特骑兵的侵扰，而来也可以要挟对方。

至于方逢时，则主张把把汉那吉送到京城，给他个逍遥自在的虚职养着，当成一个傀儡，等到俺答汗去世以后，再由把汉那吉出面抢夺王位，有大明的支持，把汉那吉的胜算很大，如此一来，就可以将土默特部牢牢的绑在大明的战车上。

二人的主意都各有利弊，王崇古的主张比较偏于实际，当然了好处也是一般，方逢时的主张比较偏于理想化，若是能够成功，那好处可就大了去了，等于将整个土默特部都纳入大明的版图之上，只不过这个成功率要小一些。

二人各执一词，已经讨论了半天，本打算将这两个方案都上报朝廷，让朝廷定夺，此时遇见了王法，王崇古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问问他。

王法不知道这二人所想，自己略一思索，便说道：“小人认为，可以拿他与土默特部做个交易。”

做为成功的黑商，王法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益交换，谋取更多的利益，至于把汉那吉的死活，跟他关系还真不大。

“哦？什么交易？”王崇古疑惑道。

“把汉那吉因为气不过祖父俺答汗的做为，这才归降我们大明，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大家丑，连亲孙子都叛逃了，俺答汗的声誉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王崇古点点头，示意王法继续说下去。

“如今的俺答汗已经年岁不小，不再是年轻时那样喜欢四处征战，兼并大小部落，扩大自己的势力，而是更加追求稳定，也更看中自己的名声，所以让把汉那吉回去，作为交换，可以为我们大明谋取更多的利益。”

“比如呢？”

“我们可以让俺答汗签订合约，从此不在冒犯大明边关，并且开放边境贸易和朝贡，如此一来，有了一定的大明物产，土默特部也不必四处劫掠，到时候我们在将把汉那吉交回去，另外让他们把板升城的那些人都绑了送回来，至于其他的，小的暂时还没有想到。”

王法的主意，就是典型的商人做为，一身正气，视经商为贱业的两个大官自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听完王法这么一说，仔细琢磨一下，似乎比自己二人的想法更好，也更符合实际，同时也更能解决大明边关持续数百年之久的杀戮。

“年轻人，很有想法，不错！”王崇古一开始只是听说王法的事迹，此时听了他的说法，就更加欣赏，更想将他留在身边听用。

不过王法并不这么想，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干什么都不如回家做个富家翁舒服，所以又迫不及待的提出想要回去。

“你真想回去？”

“真的，还请总督大人成全！”

“回到华亭县，那里没什么卫所，回去自然就是文官系统，不过在那里，本官可插不上手。”王崇古摇了摇头。

王法顿时大失所望，以至于对方说什么文官系统都没有注意。

紧接着，王崇古又指着方逢时说道：“不过，他到可以推举你回家乡任职。”

说完，王崇古摇了摇头，连叹可惜。

回家乡任职？任什么职？管他呢，只要能回家乡就好，王法立刻满脸期盼的看着方逢时。

“若是你留在这里，至少也是个正六品的百户，说不得也能混上正五品的千户，要是回去，从武官转为文官，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你现在无官无职的，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到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可就没有这么大的官职了。”方逢时爱不释手的摸着烟袋锅子，开始说起来。

啥？正六品的百户？正五品的千户？王法一下愣住了，他还以为自己本是罪籍，能将功赎罪变为民籍就不错了，怎么还能弄这么大的官？

第一百章 变戏法

“也罢，本官待会就上书一封，向吏部举荐，看看那什么华亭县还有没有什么空缺，给你安排个位置。”

方逢时说完，便和王崇古并肩前行，边走边看着手中的烟袋锅子。

“大人……”王法还没有回过神来，等他完全想通了白白错失一个正六品的官职后，对方早已走得没影了。

原本想要追上去解释一下，王法又止住了步伐，毕竟现在反悔有些不好，并且对方也说了，会给自己在家乡安排一个职位，能在家乡做官，肯定要比在外好很多，如此，王法便在心里安慰自己。

王崇古和方逢时二人心情大好，依依不舍的收起烟袋锅子，一同来到安置把汉那吉的住所，一顿嘘寒问暖，将之好好安抚下来。

紧接着，二人又连夜上书，向朝廷禀报此事，言明事情经过，又上书三策，将自己二人与王法的主意全都写上去，请朝廷定夺。

“俺答汗在塞外横行数十年，威震各部，侵扰边关，惹得天怒人怨，众叛亲离，现在把汉那吉不远千里来降，应该给他住宅，授予官职，使其衣食丰盈，安顿人心，并且严禁出入，防备他们内外串联。”

“如果俺答汗来到边境索取把汉那吉，就与他交易，责令他将赵全等逆贼绑缚送来，遣返被俘虏的人口，然后将把汉那吉依礼遣返，此为上策。”

“如果俺答汗凶暴傲慢，准备兴兵动武，不理睬劝谕，就告知对方将要把他们处以极刑，令他们屈服。俺答汗盼望他们活着回去，必然害怕我们处死他们，如此便让他们的战意被抑制，神情沮丧，不敢大肆逞强，此为中策。”

“如果俺答汗放弃索取把汉那吉，我们就对他从厚优待，与他培养恩情与信任，然后密谋让他的部下陆续来降，将他们都安置在塞下，指派把汉那吉统辖，等到以后俺答汗去世，他的儿子辛爱必然统帅部属，到时候给把汉那吉加封名号，命令他收集余部，自成一体。到时候两部必然相互僵持征战，这两者对我们都有好处，到时候我们可以得渔翁之利，休养生息，此为下策。”

这三条策略，全都是接受把汉那吉受降的意见，然而朝中却有很多人持有不同意见。

奏章呈上去之后，王崇古二人没想到朝廷内部顿时炸开了锅，对于把汉那吉来降，自然都是喜闻乐见的，但是对于如何处置他，朝廷内分成了完全不同的两派。

内阁高拱张居正二人原本因为政见相似，所以成了亲密战友，虽说后来因为徐阶的事情而心生芥蒂，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够通力合作，便大力支持受降。

而御史饶仁侃，武尚贤，叶梦熊等人则怀疑敌情叵测，不支持受降，而是想要直接讲把汉那吉处决，而持有这种意见的人占据了上风。

紧接着，叶梦熊又再次上书，引用宋朝受降郭药师，张钰的事情做借鉴，朝中之人更加支持此法，因为当年宋朝也是面临现在差不多的情形，接受了那二人归降，又给他们封地。

做为辽国出身的大将，降了宋朝以后，没想到这二人后又降了金，引着金兵攻宋。

有了这个鲜活的例子，叶梦熊等人的反对意见越来越为朝廷所接受。

高拱和张居正二人虽然大权在握，但是舆论的方向并不在自己这里，只好使出惯用的手段，将反对派的头目叶梦熊罢黜，连降两级，调出京城，来平息反对意见。

紧接着，他们又授予把汉那吉指挥使的官职，赏赐一身官服，当成掌上明珠仔细呵护起来。

正因为有了高拱和张居正这两个深明大义，而又喜欢耍小手段的人的坚持，才促成了隆庆和议，紧接着又是俺答封贡，招抚河套，结束了边境上的百年战乱。

不过这些事情王法并不知道，王崇古二人那封奏章在朝中引起的剧烈震动，他也不知道，只是天天在大同等着消息。

关于将王法调回家乡的奏章，也早已经被王崇古发往京城，虽然和把汉那吉归降的事情是一同到达，但是两件事情比起来，却有着天差地别。

朝廷的大佬都在激烈的讨论是否受降的时候，吏部的人却在无聊的晒着太阳，一个小小的军卒调迁，实在让人提不起胃口。

更何况此时原是隶属兵部，刚从贱籍升到军籍，立刻又要改回贯籍，这其中的跨度着实有些大，在这个文武两道各自看对方都不顺眼的时代，吏部的人更懒得对此事上心。

直到归降之争尘埃落定之后，王崇古和方逢时的意见被采纳，接受把汉那吉归降，并处以厚待，吏部才看在风头正劲的方逢时的面子上，从灰尘里找出了此事。

这么小的事情，吏部尚书是肯定不会亲自出手的，只是简单的交代给了吏部侍郎，吏部侍郎也看不上，随手扔给两个吏部郎中。

“给他在松江府找个空缺？”松江府虽然位于江南富庶之地，但是地盘比较小，只有华亭县和上海县，地小人少，原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职位。

吏部郎中虽说也是正四品的朝廷大员，看不上这等小事，但是这是上头亲自交代下来，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办法。

“是啊，按照上头的说法，给他弄个从七品或者正八品的小官做做就行了，但是这一府之内实在太小，哪有什么多余的职位。”

“我也头疼啊，前段时间海瑞在松江府搞那一档子事，弄得朝廷派了不少人过去，现在事情了解了，这些人还等着安置呢，唉！”

“是啊，怎么都要去松江府，你随便去别的府，都可以找出空缺啊！”

两个郎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都在为找位置犯愁，忽然，一个郎中眼神一亮，说道：“既然这么多人都在等着松江府的位置，咱们何不变出些位置只给他们？如此一来，即可以解决这些烦心的事，又不用麻烦原本的官员调迁之事，岂不是一举两得？”

“变出位置？怎么变？”听起来是个绝妙的主意，但是怎么变，却听得另一人一头雾水。

先说话的郎中哈哈一笑，侧身过去，将自己的想法轻声说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返乡

在接受把汉那吉归降的消息传到大同的时候，王法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任命书。

大字不识的王法竟然阴差阳错做了官，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当然不会推辞。

此时正值寒冬，王法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便准备启程，立刻返回家乡。

临行之前，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羽绒背心还留在板升城，一件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这次归降大明是在半路上决定的，所以没有来得及收拾细软，那纸条也没有带回来，不过现在也无法回去拿。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掂了掂身上的余钱，还有一些，王法便怀揣任命书，来到大同街市上，买了一匹马，又买了些干粮，便直接上路了。

他现在虽然被认命为官员，但是还得亲自去南京报道，松江府是由南直隶管辖，他自然也属于南京吏部，等到报道之后，才会给他发放仪仗行头，至于现在，和一个平头老百姓没啥区别。

自从入冬以来，原本就极为寒冷的大同更加干冷，地上的积雪被车马踩烂混进泥土中，结成了硬硬的冰块。

为了防止马蹄被划伤，王法不敢走的太快，并且这里的寒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似的，纵使脸上包裹的厚厚一层只留出两个眼睛，依旧觉得寒风刺骨。

距离这里数千里之外的松江府，虽然也已经入冬，但是温度要比这里高上很多，路面上连冰都还没有结，虽然寒冷，不过却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就在王法踏上归途的时候，从朝廷发来的一道文书便也来到了松江府。

“松江一府之地，只管辖两县，分别是华亭县，上海县，然府是小府，县是大县，为便于朝廷管理，特此将两县拆分为三县。”

“析华亭县西北修竹，华亭二乡，上海县新江，北亭，海隅三乡，合并设置青浦县，县治青龙镇。”

这便是那两个郎中想出的主意，凭空变出一个县来，如此多出的职位便可以安排大量的人手进去，再也不用为这些人怎么安置而头疼。

虽说这是两人拍着脑袋想出来的，但是其实是有先例，在嘉靖二十一年，也就是三十年前，朝廷也曾在这里设置过青浦县，不过在十年后废弃了，这也是青龙镇有别于别的乡镇的原因。

如今青浦县再次设立，成为松江府第三个县，那些等着上任的临时官员各个兴奋的不得了，而老百姓对此却毫无反应，不过就是拆二为三，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但是有些人还是比较高兴的，像是一些在官府有关系的人，兴高采烈的拿到了各项工程，像是修缮城墙城门，改造县衙，新建各种县城的配套设施，大大赚了一笔。

一个月后，青龙镇便焕然一新，俨然恢复了昔日的荣光，县衙里大大小小的官吏也都依次前来赴任，再过几天，就是正式开衙的日子。

一夜飞雪，青龙镇也蒙上了一层白色，不过与北疆相比，这场雪有些太文静了，下了一夜也只有三寸厚。

一匹枣红马“哒哒哒”的走进县城，在雪白的石板路上留下一个个马蹄印，后面跟着一队车架，王法骑在马背上，慢慢的打量这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从离开到现在回来，已有将近半年的时光，原本几十年都不曾有过变化的青龙镇，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忽然变了模样，让王法忍不住感叹起来。

县城之内，不仅城墙城门都焕然一新，坐落在中央的县衙也从破败的废墟变成一座崭新的院落，只有街边那些小店，似乎还是原本的模样。

王法驻足在青云街与龙腾街相交的十字路口上，许久之后才默默离开。

原本他想直接去县衙报道，不过视线情不自禁的转向了东北方向，那里是他的家。

当初在离开的时候，由于走得匆忙，什么事都没来得及交代，又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回头吩咐一声，让车架先行去往县衙，自己则调转马头，向着视线的方向走去。

青砖墙面上，滋生出来的青苔已经变得干枯，有些破旧的门楼上面还有一层白雪。

王法站在门前，一时不知道是去敲门，还是径直推开，自己被收押以后，一直没有和外界联系过，但是他也知道徐陟的家产已经全部都被罚没，自己家不知道还属不属于自己。

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吱呦”一声，紧闭的院门打开了，一个老人扛着扫把出来，看样子是准备扫雪。

看着老人的那熟悉的身影，王法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咳咳”老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一连咳了几声，呼出一股热气，对准手上哈了几下，便开始扫动起来。

“老钱，我回来了！”

老人还以为站在不远处的是路人，没想到喊了自己，声音还那么熟悉，仔细向他望去，忽然那似乎已经干涸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连忙扔下扫帚，一边快步走向王法，一边用袖子擦着眼睛。

“老爷，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这不是回来了吗？”王法笑笑，问道：“这段时间，家里怎么样了？”

“家里发生了许多事，说来话长，老爷，咱们先进屋吧。”

“嗯，进屋聊。”

片刻之后，沉寂了近半年之后的宅院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自从王法走后，官府又将王法在华亭县城的宅院以及商铺等所有东西全部罚没，百十个兄弟也因为受到牵连，没了生计，只能各自离开讨生活。

如今，只有这一处房产留了下来，此外，只有钱德宝以及柳絮儿还有一个老仆还依旧待在这里，其余的人，虽然没有说要离开，但是已经很久没有走进这扇门。

“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正在做饭的柳絮儿听到钱德宝那夸张的喊声，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等她亲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止不住的哭泣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回来了

“老爷！”柳絮儿一边哭着一边紧紧抱住王法，生怕是自己看错了，一回神老爷就会消失不见，就像经常在梦里遇见的那样。

“乖絮儿，不哭了，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许久之后，柳絮儿才止住眼泪，连忙说道：“老爷一定饿了吧，我先去做饭，饭还没做好了。”

看着柳絮儿那红的像个胖萝卜似的小手，王法不由得心疼起来，说道：“我来帮你吧。”

“扑哧”一声，柳絮儿破涕为笑道：“你笨手笨脚的会做什么饭，还是老实待着吧。”说完，就像一只蝴蝶一样跳进厨房中。

王法原本想说不在家里吃了，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听到声音的老仆也走了过来，此人原本和钱德宝一样，都是和王法混在一起的乞丐，后来王法发达以后，便将他带到这里做点零活。

与钱德宝不同的是，老仆比较木讷，平常也是只顾的低头干活，几乎什么重活脏活累活都做，只不过低调的很。

在这几个月里，这三人便在此相依为命，与别人不同的是，这里就是他们的家，离开了这里，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在平日里，柳絮儿负责洗衣做饭，老仆则洒扫庭院，至于钱德宝，则会翻土耕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种些蔬菜以便吃用，同时还负责门庭之外的事情，三人在这里，刚好也能过得下去。

聊了一会，柳絮儿又像个蝴蝶似的跑了过来，开心的说道：“饭菜做好了，老爷，我给你端到房中吧。”

在这之前，王法都是自己单独吃饭，并且有人伺候，下人们则在一起吃饭，所以柳絮儿才会这么说。

“不必了，咱们就在这里吃！”王法摆了摆手，直接说道。

现在家里实在有些冷清，大家一起吃饭还能聊聊天，柳絮儿便没有继续坚持，将饭菜端上来，开始吃起来。

桌子上除了几碗米饭外，只有一份咸菜和一份白菜炖肉，白菜炖的明显过于烂了，主要是因为看到王法回来，钱德宝临时出去屁颠屁颠买来加进去的，是以白菜煮过了头。

饭菜很简单，但是王法吃的很开心，感觉是这几个月以来吃的最安心的一顿，一直吃到肚皮涨起来，这才满意的停下碗筷。

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王法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便从怀中一阵摸索，拿出一道文书，打开之后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柳絮儿睁大眼睛看了看，没有看懂，老仆也是如此。

钱德宝神色古怪的说道：“像是什么官家公文，不过老爷你拿反了。”

王法虽然不认识字，但是正反还是认得的，当即一愣，连忙翻转过来，让钱德宝读给大家听。

原本热闹的房间忽然安静下来，许久之后，一道疑惑的声音悄悄问起：“是真的？”

“这……”

“老爷，这不是你自己造的吧？”

看着这几人一脸不信的样子，王法笑道：“当然是真的，难不成官府还会联合我一起来骗你们不成？”

“难道是真的？”

“当然了，下午就要去官府报道，明天就去走马上任，这还能有假？”

“真的？老爷做官了？”

“我就说老爷不会骗我们！对了上面说的是什么官来着？”

“好像是县丞吧？”

“对对对，就是县丞，这可是一县之内仅次于县太爷的大官啊！”

王法坐在一旁，看着这三人兴高采烈的聊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感。

“县丞是多大的官啊？”柳絮儿忽然瞪着眼睛看向王法，他们都是知道县衙有这么个官职存在，但是具体情况就不太了解了。

“县丞嘛，正八品而已，没啥大惊小怪的。”

王法刚说完，面前那三人全都露出惊讶的面孔，正八品，在朝堂上是芝麻绿豆大官，但是在一县里面，可就是二把手的存在。

像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官吏，在百姓面前都是大爷一般的存在，朝廷认命的正儿八经的命官可就更厉害了，王法不仅是朝廷命官，还是正八品的级别，已是相当之高了。

看到几人的表现，王法忽然想起白白错失的百户官职，那可是正六品的官，比县丞足足高了四级，而这四级，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升不上去的。

不过事已至此，再去后悔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守在这里做个逍遥县丞来的痛快。

王法今天平安归来，足以让这几人开心的不行，现在不仅回来了，还做了大官，更是喜上加喜，钱德宝三人笑得脸上都开始酸疼起来，只好平静下来，和王法聊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王法将自己在大同右卫以及板升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又开始细细的听这三人说起家里的变化。

这三人好像不知疲倦，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茶水都灌了好几壶，还没有说完，不过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王法大概已经听出来的。

看着三人意犹未尽的样子，王法摇摇头，笑道：“好了，我还得去县衙一趟，正式报道去，等晚上回来，咱们再好好聊。”

柳絮儿忽然紧紧盯住王法，生怕一转眼他就消失不见。

王法见状，又笑道：“你们放心吧，我这次真的回来了，絮儿，晚上多包顿饺子，我可是很久都没有吃过你包的饺子了。”

说完，王法便往外走去，来到院子里，他这才发现原本打理的很是精致的院子变得很是萧条，虽然石板路上打扫的一尘不染，但是花圃里面却长满枯黄的杂草。

再看看四周，到处都有破败的景象，王法摇了摇头，喊过钱德宝，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说道：“这点钱你先拿着，到外面招些佣人来。”

钱德宝连连点头，家里缺少什么样的人手，招什么样的人，他都是一清二楚，自然用不着王法叮嘱。

翻身上马走出院门之后，王法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默默的叹了口气，刚刚那些钱是他一路上靠着贩卖系统里的东西赚来的，此时全都拿了出去，只能再想法子赚些钱，不然真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第一百零三章 老熟人

青砖红顶，气势威严，这就是县衙如今的景象。

县衙之内，几乎都是新的，只有院子里的花圃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现在正值寒冬，纵使种些花草树木也难以成活，只能等到来年补种。

大堂之上，陈峻熙背着双手，打量着这崭新的环境，忍不住感叹起来。

他自幼聪慧过人，经过十年苦读，终于做了官，原本以为可以光宗耀祖，一展心中抱负，没曾想在华亭县任职多年，一直都被徐陟打压的抬不起头。

虽说现在徐陟已经倒台了，但是那里风气已经形成，陈峻熙又缺少大刀阔斧改革的魄力，恰好听说新置青浦县，便拿出了这么多年的积蓄打点关系，从华亭县令调任青浦县令。

明天就是开衙的日子，这里一切都是新的，陈峻熙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大展鸿图。

“来人呐！”

陈峻熙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吏便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谄媚的说道：“大人何事？”

“大人，主簿，典史等官员，还有一应书吏大使，以及各个班头都已经就位，只差县丞大人了，不过他的车架已经来了，说县丞一会就到。”

一县之内，只有三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就是县令县丞和主簿，其中县令是正七品的官，主管一县之内所有事物。

其次就是县丞，为正八品的官员，主要负责文书，仓库，刑狱等，协助县令处理全县事物。

最后就是主簿，是正九品的官，主要负责的是钱粮赋税等。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个官员，就是典史，不过典史没有品级，不算入流，主要负责缉捕盗犯等，算是县丞的助手。

至于其他人，像是仓库大使，课税大使，书记小吏等等，并不能算是官，只能算是吏，这些人虽然各有统属，但是还是要由县令发饷，而县丞主簿等，则是由朝廷发饷。

陈峻熙点了点头，说道：“等到县丞来了，就让他来见我。”

说罢，陈峻熙便在心里想到一个县丞竟然比自己还晚到，待会定要好好询问一番，若是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自己正好可以拿他立威。

过了一会，那小吏又匆匆跑来，说道：“大人，县丞来了！”

陈峻熙正襟危坐，说道：“让他先来见我。”

看着小吏有些奇怪的神情，陈峻熙疑惑道：“怎么了？”

“这县丞……想必县尊大人也是认识的。”小吏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在县衙之中，一般县令都是从外地调来任职，其余的官吏则是就地选拔，但是青浦县新立，所以很多人也是从外地调来，不过这些小吏还有一些打杂的人，几乎都是本地人，他们当然认识县丞。

就在小吏还要解释的时候，大堂门口走进一个挺拔的身影。

县衙大堂坐北朝南，此时正值午后，太阳还在南边，光线照射进来，让逆光的陈峻熙看得有些不太清楚。

等到来人慢慢走近，他才觉得有些熟悉，不过一时还无法确认。

“下官见过大人！”王法中气十足的说道。

之前他刚刚进入县衙的时候，被陈峻熙差遣的小吏就在门口等候，让他来见县令，王法第一次为官，便打听了一下县令的名字，没想到是个老熟人。

聊了几句，小吏忽然认出王法，他知道这个人神共愤的恶霸被发配边疆了，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还以为他是越狱逃脱，又来冒充官员，直到王法拿出任命书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官员名册上的县丞好像还真叫王法。

只不过一开始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两人竟然是同一个人，是以像是见鬼了一样，吓得撒腿就跑，找陈峻熙报信去了。

逆着刺眼的光线，陈峻熙半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片刻，忽然想起来这还真是熟人，惊疑道：“王法？”

“大人，好久不见啊！”王法笑呵呵的回道。

“还真的是你？”陈峻熙大吃一惊，忽然想起半年前双方共同处事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是县令，对方只是个混子，现在自己还是县令，对方竟然已经做了县丞。

想起以前那些时光，陈峻熙差点就站起来给王法让座，不过立刻又想到此时已经不同以往，便努力的平复心情。

在以前，双方身份虽然差距很大，但是在徐陟的影响下，两人几乎是平起平坐的，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是他的顶头上司。

想到这里，陈峻熙暗暗给自己打了一口气，摆正姿态，问道：“王大人，你不是去了北疆吗？”

陈峻熙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朝廷要犯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能从北疆回来，还能成为朝廷命官，再其次就是他原本费尽心思调来这里，就是想要有个新的开始，没想到又遇到以前的“故人”，让他着实有些不舒服。

王法哈哈一笑，在堂下拉了张椅子直接坐下，笑道：“下官在大同的时候，斩了土默特部的三百黄金铁骑，又招抚了俺答汗的亲孙子，立了功，所以这才做了官，不过一开始朝廷是想让我做个百户千户的，但是下官实在想念家乡，便调了回来，没曾想只能做个正八品的小官，实属天意弄人啊！”

王法说的有真有假，听得陈峻熙一愣一愣的。

土默特部的黄金铁骑，陈峻熙当然是听说过的，虽然具体情况不怎么了解，但是那显赫的威名几乎是无人知晓，王法竟然说自己斩了三百铁骑？

陈峻熙有些不太相信，但是这种事情一查便知，以后还要同堂为官，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难道是真的？

再想到前段时间他确实也听说了朝堂内关于招抚把汉那吉的争论，再一联想到王法能够从大同回来做官，陈峻熙不信也得信了八分。

想到这里，陈峻熙不禁又感叹起来，自己饱读诗书寒窗十年才有如今的官位，没想到眼前这个大字不识的莽夫，犯下罪过去了边塞一趟，回来就做了官，找谁说理去啊！

不过想是这么想，话上不能这么说，陈峻熙只好佯装欣慰道：“王大人功名显赫，又如此心系家乡，本官佩服，佩服！”

第一百零四章 热闹的街

青浦县县衙的位置，在县城的最中心，这里的附近也是全县最繁华的地段。

如今已是临近年关，街头上除了各色店铺以外，街边的小摊小贩也多了起来，卖吃的，卖喝的，卖用的，卖玩的，几乎应有尽有。

青龙镇改为青浦县的县治才没多久，就有大量的人口涌了进来，像是外地来的官吏以及家属随从，附近村子搬迁过来的百姓，紧抓商机的各色商人等等，不仅让县城繁华起来，也带动了各色产业的发展。

王法办完交接手续后，便驱马走出县衙，站在十字路口上四处望去，虽然时处寒冬，但是整个城里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十字路口对面不远的街边上，有个壮硕的男子在摆摊卖猪肉，此人身形魁梧犹如小山，硕大的分肉刀拿在手中就像小孩的玩具。

在这寒冬腊月中，壮汉似乎并没有觉得如何寒冷，与别人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不同，他只是穿了秋装，外面套了一个有些脏兮兮的围裙。

临近年关，平时舍不得吃肉的老百姓也纷纷买起了猪肉，准备回家过年。

一个中年妇女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轻轻翻开，里面又是一层，再次翻开之后，露出有些斑驳的铜钱。

“给我称半斤。”妇女一边说着一边向肉上指去，继续说道：“多给我些肥肉。”

壮汉深知老百姓的爱好，基本上全都爱吃肥肉，因为肉品实在太贵，好不容易买一回当然要吃得过瘾，像是瘦肉吃起来就没有什么肉味，只有饱含脂肪的肥肉吃起来才有足够的肉香。

壮汉手起刀落，“啪”的一声切下一块巴掌大肥瘦相间的猪肉，明显肥肉要比瘦肉多一些，飞快的将肉拿起放入称中，刚好半斤，称杆还有些翘头。

紧接着壮汉顺手从旁边扯下一根细麻绳，粗壮的手指头飞快转动起来，片刻就将肉系好递了过去，顺手接过铜钱，在手里一掂量，扔到版面下的钱箱里。

年节将近，这肉摊子的生意虽然比平时好很多，但是也不是时刻都有顾客，壮汉用抹布将切肉刀擦了擦，又顺便擦了擦手，开始低头查看钱箱。

“哒哒哒”一阵轻微的马蹄声响起，一直到肉摊子前停了下来。

来生意了！壮汉如此想到，将钱箱盖住抬起头来，正等着对方说要多少，忽然呆呆的愣住了。

王法看着呆愣的鲁铁柱，笑道：“老三，我回来了！”

“大哥！”铁汉般的鲁铁柱喊出这道声音，竟然还带着哽咽，连忙从摊子后面走出来，刚想拥抱一下，发现自己的围裙上有些脏，鲁铁柱便一把将之扯了下来，举起两只蒲扇般的大手，直接将王法抱了起来。

坐在马背上的王法被这腾空抱起，并没有觉得慌乱，而是慢慢的温暖。

抱了许久，鲁铁柱才不舍的放开手，不过他一向沉默寡言，看到王法激动的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像你这样卖肉不是亏大发了？”王法笑道：“别人都是肥瘦搭配着卖，像你这样人家多要肥肉你就多给，最终剩下来不太值钱的瘦肉砸在手里，看你怎么办？”

“嘿嘿嘿！”鲁铁柱听着王法的教训，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还有你称称的时候，秤砣都要翘上天了，明显是给多了不少，你还不切下一块，长此以往，还赚什么钱？”

鲁铁柱依旧嘿嘿笑着。

王法摇了摇头，看着他身着秋衣，虽然体质太好很是耐寒，但是在这街边风口上站了半天，眉目上都结了一层细霜。

王法有些心疼，没想到自己离开几个月，好兄弟竟然落魄到这个样子。

然而鲁铁柱却很是兴奋，当场收了摊子，推着平板车说道：“大哥，我今天不卖了，咱们回家，我炖肉给你吃！”

“好，咱们回家！”

刚走两步，王法忽然想起楚惜玉，便问道：“老三，老二在哪？”

鲁铁柱猛地一拍脑袋，闷声闷气的说道：“俺一高兴忘了二哥了！”说完，伸出大手往十字路口对面的一处酒楼指去，说道：“喏，二哥就在那里。”

“逍遥楼？”看着那既陌生又熟悉的牌匾，王法问道：“老二在那干嘛？”

“嗨，这不是讨生活赚口饭吃嘛，我喊二哥一起卖肉，他拉不下这个面子，跑去逍遥楼当武师去了。”

“我看他是吃不了这个苦吧？”王法打趣道：“在那里也没个风吹日晒的，而且还有勾魂的小妖精，我猜老二去那里给人看家护院，肯定是冲着某人去的。”

鲁铁柱嘿嘿一笑，他没想过这些，还真以为楚惜玉是拉不下脸面在街头做点营生。

“走，我们去看看！”

二人相视一笑，一人牵着马，一人推着车，片刻后便走到了逍遥楼的门口。

“二哥！大哥回来了！”还没进门，鲁铁柱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将店内正在用餐的食客吓了一大跳，门口几个武师还以为有人来闹事，立刻拔出腰刀走了出来。

正在柜台里面打着算盘算账的掌柜李三旺也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往外走。

没走几步，李三旺便看到门口站着铁塔般的汉子，笑道：“呦，这不是铁柱兄吗？怎么，来找楚惜玉？他现在忙着，没空见你，你先回去吧，等会我跟他说声。”

鲁铁柱没有理会他，冲着店内又吼了一嗓子，震得桌子上的碗碟嗡嗡作响。

“胡闹！”李三旺的脸上一下暗了下来，怒道：“你要是在这样，我就报官了！”

李三旺知道鲁铁柱的厉害，当初也曾想招揽他，奈何对方根本不鸟自己，就凭鲁铁柱的身板，真要打起来，自己店里的这十几个人还难保胜负，并且店铺肯定会遭了殃。

对于这种莽汉，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离得越远越好，李三旺才不想自己与他有什么瓜葛，也不想他与已经投身自己的楚惜玉有什么瓜葛。

“报官？报什么官？”王法在店门口的石柱子上栓好马匹，慢悠悠的走进逍遥楼。

第一百零五章 兄弟聚首

“你？你！你……”李三旺指着王法，瞪着眼睛无法相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掌柜，听说你要报官，报什么官啊？”王法大摇大摆走进店内，笑吟吟的说道。

“哪里哪里！”李三旺赶紧否认，他知道得罪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此人，连忙解释道：“小的乱说的，乱说的。”

“李掌柜不要客气吗，遇到事情该报官的就要报官，本官恰好是本县县丞，你有何冤屈，可向本官讲来。”

“嘎？县丞？”李三旺只觉得像是见了鬼，此人明明被发配边疆，正常情况下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又来了，竟然还说自己是县丞？

看着对方瞠目结舌的样子，王法也无心捉弄，说道：“楚惜玉在哪？让他来见我。”

对于鲁铁柱，李三旺大可不去理会，但是对于王法，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没有接触过几次，但是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害怕，连忙点头，往后院跑去。

没过多久，楚惜玉便匆匆赶来，一看到王法和鲁铁柱，本来能说会道他有些语无伦次。

“走，咱们边走边说！”王法招了招手，便往门外走去。

城北的小巷子里，只有一半的地方能够晒到太阳，而这一半的石板路早已变干，至于另外一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王法当先走在前头，楚惜玉牵着马，和推着平板车的鲁铁柱并肩走在后面，三人边走边聊。

“我说老二，你怎么跑去逍遥楼了？”王法问道。

“额，这不是华亭县待不下去了嘛，就回来了，我这人又没有别的本事，武艺还是不错的，那逍遥楼也是这里最高档的酒楼，在那里混口饭吃而已。”

“只是这样？”王法回过头，笑呵呵的问道。

楚惜玉被看的有些不自然，摸了摸鼻子，笑道：“当然了，那逍遥楼里也有几个姿色不错的舞女，还挺养眼的，你知道的，我就好这一口。”

“嗯，这还差不多。”王法点点头，又接着问道：“还有呢，比如说逍遥楼的东家？”

一提到万紫嫣，楚惜玉顿时有些不自然，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声感叹。

知道对方好像不愿意说，王法也能看得出来，这位情场老手花花公子，看样子在逍遥楼过得并不如意，便不再说起此事，带着兄弟二人往家中走去。

太阳刚刚落下山头，王家大院里已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饭厅之中，摆着一张新桌子，王法三兄弟还有钱德宝柳絮儿以及老仆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摆满了一样的美味佳肴。

肥嫩的猪肉做成了一分柔腻可口的东坡肉，不好卖的瘦肉则直接水煮配上盐巴，此外还有白菜炖羊肉，红烧老公鸡，以及几样小菜。

这是时隔将近半年，王法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吃饭，心情很是高兴，没多久就喝的有些多了，其余的人同样如此，只有不沾酒的柳絮儿一个劲的劝道：“老爷，少喝点，多吃点菜。”

“今儿高兴！”王法摆了摆手，端起酒杯继续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沉默寡言的鲁铁柱也大着舌头开起了玩笑：“二哥，你在逍遥楼这么久，有没有一亲那谁的芳泽？”

楚惜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到那里之后，凭着一身本事谋得了个不错的职位，虽说各方面待遇很好，但是总有种寄人篱下被人使唤的感觉，更别提一向高高在上的万紫嫣了。

这让楚惜玉很是不爽，不过除了走这条路能够混些饭吃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是以暂且忍耐下来。

不过他的天性本是放荡不羁，很难受得了这样的环境，如果不是今天王法去找他，说不定过段时间，自己就离开那里，宁愿挨饿受冻，他也不愿被人使唤来使唤去。

想到往日的种种，楚惜玉又是一声感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法看得出他并不想说，便转移话题，聊着其他高兴的事情，不一会，就聊到了下午交代钱德宝的事情。

钱德宝办事很麻利，也是大着舌头说道：“老爷，我今天在外面转了一下午，物色了不少人，大都是咱们府里的老人，等到明天一大早他们就会过来，到时候老爷看看有什么不妥。”

这些王家的老人在王法离开以后，也都各自离去，这并不是人走茶凉之类的，而是大家都需要生活，那时候王家没了钱粮来源，几个人吃饭都成问题，根本聘用不起下人，而那些人也都要养家糊口，只能离开另谋生路。

如今那些人愿意回来，王法自然是欢迎的，因为这些人都是在王法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好几年的了，但凡有些不适，早就被剔除出去了，留下的都是很不错的。

“老人好啊！”王法点了点头，说道：“用起来更顺手，也更值得信任，不过……”

“不过什么？”钱德宝一愣，还以为老爷对自己的做法有些不满。

“不过只靠几个老人，显然是不够的，还需要多招些新人来。”

钱德宝完全非常清楚这座宅院所需配备的人手，说道：“咱们这座宅院，有这些人也就够用了，还要再招人？”

王法放下筷子，环视四周，说道：“这里还是小了，过几天，我就将隔壁的院子也买下来，打通成一座大宅院！”

“那感情好啊！”钱德宝很是激动，要是宅子大了，他这个管家的份量自然也就大了，不过他知道家里根本没多少钱了，便说道：“老爷，咱们家现在没了收入，你的俸禄也还没到发放的时候，哪来这么多钱啊！”

正在埋头吃肉的柳絮儿也接过话头说道：“是啊是啊，而且自从咱们青龙镇设县以后，房产的价格是大幅上涨，这才一个多月，足足涨了好几倍，咱们怎么买得起啊！”

王法有着神秘的系统在身，可以源源不断的赚取大量金钱，自然不必如此担心，轻松的笑道：“钱的事情，你们就放心吧，有我在，什么都不是事，哈哈哈！”

第一百零六章 往事

晚饭一直吃了一个多时辰，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去。

王法打了个饱嗝，说道：“絮儿，明天县衙开衙，我得早起去当班，别忘了喊我起床。”

柳絮儿乐呵呵的答应下来，手中还在忙着收拾碗筷。

王法看向钱德宝，又说道：“对了，明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把以前的兄弟都给我找来，咱们得好好聚聚，对了，还有狗头别忘了，那小子之前主持这里的事物，还不错。”

钱德宝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他们之前憋屈了那么久，现在老爷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大官，自然得好好庆贺一下，但是当他听到狗头的名字的时候，忽然沉默了下来。

王法也看出钱德宝似乎有些不太对劲，问道：“怎么了？”

“老爷，狗头，狗头他……怕是来不了了。”钱德宝有些欲言又止。

“狗头怎么了？难不成这小子飞了不成？”王法疑惑道。

“唉！”钱德宝叹了口气，说道：“狗头现在卧病在床，往哪飞啊，走路都走不了。”

“卧病在床？走路都走不了？”

“唉！”钱德宝又叹了口气，说道：“几个月之前，老爷被发配北疆，狗头自知失势，便暂且隐忍，没有继续去收保护费，不过别人却不依不饶啊！”

“说下去！”

“就在老爷走后不久，欢乐坊那冯峰带着人找上门，随便找了个理由将狗头暴打一顿，两条腿都打折了，卧床几个月下不来，他是为老爷做事的，我也不能不管，所以隔三差五也会送点米面过去，只不过后来咱们自己都吃不饱饭了，有段日子没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这也怪王法以前得罪人得罪的太狠了，全城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恨他，只不过害怕他的势力，敢怒不敢言罢了，等到他一走，那些人便会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恰好狗头在后来接手了收保护费的事情，他们便将怒气都撒到他的头上。

王法默默的听着，拳头捏的“咯嘣”直响，片刻之后又舒展开来，说道：“备马！”

距离王法家约莫半个县城的小巷子里，一座破旧的小院子静静的座落在那。

院子的墙头上长满了杂草，现在都已经变得枯黄，掺杂这片片积雪，显得更加破败。

上前敲了敲摇摇欲坠的旧木门，没过多久，就传来一阵缓慢而又杂乱的脚步声。

“吱呦”一声，破门打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站在门内，借着月光打量着门外来客，问道：“谁啊？大半夜的……”

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狗头像见了鬼似的，盯着王法说道：“老大，是你么？”

王法还没有说话，狗头忽然又悲伤起来，哽咽的说道：“老大，你是不是经受不住北疆的风雪撒手而去了？老大，你死的好惨啊！老大，你是不是放心不下兄弟，特地过来看望？老大你放心，明天一大早我就去买些纸钱给你烧去，你就安心的走吧。”

“走个屁啊！”王法没好气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是我，老子回来了！”

“我知道是你啊，老大！不过兄弟现在拮据的很，酒肉什么的就买不起了，给你烧点纸钱，你可别嫌弃，等以后兄弟腿好了，出去干点苦工，赚点钱，再给你烧个宅院，配上几个美纸人伺候你。”

“卧槽！你还越说越来劲了！”王法走进几步，朝狗头脸上哈出一股热气，问道：“你看我是人是鬼？”

过了好一会，狗头才相信王法是真的回来了，而不是魂归故里，立刻喜极而泣，扔掉粗制的拐棍，拉着王法的手不松开。

“好了，外面冷，咱们进去说。”王法说完，扶着一拐一瘸的狗头走进屋内。

屋内黑乎乎的，又冷冰冰的，就像暗无天日的地窖一样，狗头连忙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平时舍不得烧的火盆，瞬时房子里就亮堂起来，还带来一阵暖意。

看着简陋的房屋，瘦骨嶙峋的狗头，还有桌子上半碗希的像水一样的粥，王法心里很不是滋味。

点燃火盆后，狗头又在火盆上方的小破锅里舀了几瓢掺着冰块的水，开始烧起来。

“你别忙活了，坐下来咱们聊聊，你的腿怎么了，好好跟我说说。”王法看着行动不便的狗头忙里忙外，有心让他休息一会。

“没啥，这有啥好说的。”狗头显然不想提及。

“是冯峰干的吧？”

狗头轻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话。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去找兄弟们帮忙？”

“兄弟们都有难处，我也不想去麻烦大家，再说了，那冯峰家大业大，咱们几个还在为吃饭发愁的人，怎么是人家的对手？”

“那楚惜玉和鲁铁柱呢，就凭他们的身手，帮你讨个公道还是没问题的吧？”

“二爷三爷的身手自然不必多说，但是他们也不容易啊，像是三爷，就靠卖点猪肉为生，原本就不会做生意的他，根本赚不了多少钱，要是掺和进去了，恐怕这生意也做不成了，二爷就更不用说了，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啊，难不成都得让他们跟我一样喝西北风吗？”

二人正在说着话，院子里又进来一个人，钱德宝捧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大锅也走了进来，这是王法来的时候丰富的，将锅里的排骨汤热一下给狗头送来。

已经忘记肉是什么味道的狗头顿时两眼放光，也顾不上汤热，大口的吃起来，烫的一个劲的龇牙咧嘴。

“没出息的东西！”王法笑骂道：“你放心，老子的兄弟竟然被别人欺负了，明天我就去给你报仇。”

正在胡吃海塞的狗头立刻放下筷子，焦急的说道：“老大，我这不是事，你现在刚回来，咱们还是稳妥点的好，一切从长计议啊！”

“呵呵，难道我王法还怕了他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狗头连忙解释道：“那冯峰一直在这里经营，势力太大了，再加上我听说咱们县新来的县太爷就是以前华亭县的县太爷，他们可是亲戚，不好对付啊，老大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千万不能为了我这一点小事再出什么意外啊！”

第一百零七章官上任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了？”王法随意的说道。

狗头仔细一想，确实也是如此，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次王法要怎么对付那冯峰。

“好了，你就在家好好休养，等养好了，老子还要差遣你做事。”

太阳初升，光照大地。

一大清早，王法就被柳絮儿喊了起来，又在她激动的眼神中穿上崭新的官袍，只觉得光彩照人。

收拾停当，吃过早饭，王法便骑着马去了县衙。

在偌大的县衙中，只有三个人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场地，分别是县令，县丞和主簿，王法自然也是这么一间房子。

房间门口，早有一人站在那里，此人约莫四旬年纪，留着一对八字胡，叫做尤春水，是王法特意在南京城内招来的师爷幕僚。

朝廷里的各级官员，只要自己有钱，都可以招募师爷幕僚来协助自己做事情，当然了，这些人就得自己给他们发放俸禄。

做为一个大字不识，又对官场规矩一窍不通的王法，自然得招个人在身边，协助自己做事情，或者说替代自己做事情，而他自己，就负责下决定就好了。

“大人，你来了！”尤春水对官场的规矩那是一清二楚，双手抱拳得体的行了个礼。

“嗯。”王法点了点头，一边往屋内走去一边问道：“今天咱们需要做什么？”

“现在应该是处理昨晚上发生的重大事情，但是今天是第一天开衙，自然没有什么问题需要处理，咱们就可以歇一会，待会县尊应该会召集大家开会，毕竟是第一天开衙，肯定是有很多事情要宣布的。”

开会这件事，王法也是预料到的，虽然他对官场的规矩一窍不通，但是也知道如果自己是县太爷，肯定也会正式的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个会什么的。

“接下来呢？”王法往红木大椅上一座，懒洋洋的问道。

“若是平时，散会之后应该要处理县尊分派的任务，还有咱们自己负责的事情，不过今天恐怕没啥需要处理的。”

果不其然，王法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小吏上门传话，说要马上开会，王法又喝了会茶，便起身往议事厅走去。

还散发着新木气味的议事厅中，除了中间的主座以外，下面排着两排座椅，除了正上方的主座上空着以外，其余的座位大都坐满了人。

王法看着左侧上首空着的座位，径直走过去坐下来，做为县衙里的二把手，这里就是他的座位。

这种场合，一般官员都是自己进来，但是王法担心待会听得云里雾里的，所以把尤春水也带了进来，做为自己的私人幕僚，这里自然没有他的座位，王法便让他般了个椅子坐在自己身后。

坐下之后，尤春水前倾身子，趴在王法的耳边开始介绍起来：“大人，坐在你对面的就是主簿，主要是负责钱粮赋税等，算是县衙的三把手，坐在他旁边的是课税大使，主要是带人收税清账，算是主簿的副手。”

接着又将对面前方几个人都介绍一遍后，尤春水又接着说道：“咱们这一排，坐在你下面的就是本县典史，主要负责缉拿凶范维护治安等，也算是你的副手，在后面的是仓库大使，还有牢头，捕头等等，这些都算是咱们这边的人。”

尤春水每介绍一个人，王法都会打量几眼，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更叫不上来姓甚名谁，此时只能算是打个照面。

对于这些官吏，虽然因为职位不同，大概被划分成为两个阵营，而这两个阵营的头目就是县丞和主簿，并且县丞这里的势力要大一些。

不过按理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县太爷的人，所以也不好分个彼此，若是真的一上来就分个你你我我的，只怕以后同衙共事还不好相处了。

王法一边听着尤春水的介绍一边点头，没过多久，县太爷便走了进来，正式开始开会。

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次共事，互相比较陌生，县太爷陈峻熙便开始让大家自我介绍一遍，然后又宣读各项制度规矩。

一件件事情说下去，听起来是没完没了，早上起得有些太早的王法对此事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听了一会就打起了哈欠。

一直捱了许久，等到太阳快要升到头顶的时候，絮絮叨叨讲个没完没了的陈峻熙才停了下来，王法一直也没怎么听，反而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如若陈峻熙真的讲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自然有师爷帮他记下。

“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的话先去忙去吧。”陈峻熙说的口干舌燥，连忙拿起杯子大口喝水。

“下官有一事要禀告。”

正准备起身的众人一听二把手有事情，立刻又按会屁股乖乖坐下，听听是有什么事情。

王法一直在想着狗头的事情，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之前一直在考虑怎么报，现在有了县丞这个身份，官身不用白不用，便想着待会就去以官压民。

“哦？王县丞有何事？”刚刚开衙啥事都没有，想着要大展鸿图的陈峻熙自然也希望有些事情做。

“下官在来县衙的时候，在门口见到一人，向下官状告本县里的一户豪强，无缘无故殴打百姓致其重伤，还抢其家产霸占其妻，原本本县无人管理，那苦主一直没有地方申冤，如今县尊大人来了，衙门开立，下官觉得自然不能不管。”

陈峻熙一听大为高兴，一上任就能解决个大案子，肯定会打响自己的名声，毕竟伤人就已经可以判刑了，更何况还有更恶劣的占妻抢产等行为，这已经是个极大的案子了。

“啪！”陈峻熙手握惊堂木一拍，气势威严的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本县的管辖之下竟然还有此等恶人，如今本官上任，自然不能让此等歹徒逍遥法外，王县丞，本官现在就差你查办此事！”

“县尊大人放心，下官现在就去拿人！”王法说罢，带着典史捕头，点齐一众捕快径直往外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不自量力

在官袍外面穿了件名贵的大氅，王法便翻身上马，带着众人往欢乐坊而去。

赌场里人头攒动，气温比外界高上很多，但是王法没有将御风的大氅拿下，而是裹得更紧些，只带着师爷尤春水一人走了进去，至于在赌场门口放哨的几个守卫，则被不由分说全部拿了下来。

百十个赌徒正红着眼睛大呼小叫，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王法四处打量一下，深吸一口气，喊道：“冯峰！你给我出来！”

这一声喊出去，喧闹杂乱的欢乐坊立刻安静了下来，因为冯峰这个名字不是谁都可以直呼的，更何况从这声音里面都听出了挑衅的意味。

片刻之后，膀大腰圆的冯峰便排开众人走了出来，看了看王法，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笑着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啊，怎么，从北疆逃回来了？”

说完，冯峰便哈哈大笑起来，在以前，王法有徐家在背后撑腰他不得不复软，现在不同了，徐陟的势力已经被剿灭，王法就成了无根浮萍，并且还是发配之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

再者说了，自己背后的大人物可是从华亭县调到了这里，有了这百里之主为自己撑腰，，冯峰自信在青浦县没人能够动的了他。

“狗头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王法冷声问道。

“是我做的又如何？老子只是打断了他的狗腿，要是不高兴，便直接要了他的小命，你又能如何？哈哈哈！”

“好！既然你承认了，那本官也就不用再多费口舌，歹人冯峰，欺压民众致人重伤，抢人家产霸占人妻，来人呐，将他拿下！”

“本官？”冯峰一愣，旋即大笑起来，鄙夷道：“我说你是不是在北疆被风雪吹坏了脑袋，还自称本官了？不自量力的东西！”

接着，冯峰又指向跟在王法后面的尤春水，问道：“把老子拿下？就凭这个小八字胡吗？哈哈哈！来来来，老子就站在这，你来拿！”

王法笑了笑，一挥手，站在门口的典史捕头还有一众捕快蜂拥而进，瞬间将冯峰围了起来。

正在大笑的冯峰突然愣住了，他看着这一圈的捕快，再看看自称本官的王法，只觉得有些蒙圈，这些人不像是假扮的捕快，但是怎么跟王法混到一块了，还来抓自己，县衙明明是自己的远房表姐夫的，这些人应该都是自己人，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冯峰还在发愣的时候，一众捕快飞快的拿出铁链枷锁，冯峰吓了一跳，大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王法依然站在原地，慢悠悠的说道：“本官不是说了，要将你拿下！”

冯峰怒极而笑道：“好你个王法，竟然找些虾兵蟹将冒充官差，还把主意打到老子的头上了，兄弟们，给我上！”

四周原本看到官差不敢轻举妄动的打手一听，纷纷抽出家伙准备开打。

这些捕快也都是血气方刚，刚进入官府做事，还有很多事凭着关系进来的，当然自觉的高人一等，此刻竟然不被别人看在眼里，还被说成是虾兵蟹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加上自己的上司捕头也在这，上司的上司典史还在这，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县丞也在，此时不好好表现更待何时？此时初次见面，能给上司留下好印象，对于以后有大大的好处。

有了这些因素，所以当王法淡淡的吐出一个“上”字的时候，捕头带着几十个捕快就飞快的拔出腰刀，和欢乐坊的打手战到一起。

这些新招的捕快都是身手矫健之人，虽说算不得什么高手，但是对比一般人还是强上不少，再加上在县衙修葺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被招来训练，自然不比那些打手弱。

此外，捕快们都是穿着皮甲，拿着大刀，而那些打手因为久居室内，穿着比较单薄，武器也比较杂乱，刀枪棍棒什么都有，装备上就比捕快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考虑到对方会反抗，所以王法这次将所有的捕快都带来了，此时双方人数差不多，单人武力也都差不多，但是捕快们的装备更好，也因为训练得当更善于群斗，那些只习惯单打独斗又没有什么好装备的打手瞬间就落了下风。

冯峰见状，猛喝一声也加入了战团。

王法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将大氅直接拽下扔到尤春水的手中，抽出佩刀带着典史一起出手。

没过多久，这场官民之斗就落下了帷幕，不出意外的，最后站着的都是捕快，虽然也有不少人受伤，但是大部分人都只是轻伤。

反观对面，几十个打手几乎人人带伤，他们的装备不行吃了大亏，又没有练习过什么合击之术，自然不是准备充分的捕快们的对手，虽说都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是伤势却要严重许多，至于冯峰，也被捕头带着人紧紧压在地上。

王法将佩刀插回腰间，说道：“将这些袭击朝廷官差的人全都带走！”

原本被这个场面吓得心惊肉跳的尤春水看到己方大获全胜，终于放下心来，眼疾手快的将大氅批到王法肩上，又伸手拉开门帘，跟在王法后面仰头挺胸的当先走去。

典史的身手很不错，以一当五没什么问题，但是依然负了一点小伤，他之前在外地任职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敢和官府作对的人，便快步追了上来，说道：“大人，贵县真是一处人杰地灵的宝地啊！”

王法哈哈一笑，说道：“再好的地方，也有恶人，咱们为官的，就是要清除恶势力，还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大人说的是！”典史拍了个马屁，又接着问道：“大人，你手上不是有加盖县尊大印的拘捕文书吗？怎么不拿出来？”

“啊？本官记得拿出来了，没有拿出来吗？你看我这记性，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看着王法猛拍脑袋夸张的样子，跟在后面的尤春水摇头苦笑道，心想这位大人哪里是忘了，自己已经提醒他很多次了，他就是装糊涂罢了，可能他和那帮人有仇吧，故意逼他们动手，拒捕和打伤官差，这样就是罪加一等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头疼

县衙的大牢内，虽然光线不算太好，环境也很一般，但是因为是新建的，并不算如何的阴暗潮湿。

在这开衙的第一天，大牢就迎来了第一批“住客”，瞬间就将为数不多的牢房占满，按照县丞大人所说，为了防止还有更多的犯人没有地方住，这几十个打手还有冯峰只能挤在五间牢房内，每间不大的牢房都塞进去十来个人。

百无聊赖的牢头一开张就迎来这么大的“生意”，跟在王法后面忙个不停，将这些人都安顿进去后，又目送着王法等人离去，此时正是午时。

县太爷在吃饭，王法也准备要吃饭，所以这桩案子便留到下午再审。

狗头家那破旧的房子中，虽然还是破败的模样，但是里面多了不少东西，有崭新的被子褥子，火盆锅具，还有堆了一大堆的柴火，此外还有一个大妈正在忙活着。

这人正是王法让钱德宝物色雇来，暂且照顾狗头的，毕竟他现在腿脚不便，有个人洗衣做饭还方便些。

没过多久，两大盘热菜和一盆米饭被端上桌来，一荤一素都是普通的菜式，但也是这几个月来狗头吃到最好的饭菜了。

还没动筷，王法便来到院子里，狗头见状，连忙屁颠屁颠的去拿筷子，说道：“老大，一起吃些，这饭菜好着哩！”

王法摇了摇头，说道：“你自个儿吃吧，待会你吃完饭后稍微准备下，下午到县衙打官司去。”

“打官司？”狗头吓了一大跳，他原本就对官府有抵触的情绪，或者说是害怕，现在又知道县太爷和冯峰的关系，这要是去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没事找事吗？

看着狗头一脸担忧的样子，王法指着自己的衣服说道：“你看我穿的是什么？”

“大氅啊！”狗头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很贵吧。”

王法无语，将大氅整个脱下来，说道：“你再看看。”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官袍，但是狗头也在唱戏的戏词中听过关于官袍的介绍，惊疑不定道：“老大，你这是？官袍？”

就在王法得意洋洋的时候，狗头惊呼道：“老大，你怎么弄来这玩意穿啊？要是被人发现了，这可是大罪啊！不行，快脱下来！”狗头说完就一拐一瘸要帮王法脱衣服。

“老子是官！县丞！”

狗头一下愣在当场，指着自己的脑袋，不敢相信道：“老大，你是不是这里出了什么问题？”说完，竟有些悲伤起来。

王法也懒得解释，说道，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吃你的饭吧！说完便匆匆离去。

县衙之中，陈峻熙就住在后进院落中，吃过午饭就在那穿着打扮，这是在这里第一次审案，自然得庄重一些，而且这案子听说还不小，之前不知道谁说的，竟然一下抓来了几十个人。

“咚咚咚”几声鼓声，将陈峻熙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轻轻理了下衣袖，陈峻熙便往大堂走去。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速速说来！”

“草民狗头，就是这青龙镇人氏。”拄着拐杖的狗头站在大堂之中有些发懵，见到县太爷不自然的就想要下跪，但是他的腿还没好利索，哆哆嗦嗦的也跪不下去。

陈峻熙见状，便安抚道：“既然你身有不便，就不必跪了，直接说吧。”

看着威严的县太爷，再看看坐在一旁的翘着二郎腿的王法，狗头许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就是自己的老大真的做官了，还是不小的官，能够在县太爷面前说上话！

想到这里，狗头精神一震，仔细想起王法教给自己的说法，慢吞吞的说道：“大人，几个月前的一天，草民正在大街上走着，对，就是走着，忽然有人上来故意找茬，草民可是大大的良民，宁愿受点欺负也不想和别人起争执，但是没想到草民越是忍让，对方越是来劲，并且人越凑越多，不一会就来了几十个人，将草民重重殴打一顿，致使草民双腿都折了，如今几个月下来，还没好利索。”

狗头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像真的，继续说道：“后来这帮人又将我的家产全部搬光，就连我那还没过门的未婚妻，都，都……”说着说着，竟然开始哽咽起来。

陈峻熙越听越不是滋味，怒道：“来人呐，带人犯！”

“威……武……威……武……”

“啪嗒，啪嗒”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浑身枷锁的冯峰被带了进来，后面还有几十个打手，也都是锁链加身，只不过并没有一起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吹着冷风。

“大人，冤枉啊！”犯人一进来，就跪地痛哭。

陈峻熙一愣，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面容也有些熟悉，不过那犯人蓬头垢面的，看得并不清楚。

“来人呐，验明正身！”

“大人，我是冯峰啊！表姐夫，是我啊！”

陈峻熙一愣，怎么是他？伸长脖子仔细看去，还真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在坐的几个官员，基本都知道他和自己的关系，怎么还把他给抓来了？

再一想到半年前冯峰向自己偷偷告状的事情，瞬间就了然了，这王法是要公报私仇啊！哼，竟然不给本官一点面子。

“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陈峻熙眼睛一瞪，他是准备帮冯峰，但是也不好明目张胆，所以听到对方叫自己表姐夫，立刻制止了。

“啊？哦！青天大老爷，小人是冤枉的，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咳咳！”陈峻熙清了清嗓子，看向狗头，说道：“被告说是冤枉的，你可有证据？”

狗头一愣，他自己知道就是被冯峰打了，但是拿出证据，这还怎么拿啊？难道满大街去找几个月前的目击证人？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那些平头老百姓如何敢站出来为自己鸣不平？

翘着二郎腿的王法突然开口了：“大人，这冯峰之前是亲口承认了，现在竟然说是冤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一百一十章 公了私了

“老子何时承认了？”冯峰红着眼睛大喊起来。

王法依旧翘着二郎腿，幽幽的说道：“你这记性，难道忘了之前在欢乐坊里面，当着本官还有典史捕头以及一众捕快说的？这里有几十个人都能证明，你还想抵赖？”

冯峰心里苦啊，他原本以为就王法一个人来了，怎么说都无所谓，没想到门口就站着几十个官差，早知道那样，他才不会逞口舌之快。

“我，我”冯峰喘着粗气，说道：“老子承认了又怎么样，他的腿就是老子打折的，那又如何，你说吧，要多少钱我赔给你！”

“敢在公堂之上对着本官自称老子？”王法盯着冯峰，冷声道：“此乃威严之地，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岂容你在此满口胡言？按照朝廷律法，藐视朝廷官员，无视公堂威严，本官可以直接治你的罪！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陈峻熙一听好生尴尬，这个胆子当然是他给的，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当众说出来？便清咳一声，说道：“王县丞，你且在旁边听着就行了，本官需要的时候，会让你说的。”

王法抱了抱拳，又翘起二郎腿依靠在椅子上，审案原本就是县太爷的事情，他确实有些遇阻代庖了。

没有了王法咄咄逼人的气势，冯峰变觉得没有那么紧张，说道：“青天大老爷，这狗头的腿是我打伤的，但是却事出有因，那是因为……”

打断别人双腿已经是很严重的事情，如果事出有因，自然可以轻判，看到冯峰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陈峻熙疑惑道：“因为什么？”

“因为，额，”冯峰想了想，还是说道：“因为以前他来收我的保护费！”

陈峻熙是第一次接触狗头，还没来得及查他的底细就匆匆赶来审案，是以并不知道他以前跟着王法做的事情，惊奇道：“可有此事？”

狗头早就得了王法的吩咐，立刻说道：“你们人多势众，我就一个人，怎么可能收你的保护费？再说了，乱收保护费可是犯法的事情，草民怎么敢做这种事，你们怎么可能敢给？”

被人手保护费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冯峰一窒，看了看王法，又看了看陈峻熙，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陈峻熙通过冯峰的神情变化就察觉到什么，再以联想到以前王法的“光辉事迹”，又看到他这么袒护狗头，便大概的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不过王法现在是官，这种事情说出来反而会撕破脸面，还不如先不说，给他一个面子，然后自己才好从中运作，将冯峰弄出来。

想到此处，陈峻熙适时打断了审案的流程，说道：“此案还有一些证据不清，待本官调查一番再开堂审理，退堂！”

公堂后面的一个书房之中，只有陈峻熙和王法两人相视而坐，二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起王法的往事。

王法嘿嘿一笑道：“下官那些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王大仁客气了，”陈峻熙话锋一转，说道：“这桩案子要是继续审下去，怕是会让王大人面子上过不去啊。”

王法知道对方说的什么意思，笑道：“哦？那依大人所见，怎么才能过得去？”

陈峻熙略一思索，说道：“既然这事情已经酿成，再如何去说也没用了，眼下重要的是让苦主养好伤，本官以为，那冯峰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不如让他赔些钱财，对双方都有好处。”

王法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只是把苦主的腿打折了，下官也不会如此看不过去，奈何他不仅打断人家双腿，还抢走人家家产，霸占别人妻妾，此等事情，岂是赔点钱可以解决的？”

之前在大堂上审案的时候，只审到打断腿的事情，家产和妻妾还没有审到，不过冯峰已经承认打人是他所为，再想起他平时里的作风，陈峻熙下意识的就认为后面两件事也是他干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后面的两件事情况更加恶劣，恐怕不好善了啊。

紧接着，王法又说道：“除此之外，本官去抓捕冯峰的时候，他不仅拒捕，还打伤数十衙役，已经犯了重罪！若是不加以惩治，县尊大人如何向他们交代？”

“竟有此事？”陈峻熙吓了一大跳，这件事可是大事啊，再说了，他做这个一县之主才第一天，手下几十个人被别人打伤了，若是处理不当，以后自己也就没脸继续在这个位置上混下去了。

“大人以为呢？”王法笑道：“难道大人没看到典史脸上那块刀伤吗？就是冯峰让人打伤的？”

陈峻熙之前早已看到了，不过却没有往这件事情上想，如今想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法越说越带劲，还要带陈峻熙去看看受伤的衙役，生怕他不去看，说道：“大人此时应该去安抚一下，毕竟他们都是大人的人啊！”

陈峻熙一听，只好和王法一起，去看望受伤的衙役，包括班头捕头典史等人，好生安抚一番后，心事重重的和王法又回到书房之中。

狗头是冯峰打伤的，衙役也是他打伤的，如此一来，让陈峻熙更加确信狗头的家产和妻妾也是冯峰抢走的。

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王法说道：“大人，此番种种罪过加在一起，若是秉公办理，至少也得罚没他的家产，还得判个流放之罪啊！”

陈峻熙也知道确实如此，不过冯峰毕竟是自己媳妇的远房表弟，又时不时的来孝敬自己，若是公事公办，心里难免不太舒服，正在想着如何处理的时候，王法又开口了。

“大人，下官以为，若是双方都同意的话，私了也不是不可。”

王法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毕竟若真是罚没冯峰的家产，又将他流放，无论是对于狗头还是对于他，都没有什么好处，若是私了，其中就大有可为了。

“哦？如何私了？说来听听。”陈峻熙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如果能够私了，至少对冯峰而言要比公事公办好太多了，自己回去也好跟媳妇交代。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条路

“具体怎么私了，下官也不能擅作主张，还得看人家苦主怎么说，下官与那狗头也是认识，要不我去跑一趟？”

陈峻熙点了点头，看着王法悠悠走了出去。

此时审案暂停，狗头正在厢房休息，王法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狗头连忙拿起拐杖要站起来，被王法一把按了下去。便也没有再坚持，问道：“老大，这案子怎么说？”

“附耳过来，”王法放低声音，说道：“你就一口咬定让他将整个欢乐坊赔给你，不然就公事公办。”

狗头吓了一大跳，说道：“这么大的一座赌场，怎么可能赔给我？不要说两条腿了，就是两百条腿，哪也够了啊！”

“此时由不得他，若想活命，只有破财消灾了，我自有定数，你就按我说的做就行。”

狗头舔了舔嘴唇，激动的说道：“那好吧，将这么大的产业纳入老大的名下，小的愿意豁出去了。”

狗头知道，这座赌场就算赔给他，也不是他能拥有的，只能是王法才可以拥有。

王法拍了拍狗头的肩膀，说道：“本官身为县丞，自然不好明目张胆的开设赌场，到时候这座赌场就交给你全权管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那必须的！”狗头的头点的像个拨浪鼓似的，心里更是激动得不行，要是能管理这座赌场，那以后就尽管吃香的喝辣的走向人生巅峰了。

看着狗头开心的摇头摆尾的样子，王法笑道：“你激动个屁啊！现在只是说说，若是那冯峰宁死不从，闹个鱼死网破，那这事也就办不成了。”

“嘿嘿，”狗头依旧笑个不停，说道：“老大出马，肯定是马到成功！”

县衙大牢之中，关着几十个人，牢头正在悠闲的喝着热茶，在这种寒冬天气里，又是几乎不见阳光比较阴冷的牢房中，只好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来暖暖身子。

牢头也有自己的签押房，大可不必待在这里，不过现在正是表现的时候，所以才懒洋洋的坐在这里。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一眼就看到大牢门口来了个人，一身官服，正是县丞王法。

“大人，你来了！有什么事情只需招呼一声就行了，哪用的着你亲自跑一趟！”原本像个大老爷似的牢头下一秒立马变成了店小二。

王法摆了摆手，说道：“将冯峰带到审讯室，本官有话问他。”

牢头咧嘴一笑，立刻让人去带，说道：“正好我这手有些痒痒了，咱们这开衙第一鞭，就用来招呼他吧，嘿嘿！”

王法知道牢头想差了，还以为自己要用刑，不过他并没有解释，而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审讯室。

冰冷的房间中，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射进一道阳光，光线中无数的灰尘飞舞，而刚刚被带进来的冯峰，则一直盯着这道光柱。

在他的两侧站着几个大汉，手中则是各种刑具，不过冯峰并不害怕，因为他料想王法也不敢私自用刑，毕竟自己的表姐夫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果不其然，王法对着牢头低声几句，只见牢头带着几个人疑惑的走了出去。

王法离开座位，慢慢踱到冯峰身边，笑道：“冯老大，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是这副场景，世事弄人啊！”

“哼！”

冯峰恶狠狠的盯着王法，似乎怡然不惧。

王法也没有什么威胁恐吓，而是直接说道：“我给你两条路，第一，交出欢乐坊，带着你的人滚蛋；第二，抄你家产，再将你流放边疆，一辈子都回不来。”

“交出欢乐坊？你还没睡醒吧？呵呵，老子才不信就打断别人两条腿就要赔上这么大，你哄小孩呢？”

“可以，那你就等着上路吧！”

“上路？”冯峰皱着眉头，他虽然不太熟悉大明律法，但是估摸觉着打伤人这种事大不了就赔点钱了事，再怎么也用不着发配边疆，再说了，县衙里还有县太爷站在他这边，就算帮不上忙无法轻判，但是无论无何也不会重判的。

“哦，你还不知道吧？”王法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拘捕，已经是重罪了，你不仅如此，还打伤三十多名官差，这个架势，跟谋反有何区别？呵呵，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我不信！”和官差打起来后，冯峰也有些后悔，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不过他并不相信这个罪名这么大，便喊道：“你休想骗我，我要见县太爷！”

冯峰还以为王法会横加阻拦，没想到他痛快的同意下来，说道：“没问题，本官待会就让人去请县尊大人，不过这路还是只有那两条，并且在今天天黑之前，若是你做不出选择的话，那本官就帮你选第二条，哈哈哈！”

“对了，”王法刚要走，又停了下来，笑着说道：“第二条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本官实话告诉你，长途慢慢，九死一生，只要有人向押送的官差打点一下，你保证走不到边疆，此事，本官深有体会啊，唉！”

在这牢房中，王法只提到打人和对抗官差的事情，其他自己编造的事情并没有说，因为说了也没什么用，毕竟冯峰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他自己最为清楚，那些事情唯一的用处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用以迷惑别人的视线，稀里糊涂的最好。

如果现在说了，待会冯峰必定会向陈峻熙喊冤，到时候一查，若是没有此事，那就白忙活了，反之，现在冯峰最担心的就是对抗官差的事情，想必他待会问的重中之重也是此事，至于别的事情，要么在紧张之余忘记了，要么就会匆匆带过。

王法说罢，便摇着头走了出去，看到守在门口的牢头，说道：“犯人要见县太爷，你去把他请来吧。”

“嗳！”牢头立刻答应下来，也没让别人去，自己一溜小跑直接去找陈峻熙了，就差手中拿条毛巾，便会与真正的店小二无异了。

像这种帮顶头上司跑腿，又帮县太爷传话的事情，牢头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扫地出门

王法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到牢门外面，让狱卒搬了个椅子来，坐在门口背风向阳的地方开始晒太阳。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有说不出的暖和。

过了一会，陈峻熙和牢头匆匆赶来，又过了一会，陈峻熙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王法“嘿嘿”一笑，起身往牢房走去。

审讯室中，冯峰还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王法似是随意的问道。

冯峰半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得意洋洋的人，并没有说话。

“那你慢慢想吧，还有半个时辰。”王法说完，便要转身出去，继续晒晒太阳。

在这寒冬里，晒太阳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也是王法非常喜欢的事情。

“等一下！”

还没走出审讯室的大门，一直沉默的冯峰终于开口了。

“怎么，想好了？”王法止住脚步，但是并没有回头，似乎随时还要离去。

“呼！”冯峰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我要是把欢乐坊给你，是不是立刻就会放我走？”

做为青浦县城里最大的而且是唯一的赌场，欢乐坊不止价值千金，而且每日都是赚钱如流水，没有特殊情况，冯峰肯定不愿意放弃。

不过与自己的小命相比，欢乐坊似乎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在之前与陈峻熙的对话中，他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说狗头的案子，就说打伤几十个官差，只要追究下去，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在这段时间内，冯峰已经大致估摸了一下自己攒了多少钱，有了这么多的钱，到别处也可以东山再起，然后再等待时机，找机会将欢乐坊夺回来。

反之，若是舍不得欢乐坊，自己若是被发配边疆，到时候一分钱都没有了，还没了人生自由，说什么都是更不划算。

“不是给我，是赔偿给苦主。”王法依旧没有回头。

赔偿给狗头也只是名义上的说法，冯峰知道这么大的产业不可能真的就给狗头了，肯定还是王法在背后掌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脱身。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欢乐坊给了你们，是不是狗头就会立刻撤案，我也会立刻释放？”

“是的！”王法终于回过头来，笑咪咪的说道。

“那好，我，同意。”冯峰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几个字，没办法，这是他的心血啊！

“不过…”

“不过什么？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冯峰原本就非常不舍，以为王法还要加价，立刻怒了起来。

“鱼会死，网到是不会破。”王法乐呵呵的说道：“不过你打伤那些官差，不可能什么说法都没有吧？”

这些人虽然都是冯峰打伤的，但是都是王法带去的，为王法做事情，真的需要赔偿或者安抚或者嘉奖，也是应该王法出钱，若是不理不睬，以后就不好带领队伍了。

不过现在他将责任都转嫁到冯峰头上，让他很是不爽，想了片刻，冯峰才艰难的答应下来，毕竟为了这群官差，他连欢乐坊都给别人了，也不差这点医药费，便说道：“说吧，要多少钱？”

“嗯…”

王法似乎在计算，片刻之后，说道：“几十个人各个带伤，轻伤赔个一二两银子，重伤赔个十来两银子不为过吧？总共也不多，大概几百两银子吧！”

几百两银子平摊到这些官差头上，每个人虽然拿到的不一样，但是都能拿到十两左右，远远多于治伤所需的钱，就算是伤的最重的人，治伤也要不了一两银子。

再者说了，还有不少人根本一点伤都没有，要这么多完完全全就是变着花样给那些为自己卖力的人发放奖金了。

冯峰也料想到王法会狮子大张口，要个百八十两银子，只是没想到这口张的这么大，当即怒道：“怎么可能要的了这么多的钱！！！”

“治伤的钱，担惊受怕的钱，补身体的钱，还有误工费啥的，加在一起差不多这么多吧大概也就是五百两左右，这也不算多吧？。”王法数着手指头，似乎很是认真的说道。

“哦，对了，”王法又像是想起一件事，说道：“这么多钱一分都不能少，你若是舍不得，那咱们就没得谈了！”说完，又笑嘻嘻的看着冯峰。

冯峰气得脸色涨红，先不说要了十倍的钱，就是自己攒了这么多年，也不是说家产万贯，这一下要拿出五百两银子，自己的大半家产可就没了，以后要是东山再起，只会难上加难。

“怎么样？是忍痛割爱拿出五百两，自己带着剩下的钱全身而退，还是一毛不拔，最终落得个人财两空？”

“呼，呼，”愤怒不已的冯峰强忍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着牙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哈哈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王法非常满意，点了点头，离开了大牢。

看着逐渐远去的王法的背影，冯峰恶狠狠的轻声说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老子会将这一切都拿回来，包括你的小命！”

声音很小，只有冯峰一个人才能听见，似乎是为了提醒自己时刻不要忘记复仇。

破旧的小院子中，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种凄凉的感觉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狗头那兴奋的劝酒声。

“你就少喝点，身子还没好利索。”王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意的说道。

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太过于兴奋，亦或是紧张，狗头满脸涨红，大着舌头说道：“老大，小的何德何能，可以接手这么大的欢乐坊啊！”

“我说你行，你就行！”王法笑道：“明天就上岗了，好好干，要是干的不好，老子立马把你踢下去换个人干！”

“老大放心吧！”狗头拍着胸脯说道，“小的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经营好这欢乐坊，绝对不会让老大失望。”

王法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我去给你找个账房先生帮你管账，并且他还会指点你怎么经营，你就放手去干就行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请客任务

狗头一愣，旋即笑道：“老大说的是，小的刚刚就要说这件事，找个账房打理一下。”

看着狗头的神情，王法瞬间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巴掌打在狗头的脑袋上，笑骂道：“你小子想什么的，老子把这欢乐坊交给你，就是信任你，怎么，还要给你插个眼线啊？要是不给你找个账房，就凭你小子，大字不识几个，能管得过来吗？”

“是是是，老大说的是！”狗头嘿嘿笑个不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说道：“小的说错话了，自罚三杯。”说完又要去倒酒。

王法连忙把他拦住，说道：“等明天你在自罚吧，现在这酒不多了，给老子喝点！”

第二天一大早，王法在去县衙当差之前，就先去往欢乐坊，一进屋，狗头正在指挥几个人打扫卫生，粉刷墙壁。

“这么早就来了？”

狗头闻声回头一看，连忙一拐一瘸的走过来，说道：“老大，你怎么来了？”

王法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尤春水说道：“昨晚你的信件发出去了吧？”

“发了发了，学生一回去就写了信。”

看着这差不多有自己两个大的师爷自称学生，王法很不适应，不过这也没法子，其他官员雇佣的幕僚也都是大概相同的情况。

狗头摸不到头脑，疑惑道：“写信？写啥信？”

“你是还没醒酒么？当然是给你找个账房啊，尤先生是南京人，在那有很多熟人，找个账房很方便。”

“哦哦哦，原来如此。”

“行了，你在这盯着吧，我还得去当差。”

整个上午，做为本县县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法一直都是无所事事，准确的来说，是他自己没事，因为县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不过都是交给尤春水去做了。

直到快要到午时的时候，王法才觉得精神一震，因为系统又开始发布任务了。

“任务：请贫困百姓饱餐一顿；完成时限：十二个时辰；任务奖励：一百行善点。”

虽然只有一百点的奖励，但是王法依然激动个不行，因为他知道这其中又大有手脚可以做，到时候多请些人，多点贵的菜，花的钱多了，得到的自然就会更多。

“先生，本官想请客吃饭，请帖你会写吧？”

正在忙着的尤春水抬起头说道：“会啊，学生现在就写。”

准备好纸笔后，尤春水问道：“大人，请客缘由是什么？请的人又有些谁？”

“缘由？也没有什么缘由，就是请大家吃个饭。”

尤春水一愣，无论多么难写的字他都会写，唯有这没有缘由的缘由不会写。

“本官主要是想请县里的富绅们聚一聚，大家熟络熟络，至于这么写，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人名，暂且空着，待会我找人打探一下，你再补上去。”

“好嘞！”尤春水立刻开始写起来。

任务发布的是请穷人吃饭，但是王法只给有钱人发请帖，是因为那些贫困的人有了请帖也不认得，还不如让捕快们到大街上去吆喝，看看谁家房子破，随机邀请些人也就行了。

给有钱人发请帖，是因为他现在手头有些紧，到时候那些有钱人肯定不会空着手来，随便收点礼也就够了。

至于请客的人数，王法认真的想了一下，整个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就是逍遥楼，那里的一楼有二三十个桌子，大的桌子可以坐十来个人，小的桌子也能坐四个人，全都坐满的话，大概可以做上二百人。

至于三楼，那里就是一个个特殊的包间，里面有床有浴室，专门给有需要的人享乐使用，并不适合请客吃饭的场所，所以王法并没有考虑那里，反正楼下一层加上二层也完全足够了。

楼上的包间也有好几个，每个包间坐上十几个人是绰绰有余，整体上坐下一百个人是没有问题的，问题上整个青浦县也没有一百多个富绅啊。

想了一会，王法便招呼门口的侍卫，此人原本就是王法手下的家丁，平时办事还算利索，就被王法带到了身边。

“三件事，一，打探一下全城有多少富绅，姓甚名谁都要；二，让捕头带人上街，专门找那些最穷的人家，告诉他们本官晚上要请他们吃饭，找二百个人就够了；三，你待会去逍遥楼一趟，就说本官晚上把逍遥楼整个包下来。”

交代完成以后，侍卫立刻领命而去，王法又无聊的继续晒着太阳。

县城南面的淀浦河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靠近岸边的冰层要厚一些，而河流中间的冰层却薄如羽翼。

入冬以来，淀浦河上的漕运也不如以前繁忙，不过依旧时不时的有船只驶过。

这些船只绝大多数都是运货的船，也有少量是专门载人的客船，此外，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看起来就很奢华的船只。

一艘约莫三丈长，一丈宽的船只慢慢的在河道中间前行，像是一艘画舫，只不过比那些布置妖艳的画舫素静许多，也低调很多，但是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此船造价不菲，内部的装修应该极为奢华。

这艘船在河面上慢慢滑行，渐渐的靠在了青浦县城的码头上。

做为松江府内数一数二的漕运码头，青龙码头上停放着大量的船只，还有许多船只进进出出，所以这艘外形低调的船只靠岸之后，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船只停稳之后，几个船夫便跳上码头系上缆绳，又搭了一块宽大的木板，随即，船舱内的门帘掀开，走出几个人。

当先是一男一女并肩行走，两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二十岁左右，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无不透露出高贵的气质。

两人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各个穿着也不简单，几人上岸之后并未停留，直接上了几辆早已停在岸边的马车匆匆离去。

随即，那艘比普通船只宽上不少的大船也离岸而去，不留下一丝痕迹，似乎它从没有来到过这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点心意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青浦县城青龙镇上也越发的寒冷。

与以前不同的是，如今改镇为县，城里要热闹很多，众多店铺接连开业，城内原本荒废的地方也都有建设新房子的迹象，只不过现在正是寒冬，所以很多地方还没有开工而已，相信等到来年春天，到处都是繁忙的工地。

街头上，众多店铺里也都亮着，逍遥楼，正是其中一个。

此时的逍遥楼与以往不太一样，虽说平时生意也不错，但是都没有今天人多人多，临近饭点，偌大的一楼里已经坐满了人，二楼的包间里，也时不时的有本地富绅从侧门上来，按照请帖上写的字样，坐进一个个包间内。

这些人，都是王法喊来的。

没过多久，正主就走进楼内，王法带着楚惜玉和鲁铁柱往门口一站，立刻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原本吵闹的人们也渐渐安静下来。

“各位父老乡亲们，本官做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大家都有深厚的感情，如今临近年关，本官便想请大家大吃一顿聊表心意，还请众位不要客气。”

王法一边说一边往一楼中间的舞台上走，时不时还说个小笑话，惹得楼内哄堂大笑。

最终，他的一句“上菜”将现场的气氛抬到了高潮。

这些穷困百姓原本是出于王法或者官差的淫威不得不到这里，原本还以为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没想到还真有，各个高兴的不得了，等到一盘盘大鱼大肉端上桌的时候，记不清楚有多久没有吃过肉的百姓更加兴奋，大口吃喝的同时，还不忘夸赞王法。

在很多人的心里，王法是恶霸，是恶魔，但是还有很多人也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声，并没有和王法有过直接的接触，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他给大家免费提供这么丰富的饭菜，众人忽然觉得王法真是大大的善人。

对于缺衣少食的穷困人们来说，一顿热饭足以让他们感动，而今晚这些饭菜丰富之至，更是让这些人感激涕零。

“王大善人！”

“县丞大人真是好人啊！”

“王大人那是真正的活菩萨啊！”

“是啊，就救苦救难王大人，为民着想好县丞！”

“……”

王法听着众人的夸赞，一边笑着和大家热情的打招呼，一边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布置比一楼更加奢华，王法笑呵呵的走进第一个房间，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赵员外，好久不见，哈哈哈哈！”

肥头大耳的赵员外一愣，连忙起身笑道：“县丞大人好久不见啊！”在这以前，赵员外根本就没有和王法打过照面，更别提什么好久不见了，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自己怎么也不能不给面子，毕竟人家是官，自己只是个有点钱的老百姓而已。

而王法当然也不认识这赵员外，不过在来这之前，尤春水早已将请来的众人安排妥当，并按照房间号一一对应告诉了王法。

两人打完招呼，自然就有一个身材妖娆的侍女上前，扶着王法坐下，赵员外也跟着坐下。

这么多年来，赵员外从来没有被官员请过客吃饭，所以在接到请帖的时候，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王法为何要请他来。

等到来到逍遥楼的时候，他才看到还有其他几个人也被请到了二楼，各个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说是有钱的任务。

看到这些人，赵员外便若有所思，隐隐约约的猜到了王法的用意，要么就是和本地富绅打好关系，要么就是名义上是请客吃饭，实际是要钱的。

对于王法这个人，赵员外以前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也听过他的名声，两相结合一想，便猜到了王法的用意，十有八九是要垄财。

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赵员外便说道：“王大人正是善人，包下这整座逍遥楼请大家吃饭。”

“嗨，这有什么，本官就是本地人，以前都没怎么跟大家有过来往，现在在此为官，当然要互相走动走动。”

“那是，那是！”赵员外说道：“走动走动是应该的，不过王大人的善心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我听说一楼也被王大人包下，请那些比较穷困的人吃饭，真是大大的善举。”

“为百姓做点事，不就是我们当官的该做的吗？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王大人刚回来，就摆出这么大的手笔，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也带了一点心意过来，还请王大人笑纳。”

说完，赵员外便一拍手，站在后面的家丁便捧出一个小箱子，当着王法的面打开，露出银光闪闪的银锭，足足有数十里两之多。

王法哈哈一笑，说道：“赵员外真是见外了，来吃个饭而已，怎么还带着东西来，着怎么让我好意思。”说完，便直接让跟在后面的鲁铁柱将钱收下。

赵员外差点被闪了腰，说好的要客气一下，怎么直接就收了。

王法又简单寒暄几句，然后说到还有其余贵宾要去接待，便不多待了，带着鲁铁柱捧着银子走出门外，穿梭在一个个包间之间。

赵员外幽幽叹了口气，他是有钱，这几十两银子也算不上什么，但是就这一顿饭就花了这么多钱，还是有些心疼。

半个时辰之后，王法将这十多个包间全都跑了一遍，鲁铁柱已经累的手臂酸麻，几百两银子一直拿在手上，若是一般人早就累趴下了。

其余的包间里的富绅大致也和赵员外是差不多的心思，也都猜出了王法的用意，所以也都随身带着钱。

虽然个人带来的银子数目不一样，但是大致都在几十两左右，实则已经不少了。

王法看着收获不错，便带着鲁铁柱上了三楼。

整个三楼与二楼又是不同的布置，四处都散发着奢靡的气息，王法走到一间亮着灯房间推门进去，开始兴高采烈的数起了钱。

过了一会，房门敲响了，楚惜玉和满身红装的万紫嫣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王法一直都知道楚惜玉的心思，所以在跑几个包间的时候，便打发他去找万紫嫣。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买房

“夫人，好久不见！”王法坐在椅子上，正夹着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

看到这个自己一心想要赶走的人，不仅又回来了，还做了官，万紫嫣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不过现在形势没人强不得不低头，连忙福了福身子，笑道：“好久不见，王大人。”

“来，坐下吃点吧。”王法指着桌子上的空座说道。

万紫嫣道了一声谢，轻轻坐了下去。

王法摆了摆手，楚惜玉和鲁铁柱乐呵呵的走出去，来到隔壁的包间内，带着几个长相精致的侍女开始饮酒作乐。

而王法所在的房间内，只有他和万紫嫣两人，显得很是安静。

在桌子的旁边，还摆着一口打开的箱子，里面装满白花花的银子，王法喝了杯酒，说道：“你说这些富绅，真是太不像话了，本官只是请他们吃个饭而已，各个非要抢着付账，本官执拗不过，只好都放在这里了，唉，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再一瞎传，本官的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王大人尽管放心吧，奴家这逍遥楼别的不敢说，嘴还是很严实的。”

“那就好。”王法似乎很是满意，接着说道：“对了，本官将这里一楼二楼都包下来了，还有三楼这两个房间，应该花不少钱吧？夫人给算算，本官顺便将这饭钱给付了。”

“王大人的手笔不小，每一桌点的菜都是上好的，我们逍遥楼从午时开始就进行准备，一直到现在才将这么多的饭菜准备好，至于饭钱什么的，王大人还是别提了，全当奴家请客好了。”

“嗳，夫人怎么如此客气，非要抢着付账，怎么跟那些富绅一样，原本就是本官请客，你们非要抢着付钱，那多不好意思啊。”

“大人心系百姓，为全城的贫困人家做善事，我等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也是我们逍遥楼的一点心意。”

“都是为了百姓啊！”王法举起酒杯说道：“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本官敬你一杯！”

“还是奴家敬王大人一杯！”万紫嫣两指捏起酒杯，用袖子挡住口鼻，微微仰头一饮而尽，旋即轻轻放下酒杯，在这屋内原本就有些容易令人引起瞎想的光线映照下，微红的脸颊更加诱人。

还有那傲人的体态，纵使穿着厚厚的冬装，依然遮盖不住那迷人的线条。

王法静静看来片刻，果然是人间尤物，怪不得尝遍青叶红花的楚惜玉都对她念念不忘。

“王大人，怎么这么盯着奴家看？”万紫嫣娇羞的说道，她本来就是八面玲珑的人，看到王法的眼神，就能大概的猜到他在想什么，不过这一次她可能是想岔了。

“夫人，本官听说你原本是华亭县人氏？”冷不丁的，王法抛出这个问题。

“这个……奴家原本是青龙镇人氏，嫁到华亭县后，去年因为夫婿离世，大夫人和权势人家里通外合，奴家只好回到这里避一避，唉。”

说完，万紫嫣竟然还用衣袖轻轻抹了抹眼角。

“一个女子操持这么大的产业，着实不易啊，夫人就没有想过找个靠山什么的？”王法盯着万紫嫣，一字一句的问道。

万紫嫣擦眼角的动作缓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擦拭几下，似乎是委屈，似乎又是坚强，说道：“是挺不易的，可是又能怎么样？只能坚持了，唉！”

王法哈哈一笑，他知道对方肯定是听懂自己的意思了，所以便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开始大口吃喝起来。

月光如水，寒风袭人。

满面红光的王法一点都不觉得冷，待在房中数着箱子里的银两，虽然之前万紫嫣要给王法免单，但是王法担心完不成任务，还是把一楼的费用给付了，至于二楼和三楼，因为都不是穷人，不符合任务的规定，就算王法付钱也得不到行善点，索性就让万紫嫣自己掏了腰包。

一楼二三十桌人，虽然也都摆满了大鱼大肉，但是档次要比楼上低了很多，所以每桌的费用并不高，大概只有一两银子，总共的花费还不到三十两。

至于那些富绅的心意，足足有六百多两，王法付完钱，还余下六百两银子，这让王法那已经瘪了腰包重新又鼓了起来。

有了钱，王法便躺在床上开始琢磨，怎么样扩大自己的宅院。

他现在有十余处房产，基本都是当初献给徐陟的，不过在海瑞调查的时候，徐陟又将个人的房产暂时还给大家，王法便交由柳絮儿藏到老家地窖里。

后来因为朝廷大员插手此事，很多细节海瑞根本来不及调查，只能匆匆结案，所以这些房产都留了下来，此外还有一两千亩的良田也都在王法的手中。

虽然房产不少，但是全都分散在各处，还有的在乡下村中，这些房产只能算作资产，并不好直接居住，至于扩建自己的府邸，还得是买下邻居家的院子。

王法的家是两进的院落，右边还有一家一样的布局，此外，院子的北边还有两家，整体是个长方形的形状，而目前王家只占了这个“长方形”的东南角。

一开始的时候，王法只想把右边的那户人家买来，将自己家扩大一倍，现在手头有了钱，忽然想将前后左右都买下来，中间打通成为一个大院子，面积更是达到之前的四倍！

如此一来，王家就会变成拥有四进院落，左右宽广四面临街的豪宅大院，在这整个青浦县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想到此处，王法便喊来钱德宝，问道：“咱们右边那户人家，还有北面两户人家，都是个什么情况？我想把他们都买下来，你看怎么样？”

王法问的是什么情况，但是钱德宝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介绍一下邻居，因为他知道王法知道他们大概的情况，他这么问，实则是问能不能将房子买下。

钱德宝摸着那稀疏的胡茬，想了片刻，说道：“老爷，咱们北边那家还有咱们右边这家，买下来问题应该都不大，唯独对角线东北角那家，可能有些麻烦。”

第一百一十六章生意

“有些麻烦？说来听听。”

“据我所知，那栋宅院之前一直是空着的，可是就在前不久，被许汉生买了下来。”

“许汉生？这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过？”王法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对于此人没有任何印象。

“这许汉生，他是城南码头负责漕运的头儿。”

王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以前，王法在这青龙镇内呼风唤雨，没有任何人敢违背他的意愿，唯有城南漕运码头那里，王法一直没有插手。

这并不是他忘记了这一茬，实在是因为那些漕运汉子各个都有一把力气，而且人数又多，彼此之间很是团结，外人根本无法插手。

若是使用武力，纵使在巅峰时期，王法拥有一百多个打手，还有鲁铁柱和楚惜玉这等高手，也不敢说就能拿下那几百个汉子。

而若不使用武力，那些人就更加不会听他的了。

不过那也是以前，如今王法是本县县丞，面子上自然也会有一些，若是以前，对方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但是现在就有些不一定了。

想到此处，王法便打算明天去会会那许汉生。

打定主意后，王法又问道：“那些兄弟们都回去了么？”

“都回去了。”

今天晚上王法虽然是请贫困百姓和富绅吃饭，但是还请了以前的一众兄弟，逍遥楼的二楼有十来个包间，那些富绅只坐了不到一半，其余一大半尽是以前的老兄弟。

不过那些老兄弟以为半年前的牵连，也有很多人已经离开了此地，到外处谋生，所以今晚只到了一半左右，才几十个人。

这些人一听说王法回来了，各个都激动不已，再听说王法成为了县丞，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死活要再跟着王法开创新的事业。

这些人都是经过时间考验的，也是自己的老班底，王法自然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至于怎么安排他们，王法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像以前那种收保护费的做法，以及满城出售高价消火器材的做法，现在再做的话显然不太合适，毕竟自己都已经是县丞了，再像以前那么露骨实在有些不好。

不过在王法看来，城里满是商机，到时候换一种方法继续收钱，就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家丁和佣人都招的怎么样了？”王法再次问道。

钱德宝办事一向比较靠谱，说道：“以前的家丁都已经召回来了，不过有几个人去了外地，所以还有几个缺口，这需要老爷拿主意了，看看是不是从新招人，还是在一众老兄弟里挑选几个来，至于佣人，也全都回来了，都是以前的老人，用着也顺心。”

王法点了点头，说道：“缺的家丁我来看吧，不过你再继续盯着点，有合适的佣人多留意，毕竟等到咱们的宅院扩大以后，这些人手就明显不够用了。”

偌大的房间中放着几盆炭火，烤的房子里暖烘烘的，王法躺在柔软异常的弹簧床垫上，钻进暖和的被窝，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打开系统，开始查看任务完成的情况。

“老贼，我的任务完成了，这回得到多少行善点？”王法闭着眼睛，在心里懒洋洋的说道。

“这次任务一共获得两万六千五百一十二点行善点。”系统那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王法听罢激动的咧嘴大笑，两万多点行善点啊，这是要做多少任务才能得来的啊！

这一次请客吃饭，光是楼下那些桌子，一共花费了二十多两银子，每两银子折算一千行善点，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王法想了想，恨不得再将那些人喊回来，继续请他们吃一顿，或者弄些山珍海味来，不吃好的，只吃贵的。

不过想归想，任务已经完成，再怎么想也是没用的。

紧接着，王法又想到之前的打算，便问道：“老贼，你说我现在干些什么好？能够来钱又快又多的？”

“继续销售消火器材啊，这种垄断专卖的东西全是暴利，不赚白不赚。”

这个系统平时在做任务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呆愣，语调也是一成不变，不过当王法与系统聊些其他的事情的时候，这系统又像是一个大活人一样，让王法啧啧称奇。

“消火器材虽然赚得多，但是容易引起民愤啊，我现在孬好也是个官，再怎么着，表面上的事情不能做得太过火啊，所以我打算只在沿街的店铺里销售这些东西，至于那些平明老百姓，就算了。”

县城之中，沿街的店铺虽然也有不少，并且陆陆续续有新的店铺开业，但是总数量与全城的民居比起来，还是太少了，若不做民居的生意，这其中的利润就会大幅减少，所以，王法还想问问有什么其他合适的生意可以做。

系统见多识广，随口说道：“这还不简单，老夫看你们街道上不太整洁，你可以直接将县城内所有街道都承包下来，雇佣专门的人手去打扫，当然了，这些钱都要从各个商户收取，你也可以从中赚到钱。”

王法一愣，疑惑道：“这玩意能赚到钱？再说了，长久以来官府都规定各个商户以及各家各户清理自家门口的卫生，谁还愿意出钱找人做这个？就算愿意出，也没几个人愿意出多少钱吧？”

“这个就要仔细算算了，你想想，中等的商户基本上要好几个人来打扫卫生，虽然每人只是打扫一段时间，但是加起来，就等于有一个全职的了，每个月至少要花几百文钱吧？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卫生洁具都要花钱，杂七杂八加起来至少一个月也要一两银子，另外时不时的还要接受官府检查，还得花费心思，若是你只收一两银子，他们肯定高兴还来不及。”

王法琢磨了一下，若是这么做，各个商户不仅不会多花钱，而且还能省下很多麻烦事，想必是十分乐意的，而且这些卫生都交给专人打扫，形成规模效应，几个人一组，就能打扫一整条街道，总共的花费并不高，其中确实有利可图。

第一百一十七章 絮儿，进被窝

王法在心里琢磨一会，问道：“这么算确实不错，但是利润似乎不算高啊，等于每间店面一个月最多只能赚几百文钱，这可比消火设备少多了。”

“中等商户每个月出一两银子不算什么吧？大型商户一个月可以出好几两，具体根据各个商户的占地面积算，现在设县，以后商铺只会越来越多，若是与华亭县差不多，那也有几百家，每个月可是有大几百两的收入，减去雇佣人力，也能赚个几百两银子。”

“至于销售消火器材，那个确实来钱快，但是也只是一次性的，后面每月基本没有什么收入，总得算起来，与这个根本没法比。”

系统似乎是越说越高兴，没等王法插嘴，又接着说道：“到时候城里的街道都被你承包下来，除了安排打扫卫生的人外，还可以安排监督人员，比如谁乱扔垃圾，随地吐痰什么的，抓到就罚款。”

“还有就是在街道上不允许私自摆摊，不仅影响街道通行，还不美观，咱们大可以在接到两侧划定可以摆摊的地方，然后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等等等等，没有赚不到只有想不到！”

“高！实在是高啊！”王法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起来，在自己看来平平无奇的街道，在系统的口中竟然有这么多的赚钱法子，自己实在不得不佩服。

系统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是在他之前生活的时代，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当然一下就想起来了。

聊完赚钱的法子后，王法便开始琢磨起其中的细节，毕竟没有谁跟钱过不去，这个主意越早实行就越能早些赚钱。

像是洒扫卫生搞清洁的，还有监督别人的，这两项工作大可以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去做，到时候给每个人划定片区，各自负责一段街道，维护自己的责任区。

至于抓到的罚款，也会给他们一些提成，这样可以大幅度激发他们的积极性，不然的话，只拿死工资，谁愿意没事找事让别人交罚款，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

还有划定摆摊范围，收取管理费用，这些事情则应该有专人处理，不然的话没有统一的安排，还是交给各个区域的人的话，可以预见整个场面都会乱起来。

想完具体的责任分工，王法又接着开始想工人的报酬。

如今这青浦县中，一般人的平均收在每个月几百文钱，王法打算将这些工人的薪酬定的高一些，每个人每个月一两银子，再加上其他的提成，这个收入很是不错了。

想好这些事情，王法又开始琢磨买些什么东西，如今又赚到了大量的行善点，不买些好东西都感觉会对不起自己。

买东西的时候，就不必听系统老贼那冷冰冰的声音，而是又柔软的商城语音，王法一边和这美女声音聊着，一边翻看琳琅满目的商品。

忽然，一个叫做“羽绒被”的东西映入眼帘，立刻吸引了王法的注意。

之前在塞外板升城的时候，王法买了件羽绒背心穿，深知那保暖效果惊人，所以一看到羽绒被子，立刻就想到了又暖和又轻盈的羽绒。

看好了被子，又看看底下的标价，王法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因为这一个被子就价值两千多行善点！

要知道一件羽绒背心也才一百多点，这一个被子差不多可以购买二十多件背心了。

“这玩意怎么这么贵啊？”王法忍不住问道。

“因为这件物品里的羽绒含量非常之高，价格自然也不会太低。”商城语音那甜美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王法也知道这被子块头这么大，肯定比羽绒背心贵多了，他这么问其实也是随口说出罢了，最终还是买下一条。

光有被子可不行，王法又花了三百多行善点买了一套磨棉的件套，套好之后，将自己那破被子一扔，舒舒服服的盖了起来。

这床羽绒被盖在身上有说不出的舒服，感觉就是轻若无物，但是非常暖和，比自己那十多斤重的大被子还要暖和，并且蓬松的很，有说不出的柔软。

在一些权贵人家，虽然也有用羽绒制成的衣服或者被子，但是限于工艺的条件，无论是穿着效果还是舒适度，都远不及这种被子，更别提那些羽绒制品还有怎么都挥散不去的若隐若现的味道。

这种被子除了舒适度以及保暖效果非常逆天之外，不仅没有什么异味，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有安神的效果，有助于睡眠，让人感觉非常舒服。这些都是其他被子比不了的。

在以前他只能盖布做的被子，就是被套里面是一层一层的布，不仅保暖效果不算太好，关键还是很重，压在身上很是难受，而这从系统里买来的羽绒被子完全从各方面将之前的被子碾压的分文不值。

像是这种完全被碾压的布被子已经是有钱人才能用的起了，更别提那些没钱的人家，很多人只能用粗麻布制成被子，里面塞些稻草之类的东西用来保暖，不仅保暖效果很差，还容易发霉或者滋生虫子，盖在身上也很是刺挠，完全没有任何舒适型而言。

“这床被子要是拿出来卖，估计能卖个几十两银子吧？”王法在心里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老爷，起床了！”

王法睡得正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轻微的声音，慢慢张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柳絮儿那红扑扑的脸蛋。

“天亮了啊？”王法伸个懒腰，迷迷糊糊的问道。

“嗯，早饭都做好了，奴婢伺候老爷更衣吧，要不然去官府当差就要迟到了。”

迟不迟到什么的王法还真不在乎，不管有什么事，都有尤春水可以帮他处理，不过今天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所以还不能睡懒觉。

看着一尺之外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王法忽然说道：“絮儿，来，进被窝里。”

柳絮儿一听，红扑扑的小脸立刻更红了，连耳根都红了起来，低着头说道：“老爷……人家……这大白天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承包商

暖烘烘的室内，和外边完全是两个天地。

王法搓了搓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依旧面色通红的柳絮儿呆呆坐在床边。

“老爷真是的，羞死人了！”柳絮儿暗自想到，她还以为老爷要做些什么，没想到完完全全就是要让自己感受一下这种被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叫做什么“羽绒被”的被子，还真的是很舒服啊，要是自己也有一床就好了。

县衙之中，陈峻熙正在勾勒治理本县的美好愿景，王法便走上门来，笑呵呵的说道：“大人，忙着呢？”

陈峻熙抬头一看，这厮竟然还笑的出口，似乎全然忘了之前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将冯峰的赌场霸占了的事情。

“哼！”陈峻熙的素质还是很好的，只是哼了一声，便说道：“王法人找本官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找大人了？”王法自顾自的走到陈峻熙旁边，自来熟的找了个椅子坐下，说道：“咱们同衙为官，本就应该好好商议如何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再说了，你可是下官的上司，下官没事过来问候问候，也是应该的。”

陈峻熙没好气的看了王法一眼，又低头继续描绘起来。

王法伸长脖子看去，好一会才看出这是一幅县城地图的大致轮廓，上面写写画画已经布满了许多小字，图他是认识的，字却一个都看不懂了。

“大人这是为了咱们县的规划？”

陈峻熙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大人为了百姓真是殚精竭虑，下官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下官也想为大人分忧。”

陈峻熙立刻停下手中的笔，心想这家伙又要玩什么幺蛾子，盯着王法问道：“哦？王大人想如何分忧啊？”

“我看咱们县里的大街上颇有些杂乱，下官便想好好治理一番，然咱们县城焕然一新，纵使别人看了也会夸赞大人治理的好。”

陈峻熙对王法也比较了解，知道这家伙无事不会献殷勤，今天一大早就要来治理街道卫生，怕是另有所图，便问道：“王大人具体是想怎么做？”

在陈峻熙想来，王法这么积极肯定是图什么，不过想来想去，治理卫生也没有什么可图的，唯一只有每个月朝廷拨的那点监督各家店面打扫卫生的资金，这点钱自己都看不上，如果对方真的能够将街道整治的干干净净，这点钱给他也无妨。

“下官认为，各个店铺自家自扫门前雪，在一些没人负责的三不管地带以及交界处的卫生总是没人管理，这样实在是有损形象，所以，下官便打算组织些人手，全面负责清理街道，大人以为如何？”

陈峻熙皱着眉头紧紧盯着王法，看了许久，才疑惑的说道：“王大人真是这么想？不过县里面可没有什么拨款啊，只有那一丁点的钱，这你也是知道的。”

“没事，只要能让咱们县城干干净净的，下官即使贴点钱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点就请大人放心吧。”

陈峻熙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王法到底能够图什么，想来想去，便觉得此时有益无害，便点头道：“如此，便全权交给王大人去做了，只希望王大人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莫要让本官失望。”

“哈哈哈，大人尽管放心吧！”

王法的签押房中，站着十个人，全都是负责监督街道上各种问题，包括打扫卫生的人，当然了，若是有打架斗殴或者犯法的事情，则是交由衙役处理，这些人和衙役可以说是一文一武，共同负责街道上的零碎琐事。

这十个人中有一个头儿，叫做何来金，也算是吃官粮的小吏，不过和朝廷命官不同，并不是直接由朝廷发饷，而是由县里拨款，至于其他人，则只能算是打杂的民夫了，只不过能在县衙里当差，日子要比普通的民夫好上十倍。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由本官负责，可曾清楚？”王法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说道。

“清楚，清楚！”何来金前不久刚接到县太爷的命令，从今天起他们这伙人便调给王法负责，要把街道上弄得干干净净，要求是比以前多了，也更严格，但是拨款却一分都不多，只够这几个人养家糊口的。

“那么，本官便开始安排任务了！第一，你们今天先去招收清扫卫生的员工，先招个八十人吧，这些人负责清扫街道，保持街道卫生，如果有人随地乱扔垃圾或者随地吐痰大小便之类的，直接抓到罚款，至于具体的罚款条例，等会再细说。”

“八十个人！”何来金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十个人拿这点款项就已经紧巴巴了，再来八十个人，他们西北方都喝不起了，想到这里，便连忙问道：“这么多人，薪酬什么的怎么安排啊？”

“这个不用你来操心，自然有本官来支付薪酬，每个人每个月一两银子！”

何来金又大吃一惊，他自己一个月也才一两银子，其余几个人更是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这位县丞真是好大的口气，每个人都要给一两银子，这些杂七杂八加到一起，每个月不得花个一百两银子吗？他可是知道县里的拨款，每个月也才十两银子不到。

看着众人皆是疑惑不解，王法又说道：“本官招人帮各个商铺打扫卫生，他们不出人，怎么也得出钱吧？到时候就用这些钱来发放薪酬，完全足够了，到时候再根据实际情况，还有你们个人的表现，给你们也涨点薪酬，跟着本官干的，怎么着也得过得比以前好啊！”

众人不管王法怎么搞，一提到给自己涨薪酬，立刻兴奋起来，之前的疑惑，不解等情绪全都一扫而空，各个打起精神开始仔细的听王法怎么说。

“除此之外，还有街道上的所有摆摊商贩，也得统一管理，到时候咱们划定摆摊范围，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这些事，就交由你们去做！”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背影

何来金的脑子比较活，听完王法的话，顿时更加高兴起来。

若说是给大家涨点薪酬，那也是固定的，不会太多，但是让自己等人负责管理所有摆摊的商贩，其中就大有可图。

不管是谁要摆摊，都得交点钱，当然了，这些钱估计是要上交王法的，不过摆摊的人谁不想找个好位置想要好位置，那也好办，送点钱或者送点礼物，就给你办了，而这些收入，可都是私下里的，完可以自己截流，到时候子不要过的太滋润。

王法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并没有明说，而是利用这一点来增加这些人的积极，让他们得到一些利益，这样也更好的管理，不论是管理那些摊贩，他们都会更加尽心尽力，还是自己管理他们，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原本直属于县太爷，拿着县太爷薪酬的人，都会变成自己的人。

同样的，对于招来的那些打扫卫生的人，王法也是采用了相似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拿一部分罚款提成，如此一来，不仅每个月固定薪酬很高，还有额外收入，他们只会更加用心做事，也更加效忠于王法。

讲完大概的况，又将其中的一些细节讲了一遍，王法便让他们即刻出门去招人，自己则喊来站在门口的侍卫，准备出门。

在王法的签压房旁边，还有一间房子，鲁铁柱正坐在里面吃着点心，他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吃有喝的，就会开心不已。

“铁柱，走，跟我出去转转。”王法在门口喊了一声。

鲁铁柱连忙把一整块点心塞进嘴里，左右手又各拿了一块，这才走出门来。

“老二呢怎么没看到他人”王法顺着房门往里面看去，除了鲁铁柱外，并没有其他人。

“二哥好像去逍遥楼了，他没事就往那边跑，老大，要不要我去喊他”鲁铁柱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道。

“算了”王法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你和我去就行了。”

说完，王法又点了十几个捕快，带着铁塔般的鲁铁柱，出了县衙的大门，沿着门口的大街一路南去，直奔城南的漕运码头。

码头之上与县城里的景象大不相同，到处都是繁忙的景象，夹杂着工人们的号子声，与城里的百姓穿着厚厚的衣服不一样，这些汉子各个都是穿着单衣，即便如此，脸上还冒着汗，头顶上还散发着一股股气。

整座码头沿着河道呈东西走向，岸边除了各色船只以外，还堆着大量的货物，数百位工人正在搬运着。

在码头的两侧，则是有大量的民房，这些房子都很简单，基本都是这些工人的住所，此外，还夹杂着一些小型的店铺。

自从几个月前海瑞主持深挖河道以后，这里的运输能力又再次加强，往来的船只更多也更大一些，从这个方面去看，他确实是个好官。

王法站在码头边四处打量，这是他第一次特意来到这里。

一行人穿着官袍还有衙役制式服装，突然出现在这码头上很是扎眼，片刻之后，便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里。

王法喊过来最近的一个汉子，问道“许汉生在哪里”

“官老爷，你是问许爷他在河边，喏，就是那个背对着这里的人。”

王法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一个着单衣的大汉正站在河边，指挥工人们装卸货物，明显是个头领模样，做为这里的老大，他应该就是许汉生了。

带着队伍慢慢走近，王法清咳一声，说道“这位可是许老大”

许汉生回过头来，看到后站着一群官差，疑惑道“官老爷找我何事”

“自然是有事。”

许汉生为人低调的很，纵使在这整个青浦县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号，但是在这漕运码头里，他确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此刻官员当面，他做为此地的地主，也没有什么架子，客气的说道“外面冷的很，大人有什么事，要不到屋内再叙”

王法点了点头，和许汉生一起往码头边上的一栋屋内走去。

这里的房屋布局很是紧凑，与城里的不太一样，最宽的地方也只能供两人并肩行走，一行人七拐八绕，不一会就来到一处房舍面前。

许汉生打开房门，说道“官老爷，这里便是草民的住所了，寒舍鄙陋，还请大人见谅。”

王法见他只是个粗人，没想到说话还有些学识，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毕竟自己为县丞，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不过他今天过来就是想要买他家位于自己家旁边的那栋宅院，所以也不废话，顺着对方的手势就要往里走。

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旁边的小巷子里飘过，王法回头看去时，早已没了任何迹象。

不过当他瞥见这道影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所以快步走过去，来到那小巷子里四处看了看，哪里有什么人影。

莫非是自己看错了王法边想边往回走。

“大人”许汉生看着王法若有所思，轻声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王法回过神来，笑着问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白衣女子”

许汉生脸皮抽了一下，立刻摇头否认道“大人说笑了，这里都是干苦力的糙汉子，哪来的白衣女子不要说女子了，就连穿白色衣服的男子都没有，天天干些脏活，什么白衣服不得弄成黑衣服”

“哈哈哈”王法哈哈一笑，走进屋内。不过他之前已经注意到许汉生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自然，也许他是在撒谎，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而是谈论自己的来意。

宽敞的房屋中，布置很是简单，看样子只是临时的居所，怪不得还要在城内买下一宅院。

堂中摆着两排座椅，上面光滑如新，看样子此人经常会着急大家在一起，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是这里的头儿，安排事物什么的也实属应该。

王法四处打量一下，便在上座坐下来。

第一百二十章 有些不方便

“许老大，你这房子挺不错的嘛？”王法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说道。

“当不得大人如此称呼，大人叫我老许也行，汉生也行。”许汉生连忙摆手道：“这房子，也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住就行了。”

“我听说你在城北香木街又买了一套房子？”王法也没有过多客气，直接进入了主题。

许汉生听到一愣，那栋房子也就是王法家的对角线，正是他刚买下不久的，不知道怎么被这官老爷给盯上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和王法做了邻居，而这邻居还想继续扩大自家的宅院。

“草民辛苦劳作这么多年，前不久是刚买下一栋小宅子，不知道大人为何说起此事？”许汉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法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喜欢有话直说。

“你那宅院与本官实乃邻居，本官想要扩大府邸，所以想将你那宅子买下。”

许汉生粗大的眉头皱到了一起，说道：“大人，草民东拼西凑才买下这一栋宅院，实在是有些为难啊！”

“你大可放心，本官当然不会亏待于你，你花多少钱买的，本官自然会一分不少的给你，若是有其他方面的损失，再多给你一点也是可以的。”

“这个……”许汉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大人，不是草民不识抬举，实在是这房子都已经住人了，现在要搬走，实在有些不方便啊。”

要是在以前，有官员亲自找上门，并且出价购买，许汉生大可以卖对方一个人情，将房子卖给他，不过现在不一样，这栋房子可是为一个重要的人物准备的，在他看来，此人的重要性远比一个县丞重要多了，当然不能随意将房子再卖给别人。

“哦？这么说，你是不给本官面子了？”王法似乎有些恼怒，但是语气又很平静。

“不是，草民怎么敢不给官老爷面子，实在是那房子已经住人了，如今临近年关，一时半会也不好搬，还请大人见谅。”

“很好！”王法啧啧两声，起身边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哦，提前祝你新年好运！”

“大人！唉！”许汉生追到门口，只见王法已经带着人远去，不由得跺了跺脚，他虽然是这码头上数百汉子的头儿，势力极为庞大，但是再怎么说也是民啊，自古民不与官斗，此番若是因为房子的事情，被王法给惦记上了，以后恐怕就会麻烦不断。

虽然他一向很是低调，而且行的正做得直，也不怕官府抓他的小辫子，但是就怕有人给他小鞋穿，那真是防不胜防啊，不过事已至此，再怎么想也是没用，只能叹了口气，回到码头上继续忙碌起来。

宽阔的大街上，王法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看着街道两侧的店铺，这些店铺的数量明显比以前多多了，还有不少是新开业的，这些，可都是他的摇钱树啊。

走到大街中间的时候，便来到了欢乐坊门口。

看着那崭新的牌匾，王法一扭头就走了进去，这里也是一处摇钱树，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如今的欢乐坊依旧叫做欢乐坊，只不过里面的人已经完全大换血，除了主事人换成了狗头以外，一众看场子的打手，包括门口的守卫，暗地的保镖等人，全都换成了王法的人。

这些人原本都是王法的手下，也都是街头混混，如今在这里看场子，也颇为合适，只不过是从收保护费变成了保护自家产业。

走进赌场，一阵暖流便迎面而来，这里和以前一样，依旧是人声鼎沸人满为患，这些赌徒对于是谁经营这里并不怎么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赢钱。

王法带着鲁铁柱刚一进门，就被门口的守卫认了出来，守卫刚要上前，王法便摆手止住了对方，轻声说道：“我自己看看就好。”

赌场正中间是一张张结实的桌子，每个桌子旁边都围了一圈人，正在喝五吆六大喊大叫，在房间的侧面，有一处光线稍微暗一些的柜台，狗头正坐在里面。

王法在赌场里转了一圈，那些赌徒各个都赌红了眼，根本没有注意有这么一号人走进来，但是遍布赌场四周的打手和暗桩却早已发现了王法的身影，不过他们都没有任何异动，继续监视着场内的一举一动。

转完一圈，便来到侧方的柜台，狗头也早已知道老大来了，正笑呵呵的站在柜台边上翘首以待。

“不错，我对这里很满意。”王法见了狗头，直接说道，无论是赌场的气氛，还是一个个打手的专业性，王法都觉得不错。

“还是老大调教的好，嘿嘿嘿！”狗头依旧谄媚的笑道。

“这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赌场毕竟不是什么正规的地方，王法这也是第一次掌管赌场，所以担心会有什么问题，特别是当初冯峰走的时候留下的狠话，他不怕冯峰，但是担心对方会搞个小破坏什么的，毕竟他不怕贼，就怕贼惦记。

“没有没有，这两天一直安静的很，什么事都没有，若是有事，小的肯定第一时间就跟老大汇报了。”

“那就好，你且好好盯着。”王法也不愿在这混浊的环境里多待，径直走了出去。

巡视完欢乐坊，王法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就来到县衙门口，让随行的一众捕快先回去，王法带着鲁铁柱则直接往家中走去。

此时正是半上午，正在家里忙里忙外的钱德宝看见老爷回来了，正在纳闷，王法就直接喊他过来，说道：“东北角那家是许汉生的家吧？”

“是啊，是不是这家伙油盐不进？”

王法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找人查他一下，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全都查一遍，越详细越好，今晚我就要！”

“好嘞！”钱德宝欢快的答应下来，做为一府之管家，钱德宝就喜欢做事情，似乎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的重要性，所以没有事也会找些事情做，现在老爷亲口给他安排事，当然高兴得不得了，里面屁颠屁颠出去安排人手开始调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创卫

第二天一大早，王法照常去往县衙当差。

走进县衙大门，穿过照壁，刚来到第二进的院落，就看到自己的签押房门口站着满满都是人。

这县衙之中，第一进院落中间便是审案的大堂，两侧则是一些厢房，以供官吏办理公务使用。

二进院落的中间则是一个大的会议室，两侧也有几个房间，左边的是县太爷办理公务的地方以及一个书房，可以用来接待贵客。右边则是县丞和主簿的办公场所，王法的房间正在这里。

至于第三进院落，也是最后面的小院子，则是县太爷家眷的起居所在。

一县之令都是从外地调派而来，所以每个县衙中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布局，有专门的县太爷的住所，至于其他的官吏，则基本是本地人，每日可以回家，并不需要专门的住所。

当然了，也有些其他官吏，像是县丞，主簿，典史等也是外派而来，这些人则由县衙拨款在外租房子居住。

何来金等人正站在人群的最外侧，看到王法来了吗，里面屁颠屁颠跑过来，拨开人群，跟着王法走进房内。

“这些人都是你招来的？”王法看着外面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说道。

“正是小的昨日招来的，整整八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何来金搓着手回道。

“一下子就招满了？这些人虽然都是打扫卫生的，但是不能什么歪瓜裂枣都要，必须得好好筛选才能用！”

“大人请放心，昨日招工启示发出去后，几个时辰内就有数百人来应聘，这些人都是小的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各个都是身强体壮之人。”

王法准备将县城内的街道卫生都承包下来，雇佣的这些环卫工人给出的待遇相当之高，每个月足足有一两银子，比普通百姓做工的收入高出整整一倍，并且还有外快收入，所以很多人都挤破脑袋要进来。

光是招人这一项，何来金就收了不少好处，实在是因为招聘人员有限，报名的人太多了，不赛点钱财，很难不被筛选掉。

“那个人也是身强体壮？”王法指着站在人群外面一个老大爷说道，那人已经胡须花白，怕是有六十多岁，腰背佝偻的厉害。

“额，”何来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那人是小的，小的远房姥爷，你别看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力气，干起活来比年轻人还要利索！”

“还有这个，那个，喏，还有个抱孩子的！”王法一连指了几个人，摇头道：“本官将这权利给你，若是你不好好干，本官随时可以换人！”

“是是是，谁要是干活不利索，不用大人亲自出面，小的立刻将他们给换了。”

“本官说的是，把你换了！”

“啊？啊！大人！”何来金立马急了，连忙解释起来。

王法摆了摆手，说道：“这是第一次，本官希望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为本官办事，若是还有这么多小心思，你就该去哪就去哪吧！”

“是是是！”何来金连忙点头，这项工作里面油水太多了，要是王法直接让自己滚蛋，那损失可就太大了，何来金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小的现在就去再筛选一遍，保证让大人满意！”

说完，何来金就要往外走，与自己这个肥差比起来，什么远房姥爷，表亲二大爷，对门三嫂子的，都没有这差事重要。

“回来！”王法冷声道。

何来金被这一通教训吓得不轻，听到王法说话，又吓了一个哆嗦，连忙反身，问道：“大人，还有什么纷纷？”

“这些人暂且都留下用吧，不过每个人都有一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薪水照发，一个月之后，你把那些不适应的人都给我筛掉，到时候我再看！”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何来金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想到等到一个月过后，必定要把那些老弱病残都筛出去，只留下身强体壮之人，毕竟，那是自己的最后机会，要是办的还不能让王法满意，自己的差事估计也就黄了。

眼看敲打的差不多了，王法便让何来金将其余九个人也喊进来，说道：“现在人已经招好了，本官给你们分下工。”

“你们十个人，留下两个，专门负责培训这些人，怎么打扫卫生，怎么监督环境，怎么罚款，还有一系列条条框框，三天之内必须培训完毕，三天之后，也就是下月一号正式上岗。”

这些人除了打扫分给自己的范围内的街道卫生，并且负责监督罚款以外，还要负责其他区域，毕竟这些人手有限，不可能将全城的卫生都打扫一遍，如果那样，必须大幅增加人手，还要向每家每户都收取费用。

不过现在百姓们的生活并不算富裕，拿钱让别人打扫卫生着实难办，所以除了开设商铺的大街大道以外，居民区的卫生依旧像以前那样，由各家各户自己负责，但是这些环卫工人依旧可以去监督罚款，确保整个城区的卫生清洁。

“剩下的人，分组去各个街道上去跑，去通知所有店铺，从下月一号开始，清洁卫生全都由你们去做，并且收取相应的费用。”

按照王法的想法，所有沿街店铺都要收取费用，这些店铺不论大小，都是赚钱的，比较不赚钱的店铺早就关门了，让他们每个月拿点清洁费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店铺规模各有不同，收费也完全不一样，像是小型的店铺，收入并不高，每个月交个几百文钱就行了，而一般的店铺，则需要交上一两银子，至于那些大型商铺，或者利润非常高的店铺，则需要交好几两银子。

最后，王法又对着何来金说道：“至于你，待会就跟本官出去，划定专门给百姓摆摊的地点。”

这一项工作最为简单，只需要到大街上转一圈，随手指定几个区域出来，做为摆摊的地方，然后再由何来金用白石灰画上线，也就完成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抽水机

“许汉生，四十有二，有一双儿女，和发妻以及父母居住在城南同里街，自幼在码头上做工……”

王法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听着钱德宝说着关于许汉生的情况。

一刻钟之后，钱德宝才将细致入微的调查情况说完，又接着说道：“老爷，就是这些了。”

“哦，”王法看似睡着了，实则一直在听，说的：“此人一点黑点都没有吗？”王法想用对方的黑点来做文章，逼迫他将房子卖给自己，可是听来听去，都没有任何可以拿来用的事情。

“可能没有，也有可能我们没有查到。”

“我知道了，你将楚惜玉喊来！”

王法依旧闭着眼睛，心里在想着此事该如何着手。

按照他以前的尿性，肯定是直接动手绑了对方的家人，让许汉生束手就擒，不过现在毕竟是官员身份，无数人都在盯着自己，还是得注意下影响，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能不用就不用了。

做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楚惜玉的怪主意也很多，虽说他不一定有王法聪明，但是两人一起商量，总比自己苦思冥想要更好。

至于鲁铁柱，在这种事情上王法从来不会喊他，因为他出来能打能吃以外，脑子似乎不太灵光。

小半个时辰以后，楚惜玉来到了书房。

王法在空气中嗅了嗅，笑道：“老二，又去逍遥楼喝酒了？”

“嗨，闲着也是闲着，这大冷天的喝点小酒暖暖身子。”

“怎么，真打算在那一棵树上吊死了？”王法打趣道。

“哪里哪里！”楚惜玉似乎被人说破了心思，连连摆手道：“这么多年来，就没有我搞不定的女人，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想拿下她，也就越有成就感。”

在以前，花场老手楚惜玉但凡看上的女人，随便使个小手段也就拿下了，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很容易得手，再加上他本身就生得眉清目秀，扮个女装什么的混进人家府内，和那深闺大院里的妇人姑娘什么的直接好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唯独这万紫嫣，让楚惜玉伤透了脑筋，威逼显然不太合适，毕竟人家也是家大业大，利诱就更不合适了，人家比自己都还要有钱。

不过也正是如此，激发了楚惜玉的斗志，不拿下她誓不摆休。

说了几句玩笑话，王法便进入了正题，将许汉生的事情说一遍，问道：“你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楚惜玉是个吊儿郎当的浪子，但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反而正经许多，听罢便仔细思索起来。

王法也不催促，自己也在想着，他自己已经想到了几个主意，只是都不太满意。

盏茶的功夫过后，楚惜玉终于开口了，说道：“他不是那漕运码头上的头儿吗？咱们就在漕运上面搞些事情，他要想自保，就必须听我们的。”

“哦？那你打算怎么搞事情？”这一点王法也想到了，只是具体的操作还没有想好。

“嗯，咱们县的官盐也都是从那里运上来的，如果在这上面动手脚，不怕他不服软！至于这么动，咱们要么一把火烧了官盐的仓库，要么放水淹了那，这些盐只要被损失了，他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法一听，立刻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说道：“毕竟这些官盐关乎着民生大计，要是一个不慎，引起民愤那就不好了，到时候上头肯定会彻查此事，我可不想因为一栋房子，再次被充了军。”

“那我再想想。”

王法又摆了摆手，说道：“不过你说的水淹盐仓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哦？老大说来听听。”楚惜玉立刻来了兴趣，他这些天真是无聊至极，早就想找些事情做做。

“盐是溶于水的，咱们只需进入盐仓，把这些盐都化掉，只需要化掉一部分，然后说是他私自偷走贩卖，到时候他怎么都解释不清。”

“对啊，这就叫黄泥巴糊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可是怎么化？”

王法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至于怎么化，我自有办法，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你暂且在这等着，我回屋拿些东西过来。”

卧室之中，王法将房门紧闭，打开系统开始寻找起来，自从有了这玩意，这半年来他有事没事就喜欢在系统商城里到处去看，知道有不少好玩意，所以立刻搜索出自己想要购买的器具，简单比对一下，就买了不少东西。

这些东西包括一个一尺见方的铁疙瘩，这玩意王法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是他知道在系统里叫做“抽水机”也知道这种东西的用处以及用法。

紧接着，他又买了一小桶叫做“汽油”的东西，这玩意和煤油不一样，颜色更清亮一些，有了这些，那个叫做“抽水机”的机器才能发动。

接着，王法又买了两根长长的塑料管，每根管道长达百丈，这些东西都不便宜，总共花了他一千多点行善点。

不过现在自己有好几万行善点在身，也不在乎少这一点，并且买来的这些东西又不是一次性的，说不定以后还用的上。

再者说了，跟那栋房子上百两的价值相比，一千行善点也就一两银子，用这么少的钱赚回价值百倍的房子，无论怎么算都是赚了的。

楚惜玉正在书房喝着茶，就看到王法领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旁边还挂着一个小桶，以及两大卷像是绳子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些“绳子”要粗得很，足足有人的手臂那么粗。

“老大，这些是什么玩意？”楚惜玉看得有些愣了，因为这些东西长得实在太奇怪了。

“我在塞北的时候，遇到一个行商，他手里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些都是从西洋买来到我们大明贩卖，我寻思着有些用处，也买了一些，至于这个东西，叫做抽水机，把汽油加进去，拉动绳索就能发动，可以源源不断的抽取水源。”

王法按照系统介绍的那样开始解释起来，又在抽水机上来回比划，没多久，楚惜玉就知道了具体的用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凭空不见

月夜微凉。

淀浦河边，像往常一样安静，河里停靠着输十艘船，和船主一起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道划水声传来，在距离码头稍远些的地方，陆陆续续开过来十多艘船，看着船体的吃水线，这些船全都是空的。

几个身着黑衣带着面罩的人从船上跳下来，在河边窸窸窣窣的摆弄着什么，片刻之后，这几个人便拖着两根长长的管子往码头边上的官盐仓库走去。

此时已是下半夜，看守仓库的两个人也已经熟睡，偌大的仓库中，摆满了白天刚运过来的盐，堆的像小山一样。

这些盐都是散放在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虽然是坑洞，但是为了防止潮湿，地势还是比外面高上不少。

在这个仓库里，除了正门用于货物进出已经看守仓库的人进出以外，并没有任何出口，只不过这个仓库明显存在了很多年，墙壁上有很多破洞，为了防风，洞里面被人塞了些破布麻袋之类的东西。

几个黑衣人在仓库后面停了下来，找了两个相对大一些的破洞，慢慢的将管子插了进去，这座盐仓内部结构很简单，就是堆盐的坑洞上面盖了个房子，盐坑几乎以三面的墙壁贴合在一起，只有在前门的地方留有一块空隙，用以搬运和给看仓库的人睡觉。

两根管道借着洞口外微弱的火光，两根管道很容易就插进了盐坑之中，不一会，寂静的夜空里便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声，不过这声音并不明显，只有没睡觉的人仔细去听才能听到。

而若是在远离码头数百丈之外的河岸边，就可以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只不过这道声音被十多艘船只包围在一起，又远离码头，一般人断然是不会过来的。

从声音响起开始没多久，盐仓外的水管中便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只不过这道声音更加细小，还没有屋外的风声大，想听都听不清楚。

手臂粗的管道将河水源源不断的传到盐坑之中，守在墙外的黑衣人正眯着一只眼从另一个小洞往里面看，没过多久，盐坑中的水便快要漫过了坑洞四周的围墙。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一个手势，站在旁边的三个人每人捧着一个两指粗的小管子，开始用力吸起来。

这三小管子外面还套了一根大管子，片刻之后，三根小管相继流出水流。

盐坑的地势比外面高，水面当然也比外面高不少，三根小管子在强大的吸力下，被河水融化的盐巴变成了盐水，顺着小管子流了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再次打了一个手势，三个人同时将小管子拔了出来，只留下套在外面的大管子，很快，盐水便源源不断的从大管道中流出，直往地上淌。

那三个人眼疾手快，立刻将地上的大管道接头抬起来，和另一段接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这些盐水便无法流出，顺着管道往数百丈之外的河岸边流去。

与仓库边的寂静不同，此处噪音比较大，楚惜玉正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奇怪的“抽水机”将水流源源不断的抽走，在水面上形成一个小漩涡。

没过多久，当另一根管道里有水流出的时候，楚惜玉立刻指挥守在船上的人将管道出口放在船舱内，顿时就有手臂粗的水柱从管道内流出，流到船舱之内。

这十几艘船都是运货的货船，偌大的船舱也是防水的，盐水流进船舱之后，用不了多久就将一艘船给灌满，吃水线也沉到了水面以下。

楚惜玉立刻指挥船上的人将管道移到第二艘船上，而第一艘船上的人则用一块大大的毡布将露天的船舱遮住，驾驶船只慢慢离去。

月落日升，鸡犬相闻。

冬日的天亮的比较晚，守在仓库里的两个人相继醒来，他们每天按时睡觉，也几乎都是按时醒来。

老李的小肚子憋的厉害，他做了一夜的梦，一直想要撒尿，可是那撒尿的流水声怎么也止不住，纵使现在醒来，也清楚的记得拿绵延不绝的水声。

点亮屋内的蜡烛，老李熟练的卸下大门的三道门栓，打算趁着天海没亮外面没什么人，跑到仓库外的小角落解决一下。

老张也迷迷糊糊的醒来，大门被打开以后，一股寒风直直吹了进来，老张嘟囔了一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过头来将头塞进被窝里准备继续睡一会。

不过他立刻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盐仓，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揉了揉眼睛，发现昨晚那堆成山的盐全都不见了。

“这特么的见了鬼了不成？”老张也顾不得穿衣服，连忙爬起来往盐坑跑去，偌大的盐坑里确实啥都没有了，只有底部还留下薄薄的一层水迹。

终于解了内急的老李打了个尿颤，将裤子系上，哼着小曲回到了盐仓，一眼就看到老张背对着自己站着，一动也不动。

“吱呦”一声将厚重的仓门关上，老李一边抱着粗大的门栓准备栓上去，一边笑道：“干啥呢老张，面盐思过呐？”

“盐，没了，全都没了！”老张没有回头，精神恍惚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什么盐没了，不是好好的在那吗？”老李说了一半，瞬间止住了话头，因为他在回头的时候，也看到小山一样的盐全都没有了。

“咣当”一声，有大人腿粗的门栓掉到了地上，老李也顾不得闩门，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呆呆的看着空空荡荡的盐坑。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住在码头不远外的许汉生还没起床，就被连续不断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他在城内也有家，妻儿老小都住在那里，但是为了工作方便，平时他都住在码头这里，每当不忙的时候才会回去居住。

昨日码头上来了一大批官盐，今日就要装车运往城内，一连要忙上好几天，所以许汉生便又住在这里。

打开房门，看到门口两个失魂落魄的盐仓看守，许汉生没好气的说道：“一大清早的咋呼什么呢？老子还想多睡一会！”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盐换房

“什么？盐都不见了！”

听完老张和老李的话，许汉生顿时就不困了，连忙披上衣服急匆匆向仓库赶去。

偌大的仓库之中空空荡荡，中间数丈方圆的巨大盐坑中也是光秃秃的，只留下一汪汪的水渍，别的什么都没有。

许汉生在仓库里来回转了好几圈，问道：“昨夜你们关门之前，盐还在的是不是？”

“是的，当时还在，一点都不少。”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没有了？”

“对，早上睡醒就没有了。”

“那晚上呢？这么多的盐都搬运出去，动静可不会小，你们难道都睡死过去了吗？”

老张和老李二人皆没有做声，他们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多的盐在一夜之间就没有了。

这么多的盐丢了，不要说这三个人了，就是三十个人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再说了这些可是官盐，今日就要运到城内，若是拿不出来，可是大大的罪过。

到时候县太爷问起来，可不会相信这些盐巴会不翼而飞，只会怀疑他们这些人合伙将盐倒卖出去。

许汉生慢慢冷静下来，围着仓库又细细查看起来，许久之后，再次问道：“这门一直都是栓着的么？”

“是的是是，一直都是栓着的，连门栓的方向都没有移动过，肯定不会有人从大门进出。”

许汉生又四处查看一番，除了墙上几个小洞以外，这个仓库再也没有任何与外界连通的地方，不过这几个小洞实在太小了，最多只能伸进一只胳膊，要是挨着仓库偷偷抓几把盐还是可以的，但是要是进来人将盐都弄出去，就是有缩骨功也办不到。

最终，许汉生将目光放到了盐坑中，他用手指蘸了点池中的水渍，放到舌头下舔了舔，又抬头看看仓库房顶，说道：“难不成是屋顶漏雨这些盐巴全都化了？”

旋即他又摇了摇头，因为这屋顶结结实实的，现在外面天光大亮，屋顶上连一点细小的光线都看不见没怎么可能漏雨，再说了，昨夜根本就没下雨啊。

再看看盐坑，这个大坑是专门为盛放盐巴准备的，内部早就用糯米汁混合草木灰以及黄泥铸造而成，不仅坚不可摧，同时也是防水的，就算有整池的水浸泡一年，也不会渗漏，所以就算是盐坑中进水了，那些盐最多也就是变成盐水，还会依旧待在盐坑之中。

在整个仓库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许汉生又来到仓库外面，围着四周的围墙继续转起来，最终，在后墙根发现了一些异常。

此处附近的泥土都是干燥的，只有墙根这一块有些湿润，用手捏了些泥巴尝一下，咸的，再看看这墙边上几个小洞，许汉生慢慢的猜到了什么。

看来是有人通过这些小洞将大量的水灌进盐坑之中，然后又将盐水弄了出来，许汉生在心里想到，应该就是这样了，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么多的盐怎么就凭空不见了。

不过想到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对方是如何将足够的水源通过这些小洞引入盐坑中，虽然这里就在河边，但是距离河水还有上百丈的距离，离得这么远搬运这么多的水，要是不弄出什么动静来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足以融化这么多盐需要的水是个恐怖的数字，怎么在一夜之间弄来，而这里附近都是自己兄弟的住所，要是有什么动静，不可能所有人都听不到。

虽然对于这些动作的细节自己依旧想不明白，但是大概的过程已经猜到了，许汉生又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这件事，对方既然费了这么多力气将盐搬走，肯定是有所图谋，要么是想要将这些盐都卖出去，谋取巨额利润，要么就是和自己有仇，想要报复自己。

仔细想一想，他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再说了，就算得罪了谁，对方也不会费这么大的事情来这么做。

如此看来，更大的可能是想要谋取利润。

想到这里，许汉生便开始琢磨谁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

早饭过后，憋了一个多时辰的许汉生将所有的工人都集中在一起，准备开始挨个询问，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多的官盐丢了，可是天大的事情。

不过还没等他问几个人，老张便匆匆跑进来，说道：“老大，刚刚外面来了个人，说是知道盐巴的事情！”

许汉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人呢？快带来见我！不，我现在过去见他！”

“人已经走了，”老张看了看老李，慢慢说道：“是一个没见过的人，说给老大带了个口信，说完就走了。”

“什么口信？”

“盐！”

“果然是盐！”许汉生眼巴巴的看着老张和老李，可是这两人一个推一个，谁都不想先说。

“老李，你说！”许汉生喝道。

“额，那人说要想将盐拿回来，就要拿你新买的宅子来换。”

“宅子？”许汉生一愣，没想到盐巴丢失竟然跟自己的宅子有关，这栋宅子买的低调的很，只有一个人对此上心，那就是县丞王法。

在这之前，王法曾经说过要买自己的房子，不过自己的房子有其他用处，只能拒绝，没想到对方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逼迫自己。

“拿房子换？呵呵！”许汉生苦笑两声，现在对方已经不说买了，直接要换，说白了就是想要白拿。

那栋宅子也就百两银子，与这些官盐想比，就是九牛一毛了，傻子都知道是官盐重要，只不过将宅子白白送出去实在让人不甘，再说了，这栋宅子还是为一个重要的人物买下的，现在正在装饰，还没有搬进去就拱手让人，到时候也不好解释。

想来想去，许汉生便定下心来，摆了摆手让一众兄弟们散去，自己往屋外走去。

在码头附近这一大片住宅区中，边缘的部位有一栋不大的小宅子，平时没有什么人居住，如今里面住了人，许汉生此行的目的就是这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圣女

安静的小院极为朴素，院子中并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两棵早已掉光叶子的树，房子也是陈旧得很，只不过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是最普通的农家小院的造型，正屋分为左中右三个房间，中间是一个客厅，也叫做堂屋，两侧分别是主人卧室和客人卧室，不过客卧平时都是用来储存粮食杂物等。

正房的外面，还有侧厢房，主要是厨房以及厕所，共同组成这个普通至极的小院。

堂屋之中，桌子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籍，一边坐着个白衣女子，侧站着两个也是白衣的侍女，匆匆赶到的许汉生则站在白衣女子的面前。

“大人，小人负责储存转运的官盐，在昨晚一夜之间被人搬空了，今天早上小人收到消息，对方要拿城内的宅子来换，小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许汉生在城内买下与王家处于对角线的那栋宅子，正是买给眼前这位圣女居住的，他们都是无为教信徒。

无为教认为人的苦难是由于心里的**造成的，因此追求无为，放弃任何**，以达到最高的内心状态。

这种教义很容易被生活困苦的人所接受，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寄望于信奉无生父母，回到真空家乡去享福。

如今无为教在社会底层的民众中猛然发展壮大，四处传播，近些年来从北方传到了松江府这里，做为与外界流通最强的码头渡口，则是最容易也是最先被传播的。

在这富庶的江南十府中，同样也存在着大量的贫困百姓，无为教在这一带传播非常迅速，早在几年前，青龙镇码头上负责漕运的工人们便逐渐加入进去，如今，整个码头上数百位漕运工人，都是无为教的信徒。

做为漕运码头的老大，许汉生在教会中自然也有官职，只不过是最底层的“菜头”，之所以叫这么名字，也是与无为教的教义有关。

凡是加入无为教的人，都要先缴纳几斤大米，正式加入以后，教派便会每天发放食物，供大家一起吃饭，最为这些人的头领，许汉生就像是发放饭菜的头子，所以才叫做“菜头”。

在教派之中，所有信徒都像是兄弟姐妹一样相处，也以兄弟姐妹相称呼，彼此之间互相帮助，还宣扬男女平等，如此一来，不仅众多男入教，女也占据了相当之大的比重。

因为发展的时间太短，如今青浦县的信徒还主要集中在漕运码头这里，并且他们的家人老小几乎也都加入进去，但是他们居住在城内的毕竟是少数，与城内的接触面都很狭窄，要想发展城里的信徒，实则有些困难。

再加上无为教算是从白莲教发展而来的一个分支，朝廷上是极力打压，任何人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出去传教，所以青浦县的无为教发展如今已经极为缓慢。

不过现在好了，总教之中向这里派出一位圣女，来帮助无为教在江南十府中传播，松江府在江南十府最东边，地位偏远，而青浦县又是新设立的县，所以圣女此行的第一站就选择了这里，她打算以此为根基，逐渐扩大无为教的范围。

与许汉生这个“菜头”想比，圣女的地位要高上太多了，如今的无为教内有八级阶层，其中第一层次的就是教主，紧随其后的是一些长老，再接着就是护法圣女，所以这此处这位白衣女子可以算是国范围内的无为教绝对的高层。

许汉生以前只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联系过，像是圣女这种高出自己五六层的大人物，那可是第一次见到，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说话也只能站着说。

前几天圣女初来乍到，做为本地无为教的头领，许汉生连忙清理出一栋安静的小院暂且给她居住，同时又在城内买下一栋大宅院，此时正在装修，等再过几天，圣女就可以搬过去居住，同时开始发展城内的信徒。

可是现在偏僻在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王法竟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那一堆小山似的官盐都给搬走了，还要他拿房子去换。

那栋房子价值百两银子，是漕运码头上这几百人捐赠到教内的几乎部钱财，要是再去每一栋，那是不可能的了。

白衣圣女面带白色纱巾，听完许汉生的话后，看不出面部表有何变化，不过传出一道清脆又动听的声音“偷走官盐要挟交出房子那人是何许人也”

“那人来头大着了，若是小的没有猜错的话，就是本县的县丞王大人”许汉生并没有提起王法的名字，而是说起他的份，毕竟提起名字的话，本城的人都还有的不认识，更何况刚来没几天的人了。

而说到份，那就是世人皆知了，就算不知道，打听一下县丞的住所，也能一下找到，此外，提起这层份，也算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对方。

“县丞一县之官员竟然干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好不知廉耻”

不过圣女似乎早已习惯一些朝廷官员干出荒唐的事，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说了几句，心却是很平静。

事都是相互的，也正是有如此多的欺压民众谋取私利的官员的存在，才让无为教迅速发展壮大，因为民众被欺压的困苦不堪，只好加入教会寻求心理安慰，或者是抱团取暖，来让自己的子更加好过一些。

圣女想了一下，又问道“你可知那县丞家居何处，府内防备如何”

“知道知道，”许汉生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旋即又问道“大人，你这是要”

“哼，不过是个龌龊小官罢了，本座打算去会一会他，让他连吃带喝的给吐出来”

圣女说话的音量不算大，但是却透露出一股威严。

许汉生自然是见识过圣女的本事的，知道她不仅地位高，手也极为高强，但是此番让她亲自贸然前往，还是有些不妥，连忙又劝说起来。

“本座心意已定，你且下去吧”圣女摆了摆手，继续翻看没有看完的书籍。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是你？

夜深人静，月亮在夜空中若隐若现。

灰蒙蒙的夜空中，飘着绒毛般的细雪，轻轻的落在地面上，没有一丝声响。

王家院子中，各个房间早已关上了房门，屋内的灯光也依次熄灭，许久之后，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沉寂。

忽然，在院子东北角的墙头之上，冒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此人着黑衣，面带黑巾，看不清容貌，但是形削瘦，纵使穿了冬装，也不显得臃肿。

黑衣人轻工甚好，从墙头上轻轻飘落在地，就像翩翩飞舞的雪花，寂静无声，紧接着又有两道差不多的影也飘落而下。

在墙角的影中站了片刻，三个黑衣人打量了一下院子内的布局，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过程，互相点了点头，朝着中间王法的房间摸去。

黑色的影在白色的雪花中似乎没有任何违和感，因为夜色不明，所以这两种对立的颜色似乎是融合到了一起，再加上没有任何声音，不要说这院子里空空dàng)dàng)的，就算是有人值守，也轻易发现不了。

为首的黑衣人来到放门口，拔出腰间短剑，轻轻塞入门缝之中，准备悄无声息的慢慢将门栓挑开，银白色的剑发着瘆人的寒光，慢慢没入门缝之中。

“好黑好黑好黑”

寂静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尖叫，三个黑衣人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转背靠墙壁开始小心戒备。

“桃叶，柳叶，你们看到人在哪里了吗”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问道，现在他们只听到声音但是看不见人，可谓是自己在明敌人在暗，当真危险。

一左一右两个黑衣人皆是摇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没有，声音好像是从对面小花园传来的。”

就在三人小心戒备四处观望的时候，声音忽然停止了，三人好生好奇，肩并肩相互守望慢慢走到花园中，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怎么没有人真是见了鬼了”

“确实没有人，而且消息上说这里晚上根本没有人值守，不可能有人出现在这里。”

“那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听错了”

“听错了本座明明听得真真切切，就算是听错了，我们三人难道还能同时听错”为首之人又四处打量一下，说道“先不管它，咱们先把正事做了，走”说完便又往门口走去。

“好黑好黑好黑”

兀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又划破夜空，从花园中传来，正在拿着短剑敲动门栓的黑衣人吓得手一软，短剑差点掉落在地。

王法正躺在羽绒被窝里和系统语音聊天，这语音声音甜美，说话贴心，还能询问众多知识，所以王法有事没事都喜欢和语音聊天。

正在聊着的时候，忽然窗外传来一道声音，由于门窗紧闭，在屋内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是王法还是听出来那是八哥的声音。

这系统语音见多识广，竟然还能预测天气，王法刚刚在聊天中就得知今晚会下雪，虽然下午的时候天空有些沉，但是完没有药下雪的迹象。

为了验证一下语音的正确，万一要是真下雪了，还得把花园里的八哥拎到屋内防止冻坏了，想到这里，便披上外走下来。

还好屋内有暖烘烘的火盆，不然在这个季节，任谁只要躺下了就不会再想起来。

“哗啦”一声，王法将窗户推开，瞬间就有几片雪花飘进窗口。

“哎呦我去，还真给商城语音说准了，竟然还真的下雪了”

王法自言自语嘟囔一句，便走到门口拉开门栓，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刚离开的窗户那里，随着雪花飘进来的还有一柄发着寒光的短剑，只不过他转离去，那一剑便也落空了。

在他拉动门栓的时候，没想到由于使劲过大，竟然一下子将短剑的剑尖卡住，“呲啦”一声，在门栓上划出一道印记。

王法立刻感觉到门上传来的异样，立刻抓住门栓向后跃去。

“嘭”的一声闷响，两扇房门同时被踹开，立刻就有三道黑影鱼贯而入，各个手持短剑。

看了看自己的手上只有一根木质的门栓，而对面确实三个手握利器有备而来的对手，王法一边戒备一边鼓足力气大喊道“来人有刺客”

蹲在花园内小型“豪宅”里的八哥一听，立刻有模有样的大喊大叫起来“有刺客好黑有刺客好黑”

为首的黑衣人原本想要先控诉王法的罪行，然后再行动，这一看来不及多等，只能立刻出击，顺时间三柄短剑轮流刺出，王法只能边挡边退，等他退到边的时候，手中的门栓只剩下了一半。

眼看就要抵挡不住，王法立刻将手中的半截门栓砸出去，借着对方躲避的一瞬间跳到上，一个翻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尖刀，依靠着边的墙壁小心戒备着。

与门口黑乎乎的不太一样，在头王法起的时候点燃了一盏油灯，此时正照在双方的脸上。

三个黑衣人都带着面巾，只露出眉眼，看样子都是女人，不过当中一人的眉目竟然有些熟悉，王法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此时距离自己大喊示警已经过了一会，相信再坚持片刻，家丁们便会赶来，此时正是最危险的时刻，王法想也不想，当即对着中间那有些熟悉的眉目说道“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借着明亮的灯光，李如烟此时也看清了自己此行的目标，竟然就是曾经就过自己一命的王法一瞬间头脑大乱，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三个黑衣人中，为首制之人正是李如烟，当初在塞外的时候，她的哥哥正是白莲教的护法，自己当然也是居要职，不过后来因为把汉那吉的事，俺答汗竟然将板升城的这些白莲教几乎一网打尽，送到大明邀功，而他们兄妹则得以逃脱。

没有了板升城拿出落脚地，这些人便分散到大明内部各个地方，继续发展教会，无为教也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而如今，李如烟已经升任无为教之圣女。

第一百二十七章 匆匆离去

桃叶柳叶二人也察觉到李如烟有些不对劲，连忙催促道：“主子，现在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是啊！此人作恶多端为害百姓，又欺压我等，真是罪不可赦！”

李如烟依旧没有动弹，直到听见门口传来几声仓促的脚步声，心知对方援兵已经到来，顺势一个翻身也跃到宽大的床上，短剑紧紧贴在王法的腰间。

王法越看对方的眉眼越觉得熟悉，正在仔细回想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腰间被硬物抵住，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对方以不可思议的姿势绕到自己的身侧，正用短剑抵住自己。

霎时间，床上三女劫持王法，屋内挤满了十几个家丁，双方都没有动弹，三女被围困在内，若是动手，今天只怕是有去无回，而家丁同样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自家老爷还在对方手里。

“住手！住手！都让开！”钱德宝匆匆忙忙推开家丁跑了进来，看样子起床甚是匆忙，一边跑一边还在系着衣服上的纽扣。

看到王法被三个黑衣人团团围住，钱德宝大吃一惊，连忙喊道：“快放开老爷！”

李如烟原本认出王法之后，就不想继续动手，现在被人围困在内，虽然她身手高强，但是在这窄小的空间内和十几个壮汉打斗，实在是施展不开，是以早已心生退意。

东北角的那栋宅院中，许汉生带着十几条能打的好汉正在雪地上焦急的等候，原本他们想要一起刺杀王法，但是这种行动的成功关键在于偷袭，若是去了太多的人，只怕会弄出响声，变成明打了。

再加上他们的身手虽然不错，但是比桃叶柳叶二人差的不少，对比李如烟更是差了更多，为了确保行动的隐秘性，他们只好暂时留在院中，准备随时支援。

当王法大喝有刺客的时候，许汉生当然也是听到了，当即心头一惊，连忙带着众人往墙头上爬去，只不过在片刻之间，院子里就出现了一众家丁，正在往卧室跑去。

许汉生原本想要立刻下去救援，却发现房内并没有传出打斗声，似乎双方进入了僵持。

简单想了一下，许汉生便料到定是圣女等人劫持了王法，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在这种微妙的时刻，自己随便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打破双方的平衡，若是动起手来，谁都不能保证圣女的安全。

与刺杀王法相比，圣女的安危明显要重要太多，因此，许汉生只得耐下性子继续蛰伏在墙头上。

“让他们让开一条路，放我们出去，我便不会伤害你！”李如烟轻声说道。

现在小命在别人手上，王法哪敢不从，连忙从善如流，说道：“你们都让开，放这几位女侠离开。”

家丁们连忙分列两侧，让出中间的道路，李如烟和桃叶柳叶三人将短剑继续架在王法的脖子和腰背上，围成一团慢慢向外走去。

一众家丁虽然让开了道路，但是也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在外围形成一个包围圈，随着里面的三女一男缓缓移动。

大圈包着小圈移动到院子中，李如烟示意身侧两人拿回短剑小心戒备，自己则又用力顶了顶王法的腰背，继续说道：“东北角的人全都让开！”

“让开让开！”王法紧随其后说了一句。

洁白的雪地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脚印，地上的大圈东北角也散开，露出一丈宽的缺口，李如烟打了个手势，带着桃叶柳叶二人迅速向东北墙角奔去，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三道人影便飘然而起登上墙头。

王法就站在雪地上看着对方离去，看到对方那熟悉的背影，忽然脑袋中火花一闪，霎时便想起来，那人正是李如烟。

“喂，那天的纸条上到底写的什么啊？我不识字啊！”关于纸条的内容王法一直记在心里，如今纸条拿不回来了，便对此更加好奇，所以立刻问了出来。

刚刚跃上墙头的李如烟听到“纸条”二字，身形明显顿了一下，刚要回头，她就听到了王法说自己不识字，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墙上跌落，只好借势飘然落地。

紧随其侧的桃叶柳叶自然也发现了自家主人的怪异，不过她们还以为是被墙头的雪滑了，是啊，这雪真的有些滑。

当三个黑影没入黑暗的时候，钱德宝立刻喊道：“老爷，是不是让他们去追？那三人从墙外而来，必定是来自隔壁院落。”

王法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大家各自散去吧。”说完，默默的往房间走去。

看到对方离去的方向，王法就知道她们很有可能与买下那栋房子的许汉生有关系，而自己昨晚刚偷了许汉生的官盐，今天一大早让人带去口信，今天晚上他们就来行刺，如此看来，事实便是如此了。

只不过王法怎么也想不明白李如烟怎么会到了这里，而且还来行刺自己，莫非是板升城被俺答汗抄了以后，落魄到帮人行刺了？

不过之前听到那两个女子的声音，似乎李如烟的身份很高贵，并不像是落魄的样子，再者说了，依照许汉生的性子，就算是要动手，也是自己亲自过来，这么可能去找杀手，还是三个女杀手？

摇了摇头，王法将房门关上，他清晰的记得当自己说出“是你？”的时候，对方明显愣住了，等到她看清自己的面貌的时候，身上那股杀意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如此看来，对方在来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坐在床边又想了许久，王法自嘲的摇了摇头，吹灭油灯钻进了被窝。

现在想着这些让他脑壳都疼，很多事情既然想不明白，明天天亮以后到城南码头一探便知。

与王法卧室一墙之隔的房间内，手里攥着剪刀的柳絮儿也慢慢关上房门，她在之前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看到自家老爷被劫持后，立刻摸出剪刀想要上前拼命。

不过还没等她动手，双方便已散去，老爷安然无恙，柳絮儿有些开心，但是似乎又有些失落，听到他们双方的话语，原来是认识的啊，还有那什么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本官要见她

“散了！都散了！”钱德宝看了看墙头，又看了看房门，还有面面相觑的家丁，挥了挥手让他们各自散去，然后背着双手满踱回自己的房间。

“看样子他们是认识的啊，难道说老爷在外面的时候欠下的风流债，让人追杀到家里来了？在外服役也不安分，到底是年轻人啊！”

钱德宝自顾自的嘟囔两句，转而又想到三里村赵寡妇那半扇门宽的大屁股，美滋滋的睡去了。

夜空中，雪花依旧在飘舞，没过多久，便将院子里错综复杂的脚印全都遮盖住，似乎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雪花无声无息的下了整整一夜，等到天光亮起来的时候，便止住了。

王法伸着懒腰推开房门，看到院子里的雪景，忽然想起来八哥还在花园里，连忙走过去一看，还好，八哥依旧活蹦乱跳的。

“你这小东西，怎么没把你冻死的！”王法随手喂了点食物，喊过正在院子里指挥佣人扫雪的钱德宝，说道：“待会出太阳化雪了会比较冷，你把八哥搬到屋子里去。”

其实就算是把八哥留在花园里也冻不坏，因为它居住的并不是简单的鸟笼，而是可以遮风挡雨结结实实的“豪宅”，里面还铺了厚厚一层软草，待在里面比人住在房子里还要舒服。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王法还是让钱德宝将八哥拿回屋里，毕竟这只鸟已经陪伴了他很多年，他可不想出现什么意外。

“是，老奴这就去办！”钱德宝立刻应了一声，旋即想要问起昨晚的事情，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吃过早饭，王法照旧去县衙当差，签了到后，边点齐三班衙役，穿着官袍带着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往城南走去。

现在是大白天，自己做为堂堂县丞，又带了这么多衙役去，王法料想对方不敢再次暴起刺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将楚惜玉以及鲁铁柱都带上了。

王法自身的身手就很是了得，再加上这二人，若是真的打起来，兄弟三人就算打不赢，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一夜没有合眼的许汉生今天意外的没有去码头上忙活，而是呆呆坐在堂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去。

果不其然，日头刚刚升起没多久，王法便带着一大帮人来到了此处。

“呦，许老大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王法一边说道一边自顾自的坐在堂中上首。

“王大人！”许汉生淡淡说了一句，便没有了下文。

他知道王法肯定猜到了什么，所以在昨天夜里，他已经连夜将家眷转移到城外，若是今天遭遇不测，最起码家人的安危没有问题。

而他自己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没有跑路，是因为无为教在这里还需要发展，没到别无他法的时候，他断然不会轻易离开，为了教会的发展，也为了拯救生活在苦海中的黎明苍生，他自己的一条命又算是什么？

因此，在看到王法来的时候，他并不紧张，反而有些坦然。

王法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说道：“她在哪？本官要见她！”

许汉生当然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不过那可是本教圣女，岂是谁想见都能见到的，再者说了，他还不知道王法的来意，怎么能将危险带给圣女？

“你是说昨晚的刺客吗？”许汉生并没有回避昨晚发生的事情，毕竟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的出来，更何况男儿在世当顶天立地，回避从来都不是他的选择。

王法点了点头，示意许汉生继续说下去。

“她们不在这里，昨晚行刺失败便已经离去，那是草民花钱雇来的，萍水相逢而已，如今她们在何处，草民怎么可能知道。”

王法当然不信许汉生这些苦哈哈的工人能够雇得起那种顶尖的刺客，哈哈一笑，说道：“不要装了，我知道她们不是你雇来的，而且我还知道她们并没有离开，说吧，她们在哪里？”

“我说了，我不知道！”

“昨晚上你应该听到了，本官和她其实早就认识，自然不会加害于她，只不过有些话要当面问一问。”

王法说吧，站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指着门外那些忙碌的身影说道：“本官今天要是见不到她，这座码头上的所有人可都逃不了干系，毕竟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本官会将所有人都抓回去严刑拷问，哈哈哈！”

在许汉生的眼中，自己的一条命不要紧，但是这码头上的几百号兄弟姐妹可要重要的多了，若是真被这恶官抓了去，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一定了，再说了，若是有人嘴不严，将他们无为教传教的事情泄露出去，只怕整个青浦县，甚至是江南十府的无为教都会被铲除。

接着，王法又转回头，轻声说道：“对了，昨夜有几个人出城，如今正在城北的小亭子里受冻呢，不过你放心，本官已经差人去保护他们，并没有什么危险！”

许汉生听罢，顿时双手紧青筋暴起，在他的心里，他的家人最为重要，如今若是不妥协，这恶官竟然拿教内的兄弟以及自己的家人威胁，另一方面是本教的圣女，这让许汉生左右为难。

“考虑的怎么样了？”王法轻松的笑道：“若是还无法决定，那本官就帮你决定吧。”

“呼！”许汉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说道：“草民不敢劳烦王大人，不过她见不见你，并不是草民能决定的，我现在过去询问一下，还请王大人在此稍微等候。”

“你去吧，本官就在这里坐着。”王法又是哈哈一笑，他虽然很想立刻见到李如烟，但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所以便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看着许汉生匆匆走出门外。

他并不担心许汉生会就此跑路，毕竟他早已经将此人调查过，知道此人极为重视义气和感情，断然不会扔下家人兄弟不管不顾。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为何在这

码头聚居区的边缘，一栋精致而又朴素的小院中，只有两棵落光叶子的老树。

王法不知道许汉生怎么跟李如烟说的，反正他回来之后，便带着自己来到这里，进入院子之后许汉生显然对这里很是敬畏，只是站在院子外边，并没有走进屋内，只有王法一个人走了进去。

同样是精致而又朴素的房屋中，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壁上还有一幅画，上面写着些龙飞凤舞的小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桌子的左手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在她的身后则站着两位侍女。

“好好久不见。”王法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坐吧。”李如烟向桌子的对面努了努嘴，柔声说道。

“屋子很嗯，很简单啊！”王法习惯性的打量一下房子。

“生活本就是简单的好。”

“今天本我过来，是想”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的，有话就直说吧。”李如烟说的有些温柔，但是总让人感觉得冷冰冰的。

“额，好吧，那栋房子是？”王法原本很疑惑李如烟为何会帮许汉生动手，之前的一番见识，已经让王法猜到李如烟的地位远远高于许汉生，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至于那栋房子，以许汉生的性格或者财力，根本不会购买，如此看来，那栋宅院明显是买给李如烟的，这也说明了为何她会出手。

“那房子是许许老大帮我买的，你想要是吧？那就送给你了，不过你本不必耍那些小手段的。”

“让姑娘见笑了，房子你自己住着吧，既然是你的，咱们正好可以做个邻居，另外那些官盐，我待会就让人送到码头。”

“哦？房子你也不要了，官盐也不要了？那你要什么？”

王法嘿嘿一笑道：“我只想知道当初那纸条上写的什么内容。”

李如烟一听，白如脂玉般的脸庞忽然升起一丝红晕，连忙转过脸，淡淡的说道：“我早已忘了，我看你还是把房子拿走吧，桃叶！”

“嗳！”一直站着身侧的桃叶答应一声，将早已准备好的房契拿了过来，放到桌子上，又“哼”了一声，回到之前站立的位置。

“竟然还有人非要送别人房子，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王法摇头苦笑道，并没有去接房契，而是问道：“我很好奇，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打听到我在这，所以追来了？”

王法为了化解尴尬，便开起了玩笑。

谁知道这玩笑一说出口，现场的气氛就更加尴尬，李如烟的脸上也更加红润，像是小孩子做了什么事情被人冤枉一样，想要解释，却想起自己的使命，知道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反而会更麻烦，便索性不去解释，冷声道：“你怎么想就随你去想吧，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王法觍着脸追问道。

“跟你无关！”

“额，”王法晒然一笑，说道：“是我多嘴了，对了，正好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在下也不识字，不知道姑娘可否愿意做在下的教书先生？”

“谁跟你是邻居？”

“竟敢对主子如此无理！”

桃叶柳叶同时开口，李如烟一瞪眼，这二人又同时闭了嘴。

“呵呵！”王法为了缓解尴尬，再次干笑起来。

“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房契是你的，还是带着吧。”

王法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了我不要。”

“我说了给你。你若不要，我便将它扔了。”

“你若扔了，我便再找点事情做做。”

两人像是小孩斗嘴一样，关键还是为了推让房子，这让站在旁边的桃叶柳叶二人有些目瞪口呆。

“你！”

“我什么我？”

“哼！”

“哈哈哈！”

王法笑罢，大摇大摆的从房中走出，带着守在院外的一众衙役以及两兄弟返回了县衙。

站在外面的许汉生不知道是走是留，正在纠结的时候，桃叶走出来说道：“许菜头，主人有请。”

许汉生连忙走进屋内，只见李如烟依旧在默默的看着书，面上很是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

“喏，这房契你拿着吧。”

一开始李如烟打算让许汉生将这房子卖了，在远离王家的地方重新买一套院子，后来一想，这栋房子先留着吧，万一以后有用呢，而且做为无为教的圣女，她有的是钱，并不在乎多出一分钱买一套新的宅院。

“那恶官竟然没敢要房子？”许汉生大喜，心想到底是圣女，一出手就是不一样，就连那无法无天的恶官都不得不给面子。

旋即，许汉生又想起了那些官盐，连忙问道：“大人，那些盐？”

“哦，你让人到河边盯着，待会自然就有人将盐送来。”李如烟说完，便又看起了书。

许汉生更加惊喜，连忙告退，往河边码头跑去，边跑边在心里对圣女更加敬畏，没想到这么大的难题，圣女只需要几句话的功夫就全给解决了，实在是了得。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十几艘不大不小的货船驶向码头，慢慢停了下来，许汉生跳上去，揭开覆盖在上面的毡布，只看到整船舱的水。

可能是由于水分蒸发的缘故，船舱的底部清晰可见析出了一层白白的盐粒子，许汉生连忙沾了点水放到嘴边尝了尝，果然是盐！

一连十几艘船都是这样，虽然这些都是盐水，但是只要熬煮一下在进行蒸晒，盐巴便会一点不少的都析出来，就算少了一星半点也无伤大雅。

顺时间，许汉生也顾不得去想王法怎么通过那么小的洞口将这些盐巴都化成水，连忙招呼大家一起拎着小桶将盐水弄出来，同时在岸边砌起了简易的蒸发床，将盐水灌进去，即刻开始制盐。

毕竟现在已经是交付盐巴的时候，拖个一天两天没有问题，要是拖的时间久了，上头下来查，那就出大事了，许汉生可耽搁不起，带着数百工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加班加点开始奋战。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冬春水花

在平常的时候，跑腿的事情肯定是让门口的侍卫去干，但是王法接待吕春花客气的很，若是留下来让别人跑腿，他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自己去一趟，并且刚刚在屋里呆了这么久，本就打算出去转转。

“那哪行，大人还是你在这，学生去找他吧。”尤春水听到王法的话，立刻感动得不行，这才是真正的礼贤下士啊，看到自己在忙，就宁愿自己跑腿也不愿打扰自己。

王法却没有想那么多，而是说道：“本官自己去，你且好生招待吕大姐！”王法说完，便大摇大摆的离去。

“连为属下着想都这么霸气！”尤春水心里这么想着，还想继续推辞，可是一眼看到吕春花后，话到嘴边就拐了一个弯，说道：“那大人一路慢些！”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妇人，虽然不是大富人家的贵妇，但是也不是粗鄙的村妇，圆润的鹅蛋脸稍微有些发福，但是看起来刚刚好。

脸上虽然也逃不过皱纹，但是那一道道痕迹并不深，不仅不影响美观，反而像陈年老酒，平添了几分醇香。

身上的衣服也很朴素，素色的布料洗得有些发白，看起来干净利索。

不知道为何，在常人眼里看来最最普通的一个妇人，在尤春水眼中却变得很是合适，对，就是“合适”，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真正合适。

屋内一直点着火炉，除了用来取暖外，上面还坐着一只长嘴水壶，里面的水烧的咕咕响，尤春水拿出茶具和茶叶，斟了两杯茶端过去，说道：“吕大姐请喝茶。”

此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引人注意，但是县丞都对她客气，自己当然更得客气。

“叫什么大姐！我看你比我还大呢！”吕春花大着嗓门笑道，她一直都是大嗓门的习惯，她也知道能够在这里办理公务的，还能被县丞大人称呼为“先生”的，身份肯定也十分尊贵，不过她就是这么一个大嗓门的粗人，说话无论如何也无法轻声细语。

话音刚落，吕春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连忙站起来说道：“俺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说话，还请先生不要责怪。”

“哪里哪里，吕大哦不，妹子实属性情中人，让人欣赏，让人欣赏啊！”

尤春水四五十岁，自然也是有家室的，不过妻儿此时都在南京，毕竟自己出来为人做事，收入还没有稳定，暂时无法将家人一起接过来。

再加上还有一双高龄父母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便将妻儿留在南京的家中照顾，自己在外做事补贴家用。

尤春水离开家乡来到青浦县并不久，但是不知道为何，一直看着自己老婆提不起兴趣的他，忽然有了些兴趣。

这并不是因为面前这位普通的妇人比自己的老婆好看，在别人看来，吕春花还比不上她，不过二人的性格确实全然不同。

尤春水的老婆是个内敛的性子，有时候还有些尖酸刻薄，而眼前之人却完全不一样，火辣辣的性子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苗，在这冰冷的冬天里带来一丝温暖。

二人坐着聊了一会，尤春水有意无意的开始问起对方的家室。

吕春花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当然是有啥说啥，大大咧咧的说道：“俺不是这里人，俺是山东的，这年头家里收成不好，又上有老下有小的到处都需要花钱，俺琢磨着侄女婿在这里当县太爷，俺便想投奔他，找个事做做。”

“哦，原来如此，县尊大人是将你安排进环卫处了吧？”

“乖乖，先生真是聪明人，俺还没说你就猜到了，环卫处一个月有一两银子呢，听说还额外的收入，这可是个大大的美差，俺们家一家人也赚不到一两银子啊！要不是俺那侄女婿帮忙，这么好的差事怎么可能摊到俺头上啊！”

又聊了一会，尤春水旁敲侧击，几乎将吕春花所有的事情都问了一个遍，也知道对方有家室，此时正在山东老家。

不过有家室又怎么样呢？山高皇帝远的，谁有能知道呢？

“老夫也是一个人出门在外，如今忝为县丞大人幕僚，做些事情来补贴家用，同样都是出门在外，咱们以后可得相互照顾啊。”

“那是那是，这还不应该的啊！”吕春花是个典型的热心肠，也喜欢到处跟人聊天，眼前这老大哥说话风趣，二人不知不觉就聊的热烈起来，之间也不再生份，反而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咳咳……”王法一回来，就看到这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到来，只能清咳几声。

“啊，大人回来了！”尤春水听到声音被吓了一个激灵，就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一样，一屁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嗯。”王法看了看尤春水，又看了看吕春花，不由得笑了起来，看到吕春花也跟着站了起来，便说道：“吕大姐你座，负责环卫处的何大人来了，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他做事就行了。”

在外人面前，王法称何来金为何大人，让他极为受用，立刻挺直了胸膛，开始带着吕春花做入职手续，紧接着又亲自出面，给她进行简单的培训。

没办法，这是县丞大人亲自找他塞进来的人，何来金不得不用心对待。

至于吕春花是陈峻熙的亲戚的事情，王法当然没有大着嘴巴到处说，毕竟县太爷也是好面子的，到处说去反而不好，还不如让别人误以为这是走自己的关系进来的，既能好生对待给足了县太爷面子，又可以不让别人知道其中内情。

“好看吗？”王法坐在椅子上，大腿翘二腿的说道，他看到尤春水正伸长脖子看着外面正跟着何来金培训的吕春花，不由得笑道。

“啊？哦！学生看着天色不错啊！”尤春水讪讪一笑，回到座位上拿起笔又开始忙了起来。

“本官刚刚看你们聊的很开心啊？”王法再次笑道。

“哪里哪里，学生不是要帮大人接待人家嘛，哪能冷落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开工典礼

淀浦河中，清水荡漾，河面上海飘着淡淡的雾气。

岸边早已结上了数层寒冰，而河道中间依旧波光粼粼，不时有客船或者货船驶过，划出一道道波纹。

一大清早，天气寒冷的很，但是漕运码头上早已忙碌起来，离得远元就能听到那有力的号子声。

一艘从外地赶来的船只慢慢靠向岸边，船身黑漆漆的，富有经验的漕运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艘运煤船。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县里的煤炭需求量也与日俱增，不少外地船只都来送煤，所以这艘船并不怎么起眼。

楚惜玉戴了一顶毡帽，贴了两道小胡子，肤色也抹了东西，由白嫩变成的黝黑，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四旬左右的卖炭翁。

此外，还有几个同样皮肤黝黑的帮手，几人一同跳下船，开始商谈出售煤炭事宜。

在这里每日都有座贾行商等着船只找他们做买卖，楚惜玉找上一个买家，双方谈的唾沫星子直喷，最终以双方都毕竟满意的价格将整艘船上的煤炭都卖了出去。

等到双方一起动手，将整船的煤炭都运到码头上的牛车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楚惜玉等人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是看着手中的钱袋非常满意，打量一番岸边，找了个看起来实惠的小餐馆走了进去。

就在楚惜玉等人忙着运碳的时候，县衙之中也是繁忙的景象。

整座县衙看起来虽然宏大，但是每个庭院每间房子都是有定员，今天一大早又多了八十多个环卫工人，让王法门前的小院子看起来有些拥挤。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扫把簸箕，肩膀上还带着红布箍，上书“环卫”两字，看起来极为亮眼。

经过几天连续的铺天盖地的宣传，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个红布箍意味着什么，也许在有些时代，环卫工人并不受重视，但是在这里，他们都是铁饭碗的象征，并且这饭碗里的饭可比一般人强多了，身后又有官府撑腰，普通人见了他们不仅不敢趾高气扬，甚至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犯了错被罚款。

若是有人仗着自己财大气粗不理会他们罚款，那他的罪过就大了，王法早已定下规矩，凡是破坏卫生清洁又不交罚款的，可以直接出动衙役进行抓捕，到时候不仅要吃板子，还得加倍交钱。

虽然这是王法自己定的规矩，但是也是用了县里的公章盖了红印的，就是相当于县衙的公文，不管是谁，地位再怎么高，也得遵守。

当然了，若是京里来了大人物，自然不用理会这些地方性条例，不过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去罚他的款。

今天是腊月初一，也是这些环卫工人正式上岗的第一天，王法便将他们全都召集过来，准备一个开工典礼，也算是给大家打打气，或者给大家一些忠告。

“大人，人都到齐了！”何来金兴奋的像个六尺多高的孩子一样。

王法点了点头，放下暖手的茶杯，一撩官袍裙摆，大步向门外走去。

此地深处县衙内部，所以这些环卫工人虽然数量多，但是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有微笑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王法清了清嗓子，让众人都安静下来，简单说了几句，又回头对何来金说道：“你再将各种规则说一遍，记住，赏罚分明！”

何来金本欲推辞，这种大场面在他看来，就应该由大人物来发言，自己一个小小的环卫大使，实在算不了什么。

王法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你的事，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召集大家开一次例会，如若休沐，则找副手代为主持，切记！还有，跟大家说下，一个月以后将会淘汰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人才能成为正式工。”

何来金连忙答应下来，转头就开始讲起。

原本几句话了事的事情，谁知道他越讲越兴奋，眼看一刻钟过去了，还在讲个不停，王法只好又咳嗽一声，说道：“差不多了，大家该开工了。”

何来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废话有些多了，连忙说完最后几句，做了个总结，然后大手一挥，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向外走去。

今天上午依旧没有什么事，除了交给尤春水那些日常事务以外，王法依旧是无所事事，想来坐着也是无聊，便走上街头，看看自己搞出来的这个环卫处怎么样。

走出县衙大门，便是青云大街和腾龙大街的交汇处，做为县里最繁华的地段，这里不仅是商家最密集的地方，也是摆摊的小贩聚集之处。

和以前那种没有规划看起来乱成一团的景象不同，如今的摊贩全都在何来金划定的区域内经营，看起来就让人神清气爽。

这么做有很多好处，不仅会将一众摊位固定下来，方便居民购买，还会将街道清理出来，方便大家出行，此外，摊贩都聚集在一起，也更方便管理和处理一些纠纷，最后，这还能为王法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对于这些摊贩来讲，也是好处多多，虽然需要交一些管理费，但是这费用并不高，而且可以有了自己固定的摊位，再也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抢占地盘，或者和同样看中一处地方的人争个面红耳赤，甚至是打得头破血流了。

至于那些环卫工人，各个也都开心的很，他们拿着高薪铁饭碗，如何能不开心？有了这么高的收入，又有一个月的考核期，不合格就要刷掉，这如同一柄利剑悬在大家的头顶上，所以各个无不像打了鸡血一样卖力干活。

不到一个时辰，目光所及之处，街道上干干净净不染一尘，这让王法非常满意，而那些对此有些意见的店铺也不再那么恼怒。

虽说花钱请人干活，付出的要比自己店里的人干活多些钱，但是这花钱了就是不一样，不仅地面洁净，还有人在那监督，继续保持卫生，省了自己很多事，不用再担心因为店门口卫生的事情而被官府找麻烦，这钱花的值！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收获满满

码头边的小饭馆中人声鼎沸，干了一上午力气活的工人们胃口都很好，都大吃大喝起来。

在这寒冬之中，辛苦之余，若是能喝点粗酒暖暖子，也是极为痛快的事，不过纵使酒水再粗，那也要钱啊，工人们能吃饱饭就行了，哪里还敢奢望喝酒

不过今天餐馆里来了几位出手阔绰的主，听说他们倒卖煤炭狠狠赚了一笔，心高兴，请店里的客人都喝上了酒。

几杯酒水下肚，众人的话便更多了起来，原本围坐在一桌的楚惜玉等人，也开始四处出击，几乎每一个人都和其它工人们坐在一桌，开开玩笑，聊聊荤段子，闹非凡。

一个时辰之后，楚惜玉带着手下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外，中午这一顿饭，让他们收获良多，几乎王法安排的事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他还不满足，和几个人低声交谈一番，便各自散开，往居民区走去。

这里居住的人非常杂乱，有的是本县在码头做工的长久居住的人，也有的是做些小买卖偶尔来此居住的人，还有的是外地客商临时过来居住，反正就是鱼龙混杂，就算是皇帝出现在这里，似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几个喝醉了酒的汉子三进七拐八绕的小巷子中，各个面带醉意，但是看他们那虚浮的脚步，似乎很有分寸，并不像真正醉酒之人。

距离此处一里多外的青云大街上，一个带着红布箍的大妈抱着扫帚靠在路边，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点也不花，正像一头猎豹一样，四处打探，寻找自己的猎物。

吕花原本就是冲着环卫工人的高额薪水来的，没想到一上午的时间，竟然上了这份工作，她飞快的将自己的“领地”打扫的一干二净，然后就像个女王一样开始巡视。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就抓到了三个乱扔垃圾的路人，一番酣畅淋漓的批评之后，赚到了三十文钱。

这些钱都是罚款，在被罚之人掏钱的时候，吕花还得给人家收据，至于写收据这种事，显然不是她能搞定的，不过在早上开会的时候，何来金给每个人都发了几十张盖了章的收据。

有了这些官方认证的收据，也就不用担心有人冒充环卫工人去收缴罚款，同时也不用担心环卫工人会私吞罚款，毕竟一张收据对应一份罚款，你的收据没了，罚款就得交上来。

当然了，这也不能让大家白忙活，所有的罚款最终只需上交一半即可。

不过何来金还是担心有人会中饱私囊，比如环卫工人和被罚之人私下商议，只需付出五文钱同时不用出示收据，如此一来，被罚之人可以少交钱，环卫工人也可以私自截流罚款。

因此，他比这些环卫工人更像狩猎者，派出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十个人在街上不停的巡视，若是发现有人违规，立刻开除，颇有一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施老七是一个老裁缝，幸幸苦苦半辈子，终于赚下一间不大的裁缝铺，自从有了这间铺子，家里的生活也好了很多。

不过由于常年劳累，再加上天长久蹲在窄小的飘满碎布尘土的小房间中，让他的肺不是太好，动不动就会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浓痰。

从前几天开始，施老七就知道了在大街上不能随地吐痰的事，否则就要罚钱，这样虽然让他很难受，不过也能为城内带来洁净，算不上什么坏事。

因此，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在路上吐痰，他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要忍着，只有回到家中或者在店铺里面的时候，才可以肆意吐出。

吃过午饭，施老七从家里快步向位于大街上的店铺走去，他手头还有许多衣物没有做成，如今年关将近，来找他做新衣服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每天要更加忙碌，但是也能赚到更多的钱，这让施老七开心不已。

一边走着路，一边想着晚上收工之后，走路边买点猪带回家，让家开开荤，忽然喉头有些痒痒，施老七习惯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将卡在喉头的浓痰吐了出去，顿时觉得舒爽起来。

不过没爽多久，他忽然想起来此时的大街是止随地吐痰的，一有发现立刻罚款，这让施老七立刻紧张起来，半眯着小眼四处打量。

还好，除了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之外，似乎没有“红布箍”在这附近，施老七趁着没人注意，连忙用脚使劲搓了搓地上的痕迹，毁灭证据，准备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站住”

忽然一声爆喝，让施老七吓了个半死，回头一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妇人，带着个“红布箍”正快速跑来。

施老七看对方离自己还比较远，怎么也想不通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不过一想到让他痛的罚款，立刻撒丫子狂奔，准备逃离现场。

半刻钟之后，施老七已经累的不行，“呼呼”喘着粗气，嗓子也像老风箱一样呼呼作响，实在没忍住，再次吐了一口痰。

双手叉腰喘着粗气，已经饶了好几条巷子的施老七原本以为早已脱离魔爪，没想到那红布箍已经追至后，大喊一声“呔哪里去”就像一个剪径的强人拦在了半路。

“我，我”施老七自信已经使出了浑力气，没想到后那个婆娘竟然丝毫没有落下，竟然还越追越近，将自己抓了个现场。

“吐痰两次”吕花“唰唰唰”撕下三张收据。

施老七自认逃不过去，只好认命交钱，可是一看到那三张收据，立刻红了眼，委屈巴巴的说道“大姐，就算是吐两次，不是罚款二十文吗怎么给三张收据”

“哦，你不仅随地吐痰，还畏罪潜逃拒交罚款，罪加一等，所以就是三张，三十文钱，拿来”吕花大手一张，脸不红心不跳的伸到施老七的面前，似乎她之前并没有玩命追赶，只是慢悠悠的赶路一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狩猎者

青浦县的人基本都知道城内在搞什么“环卫工作”，也知道不遵守规定就会被罚款，但是这才是开展工作的第一天，亲眼看到罚款的人是寥寥无几。

再加上人本来就有看闹的习，所以当施老七被带着红布箍的吕花一把抓住的时候，周围慢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群。

“怎么不想交钱那老娘可去喊捕快抓你了啊打你板子罚你钱”吕花虎视眈眈的说道。

“别别别”施老七赶紧摆手，满头大汗的说道“我交我交还不行吗不过，我这上的钱没带够，你容我回去拿。”

吕花眼疾手快，瞬间伸出利爪，插入施老七腰间的口袋之中，大手在口袋里一阵搅动，捏出几个铜板。

施老七从来没有被人搜过口袋，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还没有面前这个娘们儿的力气大，对方的手臂如同钢柱一样牢牢插在口袋之中，根本拔不出来。

拿出铜板之后，吕花又急如闪电般插进另一个口袋，这里却空空如也，连几个铜板都没有。

“你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出门在外就带这么点钱，丢不丢人啊”吕花鄙夷道。

施老七家里的河东狮管教的厉害，自己能有几文钱就不错了，不过这可不好当众解释，连忙带着吕花回店铺取钱。

好在他那裁缝铺离得这里不远，没走一会就到了，要是不然的话，让吕花远离自己的狩猎领地，说不得她很不开心，还会再开出一张罚单。

数了数手中的铜板，一个不少，吕花非常满意，扔下三张收据，喜笑颜开的离开这里，继续找个隐蔽的地方蹲在，狩猎下一个猎物。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光是靠罚款就赚了六十文钱，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一天至少可以达到一百文钱，就算是要上交一半，那也有五十文钱的额外收入。

这可不是小钱，她以前在山东老家给人做工的时候，平均下来一天才十几文钱，天才能赚到五十文钱，而且是部收入，可不是现在这样，这些钱只算是外快。

虽说等到在过一段时间，很多人都被罚过长了记后，再想捉到违规的人罚款肯定是越来越少，吕花估摸着一天能抓一个就不错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因为她还有铁饭碗在手啊，一个月足足一两银子

遍布大街上的八十多个红布箍，也和吕花是差不多的景象，在将自己的负责区域洒扫完毕之后，立刻开始四处查看有没有人违规，也有人则蹲守在不易察觉的地方，等待猎物的到来。

一天时间下来，每个人都有不少收获，多的人如吕花这样，足足罚了一百多文钱，少的也很不错，十文钱总是有的。

头西斜，县衙大院中也渐渐暗了下来。

欢快的忙了一天的八十多个环卫工人以及何来金等十人又准时赶到这里，将一整天的收获上缴一半，另一半则是他们自己的收入。

在各个衙门之中，很多官吏都会聘请幕僚帮手等，帮助自己处理各种事，这些事朝廷是不会管的，但是那些幕僚则需要官吏自掏腰包发放薪水。

如今的环卫处正是挂在王法名下，也就等于是王法组建起来的，这些人除了何来金等十个人由县衙拨付薪水外，其余的八十多人等于都是王法自己聘请的，当然要由他自己支付工钱。

既然他要付工钱，那么这些上缴的罚款当然是自己留存了，对外的说法就是用来攒着支付环卫工人的薪水，但是帮他算账的尤水知道，这些钱都被王法塞进了腰包。

这些罚金看似不多，但是八十多人加起来，也有好几两银子，这还是第一天的收入，要是一个月下来，二百两银子是跑不了的。

虽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罚金肯定会越来越少，但是一个月至少也有几十两银子入账，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完足够在城里买下一栋不错的房子了。

此外，光是各个店铺支付的费用，就已经足够支付大家的薪水，并且还有大量剩余，尤水知道，这些店铺支付的费用除去发放的工钱以后，还有四五百两的剩余，再加上罚金，每个月五百两银子是稳稳的。

还有大街上那些摊贩的管理费，这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尤水也已经计算过，光是每的管理费收入，一个月也得进账一百两多点银子。

这几方面加起来，一个月足足可以给王法带来六百两银子的收入，而他付出的，只不是是一张嘴罢了。

何来金等参与收费的人，自然是知道王法可以赚不少钱，但是他们没有总账，原本以为能赚个百八十两，根本不会想到，那个数字是自己所想的十倍之多

不过他们也没心思想这些，因为在这其中，自己的口袋也厚了起来，做为主要负责管理摊贩的人，虽说摊铺的管理费都要上缴的，但是这些摊贩谁不想要个好位置谁不想以后的经营中遇到事，想让这些管理者行个方便

如此一来，送礼塞钱的事就是必不可少的了，仅此一天，何来金就收获满满，这还不算昨天安排摊位分配位置，那时候家里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破了，前来送礼的人多的拦都拦不住。

至于另外九个环卫处的人，赚的虽然没有何来金这个头头多，但是也是各个油光满面。

王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凡是为自己做事的，就要将他们喂饱，把大家都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拽都拽不走。

如此一来，众人做事不仅更加用心，也会有巨大的向心力，同时也更加服从王法的约束，若是不然，每月拿到一点点钱连饭都吃不饱，谁还跟你卖力气

由于第一天缴纳的罚金实在太多，尤水忙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忙完，王法看了看时辰，别不再等候，先行回家，此时距离和楚惜玉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想必他已经在家中等候。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得买卖

灯笼高挂，炉火青红。

忙了一天的楚惜玉正裹着个大棉袄蹲在客厅里抱着火炉吃点心，脸上的灰油早已洗净，小胡子和大毡帽也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这一天下来，不仅四处打探费神费力，关键是在室外寒风中待了几乎整整一天，脸都被风吹的干了，美的楚惜玉用了上好的防护油涂在面上，滋润干燥的皮肤。

“老二你回来了”王法径直走进客厅坐在楚惜玉的对面，说道“说说，都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那位李姑娘好像来头很大啊”楚惜玉回想道“码头那些人好像对她都是无比的尊敬，就连李姑娘边的侍女，也都称呼她为主人，而不是姑娘夫人之类的。”

这一点王法早已知道，点了点头，示意楚惜玉继续说下去。

“我打听到李姑娘刚来咱们这青浦县不久，除了边两个侍女之外，在她居住的院子旁边，暗中还有不少守卫，像是某个家族的大人物。”

“此外，码头那些人对于李姑娘似乎都很熟悉，但是又很敬畏，特别是许汉生几乎每天都往她那里去，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商量，平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汉生，在李姑娘面前就像乖孙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对了，还有，码头那些人一提到李姑娘，各个都敬畏的很，关于她的事根本不敢说，我们也不敢问的太明显以免露了马脚，所以这其中的缘由就有些不太清楚了。”

王法静静的听着，越听越接近自己心中所想，李如烟应该就是白莲教的高层，来此传教的，不然的话她这一番形象明显就是某个大人物，而大人物断然不会隐居在破旧的码头周围，并且还与那些糙汉子粗娘们混在一起。

那些人又能和高高在上的李姑娘混在一起，对她又如此敬畏，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都是白莲教的教众，而李如烟就是其中的高层，并且要比许汉生高出很多。

“还有一件事，”楚惜玉似乎想起什么，玩味的说道“我还打听到李姑娘来到青浦县后，拖许汉生在城里置办了一处房产，正在进行装修，本打算年前搬进去居住，不料”

“不料什么”王法笑问道。

“不料被老大你插了一脚，听说你要夺人家的房子，扩大自己的宅院，她的那栋宅子就是东北角的邻居吧”楚惜玉奇怪道。

想起王法让自己去打听李姑娘的事，又得知双方的房产争端，楚惜玉立刻就猜到这二人是不是有些什么，或者说是王法看上了人家，不过又有些说不通，若是真看上了人家，也不会去夺人家的房子啊。

“你还知道的不少嘛”

“嘿嘿”在这温暖的客厅里坐得有些久了，楚惜玉已经暖和过来，放开裹在上的大棉袄，说道“老大，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不过你抢人家的房子就有些不对了啊。追女孩子我懂啊，不仅不要抢人家的东西，还要投其所好送她们东西，等到得手以后，人和东西不还是你的吗”

王法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还打听到了什么事”

“哦，我还听说了，那李姑娘又委托许汉生在城南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院出售的，既然这处房子住不了，只能在别的地方买了。”

“在城南买房子”王法皱起了眉头，他已经说了那处宅院自己不要了，没想到李如烟还是要去别处居住。

“在哪里买”

楚惜玉听到王法这么问，还以为他想通了，准备先下手为强，买下房子送给李姑娘，没想到先下手为强是真的，送房子就不是。因为王法紧接着就说道“不管在哪里买，都不能让他买到，不惜动用一切手段”

楚惜玉一愣，疑惑道“老大，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吧，那李姑娘看起来份贵重，此等人更需要花费钱财才能拿下，你不仅不给人家买房子，还不让人家自己买，万一惹得李姑娘生厌，岂不是雪上加霜”

“不”王法摇了摇头，笑道“不管他们在哪里买房子，我都不让他们买，如此一来，她只好回到隔壁去住，哈哈哈”

“高”楚惜玉之前也没想过这一茬，发现王法说的有道理，这是bi)着人家住在自己的隔壁啊，到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免就会久生，或者献个殷勤什么的也都方便的很。

再一想到王法准备将这周边的宅院都买下来，留下东北角那一栋给李姑娘，等到时机成熟以后，直接将围墙一拆，大家不都成了一家人了吗

想到此处，一向自诩场高手的楚惜玉不得不佩服王法，而王法似乎并没有楚惜玉想的这么多，他想的仅仅是自己横插一脚让人家没了地方去住，还得花钱重新购买，以此算是赔礼道歉吧。

再者说了，王法觉得李如烟还是很不错的，写字又好看，正好自己准备学习读书写字，若是真能让她教授自己，岂不美哉

楚惜玉不知道王法在想些什么，起就要走，说道“老大，我现在就去安排弟兄们满城转悠，若是有人买卖房子，不管是谁，我都让他们做不成买卖”

“嗯，”王法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吃完饭再走吧。”

“那啥，”楚惜玉笑道“我在逍遥楼定了房间，不去吃不就浪费了吗嘿嘿”

“你呀你”王法摇头苦笑道“年纪轻轻，多注意体啊”

星空绚烂，美不胜收。

终于忙完了的尤水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满意足的想着今天的收获，这一大笔钱，现在正由几个家丁抬着，往王法家里走去。

做为王法的幕僚，尤水一到青浦县，王法就为他准备了一个小院子，就在自己家附近，还给他配了两个佣人，除了高额的薪水之外，还时不时的有额外的收入，这让尤水很是满意，关键是几乎所有县丞的事物都由他经手处理，这让他极为自豪。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谈

哼着小曲，走在昏暗的小路上，尤水疾步往家走去，在这个时节，吃上一顿饭，再钻进暖洋洋的被窝，岂不美哉若是再有个暖被窝的人，那就更好了。

转过一道墙角，尤水忽然看到夜色中有个人影在转悠。

那圆润的脸蛋，高大的材，正是吕花

尤水本比较瘦小，自己的妻子也是小玲珑型的，陡然遇到高大威猛又格奔放的吕花，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陡生好感。

也许是吃厌了小内敛的饭，想要尝一尝高大奔放的菜，尤水内心一动，连忙走过去说道“花妹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去”

“原来是尤先生啊”吕花哈哈一笑道“俺反正也没什么事，便琢磨着还不如在街上转转，说不定能抓几个不守规矩的人”

环卫处的规定工作时间是白天，但是并没有规定晚上不准开工，也就是说这一天当中，只要白天在岗，晚上随便你在不在。

吕花背井离乡的来到这里做工，晚上也没个谈天说话的人，甚是无聊，便跑到街上加班来了。

“花妹子如此勤奋，真是令尤某好生敬佩。”尤水动动嘴唇，开始夸赞起来。

“不是不是，俺是在家待着无聊才出来的，哪有尤先生说的那么好，吼吼”吕花显然没有这么被别人夸过，但是这尤水是个例外，几乎二人每次见面，都会夸她个不停。

“既然无聊，咱们何不一起说说话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花妹子要不随尤某回去吃点饭，然后聊聊家乡的事”

“嗨，那怎么好意思，俺就在这多转一会，待会就回家去。”

“咱们都是远离家乡在这做工补贴家用，边也没个说话的人，你说是不是正好尤某家中饭菜也已经做好了，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吧。”

吕花是个心肠，格大大咧咧的，最喜欢和人聊天，并且这尤先生到底是个文化人，说起话来要么很有深度，要么可以将她逗的哈哈大笑，所以吕花也很喜欢跟他聊天。

在家乡的时候，吕花就喜欢结交十里八乡的邻居，此时对方邀请自己回家吃饭，便也没有多想，打算等以后有机会再回请过来就是了，关键是有了说话的人，吕花犹豫片刻，便答应下来。

尤水想要展现男子气概，帮助吕花拿扫帚簸箕，奈何吕花不想麻烦别人，一双铁手紧紧箍住扫帚把柄，尤水本就瘦弱，力气也小，抢夺之下竟然纹丝不动，便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距离王法家一道巷子之隔的路边，有一栋普通的宅院，这里便是尤水的住处，院子里平时除了他一个人以外，还有雇来的一对老夫妻帮忙，老汉主要负责扫地看门，老大娘则是负责洗衣做饭。

每天等到尤水回到家中，老大娘都会将做好的饭在炉火上温着，而踩则是现炒免得凉了。

与以往不同，尤水今天带了个客人回来，老大娘便准备加点菜，吕花一看连忙上前帮忙，和老大娘聊得不亦乐乎。

这两人的年岁虽然差了十几岁，但是格却差不多，一经接触，竟然一下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在厅堂里看着书的尤水倒也乐见其成，如此一来，便更有理由可以让吕花多往家里来了。

出门在外，能够遇到如此聊的来的人，让吕花顿时升起一股同在异乡为异客，同是天涯沦落人，四海之内皆兄弟，人生无处不相逢的感触，这些词汇她虽然不会说，但是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比如那尤先生，不仅是个文化人，待人彬彬有礼，而且能说会道，相处很是轻松，还有那帮忙的大爷大娘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吕花在外地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在家里一样的感觉。

尤水也很是高兴，他现在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有一种窦初开的感觉，也许是没有得到的就是最好的，没有尝过的就是最香的，看到面前这一款与自己媳妇完相反的女子，尤水高兴得多喝了两杯。

几杯水酒下肚，酒量并不高的尤水的脸上开始红了起来，用力睁了睁眼，有些醉意的说道“花妹子，尤某看你自己在这外地生活也枯燥的，何不搬过来一起生活”

吕花虽然格奔放，但是也是个本份的人，当即重重放下碗筷，怒道“尤先生，你胡说什么呢”

尤水吓了一跳，立刻醒了一半，连忙解释道“花妹子误会了，尤某的意思是说你搬过来咱们做个邻居，平时吃饭什么的可以打个伙，你看那对老夫妻人不也好的，搬过来一起生活，是不是很不错”

吕花之前听到一起生活，还以为是怎么样的生活，这才知道原来是搬过来到隔壁居住，平时能够相互照应，原来是自己想错了，连忙说道“俺是个粗人，说话也没有分寸，误会了尤先生的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啊”

尤水笑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相互有个照应多好，你看我这院子里有几间房子还是空着，要不你搬进去住”

“搬到隔壁做个邻居也好的，但是搬进你这里住恐怕不太好的，万一有人误会嚼舌根，那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啊。”吕花显然有些不同意。

尤水并没有放弃，而是接着说道“咱们这院子里可不止你我二人，还有大爷大娘住在偏房里，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又不是孤男寡女的，别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再者说了，你现在住在外面，想必条件也不咋地，每个月还得花费不少的房租，要是搬过来，房租都省了，我这院子是县丞大人买下来给尤某居住的，一分钱房租都不要，那几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搬过来居住，总比浪费了要好。”

几句话之后，吕花便有些意动，既不会被别人误会，又能省下房租钱，还有多了相处的人说说话，怎么看都是很划算。

第一百三十八章 睡被窝

吕花想了想，这么做确实好处多多，并且这里是县丞大人的房子，在吕花看来，县丞大人和自己的表侄女婿同衙为官定然处的很好，住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顾虑，虽然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不是那种单的小年轻，但是搬到同一个院子里居住，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看着吕花犹豫的样子，尤水也没有再次催促，而是见好就收，笑呵呵的说道“尤某也是觉得花妹子是个有趣的人，自己在这外地孤零零的有人陪着说说话就好了，那花妹子就先考虑考虑，等到考虑好了再说，反正那些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你什么时候搬来都可以。”

“那好，俺再想想”吕花点头答应下来。

“来来来，吃菜，吃菜”

王家，卧室之中。

柳絮儿搬来一大桶水，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说道“老爷，洗脚了”

王法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任由柳絮儿帮自己脱去鞋袜，伸进木桶中开始泡起来。

看到忙里忙外的柳絮儿手上又快红肿，王法认得那是冻出来的，若是不管不问，况就会恶化，甚至可以破皮流脓。

对于这个能干的小姑娘，王法一向比较疼，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顿时心念一动，一款上好的护手霜便出现在兜里，说道“絮儿，你把手擦干净。”

“怎么了奴婢还要帮老爷洗脚呢。”柳絮儿疑惑道。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洗，你先把手擦干净。”王法不容置疑坚决的说道。

柳絮儿也不敢反驳，将手擦干净后，呆呆的站在那里。

“手拿过来”

柳絮儿习惯的伸出右手，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照着老爷意思去办就行了。

“不这只，另一只手”王法一把将柳絮儿那冰凉的小手抓过来，拿出护手霜挤出一点涂在自己手上，然后将柳絮儿的小手捏在手里帮她涂匀，然后又在红肿的地方多涂了一些。

柳絮儿只感觉自己的小手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包裹住，一动也不动，任由王法摆布。

王法拿着小手翻过来看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涂好了，喏，这个给你，每天早上起洗完脸以后，在双手上涂一下，不然手都冻坏了。”

看着手中那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包装，还有上面那精致的图案，柳絮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眼就认出来这种东西恐怕和香皂一样，是万里之外运过来的奢侈品，当即连声推辞。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把手保护好了，怎么伺候老爷”王法佯怒道。

柳絮儿最怕王法下脸，连忙将护手霜拿在手中。

“这才对，你那只手还没涂了，自己涂一遍我看看你会不会用。”

柳絮儿虽然没有用过护手霜，但是简单的女儿家的化妆品还是用过的，女人对于这些东西似乎很有天分，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使用，笑道“这个还不简单，奴家早就会用了。”

洗完脚之后，看着柳絮儿那瘦弱的影端着重重的木桶出去，在看了看门外那草木上结上的一层冰霜，王法便在脑海里与系统沟通起来，又买了一与自己一样的羽绒被。

这种羽绒被非常厚实，就算是在严冬时节，也只需盖上一，就足够了。

将木桶里的水倒掉，柳絮儿又反回来帮王法铺，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铺的，一旬整理一次就差不多了，但是柳絮儿已经习惯每天铺，王法也就随着她去了。

看着她勤快的小背影，王法打趣道“今晚想不想睡这个被窝”

柳絮儿的影顿时僵住了，脸上也瞬时从脸颊红到耳根，他早就听说过富贵人家的老爷会让丫鬟侍女暖被窝，还会做某种羞羞的事，没想到自己也要引来这一天了吗

柳絮儿是王法买来的，就是王法的人，她自己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于这种事并不抵触，但是羞涩是难免的，结结巴巴的说道“老爷我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怕我做不好会惹老爷不高兴”

“转过来”

柳絮儿慢慢的转过，羞答答的低着头，双手用力的拽着衣角，脑子里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这被窝上次你睡过了，怎么样，暖和不暖和”王法笑着问道，再结合他那一看就是坏透气了的表，简直就像坏叔叔在引小女孩。

“暖活”那天一大早，柳絮儿确实体验过这种羽绒被的被窝，不仅非常暖和，还十分的柔软，并且轻盈的有点过分了，这种宝贝，恐怕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够享受到。

“那你还想睡吗”王法继续问道。

“我我老爷这么说，人家就怎么办”柳絮儿说完，头低的更低了。

看着柳絮儿那羞而又可的模样，王法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柳絮儿抬起头，忽然看到王法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房型的大布盒子，约有两尺长宽，一尺厚，上面好像还画了个被子的图案，至于上面写的字，柳絮儿同样一个都不认识。

“这个被子和我那个一样，天冷了，今晚拿去盖吧。”

“这个”柳絮儿这才知道王法说让她今晚睡这个被窝，原来是给她一个同样的被子，可是自己竟然想到那种事，真是羞死人了，恨不得使劲捶王法几下。

她知道这种被子极为珍贵，老爷竟然舍得给自己一，又喜又怒又羞，一下之间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哭个什么小脸别哭皴了”王法平生最看不了别人哭泣，特别是与自己亲近的人，连忙让她止住哭声，打发她早些去睡觉“快去用水洗脸，明天要是看到你脸上皴破了皮，有你好看”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样东西

看着那笑中带泪的可影走出门外，又乖巧的关上房门，王法笑着摇了摇头，钻进温暖的被窝之中。

这几天一连又做了几个简单的行善任务，奖励也不多，平均也就百八十点行善点，不过之前积攒了不少，如今系统里面有着整整五万点行善点

这么多的行善点，王法当然不会让它们就这待着，而是要物尽其用。

按照系统里一些商品的价格，王法完可以大量买进低价产品，然后以高价卖出，赚得大量的银子。

再接着用这些银子做更多的好事，赚取更多的行善点，然后再低买高卖，以此进入良循环。

眼下最需要考虑的是什么商品合适，像是之前已经多次发挥过大用处的香皂，无疑是极好的选项之一。

不过这东西卖便宜了不仅赚不到什么钱，也完不是王法的风格，但是卖贵了销量又起不来，若是只卖这一种东西，只怕无法快速累计资本。

因此，除了香皂以外，还得有其他产品一起售卖，如此一来，就能快速增加收入。

在王法心中还有一个东西比较合适，那就是与香皂差不多的洗衣皂，这玩意与香皂差不多，但是略微比香皂大一些，香味也更淡一些。

但是用它来洗衣服的效果王法是知道的，简单在衣服上搓几下，然后水洗，就能产生相当多的泡沫，衣服上的灰尘也很快洗净，并且像是油污血渍等比较难洗的东西，也很容易洗下去。

如今人们洗衣服更多的是直接用清水来回搓洗捶打，不仅去污效果差，而且很费力气，也很伤衣服，还有一些有钱人家则会用皂荚等制成的胰子来洗衣服，这种胰子与土制的香胰差不多，除了没有香味以外，成分几乎相同。

虽然胰子也有一定的去污能力，但是与洗衣皂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并且胰子的坚固并不好，用的时候就会往下掉渣子，长时间被水浸泡还会泡烂，无论是从功用上还是从方便和实用上来看，都远远不如洗衣皂。

至于价格，洗衣皂同样也很便宜，当然了品种不一样价格也是不一样，像是比较便宜的品种，也只需三点行善点就可以买到一块，转换成钱币，也就三文钱，和香皂的价格一样。

定下来洗衣皂和香皂以后，王法又仔细想了想，这些东西几乎可以将洗脸洗手洗澡洗衣服等都涵盖，但是还缺少一样，那就是洗头发。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老百姓洗头发还是直接用清水清洗，不过去污能力和杀灭微生物等效果都不理想。

要是夏天还好，经常多洗几次也还行，但是冬天就不一样了，由于天气太冷，没有哪个老百姓天天洗头，因此也就造成了大家各个头顶打结冒油，还有很多人的头发里滋生了大量的虱子。

有些人会用碱面之类的东西来洗头，这样一来去污效果就有了一定的保障，但是长时间用碱面洗头会严重的损伤头皮等，总之，当今之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和系统里的洗发水相媲美。

洗头发的东西系统里同样多的是，像是半斤装的洗发水，价格也各有不同，最便宜的也就几个行善点，普通一些的要十个行善点左右再贵一些的还有二十点三十点甚至是上百点行善点的都有。

王法当然不会买贵的，挑来挑去选了一种十个行善点的洗发水，这种洗发水虽然没有那些贵的洗发水介绍的那样具有多种功用，但是洗头发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选完了这三样东西，关于人清洁的东西基本都涵盖在内了，王法看了看，又准备买些纸张，不过看了一会就放弃了。

他原本打算买些厕纸出来贩卖，但是现在的造纸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各种类型的纸张也都能够在市面上见到，虽然系统里的纸张质量要远远高于市面上的，但是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想必价格并不能卖的太贵。

与其费这么多事只赚那一点钱，还不如将这些宝贵的行善点留着用在刀刃上，所以，王法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接下来，他又开始思考怎么给那三样东西定价。

像是香皂，就算是卖到几千倍的价格，十两银子一块，相信也有很多人买，但是这个价格确实有些太高，就算是一些有钱人家也有可能会望而却步，王法思虑再三，决定只卖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钱，这也比香皂的原价高了三百多倍，完完是暴利了，至于洗衣皂，同样也是一两银子一块，像是洗发水原价就比较贵，所以定了三两银子一瓶。

这三样东西都定成原价三百倍的价格，不管是谁只要想买，就得花这么多的钱，谁让这是蝎子的尾巴独一份呢，天下也没有任何竞争或者替代品。

虽然这个价格说出去很是吓人，但是整个世上除了王法以外，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些东西的原价，别人还以为这些东西真的都是漂洋过海从西洋运来的奢侈品，贵一点也正常。

除了这三样东西，系统里还有其他数不清的好东西可以贩售，但是王法暂时不打算弄那么多，就这三样先卖着，其他的东西还是等到以后看看效果再说。

想好了贩售的商品以及定好了价格，接下来就是选择销售货品的店铺了。

整个青浦县城中，最黄金的地段肯定是青云大街和腾龙大街的交叉口，那里直通县城的四个城门，也是整个县城的最中心地带，同样也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在这个路口的附近，最佳的位置就是路口的西北角了，因为这里坐北朝南，坐西朝东，是一天之中太阳能够照最多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吸引别人目光的地方。

只不过这个地方虽然是最完美的，但是此时已经被别人占了，那就是逍遥楼。

在半年以前，万紫嫣带着万贯家财来到青龙镇，买下了整个镇上地段最好的几间店铺，打通之后盖起来逍遥楼，王法要想买回来，怕是有些不易。

第一百四十章 账房

逍遥楼，如今算是整个青浦县中最大的店铺之一。

王法对此十分了解，他知道逍遥楼背后的万紫嫣原本是华亭县城最大的豪门大户的妻妾，又是最受喜的那一位，在她的丈夫去世以后，因为斗不过有徐家做后盾的大老婆，只好席卷大量的金银细软回到了娘家青龙镇。

她虽然很有钱，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并没有什么靠山，原本她就是靠着自己的姿色上了位，如今除了姿色和钱财以外，并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地方。

但是常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一点都不假，万紫嫣虽然没有什么靠山，但是凭借这大量的钱财还有独特的手段，聚集了大量的手下为她卖命。

可以说要给目前整个青浦县内明面上的武力排上一个名次的话，逍遥楼肯定是前三位，至于第一位非县衙莫属，第二位就是王法自己了。

只不过这还不算一些暗地里比较低调的势力，比如漕运码头那里，如今王法已经深信那些都是白莲教的教众，联合在一起的话，武力甚至比县衙还要大。此外，还有一些豪门比较低调，也不是轻易好惹的。

这些人家虽然明面上的势力不算庞大，但是跟朝廷里的高官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得罪了其中一人，或许就会有权势滔天的巨官碾压。

王法想了想，如今自己的手下也有一百多号人，数量还要比逍遥楼稍微多一些，但是并没有压倒的优势，若是硬碰硬动起手来，并不能保证完胜。

并且他知道自己的手下，其中一部分是手不错的好手，还有一部分就是街头混混罢了，这些人与逍遥楼里那些训练有素的武师不一样，真的动气收来，胜负难料。

再者说了，万紫嫣虽然拥有庞大的财富，但是逍遥楼是她唯一的经营场所，也是她的大本营，直接过去夺楼，她必定不会忍让。

逍遥楼离县衙并不远，若是真的发生火拼，只怕那些官差很快就会到，到时候王法肯定不可能站出来说是自己主导的而让官差不动，要不然自己一个朝廷命官和百姓打打杀杀，那还成何体统

而如果不出面的话，等到官差到场，最终肯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这是王法不愿看到的。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半年前的势力，不可能会让这些跟随自己的人军覆没，所以，硬拼显然是行不通的。

如果不应聘的话，那就要动动脑子了，王法想了想如何利用自己县丞的份搞点事，但是想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不知不觉中便昏昏睡去。

第二天上午，王法又来到县衙当差，其实现在县丞的公务几乎都由尤水带着做，王法就像个吉祥物一样，只需露个面就行了。

整整一个上午，王法都在想着如何能够将逍遥楼拿下来，因为那是县最好的地段，也只有那里才配得上王法准备贩卖的那些宝贝。

想了许久，王法始终没有想到合适的主意，便迈步出去，打算清醒清醒头脑。

寒冬的室外虽然寒冷，但是吹拂的冷风很容易让人神清气爽，王法在院子里转了一会，便上了马车，王法大街上走去。

现在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好主意，王法索不再去想，等到晚上的时候再找人共同商议，此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转转，正好那欢乐坊已经开业好久了，从南京城请来的账房也已经开工，便打算去那里看看。

崭新的牌匾下方，站着两个粗壮的大汉，他们自然认得王法，知道他是自己老大的老大，连忙掀开厚实的布帘子，让王法走了进去。

走进屋内，里面依旧是人声鼎沸的景象，众多赌徒正在大喊大叫的买大买小，还有些赌徒一声不吭红着眼睛在等着开牌。

与以前不同的是，这里的空气似乎变得好了一些，王法定睛一看，原来欢乐坊的大堂内在后墙开了几扇窗户便于空气流通，同时室内又点了些火盆，防止冷空气入室造成温度下降。

如此一来只需花费一点点的钱财，便能让这里的环境好上很多，原本污浊的汗臭味也细不可闻。

狗头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王法看着他那模样，笑道“几天没见，胖了不少啊”

“嘿嘿，这不是拖了老大的福么老大，来，里面请”

王法正好也想去后院的账房看看，边走边说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好多了，如今吃好喝好，穿得暖睡得香，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疼了，我估计在过一段时间就能完好起来。”

“那就好，可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王法还是有些担忧，毕竟狗头这伤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要是一辈子都这么瘸着，王法确实有些愧疚。

狗头哈哈一笑，说道“老大你就放心吧，我的腿我最了解了，再过上个把月，绝对就能活蹦乱跳的，哈哈哈”

穿过不大的后院，便是一排房子，这里有住所和客厅，狗头请王法上座又让人端来茶，开始聊了起来。

王法环视一周，疑惑道“你这里的账房在哪上次从南京请来的账房先生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说账房先生啊，他在楼上了，我现在就去把他喊来。”狗头拄着拐杖起就要走。

王法喊住了他，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在这之前，王法竟然还不知道欢乐坊还有二楼，再次回到之前的大堂中，穿过侧面一扇门，一道楼梯便出现在眼前，王法和狗头一起登上楼梯，来到了宽阔的二楼。

二楼与一楼一样大，只不过高度要稍微低些，和普通房子的高度差不多，与高深的一楼不太一样。

在这二楼之上，分布着众多房间，其中有一间就是账房。

狗头一步当先推开房门，跟在王法后面走了进去。

账房之中，除了中间一张硕大的桌椅之外，四周都是书架，上面放了满满的账册书籍，而书桌之上，正有一个与尤水差不多年纪的人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第一百四十一章 收入大增

“老孔，还忙着那，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的老大。”

坐在椅子上的老孔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东家好，老大好。”说完之后似乎有些尴尬，因为他不知道叫老大对不对，毕竟以前从来没有叫过这个称呼，说完之后又有些不知道是继续忙事还是站起来问好，晃晃悠悠就要站起来。

“在老大面前我就是个跑腿的，虽然腿脚不太好，哈哈哈，但是这里真正的东家可是我老大”狗头跟在后面说道。

王法将老孔按住，说道“孔先生不必客气，我也就是过来看看，听说你从南京长途跋涉远道而来，最近几天一直忙着没有为你接风，今天晚上本官在逍遥楼设宴，正式为你接风洗尘。”

老孔明显是精于计算但是对于人往来很是木讷，连忙摆手道“不必了，老大，哦，东家，我在这里吃得好住的好，就不劳烦东家费心了。”

“叫东家怎么感觉怪怪的，不过随你怎么叫吧。”王法笑道“晚上我把尤先生也含着一起去，你们是老相识了，晚上正好可以一块聊聊天，来了这里你们还没有见过面吧正好今晚可以聚一聚。”

“啊，老尤也去啊，那，那好吧。”老孔确实不善于人际交往，在这远离家乡的青浦县，唯一的熟人就是尤水了，此时看着王法盛难却，便答应下来，正好也可以与尤水聊聊天。

王法来这一趟，当然不能站一下就走，便在桌子前坐下，看着老孔似乎有些紧张，他知道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与人交往的时候就会很紧张，但是做起自己拿手的事来，比任何人都要专业。

不过这也只是一般现象，王法并不能肯定眼前此人就是这样，便随口问起几个问题，老孔自然是对答如流，并且一说到他专业的问题，上的紧张立刻一扫而空，变得侃侃而谈起来，王法对于做账并不太清楚，聊了一会就接不上话了，便转移话题。

“这座赌场每的收入怎么样”

“每天大概进账十两银子，容我查一下。”老孔说完就翻开右手边一本账本，看了看接着说道“这几天的进账分别是”

王法可没功夫聊的这么详细，连忙打断他，说道“你说个大概的数字，我心里有数就行了。”

“哦，这几天平均下来每天就是十两左右，一个月应该能在三百两左右，不过这只是年前这几天的数据，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有太大的偏差，不过就算是有偏差，我画了个曲线图，估计最低也要每个月一百多两银子，最多的话五百两银子都有可能。”

每个月三百两银子，这种收入在整个青浦县内，几乎都是顶尖的存在，很难想象一间赌场能够赚这么多钱。

“你这里有没有以前的老账本以前的收益怎么样”王法比较好奇以前在冯峰手上的时候，欢乐坊经营的怎么样。

“有，我就是结合了以前的老账本才大致估算出来的，”老孔显然是信心十足，说道“以前每个月的收入在一百两银子左右浮动，虽然每天都不一样，有多有少，但是大概就是这样了。”

一百两提升到三百两，整整提升三倍，这是王法想不到的，他知道能够提升这么多，主要还是他将放高利贷的业务也整合到欢乐坊里，让狗头负责，每月的收益加上赌场的收益才会这么高，但是他原本以为最高翻上一倍就差不多了，没想到整体翻了两倍。

其实这两种业务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相辅相成的效果，赌徒输了钱，看到能借钱的，肯定会想方设法借钱，而这些钱都是高利贷，必须以财务抵押才能借到，如此一来，促进了两项业务共同发展。

在以前的时候，冯峰只会高价借钱，并没有将借钱的业务扩大到其他方面，王法则不一样了，他不仅给赌徒们放贷，还给城所有的人都放贷。

虽说赌徒们疯狂起来连命都可以不要，很多人担心借钱给他们就是有去无回，但是王法自己有着庞大的势力，又有足够的财务抵押才能借到钱，所以并不担心会造成坏账。

走出欢乐坊，王法的心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晴朗，每个月三百两银子啊在一开始，他还以为赌场加上高利贷能赚个一百多两就不错了，没想到现在直接翻了一倍，足足有三百两

这个数字，是很多人辛苦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但是在欢乐坊，只需一个月就能赚到，这里简直就是一颗摇钱树，几乎比自己搞的环卫处赚的钱还多。

不过环卫处也很不错，每个月也能赚到几百两银子，虽然并不像欢乐坊一样都是净收入，但是出去各种费用以后，还是有不少盈余。

此外，搞出环卫处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拥有大量的人力，这些人与欢乐坊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不一样，那可是正儿八经县衙官府的人手，如果有必要，这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实力。

晃晃悠悠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王法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吃饭，顺便睡个午觉的，可是还顺路来县衙一趟，找到正在埋头苦写的尤水，说道“尤先生，今天晚上本官在逍遥楼设宴，为孔先生接风洗尘，到时候你过来作陪。”

尤水也知道老孔到了这里，这几天正想抽个空找他聚聚，没想到王法直接要请他俩吃饭，当即也不推辞，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关于晚上的宴席，王法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么将那逍遥楼拿下，他是个粗人，在他心里，像尤水和老孔这种有文化的人一肚子花花肠子，等到晚上的时候，顺便可以问问他们的想法。

反正这两人都算是自己人，而且他们在此之前都没有来过青浦县，和万紫嫣没有一丝联系，直接当面问他们，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纳妾

逍遥楼内，温暖异常。

二楼一个包间之中，几个火盆在不断的散发着量。

桌子上，已经坐了一圈人，除了王法楚惜玉鲁铁柱三兄弟以外，还有尤水和老孔。

这两人以前在南京的时候就是老朋友，不过当时在家中，半个月不见也不会觉得稀罕，但是此时两人都在外地，有些时没见，便十分想念。

刚一见面，二人便聊个不停，等到王法将众人都介绍一遍后，二人一杯接一杯了聊了起来，似乎很有感叹。

许久之后，尤水才发现有些不妥，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两位兄弟，我二人许久没见聊的多了些，实在是不好意思。”

老孔并不太精通这些人之常，不过还是跟着尤水连连致歉。

王法正在跟楚惜玉聊着万紫嫣，笑道“尤先生孔先生不必客气，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两位许久没见诉诉旧实属应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至于鲁铁柱，正在大口的吃喝着，只要有吃有喝，他就无比的开心。

几个人又随意的聊了一会，接着王法便问道“你们看，这座酒楼不错吧”

“确实不错，学生在这青浦县也待了一段时间，感觉这间酒楼应该是县里最高档的吧”尤水打量着房间内的各种布置，由衷的说道。

老孔来到青浦县就几乎没有出去溜达过，但是看着酒楼内的布置以及桌上的酒菜，确实很是高档，虽然和南京城那些顶尖的大酒楼没法比，但是也是一流的水平。

楚惜玉之前和王法聊了一会，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不过此时并没有说什么。

王法又接着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专门从满剌加远些西洋的好玩意过来售卖，那些东西价值连城，利润也非常可观，我便想在这里开个店铺，帮他销售那些西洋货，顺便赚些钱补贴家用，二位以为如何”

在这个时代，当官是最尊贵的职业，与之相反，经商确实下jiàn)的职业，所以文人墨客对于经商都是不屑一顾。

但是经商确实来钱快，所以很多有权有势的官员会在背地里找人经商，自己并不露面，这样一来，即可以保证自己的名声不被损坏，又可以赚到大量的金钱，此事已是人尽皆知的不算秘密的秘密。

老孔虽然不善与人交流，但是在南京城混了几十年，也都知道这些况，便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当今时代，贩卖西洋货进行海外贸易确实能赚大钱，先生既然有这个资源，当然得好好利用。”

王法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尤水，尤水似乎有所思虑，说道“先生莫不是看中了这逍遥楼想要将此店盘下来开店”

“正有此意”王法笑道。

“学生看这间店铺的规模以及档次，只怕价格会极高，再加上这里的地理位置实属本县最佳，价格恐怕会更贵，没有几百两很难拿下，并且这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卖，到时候随便加个价，就得价值千两银子，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尤先生说的是，我正是看上了这里的地理位置，想要买下这里，不过二位先生可能不太清楚此中况，这里是万夫人所开设，此人家产万贯，是个寡妇，只有此地一处基业，打算以此养老，我估计不容易买下，不知道二位先生有何高见”

尤水放下筷子，仔细想了想，说道“按照先生所说，对方肯定不会轻易出售，第一，人家不缺这点钱，第二，此地对她极为重要，所以要直接买下确实有些难办，只能想想其他法子。”

“比如呢”

“比如动用先生的份，所谓以权谋私者，话虽不好听，但是道理是没错的，咱们大可以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bi)迫对方搬迁，就算她们不卖，在这里也经营部下去，到时候咱们再出手，想必会容易许多。”

“这确实是个方法。”王法点了点头，昨晚他就想过这些，不过对这个办法并不满意，要是自己注重份不被别人抓到把柄，那么见效就会很慢，并不能一蹴而就，人家要是赖着拖着，也是个麻烦事。

到时候要是自己做的有些过火，万一人家到松江府或者南京甚至是北京状告自己，那就更麻烦了，所以，王法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又再次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尤水对于王法的况比较了解，又接着说道“明的不行咱们就来的，学生知道先生势力强大，到时候随便找些由头，让底下的人出面，到这逍遥楼来找茬，每月三十天，来个六十遍，到时候他们肯定受不了。”

“我也想过这一点，虽然这样一来可以做的更狠一些，我也不用出面，但是对方也不是软柿子，他们的打手并不少，而且各个训练有素，到时候万一铁了心硬干，咱们的损失肯定会很大。”

尤水也想到这一点，一时半会又没有其他更好的主意，不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忽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楚兄弟和那万夫人似乎有些渊源”

尤水隐隐约约的想到这件事可以在楚惜玉上做文章，但是并没有想好怎么做。

楚惜玉并不尴尬，而是哈哈一笑，将自己打万紫嫣主意的事说了出来。

一直都在默默不语的老孔忽然抬起了头，说道“先生，学生有个想法，就是让楚兄弟纳了万紫嫣为妾室，这样一来，整座逍遥楼不都成了嫁妆，变成先生的囊中之物”

“妙啊”王法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一句话，老实人不干老实事，别看老孔木讷老实，没想到他的想法这么多。

楚惜玉一愣，不过并没有拒绝，他现在并无妻妾，一直苦追万紫嫣不得，若是纳她为妾，确实也不错的。

既然问题有了突破口，几个人便围绕着如何纳妾开始烈的讨论起来，做为话题中心人物，楚惜玉不仅不尴尬，反而笑呵呵的一起聊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等待

夜深人静，枯黄的草木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王法几人一直聊到半夜，这才各自回家。

院子中，东北角的墙头上，一块断了一半的瓦片之下，有一只眼睛一直盯着院子里。

桃叶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又披了一件大氅，在这寒夜里，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吱呦”一声轻响，桃叶后不远处的房门打开了，柳叶轻盈的走出来，低声说道“那家伙还没回来”

桃叶微微摇了摇头。

“你下来吧，我上去盯着。”

夜晚寒冷异常，长久待在室外，而且是一动不动，不仅冻的人难受，还容易将人冻上，是以这两人轮流在墙头盯梢，看着王法什么时候回来。

她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李如烟今晚又要有行动，原本她们只需要在房子里默默的等候，等到下半夜之后，趁着大家熟睡之际便可以行动。

不过今晚她们没想到的是王法竟然出去喝酒了，一直到这么晚才回来，在王法回来之前，她们只好一直盯着，直到确认那影回到房中，不然的话，房中无人，不仅会让行动落空，还会打草惊蛇。

桃叶原本还想多守一会，毕竟她们之间感极好，自己多守一会，姐妹就可以少冻一会，但是这天寒地冻的实在让人无法忍受，现在她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若是继续待下去，说不定就会冻伤。

因此，桃叶只好低下头看了看脚下的地方，然后准备慢慢退下来，当她低头的那一霎那，王家后院的侧门忽然打开了，桃叶连忙又站直子，继续趴在上面看去。

朦胧的夜色中，只见那无赖的形恍恍dàng)dàng)的走了进来。

“来了”桃叶惊喜的说道，此时终于把王法盼回来，快要冻僵了的桃叶终于不用继续忍受这冰冻之苦了，此时只需等待那无赖睡下，然后再过一会，就可以行动。

站在墙头下面的柳叶也十分高兴，除了不用继续受冻以外，她对行动会落空的担心也放下心来。

不过现在王法虽然回来了，但是不可能一下就睡着了，柳叶只好和桃叶一样，恨极了王法，等到桃叶下来以后，又轻轻越了上去，她要等到王法睡下才会完放心。

至于她们对王法的恨意，完来自于自家的主子，这个混蛋一而再的捣乱，让她们很不爽，并且上次行动的时候，她们似乎发现自家主子和王法有些过往。

在教中，圣女是冰清玉洁的，并不会婚嫁，她们虽然也心疼主子会孤单一生，但是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们的使命，是她们愿意用生命捍卫的责任，所以，当她们发现王法对自家主子有些非分之想的时候，便更恨他。

默默的趴在墙头上，没过多久，裹得像个圆球似的柳叶便觉得寒气袭人，冰冷的感觉穿透了厚厚的衣物，似乎又穿透了自己的血，直冲筋骨而去。

又过了一会，柳叶已经感觉的浑冰冻，双脚也渐渐麻木，不过她并不敢随意动弹来活动一下，让子暖和过来，因为那样容易被人发现。

“这该死的家伙，到底要洗多久”柳叶看着王家的侍女端着水走进王法房中，许久还没有出来，好不容易等到那侍女出去以后，竟然又端了盆水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法终于洗完了，房门也关了起来，柳叶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好景不长，原本她以为王法很快就会睡去，没想到那房中的灯光一直亮着，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长夜漫漫，寒风刺骨。

对于快要冻僵了的柳叶来说，已经快要失去时间观念的时候，那令人怒火中烧的灯光终于熄灭了。

“呼”柳叶长长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搓了搓手，然后动了动脚，慢慢移动麻木了的双腿，等到恢复知觉之后，才轻轻跳到地面，回到房中报信去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刚准备出去找你呢。”看着冻得面色惨白的柳叶，桃叶心疼的说道。

“快过来烤烤火暖暖子。”说话一向都是冷冰冰的李如烟，但是看到自己贴的人儿冻成这样，言语之中不知不觉间带了些许关心，然后又拿下火盆上的水壶，冲了一大杯姜茶递过去。

柳叶连忙接过去，放在手中紧紧捂着，时不时喝上一口，没多会，上便有暖意传来。

“那边怎么样了”

“那家伙刚刚才睡下，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害的人家等了这么久”柳叶对王法显然很不满意。

“呦，咱们柳叶似乎生气了”李如烟笑道，这两人跟着她虽然时间并不算长，不过早已把她们俩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三人又轻声的说笑一会，便陷入了沉闷，屋子内寂静无声，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屋子外面吹个不停的寒风，传来阵阵呜咽。

昏暗的房中并没有点灯，只有暗红色的火盆发出不算太亮的光线，可以让人看见屋内的形。

一黑色劲装打扮的李如烟端坐在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穿了这衣服，原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李如烟显得更加俊俏。

坐在旁边的柳叶桃叶也早已去掉了厚重的大氅，同样是黑色劲装，三人看起来，还真有些像是姐妹。

忽然，李如烟的眼睛睁开了，嘴唇微动，说道“行动”

正呆呆看着火盆的柳叶桃叶二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立刻检查上一遍，又试了试短剑的位置，然后起向门外走去。

微弱的开门声在这呼啸的寒风中并没有传开，便被覆盖掉，离得稍微远些就听不到任何动静，三道黑色的影陆续走出，踩着轻盈的步伐，轻轻跃上墙头，又在墙边仔细观察片刻，这才动跳进王家院子中。

三人的轻功非常之好，从约莫一丈高的墙头跳下，不仅没有任何不适，而且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李如烟看了一眼院子中花园的方向，她虽然已经知道那里的八哥已经被拿进房中，但是经过上次的事，还是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然后才踮起脚尖慢慢向王法的住处摸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恶狗扑食

除了没有雪花之外，院子里的景象和几天之前一模一样，甚至要更加寒冷。

王法晚上喝的多了一些，洗涑完毕上床之后，在系统里搜寻一阵，便熄灯睡去。

不过由于心情比较高兴，一时半会并没有睡着，便闭着眼睛和系统聊着天，等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系统说了一句：“别睡了，那天那三个小朋友又来了。”

王法蓦然惊醒，在心里问道：“什么三个朋友？”

“来杀你却又下不去手的那些人啊，现在又来了，正在院子里。”

“你竟然能够发现外面的情况？”王法有些不敢相信，问道：“那你上次怎么不提醒我？”

系统那冰冷的声音似乎有些滑头，嘿嘿一笑便没了动静。

王法此时也顾不上继续责问，连忙轻声穿上外套，摸出枕头下的尖刀，准备小心应对，他知道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李如烟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杀心，但是也得提防不是？

看了看漆黑的房屋，王法穿戴完毕后，刚准备下床，站到门后的角落里隐蔽，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声，紧接着便是刀剑交错的声音。

王家院子里，原本的十几个家丁都住在前院厢房，自从遇到上次半夜刺杀的事情以后，钱德宝便安排了几个家丁在后院的厢房中值守，每晚三人轮流值守，确保王法的安全。

至于其他的人，还是住在前院厢房，毕竟一般来说，后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家丁这些壮汉长期待在此处并不合适，而且王法家现在的院子还没有扩充，后院的地方也实在有限，能空出一间房子给几个家丁放哨就不错了。

这些家丁的待遇非常之好，远超常人想象，所以对王法也是忠心耿耿，夜间放哨自然是紧紧盯着，并不敢懈怠。

并且他们都是待在房中暗中放哨，外面虽然寒冷，但是房内有燃烧着的火盆，很是温暖，所以处境要好上很多。

在这一整夜中，也是三个人轮流盯梢，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今夜又有人潜进府中。

在他们值守的房间之中，有一根拉绳，直通前院的厢房，那里是其他十多个家丁居住的地方，只要拉动绳子，悬挂在前院厢房内的铃铛就会响起，那些家丁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

李如烟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们刚跳进院子里的时候，一阵铃声便在前院响起，只不过这铃声并不算太大，又是在屋内，所以处于后院的她们根本没有听到。

等到他们摸到王法门前的时候，三个家丁便全副武装冲了出来，阻止她们进一步行动，不过这三人明显不是李如烟三人的对手，所以他们并没有死缠烂打，而是边战边退，片刻之后，身后便涌来十多个从前院赶过来的同伴。

一二十人对阵三个人，虽说李如烟等人武艺高强，他们一时半会无法拿下，但是将其团团围住，阻断他们加害王法的行动，还是很轻易就可以做到的。

主房之中，王法得到了系统的提示，早已准备妥当，一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便打开房门仔细观察一番，然后持刀冲了出去。

李如烟没想到这第二次进来又被人发现了，虽然不是上次那只恼人的死鸟，但是比上次更让人头疼，对方竟然在这个院子里布下了暗哨，以后再想毫无声息的进来，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看到对方只有三个人，李如烟立刻带着柳叶桃叶举剑迎去，她们想要快速制服这三人，然后拿下王法。

没想到这三人紧密的站在一起且战且退，生生的拖延了片刻。

李如烟知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更多的家丁赶来，而熟睡的王法也会早有准备，便轻声说道：“你们在这拖住他们，本座去开门！”

说完，李如烟扔下正在混战的两女三家丁，一个转身直扑王法的房间而去，此时打斗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再想悄无声息的慢慢撬开房门是不太可能的，李如烟便瞅准了房间窗户，那里的坚固性是整个房子中最脆弱的地方，只需一脚便可以踹烂。

然后只需纵身一跃便可进入房中，对于王法的房间内的布置，已经进去过一次的李如烟清楚的很，当即想好接下来的打算，等到踹破窗户，然后足尖点地斜地飞起便可以钻进去，落地之后一个转身，便可以将短剑架在刚刚惊醒的王法脖子上。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三个放哨的家丁早早就通知了前院的人，所以李如烟刚奔至窗下，就从拱门里涌出一道道人影。

原本她想回头接应桃叶柳叶，然后立刻遁去，可是又不想前功尽弃，便打算擒贼先擒王，只要自己拿下王法，这些家丁便没有任何威胁。

桃叶柳叶二人似乎和李如烟心意想通，原本她们二人对战三个家丁，还可以稍微占据上风，现在对面又来了十几个人，瞬间抵挡不住，便也学着家丁先前的样子且战且退，只希望拖个一时半会，就可以挟持王法。

而房子这边，王法轻轻拉开房门，站在屋子里向外看去，远远的看到三丈开外几个人影在缠斗，更远处还有更多的喊杀声，当即瞅准机会杀上去，完全没有看到几步之外的窗户下有个人影。

等到王法刚冲出去两步，只听“嘭”的一声传来一身巨响，猛然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刀仔细看去，只见一个黑色人影在半空中收回弹性十足的右腿，飘然落地，然后双腿弯曲又要弹起，看起来是想直接钻进屋内。

李如烟原本是打算直接用肩膀飞撞上去撞开窗户的时候直接飞进屋内，可是她担心经过上次的事情王法会将窗户加固，自己撞不进去，所以才会将这个动作一分为二，先踹开，再进去。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给了王法一点反应时间，当李如烟刚刚弹起的时候也注意到了旁边的门中冲出一个人，王法与她四目相对，一下就认出来，正是李如烟。

说时迟那时快，王法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恶狗扑食紧紧抱住李如烟的两条大腿，身处半空中的李如烟无处借力躲闪，二人重重的摔落在地。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问

桃叶和柳叶比李如烟更先发现屋内冲出一个人，但是也只是快了片刻，还没有来得及呼喊，那道人影便将自家主人扑倒在地。

二人担忧主人安危，当即也不顾身后的防守，快步向前准备救援，十几个家丁压力大减，顿时蜂拥而上，再次将众人团团围住。

李如烟被王法扑倒，成为了人肉垫子，摔了个七晕八素，还在身上衣服穿得够多，所以并没有受伤，只是有些头晕，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王法的刀子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通通住手！”王法盯着李如烟，大声喊道。

桃叶和柳叶二人也见到自家主人被擒，当即不敢轻举妄动。

李如烟看着众人都停下手，正在围观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当即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涩，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任何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

“还不快起来！”

王法一愣，也发现了自己的姿势有些不妥，连忙起身，不过刀子还是架在对方的脖子上，防止她再次发难。

李如烟看着自己三人都已经被擒，知道反抗也是没用的，便怒目圆瞪，看着王法，她行走江湖多年，类似的事情也干过多次，几乎从没失手，没想到来到王法这里，一连两次都没有成功。

上次败退也就算了，这次更甚，连人都栽到人家的手里了。

桃叶和柳叶二人也是恶狠狠的瞪着王法，她们对王法原本就很是讨厌，此时更加厌恶了，每次遇到此人，都会又不好的事情发生。

身边的一圈家丁也都认出了这几个人正是上次的那伙人，也知道她们与自家老爷似乎有什么关系，所以只是解除了桃叶柳叶二人的武装，并没有痛下杀手。

而桃叶柳叶二人似乎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一心想要去救李如烟，要不是李如烟让她们放下武器，只怕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接下来就是尴尬的沉默，没过多久，已经睡着了的钱德宝被吵醒也跑了过来，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王法清咳两声，打破沉默，说道：“咱们到房中说说话？”

李如烟昂着高傲的头颅，也不说话，当先往大开的房门走去。

王法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尖刀拿得远一些，防止划破那洁白的脖颈。

一前一后走进房中，王法点上蜡烛，想要伸手去关闭房门，但是看了看那破破烂烂的窗户，又放弃了这个打算，看了看坐在桌子边的李如烟，便也走过去坐下。

“你今晚，额，是有什么事？”王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问了起来。

李如烟转过头来，冷冰冰的说道：“我来便是想要问你几句话！”

“问我话你大可以从大门进来，干嘛深更半夜的偷偷摸摸的？”王法笑道。

“你！”李如烟刚要发怒，又努力平静下来，说道：“我问你，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你为何要强行买下许汉生的房子？你为何下令全城不准卖房子给我？”

李如烟越说越生气，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这才停了下来。

“我为何出现在这里？”王法一愣，说道：“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啊，土生土长的，你来青浦县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吧？”

王法的大名在青浦县几乎是人尽皆知，比县太爷的名气还要大，这并不是因为县丞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以前就是此地恶霸。

李如烟在事后当然打听了王法的情况，知道他就是本地人，不过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精挑细选了这么个发展教会的地方，竟然就遇到了他。

并且两人似乎非敌非友，这就不太好办了，再加上之前的事情，让李如烟很是头疼，女人生气的时候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所以她才质问王法为何出现在这里。

听到王法说自己就是这里人，气鼓鼓的李如烟似乎有些泄气，不过又接着问道：“那你为何强买许汉生的房子？”

“我不就是想把家院扩大一点吗，”王法笑道：“想必你也听过我的名声，从十几年前开始，我就是这么办事的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什么问题吗？”

“你！”李如烟顿了一下，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无耻之徒！”

王法自然是听到了这句话，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接着说道：“我也是打算给钱的，谁知道那许汉生不给我面子，那就由不得他了。”

“再说第三件事，”王法继续笑道：“你还问我为何不给你在城里买房子，确实是我做的，但是我不是说了吗，许汉生那栋宅院你拿去住，干嘛还要花钱在别处购买，据我所知，许汉生他们也都是苦哈哈的过日子，这栋房子可是他们多少人的心血啊，就这么白白扔在那，岂不是浪费？”

“我想住哪用得着你管？不要以为当初在塞北救过我一命，就以为自己了不得，大不了我还你就是了！”

“你想干嘛？”王法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可不要胡来啊，年纪轻轻的。”

看到王法那紧张的模样，满腹怨气的李如烟不知道为何，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发现自己的笑声与现场的气氛似乎有些不搭，连忙又止住笑意，继续努力保持冷冰冰的模样。

王法被这一连串的反应给看懵了，都说女孩的心思不要猜，这特么怎么猜啊。

问出了自己心中耿耿于怀的问题，又得到了王法的回答，虽然这些回答并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心里的怨气似乎消失了大半，李如烟又转过来看了看王法，一字一句说道：“是你说的，那栋房子我就进去住了，以后你要是敢打扰我，豁出去我也跟你没完！”

李如烟算是想开了，此人既然如此霸道还不准自己买房子，自己又何必跟一个无赖斗气？并且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自己虽然有钱，但是也不能随意浪费，与其呕气，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住下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动粗

院子中，十几个家丁围着两个黑衣女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剑拔弩张，而是似乎心有灵犀，全都看向那房门打开，窗户破碎的房间。

房内点着灯，所以站在外面也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不过屋内二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所以外面的人只能听到一些声音，但是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盏茶的功夫之后，屋内的两人似乎聊完了，李如烟起身便往外走去，王法也站了起来，似乎是老朋友送客一样。

看到柳叶和桃叶还在一众家丁的包围之中，李如烟回头看了看王法。

王法瞬间就明白过来，对着家丁说道：“放开她们。”

一众家丁连忙散开，不过还是手持兵刃小心戒备着。

李如烟轻轻“哼”了一声，带着柳叶桃叶二人就往东北的墙角走去，足尖点地轻声跃起。

王法站在门前，喊道：“走侧门出去吧，几个姑娘，天天翻墙也不是个事啊。”

身处半空的李如烟听罢，差点一个踉跄衰落下来，连忙用手在墙头一撑，越了过去，二女也紧随其后，没入墙壁之外。

王法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院子里有些傻眼的众人，说道：“没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钱德宝连忙凑过来，说道：“老爷，你看这窗户坏成这样，晚上风大，我去找些木板什么的修补一下吧。老爷你就暂且到我的房中休息。”

“不用了，”王法并不喜欢到别处睡觉，说道：“你先随便找个破被子什么的把窗户堵起来，明天再修吧。”

钱德宝“嗳”了一声，麻溜的去找东西堵窗户了。

将窗户结结实实的堵住以后，屋内又被火盆烤了许久，那股刺骨的凉意才逐渐散去，困极了的王法一连打了几个哈欠，便混混睡去。

天亮之后，睡在隔壁的柳絮儿照常早早起了床，昨晚发生的事情打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她有了羽绒被后，喜欢将脑袋蒙在被子中睡觉，那个时候早已熟睡，所以并不知情。

洗漱完毕，看了看时间，柳絮儿便像往常一样来叫王法起床，忽然看到窗户上蒙了一个旧被子，地上还有一些碎木屑，当即觉得好生奇怪。

敲了敲房门，又轻声喊着，正在熟睡的王法半眯着眼起来开门，在以前的时候，他的房门并不会栓起来，柳絮儿在外面便可以开门，但是前段时间为了安全着想，在门内加了一道门栓给，所以得让他自己起来开门。

看着王法惺忪的睡眼，柳絮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爷，这窗户怎么回事？”

王法随意看了一眼那破被子，说道：“哦，这破窗户昨晚坏了，我让老钱弄了个被子堵一下。”说完，便又躺到床上，继续眯一会。

“这好好的窗户怎么就坏了？”柳絮儿心思单纯，没有想到其他，还以为真是年久失修，便一边帮着躺在床上眯着眼的王法洗脸，一边琢磨着待会找人把房子在看一看，还有没有需要修缮的地方。

如今在县衙当差，也不好睡懒觉，王法便红着眼睛起了床，穿戴完毕吃过早饭，坐上马车往县衙走去。

尤春水早早的就在签押房内忙着，王法一见到他，便说起昨晚商量的事情。

尤春水早有准备，说道：“先生，学生已经让人去找楚兄弟了，估计一会他就来了。”

王法点了点头，裹了裹身上的衣物，坐在火盆边上开始闭目养神。

昨晚睡得本来就晚，又被李如烟那么一闹，都到了下半夜，再等到封闭窗户让屋内暖和起来，天都已经快要亮了，这一夜根本没睡多久，实在是困。

没过多久，楚惜玉就来到了签押房，他对昨晚的计划很有兴趣，若是成功的话，不仅可以帮助王法拿下逍遥楼，还可以得到日思夜想的万紫嫣，可谓是一举两得。

三人聚齐，尤春水便说道：“先生，人已经齐了，咱们现在去看看场地？”

王法并没有睡着，点了点头，便起身往外走。

逍遥楼占地广阔，宽有十丈，王法带着两人来到逍遥楼的旁边的店铺走了进去，直接说道要买下此处。

这是一间中等的店面，约有三丈宽，生意还算不错，店主自然不愿出售，但是王法亲自过来了，又不敢不卖，只好拿了还算公道的价格，卷铺盖走人了。

接下来王法又去了几家店铺，他打算买下逍遥楼旁边二十丈范围内的所有店铺，打通之后形成一座比逍遥楼还要大一倍的巨大店铺。

如此大的店铺，需要购买的门店也就比较多，除了第一家店铺掌柜有些眼力见外，其余几间店面多少有些为难，其中有一半颇有微词，不过还是愿意忍痛割爱，将店面出售，至于另外一半的人，本就厌恶黑暗，似乎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是将店铺毁了，也不想便宜这个恶人。

王法也没有所说什么，只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便返身回去。

这几间门店，王法早已打探过了，他们并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势力，只不过是个一般富裕的普通人罢了，像是这些人，王法自信可以对付一万个，并且有一万种方法。

回到县衙之后，王法又继续闭目养神，尤春水又继续忙着做事，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楚惜玉并没有跟着回来，而是在外面召集兄弟，开始准备着什么。

对付那些没有背景的平民老百姓，楚惜玉最为在行，如今买卖不成，那就只能动粗了，楚惜玉长的颇为清秀，但是也是个粗人，最喜欢的就是动粗。

至于王法，做出如此欺压百姓的事情，他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原本他就是个恶霸，早已经习惯如此，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至于每天都去做好事，只不过是因为系统的原因罢了，真正到有需要的时候，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用的。

而尤春水在南京城混了这么多年，见过的黑暗比之这里要多得多，更加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除了手中的事情之外，满心思想的只有那高大圆润的身影。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个苦主

青云大街上，从中心十字路开始，向西第一家就是逍遥楼。

逍遥楼西边还有一排店铺，再往西二十丈的范围内，还有七家门店，其中有四家门店惹不起王法，拿了钱卷铺盖走人了，另外三家要么是咽不下这口气，要么是店内生意比较好觉得自己亏了，要么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就是没有同意。

这三家店铺，一家是卖丝绸的，一家是卖瓷器的，还有一家是销售日常杂货的，生意都挺不错，楚惜玉此番的目标，便是这三家店铺。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王法便不去管他，任由楚惜玉带着人去做就行了，他只给出了三天期限，让他在三天之内将事情办妥，然后便回到县衙继续当差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法照常来到衙门当差，他坐着马车，是从侧门进来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门跪着三个人，这三个人他都见过，正是那丝绸店，瓷器店和杂货铺三家店铺的掌柜。

等到县衙开堂之后，大门口的鸣冤鼓便“咚咚”响了起来，一心想要有番作为的陈峻熙连忙来到公堂，让人将鸣冤之人带进来，准备升堂问案。

三个掌柜一来到堂上便痛哭流涕，诉说自己的冤屈。

“青天大老爷还请为小的做主啊，小的经营一间丝绸店，平时也没有招惹谁，昨晚忽然来了一帮蒙面大汉，进入店铺内打砸哄抢，负责在店内值夜的人也被打伤，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青天大老爷，我家的瓷器店也是一样的，今天早上我到店里一看，满地的碎瓷片啊，草民经营多年的心血，全都毁了啊！”

“还有我家的杂货铺，全都没了，都没了啊！”此人一想起店内那狗啃似的场景，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陈峻熙一听这还了得，一摔惊堂木，说道：“在本官治下竟然还有如此荒唐之事，你们可知此事是谁做的？”

这三个人对此是心知肚明，因为这些年来店内都没有什么事，昨天王法来了一趟要买店，自己不卖，晚上就遭遇这种情况，随便想想也知道是他干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王法的威名他们也是听过的，不敢随意提起，所以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三家靠在一起的店铺同时遭遇抢劫，肯定会有些蛛丝马迹，你们一点发现都没有吗？”陈峻熙皱着眉头问道，如果实在问不出什么，只能派人到现场查看，但是只靠衙役们勘察，只怕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所以这三个苦主的说辞颇为重要。

三个掌柜互相对视一眼，杂货铺掌柜一咬牙，说道：“昨日那王县丞来到我们店内，说要买下店铺，草民没有同意，然后晚上便遇到了此事，草民怀疑是王县丞干的。”

陈峻熙一愣，他虽然知道王法的秉性，但是现在他也是朝廷命官，不应该不注重自己的影响啊，问道：“你确定是他做的？”

其他两个店铺的掌柜也接着说道：“草民也是一样的情况啊，都是王县丞来了之后要买店，我们没有同意，才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了，咱们店铺周围七家门店，有四家店铺已经迫于王县丞的淫威卖给他了，我们三家没卖，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怀疑就是他干的啊！”

陈峻熙越听越觉得此事就是王法干的，便喝道：“来人，请王县丞过堂！”

在确定真正的犯罪人之前，王法毕竟是朝廷命官，陈峻熙也不好直接将他当成罪人，只能客客气气的。

虽说县丞主簿都是县令的辅佐官，但是这二人并不完完全全的属于县令的手下，因为他们还有监视县令的权责，所以陈峻熙也不想弄得太难看。

王法正在自己的签押房内抱着火盆取暖，听到有人通报，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堂中三人一看到王法，觉得有些害怕，又满心怒气，一致指认王法就是作案凶手。

王法哈哈一笑，说道：“本官昨天找你们购买店铺，可是做出任何威胁的举动？”

三人一愣，说道：“并没有。”

“本官既然不曾威胁于你等，便是正常的买卖，为何你们要来状告本官？要知道，本官购买其他店铺，怎么没有遇到这种事？”

“但是就是因为你要买店铺，才发生这样的事情！”

“呵呵！”王法又笑道：“真是强词夺理，这么说本官以后再想购买店铺就不行了？万一又发生这种事情，全都赖在本官身上，那还得了？既然你们来告，就要拿出证据，没有证据诬告本官，本官大可以治你们的罪！”

陈峻熙看着这一幕，他虽然心里已经倾向于这件事就是王法干的，但是自己没有证据啊，关键是这三个苦主也没什么证据，这还真让人头大啊。

“本官这就让人查看现场，你们暂且在此等候。”陈峻熙冷声说道，此时要想继续审下去，只能去现场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了。

王法得意洋洋的翘着二郎腿，对着身边的尤春水说了几句，尤春水便匆匆往外走去。

昨天去买店铺的时候，王法之所以自己亲自过去，而不是让手下的小弟们出面，就是想要凭借自身的身份，让别人告不倒，如若不然，纵使小弟出面，别人也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到时候没有了身份加持，说不定还真被告倒了。

其次，他这么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四处宣告，这件事就是老子干的，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然后经由此事，树立自己的威严。

查探现场的人是由典史带队，他们平时都是王法的手下，并不会平白无故的污蔑王法这个顶头上司，当然了，要是有确凿的证据的话，王法并不敢这么肯定。

不过昨晚过去做事的人都是老手，并没有露出自己的面容，现场也都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所以王法自信，他们再怎么查看，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聘礼

半个时辰之后，匆匆离去的尤春水便返回来，笑嘻嘻的说道：“先生，事情都办妥了。”

王法“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他知道这件事就此算是了结了。

县衙外的大街上，三个遭受洗劫的店铺旁边，典史正带着人仔细的查看现场，那三个掌柜也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

没过多久，三个人几乎同时得到消息，然后一脸惶恐的极速往家中赶去，又过了不久，他们全都折返回来，哭着喊着让典史不要再查了，他们要撤案。

这其中的缘由王法懒得去问得太细，因为他也知道，楚惜玉肯定又是抓了人家的家人做为要挟，原本他们可以不惧怕王法，但是现在性命攸关，什么正义什么财富通通都不重要了，只要家人能够安全返回，那就是最重要的。

等到现场的衙役们都回到县衙之后，这三人又都收到了一分钱财，做为出售店铺的所得，不过因为他们这么一闹，耽误了不少事情，所以这些钱比起昨日愿意付出的要缩水不少，几乎只剩下一半。

但是有这一半的钱财总比没有强啊，天还没黑，这三家人便卷铺盖匆匆离去，现在他们得罪了王法，心知在这青浦县是混不下去了，打算用这点钱到外地某个生路。

至于那些店铺，则全都归于王法所有，还有店内的各种货物，也都一并留了下来。

几丈之隔的书房中，陈峻熙愁容满面，他原本在华亭县的时候就是因为有徐陟压着，一直都憋着一口气，原本打算在这里重新开始，大展鸿图，没想到又来个喜欢搞事情的王法。

一连几桩案子，都是因为王法的缘故而草草收场无法审下去，这让想要大有作为的陈峻熙很没面子，也阻碍他内心的抱负。

想来想去，陈峻熙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如今那三个苦主都将店铺卖给了王法，陈峻熙就是傻子也都知道昨晚的事情肯定是王法搞出来的，不过自己找不到任何证据，而那三个苦主也都撤了诉，自己还真拿王法无可奈何。

不过他毕竟是这百里之主，也有自己的尊严，被属下这么搞，无论无何也不愿做个缩头乌龟忍受下去，便深深呼出一口气，陷入了沉思。

他想要做些事情狠狠的打压一下王法，让他知道谁才是此地主人，不过这还得全盘考虑，不然的话若是逼急了王法，让他背地里下黑手，自己还真应付不来，所以此事只能从明面上出手。

太阳渐渐落下，青浦县慢慢的笼罩在黑暗之中，家家户户中也都点燃了火光。

王家院子里，正往外飘出一股香气，今天晚上他喊了几个人回家聚聚，煮了一大锅羊肉。

在这寒冬腊月的时候，吃点羊肉可是最大的享受。

桌子上围坐了五六个人，鲁铁柱吃的满嘴流油，楚惜玉也不甘落后，拿着一块带肉的骨头啃了起来，边啃边说道：“老大，现在那些店铺已经到手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事先的计划，房子到手之后就会打通装修，建设一栋足足有逍遥楼两倍的巨大商铺，而这间商铺将会是楚惜玉的聘礼，以此来纳娶万紫嫣，然后顺便将他的逍遥楼一并收来。

到时候，新建的更大的店铺将会做为新的逍遥楼，而原本的逍遥楼将会重新装修，做为销售奢侈品的店铺。

不过现在王法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完全不够重新装修的，要不是这段时间里有欢乐坊以及环卫处的收入，他连便宜买下这期间店铺的钱都不够。

在坐的也都不是外人，王法便说出了手头有些拮据，又说道：“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处理掉这七间店铺内的存货，顺便赚些钱，等到年后在进行装修吧，至于吞并逍遥楼的事情，暂且往后挪一下。”

楚惜玉点了点头，说道：“那也好，明天我就去组织人手进行清仓大甩卖，暂时赚点钱。”

如今那七间店铺内，除了掌柜走了以外，货物和伙计还都留在那里，随时可以恢复经营，而且现在年关将近，生意也会是全年中最好的时候，库存那些货物，相信很快就会销售一空。

并且正好可以借着这段时间，考察一下店里的伙计，最终决定他们的去留。

身上没有足够的银子，让王法有些放心不下，一是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不好应对，二是如果系统又发布一个大任务，没有话费足够多的银子，怎么算都会后悔。

在这几天里，系统都是发布一些扶哪个老太太过马路，帮哪个老头家里捉耗子等简单的任务，虽然不用怎么花钱，但是赚取的行善点也是很少，以后要是将店铺捡起来开始销售系统里的好东西，所需要的行善点将士海量的。

为了确保有足够的货源，王法暂时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就是大笔的攒钱，然后花到行善任务中，赚取大量的行善点。

其他人不知道行善点的事情，但是也都知道王法想要进货，肯定得有本钱，不然即使那些好东西利润再大，没有本钱进货也是赚不到一个铜板。

另外，他现在已经没钱装修店铺，家里想扩充宅院的钱也没有着落，王法想来想去，便说道：“我这手头上还有几处房产，以及将近两千亩田地，还不如先卖了。”

王法手上有地有房产，在坐的都是他的心腹，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就是当初献给徐陟的那些房产，徐陟又分给众人保管，还额外分了将近两千亩的土地。

后来徐陟被捕，这些房契地契被王法让柳絮儿藏了起来，再到后来那桩案子牵扯太多，没有细细审下去，这些东西边归于王法所有了。

几个人一听老大都要卖地卖房产了，纷纷劝阻起来，王法摆摆手说道：“那些田地咱们暂时也用不上，卖了就卖了，以后想要的话赚钱可以再买回来，至于那些房产，县城之内的暂时就不动了，其他村镇上的房产咱们也用不到，还不如换点现钱用用。”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老钱的心思

晚饭之后，王法便回到卧室开始整理各种房契地契。

除了自己居住的宅院不会出售以外，总共还有十张房契，而这些房契中，只有六张位于县城之内，另外四张则分散在各个村镇里，这些，就是准备出售的。

因为这四栋宅院都是在村镇上，所以价值并不高，大概也就几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下一栋，四栋宅院也就二百两银子左右。

此外，还有将近两千亩的土地，土地的价格比起房子要更加便宜，一亩地也就一二两银子，还不到房子的几十分之一。

但是架不住这些地多啊，将近两千亩地，全都卖出去，大概可以赚回两千多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大钱。

将准备出售的四张房契以及所有的地契拿出来以后，王法便将钱德宝喊了进来，说道：“这些房契地契，明天拿去卖了。”

在吃饭的时候，钱德宝已经知道了王法的想法，所以也并没有感到意外，将手中的房契挨个看了一遍后，忽然两眼放光。

王法看着钱德宝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卖个地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啊？”钱德宝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时，不是，嘿嘿！”

第二天一大早，钱德宝便早早起床，带着几个家丁，揣着房契地契出门去了。

来到街上的时候，他还顺便买了些猪肉鲜鱼还有老母鸡等等，带着人出了县城，向东方走去。

与此同时，还有几路家丁飞速的骑马离去，奔向全县的各个村镇，他们将会在所有民众聚居区贴上告示，准备卖出土地和房产，只不过这些都是先行宣传，真正签字画押买卖还要等到钱德宝挨个村镇转过来。

在县城外东部三里之外的地方，就是三里村，这里是钱德宝此行的第一站，他怀中的房契，就是此前吴四海抵押给他，然后又由吴大海刨掉献给徐陟，然后又被王法夺回来的房子。

这栋房子并不怎么值钱，行情好的时候也不过四五十两，此时王法急于抛售，所以只开出了三十两银子的价位。

这笔钱并不是这栋破旧的院落的钱，还包括了院子下面的宅基地的钱，并且只要买去了，便永久属于买主，所以这个价钱并不算高。

进了村子以后，钱德宝便在村子中心贴了告示，出售吴家的那栋宅院，还有靠近三里村的一百来亩土地，让几个家丁在此宣传，自己则领着大包小包向村子西边走去。

一间破旧的猪圈，一扇裂了许多缝隙的破木门，里面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院子。

这里就是赵寡妇的家，此时她正在刷锅，看来是打算做饭，此时不是农忙，一般生活不太富裕的人家每天只吃两顿饭，所以这早饭吃的就比较晚一些。

钱德宝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最终推门进去。

赵寡妇听到动静，抬头一看，一个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不过这人虽然陌生，但是还是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便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干嘛的？”

钱德宝有些尴尬，说道：“我是县城王县丞家的管家。”

“啥县城王县城的？管家？”赵寡妇忽然想起来半年之前自己见过此人，正是那恶霸王法的走狗，顿时有些不悦，冷声说道：“你来我家干嘛？难道是看上了我家这栋破房子？”

“哪里哪里！”钱德宝连忙摆手道：“妹子说的什么话，我是看年关将近，给你送些东西过来。”说完，钱德宝连忙将手中的口袋解开，拿出一大块猪肉，还有鲜鱼，以及两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

看到钱德宝的这些举动，赵寡妇就更加疑惑了，在她看来，面前这个贼眉鼠眼的人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顿时紧紧抓住一根扫把，紧张的盯着对方。

钱德宝将东西放下之后，尴尬的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那，东西就放这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赵寡妇更加看不懂了，心想此人难道真的只是看自己生活困苦，来送点东西的？

还没等她想的太多，地上那两只老母鸡突然挣开了脚上的绳索，满院子跑起来。

钱德宝一看，连忙追上去，这两只老母鸡可花了不少钱，要是跑丢了那损失可大了。

盏茶的功夫过后，钱德宝气喘呼呼的在院子里左扑由追，终于将两只老母鸡逮住，然后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再次“嘿嘿”笑了笑，转身走出门外。

赵寡妇还抱着扫把，看着那头上还插着鸡毛的人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过去想要问个究竟，钱德宝早已走远了。

平白无故的被人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赵寡妇哪里敢心安理得的收下，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幸幸苦苦拉扯两个孩子，生活着实辛苦，现在眼瞅就要过年了，确实也需要这些东西，让孩子们解解馋，当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村子中间的十字路口，这些家丁一打出告示，立刻吸引了村民的注意，等到钱德宝回来的时候，那里已经战了几个买家，其中一人就是三里村的村长。

做为本地的村长，他的见识显然比其他村民要高一些，在之前他已经打听了一下，知道钱德宝的身份，也知道他卖房契地契的事情，正好自己也有需要，便在旁边等候，看到钱德宝回来了，连忙抱拳说道：“管家大人，老朽是这三里村的村长，听说管家大人要出售房产，老朽刚好准备给儿子准备一处宅院，所以想要买下。”

这栋宅子只卖三十两银子算是便宜的了，本来还有其他人也想买，但是村长先出手了，其他人就止住了，毕竟这房子的价值多过三十两也有限，若是买来转手卖出去，并没有什么利益可图，若是买来自用，那就算是捡着便宜了。

钱德宝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买，当即痛快的将房子卖了出去，然后又将靠近这里的田地也卖了出去，揣着热乎的银子去往下一个村子。

第一百五十章 光棍与寡妇

整整一天下来，钱德宝才只跑遍了半个县的村子，等到回到家中的时候，脸都冻僵了。

没办法，为了赶时间，他们只能骑着马匹到处去跑，在这寒风呼啸的冬季骑着快马，不被冻僵才怪了。

“老爷，今天卖了一半的房契地契，总共赚回了一千五百两多点银子！”钱德宝一边揉着僵硬的脸，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看着放在地上那一口大箱子，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王法也非常高兴，只卖了一半就赚了这么多钱，等到明天再跑一天，又能赚这么多钱，两天下来，直接就能入账三千两银子啊！

有了这么多钱，就可以做为启动资金，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给做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至于这东风是什么，王法并不会对别人说，那就是再接受大的行善任务，有了这么多钱的钱，就可以大笔投入，赚取海量的行善点，然后购买足够的物品，来进行销售。

满意的点了点头后，王法笑道：“老钱，今天辛苦了。”

“嗨，为老爷做事情，是应该的，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不辛苦。”

“我听说你出门的时候，买了不少东西？”

“嘎？”钱德宝忽然尴尬起来，他没想到这件事被王法知道了，连忙解释道：“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我看有很多人家生活比较艰难，所以想买点东西给贫困老百姓家发一点，老爷不是每天都做些好事吗，我也就有样学样，做些好事积德呗。”

解释了这么一大串，王法依旧只是笑笑，又接着问道：“我还听说了，你这些东西都送给三里村西的赵寡妇家了，怎么，整个县里就她们家一家是贫困户？还有，我之前也听说一些，你总是喜欢偷偷摸摸的往人家送些东西，从来都不敢露面，今天怎么敢露面了？”

钱德宝一听，脑门上的汗都要下来了，有些语无伦次道：“那啥，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的，所以，我就”

“你是看上人家了吧？”王法盯着钱德宝那不停躲闪的眼睛，直直问道。

“哪里哪里？怎么可能？不会不会！老爷不要听别人胡说。”

“那赵寡妇我也是见过的，年岁不算太大，也就三十多岁，要是好生保养一下，还是不错的，并且那身材也很符合你的胃口嘛！”对于钱德宝的品味，早在十几年前王法就知道了。

在那个时候，大家都是乞丐，平日里晒着太阳看着大姑娘小媳妇路过，都会多看两眼，然后品头论足聊上一番，自然知道钱德宝的口味如何。

此时自己的小心思被人说破，钱德宝的老脸涨的通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法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换了副口气，说道：“老钱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也四十多岁了，是该成家了，不然再过几年就老了，连个老伴都没有，实在是说不过去，那赵寡妇虽然是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但是长的还算不错，只要你点头，我帮你把这事给办了！”

钱德宝是个老光棍，虽然跟着王法这些年混得不错，生活也算体面，但是毕竟是乞丐出声，而且年岁比较大，所以对于女方的身份并不怎么看重，只要看起来喜欢，能一起过日子就行了。

而赵寡妇那里，如果真的嫁给钱德宝，那么生活也会有了保障，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出门做工赚钱，只靠那几亩薄田养活两个孩子，实在是太过于困苦了。

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女人的钱德宝，一说起男女之事，便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一心想要否定自己倾慕赵寡妇的心思，但是又有些不舍，害怕自己拒绝了，以后就没有这个好机会了。

但是要让他一口答应下来，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因此，整个人都有些懵圈，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法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平日里看你好大的威风，怎么给你说个媳妇，就吓成这样子了？罢了，我看你对人家也没有多在乎吗，此事不谈也罢。”

“别！”钱德宝看到王法转身要走，连忙一把将他拉住。

“怎么？改变主意了？”王法回头问道。

“那个，啥，我是吧，觉得，那啥”钱德宝又紧张又兴奋又害羞，吞吞吐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记得小时候你还教我怎么勾搭女孩子呢，没想到全是瞎编的，真遇到了事，你也是啥都不懂啊！”王法故意笑道。

钱德宝面色涨得通红，他是个老爷们，哪个老爷们在聊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愿意被人鄙视？所以他立刻脱口而出，说道：“我就是看上她了！”

说完之后，钱德宝又有些后悔，连忙低头不语，羞涩的不行。

“哈哈哈！”王法笑道：“你早说不就行了吗，这样子，明天我亲自过去一趟，帮你提亲，争取在年前就让你把她娶进门，好喝你的喜酒。”

钱德宝连忙点头，开开心心的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今天夜里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钱德宝虽然奔波了一整天，身子早已困乏，但是一想到能够娶到赵寡妇，可以抱着她那半扇门宽的大屁股睡觉，实在是激动的睡不着。

当初在半年之前，钱德宝见了赵寡妇的时候，就已经对他念念不忘，后来随着王法被发配边疆，生活比较借据，钱德宝依时常想起那道身影，只不过将自己的心思深深的埋在心里。

如今王法又回来了，自己的生活再次恢复到以前那样，甚至比以前还要好，所以心里有了底气，便越发的想念赵寡妇。

今天早上，他可是鼓足了勇气，亲自露面给她送去东西，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可是现场一紧张，什么都忘了，屁都没有放几个就灰溜溜的跑了。

不过还好，自己的心思被老爷看了出来，由他出面，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钱德宝躺在被窝里，心脏还在“咚咚”跳个不停，就连睡觉的时候，脸上还都带着笑意。

第一百五十一章 提亲

人心里有了事情，便会不容易睡着，钱德宝辗转反侧，一直到深夜，都还炯炯有神，一直捱到天快要模糊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没睡多久，屋内的八哥就开始报时了，钱德宝红着眼睛困意十足，却还是立刻起床。

不知道是羞于见到王法，还是因为今天的任务很重，时间很紧，还有剩下一半的村镇要去跑，等到王法起床的时候，钱德宝早已经带着家丁出门去了。

推开重新加固过的房门，王法来到院子里，一如既往的练了一趟拳脚，没多久，脸上便冒出了汗珠。

柳絮儿早就守在一旁，看到王法停了下来，连忙上前伺候洗涑，寻常的一天又开始了。

吃过早饭之后，王法便准备去往县衙当差，其实他这个县丞做的实在名不副实，因为他几乎什么事情都不去做，全都扔给了尤春水，只有尤春水不好做决定的时候，才会向他请示，在其余的时候，王法要么闭目养神，要么坐着发呆，要么出门转转。

还没出门，前院一个家丁匆匆赶来，说道：“老爷，门口有个村妇，带着不少东西，说是要找管家，可是管家一大早就出门了，你看？”

“村妇？带着东西找管家？”王法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大概，正巧他今天就打算去三里村提亲去，如此一来，倒也方便。

“让她到前院客厅来，我在那里等他。”

王法此时身着官袍，索性也不换了，直接王法客厅走去。

赵寡妇昨天下午收到钱德宝送的东西之后，左思右想，都觉得留下来并不妥当，然后四处打听了钱德宝的住处，今天天还没亮，就从三里村匆匆赶来，要将东西还回去，没想到自己已经来得足够早了，钱德宝还是先行一步出门去了。

这些鸡鸭鱼肉什么的并不轻，加起来足有几十斤重，赵寡妇不好拎，便找了了背篓，将那些东西背在身上，两只老母鸡则系着双脚挂在外面。

这座县城虽然她也来过多次，但是那时候这里还是一个镇子，并没有现在繁华，并且她最多也就是在街边采买些东西，或者卖点自家种的蔬菜，并没有进入过某家豪宅。

王家的宅院在这县城里算是中等偏上的了，但是也算不上什么豪宅，不过在赵寡妇眼里，这无意就是达官贵人的豪宅了，所以在她进来的时候，显得很是局促。

跟着家丁的引领来到客厅门前，赵寡妇看着整洁透亮的房间，连忙将背上的背篓拿下来放在门口，又使劲跺了跺脚，将鞋子上的泥土跺掉，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进门内。

一个身着官袍的年轻人正坐在厅内，赵寡妇连忙上前跪拜道：“民女拜见大人！”

王法双手虚浮，让她站了起来，说道：“你是来找管家的吧？”

“是的，”赵寡妇还是有些局促，说话也有些快，“昨天管家给我家拿了不少东西，无功不受禄，民女便给他送回来了。东西就放在这里，民女告退！”

来到这种大院，再看到大官，赵寡妇便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所以也不想多待，说完便准备离去。

“等一下！”王法喊住了她，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问道：“你看我这院子怎么样？”

赵寡妇看着眼前这个官员，特别是他的眼神，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她知道此人就是以前来过自己村里强占吴大海家房子的人，当时就觉得他像那天偷自己家大粪的贼人。

不过当时并没有看清楚，而且那种身份的人显然不会在意那点大粪，更别说人家现在是朝廷命官了，想必真是自己看错了。

抛掉这种奇怪的念头，赵寡妇又搞不明白王法为何问起院子，便说道：“大人的院子当真是好，又漂亮又干净，关键是很大！”

“比起你家的院子呢？”

“那哪有的比？我家的院子与这里比起来，和一个破鸡窝差不多。”

王法哈哈一笑，继续说道：“那你想不想住在这种大院子里？”

赵寡妇吓了一跳，这家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先有管家莫名其妙的送礼，现在又有大官让自己住在这，难道他们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过眼前这位官老爷不仅生得帅气，体格又好，而且年少有为，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这个半老的寡妇？

想到这里，赵寡妇才稍微平静下来，问道：“大人说的是？”

“哦，本官原本打算今天上你家提亲去，给管家说个媒。到时候你们就是一家人了，搬过来住不是挺好的？”

“上我家提亲？给管家说媒？”赵寡妇一脸蒙圈，一时半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想明白的时候，又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不妥不妥，民女，民女，唉，反正不行”

不知道是由于羞涩，还是由于心中的坚守，亦或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赵寡妇一个劲的拒绝。

王法只好让她暂且落座，慢慢聊了起来。

“本官也没有做过媒，所以就随便说说了，说错了你可不要在意。”

“我这管家啊，今年四十有二，比你大了几岁，他到现在都没有娶过老婆，一直都是单身，如今生活好了，便想有个安稳的家。”

“你的情况我也稍微知道些，这么多年一直独自拉扯两个孩子，着实辛苦，若是你们两人成了一家人，不仅能够相互照顾，你那两个孩子的生活也会好上很多。”

“老钱这个人呐，挺喜欢小孩子的，要是你嫁过来，孩子肯定不用担心，他肯定会视如己出，这点你就放心吧。”

“还有，他的品性很好，知道疼人，为人善良，将来对你一定是不错的。”

“”

王法巴拉巴拉说了许久，赵寡妇听得晕头转向，不过还是心有顾虑，说道：“民女，我，还请大人容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王法也知道这种事不好逼得太紧，虽然对方已经三十多岁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但是女性的矜持还是天生就有的，便笑道：“那也好，你先回去好生考虑，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正好我这院子里还缺几个佣人，你要有意的话，可以来这里做工。”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琼州陈家

赵寡妇还回来的东西王法当然不会留着，看着她背着满满一大背篓东西，王法便安排一辆马车送她，然后才去往县衙

经过早上这么一耽搁，王法来到县衙当差的时间就晚了些，不过并没有人敢查他的岗，唯一比他大的官就是陈峻熙，此时正忙着接待一位客人。

王法晃晃悠悠走进签押房，看到尤水一如既往的在忙着，便随口说道“尤先生，今天又没有什么事”

每天早上，王法都会这么问一句，一来是想要知道有没有需要自己签字或者做决定的事，虽然他并不识得几个字，但是签字还是会的，二来则是打听一下衙门里有没有什么事发生，毕竟自己天天到处转悠，很容易错过什么好玩的事。

尤水停下手中的笔，说道“今天还真有一件事。”

“哦说来听听。”

“今天一大早，一个陈姓公子便来到了县衙，拜会县令，学生虽然不认识此人，但是看到县令对他都是点头哈腰的尊敬得不得了，实在有些奇怪。”

“这位陈姓公子看来来头不小啊你可知道他是谁家子弟”

一般来说，尤水称呼为公子的，年纪都不大，也就十几二十几岁，这个年龄的人，纵使家境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个大官，毕竟年纪太小了。

既然不是什么大官，又让陈峻熙点头哈腰的，想必家世背景非常不一般。

不要说整个青浦县，就算整个松江府内，恐怕都找不到这样一户人家，虽然松江府也是江南十府之一，地处物产丰富的鱼米之乡，但是毕竟比起其他府要偏远许多，除了之前的徐阶徐家之外，整个松江府内还没有什么名气太大的家族。

不过经由半年前的事，徐家已是元气大伤，如今低调的很，不可能大摇大摆的从华亭县来到青浦县，是以王法对此人的份十分好奇。

“这个，学生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早上来的时候，看到县令大人站在大门口等候，亲自迎接他，具体他是什么份，学生待会再去打听一下。”

“嗯。”王法点点头，便没有继续说话，现在他在青浦县内几乎是可以为所为，要是天降一个大人物过来，那很多事就都不好办了，不过这等人物估计也看不上青浦县这个小县，极有可能是路过的。

想了一会，王法忽然想到此人也姓陈，便问道“这位陈公子莫不是和咱们的陈县令是亲戚”

“依学生看来，并不像是的，”尤水想了一下，接着说道“陈县令是山东人，陈公子听着口音像是南方人，并且看他们寒暄的时候，根本不像亲戚。”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便传来一阵声音，王法走出门口一看，北边的书房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就是陈峻熙，另外一个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长相清秀，举止之间都透露着大家族的涵养。

此外，在这两人的周围，还站着几个侍卫，这些侍卫王法都没有见过，显然是那位陈公子带来的，几个侍卫的材几乎一样，年纪也都差不多，步履行间尽是行伍之人的风范，看来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侍卫，应该是军队出，而且是精兵中的精兵。

能够有军队出的人做为侍卫，并且体型如此统一，这陈公子的份定然尊贵的很，并且很有可能就是某一位军中大佬的家族子弟。

王法正在想着这些，不远处那陈公子便开始往外走去，陈峻熙落后半步弯着腰背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就是他见到海瑞那正四品大员都没有这么紧张，难道这陈公子的份比正四品的大员还要尊贵

过了没多久，送走陈公子的陈峻熙又走回来，王法哈哈一笑，说道“大人，刚刚那位贵客是”

在那人面前，陈峻熙连大气都不敢喘，终于将他送走之后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此时听到王法再次提起，忽然又紧张起来，连忙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便压低声音说道“那位便是陈公子，来自琼州陈家。”

琼州陈家王法并没有听过这个家族，不由得又问道“大人，这琼州陈家是什么来头莫非家里有人在朝廷中枢”

“朝廷中枢”陈峻熙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不过，当今首辅见了那陈家家主，都得小心翼翼，那位传奇人物，可不想待在朝廷。”

“此人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王法一听颇为好奇，连忙追问起来。

“具体本官也不太清楚。”陈峻熙摇了摇头，说道“本官是接到南京那边的消息，才知道陈公子要过来，也知道一点琼州陈家的事，不过也仅仅如此，他们家族异常低调，本官之前也没怎么听说。”

看样子是打听不到什么了，王法又接着问道“那他今天过来拜会大人所谓何事啊”

“拜会本官”陈峻熙摇头苦笑道“在人家眼里，本官连一根鸡毛都不如，还拜会呢他们陈家做的生意很大，如今咱们县刚刚设立，他们便打算在这里开设一家香料店铺，出于礼节，便屈尊来了一趟县衙。”

看到王法还想继续问下去，陈峻熙又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本官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你去忙去吧。”

走回自己的签押房，王法将问道的况和尤水说了一遍，二人一番合计，也没想出到底是谁家有这么大的来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尤水说道“先生，依学生来看，此人背景之大，是我们万万惹不起的，先生在外行走，切要注意啊。”

王法哈哈一笑，说道“这个我知道，凡事得罪不起的人，本官都绕着走，哈哈哈不过此人要在咱们县城开一家香料店，县内适合开店的好地方就那么几处，想必以后咱们和他们要做邻居了。”

“是啊”尤水点了点头，说道“恐怕不止如此，现在可以说街道上的事都归我们管，以后打交道恐怕也不会少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十里香

时至中午，王法准备回家吃饭。

出了县衙往东北方向走去便是王家，但是王法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往西走了一段，看看那刚买来的七间店铺怎么样了。

这些店铺中，现在正有大量的货物出清，原本很多被楚惜玉连夜运走的货物，此时又运了回来，如今年关将近，无论是卖什么，都很赚钱。

不论是丝绸布匹，还是陶瓷锅碗，或者各种用杂物，亦或是食品酒铺，都是人来人往，楚惜玉正带着一帮人主持此处，王法转了一圈，便准备回去。

走到逍遥楼门口的时候，忽然对面的一处店铺吸引了他的注意，这间店铺也是处于十字路口的中间，只不过在路口的西南面，而王法看中的地方在西北面，两者只有一条街道之隔。

此处原本是一家颇具规模的茶叶铺，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业，牌匾都已经摘了下来，内部正在“霹雳乓啷”的装修。

茶叶店的生意原本非常之好，按理说不会轻易改变经营方向，就算是想要重新装修一番，也不会将牌匾拆掉，并且选择年关这生意最好的时间。

如此想来，此处必然是换了东家，或者说换了经营的东西。

据王法所知，这间茶叶店的背后有着南京大官的影，所以王法也一直没有打他的主意，不过正因为如此，他对这里的装修感到更加好奇，便打算过去看看。

宽阔的大厅内，原本的各色茶叶早已不见了踪影，各种柜台也都拆得七七八八，屋子里有十多位工人在忙活着。

王法走了进去，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得出来这里是真准备转换经营用途了，因为那些专门用于销售茶叶的货架都拆除了。

挥了挥手扇去面前的灰尘，王法走向一个正在锯着木头的工人问道“你们这是在装修吗”

工人抬起头看了王法一眼，说道“是啊。”说完又低头忙着。

“原本的茶叶店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装修了”

“嗨，这里换了东家，准备卖香料，不过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去后院看看吧，新东家正在那里。”

王法也不愿在这到处都是灰尘的工地里久待，便穿过大开的后门，来到后院之中。

整个后院也是十分宽大，和逍遥楼那里差不多，此时正架着几处木台，十多个木匠在赶制各种货柜架子，靠近墙边还堆着一大堆崭新的货柜，看来是刚运过来不久。

王法随意看了看，忽然发现后院侧门旁边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一个年轻人从屋内出来，准备上车，王法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早上来到县衙的陈公子。

“陈公子，久仰”王法快步向前寒暄起来。

陈公子停下脚步，疑惑的看了一眼王法，说道“你是”

对方一开口，王法就听出来他的口音并不是本地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琼州口音，但是明显是南方人。

“下官忝为这青浦县县丞，早上在县衙曾远远见过陈公子。”对于这种来头巨大又份不明的人，王法一向很是客气，他虽然是个恶霸，但是不是傻子，知道什么人可以欺负，什么人不能惹。

陈公子想了一下，说道“原来是县丞大人，我想起来了，早上还见过你。”

“陈公子是此处的新东家听说这里要改为销售香料”王法继续说道。

“是的，家族生意。”陈公子似乎无意多说，每句话都是要停下继续聊天的意思，不过因为自的涵养问题，让人听起来并不觉得拒人千里之外。

香料可是暴利行业，此时世界的香料贸易都聚集在少数几个人的手里，外人根本无法插手，就连大明朝廷每年都要从外界进口大量的香料，凡是能够做上香料生意的，无一不是巨头，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陈峻熙为何对他点头哈腰尊敬无比。

“下官也在对门开了几家店铺，以后就是邻居了，应该时常走动才是，陈公子远道而来，下官打算在今晚备下酒席，和陈公子聊聊经营之道，不知道陈公子愿意赏脸不”

“呵呵”陈公子难得笑道“县丞大人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一般人甚是看不起做生意的，就算去做，也是偷偷摸摸，没想到县丞大人竟然毫不避讳，不过酒席就算了，我待会就得走，还得去往南京老宅祭祖。”

“啊陈公子行程如此匆忙，那下官就不便打扰了，不过现在正是午时，何不一起吃点便饭再上路”王法锲而不舍再次问道，对于这种大人物，要是能能做朋友那是最好的，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能做敌人，不然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王法一再提出邀请。

“不了，车里带着干粮，县丞大人，就此别过”陈公子抱了抱拳，便登上马车。

王法一点都没有因为被拒绝而觉得不爽，反而对这个陈公子更为重视，像他这种家地位的人，为了赶路，竟然在路上吃干粮。

王法也不怀疑对方骗自己，毕竟要不是如此，陈公子也不必这么说，随随便便就可以拒绝自己，用不着找这种借口。

看了看头已经升到正头顶，王法便也离去，走进面的店内，准备回家吃饭。

忙碌了一上午的工人们也都坐在一起正吃着饭，王法随意一看，呵，菜量丰盛，米饭充足，还有一盘食，这待遇真是不错。

这些工人都是比较心肠的人，看到王法看过来，便客气道“要不要一起吃点”

王法摇了摇头，说道“家里饭都好了，对了，这间店铺叫什么”

“这是陈家的香料店，叫做十里香，在咱们大明的几乎所有县里，都有他们家开设的十里香店铺。”

陈家的生意其实要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大，因为整个世界的香料出产几乎都是出自他们的地盘，陈家之强盛，连朝廷都不愿轻易招惹，虽说在大明内还有众多销售香料的店铺，但是他们货物的来源，实则都是陈家。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钱的一天

寒风呼啸，雪霜满地。

钱德宝天没亮就爬起来，早早的就吃过饭带着人出门卖地去了，一直奔波整整一天，等到傍晚十分，才将事情全都忙完。

其实那些土地很容易出手，在昨天的时候，卖地卖房的告示就已经贴了出去，今天每到一个村子，都有数量不一的卖家在等着，所以一应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主要是因为这些地相对来说比较便宜，在这个时代，土地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不仅可以带来收入，并且可以一辈辈传下去，只要有钱，人们就喜欢买地。

之所以忙活了整整一天，实在是因为全县之内的村镇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比较分散，今天只是跑了剩下的半个县，就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

虽然身体很累，但是钱德宝的心里却十分兴奋，一整天都激动的合不拢嘴，好不容易捱到事情忙完了，又快马加鞭直往家里而来。

几匹马先后从侧门进了院子，钱德宝将缰绳马鞭交给别人，一溜烟直奔书房而去，每天在吃晚饭之前，王法一般都在两个地方，要么在书房里，要么就在自己的卧室内，此时，王法恰好就在书房。

暖烘烘的书房与室外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身子冻的冰冷的钱德宝一走进屋内，脸就开始出火，探着红扑扑的大脸蛋在书房里探头探脑看了一遍，然后说道：“老爷，那些地和几栋房子已经全都卖出去了，加上昨天的收入一共有三千五百多两银子！其中一千八百亩地卖了三千三百五十二两，四栋房子总共卖了一百九十两！”

钱德宝话音刚落，几个家丁便抬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其实银票什么的要更加便捷，但是银票的价格并不稳定，时常都会贬值，所以王法一直都喜欢真金白银，之所以将土地卖的便宜，一方面是想快点出手，另一方面就是要求买方必须用现银支付。

王法看了沉甸甸的大木箱一眼，也没去数，大概就能看出来这些银子约莫一千六七百两，也很是满意，现在他又有三千多两银子，手头几件要紧的事情也可以加紧办了。

将银子收好之后，王法说道：“明天，你就去将咱们东边那户人家还有北边那户人家的院子都买下来！”

王家和另外三家院子呈“田”字型并在一起，位于左下方的就是王法的家，原本他想将其他三家都买下来，可是右上角的房子已经被许汉生买给了李如烟，所以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只买下其他两家。

“是，不过这马上过年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宽限他们几天？”另外两户人家关于买卖房子的事情，钱德宝早就谈好了，随时都可以买卖，只不过王法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的钱，便一直拖到现在，如今手头有了钱，当然要直接买了。

买下房子之后，王法就要将墙壁打通建成一个更大的宅院，不过现在马上就要过年，具体的施工也要等到年后，所以并不急着赶人走，便说道：“没事，你先买下，原本的主人可以暂时住着，等到过完年在搬出去也行。”

钱德宝连忙答应下来，然后又在房子里四处看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王法看着他有些着急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怎么了？还有事？”

“啊！没事，没事！”钱德宝连忙否认，不过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王法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开了个玩笑后，便说道：“今天一大早你走后不久，赵大姐就来了。”

“赵大姐？”钱德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而立刻想到那个人影，急忙说道：“老爷你是说赵寡妇？她来这里了？来这干嘛？”

“你不是偷摸着给人家送了很多东西吗，人家没好意思要，打听到你住在这里，又给你还回来了。”

“那些东西给她鸡给她了，又不值什么钱，干嘛还还回来，真是的。”钱德宝明显有些着急。

“是啊，我也觉得吧你是一番苦心，便又让她带回去了。”

“那就好，”钱德宝稍微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那她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问完，钱德宝便直勾勾的盯着王法。

“那倒没有，拎着东西就回去了。”

“哦。”钱德宝回了一声，似乎很是低落。

“哈哈哈！”王法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我今天跟她说了提亲的事情，不过人家没有答应，说要回去考虑考虑。”

钱德宝一听，又开心起来，说道：“考虑考虑好，好啊！”

看着钱德宝紧张兮兮的样子，王法又提醒道：“我琢磨着明天你抽空找个正儿八经的媒婆，再去三里村一趟，毕竟人家是女方，面子薄，就算是考虑好了，也不可能跑过来跟你说，你还得亲自去，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那是自然。”钱德宝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然后又有些紧张，问道：“要是人家不同意，那可怎么办？”

“只要是心意到了，人家自然会懂的。”王法想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并且就算不同意，你也可以邀请她到这里做个佣人帮手什么的，赚点工钱，毕竟她现在生活确实很艰难，这一点想必她不会拒绝，到时候，你们朝夕相处，还怕不能日久生情吗？”

钱德宝一听，立刻竖起了大拇指，激动的说道：“老爷就是老爷，老谋深算，情场高手！”

“我算是什么屁的情场高手？”王法自嘲道：“到现在我还是个雏呢！”

钱德宝一听，顿时老脸涨的通红，别说王法了，他自己如今都四十多岁了，还依旧是个雏呢！

不过一想到王法说的话，钱德宝就不由得开心起来，立刻就开始琢磨着明天找个县里最有名的媒婆去一趟三里村，最好尽快就将这件事情定下来，就算定不下来，也要把那赵寡妇请到家里来做工，即能赚个工钱，又能近距离相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犹豫

整整一夜，钱德宝都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一直在琢磨着天亮之后该如何行事。

是该直接带着媒人过去提亲还是先迂回一下，先让赵寡妇到家里来做工，然后相处一段时间，等到熟悉了慢慢也有了感，在做他想

和王法天不怕地不怕的子不一样，钱德宝的胆子还是不算太大，想了整整一夜，竟然有些怂了，决定还是先将她请来再说，不然要是直接提亲被拒绝了，两人见面也很尴尬，并且对方要是拒绝了提亲的事，恐怕会连同着过来做工一起拒绝。

不知不觉中，鸡鸣渐渐响起，也不知道这一夜有没有睡着的钱德宝红着眼爬了起来，又跑到大街上开始置办些礼品。

和上次送的大鱼大不一样，这一次他买了些上好的布料，以及一些儿童吃的零食，赶着马车匆匆往三里村跑去。

赵寡妇也是一夜没怎么合眼，她独自生活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想过改嫁的事，昨天一大早经由王法提起来后，当即想要拒绝。

但是听到王法的话语，要是真能成就好事，对她的两个孩子来说，肯定是个好事，首先就是吃穿不愁，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读书识字，就算考不上什么官员，以后也能有个不错的前途。

想到那两个饿的面黄肌瘦，冻的瑟瑟发抖的可怜孩子，赵寡妇就感到难受，她一个妇道人家，累死累活也只能保证她们娘仨饿不死，要想过的稍微好一些，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不过一想到改嫁的事，她心中莫名的坚守就让她心生拒绝的念头，若是只为了自己，她一定会直接拒绝，不过再想想两个孩子，顿时又犹豫起来。

冬天里没有什么活，住在乡下的人都是睡得早起得也早，赵寡妇虽然一夜没怎么合眼，但是到了早上，早已习惯早起的她准时睁开了眼睛。

一醒来，她就想到昨晚纠结的事，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着边还在熟睡的两个孩子，赵寡妇便不在多想，轻声起，准备收拾一下院子，然后熬点稀粥，在放点，有了钱德宝送的这些东西，一家人的生活明显好了起来。

这些食虽然很多，但是赵寡妇也不敢轻易吃的太多，她得留着慢慢吃用，反正这个时节气温太低，不用担心食坏掉，在加点盐进去腌渍一下，就能保持的更加长久。

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做的粥，两个孩子吃了一碗又一晚，肚子撑得圆鼓鼓的，赵寡妇就没来由的开心。

推开房门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赵寡妇便打算先将大部分食腌渍一下，然后再做早饭，反正她们家已经习惯了一天吃两顿饭，早饭可以晚些再吃。

将鸡鸭鱼都切下一小块，留着这几天慢慢吃，其他大部分都清洗干净之后，赵寡妇便拿出盐罐子，将其中所剩不多的盐巴都倒了出来，在食上面反复揉搓，让盐巴浸入内。

正在忙活的时候，家里那破旧的大门又“嘭嘭”响了起来。

“谁啊”赵寡妇在已经破的看不出颜色的围裙上擦了擦手，问了一句，便起过去开门，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立刻就紧张起来。

钱德宝也和赵寡妇一样紧张，光是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来了。”赵寡妇一想到昨天王法说的事，心里又开始“嘭嘭”乱跳，当时她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要回来考虑考虑，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考虑好。

此时正主就在眼前，赵寡妇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钱德宝也是一样的紧张，连忙说道“嗳，来了”说完之后，立刻反回到车上往下搬东西，大包小包的往屋里面提。

看着这些上好的布匹，小孩的零食，还有一个首饰盒一样的东西，赵寡妇心知对方这是来提亲了的。

不过只有钱德宝一个人过来，并没有见到媒人，但是赵寡妇已经是个寡妇了，不用像黄花大闺女那样讲究三媒六聘的，所以也就没仔细去想，看着忙里忙外的钱德宝，顿时心乱如麻。

是该拒绝还是应该接受赵寡妇心里一直在急急的思索着。

院内，卧室的房门是关着的，那是赵寡妇不想冷风吹进屋内，影响两个孩子睡觉，还有隔绝噪音的缘故，因此，钱德宝也没有贸然推开房门，将东西都摞在门口，便搓了搓手，站着不动了。

“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过来”

“这不马上过年了吗，我想买些布匹给你还有两个孩子做些新衣服，不值什么钱的。”钱德宝紧张的说道。

说完之后，二人又陷入了沉默，钱德宝越发觉得尴尬，便鼓足勇气说道“那啥，妹子，咱们王家还缺点人手，你愿不愿意过来做工”

钱德宝本来想要说提亲的事，但是话到嘴边，又有些怂了，只说了做工的事。

关于这件事，王法也曾经提过，不过赵寡妇知道这是人家在施舍自己，因为昨天自己也曾看了看，王家的佣人已经足够多了，便说道“这样不太好吧，我昨天去过那里，看到人手已经够用了，我再过去，不就成了白吃干饭的么”

“你是不知道老爷又买下了两栋宅院，年后就要打通扩充，到时候人手急缺，你来了刚刚好。”

“如此，真是多谢了”赵寡妇由衷的感谢起来，若是说让她改嫁，她还很是犹豫，暂时还拿不定主意，但是让她去做工，那她是真心欢喜，并且人家是确实缺人才找她，这让她的心里也很舒服，若是原本就不缺人，而是像施舍一样，她估计还不好意思过去。

“你愿意那就太好了，要不然收拾收拾，咱们今天就过去”

“今天就去是不是太急了些我还打算年后你们正式招人的时候再过去呢。”

钱德宝可等不了那么久，说道“不必，这马上过年了，府上每天的都忙的很，现在去正合适”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速之客

王家虽然已经与隔壁两户人家定下了购买宅院的协议，但是这件事还要等着钱德宝再去跑一趟办下手续，此时还没有过户，钱德宝之所以说已经买下了，就是想让赵寡妇早些过去。

“这样也好，不过我这里什么都没准备，还得准备一下，这一去就只能偶尔回来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处理一下，还有我那两个孩子。”赵寡妇说到这里便止住了，因为这俩孩子太小，单独留在家肯定是不行，要是托付给别人家照料，也没有合适的人家，所以她想将俩孩子带到王家去。

不过自己是去做工的，孩子又不能做工，几乎没有谁说到别人家做工还带着孩子的，所以赵寡妇也很是为难。

“孩子当然一并带去，家里院子够大，再来几个孩子也住的下，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那明天我来接你怎么样？”钱德宝听到赵寡妇愿意去，心都飞上天了，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如此，便多谢了，明天，也行吧，不过不用麻烦你来接了，我到村里找个牛车就行了。”赵寡妇一开始并不想要钱德宝过来接，不过她这一去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俩孩子去，只靠自己一个人，又要拎着大包小包各种东西又要领着俩孩子，走那么远的路，显然不太适合。

“干嘛还去找别人帮忙，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这样，明天上午我就过来，你在家里收拾一下，该带的东西都带上。”钱德宝说完，美滋滋的出门，跳上马车返回县城。

赵寡妇看得出钱德宝是个热心肠的人，对自己也很够意思，此人，也许还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我在想什么呢？”赵寡妇一拍脑袋，自嘲的说了一句，看了一眼堆在门口的那些东西，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些东西今天拉来了，明天还得拉回去，何苦来哉？

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搬到屋里，赵寡妇便又继续开始腌制肉品，等到明天，将这些腌好的东西也都带上以后随时都可以吃用。

赵寡妇做事情很麻利，不一会便将三大盆的肉品都揉制好，然后又着急忙慌的去做早饭，今天的时间比较赶，她待会还得出去，将家里的田地租出去，自己出门做工，显然是没有时间种地了，这地荒在那里也是浪费，还不如租出去，每年还能赚点钱。

此外，还得跟村里的人们说一声自己的去处，总不能不声不响的就消失了吧，来日万一有啥事，找个人都找不到。

至于家里这栋小破院子，她则打算直接一把锁锁起来就行了，暂时也不用管它，等到以后还能回来住，要是不回来了，那到时候是继续留着还是卖掉，到时候再说。

与赵寡妇家相隔几里之外，一辆马车欢快的进了城，钱德宝扬起马鞭快速向家中驶去，他现在心情那个美啊，比中了状元还要开心。

不过开心归开心，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回到家中之后，钱德宝未做休息，立刻带着几个家丁，去往隔壁两户人家，将那两栋宅院买了下来。

这种两进的院落不是简单的小院，而且地理位置极好，是整个县城内最佳住宅地段，所以价格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农家小院可以比的，一栋宅院的市场价就要两三百两银子，钱德宝早已与这两户人家谈妥，只花了四百两，便将其拿下。

至此，王家的院子瞬间扩大成原来的三倍，若不是东北角那户人家被许汉生抢先一步拿下，此时宅院就要扩大到四倍了。

不过这三倍的规模已经够住了，不管是纵深还是宽度，在整个县城里，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院子置办下来，王法并不打算马上动工，所以就先放在那里，等到年后在统一施工。

等到钱德宝忙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又在县衙混了半天的王法晃晃悠悠的回来吃午饭，边走边想着心事。

今天一大早，尤春水就说了再过几天，他要告个假回家过年，王法立刻就同意下来，这段时间以来，县丞的大事小事几乎都有尤春水带着做，功劳甚巨，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回家和亲人团聚，所以还给他放了个长假。

不过如此一来，尤春水的假期便比县衙的假期要长，那么便有一段时间自己需要去办公而尤春水不在，自己大字不识一个，这要如何办理公务？

想来想去，王法便想到了那白色的身影，其实他也有好几个选择，因为他的手下识字的人也有好几个，只不过偏偏想着让李如烟暂且代替尤春水几天。

想到这里，王法便是一拐弯，没有回家，而是拐到了李如烟那宅院门口，轻轻敲起门来。

这栋宅院已经装修完毕，李如烟和桃叶柳叶都搬了进来，她们虽然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但是家务活显然并不精通，所以这院子里又请了几个佣人，专门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因为她们教会的隐蔽性，这些佣人也都是教内的信徒。

李如烟正在吃着饭，门房老头便匆匆跑来，说道：“圣女殿下，门外来了个人，说是叫做王法，想要见你。”

“我说了不要叫圣女殿下，直接叫我大小姐！”初来乍到，李如烟可不想暴露了身份，所以一直要求下人这么说。

“对对对，大小姐！”门房不好意思的重复了一遍。

“对了，你刚刚说是谁要见我来着？”

“王法！”

“啪！”的一声，李如烟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那家伙怎么又来找自己了？

桃叶柳叶二人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相继说道：“这个扫把星怎么又来了？”

“就是的，烦死了！”

“你就说大小姐不在！”

“对，不在！”

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门房有些头晕，又看向李如烟，让她定夺。

李如烟原本也是想的和桃叶柳叶一样，就是闭门不见，不过一想到王法那不要脸的性子，恐怕自己刚拒绝，他就自个儿闯进来了，还是见一面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便说道：“让他过来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老师

“哎呦，吃饭呢？”王法走进屋内，自来熟的说道：“正好我也没吃，就一起吃吧。”说完就自己给自己拿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李如烟三人面面相觑，怎么还有这种操作？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跟在后面的领路的门房也有些凌乱，原本李如烟让他带着人到客厅暂且等候，就是想要晾他一下，没想到王法知道主人家在吃饭，便自作主张走进了饭厅。

这还不算，他竟然还自己坐下来要吃饭，简直把别人家当成自己家了啊！

李如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当即留也不是赶也不是，门房老头看到现场气氛有些尴尬，清咳一声，说道：“要不老奴去拿双碗筷来？”

“那就麻烦你了！”别人还没开口，王法便答应下来。

门房又看了看李如烟，似乎并没有拒绝，便摇了摇头，真的拿了副碗筷进来。

王法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开始吃起来，还不断的说道：“李姑娘你多吃点，桃叶柳叶，别光看着，快吃啊！”俨然成了此地的主人一样。

好在饭菜比较丰盛，所以加了一个人也还是够吃的，以往每次吃饭都会剩下一半的饭菜，在王法的风卷残云的攻势之下，几乎全都空了。

“饭也吃了，没啥事你就走吧，不送。”李如烟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冷声说道。

“走啥啊，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找你，柳叶桃叶，你俩下回避一下。”王法颐气指使道。

“你你你！”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指挥我们？”

两女一听王法的话，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这人的脸皮已经厚到无法形容了，丝毫不懂什么才是为客之道。

看着对面那两个眼睛都要瞪出来恨不得暴打王法一顿的二女，李如烟呵呵一笑，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话说！”

李如烟都发话了，她们自然得听从，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起身出去，又关上了房门，不过她们并没有走远，立刻蹲下身子趴在门缝上想要听听屋里说些什么。

“咳！”纵使脸皮厚如王法，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慢慢说道：“我不太识字，这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想，请你做我的老师，教我读书写字。”

李如烟面色平静，说道：“你说完了？”

“嗯，说完了。”

“那就回去吧，不送！”

“那你是答应了？”

“我凭什么答应你？”

“这个？”王法略一停顿，说道：“白莲教有很多分支，你所在的是哪一支？”

“我要你管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李如烟面色微微动了一下，不过还是保持住了平静。

“呵呵，当初在北疆的时候，令兄可就是白莲教的护法，而你也是身居高位，此事，你否认得了吗？”王法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与世无争，你要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我要动武了！”

“许汉生是你们教众吧？渡口码头那些人，大部分也都是的吧？还有趴在门口的柳叶桃叶，甚至是那个门房老大爷，你敢说有一个人不是你们白莲教的教众？”王法似乎是有恃无恐，继续笑呵呵的说道。

“呛琅”一声，李如烟瞬间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剑，顶在王法的咽喉之上，冷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王法怡然不惧，继续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多着了，多到你想象不到，对了，不管你是哪个分支的，所有白莲教教众，都是朝廷通缉的对象！”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既然敢一个人过来，又对你说了这么多，当然也是留下后手的，你要是不想你们在此地辛苦经营起来的教众被连根拔起，那你便大可动手！”

王法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实在是没有底，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留下任何后手，不过在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李如烟会一言不合拔剑相向，还以为两人有旧，什么都好说呢。

看着没有丝毫害怕的王法，李如烟慢慢放下手中短剑，说道：“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要不想怎么死都不知道，大可以说出来。”她不喜欢被别人威胁，所以也威胁回去。

“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又没啥挂念，不像你们，家大业大的，若真被朝廷知道了，恐怕不日就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想，你不愿看到这一幕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向涵养很好的李如烟难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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