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为妃:世子大腿缺挂件吗 - xp1024.com
《商女为妃:世子大腿缺挂件吗》


第1章 荒唐的结局

长安城,十里花嫁,红妆铺了满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片喜气洋洋。

距离长乐城十里外的寺庙内,哀嚎遍野,灾民挤满了寺庙,死气沉沉!

“来药材了!”僧人叫了一声,干枯如柴的灾民像是立体的骷髅架突然活过来一般,跌跌撞撞往施药处跑去。

程娇娥哆哆嗦嗦的摸了一根树棍,端了个破碗,循着模糊的人影往外走去。

为了供夫君读书,她的眼睛早就在针线上磨坏了,这次又感染了风寒,身体越来越差,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夫君来接她。

“哎,这魏大人还真是个好人,不仅请寺庙收留我们,还施药帮我们治病!”

“就是听说这高阳公主性子不大好,也不知道魏大人为何会看上她。”

“魏大人?哪个魏大人?”程娇娥喉咙发紧一把抓住来人的袖子。

“自然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玉面郎君魏祁,不然还有谁?”

“什么?他不是有妻子吗?”

“你说那个毒妇啊?早死了!魏老夫人待她如亲女,她不知感恩,反倒骄纵任性将小姑子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恶人自有天收,听说魏家送她来寺庙反省时感染瘟疫死了!”

她弄掉了小姑子肚子里的孩子?小姑子哪里有孩子,不是为嫁入安平侯府假扮的吗?明明是小姑子弄掉了她的孩子?现在怎么倒打一耙?

她明明还活着,怎么会死了呢?

夫君明明说让她来寺庙调养身体,等小姑子出嫁了就接她回府的?怎么现在都变了?

程娇娥如五雷轰顶,踉跄着后退,禁不住哈哈大笑,一行血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去,悲声大呼,“骗子,都是骗子!”

什么送她来寺庙调养以后来接她,就是想让她悄无声息消失在人前,别妨碍他攀高枝,他和高阳公主勾搭怕不是一两天了吧?小姑子为什么会推掉她的孩子,是不是为了给高阳公主挪位?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什么同意假孕,怕是早就知道有了公主嫂嫂给她撑腰,即使权贵如安平侯府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现在想来,一步一步怕都是他刻意为之!她竟愚蠢到他什么时候起了心思都不知道。

程娇娥剜心一样的痛,捂着嘴巴不住的咳嗽,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

她正愣神间,先前说话的人就冲旁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姑娘,你没事吧。”

程娇娥呐呐道谢,一柄利刃就穿透她的后心,她猝然张大眼睛,满脸的骇然。

“魏夫人,你也别怪我们狠心,要怪就怪你挡了魏驸马的路!你不死,魏驸马和公主如何放心?如今我们将事情都告诉你,也让你死个明白,你要索命也别来找我们。”

程娇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打翻香油,掏出火折子扔在上边,大火冲天而起。

魏祁,你竟狠心如斯!

程娇娥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厉色来,拼着命往前爬去,然而不等她爬到门口,一根滚烫的横梁就砸了下来,砸的她头晕目眩,五脏内服都在抽搐。

外头救火的声音此起彼伏,火光逐渐消散,几个侍卫抬着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首出来,“世子爷,我们来迟了。”

钟离觞神情悲凉的看向底下的尸首,解下长袍裹在她的身体上,长叹一口气,“罢了,拖出去埋了吧。”

话落,底下的人突然动了,他低头就见一只烧的骨指漆黑的手掌正死死的抓着他的裤脚。

“魏祁!”程娇娥视眼模糊的看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平侯世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想来魏家人的阴谋他已经知道了,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

钟离觞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蹲下身子,从她腰间抠出那枚羊脂玉,手指抚着上边雕刻的“祁”字,鲜艳的红唇缓缓勾起,眼底血光四溅。

大历二十三年元宵,安平候世子带人闯入魏驸马府中,揭发其残害发妻欺上瞒下的罪行,不顾高阳公主阻拦,将魏驸马全家满门抄斩,皇帝亲自下令送高阳公主前去国安寺为民祈福。

“xiao jie,您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像是苍蝇在她耳边绕着,程娇娥不耐烦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呵斥,“青苑,你叫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陡然收声,见鬼似的望着眼前粉色衣衫的丫鬟。

“xiao jie,盈盈姑娘昨儿约了您今天一起去游湖,您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青苑见她没反应忍不住焦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还有这个。盈盈xiao jie说了,魏公子也会去的。”

程娇娥还没从眼前的事情回过神来,愣愣的抬手捏了下自己的脸蛋,“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痛,这竟不是梦吗?

她这是重生了?

“青苑,今儿是什么年月了?”程娇娥迷茫的抬起头。

青苑被她这样子吓住了,忙道:“xiao jie您这是怎么了?今儿是六月十五,您可是答应了和盈盈姑娘一同游湖的。”

程娇娥敲着脑袋,似乎回忆起这么件事情来。

那么今年是大历一十二年,她十三岁,继而她唇角就露出冷笑来,上辈子因着程家和魏家长辈有着“指腹为婚”的戏言,少女情怀想着魏家虽贫,但是魏祁读书有成,照这个样子下去考个举人是绰绰有余的,要是能中了进士成了官老爷,倒是她程家高攀。

魏老夫人慈眉善目,小姑子又乖巧可爱,魏祁要读书少不了要依仗岳家,她程家又不缺钱,她嫁入魏家也能立住脚,说起来算是门再合适不过的婚事,想着早晚都是一家人,她对魏家自然多有照顾。

魏盈盈囊中羞涩喜欢个绢花糖人的,她顺手也就买了,没想到一去二来倒养大了她的胃口,前世的今天魏盈盈看中了一副一百两的头面,又借口魏祁要读书交际,从她这儿借了五百两,至于最后,这五百两自然是打了水漂。

第2章 妾室

上辈子养了条白眼狼,落得个胎死人亡的下场,这辈子再也不想重蹈覆辙,这魏家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

程娇娥眼底露出一抹厉芒,冷笑,“青苑,我看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魏姑娘约我倒没什么,魏祁一个男子,我与他私底下见面,成何体统!你是存心想坏我的名声?”

青苑呆了一下,双腿一软就跪到地上,“奴婢不敢啊!”

明明以前xiao jie收到魏公子的来信都是雀跃的,有一次因着xiao jie午睡她不忍叫她,错过了和魏xiao jie的约,还受了责备,所以今日她才会急忙唤醒xiao jie,没想到xiao jie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以后魏公子再送信来就撕了,不必再向我禀报了。”程娇娥厌恶的瞥她一样,快速收起情绪,前世她落魄,第一个弃她而去的就是青苑。

青苑从未见过她这态度,心中纳闷却不敢发问。

刚准备说话,一道身影就迈步进来,语音温和,“是什么人惹娘的娇娇儿生气了?”

程娇娥一怔,看清楚妇人的脸后,眼睛一下子红了,直接扑倒她怀里,双手抱住她,“娘!我好想你。”

虞缳汐听到她这软糍糍的话,一颗心都软了,忙搂住她,抚着她的后背哄着,“娘在这呢,娇娥可是被人欺负了,告诉娘,娘给你打回去。”

“我就是想娘了。”程娇娥抹掉眼泪,近乎贪婪的看着虞缳汐,前世她嫁给魏祁没两年爹娘就出了意外死于非命,她连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程娇娥捏紧拳头,心中恨意滔天,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一世,她不会再同魏祁有丝毫的瓜葛,爹爹和娘亲也会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送走虞缳汐后,程娇娥看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缓缓走着,手掌抚摸着楠丝木的桌椅,眼神嘲讽。

光是这套桌椅,就要上千两银子,如今就这么随意摆放在屋子里,可见爹娘对她的宠爱。

同时也足以看出程家的富有,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魏祁这匹贪婪的白眼狼看上。

爹娘死后,家业本该由她继承,可她却傻乎乎的将程家的生意都交到魏祁手上,甚至在他后来告诉自己没钱时她都深信不疑。

为了魏祁能考上状元,她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开始日以继夜的刺绣,扎痛了手熬瞎了眼,供出了状元,也迎来了死亡,那个时候只怕魏祁一边数着从她手里骗走的银子一边嘲笑她愚蠢吧!

程娇娥无意识的捏紧拳头,转头就见青苑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冷哼一声,“你退下吧。”

那头魏祁和魏盈盈等了许久都不见程娇娥赴约,心中禁不住觉得奇怪,第二日,魏盈盈就前往程府。

程娇娥正捏着荷包刺绣,就见青苑推门进来说是魏xiao jie前来拜访,一个不注意就刺到手指,她微微皱眉,“慌里慌张的做什么?你去回了,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见。”

“娇娥姐姐为何不愿意见我?是我做错什么事情惹得姐姐不高兴了吗?”

一道声音陡然从外面响起来,程娇娥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抬起头,目光隐含恨意的看向迈步而入的魏盈盈,恨不得生吞了她。

若不是她,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连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走了。

魏盈盈被她盯得后背冷汗涔涔,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庞,奇怪的问:“我的脸上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让娇娥姐姐这样看着我。”

程娇娥握紧拳头,心头冷笑,这个青苑还真是收了对方不少好处,不经过自己同意就敢将人往内院带。

“青苑,你可知罪?”程娇娥没有搭理魏盈盈,转而目光冷冽的喝问青苑。

“xiao jie,奴婢……”青苑骇了一跳,尚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见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却是第一次惹恼程娇娥。

“未经主子同意就带着人进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将青苑拖下去打十大板。”程娇娥“好心”的提醒她,外边守着的青韵立刻带着人进来,拖着青苑就往外走。

魏盈盈面色难看,程娇娥如此做,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她走上前拉住程娇娥的胳膊,眼眶微红,“娇娥姐姐,青苑她也是无意,何况,此事说起来是盈盈的错,是盈盈自己闯进来的,姐姐这样惩罚她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被她这样拉着胳膊,程娇娥目中寒意暴涨,若不是死死克制着,现在已经动手了。

“魏xiao jie,我姓程,我爹娘只生了我这一个女儿,我并没有什么姓魏的妹妹,还请魏xiao jie莫要认错亲戚。”程娇娥抽出胳膊,冷淡的后退一步,蹙眉道。

“娇娥姐姐……”魏盈盈愣怔,眼泪就淌了下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知道骗了她多少次,程娇娥面容嘲讽,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演戏。

等了半天,都不见程娇娥过来哄她,魏盈盈偷摸瞥了一眼她,就见她坐回椅子上,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好似屋子里压根没她这个人。

如此羞辱,魏盈盈再待不下去,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屋外的青韵这才走进来,站立在程娇娥身旁,“xiao jie,您今日气走她,要是老爷知道了,恐怕要怪您的。”

“不必担心。”程娇娥摆手,眸色深邃。

当年魏祁的爹一次意外救了爹爹,随后程魏两家交好,到后来两家夫人一同怀孕,就结了亲家,若不然,以魏家的情况,哪里能攀得上自家。

程娇娥捏紧拳头,看了眼青韵,前世她向来是不重视这个丫鬟,觉得她不如青苑机灵,结果最后陪着她一起去了寺庙的却是青韵,甚至为了救她而死。

青韵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却没有再说什么。这两日xiao jie突然开始重视她,还叫她盯着青苑,可见xiao jie是发现了什么。

至于魏家xiao jie……青韵看着先前魏盈盈离开的方向,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第3章 怀孕

程娇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抬脚走出去,今儿是爹爹回府的日子,她还得去寻他说退婚一事。

程胥刚下马车就看到自家娇妻带着女儿站在府门口,略带疲惫的脸上霎时浮现出笑容来。

就在虞缳汐准备迎上去的事迹,一抹碧色的身影挑开帘子,缓缓走了下来,鼓起的肚子十分明显。

程娇娥看着女子的脸庞,蓦然瞪大眼睛,血液顺着脚底流到脑子里,激的她动都不能动。

蒋皓玉,前世里,自己是见过这女人的,魏祁一次出府捡回来的孤女,自己更是在她手上多次吃亏。

可现在,她为什么会跟着自家爹爹一起回来了?还有那个肚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爹爹的种?

程娇娥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而一旁的虞缳汐身子不住的颤抖,好大一会儿才挤出一丝力气来,“夫君,这位夫人是怎么回事?”

听的出来,她的牙齿上下不住的碰着,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程娇娥猝然回神,上前拉住虞缳汐的手,挡在她面前,“女儿见过爹爹,这位夫人是爹爹的朋友吗?”

“娇娥,她是蒋皓玉,是……是你姨娘。”程胥面对她天真的脸庞,咬着牙吐完后半部分,低下头不敢去瞅虞缳汐。

看他的样子,程娇娥微微蹙眉,眯起眼眸,手掌捏了下自家母亲,“这么说起来,她肚子里的是我弟弟?”

虞缳汐震惊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承认对方,伤心欲绝。

“娇娥,你……”程胥也有些意外,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程娇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扬唇,“既然她怀的是爹的骨肉,自然是我弟弟,只是娘尚且没有同意她进门,她可算不得什么姨娘。就算真要将她抬为姨娘,也得等弟弟平安出生,若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情,没了这肚子,她便更算不得什么了。”

“虽说你是爹爹带回来的女人,但这后院向来是娘做主。我程家虽然算不得什么权贵之家,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混进来的,你若是真想进我程家的门,须得签了mài shēn契。”程娇娥上前一步,逼视着蒋皓玉。

蒋皓玉捏紧帕子,求助似的看向程胥。

程胥面色有些难看,刚想说话,程娇娥猛然回首,目光冷冽的盯着她。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扭头,就望见娇妻苍白的脸庞和通红的眼眶,知道自己这事是伤了她们母女的心,嘴巴里的话立时咽了回去。

蒋皓玉身子抖了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xiao jie说的,妾明白的。”

见她应肯,程娇娥心中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警铃大作,立刻吩咐人准备mài shēn契,让她签了才放她进府。

“青韵,挑几个伶俐的丫鬟盯着她。”程娇娥知道爹娘肯定有话要说,借口自己送蒋皓玉去院子里离开,看着蒋皓玉走进屋子里,握紧拳头,眸色清冷。

程娇娥刚走到主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她立刻推开门进去。

只见虞缳汐红着脸泪流满面,而一旁的程胥则是面带疲惫。程娇娥上前扶住虞缳汐的手掌,转而看向程胥,“爹爹这是在做什么?为了个不知名的野女人和娘争吵吗?”

程胥拧起眉头,“娇娥,她肚子里毕竟怀了你的弟弟。”

“弟弟?”程娇娥径直打断他的话,嗤笑一声,“爹这么肯定她肚子里是我程家的骨肉?”

程胥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敢问爹爹与她之间发生的事情可还记得?爹爹又是怎么与她认识的?”

“她是我在半路上捡到的,当时她昏迷不醒,我便让卫流带她去医馆,谁知道她醒来之后却忘了所有的事情,我只好暂且收留她,那日她备了酒过来向我道谢,谁晓得喝了两杯就醉了,醒来她就在床上了。”程胥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见这事他同样很反感。

程娇娥冷笑连连,“爹真的认为有这么巧的事情吗?爹一向是海量,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醉了,这些年想爬床的丫鬟不是没有,爹都不曾被you huo,偏偏被她得逞了?”

一连串的疑问堵的程胥面色铁青,突然站起身,“我这就将她赶出去。”

“爹,这些只是女儿的推测,若她肚子里真是爹的骨肉……”

“打了便是,我有你和你娘,足够了。”程胥被她一番话说的醍醐灌顶,毫不犹豫的接口。

程娇娥立时笑起来,拉着虞缳汐的手,“娘,您听到没有?爹他可是真心疼爱我们的,您就别生气了,饶了他这回吧。”

虞缳汐愣愣的看着她,抹掉泪水,望向程胥,脸上飞起两团红霞。

程娇娥见此,偷偷冲青韵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退下。

托前世的福,她知道城中有家首饰店实际上是做的是情报生意,想要弄清楚蒋皓玉的目的,她还得出去一趟。

第二日一大早,程娇娥就带着青韵出门,留下青苑在院子里守着。

马车在珍品阁停下,青韵扶着她下车,缓步走进去,瞧着里边琳琅满目的珠宝,禁不住眼花。

程娇娥四处张望了眼,缓步走到一个打瞌睡的伙计前,敲了敲桌面。

对方立刻惊醒过来,堆起一张笑脸,“姑娘,您要看些什么?”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有要事相求。”程娇娥咬牙取出五张银票递过去。

五百两,这是探听消息的基本费用。伙计眼神霎时变了,浑身气息陡然凌厉起来,“姑娘请随我来。”

程娇娥看了眼青韵,示意她留在外边等着,自己随伙计进去。

里边的掌柜听说了她的来意后并没有废话,直接答应下来,程娇娥这才舒了口气,起身告辞。

没想到刚出珍品阁就遇上魏祁两兄妹,程娇娥面色一冷,就要上车,却被魏盈盈拉住衣袖。

“娇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上次回去之后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魏盈盈说的楚楚可怜,顿时引得路人围观。

第4章 遇故人

程娇娥心中恼怒,垂眸看着她,“原谅?我没有生你的气又何来原谅,只是爹爹今日刚回府,我着急回去,一时没看到你。”

“娇娥。”魏祁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魏盈盈护在身后。

看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程娇娥胸口好似被人拿细针扎着,身子微微颤抖,但考虑到蒋皓玉的事情,她还是勉强笑了笑,脚却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魏公子。”

“娇娥,既然伯父回来了,我也当上门拜访,只是这礼物我却不知道选什么好,不如娇娥帮忙挑一下?”魏祁微微一笑,语调温和。

程娇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良久,点头,“魏公子有心了。”

“那边新开了一家铺子,我们便去看看吧。”魏祁指着桥那头介绍,跟着当先一步走过去,垂在袖子里的拳头狠狠握紧,眸光晦暗不清。

程娇娥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思绪万千,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要了这人的性命。

正想着,身后陡然传来一阵大力,程娇娥霎时惊醒,只见自己半个身子挂在桥外,险些掉下去。

“xiao jie!”青韵惊呼一声就要伸手拉她。

“娇娥姐姐。”几乎是同时,魏盈盈猛然冲过来,推开青韵,做出一副要救她的样子来。

程娇娥心中“咯噔”一声,随后她就掉入湖中,冰冷的湖水不断灌进她的口鼻。

程娇娥心中惶恐,迷糊间就听见魏祁的惊呼声,她费力的抬起头,只见桥上围满了人。

魏祁看到她落水后脸上悄然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跟着就准备跳下去救人,谁知道一道黑影猝然从他身边掠过,足尖在湖面一踏,捞起正在水里挣扎的程娇娥。

程娇娥呛了水,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此刻被人救上来,下意思的抓住他的衣袖。

钟离殇微微蹙眉,刚才他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女子落水,下意识的就将她救了起来。

等双脚切切实实的落到地上之后,程娇娥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看向冲过来的青苑,刚准备从救她的人怀里挣脱,就听到一声低喝,“别动。”

程娇娥缓缓抬头,蓦然瞪大眼睛,这人竟然是安平候世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钟离觞瞧着她眼底露出来的惊诧,眯起眼眸,吩咐快步跟上来的属下拿了件披风盖在她身上,“姑娘莫要着凉了。”

看着程娇娥被遮的严严实实,青韵不由松了口气。程娇娥这才意识到他让自己不要动的原因,现在是夏日,她穿的襦裙被水打湿,里头的肌肤十分明显,幸亏他刚才为自己挡着,要不然她就要被这些围观的人看光了。

但一想到自己和他这样亲密接触,程娇娥的脸颊依旧忍不住烧了起来。

“多谢安平侯世子救命之恩。”程娇娥俯身行礼。

钟离殇摸着拇指上戴着的扳指似笑非笑,“你认识本世子?”

程娇娥面目僵硬,才发现自己竟然道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临死前才刚刚见过,自然是熟识的,可现在……她咬了咬唇瓣心跳如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去年世子下江南,有幸见过世子风姿,恍然如仙。”

大历一十一年,安平侯携家属游历江南,顺道揪出官场蛀虫,引得民众一片赞扬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她说出来应该没人怀疑吧?毕竟她去年的确去了江南的。

“原来如此。”

站在一旁早已经愣住的魏盈盈听到他二人对话,眼睛顿时亮了,忙挤上前,拉住程娇娥的手掌,“娇娥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真是多亏了世子爷了。”

瞧魏盈盈冲钟离殇暗送秋波,程娇娥阵阵恶心,抽回手掌,笑容冷冽,“是啊!若不是世子,只怕今日我真的要死了呢!你说是不是啊?魏xiao jie。”

泾渭分明的称呼让的魏盈盈脸色一白,还要解释,程娇娥已经转头冲钟离殇盈盈一拜,“世子救了我,我理当回报,不知道世子想要什么?若是娇娥能做到的,定然会帮世子做到。”

前世是他赶来,为她披了一身长袍,免她尸骨无存,今生是他救了她,要是真让魏祁得逞,怕是退亲的事情又要再添波折了。

“当真?”钟离殇玩味的看着她。

程娇娥重重点头,满脸热忱。

钟离殇远离长安到这衍都来定然是有事的,程家在这儿也算有几分薄面,若是可以帮到他,她定会全力以赴。

“那就请程xiao jie随本世子来吧。”钟离殇拂袖而去。

程娇娥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自己,心中惴惴不安,忙跟了上去,却见他一路往首饰铺子走。

“世子,这……”见他一路都不说要自己做什么,反而带自己来挑首饰,程娇娥越发觉得诡异。

钟离殇随手挑了一套头面让掌柜的包起来,把玩着手里的戒指笑,“程xiao jie,若是本世子没记错,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本世子有事要与令尊商议,总得带点诚意。”

他竟知道她的生日?还送了生辰礼?前世好像并没有发生这事,或者前世他来找过父亲,只是父亲没对自己提过?

“不知道世子找家父有什么事情?”程娇娥捏紧袖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钟离殇挑眉,“程家原是皇商,祖上也是出过进士的,后来出了些事,你爷爷当年才带着人迁徙到这衍都定居下来,本世子过来,是有些事情想与令尊合作。”

用的是合作,实际上口吻十分强势,可见他是不会给程家拒绝的机会的。

程娇娥呼吸一滞,如果真的能够与钟离殇攀上关系,对程家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但这其中的风险也是极大,可现在的情况,程家根本不可能拒绝钟离殇。

万一惹恼了他,只怕整个程家都遭受不住他的怒火,程娇娥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出个好主意,忽然笑起来,“不知道程家要为世子做些什么?”

事已至此,还不如先表露出自己的善意,走一步算一步。

钟离殇没想到她这样聪慧,眼底流露出些许赞赏,却神秘的摇头,什么都没说。

程娇娥思忖片刻,冲他拜了拜,就告辞离开。

而另一边,魏祁和魏盈盈相对而坐,脸上皆是愤愤不平。

“哥,安平侯世子怎么会突然出现,要不是他,今天程娇娥肯定跑不掉了。”魏盈盈不满的抱怨。

第5章 避孕药

魏祁慢慢握紧五指,冷笑,“这次算她运气好,下一次,绝对不能失手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拿下来,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怀疑你。”

“哥,不会的,我很小心的,当时人又多,她不会知道是我推她下去的。”魏盈盈自信满满,“就是可惜了这次机会,要是哥你救了她,你们就有了肌肤之亲,到时候她想不嫁给你都不成了。”

魏祁目光晦暗,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好在这次救她的是安平侯世子,要是旁人岂不是别人做了嫁衣,不过这样她也算是名声尽毁了,这闹市里多少人看到她和别人拉拉扯扯,衣冠不整?难不成她还指望嫁给世子不成?呵~只要我勾勾手指,她一定会自己扑过来。”

魏盈盈连连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心中依旧疑惑魏祁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明明他和程娇娥都已经定亲了。

魏祁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拍着她的肩膀解释,“盈盈,这程娇娥以前见我都是高高兴兴的,现在却是恨不得和我们避开关系,今儿我看她对那安平侯世子喜形悦色,只怕心中早有爱慕了,这个jiàn rén,竟然想攀高枝,也不看对方看不看的上她。”

“原本我还担心她看中的是别家少年郎,想着当街救下她,让她收了其他心思,没想到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如此也好,如今她名声坏了,以安平侯世子的身份,绝不会娶她一个商女,她总会哭着来求我。”

魏祁神情狠辣,手掌抓紧桌角。

而被他们念到的人则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青韵捧着参汤紧张的看着她,“xiao jie,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您看看?要是着凉就糟糕了。”

“不碍事。”程娇娥接过碗一饮而尽,眉头拧起来,她掉下去前,分明感觉有人推了她一把,以当时的位置来看,定是魏盈盈做的好事。

一股子郁气堵在她心口,她猛然站起身,往外走去,“青韵,随我去看母亲。”

刚走到门口,程娇娥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咳嗽声,她连忙推门进去。

“娘,你这是怎么了?”程娇娥没想到半天时间她娘就生病了,忙上前扶着她。

虞缳汐坐在椅子上,咳嗽一声,“今儿午时嗓子里就痒得紧,之后就这样了,难受的很,没什么大事,吃上几副药就好了。”

正说着,丫鬟就端着药上来了,虞缳汐随手接过就要喝下,程娇娥鼻尖突然飘过一丝异味,她霎时出手,打翻勺子。

整个药碗“哐当”一声砸到地上,里头黑色的药汁立刻流了出来。

“娇娥,你这是做什么?”虞缳汐不解的看着她。

程娇娥沉着脸,“娘,这药有些问题,青韵,你去将药渣取来,别惊动旁人。”

这一幕看的虞缳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握住她的手,“娇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药怎么了?”

刚刚传来的味道虽然不明显,可她还是闻到了。

当初她被送到寺庙里自生自灭时,曾饿的受不住偷偷去厨房喝了一碗甜水,正巧碰到两个尼姑过来,说什么静安师太和主持勾搭在一起,每回事后要用这马钱子冲泡的粉避孕。

“娘,这药里边似乎被人下了不孕的药。”程娇娥并不准备瞒着她,厉眸望向站在旁边早就傻了的流月,“流月,这药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碰过?”

“没……没有了。”流月惶恐不安的摇头,忙跪在地上,“夫人,奴婢不敢啊,奴婢万万不敢加害夫人啊!”

程娇娥嗤笑一声,“你不敢,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自己跑进碗里的?”

流月百口莫辩,吓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的摇头,“xiao jie,奴婢真的没有,没有啊!”

“那你说说,你去拿药中途发生了什么,还有这药是谁煎的。”程娇娥敲着桌面不紧不慢的发问。

“药是奴婢煎的,奴婢全程都有看着。”流月抹了把眼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中途只有青苑过来了一趟,奴婢一时尿急,就拜托她看了一会。”

程娇娥面如黑炭,冷笑连连,一掌拍在桌面上,“她倒是真敢!”

“流月,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情没有弄清楚前,谁都不许对外说,若是透露了风声,休怪我不客气。”程娇娥转而看向青苑,“你明日抽个空出府一趟,将这玩意儿拿给陈大夫看看。”

“娇娥,你会不会弄错了,青苑是你的丫鬟,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你向来喜欢她……”虞缳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带不忍的劝道。

程娇娥扭头,叹了口气,她娘性子单纯,最是心软,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她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来看清眼前的人,现在绝对不会再被骗了,这话却是不能和她娘说的。

“娘,若是我多心也就罢了,但这药您暂且不要喝了,我明日找陈大夫看个清楚,若是没问题,您再让流月给您煎药可好?”程娇娥笑吟吟的道。

虞缳汐只能点头答应,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离开。

刚走出屋子,程娇娥的脸就冷了下来,青韵第二天很快就带了消息回来,里边的确是装了马钱子,这玩意儿毒的很,陈大夫还特意嘱咐不能擅用,若是用的不好,这辈子都没怀孕了,甚至当场丧命都是有的。

一抹寒气顺着她的脚底板往她脑袋上涌上去,冲的她气血翻滚,手里的杯子都端不住。

“青韵,去查,查个清楚,看看最近有谁去药铺买过马钱子。”程娇娥气的浑身发抖。

足足两日,青韵问遍了城里的药铺都没有找到符合的人选。

程娇娥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狡猾,跌坐在椅子上,沉吟半晌,“青韵,你去告诉娘,就说先不要打草惊蛇,我就不信她不会露出马脚。”

青韵点了点头就准备出去,忽然停下脚步,吞吞吐吐的道:“xiao jie,奴婢昨天傍晚看到青苑往秋瑟院去了。”

程娇娥顷刻间挺直身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眼底透出兴奋来,是了,青苑没理由去害母亲,可若是她背后有其他人呢?

虞缳汐要是不能再怀孕,蒋皓玉肚子里就是程家唯一的男丁,日后定是要继承程家的,她就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程娇娥手指抚着袖口银丝金线绣成的du juān花,扬唇,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来。

“青韵,走,我们去见见蒋姨娘。”程娇娥特意加重后面两个字,青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这两天那家负责打探消息的铺子也送了信来,查到的东西和程胥说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蒋皓玉曾与魏祁见过面。

此事如果真的是蒋皓玉做下的,说不定还有魏祁的手笔,只期望他没有动手,要不然,她定要魏祁生不如死!

程娇娥双眼猩红,脚下生风,一进了秋瑟院,不等丫鬟通报就闯了进去。

蒋皓玉正歪在软榻上休息,听到动静,眉宇间陡然扬起厉色,又迅速柔和下来。

她走上前柔柔弱弱的冲程娇娥行礼,程娇娥猝然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蒋皓玉,你别以为你爬了父亲的床就能在这府里留下,你想用肚子里这块肉同本xiao jie争,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蒋皓玉眼底掠过一丝惊慌,“大xiao jie,妾身不明白你的意思,妾身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你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喜欢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弟弟,母亲性子温和下不了手,我可不会。”

程娇娥面容冷厉,视线在她肚皮上打了个转,“蒋皓玉,你肚子里这块肉生不出来,我程家的家业只能由我继承。”

第6章 中计

“你、你想要做什么?”蒋皓玉大惊失色,“你竟然敢谋害幼弟吗?”

程娇娥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指着她的肚皮,“什么弟弟,一个野女人生的孽障罢了,我程娇娥可不需要什么庶弟,我娘已经有孕,你这个孩子嘛,就没必要存在了。”

“你好歹毒!”蒋皓玉听到消息,明显的露出一抹震惊之色,跟着就惊慌失措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后退,瞪圆了眼睛嘶吼一声。

程娇娥上前一下子掐住她的下巴,“我歹毒?总比不过你与人无媒苟合来的强,真是不知廉耻!”

蒋皓玉身子抖了一下,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你、你若是敢动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程娇娥勾唇,全然不在乎她的威胁,“爹向来疼我,知道了最多是责骂我一顿,总不会将我赶出程府,不过到时候,你的孩子就没了。”

“何况你放心,我一定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程娇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吓的她一下子瑟瑟发抖。

见她面如金纸,程娇娥哈哈大笑,带着青韵离开。

青韵临走时还不忘轻蔑的瞥蒋皓玉一眼,敢对夫人下手,活该如此!

等程娇娥走远了,蒋皓玉才从地上爬起来,一旁的丫鬟担忧的看着她。

蒋皓玉恨恨的握紧手掌,想起自己刚刚受到的屈辱,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往地上砸去。

一旁的丫鬟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程娇娥这招果然吓到了蒋皓玉,下午的时候她就急匆匆的出门了,一直暗中盯着她的青韵立刻前来回禀她。

正在磕瓜子的程娇娥立刻放下手里的果仁,兴致勃勃的追出去,“走,我们去看看。”

她从蒋皓玉进府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按理说,前世根本就没有这一出,何况马钱子会害人避孕这事很少会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动用。

要知道这点东西要是分量稍微多一点,人就毒死了,蒋皓玉敢用,除非是她对用量十分有信心。

这么说起来,要么她自己本身懂医术,要么就是她背后有人指点。

前世里并不曾看她医治人,应该是不会的。程娇娥坐在马车里,正皱眉苦思,就听着青韵的声音传来,“xiao jie,就是这儿了,她就是进了这家点子铺。”

程娇娥顺着青韵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家名叫“王记点心”的铺子,她立刻踩着脚蹬走下去,在对面的面馆同青韵一起要了碗面盯着。

等了半天,才见蒋皓玉拎着一包东西从铺子里出来,程娇娥立刻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蒋姨娘怀了身孕,不到家好好歇着,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蒋皓玉没想到会碰到她,顿时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程娇娥越发来了兴趣,看了眼青韵,青韵猝然出手,拽过她手里的点心。

程娇娥看着她脸色蜡黄又转为惊恐,一个猜想立时浮现在脑子里,怪不得她之前派人去药铺查问都不曾看到过她买马钱子,却忘记她可能同旁人勾搭,让别人去买那东西,自己再到这点心铺来拿。

青韵得意的看着她,蒋皓玉身子不住的抖着,“大xiao jie,我只是来买些点心。”

看她这明显做贼心虚的样子,程娇娥冷冷一笑,“蒋皓玉,到这个地步你还要装吗?你分明就是想要害我母亲,故而出来买这让人小产的药。”

“我没有,我没有……”蒋皓玉连连摇头,泪水顺着眼眶迸出来,“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大xiao jie,你冤枉妾身了。”

四周围观的人都对着蒋皓玉指指点点,语言间满是鄙夷。蒋皓玉百口莫辩,突然冲程娇娥冲过来,快速捞过油纸包。

就在程娇娥担心她毁灭证据的时候,她猛然将东西掷在地上,哭着道:“大xiao jie,妾身知道你容不下我,更容不下妾身肚子里的孩子。”

“可你不该这样陷害妾身,你既然说我想要毒害夫人,如今这糕点就在这,大家伙都看着,还请大xiao jie请大夫来验看一番,若真有那害人的东西在里边,我第一个吃下去,叫我和肚子里的孩儿都不得好死。”

蒋皓玉竖起四根手指信誓旦旦的发誓,涕泪横出,看着她这坚决的样子,看戏的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些同情来,口风下意识的变了。

“这……看样子似乎是这位xiao jie看不起这姨娘要害她呢!”

“是啊,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会这么狠毒。”

青韵听着他们议论程娇娥,一张脸都青了,程娇娥没想到她竟然敢请大夫过来,下意识的朝她看过去,就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程娇娥身子晃了晃,一阵头晕目眩,还是青韵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她,她才没有倒下去。

“xiao jie,您要不要紧?”青韵同样感觉到事态似乎超出了预期,忧心忡忡的开口。

程娇娥咬牙,蒋皓玉这般大方,可见这糕点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这事真不是蒋皓玉下的手?

不,绝对是她,方才蒋皓玉眼底透露出的得意明显是在嘲讽自己,程娇娥揉着帕子,勉强站直身体,“青韵,你去请大夫来。”

“xiao jie。”青韵担忧的看她一眼,有些不大情愿,要是大夫来了证明蒋皓玉说的是实话,自家xiao jie的声誉就毁完了。

“还不快去!”程娇娥脑子飞速的转着,思考问题出在哪里,但半天都理不出头绪来。

大夫很快就挎着药箱急匆匆的赶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人要救治,没想到是要自己查看糕点,他顿时拉下脸,十分不乐意的蹲下来,捏了一点糕点沫检查了下,随后摇头,“这东西就是普通的杏仁糕,没什么问题。”

程娇娥张了张嘴,就见大夫收了诊金嘀咕着离开,而四周投来的嘲讽目光让她脸皮瞬间涨红。

第7章 不忠的丫鬟

“青韵,我们走。”今儿算是白出来了,不管这事是不是蒋皓玉做的,他们都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想要抓住这人恐怕更加困难了。

那人用了那种方式悄无声息的来害母亲,现在被发现,恐怕不会再用了。

看样子,母亲身边还得挑个懂药理的丫鬟才成,这样才能防止母亲中招。

程娇娥皱着眉,刚转身就撞上一个人,抬头就望见一张熟悉的脸,她禁不住呼吸一滞,“世子,您怎么在这?”

钟离殇神情不明的看着她,视线落到她身后的蒋皓玉身上,直看的蒋皓玉心里边直打鼓,才转身离开。

程娇娥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片刻,迅速追上去。虽然钟离殇什么都没说,但她就是觉得他是让自己过去。

“程娇娥,你不该动她。”钟离殇上了一辆游船后突然转身,面色狰狞的望着她。

程娇娥被他吓了一跳,禁不住后退,跟着咬紧牙齿,“为什么?她害我母亲!”

没想到钟离殇会护着蒋皓玉,且还是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她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两人已经算得上朋友,现在看起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有什么证据?”钟离殇愣了一下,旋即皱眉冷笑,“你今日在大街上闹了一场还不够吗?”

程娇娥忍住眼眶里的泪意,扬起头倔强的看着她,“世子既然这么护着她,何必不带她走,她敢进我程府,就是个妾室,我是嫡出的xiao jie,就算是故意欺辱她又如何?”

“程娇娥!”钟离殇不耐的呵斥一声,“你要是动了她,你们程府就没必要存在了。”

程娇娥脸上青紫交加,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威胁我?”

“她不是你能惹的人。”钟离殇对上她眼底的震惊和诧异,心头生出些不忍,最终还是咬牙道。

“理由。”程娇娥冷静下来后,深吸一口气,从嘴巴里吐出这两个字。

钟离殇摇头,“这件事情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那我娘怎么办?我要眼睁睁看着她害死我娘?如果你不能告诉我原因,就算你贵为世子,也别想阻止我,她一定要死!”

程娇娥额头青筋暴涨,手掌握成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如果世子到时候要来找我算账,我随时奉陪。”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原本是感激安平侯世子在她临终时过来埋了她的尸首,加上他又救了自己一回,因而想着回报他。但这回报不代表自己就要什么都听他的,眼睁睁看着蒋皓玉对付自家母亲。

钟离殇见她扭头就走,眉头直皱,突然掰过她的肩膀,“程娇娥,蒋皓玉是你那未婚夫送去你府上的,你若想赶她走,只管等她生下孩子验血,那孩子必定不是你爹的。”

“你说什么?”程娇娥猝然抬首,瞪圆了眼睛。

“程娇娥,本世子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但蒋皓玉身后还有人。至于她为什么找上你爹,自然是因为她身后的人同样看中了你程府的家业。”钟离殇叹了口气,继而面容古怪的看着她。

这么说起来,蒋皓玉害娘的原因是想要娘生不出儿子,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就是程府唯一的男嗣,自然会得到重视,日后顺理成章的继承程府,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程娇娥尖锐的指甲狠狠chā jin掌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好大一会儿,她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好意思的笑,“世子,对不起,娇娥先前误会您了。”

“无妨。”钟离殇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并不与她计较,“不过接下来,蒋皓玉应当不会再留在程府了。”

程娇娥迷糊的抬起头,对上他唇角的邪笑,恍然大悟,她今日闹了这么一场,很明显是怀疑她,接下来母亲要是出事,蒋皓玉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就没什么作用了。

“世子,我还有些事情,便先告辞了。”程娇娥突然想起青苑来,瞬间沉了眼,冲钟离殇福了福身子,快步离开。

瞧她行色匆匆的样子,钟离殇勾唇浅笑,刚准备走进船舱,就听着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世子,您这样坏了七皇子的事情,怕是会惹他不悦。”

钟离殇睨他一眼,先前说话的暗卫立刻噤声。

钟离殇这才抬脚向里走去,望着果盘里放着的苹果,抓起个,顺着窗户砸出去,准确无误的落到水里偷听的那人脑袋上。

“去将人打捞上来,回头割了脑袋装在盒子里送回去。”钟离殇抓了把瓜子慢悠悠的磕着。

程娇娥回到府里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青韵将青苑抓过来。

青苑不明所以的跟过来,就见她满脸铁青,心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xiao jie,您叫奴婢过来有事吗?”

她心里有鬼,因而现在站在程娇娥跟前,手指不住的搓着衣角,眼底光芒闪烁。

程娇娥冷眼睨着她,端起桌上的杯子便泼了她一头一脸的水,“青苑,你做了什么事,还用我给你细说吗?”

她不动声色的冲着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蹑手蹑脚的退下去,快速翻找起来。

不过一会儿,青韵就捏着个荷包回来,“xiao jie,发现了这个。”

她这几天一直盯着青苑,早就发现她偷藏东西,只是开始的时候程娇娥想着趁青苑和蒋皓玉见面的时候一网打尽,故而一直按兵不动。

没想到这蒋皓玉的来头这样大,就连自家xiao jie都动不得,先前那什么世子和xiao jie说话时,她听的一清二楚,要是蒋皓玉有事,整个程府都要倒霉,难怪xiao jie现在回放弃之前的想法了。

青韵幽幽的叹了口气,满眼心疼的望着程娇娥。

程娇娥掂了掂荷包,旋即将东西直接扔到青苑脑门上,瞬间将她的额头砸破,可见这里边的银子有多重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准备招认吗?”蒋皓玉敛起怒容,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青苑越发忐忑不安,上下牙齿不住的碰到一起。

第8章 招供

“奴婢,奴婢……”

青苑眼珠子上下转着,就是不敢看她。

程娇娥冷笑一声,示意青韵捡起荷包倒出里边的东西,只见一张字条突然从里面掉出来。

青苑脸色大变,竟是不顾自己的身份就要爬过去拿字条。青韵冷笑一声,一脚踹过去。

她一下子跌倒在地,脸色不断变幻,难看的紧,眼底迸出泪来。

眼看着字条被呈到程娇娥手上,青苑牙齿不住的打着颤,生怕她就此要了自己的性命。

程娇娥瞥了一眼,虽然字条上并未有落款,可这字迹,她看了十几年,断没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青苑,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就这般回报我,背着我,与我的未婚夫勾结在一起?当真是好胆色!”程娇娥其实并不难过,但这会儿还是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出来,身子摇摇欲坠。

“什么?”青韵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忙走过去扶着她坐下。

“贱婢!”青韵看程娇娥按着额头一副气狠了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猛然转身,一掌拍在青苑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青苑脸色惨白,身子宛若秋天里的落叶哆哆嗦嗦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心中十分后悔没有给字条扔了,但那日魏公子与她……这字条上边写的正是情话,她舍不得烧了,这才偷偷藏起来。

谁知今日会被青韵翻出来成了她的催命符。

“青苑,如今我是留不得你。”程娇娥痛心疾首的看着她,抚着胸口,“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xiao jie,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青苑满脸的慌乱,“xiao jie!奴婢有事要禀报xiao jie。xiao jie,您要是不听,已经会后悔的。”

眼见着外头的护卫进来拖着她出去,青苑顿时撑不住了,大喝一声,满脸的乞求。

“慢着!青苑,你要说什么?”程娇娥像是被勾起好奇心一样,喝止下人动作,冷冽的望着她,只是神情间全是不耐烦。

青苑咽了口唾沫,“若是奴婢说了,不知道xiao jie能否饶奴婢一命。”

“大胆!青苑,你凭什么同xiao jie谈条件?”青韵看她还好意思让程娇娥饶了她,顿时怒火中烧,上前就给了她一耳光。

青苑嘴角被打出血来,依旧不死心的看着程娇娥,只是紧闭的双唇无疑不透露着一个意思,要是程娇娥不答应,她就是死了也不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青韵,回来。”程娇娥等的就是这一刻,若不逼一下青苑,又怎么能知道她是不是跟蒋皓玉勾结?

现在看来,她猜测的没错了。她缓步走到青苑跟前,微微一笑,语气淡薄,“你先说来听听,若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便饶了你这回,只是程府你不能再待着了。”

青苑听此,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咬牙,“xiao jie,蒋姨娘要害夫人。”

“何出此言?”程娇娥皱眉,“你可知道你要是胡说八道会有什么下场?”

“奴婢不敢胡说。”看她似是不准备要自己的命了,青苑心下暗喜,连忙认真的道,“她昨儿个找到奴婢,让奴婢将一些东西放到夫人的药里,这银子就是她给奴婢的,奴婢一时贪恋,加上她说那东西不会害了夫人性命,只不过是让夫人暂时不能怀孕,奴婢就答应了。”

看程娇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青苑的声音禁不住弱下来,说完最后一句话,大气都不敢喘。

“青苑,如果这件事情你说的是真的,我便饶了你这次,只是你与魏公子之间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断不能留你,此事该他负责,你若肯指证蒋皓玉,我便做主让魏公子抬了你做姨娘。”

就在青苑忐忑不安,忧愁她会怎么处置自己的时候,程娇娥带着决断的嗓音就从她头顶传到她耳里。

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程娇娥,一旁的青韵忍不住惊呼一声,“xiao jie!”

程娇娥摆手,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的宛若一汪湖水,“青苑,你觉得如何?”

青苑这才确信她说的是认真的,面露狂喜,“xiao jie,奴婢愿意指证。”

程娇娥点头,脸上并无喜色,坐回椅子上,揉着眉心,“青韵,去,带蒋皓玉过来。”

她这样子,落到青韵眼里就是为了魏祁伤心了,殊不知,程娇娥心里头乐开了花。

没想到,她正愁着怎么跟爹爹开口退了这婚事,魏祁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二人尚未成婚就勾搭她的丫鬟,若是爹爹知道,定然会前去退婚。

到时候,魏祁就是不同意都不行了,程娇娥喘了口气,手掌猝然握紧。

蒋皓玉回府就准备找程胥告上一状,将程娇娥威胁她的事情告诉程胥。结果她还没见到程胥就半路被青韵带着人押到程娇娥院子里。

她被拉着进了屋子,初始并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只以为程娇娥又要找她麻烦,当即大声呼喊起来,“大xiao jie,你今儿在大街上先是诬陷妾身,现在又叫人绑了妾身,就不怕妾身告诉老爷吗?”

“告诉爹?”见她到这时候还嘴硬,程娇娥冷笑,面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正好,这事我也要告诉爹,青韵,你再跑一趟,去请爹爹过来。”

蒋皓玉原以为搬出程胥她会有所顾忌,不料她丝毫不怕,立时慌了,“你、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看看你旁边跪着的丫鬟再与我说话。”程娇娥一想到她竟敢暗中害自己的母亲,就恨不得扭断她的脖子。

偏偏钟离殇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蒋皓玉身后有人护着,害的她想要处置蒋皓玉都不成。

那人连钟离殇都要忌惮,绝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程家能够得罪的,且蒋皓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爹爹的,说不定就是那幕后之人的,动不得。

程娇娥满脸的不甘,胸口像是一团火烧着。

蒋皓玉顺着她的话低下头,不明所以的望过去,就见青苑脸颊红肿的跪在地上,神情怨毒的盯着自己,她吓了一跳,禁不住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9章 逼走

程娇娥龇牙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缓步靠近她,“蒋皓玉,你怕什么?她又不是鬼。”

蒋皓玉被她这么一说,睁开眼睛,果然见青苑还在喘气,只是脸肿成那样,挤得眼睛都看不出来,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瞧着实在是吓人。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从地上爬起来,“你找我是什么事?”

“青苑,你先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好让她死个明白。”程娇娥勾唇,嘲讽的说。

青苑半点隐瞒都没有,甚至还有些迫切,“蒋姨娘,您就招了吧,xiao jie都知道了,你给夫人下药的事情奴婢都说了,你要是痛快认了,xiao jie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瞧她得意的样子,蒋皓玉胃里一阵恶心,忙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旋即,她站起身,回望着程娇娥,面上竟无一丝害怕,“大xiao jie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了。”

“那么,不知道大xiao jie准备怎么处置我?”蒋皓玉不屑的望着程娇娥。

看她这有恃无恐的样子,程娇娥心底顿时腾起一团无名火,尖锐的指甲在桌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蒋皓玉,你给我娘下药的事情我可以饶了你,但你不能再留在程府,要不然,就算你背后有人撑腰,我一样饶不了你。”

蒋皓玉面色微变,没有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背后有人,想到她之前是被安平候世子带走的,她眼底掠过一抹兴味,随后扬唇,“既然如此,那我就谢过程xiao jie了,只是希望以后程xiao jie还能这般与我说话。”

她被抓来的时候就让身边丫鬟前去找程胥报信去了,但到现在程胥都没过来,肯定是不准备管自己了。

蒋皓玉目露冷色,凭她的容貌,这个商户胆敢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实在是可恶。

她拍了拍手掌,暗处立刻迸出个蒙面的人来,抱着蒋皓玉,足尖一点,飘然离开。

程娇娥瞳孔骤然缩紧,没想到程娇娥身边还有暗卫贴身保护,幸亏她之前没对蒋皓玉下死手。

要不然,到时候,这暗卫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她一定会身首异处。

青韵同样是紧锁眉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惭愧的道:“xiao jie,奴婢愚钝,没发现那人的踪影。”

“不关你的事。”程娇娥摇头,扶她站起来,拍着她的手掌安抚。

那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她半点端倪都没有察觉,就算真的让绿意找到他先前藏身的地方,青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说不得就被对方杀了。

程娇娥一扭头就看到青苑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嘴巴像打了个结一样,说不出话。

“青苑,这次的事情便算你将功补过,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你跟我来吧。”

青苑立时面露喜色,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样,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程胥还不知道蒋皓玉被赶走的事情,但他相信程娇娥,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派人绑了蒋皓玉,除非蒋皓玉犯下大错。

眼见着程娇娥往主院走去,青苑不由面露迟疑,磨磨蹭蹭的不肯跟上去。

“青苑,难不成你不想嫁给魏公子了?”程娇娥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要是让程胥知道青苑背着自己勾搭魏祁,会同意自己退婚的同时也会想着处置青苑。

不过,她既然说到就会做到,青苑生性贪婪,为人蠢笨,嫁给魏祁,再合适不过。

程胥听到外头程娇娥求见的时候,连忙让下人请她进来,眼底满是疼爱。

“女儿见过爹爹。”程娇娥规规矩矩的行礼,跟着站直身子,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黯淡之色。

“娇娥,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人惹你不开心了?”程胥疑惑的看着她。

程娇娥咬牙,突然跪在地上,郑重的道:“爹爹,女儿有一事求您,女儿求您退了我和魏家的婚事。”

“你说什么?”程胥极为信守承诺,要不然也不会在魏老爷死了之后依旧守着婚约。此刻突然听到她这话,程胥脸上就浮现出怒气来。

“爹,魏祁与我的丫鬟青苑已经有染,女儿断不能嫁给这样的人。”程娇娥一口气将事情全都说出来。

程胥如遭雷劈,半晌才回过神来,磨着牙道:“这个混小子,他竟敢做这种事,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自是证据确凿,调查的清清楚楚我才会做下这决定。”程娇娥掷地有声的道。

她看了眼青韵,青韵立刻从袖子里取出先前那封信递到程胥跟前的桌子上,后退回程娇娥身边站着。

“爹爹请看,这就是我从青苑的荷包里发现的,虽然上边没有署名,可魏祁以往没少给我写信,这字迹我再熟悉不过。更何况,青苑也是认了的。”程娇娥叹了口气,似是失望。

“我原以为魏祁是个清风朗月的人,自是倾慕,可没想到他私底下行这样龌龊的事。且他若是去别处寻花问柳倒也算了,偏来招惹我的丫鬟,分明是故意欺辱我。”程娇娥愤愤不平的握着拳头。

程胥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好半晌才喘过气来,心中已然信了程娇娥的话。

以往日里程娇娥和魏祁的情分,若非失望到了极点,断然不会要求自己退婚。

他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苑身上,嘴巴一张就准备让人将她拉下去处置了。

“爹爹,除此之外,女儿还有件事情求您。”不等他说话,程娇娥就抢先一步说完,“既然青苑现在已经和魏公子有了夫妻之实,依旧留在我身边不妥,她已经是魏公子的人了,不如明日就将她送去魏府,顺便也将退婚的缘由说个明白。”

程娇娥的称呼极为生疏,程胥暗自叹了口气,不怪她会如此,只怕这一场退婚后,程魏两家的情分就彻底断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能彻底断掉,总比为这件事情伤心的强。程胥思索着她说的话,旋即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他不义在先,就不能怪我不仁了,到时候说清楚,免得影响你的清誉。”

第10章 倒打一耙

“谢谢爹。”程娇娥万分庆幸自己有个明事理的爹爹。

她刚要走,又想起蒋皓玉的事情来,停下脚步转身,“爹,蒋皓玉已经离开了,我之前打听过了,她肚子里的并非是我程家的骨肉。”

程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到自己当了几个月的冤大头,一拳捶在桌面上,震得茶杯滚到地上摔成碎片。

程娇娥听着里边传来的动静,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经过这件事情后,恐怕程胥再也不会想着纳妾这种事情了。

青苑晕乎乎的跟在她后面,不时傻笑,她来的时候还忐忑不安,生怕程娇娥改变主意处置她,没想到程娇娥不仅真的信守承诺,让她嫁给魏祁,还自己要求退婚。

这么一来,她就是魏府里唯一的女人,凭着魏公子对她的喜爱,说不定她以后还有成为魏夫人的可能。青苑美滋滋的想着,看着程娇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多了些感激。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程娇娥垂下眼帘,低低的嗤笑一声。既然青苑觉得嫁给魏祁是一件好事,自己就成全她,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后悔。

她原以为这辈子退了婚之后就和魏祁不再有瓜葛,但是他屡次对自己下手,简直是逼着自己对付他。既然这样,不给点回礼,未免对不住他。

程娇娥冷冷一笑,抠着掌心,快步回到屋子里,取出mài shēn契递给青苑,“青苑,如今我还你zi you身,看在你曾经是我的丫鬟的份上,我就给你做最后的一次主,魏祁拿了你的身子,我定让她给你一个名分。”

被她这一番话说的,青苑禁不住眼泪汪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xiao jie,是奴婢对不起您,但奴婢,奴婢亦是情难自禁,若是有下辈子,奴婢一定会报答xiao jie的恩情。”

程娇娥嘲讽的扬起唇角,这就不必了,不仅是这辈子,以后自己都不愿意看到她。

“青韵,将我的首饰盒拿来。”

程娇娥靠在椅子上,打开首饰盒,从里边挑出两支镶嵌东珠的簪子在青苑头上比划了两下,递到她跟前,“事情来的匆忙,恐怕你明日就要走了,这两支簪子就当作我的添妆。”

青苑眼睛都值了,连忙抱在怀里。这两支簪子最起码价值一百两银子,光是上边的东珠就足足有五十两银子,这么贵重的东西,程娇娥便这么送给她,青苑终于相信她是真的原谅了自己,不由眼含热泪。

程娇娥懒得与她继续虚与蛇委下去,直接吩咐她回去歇下。

等她走出去后,青韵憋在肚子里的疑问才吐出来,“xiao jie,您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啊?”

似青苑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在青韵看来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才解气。

可现在,程娇娥连自己的姻缘都让给她,还花费这么手笔给她添妆,青韵实在是想不明白。

“对她好?”程娇娥面容古怪,“若是我不给他撑腰,魏祁怎么会乖乖收下她?”

她可是要看一场好戏的!

外头突然起了一阵狂风,窗户“啪嗒”一声打到墙上,吓的青韵接下来的问题全都憋进肚子里,忙走到桌前手忙脚乱的关上窗户,将吹落到地上的纸笔捡回去放好。

这个时候外头已经“噼里啪啦”的下起雨,程娇娥叹了口气,雨足足下了一夜,以至于外头的台阶都淹了一层。

原想着趁着今早就给青苑送去魏府,没想到今儿连出门都困难了。

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找魏祁,魏祁反倒过来找她了。

青韵顶着雨出去给她拿茶叶,回来时手上却是空的,程娇娥疑惑的看着她,刚准备问话,青韵就福了福身子道:“xiao jie,魏公子来了。”

程娇娥皱眉,“随我一起去爹爹那,将青苑一道叫过来。”

魏祁这次过来当然不是什么好事,程娇娥走到门口就听见他提了什么安平候世子,心下微冷,抬脚走进去,仰头就见程胥黑着脸,一副有气不好撒的样子。

“魏公子今天过来是想要做什么?”程娇娥眼神冷淡的看着他,细看之下还带着一丝怨恨。

魏祁微微蹙眉,还不等他看仔细,程娇娥已经收回神情,坐在椅子上。

“娇娥,我今日过来是想与伯父商量婚期。”魏祁如此着急,是因为他感觉自己似乎要抓不住程娇娥。

“你之前落水,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救下你。让那安平候世子占了你的便宜,这事并不怪你。”魏祁摆出一副深情的嘴脸,语气诚恳的道。

程娇娥差点连隔夜饭都呕了出来,她冷冷一笑,“魏公子,正巧今天我也有事跟你说。”

“青苑,还不过来。”程娇娥看了眼站在一旁低着头踌躇不前的青苑,笑眯眯的招手。

魏祁瞳孔骤然紧缩,眯起眼眸,意味深长的看了青苑一眼,缩在袖子里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

青苑满脸的羞涩,低着头不敢看他,程娇娥压根不管魏祁的脸色,笑容满面的道:“魏公子,你我本是娃娃亲,你不喜欢我我也理解,你爹当初救了我爹,这些年我掏了不少银子供你念书,也算是报了恩,你喜欢我这丫鬟,要了她的身子,如今我将他送给你,日后我程家便不欠你什么了。”

“不过,青苑自小跟在我身边服侍,我一向拿她当妹妹看待,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跟她共侍一夫的,因此我们的婚事只能就此作罢了。”

程娇娥说的一脸惋惜,只是语气里透出来的兴奋怎么都掩饰不住。

“娇娥,你若是喜欢上安平候世子直说就是,何必找这个的借口来羞辱我?”魏祁不愧是做戏的高手,短暂的惊惧后就回过神来,痛心疾首的看着程娇娥,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这下子程胥都要相信他的话了,目光带着探究落到程娇娥身上。

程娇娥翻了个白眼,“这么说,青苑这丫鬟的身子不是你破的?”

“她是你的丫鬟,我如何会看上她?”魏祁说的斩钉截铁。

第11章 退婚

青苑蓦然抬首,踉跄着倒退,眼眶含泪。程娇娥使了个眼神,青韵忙接住她。

“魏公子,你的意思是青苑撒谎?那这个,你怎么解释?这可是在青苑的荷包里搜到的,你的字迹,你该不会不认识吧?”

程娇娥没想到他做完翻脸就不认账,越发觉得恶心,直接抽出字条扔在他脸上。

魏祁接过后看了眼,神情剧变,旋即突然板着脸道:“娇娥,这信的确是我写的,只是却是写给你的,没想到她这般大胆,竟然敢昧了下来,只怕早就想赖上我。”

“赖上你?”青苑的泪水夺眶而出,“魏公子,明明是你自己来跟我说喜欢我,甚至还要了我的身子,说等xiao jie过门后就抬我为姨娘,现在却说我赖上你?”

青苑之前在程娇娥面前一直得脸,要不然鬼迷心窍被魏祁勾搭了,也不会做出对不起程娇娥的事情,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xiao jie,奴婢对不起你,奴婢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还帮着他给那蒋皓玉办事,xiao jie,奴婢对不起你。”青苑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悔不当初。

“青苑,你先起来,魏公子既然不承认,我亦没有办法。”程娇娥叹息一声。

“魏公子,不管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和你的婚事就此作罢。”程娇娥说的斩钉截铁,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娇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吗?”魏祁立时急了,眼带杀意的瞪了眼青苑,“这都是她故意诬陷我!”

“你这个大胆的贱婢,竟敢挑唆我和娇娥的感情,我今日非得给你个教训。”魏祁见程娇娥丝毫没有反应,心下发狠,抬脚就要对青苑踹去。

幸亏青韵眼疾手快拉了她一下,否则这一脚落到她身上,她这条命就去掉半条了。

“你、你好狠的心!”青苑唇瓣不住哆嗦,脚步踉跄的爬起来,举起四根手指,“xiao jie,奴婢先前所说绝无半点虚言,若是有假,便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至于那负心绝情之人,当五雷轰打!”

她咬着牙齿,目光含恨,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你敢咒我?”魏祁勃然大怒。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迎接他的就是程娇娥冰冷的神情和程胥铁青的脸。

“魏祁,你真以为我程胥的女儿好糊弄?!”程胥想到自己刚才差点被他情真意切的样子骗了就是一阵恶心,冷哼一声,厉声质问。

魏祁手心不断出汗,“伯父,我、我也是一时糊涂,被这婢子you huo,担心娇娥知道会生气,故而刚刚才不肯明说。”

倒成了为她着想了,程娇娥气急反笑,“魏公子,请你以后喊我程xiao jie,我可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还死不悔改的朋友,你一口一个娇娥,莫要败坏了我的名声。,”

魏祁脸颊涨红,看着青苑的眼神越发厌恶。

“爹,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程娇娥笔直的看向程胥,容色坚定。

程胥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果断坚决的样子,下意识的点头,程娇娥立时弯起唇角笑起来。

莫名的,魏祁心底升起一团团寒意,就想阻止她欲脱口的话。

然而还是迟了,程娇娥唇角勾起讥讽的笑容,“爹,求您做主,解除我和魏公子的婚约。”

魏祁如遭雷击,猛然后退,脸色涨成猪肝色,“娇娥,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绝情?”程娇娥见他还有脸指责自己,嘲讽的看着他,“你先是不顾我的脸面勾搭青苑,后还不肯承认,半点担当都没有,你这样的人,也配我嫁给你?”

魏祁咬着牙,手指“握”的咯吱作响,“程娇娥,日后我新科及第,你别来哭着求我。”

“魏祁,你放肆!”自己还在这儿,他就如此对程娇娥说话,程胥看的怒火中烧,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求你?”程娇娥半点关系都不想和他扯上,嗤笑一声,“你放心,日后不管你是生是死,是穷是富,我都不会后悔的。”

魏祁气的胸口不住起伏,抬脚就往外走去。

程娇娥在后面扬手,“魏公子,回头别忘了将婚书送回来了。至于我这儿的,我一样给你送过去。”

魏祁脚步一顿,转头,眸光狰狞的看她一眼,旋即快步离开。

青苑满脸泪痕,眼巴巴的看着他走远,贝齿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瓣,咬出血来。

先前在魏祁面前,程娇娥做出一副对她好的样子,不过是做戏给魏祁看,故意给他难堪,没想到青苑这样配合,程娇娥勾唇,过去拍了拍她的手掌,“青苑,这事不会这么算了的。”

青苑泪眼朦胧的看向她,程娇娥已经移开目光,吩咐青韵送她回去。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程娇娥和程胥二人时,程胥才忍不住询问:“娇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想和魏祁退婚了?”

程娇娥见瞒不过他,只能点头承认,“是,爹爹,他非女儿的良人。”

“你不是因为那什么安平候世子?”程胥沉默片刻,犹豫的问。

程娇娥怔了一下,继而怒道:“爹爹,怎么别人随便说什么你都相信,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

程胥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新落回胸膛,松了口气,尴尬的笑:“爹不是担心嘛!那安平候世子我们可攀不上。”

程娇娥轻笑着点头,“这点女儿知道的,女儿也不是那等痴心妄想的人,您就放心吧。”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虞缳汐那边就派了人过来喊程娇娥过去。

程娇娥冲程胥拜了一下,就急匆匆的赶过去,刚进门,就被虞缳汐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眼。

“娘听说魏祁那孩子来了,怎么也不和他一起过来?”魏祁在长辈面前一贯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要不然前世也不能哄骗的她那样惨。

程娇娥咬唇,“娘,我和他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什么?”虞缳汐惊叫一声,随后拧起眉头,“娇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倒打一耙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虞缳汐。

虞缳汐听完后,猛然张开双臂抱着她,“娇娥,你这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来和娘说?魏祁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这样欺负你。”

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程娇娥心底只觉温暖,窝在她怀里,“娘,我没事的,好在这些是在成亲前发现,这会儿退婚还是来得及的。”

“娇娥……”虞缳汐嘴巴张了张,也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道:“日后娘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程娇娥微微一笑,反手抱住她,“娘,女儿不嫁,女儿要一辈子陪着你。”

“又说胡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虞缳汐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摇头轻笑。

程娇娥吐了吐舌头,“明日我就把婚书退回去。”

“也好,原本娘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情,这些年,我们程家可没少救济他们母子三个,倒是不欠什么了。”

结果还不等将婚书退回来,外头突然起了流言,说是程娇娥水性杨花企图攀龙附凤,看上了安平候世子,故而不顾以往的情分,竟要和自己的未婚夫解除婚约。

程娇娥没想到自己饶他一次,给他留点面子,他反而不识好歹,还倒打一耙,气的连连冷笑,“青韵,去将青苑喊着,我们一起去问问魏祁到底这事是我的错还是他无耻在先!”

青韵立刻点头,过去拉着青苑一起就坐上马车直奔魏府而去。

到了魏府门口,程娇娥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四周看好戏的人,扬唇轻笑。

魏祁得知她过来,不由扬眉,冲着坐在主位的老妇人道:“娘,儿子说了,她一定会过来服软的。”

他从程府出来后就一路传播这些话,就是为了败坏程娇娥的名声,程娇娥若是想保住名声,就必须嫁给他。

至于程娇娥会说出青苑的事情,魏祁想都没想过,要知道,青苑是她的贴身婢女,青苑如此行为不检点,她一样会被人诟病。

程娇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定然会哈哈大笑,名声这东西要是有用,她上一辈子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了,名声这种东西还不是全靠一张嘴。

“青韵,敲锣。”

青韵在来之前就得了她的吩咐,立刻按照她的话来,一声锣响,震得围观的人都清醒了几分。

“各位,我家xiao jie今日过来是为了退婚,还请各位做个见证。”青韵的话语如同石头落入湖中,瞬间激起一层层水花。

围观的人都是面露鄙夷,甚至有人不屑出声,“程xiao jie,你这还没有攀上安平候世子就迫不及待的过来退婚,别回头丢了相公又折兵啊?哈哈哈。”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程娇娥面容清冷,莞尔一笑,视线落到先前说话的人脸上去,“这位大叔如何知道我想要攀附安平候世子?是亲眼所见吗?”

“我,那日安平候世子可是抱着你……”

“哦?那日我落水,多亏安平候世子搭救,依你的意思,安平候世子不该出手?”程娇娥紧跟着追问。

说话的人立时哑然,那可是世子,哪里是他能够随意置喙的,不满的闭上嘴巴。

程娇娥冷哼一声,继而幽幽的叹了口气,“说起来,当日我掉下湖,还是因为魏公子邀我前去新开的铺子里买东西,没想到我不慎落入水中,他却是连救我的勇气都没有。”

“若不是安平候世子来的及时,恐怕我这会儿已经淹死了,别说与你们说话了。”程娇娥抽出帕子,低低的抽泣着。

美人垂泪,看的一众男子的心都软了,不由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这些年,我都一心倾慕魏公子,无论他要什么,我都愿意掏银子买给他,我所求不过是他能够一心一意待我。”程娇娥掩面哭泣,“没想到……”

“没想到……”程娇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罢了,虽然是他有错在先,可我与他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话不说了便是。”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再配合她满脸的委屈,挠的围观的人一颗心都吊起来,更加觉得其中有猫腻了。

“程xiao jie,你说来说去不还是要退婚,你要是不说原因,我们可不会认!”

程娇娥倒退一步,身子不住的抖动着。

“xiao jie,事到如今,你还顾念什么情分?”青韵偷瞄了眼众人的脸色,扶住她,义愤填膺的道,“魏公子如此不顾您的脸面,您有心私底下解决这事,悄悄退了婚,保住他的颜面,可他呢,竟然这样诋毁您!”

“您不说,奴婢来说。”

“青韵,别……”程娇娥抓着她,像是受不住打击一样,脸色又白了一分。

“诸位是知道的,我家xiao jie与这魏公子打小就有婚约,可魏公子竟然背着我家xiao jie沾花惹草,如此倒也罢了,偏偏这人是我家xiao jie的贴身丫鬟。被我家xiao jie发现后,他还死不承认。如此没脸没皮的人,我家xiao jie如何能嫁?”

周围的人一阵哗然,没想到魏祁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再看到那趴在地上捂着脸哭泣的绿衫丫鬟,他们不由自主的相信了青韵的话。

魏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番话,差点没背过去,回过头看着跟在她身后脸色铁青的魏祁询问,“儿啊!你当真做了这事?”

“娘,儿子是一时糊涂。”魏祁面露难堪,“是那丫鬟她主动……”

“行了,这事娘给你解决,你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将这脏水泼实了。”魏母咬牙切齿。

魏祁知道自己这时候的确不方便露面,顺从的转身回屋。

魏母打开门,顶着众人鄙夷的目光看向程娇娥,张嘴就道:“娇娥,你与祁儿向来感情深厚,如今就为了个丫鬟的言论就要退婚?你这是宁可相信个下人说的话,也不相信我儿吗?”

看她露出痛心的表情,程娇娥心头冷笑,面上却露出更加悲切的表情来。

第13章 塞人

“伯母,并非我不愿意相信他,只是我这丫鬟的确已经破了身子,且她的荷包里还有魏祁的书信。”程娇娥抬起袖子遮住脸,似是十分羞耻的模样。

魏母咬牙,“什么书信,你拿来我看看,说不得是你这丫鬟自己伪造的,想要陷害我儿。”

围观的人立刻发出一阵“嘘”声,程娇娥禁不住佩服她的脸皮,不过想到魏祁开始同样口口声声是污蔑,面上浮现出嘲讽的神情。

不愧是母子,连找的借口都一模一样。

程娇娥刚准备说话,青苑突然干呕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她忙回身,“青苑,你怎么了?”

正看热闹的瞧着她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丫鬟还这么关切,不禁面面相觑,摇头,这程娇娥,未免心太善了些。这样一个不安分的丫鬟,就是死了都是活该。

青苑自然没有错过众人鄙夷的神色,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眸光闪动,像是豁出去一样,“xiao jie,奴婢、奴婢对不起您,奴婢肚子里已经怀了魏公子的骨血了。”

魏母刀子似的母狗“刷刷刷”砸到她身上,青苑不自觉的抖了下身子。

程娇娥不动声色的站在她身前,与魏母对视,“魏伯母,我一向尊重您,您不相信魏祁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也不怪您,您平日里这个宴请那个赴约,没有时间来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程娇娥满脸的讥诮,“伯母既然觉得是我在胡说八道,不如等青苑这丫鬟将肚子里的那块肉生出来,自然就知道真假了。”

魏母气的抠紧掌心,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算计。

看她不说话,周围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个个哄堂大笑,臊的魏母脸都红了。

“哼!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赖到祁儿身上来,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退婚了,往后祁儿高中,你别后悔!”魏母强撑着吐出这句话,转头就准备回去。

“伯母且慢!”

程娇娥喊了一声,魏母以为她是后悔了,得意洋洋的回身,接下来的话却气的她七窍生烟。

“青苑这丫鬟与我虽是丫鬟,但我们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她平白被魏祁占了身子,肚子里又有了你们魏家的孩子,你们总得给个交代。”

魏母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交代?什么交代?要不是这贱蹄子自己不要脸巴上来,祁儿会看上她?”

青苑唇瓣咬出血来,目中全是恨意。

程娇娥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魏母的无耻程度,怒极反笑,“是吗?若是魏祁不肯负责,那我只好告上衙门,问问知府大人,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做官!”

如今科考在即,这件事情一旦捅开来,魏祁必然会名声扫地,一定会影响他的仕途。

魏母指着程娇娥,怒目圆瞪,就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你、你……恶毒!”

程娇娥差点大笑出声,要不是魏祁自己不要脸,她会前来退婚,比起恶毒,自己哪里及得上他半分?前世多年夫妻,为了自己的前程,竟是直接派人要了她的性命!

她手掌紧紧抓着衣袖,目光一瞬间冰寒下来,冷漠而嘲讽的看着魏母。

魏母被她这眼神看的心中一跳,愣是不敢再说话,心里头止不住的害怕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魏家的大门再次被拉开,满面怒容的魏祁随之走出来,拉住魏母,转而看向程娇娥,“娇娥,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你何苦为难我母亲,青苑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她,我明日便抬她过门。”

事到如今,只能先收了青苑再说。

青苑惊喜的抬起头,先前受到的屈辱全忘了,只记得自己要嫁给魏祁,满心的欢喜。

程娇娥俯首,恰好望见她娇羞的表情,在心底嗤笑一声,魏祁欺骗姑娘的本事的确不错,看青苑这样子,怕是早就被他迷的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

就像她前世里一样,哪怕魏祁将黑的说成白的,她都会相信。

“如此最好,魏公子,青苑出嫁时我会给她备份嫁妆,全了我与她多年来的主仆之情,劳烦魏公子将婚书拿来还我,之后程魏两家再无关系。”

程娇娥浅浅一笑,清楚的看到在自己说到嫁妆时,魏祁眼底的亮光。

不过嘛,她程家家大业大,不在乎送出这么点东西,就是不知道魏祁有没有福气消受了。

程娇娥瞥了眼青苑,又迅速收回目光。魏祁咬牙从怀里抽出婚书退回去,等她仔细看完后将其塞进怀里后,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才完全搬开。

她转身蹬上马车,青韵扶着青苑一并跟上去。

第二天魏府就来了轿子抬青苑过门,粉色的轿子,可见魏府对青苑的轻视,可就是这样,青苑还是高兴的很,喜滋滋的坐进轿子里出发了。

青韵在后头“呸”了一声,程娇娥转身捏了下她气鼓鼓的脸蛋,“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生气,她这样背叛xiao jie,xiao jie还给她添嫁妆。”青韵实在是想不明白。

“魏府的态度你可看见了,她进了魏府定然是不好受的,如果她轻易的就被弄好了,谁去找魏祁的麻烦,我的添妆可不是好拿的。”

程娇娥合上茶盖,笑眯眯的点醒她。

青韵想通之后,猛然瞪大眼睛,看到程娇娥眯着眼笑,莫名生出一股惧意,姿态越发恭敬。

程娇娥喝完一盅茶后,便领着青韵去黑虞缳汐请安。

虞缳汐开始还担心她会因为退婚的事情闹的心里头不快活,但看她喜笑颜开的,心里头的担心逐渐放下。

“娘,我听说您这几日都不爱吃东西,可是真的?”程娇娥看着虞缳汐干呕的样子,觉得十分眼熟。

“是,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胃里总是难受的紧。”虞缳汐靠在椅子上,由着婢女给她按摩脑袋。

程娇娥急切的道:“可请大夫来瞧过了?”

“这不过是点小事,请大夫来做什么?”虞缳汐不以为意的笑,“倒是你,这段时间暂且不要出门。”

第14章 怀孕

“娘,您看您,脸色差成这样,怎么能是小事,青韵,你去请大夫来。”程娇娥转头吩咐青韵。

虞缳汐心里边暖烘烘的,握着她的手拍了两下。

陈大夫很快就备着药箱过来,手指搭在虞缳汐的腕上,半晌,弓起身子,“xiao jie,夫人怕是有孕了,只是日子尚浅,我一时也不敢确定。”

程娇娥怔了一下,顿时眼露惊喜,忙看了眼青韵,青韵立刻塞了个钱袋子过去。

“陈大夫,劳烦你以后每天都跑一趟过来看看母亲。”现在看不出来很正常,程胥回来统共不过一个多月,就算是怀了身孕,胎儿小,一时探不出脉搏再正常不过。

送走陈大夫后,虞缳汐还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缓过来。

“娘可是高兴坏了?”程娇娥是知道她有多盼着有个儿子的,就连她自己也盼着有个弟弟,她总要出嫁,这程家的家产再不能便宜了外人。

虞缳汐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羞涩,“娘这般大年纪了,没想到……陈大夫说的话也不知道准不准。”

看她脸上的犹豫,程娇娥拍着她的手掌肯定的道:“娘,你就放心吧。”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虞缳汐这样子可不就跟昨天青苑的样子一模一样。

程娇娥又陪着虞缳汐坐了一会儿,看她犯困,起身离开。

这消息程胥一回来就知道了,高兴的转圈,程娇娥知道时忍不住笑起来。

她这边其乐融融,魏府里头却是阴气沉沉。

青苑如愿所偿嫁到魏府,魏祁先前那般决绝的态度他不是不伤心难过的,但是在她看来,魏祁到底是心里有她的,要不然怎么会同意娶她。

而且她现在肚子里怀了魏祁的骨肉,就算现在魏祁心中有气,日子相处下来,他一定会知道自己的好。

要是程娇娥知道她的想法,定然会忍不住哈哈大笑,魏祁这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前途可是六亲不认,青苑自己要跳火坑,她可不会阻拦。

魏盈盈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一趟回来魏祁就真的和程娇娥退婚了,看着青苑的眼神越发厌恶。

不过这些程娇娥都不知道,也没空去管。

因为她正看着屋子里的人发呆,青韵扭头就要喊人,程娇娥猛然惊醒,一下子拽住她,表情严肃凝重,“青韵,将门关起来,你出去守着,什么人都不许过来。”

“xiao jie!”青韵急切的喊了一声,被程娇娥瞪了一眼,只好带着担忧出去。

程娇娥看着躺在床榻边喘息的钟离殇,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世子您这是……”

凑的近了,她才闻到一股血腥味,垂眸看去,就见他坐的地方下面一滩血迹,程娇娥瞳孔一阵收缩。

“世子,我去给您请大夫过来。”

先前推开门看到钟离殇这副样子靠在床榻边,她心中就觉得疑惑,一个是不愿意得罪钟离殇,一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因而她才阻止了青韵叫人。

她还以为是自己得罪了钟离殇,以至于他上门算账。

没想到他会伤成这样,程娇娥立时慌了,要是钟离殇死在她这儿,程家所有人都活不成。

“别去。”钟离殇猝然拽住她,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想起。

程娇娥转过头复杂的看着他,“可你伤的这么重……”

钟离殇仰头就看到她眼底潜藏的担忧,微怔,一抹异样的感觉拂过他的心头。

“无碍,我怀里有伤药,你替我取出来敷上。”钟离殇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以他现在的状况,说话明显是很费力气了。程娇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蹲下身子,手指探到他怀里,摸索起来。

摸到药瓶后,程娇娥脸上露出喜色,“是这个吗?”

钟离殇脸颊莫名发烫,他还是第一次被女子如此近身,听到程娇娥问话,他连忙收回心神,轻轻的应了一声。

程娇娥舒了口气,“你的伤在哪儿?”

“后背。”钟离殇犹豫了一会儿,才在她催促的眼神中开口。

程娇娥愣住,要是给他上药,就必须脱掉他的上衣。她脸上赫然涌上红晕,捏着药瓶踌躇不前。

钟离殇亦知这事有些为难她,刚准备让她算了,就见程娇娥笑起来。

“劳烦世子背对着我,我给世子上药。”看钟离殇这样子,明显是失血过多,要是不尽快止血,说不定就会失血而死,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钟离殇出事。

至于礼数,她是为了救人,又不是做什么龌龊之事。何况,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想清楚这些,程娇娥豁然开朗。

钟离殇讶然,面带复杂的看着她,随后按照她的吩咐背过去,褪掉上衣。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程娇娥还是手心出汗,在她看到钟离殇身后那狰狞的伤口时,她忍不住低呼一声,顾不得紧张,连忙将药粉洒到伤口上。

她想了想,又找了自己的衣衫撕成一条条的带子给他包扎好伤口。

凭着钟离殇的身份,伤他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程娇娥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掺和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面去了。

“世子,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下来,程娇娥扶着他床榻上躺好就准备离开

结果手腕又一次被他拽住,程娇娥诧异的回眸看他。

钟离殇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强了许多,只是依旧苍白的很,“你留在这里。”

程娇娥皱眉,刚想推拒,就见他闭上眼睛淡淡的道:“我在这儿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要是好端端的换房间睡觉一定会惹人怀疑,看钟离殇这般小心,程娇娥脸色端凝,思量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了。”

刺杀钟离殇的人肯定同样是位高权重的,不是她能够惹的起的,钟离殇定是被人追杀,这才无奈逃进她府上躲避那些人。

程娇娥心中已经猜出个大概,转身走出去,青韵就站在门口,看到她出来,满脸担忧的看过来,“xiao jie……”

“青韵,我有些饿了,你去端些吃的来。”程娇娥压下她嘴巴里的话,吩咐。

第15章 虞家借钱

她屋子里也不是那么窄,隔了屏风外头还放置着个小床,是平日里青韵守夜睡的地方。她的床被钟离殇占了,自己只能待在这张小床了。

青韵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自然看到了躺在床榻上歇息的钟离殇,见程娇娥从头到尾都不让她提及这件事,心中明白过来,只装着屋子里没有他这号人。

程娇娥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饭菜,扭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钟离殇,挥手让青韵退下去,自己舀了一碗莲子羹,走到钟离殇跟前,“世子,你伤了身子,不吃点东西,怕是撑不过去。”

钟离殇睨她一眼,看她神情殷切,伸出手来,接过莲子羹稀里哗啦的喝完。

程娇娥原本想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考虑到知道这些事情后会带来的后果之后,默默地闭上嘴巴,在心底叹了口气,转回桌前,漫不经心的吃着饭菜。

原以为钟离殇要歇个几天才能动弹离开,结果半夜就听到动静,程娇娥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就是一暗,跟着晕过去。

“世子。”

钟离殇看着找过来的下属,睁开眼眸,坐起来,抓过外套披在身上。

“世子,她怎么处理?”前来接他的下属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程娇娥,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要不要……”

钟离殇凌厉的目光霎时瞪向他,他连忙缩回脑袋。

“走吧。”

昏睡不醒的程娇娥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第二天直睡到晌午,程娇娥才摸着后劲苏醒过来,同样到这时候才醒过来的还有青韵,她慌里慌张的进来请罪,便看到程娇娥正懵然着。

程娇娥看向床榻,只见上边已经没有人影,连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她怔了一下,旋即放下心来,看来不是他的仇人追来了,要不然他也没时间叠好被褥。

想来是他的人找来了,至于她和青韵为什么会睡到现在,程娇娥吸了口气,很明显,她是中了mi yào了。

“青韵,没事的。”程娇娥摆手,让她起来,“我们待会儿再去母亲那。”

早上没去请安,母亲说不得要担心,结果她去了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虞缳汐今儿一大早就开始呕吐,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压根没注意到她没来请安的事情。

看她明显脸色不济还强打着精神和自己说话,程娇娥坐了片刻便匆忙离开。

回到屋子后,青韵照着往常里规矩摆好笔墨纸砚,自己站在一旁磨墨。

程娇娥写了几个字后,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钟离殇昨晚那副样子,手一抖,笔下的字就毁了。

看出她心不在焉,青韵犹豫了会儿,道:“xiao jie若是没心情便不要练了,天气热,歇歇也好。”

程娇娥低头瞅着纸上乌黑的一团墨迹,知道自己今儿是练不出什么名堂来了,遂叹了口气,“好,你去叫厨房做两碗冰镇奶酪来。”

青韵得了令,起身吩咐去了。

程娇娥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等青韵捧着冰镇奶酪回来,她吃完一碗后,身上的燥热感才降了些。

她原想着睡一会,谁晓得刚躺下,青韵就说府里来了客人,是外祖家的人。

程娇娥的眉头立时拧起来,虞家是在朝为官的,当年娘嫁给爹的时候,虞家就死活不乐意,之后除非是缺银子,亦鲜少过来,现在突然过来,多半没什么好事。

“青韵,我们去看看。”

她走到大堂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爹爹陪着笑与人说话,定睛看去,眉头顿时拧成个结。

不过里边的人还没有注意到她,依旧自顾自说着,“姑爷,我听说娇娥表姐的婚事就这么退了,说起来,虽然那魏祁做事难堪了些,可未必要闹的这般严重。”

“魏祁的学问到底是货真价实的,日后定然是能高中的,娇娥表姐嫁给他,也算得上高攀了,待魏祁高中,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夫人。”

坐着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程娇娥认得他,他爹是自家母亲的哥哥,他叫虞昭云,名字是好名字,不过从他说出来的话,就可以看出是个浑的。

程胥脸色有些阴沉,可眼前这个怎么说也在表侄,他要是发作了,虞缳汐便要难做人了。

只是这么忍着,他束在袖子里的手掌还是止不住握成拳头,脸上的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住。

“那依昭云表弟的说法该如何?”程娇娥冷冷一笑走进去,故作好奇的问道。

竟只派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来程府,还过来教训程胥,可见虞家的傲慢,若非顾忌他们是母亲的娘家,程娇娥早就让人赶他出去了。

在她程府,哪里轮得到外姓人趾高气昂,真当他自己是程家的人了?

不过……

程娇娥垂下眼帘,想起虞家以往的嘴脸,嘲讽更甚,恐怕虞家早就将程家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所以每次来要钱时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虞昭云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转头望过去,瞧见她一袭绿衣绿裙,娇俏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失神。

他鲜少来程府,更是很少跟这个表妹见面,没想到她现在出落了这样水灵。

“自然应该是压下这件事,男人三妻四妾最是正常。你只需要暗中给那魏祁一个警告,日后嫁出去,等他高中,你手里捏着这件事,他一样不敢辱你。”虞昭云理直气壮的道。

程娇娥扬起眉角,舔了下唇瓣,“昭云表弟想的还真是……周到。”

虞昭云立刻得意的扬头,只是还不等他继续张嘴指点,程娇娥就冷笑起来,“那我还真是要谢谢昭云表弟了。”

“若是敏表姐遇上这样的事情,昭云表弟也会这么劝她吗?”

虞昭云有个同胞姐姐,叫虞敏,早些年便嫁出去了,谁知道刚成亲不过三个月,她身边的丫鬟就和她的丈夫混到一处。

当时事情闹出来的时候,那丫鬟被活活打死不说,虞敏的丈夫还足足前来请了她一个月才回府。

这事闹的也挺轰动的,现在被程娇娥翻出来,虞昭云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起来。

第16章 乞巧节

程娇娥遂笑了一声,“看样子,昭云表弟是不会让敏表姐这样了。”

虞昭云脸色青白交加,程娇娥收起脸上的笑意,理着袖口坐下,接过青韵奉来的茶盏,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昭云表弟,你既然舍不得敏表姐被人这样欺辱,却来劝我忍下,在你眼里,我就该是任人欺凌吗?”

凌厉的话语如同刀子不断地在他脸上割过,虞昭云拳头紧握,“你……”

“你什么?昭云表弟只是一个晚辈,却对着我这个表姐指手画脚,已经是不该,更何况,你是虞家人,我程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置喙。”

程娇娥截下他的话,不屑的笑。

“哼,不识好人心。”虞昭云气了一会儿,一露出傲慢的神情来,“算了,我这次来是为了代爹爹向姑父借五百两银子。”

见他们不再谈论这件事情,程胥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当下吩咐人去拿银子。

“慢着。”程娇娥猝然出声,喝住准备去拿银子的下人,转眸笑意盈盈的望着虞昭云,“舅舅要借银子,按照道理我们没有不借的道理。”

“但是舅舅每个月都来借一次,到现在已经借了五千两有余,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能将这笔银子还回来。”

程娇娥带着狭促的视线在他身上掠过,虞昭云愣住,臊的满面通红,嘴巴张着,说不出话开来,哼哧哼哧的喘着气。

见他无话可说,程娇娥眉目凌冽,看来真是她程家太过温柔了,以至于虞昭云来要银子都要的这么理直气壮。

“昭云表弟怎么不说话?”程娇娥“疑惑”的看着他。

虞昭云袖子里攥着的拳头一会儿紧一会松,半晌才干巴巴的道:“什么欠的钱,爹爹并没有告诉我。”

“原来昭云表弟不知道啊!”程娇娥“恍然大悟”,一口一个表弟叫的亲热,“那还请表弟回去问问,什么时候舅舅能还了这笔钱。”

“我程家虽然富庶,但五千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就这么借出去还是有些拖累的。”程娇娥以掌击着手心,满脸的愁容。

虞昭云知道今天定然是借不成钱了,咬着牙,愤恨的瞪她一眼,直接离开。

“表弟慢走啊!”程娇娥在后边摆手,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后,面容才端凝起来。

程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动作,在虞云昭被她气走后,忍不住道:“娇娥,你这么能那般对你表弟说话,实在是……”

“爹认为我说的不对吗,”程娇娥猝然扭过头来,声音森冷的反问,“这世上有对着自己表姐婚事指指点点的表弟吗?”

“这么多年来,虞府除了过来要银子还过来做过什么?”程娇娥深吸一口气,目光冰冷,“如今一个孩子都能够对爹爹你不敬了?”

程胥嘴巴动了两下,幽幽的叹了口气,“可你这么做,你娘她……”

程娇娥扬眉,“娘那边我会去说的,何况,娘是什么样的人,爹爹还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清楚虞缳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程胥才会对虞家百般礼让。程胥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虞缳汐就从后边走进来,“胥哥,我哥哥他,这次实在是过分了。”

她原是想着侄子过来了,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在门口撞上了,虞昭云请安都不会,反而张嘴就数落娇娥的不是,气的她差点没晕过去,这会儿走进来听到程娇娥和程胥说话,她顿时明白过来,感动的眼眶通红。

“夫人,你怎么来了?”程胥连忙下去扶着她坐在自己身旁。

程娇娥笑起来,“爹,虞家是母亲的娘家,本不该由我说什么,但是,他们屡次来我们家打秋风,现金连个孩子都敢对着爹您指手画脚,分明是半点都不尊重您,我们凭什么让着他们?”

“娇娥说的是。”虞缳汐看程胥面露难色,拍着他的手背劝慰,“这些年你也帮了他们不少了,他们可曾说一句好,就算我当初不管不顾嫁给你,可看在你帮他这么多次的份上,他也不该这样对你,我们不欠他们的。”

程娇娥就怕虞缳汐会心软,见她这般清楚,当即笑起来,“爹,娘说的没错,你越是让着他们,他们就越变本加厉,就算是报答养育之恩,也该是对外祖母和外祖父,可没听过报答哥哥的。”

她面露不屑,看程胥脸色不断变化,知道他不是迂腐的人,冲虞缳汐一拱手,“娘,您多劝着爹爹,女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刚回到屋子里坐下歇了还没一刻钟,青韵就走进来,“xiao jie,甄xiao jie来了。”

程娇娥这才想起自己前世里的密友甄婉儿,打她重生到现在还是第一回看到她,前世里她寄给魏祁后,甄婉儿还偷着告诉她要牢牢抓住手里的嫁妆,别被骗了去,可她还是没听进去。

后来她去了长安,和甄婉儿便很少见面了。

程娇娥思及此,面上露出激动来,“快请她进来。”

甄婉儿喜穿红衣,又是个性子张扬的,进来便笑:“娇娥,我这些日子随爹爹去了避暑山庄,近日里刚回来,没想到你竟是和魏祁退了婚?那魏祁也忒过分了,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

她“呸”了一声,噼里啪啦的说完这通话,瞅了眼程娇娥,见她面色如常,暗暗舒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成天的找你借银子花算什么,好在你现在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是是是,婉儿说的是。”程娇娥揉了揉被她拍痛的肩膀,龇牙,拉着她坐下,“你该不会是特意过来安慰我的吧?”

“当然不是。”甄婉儿摇头,“你一向比我冷静,想通了的事情哪里需要人说的。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乞巧节要不要与我一同出去放河灯?”

见她面露迟疑,甄婉儿忍不住捅了捅她的胳膊,“往年你都是和那魏祁一起去的,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你应该高兴才对,不会连乞巧节都不过了吧?”

第17章 故人

“哪儿能?”程娇娥原本是想在府里歇着的,被她这么说,便改了心思,“我只是今年没来得及做新衣裳,所以刚刚在思考穿什么出去。你既然来请我,我自然要和你一同去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甄婉儿拍手,瞧青韵端着梅子进来,捻起一颗扔进嘴巴里,“你可不能失约!”

她眨了眨眼睛,吐出嘴巴里的果核,站起身,在得到孟轻遥的保证后,遂起身离开。

她一走,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孟轻遥顺手拿了颗梅子放进嘴里,酸的牙都要掉了,也不知道甄婉儿怎么偏喜欢吃这东西。

一晃没几日,乞巧节便到了。

甄婉儿早早的便在门口等着她,程娇娥领着青韵与她一道出去。

因为过节的原因,街上热热闹闹的,程娇娥许久没到这样的街市逛过了,不免有些感触,兴致勃勃的拉着甄婉儿四处看着。

逛了一上午,两个人的腿都酸了,正好到了一家客栈前,甄婉儿立时拉着她进去。

正巧碰上钟离殇从里边出来,他身边还站着个娇俏的女子,不断的说着话。程娇娥脸色一僵,心底莫名有些失落,低着头走进去。

“那不是魏莹莹吗?”甄婉儿转头就看到她低落的表情,正觉得诧异,突然觉得眼前路过的这人有些眼熟,不禁多看了两眼,当即叫出声。

程娇娥适才抬起头,这才发现与钟离殇一道出去的人的确是魏莹莹,手指不自觉的掐紧掌心。

“哎?娇娥,她旁边那人是谁,瞧着气宇轩昂的,怎么与她在一起,真是没眼光。”甄婉儿说话直,故而半点忌讳都没有。

程娇娥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拉着她落座,“婉儿,别说了,我们快进去吧。”

甄婉儿越发觉得奇怪了,眼珠子转了两圈,脸色严肃起来,“娇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魏祁那混蛋?”

程娇娥愣了一下,知道她是误会了,“婉儿,没有,我只是不想再和安平候世子牵扯上。”

“什么安平候世子?”甄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瞪圆了眼睛,“就是那个救了你的安平候世子?”

程娇娥点头,她落水被安平候世子救了的事情多的是人知道,因此甄婉儿回来后听人说起并不奇怪。

“你该不会是说,刚刚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就是那个安平候世子吧?”甄婉儿张口结舌,满脸的不敢置信。

程娇娥摊开双手,“的确如此。”

甄婉儿怔然,跟着压低脑袋,凑到她跟前,“那我刚刚说那些话,他不会找我算账吧?”

“你还知道怕啊?”程娇娥“扑哧”一声笑出来,戳了戳她的脑袋。

甄婉儿忙捂着额头吐舌头,轻声嘟囔,“那我也不知道他是世子啊!谁知道他一个世子会跟魏莹莹那种人在一起,真是没眼光。”

程娇娥笑,“行了,我们快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等吃完后,程娇娥就带着她进了自家的成衣铺,选了两套男装。

甄婉儿看着自己身上的男子装束,“娇娥,你这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啊?”

“点翠楼。”程娇娥说话时提前抱住她的胳膊,以免她被吓得逃跑,结果站在她身后的青韵先被吓着了。

青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xiao jie,你、你怎么能去点翠楼呢?要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甄婉儿同样是一脸的古怪,扯着自己的袖子,诧声问:“你让我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去青楼?”

“嘘”程娇娥竖起食指压在自己的嘴上,“这不是前些日子听说点翠楼新来了个姑娘,长的美若天仙,我想去看看。”

“你是不是被魏祁ci ji脑子傻了?”甄婉儿抬手摸上她的额头,“好端端的看什么美人?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甄婉儿板着脸,便拽着她换回衣裳,青韵不住的点头,赞同她的话。

程娇娥无奈,只好道:“我和那新来的女子有些渊源,这次过去是为了替她赎身的。”

“原来是这样。”甄婉儿稍稍放下心来,跟着又忍不住蹙眉,“可是你也不能去青楼啊,要是被我爹知道我和你一起去逛青楼,非得打断我的腿。”

程娇娥原本是不打算带她一起去的,但这事是她临时想起来的,她总不好撇开甄婉儿自己过去,故而才准备拉着她一起过去。

“也是,你爹的脾气我可不敢惹。”程娇娥无奈的摊手,“不如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

“那怎么行?”青韵立刻着急的叫起来,“xiao jie,不如奴婢和您一起去吧?”

程娇娥摇头,“我只是过去瞧瞧,如果真的是故人,我便替她赎身,如果是我认错了人,我便立刻出来。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甄婉儿看她神情坚决,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好拍着她的手不放心的叮嘱,“那你多小心。”

程娇娥点头,转身出去,一路往点翠楼过去。

点翠楼新来的姑娘名叫浮幸,她前世里去长安城被那些贵妇人羞辱时,多亏了顾府的大姑娘替她解围,她才没有丢脸。后来她和顾府的大姑娘熟悉后,才听她说起她小时候曾流落在外,还曾流落青楼。

而她说的地点,正好是自己的故乡,程娇娥当时多嘴问了句,才知道她当时化名浮幸。

因而她今天出门,听路边的人说起点翠楼新来了个名叫浮幸的姑娘,她便留了心。

无论这名叫浮幸的女子是不是她,单凭着她当初给自己解围,自己都得过去看看。

尽管程娇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进去的时候面对扑过来的姑娘还是忍不住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抽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拍在凑过来的姑娘身上。

离她最近的姑娘喜笑颜开的收起银子,“公子,让奴家服侍你吧。”

程娇娥学着其他恩客的样子,抬手捏了下她的下巴,“爷今儿来是为了看浮幸姑娘的,快叫你们妈妈过来。”

第18章 疑点重重

“公子,奴家不好吗?您非要找浮幸?”姑娘抛了个媚眼,娇滴滴的道。

程娇娥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感,“自然是好的,只是浮幸姑娘新来这点翠楼,今儿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浮幸姑娘来的,爷自然不能免俗。”

姑娘又得了她一张银票,担心惹怒她,亦不再缠着她,转身请老鸨过来。

程娇娥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的粉一笑都要往下掉的妇人嘴角抽搐了两下,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不知道妈妈能否请浮幸出来一见?”

老鸨笑的见牙不见眼,单手摸着自己的发鬓,手绢儿一抛,“哟,浮幸可是我们点翠楼暗地里培养的许久的,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爷就是有钱,也得遵着我们点翠楼的规矩。”

程娇娥蹙眉,“你的意思就是见不到了?”

老鸨两根手指摆在眼前搓了两下,“爷要是真有诚意,带去一见倒也不是不行。”

这就是要银子,程娇娥咧嘴一笑,从怀里抽出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来递过去。这儿不是长安城,没那么多有钱的恩客,一百两该是点翠楼一个月的收入了。

老鸨眼睛都直了,一张老脸笑的全是褶皱,“公子跟奴家来。”

程娇娥暗自舒了口气,跟在她身后缓缓上楼,很快就停在一个厢房前,老鸨推开门笑:“浮幸姑娘就在这里边,公子可别耽搁太久,待会儿浮幸可还得上台呢!”

里边的女子听到声音,微微蹙眉,就看到个清俊的男子走进来,当即道:“妈妈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我只卖艺不mài shēn。”

“浮幸姑娘,在下是慕名而来,只是有些棋谱方面的问题向姑娘请教,并无亵渎之意。”程娇娥冲老鸨使了个眼色,看她离开,反手关上屋门,转头见浮幸绷着一张脸,赶忙解释。

浮幸并不相信,不过脸色还是稍微好了些,旋即眼底掠过一抹狐疑,“你怎么知道我会棋?”

她在点翠楼待着,向来是以舞出名,这人一来就说是向她讨教如何下棋,实在奇怪。

程娇娥笑:“浮幸姑娘是为了家中老母才不得不来这儿赚些银子,只是浮幸姑娘这番孝心就怕给错了人。”

在看到浮幸的瞬间,程娇娥就确定了之前的猜测,眼前这张脸和前世顾家大xiao jie顾紫苑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浮幸怒斥一声,“我是自己来的,我娘她不知道。”

“不知道?”程娇娥嗤笑一声,依着顾紫苑前世告诉她的话分析,“据我所知,浮幸姑娘家是在底下的杏花村,到这儿最少得一天一夜的路程,你从未出过杏花村,怎么会知道点翠楼这样的地方?”

“何况,你来这点翠楼已经有一段时间,每每赚了银子,都是托人带回去,可你娘除了来信问银子,可让你回去看过一眼?”程娇娥冷笑,毫不留情的戳破她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

面对她的质问,浮幸禁不住一个踉跄,倒退一步,后腰磕在桌角上,脸色煞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不觉得奇怪吗?你明明只是一个农女,可家里却有好几本棋谱,甚至你还识字,偏偏你不记得十岁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程娇娥迫使她看着自己,“这样的情况可不是一个农女会的,你真的相信你娘说的话吗?”

“你、你什么意思?”浮幸双唇不住抖动,一双盈盈水眸霎时红了,里边盈满恐慌。

程娇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幽幽的叹了口气,“浮幸姑娘,我说的话只怕你早就在心里边想过了,只是你不愿意去承认。”

“至于你,我的确是认识你的,只是你如果真的不愿意找回自己十岁前的记忆,我不勉强你。”程娇娥叹息一声,“只是这点翠楼到底不是个好去处。”

“你若是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可以来程府寻程娇娥。”程娇娥自报家门,见她念了两遍名字后,面露诧异,知道她是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她刚刚和浮幸说的话都是顾紫苑前世里告诉她的,她在点翠楼被顾家的下人找到,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身份,决意回去杏花村问个清楚。

原本她还担心这事会气到本就卧病在床的母亲,结果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里边传来的说话声。

本应该卧病在床的母亲正声音洪亮的跟她所谓的弟弟说话,一句一个那野种还真听话,她如遭雷击,在外头听的清清楚楚,推开门,原以为她们会对自己的话心虚。

可没想到他们反而过来呵斥自己偷听,要不是顾家家丁动手拦住他们,她肯定又逃不了一顿打。甚至在顾家要带她走时,她那个养母还一个劲儿的号丧,要她给银子才准走。

程娇娥听她说这些话时眼里边是止不住的惆怅,不免心疼,结果没等自己安慰她,她就展开笑脸,带过之前的话,好似不在意了一样。

不过她眼中的惆怅不是骗人的,程娇娥叹息一声,她现在提前告诉浮幸真相,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程娇娥一心惦记着浮幸,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她对面酒楼里向她投过来的视线。

钟离殇看到她从点翠楼走出来,眉头不自觉的拧起来,面带疑惑。

正陪着他的魏莹莹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放下酒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点翠楼底下站着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又见他紧锁眉头,误以为他是不喜点翠楼做的生意,当即啐了一声。

“世子若是不喜欢看外边的风景,不如关上窗户?”魏莹莹抬手就准备关窗,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越发大胆,将开着的窗户直接关上。

钟离殇食指掐住她的下颚,“魏xiao jie约本世子出来,不单是为了过节吧?”

魏莹莹光洁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个红印子,痛的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世子,我倾慕世子已久,所以才斗胆约世子出来一起过这乞巧节,并无旁的想法。”

第19章 求救

“是吗?”钟离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撤回手。

魏莹莹和他一共不过见了几次面,便说什么爱慕已久,看来是后头那人忍不住动手了,这是想用美人计拉拢他?倒是不像,魏莹莹这等粗鄙的女子,可没这手段,许是来试探他才对。

这边他陪着魏莹莹打太极,程娇娥已经赶回成衣铺的后院,刚进去,便见甄婉儿不停的走来走去,嘴巴里还嘀咕着。

她知道甄婉儿是担心自己,笑了一声走上前,“婉儿,你在说什么呢?”

“呀!”甄婉儿吓了一跳,忙拍着自己的胸脯压惊,继而冲她怒目而视,“娇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知道。”程娇娥一本正经的回答,让甄婉儿余下的话彻底吐不出来了。

甄婉儿翻了个白眼,跟着满脸八卦的拉着她的袖子询问,“你快告诉我,点翠楼里那人是你要找的吗?”

“是,不过她暂时不愿意跟我走。”程娇娥与她一道走进亭子里,一只手托腮,一只手在桌上画着圈圈。

“为什么?”甄婉儿惊愕的喊了一声,“点翠楼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程娇娥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她所知道的事情都是来自于前世,她没法子解释自己知道浮幸是顾家流落在外的大xiao jie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程娇娥摇头,露出苦恼的神情来,什么都不告诉甄婉儿才是最好的,这些事情,她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原本她想着和魏祁解除婚约后便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偏偏钟离殇告诉自己,魏祁背后有人指使,还有那日蒋皓玉离开时出现的黑衣人,无一不在告诉她,她前世嫁给魏祁本身就是场阴谋。

看钟离殇对魏祁背后的人忌讳莫深的样子,可见那人身份定然不低。可她程家不过是个商人,对方位高权重,偏盯着她家,未免奇怪。这些疑问如同云雾将她笼罩进去,让她不得不多想。

但……

今日钟离殇陪着魏莹莹逛街,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说不定什么背后有旁人指使都是他哄骗自己的,只是因为他心疼心上人,所以才这样说,让自己不得去动魏祁。

至于蒋皓玉那日离开后就没了消息,如同她来的时候一样突兀,这又让她不得不相信钟离殇的话。

程娇娥揉了揉自己的发丝,颇为惆怅的吐了口气,“婉儿,我们快去换回衣裳吧,一会儿灯会该开始了。”

每年乞巧节,城里边最大的燕雀楼都会在门口摆放一排又一排的灯笼,在上边贴上字谜,谁能答对,便可以免费拿走那盏花灯。是以,许多人都是赶着热闹过去。

甄婉儿拉她出来本就是奔着这事来的,一听她这么说猛点头,拉着她回去换回原来的衣裳,一路奔着燕雀楼去,要是去的迟了,可就没位置了。

等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头攒动,外头的灯笼挂了一排,还有各式各样的动物花骨朵儿形状的花灯,看的人眼睛都挪不开了。

甄婉儿兴致极高,拉着她挤过人群,钻到前边去。

燕雀楼的主事正站在外头介绍规则,台子正中央放着一盏雕琢繁复的山峦流水花灯,程娇娥一眼便看中了。听他说只要答对所有的谜底就能免费获得那盏花灯,程娇娥眼睛都亮了。

前世里她和魏祁一同来的,当时也是看中了这盏花灯,可惜达到第六题便猜错了,这花灯最后落到谁手里也不知道。

现在又看到,她自然要弥补一下前世里的遗憾。

那些字谜她后来研究过,是知道正确答案的,因此她便找主事要了张纸,快速写下谜底。

这些问题她刚刚看了一遍,和前世并没有差别。甄婉儿看她写的这么快,连思考一下都不曾,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娇娥,你写这么快,对吗?”

“当然,你看着吧。”程娇娥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纸递给主事,胸有成竹的道。

甄婉儿点点头,目光落到主事的身上,见他看着程娇娥递过去的纸面露笑意,不由喜上眉梢。

果然,他看完后,就笑眯眯的望向程娇娥,“这位姑娘都答对了,既然如此,这花灯便送给你了。”

程娇娥喜滋滋的接过花灯,拉着甄婉儿离开。

甄婉儿爱不释手的摸着这等花灯,眼看到了河边,她犹豫了一下,道:“娇娥,要不然我们再驱买两盏花灯来放,这一盏,就留下来吧。”

不怪她会这样说,这花灯做的精致,就这么放河里飘走,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程娇娥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将灯放到河里去,看甄婉儿一脸的惋惜,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婉儿,这是祈福用的花灯,要是不用来祈福,可不是没意义了?”

甄婉儿嘟囔着嘴,还想要说话,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只好点头。

放完河灯后,程娇娥便拉着她回去,结果走到半路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喊声,紧跟着一个人便撞到她身上。

程娇娥皱眉,低头看去,觉得这人有点熟,还是青韵抢先认出来,“青苑,你怎么会在这儿?”

青苑揉着肩膀,一抬头看到她二人,立刻哭诉起来,“xiao jie,xiao jie,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有人要害奴婢!”

“你如今已经嫁到魏家,再叫我xiao jie恐是不妥。”程娇娥后退一步,避开她抓来的手掌,“有人要害你,你自当告诉你的夫君,或者前去报官,找我作什么?”

青苑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就是魏祁要害奴婢。”

她面肌颤动,“咚咚咚”,冲着程娇娥磕了三个响头,“xiao jie,奴婢知道错了,求xiao jie救救奴婢吧。”

“这是怎么回事?”程娇娥唇角闪过一丝冷笑,面上却忍不住吃惊的道。

青苑哭起来,“他说,说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说奴婢和xiao jie联手诬陷他,所以要堕了奴婢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将奴婢卖到点翠楼。”

第20章 孕吐

“什么?”甄婉儿先叫起来,“他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不知廉耻。”程娇娥丝毫不奇怪他会做这事,恐怕她先前让青苑带过去的嫁妆已经被他弄到手了,所以魏祁才会下狠心将她赶出门。

她凉凉的补上下半句,“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你如今是zi you身,既然被人害,就该去报官。”

青苑立时急了,猛然抓住她的脚,苦苦哀求,“xiao jie,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您便救救奴婢吧,奴婢求您了。”

程娇娥厌恶的看着她,便要拔腿离开,结果却被她抱的死死的。

她看了眼青韵,青韵立刻上前来拽开她。青苑拼命嚎叫起来,惹的过路的人都是像这儿看过来。

程娇娥咬着唇,就要离开,目光突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转身从怀里取出三十两银子来,“这些你先去找个客栈住下,明日你再来寻我细说。”

甄婉儿面露不解,跺脚,“娇娥,她之前那样对不住你,你还给她银子?”

“顺手为之,总不能看着她去死。”程娇娥看青苑捧着银子千恩万谢,耸了耸肩膀,笑着道。

周围有些人认得程娇娥,再一看青苑,顿时面露鄙夷,跟着就暗道程娇娥心善,对这样背主求荣的下人都愿意施舍银子。

程娇娥与甄婉儿相携着回府,一路去见过爹娘后,她才转而回到自己的清宁苑。

这会儿正是盛夏,院子里栽种的石榴树开了花,红彤彤的,程娇娥看了眼,直接进了房间,“青韵,等过几日结石了,你打些下来送去给娘。”

虞缳汐惯爱吃石榴,不过她并不喜欢,这玩意儿吃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她就爱看花。

青韵应了一声,扭身去端热水回来。程娇娥接过她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把脸,又仔细擦了脖子和手,遂将毛巾递回去,靠在椅子上舒展着双腿。

“xiao jie今儿累着了吧。”青韵笑,“奴婢给xiao jie您按按肩膀。”

程娇娥闭着眼点头。

“xiao jie,您今天为什么要搭理青苑啊?”青韵好奇心重,憋了一路还是没忍住问。

“我看到魏祁了,青苑肚子里总归是还怀着魏祁的骨肉,就算魏祁真的要对付她,也不会挑这个时间。”程娇娥睁开眼睛,望着桌上不断闪烁的烛火,慢悠悠的道,“更何况,青苑已经是他的人了,要是送去点翠楼,日后被熟人看见,他脸上能受得住?”

“这么说,青苑是在撒谎了?”青韵看她不置可否,心里头腾起怒气来。

程娇娥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往床榻上走过去,径直躺下来,“她要是不撒谎怎么帮她的好夫君办事?”

在看到魏祁的时候,她的脑子就清醒过来,前世她到死才知道魏祁恨不得杀了她,凭着青苑这个脑子,魏祁真要处置她,哪里能被她发现?

恐怕,还是冲着她来的,看样子,魏祁还没有死心。

程娇娥莫名有些燥怒,胡思乱想之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是被青韵叫醒的,说是青苑在外头求见,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她,自然不可能让她进来,青韵知道了,这才来禀报程娇娥。

“她倒是没脸没皮。”程娇娥冷哼一声,搁下手里头的象牙白玉梳,默了会儿道,“让她进来。”

青苑很快就被人进来,见到程娇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程娇娥打量着她,瞧她身上穿着绸缎制成的衣裳,头上还带着鎏金的簪子,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先起来吧,你昨日里说的我都知道了,那你现在是准备如何做?”程娇娥看着青韵端上来剥了皮的桂圆,捻起一颗扔进嘴巴里。

青苑面露难色,手掌扶着自己微鼓的肚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肚子里总归是怀了的孩子,不论他对奴婢做过什么,奴婢不能让腹中骨肉还没出生便没了爹。”

“你倒是心软,也不想想他都想着要你性命,还会在乎你肚子里这块肉?”程娇娥嗤了一声,吐出果核,掏出帕子擦嘴,“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还来找我做什么?”

“奴婢求xiao jie给奴婢安置个地方住下。”青苑臊的满脸通红,但还是咬着牙说完。

这便是过来要银子的了,程娇娥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当下冷笑一声,走到她跟前蹲下,捏起她的下巴,“青苑,我留了你一条命,还让了自己的婚事给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倒还想着帮别人来坑我这个旧主子吗?”

青苑顿时面露慌乱,“奴婢不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程娇娥一下子扯下她头上的蝴蝶鎏金簪子,“啪嗒”一声扔到她身上,“你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是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的,今儿还明目张胆的过来寻我,你就不怕传到魏祁耳朵里去再抓你回去?”

“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看着滚落在地上的金簪,程娇娥一脚踩上去,“回去告诉魏祁,让他死了这条心,再敢打我的主意,我饶不了他。”

青韵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走吧。”

青苑被戳破心思,一张脸烧的通红,连忙爬起来,抓起地上的蝴蝶簪子就跑出去。

程娇娥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的背影,前去给虞缳汐请安。

因为虞缳汐怀了身孕的关系,程娇娥早就吩咐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先同她禀报,所以虞缳汐并不知道青苑来过的事情。

要是知道了,少不得又得动气。

“娘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看虞缳汐神情恹恹,程娇娥不由叹了口气,“娘怀我的时候,反应也是这般厉害吗?”

“倒也不是。”虞缳汐刚说一句,又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好大一会儿,她才抚着胸口缓过来,“你向来乖巧,倒是没什么反应,却不知道这回怎么这般难受,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这事程娇娥也没得办法,陪着她坐了会儿,便起身回去了。

第21章 打太极

走到半路便被程胥身边此后的小厮拦住了,“大xiao jie,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程娇娥诧异,“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那倒没说,不过刚刚来了个贵公子,不知道跟老爷说了什么,老爷这会儿脸色可难看了。”小厮缩了缩脖子,好心提醒。

“我知道了。”程娇娥越发奇怪,点点头,随着他一道过去。

长廊下站着的下人看到她过来,连忙行礼,程娇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这才走进去。

里边的人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程娇娥立时愣住了,“世子,您怎么在这里?”

钟离殇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神情怎么瞧都有些幸灾乐祸。

程娇娥突觉头皮发麻,仰头看去,只见程胥脸色铁青,心底“咯噔”一声,“女儿见过爹爹,见过世子,不知道爹喊女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程胥哼了一声,“你昨天都去什么地方了?”

程娇娥脑袋“嗡”的一声,扭头看向钟离殇,他正低垂着眉眼,悠哉悠哉的喝茶。

“女儿昨天和婉儿一起出去逛了街市,爹何故如此问?”程娇娥定了定心神,做出疑惑的表情来。

“是吗?那本世子昨日为何看到你从点翠楼出来?”钟离殇慢吞吞的接了一句。

程娇娥忍不住瞪他一眼,“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世子喜欢魏莹莹,也不该为了她来故意污蔑我?我一个女子,怎么会去点翠楼?”

反正钟离殇也没有证据,她又是扮成男人去的,她就是不承认又能怎么样?

“世子可有证据证明我昨天去了点翠楼?”程娇娥心底冒出一团恶火,恼怒的盯着他。

“谁告诉你,本世子喜欢魏莹莹?”钟离殇突然转换话题,皱着眉头看她。

程娇娥见他不承认,懒得与他争辩,“世子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免得毁了别人的名节。”

看她直接跟自己叫板,钟离殇眼眸微沉,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是吗?那许是本世子看错了。”

程胥看她这般和钟离殇说话,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生怕钟离殇怪罪她。

现在看钟离殇这态度,程胥抹掉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随即视线在她二人身上游移,露出些许疑惑来。

程娇娥听着他这轻描淡写的骨气,犹如一拳打在棉花里,莫名气闷。

“本世子还有旁的事情,便告辞了。”钟离殇斜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程娇娥后颈寒毛竖起,绷着脸看他。

等钟离殇走了后,程胥终于憋不住了,“娇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你想什么呢?”程娇娥扭头就望见他凝眉肃穆的表情,立时知道他想岔了,“我不是之前和你说过了,我落水恰好被他路过救起来了。”

“没有别的了?”程胥还是有些不放心,看先前那架势,程娇娥说话委实算不上恭敬,偏偏钟离殇半点都不计较。

程娇娥翻了个白眼,“爹,您就别胡思乱想了,我和世子之间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的,何况,他这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昨天还陪人家姑娘一同过节。”

程胥点点头,看她离开,摸着胡子坐下,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程娇娥刚刚那话好像有点吃醋的意味?

程娇娥不知道她走了之后程胥还在琢磨这事,拉着青韵回到屋子里后,胸口的恶气还没有消。

结果惹她生气的人又出现了,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钟离殇,程娇娥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拉的一下,疼的嘴角直咧咧。

青韵张口结舌,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这人的确是应该早就离开程府的钟离殇后,吞了口唾沫,悄然后退一步。

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程娇娥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挥手让她退下了,自己走到桌前坐下,“世子不知道私闯女子闺房是犯法的吗?”

钟离殇笑,“你有证据?”

程娇娥被这话噎了一下,恼怒的瞪他一眼,的确,钟离殇能够出现在这里,证明他避开了府里的护卫和下人,除非自己现在抓住他,要不然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私闯闺房,毕竟先前府里的下人都是看着她离开的。

至于青韵是她的丫鬟,证词自然是做不得数。

程娇娥暗暗磨牙,喝了口凉茶,“世子过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去点翠楼做什么?”钟离殇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波涛汹涌。

程娇娥捧着杯子,笑了一声,“世子是对所有人的私事都十分感兴趣,还是单独对我的事感兴趣?”

钟离殇被她堵了一下,勾起唇角,“本世子若单独对你的事情感兴趣呢?”

程娇娥龇牙,逼着自己不去看他俊郎的脸庞,“那我便要觉得世子是看上我了。”

她这话带着明晃晃调戏的意味,她原以为钟离殇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突然凑过来,手指贴在她的下颌上,唇瓣靠在她耳边,“是又如何?”

温热的气息缭绕在她的脖颈,伴随着他的话,让程娇娥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冷笑,“可惜我瞧不上世子。”

钟离殇“呵”了一声,重新坐回去,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你看的上谁?魏祁那样的?”

“我日后要嫁的人必然只得我这一个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可。若不然,我不如不嫁,单凭着我程家的财富,也够我快活潇洒一辈子了。”

程娇娥今生并不打算考虑婚嫁的事情,世间男子多薄情,开始时说的再好听,成婚后便都变了。

钟离殇心口微悸,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继而低低的笑起来,“这想法倒也不错,依着你的意思,本世子只要应了你这条件,你就愿意嫁了?”

程娇娥皱起眉头,见鬼似的盯着他,良久幽幽的叹了口气,“世子,你想要做什么直说便是,没必要这样打趣我。”

钟离殇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听说你之前送到魏府的丫鬟今儿回来了?”

第22章 怀疑

“世子专喜欢盯着别人的私事吗?”程娇娥挑眉,啐了一声,视线从案旁小炉上煮的咕咚咕咚响的茶壶移过来。

青韵站在一旁听着她这般语气和钟离殇说话,屏息凝神,盯着茶壶,只等它煮开了自己便倒茶。

钟离殇并不动怒,食指屈起,在泊金打造的杯沿上叩了一声,“看来你并不曾心软,如此甚好,只是你若是不想招惹他背后的人,最好还是迂回些。”

程娇娥接过青韵递来凉好的茶水,压下心头的浮躁,“世子屡次提到此人,不知道可否告知此人是谁?”

钟离殇眼眸暗沉,恍然勾起唇角,“你知道了没有好处,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七皇子吗?”程娇娥觉得有必要告诉他自己不是他眼中以为的闺阁女子,捧着茶盏慢悠悠的哼了一口,吐出这句话来。

钟离殇平静的脸庞抖动起来,浮现出一丝堪称凌厉的神情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程家的xiao jie,这一点世子应该比我清楚。毕竟世子就是奔着我程家来的不是吗?”程娇娥咧嘴,摊开双手,满脸无辜。

钟离殇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喉咙里像是梗住了,半晌都吐不出一句话来。

好半晌,他才撂下手里的茶盏,目不转睛的望着程娇娥,声音发紧,“你还知道什么?”

程娇娥舔着唇角,“世子这回到程家来,是来借银子的,代表朝廷前来借银子是不是?”

钟离殇震惊的看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些消息?”

程娇娥笑了一声,身子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世子有自己的暗卫帮忙打听消息,不代表我不能通过别的法子打听消息。”

“你一个闺阁xiao jie,打听朝廷的事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钟离殇双臂放在桌面上,半个身子压上去,面容冷冽的盯着她。

程娇娥嗤笑一声,“做什么?不过是随意打听罢了。”

见他依旧紧紧盯着自己,程娇娥幽幽的叹了口气,“何况,以我的身份又能做什么?”

“再说了,这些事情压根就不是我打听到的。”程娇娥乌黑的眼眸里迅速涌上悲切,又瞬间消失,快的让钟离殇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钟离殇越发肯定程娇娥是有秘密的,但是明显,她不打算说。

“那你考虑的如何?”钟离殇收回自己的视线,换回刚才的姿势坐好,转开话题。

程娇娥松了口气,若是钟离殇追着她问下去,难保她不会露馅儿。

“朝廷是想和那些草原上的野蛮人开战,故而需要打造一支骑兵,但因为银子不够,才让世子你出来寻富商合作。”

说起来是合作,赢了程家自然是光荣,但倘若输了,程家付出的这比银子便打了水漂。

程娇娥暗骂一声狡猾,“不知道世子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要不是早就调查过,知道她从小到大能出城都没有,钟离殇真要以为她是个潜伏在长安城多年才刚刚回来的探子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本世子的来意,这笔生意,你们程家答应吗?”钟离殇勾唇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程娇娥没有拒绝的余地,要是她拒绝,钟离殇一定会用其他的法子让她答应下来,“朝廷既然派了世子前来,想必是十分重视这件事情的,我可以劝爹爹答应,但是我有什么好处?”

“若是这场仗赢了,你们程家借出的银子,朝廷原给出一分利,到时连本带息还给程家。”钟离殇喝了口茶水,笑容温和。

程娇娥搁下茶盏,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的画着,忽而抬头冲他莞尔一笑,“听起来倒是笔好买卖,只可惜世子也说了,若是赢了的话……”

“这一切可都是一场未知数,世子这话只能骗骗外边的孩子。”程娇娥眯着眼笑,“所以这可做不得数,世子若想我程家答应这事,得答应庇佑我程家才行。”

她会提这个要求,自然是因为魏祁背后站着的七皇子,前世里她死的那样惨烈,还有程家败落的那么快,背后说不准就有七皇子的手笔,她赌不起。

她若是答应号集城里的富商一道拿银子出来帮钟离殇拿下这个功劳,难保不会被七皇子记恨。

钟离殇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抿唇,“程xiao jie的确是个聪明的,此事本世子就应下了。现在可以说说你前去点翠楼的原因了?”

程娇娥诧异的看着他,“世子知道顾府多年前失踪的大xiao jie吗?”

“你连顾府的事情都知道?”钟离殇震惊的看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程娇娥知道自己暴露的太多了,但为了引起钟离殇的重视,她不得不这么做。原以为魏祁害死她是为了扫清障碍,攀附高枝,可这里面或许还有七皇子的事情,还有她爹娘当初的死,越想越觉得蹊跷。

她一定要想办法调查清楚,如果真是七皇子盯上了程家,以程家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他达不成目的,必然还会使用其他的手段。

“点翠楼里的浮幸姑娘,可能是顾府的大xiao jie。”程娇娥别开眼,避开他的视线,叹息一声。

钟离殇的眼眸眯了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是偶然发现的事情,能同长安城的世家大族,顾府的大xiao jie结个善缘,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露出商人一贯有的市侩,“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亦不敢确定,世子若是有兴趣,不妨自己查一查。”

程娇娥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低低的笑了一声,“你既然说了这么多,那本世子自然该查个清楚。至于你答应本世子的事情,别忘了。”

看他站起身离开,程娇娥赶忙跟着起身相送,等他离开后,程娇娥才瘫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她之前说出的那些都太过危险,若是钟离殇执意深究,光是想想钟离殇得知她是死而复生,她就觉得浑身一阵发凉,怕是任何一个人都要将她当成妖怪烧死。

第23章 婚事

转眼过了十日,程娇娥整日里陪着虞缳汐说话,这期间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青苑,被她赶走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了。

甄婉儿被他爹束在家中学了十日的女红,到底是憋不住了,抽了个空儿,求他爹放她出来,过来寻程娇娥。

程娇娥得知她过来,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做嫁衣不是?”

“你快别提这些了。”甄婉儿抬起自己的胳膊,十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我的手都要断了,那嫁衣还没做出个形来。”

甄婉儿吸了吸鼻子,双手托腮,胳膊肘抵在桌面,“唉,你说丰尉为什么不愿意我找旁人做这嫁衣啊?我原本还指望找他劝劝我爹呢!”

程娇娥哑然失笑,这嫁衣自古以来都是女子亲手绣制,以体现女子对未来日子的期望和欢喜。

甄婉儿一向不擅长针线,会去寻苏丰尉商量让绣娘替她做嫁衣并不奇怪。

只是苏丰尉再喜欢她,这事恐怕亦不会轻易答应的,听她的抱怨就足以知道了。

甄婉儿与苏丰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亲时他两发现他们先前是见过面的,对彼此都是有些好感的,因而便由着父母商定下这门亲事。

这之后二人的感情自然是如胶似漆,说起来,甄婉儿还有半年才会嫁给苏丰尉,甄伯父这么早就让她刺绣,显然是极为了解她的品性和手艺的。

“好了,婉儿,这嫁衣哪里有让别人做的。”程娇娥捏了下她的脸蛋,“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抱怨这个吧?”

“当然不是。”甄婉儿靠近她,“文渊阁的安公子来了,邀请城里的人前去参加宴会,你也知道的,他举办的宴会都会拿出些彩头来,我想去替丰尉弄点宝贝。”

看她财迷的样子,程娇娥以手扶额,叹息一声,“你有这个心,苏丰尉就很高兴了,但这安公子才名远播,他拿出来的东西,你确定能拿到吗?”

甄婉儿眨巴眨巴眼睛,继而看向程娇娥,嘿嘿嘿笑,“这不是还有你嘛!”

“别,我可什么都不会。”程娇娥连忙抬手打断她的话。

“你这话骗骗旁人还行,拿来骗我可不行,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的棋艺向来很好的,只是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

甄婉儿拉着她的袖子撒娇,脑袋凑到她跟前,“我打听过了,这次安公子准备了天残棋局,说是要找人解开呢。”

程娇娥抚着茶盏的手指顿了一下,半晌道:“要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试试,这宴会什么时候举行?”

“后天便是,到时候我来接你。”甄婉儿快速回答,像是生怕她改变注意一样。

程娇娥哑然失笑,取出帕子擦掉嘴角的茶渍,“好,那我就等着你来接我。”

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丫鬟的叫嚷声,程娇娥不悦的抬头,看向青韵,“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吵些什么?”

青韵应了一声便走出去,没一会儿就沉着脸回来了,“xiao jie,是虞家来人了,正在夫人那边闹腾。”

程娇娥适才想起之前被她冷嘲暗讽气走的虞昭云,跟着冷冷一笑,“婉儿,我怕是不能陪你继续说话了。”

“没事,你快些去吧,我正好有事先回去了。”甄婉儿识趣的起身,转身离开。

程娇娥唇角勾起冷笑,快速往虞缳汐的院子走去,青韵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刚走到屋前,外头守着的丫鬟便露出喜色,急切的道:“xiao jie,您可算来了,您快进去吧。”

里边她舅母何氏的嗓音都传来外边来了,程娇娥面色越发清冷,直接推开门走进去,“舅母这是做什么?”

不等何氏说话,她的视线便落到虞缳汐身上,见自家娘亲气的面颊酡红,气息不稳,快步走过去,扶着她坐好,转而看向一旁伺候的流月,“你是怎么做事的,明知道母亲身子不好,还让人过来闹事。”

“娇娥,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氏立时不满的叫嚷起来,“我好心好意来探望你母亲,你却说我闹事,你就这般跟长辈说话的吗?”

程娇娥心里的怨气如同火山里涌动的岩浆,流淌进四肢百骸,豁然转过头来,神情冷冽的盯着她,“长辈?舅母既然是长辈,就更应该知道这儿是程家,不是虞家,舅母若真是实心实意来探望母亲,我自然欢迎。”

“可舅母一来就吵吵嚷嚷的,闹的我娘身子不适。不过若舅母是天生的大嗓门,便是我错怪舅母了,我在这儿给舅母陪个不是。如今我娘她身怀有孕,实在是受不住舅母这般说话,还请舅母出去。”

程娇娥面色冷凝,丝毫不给她面子,上辈子爹娘走后,虞家没少打着帮她打理家务的名头来占便宜,后来自己被魏祁欺骗以为家中没了银子,还一度前往虞家问他们能否还些银子给自己救急。

结果呢?他们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将她关在门口,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甩出五十两银子,还让自己不要信口胡诌污蔑他们,让自己拿出借条来。

可哪里来的什么借条,自己开始曾提过的,偏偏虞家拿着亲戚的话柄说着,她脸皮薄,又在乎这点子亲情,便没要求打借条,最后落得那么个下场。

程娇娥喘了口气,眼底一片冰冷,何氏对上她蒙了寒冰的眼眸,心口没由来的颤了一下,竟是忍不住别过眼去。程娇娥低低的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嘲讽。

何氏的神经一下子被挑起来,“程娇娥,你简直是目无尊长!小姑子,难不成你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

虞缳汐一口气又被勾起来,气的胸口起伏,她向来疼爱程娇娥,打小养到大,从未舍得呵骂过,现在自家女儿当着她的面被人无辜指责,她哪里能不怒,当即就要反驳。

程娇娥担心她气大伤身,动了胎气,忙张嘴劝慰,“娘,舅母这也是好心,毕竟女儿实在是做不出如昭云表弟那般张嘴问别人要银子的事情来,舅母这是怕女儿日后吃亏呢!”

第24-25章 警告

一番话夹枪带棒,明捧暗讽,刺的何氏脸皮滚烫,越加恼怒,倒是虞缳汐见她嘴皮子这般利索,心底的担忧降下去,点了点头,手掌搭在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一抹柔软来。

她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实在是不宜和人争吵,“娇娥,既然你舅母她好心,你还要好好道谢才是。”

何氏不敢置信的瞪着虞缳汐,没想到一贯柔弱的她会说出这样锋利刺耳的话来。虞缳汐抬起眼皮,笑容温婉的看着她,“大嫂,我这自打怀了身孕,就一直不大爽利,现在有些累了,怕是不能陪大嫂继续说话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何氏面肌颤动,长长的指甲抠着袖口,一口气忍了又忍,哼了一声,“既然小姑子心中已有主意,不肯领情,日后莫怪我有好事没有想着你。”

程娇娥并不知道她们先前在说些什么,看着何氏转身出去,缓缓眯起眼眸,转头就看到虞缳汐担心的眼神,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娘,我没事,你别担心,快歇下吧,女儿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您。”

她带着青韵走出去,看着才走出院门的何氏,加快脚步追上去,“舅母等等。”

何氏听到后边的喊声,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看过去,见是程娇娥追上来,还以为是虞缳汐想通了,脸上再度露出高傲的神情来,“你娘这是要留我?”

“舅母想多了,我娘她已经睡下了。”程娇娥看着她脸庞青白交加,暗自偷笑,“我喊舅母的原因是想问问舅母您准备什么时候将那五千两银子还了?”

“什么五千两银子?”何氏没想到她是问自己要银子,当即矢口否认。

程娇娥并不意外,以她的无耻程度,会承认自己欠了银子才奇怪。

“原来昭云表弟回去后并没有和舅母说吗?”程娇娥露出疑惑的表情,诧异的看着她。

“上次昭云表弟来借银子,我便问了一句,昭云表弟说这事他是不知道的,我以为他是回去同舅舅舅母询问这事去了,原来竟是没有提吗?这么说起来,舅母今儿不是上门归还银子的?”

何氏气的眼眶发红,她自然不可能是过来还银子的。现在被程娇娥这么挑明说,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强撑着笑,“这事舅母确实不知,即是欠了银子,舅母会去会同你舅舅说的,就是不知这五千两银子可有借条?”

程娇娥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原是这样,这话便当我不曾说过,只是舅母方才说是有好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事情?”

她笑容温婉,一改先前的冷嘲热讽,何氏愣了一下,继而想起来她这个侄女为人嚣张跋扈,却是个没脑子的,现在会因为她先前提的好事冲自己露出笑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何氏清了清嗓子,端着身子笑,“自然是你的亲事了。”

“我的亲事?”程娇娥似笑非笑,“劳舅母操心了,不知道舅母寻的是哪一户人家?”

“你是我的侄女,那魏祁没眼光,看上个丫鬟,虽说此事是他做错,但你大张旗鼓的去退婚,多少还是损了自己的名声。”何氏没听出来她话题的暗讽,还以为她是真的感激自己,张嘴就道,“我正担心你,结果昨儿个骑柯那孩子竟是来找我说是喜欢你。”

“你也知道骑柯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平日里贪玩了一些,可骨子里是个好的。如今又是他自己来寻我说这门亲事,可见对你是很重视的。”

程娇娥唇角勾起古怪的笑,何氏嘴巴里说的自然就是虞骑柯了,跟她打着八竿子才能勉强称得上亲戚关系的虞家旁支的儿子。

不过她之所以会笑,倒并不是因为这点,而是因为虞骑科本人,此人今年都二十二了,却依旧没有成亲,实在是与他整日里寻花问柳,斗狗走马离不开关系。

这样一个无才无德的人,竟然也好意思到他家来说亲?这哪里是想要娶她,只怕是贪图她家的财产才是。

程娇娥压下心头的冷意,斜斜睨着何氏,“舅母还真是会挑人选。”

“娇娥,你还别看不上,骑科可是个孝顺的,虽说胡闹了些,可这都是因为他没有成婚,等你两日后成了婚事,他自然会收敛起性子,好好对待你。”

何氏自己也知道骑柯的性子的,见她挑剔,并不意外,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一箩筐的倒出来。

“舅母费心了,不过我的婚事自然有我爹娘做主,至于这虞骑柯,既然舅母觉得好,我自然是不能和淑表妹抢的。”程娇娥微微一笑,表情温婉大方。

这何氏的肚子的确争气,打入门后就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这大女儿一早便出嫁了,至于虞昭淑则是她的二女儿,和自己一般大,如今也是待字闺中,在相看人家。

何氏一定她将这事打到虞昭淑身上,顿时跳脚,脱口而出,“淑儿怎么能嫁这样的人!”

程娇娥豁然逼近她,“什么样的人,这人不是舅母自己夸好的人?淑表妹嫁不得,我就能嫁的了?舅母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明珠,我便是一滩烂泥吗?”

一字一句如同刀子割在何氏的脸上,何氏被她喝问的脸色惨白,不住后退。

“我……舅母不是这个意思。”何氏后悔不已,暗道自己刚刚说话快了。

程娇娥看她面红耳赤,突然停下脚步,拢着手,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道:“既然舅母不是这意思,我便告诉舅母我的意思,免得以后发生什么误会。”

“第一,我是程家的xiao jie,舅母若是想要操心婚事,还是担心担心淑表妹,我的婚事,用不着您操心;第二,母亲她身体不适,若是舅母说了什么话害得我娘出事,昭云表弟日后定然不会好过,这一点,舅母可要记清楚了;第三,虞家以往借的钱,我只当是喂了狗,但是以后,只要我不愿意,程家的一分一毫,你都别想拿走。”

程娇娥话中带刺,说出的话直白无比,却又偏偏又点破了何氏心里的小心思,说得何氏当即恼羞成怒,骂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虞家还能贪图你们家这一点儿家产吗!”

一点儿?程娇娥心中冷笑,她们家要真的是只有这么一点儿家产,倒不至于招惹这些狼豺虎豹了,她冷讥道:

“如此自然是最好了,但如果舅母您真的不贪图我们家的家产,想必那五千两银子也不会在乎了?既如此,不知什么时候,能把钱给还了?”

见她又提这五千两银子的事,何氏被臊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有心要依仗着长辈的身份,好好地教训程娇娥一番,又怕她真的再问自己要钱,只得青着脸冷声道:

“且不说有没有这笔银子,就算真的有,你方才既说了,这些钱不要了,就没有再出尔反尔的道理!”

她怒甩袖,瞪着程娇娥,却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冷喝道:“咱们走!”

程娇娥冷笑着看着她走上马车,刚想转身回府,忽然瞥见街头驶来另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她熟悉得很,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甄府的马车。

何氏的马车驶出,甄府的马车驶进,果不其然,甄婉儿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见到她,程娇娥高兴地急忙走过去,临近马车时,亲切地笑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啊?”

甄婉儿性格直爽,像是个假小子,下马车也不像其他xiao jie一样,得由人搀扶着。她麻利地一下跳到地面上,走过来亲切地挽起程娇娥的胳膊。

“哪儿能啊。”程娇娥笑着,自然地挽着她朝屋里走。

她清楚甄婉儿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边走边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甄婉儿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问:“你知道文人会吗?”

“就是安怀阳安公子举办的文人会?”

甄婉儿点头。

“那岂能不知道。”程娇娥笑。

莫说是她了,荣城里,就算是码头上大字不识一个的扛包劳力,也没有几个不知道这文人会的。

说起文人会,就不得不提起这个安怀阳。

安怀阳乃是文渊阁的主人,至于这个文渊阁,则是一个藏书阁,从四书五经、到奇门八卦,甚至是许多已经失传了的古人孤本,在文渊阁里也可以找得到。

可以说,文渊阁乃是文人向往的一处圣地,而其主人安怀阳的地位,在诸位文人心中,自然水涨船高,其地位甚至堪比一些大儒!

每一年,安怀阳都会举办一场文人会。

顾名思义,这文人会就是文人之间的一场聚会。在这一天,安怀阳会出一些不固定的题目,它可能是对联、诗词;亦有可能是曲赋、书画。

而文人会的最妙之处在于,它不限参与者的身份学识,亦没有男女之分,只要你想参加,哪怕只是一个乡野樵夫,亦可去和诸位文人相会!

但文人会最为吸引人的,当属它的奖励!

每年文人会,安怀阳都会拿出一件自己的珍藏来,当做优胜者的奖励,不管是哪一件,都价值连城!

“说起来,应该又到了每年一度的,文人会的日子了吧?”程娇娥算了算时间,问。

甄婉儿忙不迭地点头,“是啊!今年文人会,就在三天后!”

“你想去参加?”程娇娥聪明地问。

“嗨,我哪行啊。”甄婉儿倒是识趣,“我听人说,今年文人会的题目似乎和棋道有关,别说棋道了,三岁小孩下棋都能赢过我,你说我要是去参加,不就是去丢人现眼的吗。”

程娇娥点头,甄婉儿这说的倒是。她从小大大咧咧,不是安静的性格,自是不通棋道。她不明白地问:“那你好端端的,提起文人会做什么?”

“是这样的。”甄婉儿干笑着搔掻脑子,“安公子不是每年都会拿出不一样的东西奖赏给优胜者吗,我爹生辰在即,我想送给他寿礼,可手头又实在是拮据,所以想着,如果能够在文人会上拔得头筹,拿到安公子的奖励,那不就省了一笔钱了吗?”

“可——”她又是不好意思地笑,“我什么水平,你最清楚了,我盘算着娇娥你在棋道上颇有研究,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参加文人会,代替你赢得奖品?”见她后半截话迟迟说不出口,程娇娥主动问。

“可以吗?”甄婉儿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和渴求。

难得她有这份孝心,再加上文人会也只有一日,自己去凑凑热闹也可,遂程娇娥点头,却没敢拍着胸脯应承:

“可以倒是可以,但荣城卧虎藏龙,我棋艺确实勉强还过得去,却不敢说力压众人,所以不一定能够替你赢得奖品。”

听她答应,甄婉儿立马高兴地跳起来。一下紧紧抱住程娇娥:“太好了!娇娥你实在是太好了!”

她情绪激动,力道就有点儿控制不住,勒得程娇娥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抓着甄婉儿的胳膊,佯装痛苦地开玩笑:

“你再抱一会儿,恐怕我还没能去参加文人会,就先被你勒死啦!”

甄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重,急忙松开程娇娥,但激动的情绪仍未平静下来,开心地拍手道:

“无论如何,我爹的贺礼就拜托给你啦,娇娥,加油!”

“我可不敢说一定能把东西给你赢回来哈。”程娇娥再次提醒。

她眯眼笑着:“你放心啦,我知道要赢得奖励有多么不容易,反正咱们也只是去试一试,碰碰运气,要是能赢回来最好,如果赢不回来,就当是去散散心了,你说成不成?”

“成!”程娇娥笑着,“去文人会上散心,也得亏你想得出来。”

她再次一吐舌头,却夸奖道,“我听人说,那天安公子会准备无数瓜果美食用来招待来参加的文人墨客,咱们就算是不散心,免费去蹭吃蹭喝也好啊!”

她和程娇娥其实都不缺这一口,说出来只为图个开心罢了。

第26-28章 争执

甄嬛儿如今几乎被整日困在府中绣自己的嫁衣,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出来一趟,自然不肯那么快就回去。

她一贯坐不住,在程府里喝了杯茶,就要拉着程娇娥上街。程娇娥寻思着自己左右也无事,索性跟着她随便去街上走走。

这一走才发现,坊里坊外,竟然都在讨论即将开始的文人会!

甚至她还听到消息说,今年的文人会,魏祁也会参加。甄婉儿得知后,倒是善解人意地轻拉程娇娥的衣裳,踌躇地小声说:“要不然文人会,咱们就不去了吧?”

在听说这个消息时,程娇娥也打了一下退堂鼓,但甄婉儿这样一说,她立马不平道:“为什么不去?难道他魏祁去的地方,我就去不得了吗?”

“你和魏祁婚事刚退,若到时见面尴尬……”

程娇娥抓着她的手,宽慰道:“没什么好尴尬的,荣城说大也不大,大家街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我还能一直躲着他不成?”

“再说了,做亏心事的人不是我,不敢见人的人就更不应该是我!文人会咱们必须要去!”

“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

见她笑,甄婉儿一颗心才慢慢地放回肚子里。

俩人一直在街上逛到申时,才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为了能够顺利在文人会上拔得头筹,一回程府,程娇娥就几乎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抱着棋谱翻来覆去地读。

一直到文人会当天,甄婉儿来接她时,她仍抱着棋谱,直到青韵来通知她,甄婉儿已经到了,她才不舍地把手里的书本放下,披上外衣缓缓走出门。

因为是甄婉儿来接的她,故而俩人共用了甄府的马车。

马车行至安怀阳用来举办文人会的庭院时,院外已经停满了马车。甄婉儿从车窗里看到已经停成一条长龙似的马车时,不由自主地“嗬”一声。

“这么多人!”她感叹道。

人多是肯定的,毕竟文人会的奖励不菲。和甄婉儿比起来,程娇娥显得平静许多。她淡定地拉着甄婉儿走下马车,随着rén liu走进去。

一下马车,旁边的文人憧憬今日奖励的声音,就传进俩人的耳朵里。甄婉儿也好奇地说:“娇娥,你说,今年的奖励会是什么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程娇娥笑着,俩人递过帖子,进入庭院。

安怀阳的庭院布置的十分雅致,不大不小的院落里,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前来参加文人会的人三两结伴,错落其中。

其中男子居多,譬如程娇娥和甄婉儿这样的女子亦有,但大多数是作陪,以参加文人会为目的的人不多。

越往里走,就越是热闹。

俩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讨论着庭院里的风景和文人会的布局,说着说着,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突然钻进程娇娥的耳朵里:

“嗬,我当是谁呢,那不是程家的xiao jie吗!”

程娇娥俩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巧看见魏莹莹站在对面的走廊上,眼睛瞥着自己,以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隔着一条走廊对自己喊问:

“娇娥姐姐,不是我说你,这文人会,历来都是才子佳人间的聚会,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她喊话时,带着讥笑声,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程娇娥和魏祁之间的事,在荣城目前虽然还没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却也算是满城风雨了。尤其荣城的这些文人们又有自己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魏祁也算小有名气,故而今日来参加文人会的人,大多都知道她和魏祁之间的关系。

自然,也没少从风言风语中,听说她是个行为蛮横、骄纵傲慢的富家xiao jie。

“她就是那个程家xiao jie?”议论的声音钻进程娇娥二人耳朵里。

“我可听说这个程家xiao jie胸无点墨,举止粗鲁,如此粗鄙之人,怎会来参加文人会?”

“谁晓得呢,大概是来看看今儿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合适的青年吧?”有人猜测道。

闻言,众人看程娇娥的目光变了又变,有鄙夷、有不屑、亦有心术不正、不怀好意者,7其中,亦不乏女子的妒忌。

和多数女子不同,甄婉儿性格直爽,心里的情绪,向来不会藏着掖着,尤其程娇娥今天是因为她才来参加文人会的,也是因为她,才会被人奚落。

这些人闲言碎语一起来,她秀眉一蹙,忍不住手一叉腰,中气十足地骂道:“一个个的,乱嚼什么舌根子呢!还亏你们都是些读书人,圣贤书上就是教你们议人是非的吗!”

有些脸皮薄的,当即噤声,魏莹莹却见不得自己刚刚挑起的火这么快就灭下来,她绕过走廊朝程娇娥接近,边接近边刻薄道:

“怎么着?难道实话都不能让人说了吗?”

甄婉儿气鼓鼓地刚要跟她继续理论,程娇娥拦住她,她平静地看着魏莹莹,但在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多少恼怒,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实话?”程娇娥冷笑一声,“哪些真,哪些假,我心里清楚,魏莹莹,你和你哥心里亦清楚。今儿是文人会,我给安公子面子,也看在在场的诸位公子面上,不想和你闹出什么不愉快,我劝你啊,还是老实些。”

魏莹莹一贯看不惯程娇娥,被她一番话激得,指着她的鼻子,刚要和她呛声,被及时赶到的魏祁阻止。

魏祁看一眼冷冰冰的程娇娥,低声呵斥道:“这儿不是咱们自己家,莹莹,你休要胡闹,丢咱们的脸面。”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魏莹莹不高兴地问。

魏祁瞥着程娇娥:“我警告你,你暂时不要和她闹太僵,尽量少招惹她,毕竟娘的意思是,这段婚事能挽回,就尽量挽回。程家家业大,咱们可不能轻易放弃。”

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低到只有他和魏莹莹二人能够听见。魏莹莹这才不甘愿地哼一声,扭脸看向别处,表现出对程娇娥不屑一顾的样子。

魏祁惺惺作态地冲程娇娥作揖致歉:“莹莹她还小,不懂事,冲撞了你,娇娥你切莫和她一般见识。”

之前程娇娥未想过今日要和魏祁起什么摩擦,可既然魏莹莹先招惹上她,她也没必要再赔笑给什么好脸,阴阳怪气地回一句:

“我身子轻,可受不了魏公子你这一拜。”然后拽着甄婉儿,快速走过走廊,来到内院。

今儿来参加文人会的文人之多,多到厅堂里根本容纳不下,故而大家都被安置在内院里。

一张张桌椅早已经摆开,程娇娥拉着甄婉儿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甄婉儿脸上满是歉意,自从遇见魏莹莹开始,就开始自责自己不该带程娇娥来参加这劳什子文人会。

倒是程娇娥,反而表现得平缓许多:“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了别人说什么。她们要说尽管让她们说去,等会儿文人会上,咱们拿出真章了,自然就打了那些人的脸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程娇娥怎么可能对那些话一点儿都不在意?

尤其是在她离开之后,外头对她的议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表现得更加激烈,就连后来的人,听说这些人的议论,也不由问起原因。

其中,就有一位穿着朴素平凡的女子。

她穿着虽然朴素,但十分干净利索,一头如瀑黑发用自己唯一的一支银簪盘起来,显然,她在来之前,是精心修饰过自己的,眉画的弯弯如柳叶,胭脂扑的白皙的脸颊泛红,嘴唇抿过朱纸,红得似樱桃,模样虽不算出挑,却也有几分秀气。

此女子一出现,便立马吸引过几位书生的目光。原因无他,只因她是荣城罕有的才女之一,又是寒门出的才女,便更显出众。

魏莹莹见过她两面,一见到她,就分外热情地朝她打招呼:“李xiao jie!”

李钰循声望见魏莹莹,走过来的同时,好奇问:“我听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人,讨论谁呀?”

魏莹莹“哼”一声,“还能有谁,就是程家唯一的xiao jie程娇娥呗!”

“程娇娥?”李钰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魏祁,“她也来参加文人会了?”

因为坊里那些对程娇娥不利的流言,李钰先入为主,露出鄙夷之色,讥笑道,“胸无点墨之人,也来参加文人会,真不怕惹人发笑,脏了安公子的这块地方!”

“谁说不是呢!”魏莹莹附和的同时,挑拨道,“你来得晚,没瞧见方才程娇娥那副态度,我哥好心和她打招呼,可她呢,理都不理会一下,简直无礼极了!”

她紧接着挑拨道,“我瞧她来参加文人会,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方才大家都在说,她这怕是和我哥退婚之后,来文人会上寻找合适的下家呢。”

李钰不禁深以为然,她虽是才女,说出的话却刻薄,“如此刁蛮跋扈之人,又是商贾之女,又有几人能够瞧得上她!”

“谁说不是呢!但她心气高得很呢。我瞧她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估摸着今儿是为安公子来的,李xiao jie,你可要当心啊!”

魏莹莹话音还未落,李钰的脸色已然变了。

她倾心于安怀阳,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毫不夸张地说,在荣城,未出阁的女子中,十有**都倾心于安怀阳,故而魏莹莹此话一出,她没有任何怀疑,立马就不善地直冲内院去。

今儿来参加文人会的女子虽然不少,但能够像程娇娥这样穿华服、以金银玉石为饰的人并不多,故而寻找起她,十分容易。

李钰自恃有些才学,一贯清高。莫说女子了,大多数秀才,她皆不放在眼中,此时因偏见,对程娇娥更显鄙夷和不屑。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地来到程娇娥面前停下,开门见山问:“你就是程娇娥?”

程娇娥纳闷地抬头看她,问:“你是?”

“你别管我是谁,我只是来提醒你,做人最好认清自己,老实本分些,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不是说家里有些金银,就高人一等。”李钰教训道。

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让程娇娥笑出声,此时看起来高人一等的人,分明是她才对吧?

见她沉默,李钰自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威慑作用,刚想接着教训,甄婉儿已然不高兴地站起来,盛气凌人地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

“你谁啊你?”

“她?”李钰笑一声,紧跟着追上来的魏莹莹帮腔道,“连她你们都不认识,你们还好意思参加文人会?她就是咱们荣城有名的才女李钰!”

李钰得意的一挑眉,却换来程娇娥讥笑一声。

甄婉儿斜眼瞥见程娇娥紧跟着站起来,她的个头比李钰要高一点儿,眼神此刻凌厉的像是刀子一样,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甄婉儿下意识地拽一下她的袖子,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小声劝道:“千万别冲动!”

要知道,安怀阳的地界儿,是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闹事的,违者都会被赶出去,终生不得再进入文渊阁。

程娇娥仿若没听见甄婉儿的劝告,她轻轻挽了一下袖子,有意“啪啪”两下,各在这两个无礼的人脸上各打一个巴掌,理智却让她冷静下来。

“呵”,她低笑着,更加刻薄道,“李钰?哦,我知道,就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寒门才女是吧?”

她挑剔地上下打量李钰一眼,那眼神,似乎就是在看一个穷酸秀才似的,话锋里带着刀:

“高人一等,我不敢苟同,但是李xiao jie,这山望着那山高,我却不敢苟同。”她讥笑着,“在你眼中的那些高山,譬如……”她目光于在场的人里过了一圈,故意道,“魏祁这般的秀才举人、再譬如某些小有钱财的达官贵人,在我眼里,不过云烟罢了。”

她轻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寒门才女,呵,若我猜得不错,今儿真正想来这儿攀龙附凤的,正是李xiao jie您这样的寒门才女吧?毕竟像我这样的富家千金,就算是胸无点墨,也不乏人家想娶,不是吗?”

这文人会实际上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说起来是交流会,实际上也是相看小会。

李钰被她这眼神看的脸皮发烫,在听着她话语中的意思,脸颊不自觉的涨红,愤恨的看着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诚然,如同程娇娥所说,旁人宁可娶个不通文墨家境富裕的女子,也不会想要娶个文采过人却贫寒无依的女子为妻。

更别说,她还有那样一个迂腐的爹,李钰心中不由自主的对她爹生出几分怨怼来。若不是他不争气,自己又怎么会被人羞辱。

可惜程娇娥却是不再看她,她和甄婉儿一道望着池子里的莲花,笑着寻了个位置坐下,“娇娥,你刚刚可真厉害,我还以为你会动手呢!”

程娇娥哑然失笑,不怪甄婉儿会这么说,她身为程家的嫡女,爹娘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疼万宠的,娇惯的狠,养的性子越发娇纵,看不惯的人,她一向都动手打过去。

不过这么一来,她跋扈的名声便传的越来越远了。她记得她第一次动手打人时还有些后悔,偏魏祁一脸柔情的告诉她,她做的没有错,喜欢看她保护自己不被欺负。

现在想来,亦是他故意的。

程娇娥眼神恍惚,甄婉儿见她半点没反应,长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娇娥,你怎么了?”

程娇娥适才回过神了来,“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还指着你帮我破那天残棋局呢!你可千万不能傻了。”甄婉儿拍着胸口,夸张的道。

程娇娥“扑哧”一声笑出来,还不等她说话,一道熟悉的夹杂着嘲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就凭她也想po jiě天残棋局,真是可笑。”

甄婉儿立时扭头看过去,程娇娥抬起头,就看到魏盈盈掩唇轻笑着走过来,步态轻盈,只是落到她眼睛里,怎么看都觉得恶心。

“魏盈盈,你这是什么意思?”甄婉儿怒气冲冲的盯着她。

“谁不知道程娇娥她根本就大字不识一个,还po jiě棋局,她怕是连怎么拿棋都不知道。”

魏母被程娇娥赶回去后,魏盈盈看着她那满身狼狈的样子,差点气疯了,当即就准备找程娇娥拼命。

还是魏祁及时拉住了她,让她冷静下来。程娇娥敢对魏母动手,自然也不会对她客气。

但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来,要不是程娇娥,她哥哥何至于现在出门便被人笑话,连带着她也被人指指点点。

这些都怪程娇娥,魏盈盈目光喷火的盯着她。

程娇娥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反而温柔的笑开来,“魏盈盈,我会不会下棋和你有什么关系,至于我到底是不是不识字,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

魏盈盈嘴巴里的话像被人拿布塞回去了一样,眼眶圆瞪,发不出声音来。

程娇娥嗤笑一声,掩去眸底的不屑,面容诡谲,“魏盈盈,我要是你,勾搭世子不成,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前段时间,钟离殇一直陪在她身边,以至于魏盈盈昏了头,暗中放出风声,说是钟离殇看上了她。

谁晓得第二天钟离殇就让府里的下人将那编排自己说书的人揍了一顿,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在打魏盈盈的脸。

这些自然是那日乞巧节过后她派人暗中留心魏家得来的消息。

若说乞巧节那日,见钟离殇陪着魏盈盈,她还误以为二人之间有情意,后来他到府上那返态度就足以让她明白,他根本就不可能瞧上魏盈盈。

说来是她一时糊涂了,前世里,魏盈盈不惜假装怀孕去攀附他,可见他根本就对魏盈盈不感兴趣,要不然魏盈盈何必自损声誉?

魏盈盈愤愤的看着她,目光要是能杀人的话,她现在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程娇娥毫不畏惧的看回去,脸上依旧是纯良无害的笑容,好似她刚刚说的话是对魏盈盈善意的体型,看的魏盈盈心头阵阵发堵。

魏盈盈跺了跺脚,不见有人帮她说话,捂着脸跑开。

程娇娥顿时面露讶异,“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她怎么就哭了?这也忒脆弱了些,以后还是不要出来的好,要是不小心被人磕着碰着,这丢了性命就不好了。”

一些偷眼关注她们这边的人闻言如遭雷击,个个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她脸上担忧的无辜的表情,都不自觉的撇开眼,暗自腹议,“你都这样说魏盈盈了,她还好意思停留才奇怪吧。”

甄婉儿看着她气走魏盈盈的状举,在看她一脸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纯良样子,默默吞下口水,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不过一会儿,安公子便来了。

甄婉儿连忙拉着她往前边园子里走去,只见安公子一袭流云广袖白衫,腰间配暗金色麒麟纹腰带,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一派风韵,光是这风姿,便让人忍不住敬仰。

然,他的脸上带着面具。

程娇娥看到那银色面具时,禁不住皱眉,旋即低下头,没有多大兴趣。

安公子很快便说明自己举办这宴会的意图,让人在台子上摆放了八张桌子,左右都放上棋盒。

“诸位,今日我邀请诸位前来就是为了po jiě天残棋局,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安公子藏在面具下的桃花眼眯着,浑身上下都透出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来。

一瞬间,场内的女子都是面色潮红,一脸仰慕的盯着他。

程娇娥挑眉,继而收回视线,安公子的视线在底下转了一圈,便看到个低垂着的脑袋,似乎对他的话不怎么感兴趣,他禁不住扬唇,眼底露出兴味。

与此同时,程娇娥察觉到他的眼神,抬起头来,冲着他大大方方的龇牙一笑。

安公子顿时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程娇娥眼底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严肃的面孔。

安公子诧异于她怎么能变脸那般快,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视线不在她身上多逗留。

“主要你们能解开天残棋局,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要求。”

第29章 对弈

底下的人霎时沸腾了,以往都是些明码标价的物品,没想到这次会是安公子的一个要求。

程娇娥转头便看到甄婉儿眸光亮闪闪的,暗自丫头失笑。

“当然,这件事情得是我能够办到的。”安公子显然很满意他们等我反应,笑着添了一句。

这话自然是没有人反对。

“我在这儿摆了八张桌子,有自认奇艺高超的可以上来对弈,赢了的便留下来接受旁人挑战,时间是两个时辰,最后留下来的八个人可观看天残棋局。”

安公子笑容温和,说话亦是温和,“这八个人就算最后没有办法解开天残棋局,一样可以进入文渊阁工作。”

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满脸意动。文渊阁的工钱开的极高,且每个月都有可以回家休息几天,最主要这里边一层的书可供免费观看。

因此对许多人来说,这条件实在是令人心动了。

程娇娥见甄婉儿脸上陡然涌现担忧,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掌,“婉儿,你怎么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没想到这次的奖品这么……”甄婉儿欲言又止,好半晌才神色坚定的看着她,“娇娥,你要是看中了什么喜欢的东西,便不用管我了。”

程娇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婉儿,我要是缺什么,花银子买就是了,至于旁的买不到的东西,我暂且还没有想要的,既然答应这次是帮你来的,你就等着看吧,我一定会让你亲口对那安公子提出条件的。”

甄婉儿还想说话,却被她的眼神压下来,当即咽下嘴巴里的话,默默点头,满心的感动。

离她们不远的李钰听到这话,忍不住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高傲,当先一步走上去,寻了个椅子坐下来,等着人上去和她对弈。

很快八张桌子都有人占着了,程娇娥原想先看看,李钰却是神情凌厉的望着她,唇角嘱着冷笑。

看到她挑衅的眼神,程娇娥愣了一下,继而低低的笑起来,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缓步走上去。

她本意是掐着时间,等最后一拨人时她再上台对弈,这样费时费力,没想到这李钰偏要找死挑衅她。要是不给她一点教训,程娇娥心里不痛快。

李钰没想到她真的会上台,显示一愣,跟着面上露出不屑,“程娇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不通文墨的蠢货你好意思来与我争?”

“我蠢还是你蠢?”程娇娥诡谲的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自顾自在李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执白棋,让她先落子,开始的时候,李钰还抱着轻视她的态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额头上不断的冒汗,而反观对面的程娇娥,除了开始的狼狈,现在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你怎么会下棋?”李钰抹掉额头上的汗,咬着牙问,心中恍惚不安。

程娇娥察觉到她紊乱的呼吸,看了眼棋局,轻轻落下棋子,一场棋局顿时定了胜负。

李钰看着棋盘,再看看她,张口就道:“你作弊!”

她张嘴就喊出来,声音极大,引的观战的人和底下看他们下棋的人都纷纷向他们看过来。

落到程娇娥身上的目光大多十分鄙夷,安公子亦朝这边看过来,只是目光平和,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边面露不屑。

“你为何说她作弊?”安公子的视线转而落到满是愤懑的李钰身上,笑意盈盈的问。

李钰被他这般看着,心神一阵荡漾,继而开口,“因为她根本就是个不识字的,琴棋书画根本一窍不通,怎么会突然会下棋,且刚刚她跟我说话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就是为了暗中调换棋子。”

安公子点点头,李钰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神情来,等着他惩治程娇娥。

在这儿,过来参加宴会的人都得遵从安公子的规矩,但凡犯了规矩,安公子都会直接将人遣出去,一律不准来文渊阁。

程娇娥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只在安公子的视线看过来时,大大方方的对视回去。

安公子略带诧异的看着她,唇角陡然勾起一丝笑意来,“思琴,请李钰姑娘离开文渊阁,以后都不许来了。”

李钰脸上的得意之色陡然僵住了,不敢置信的转眸盯着他,“安公子,是她作弊,你为什么……”

“你既然说她不通棋艺,又如何会调换棋子?这句话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安公子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思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走到她跟前来,客气的抬手,“请吧,姑娘。”

李钰被他一句话堵的脸色通红,心头越加恼怒,恨恨的咬着牙齿,眸子里全是冷光,“程娇娥,这都怪你,一定是你迷惑了安公子!你不要脸!”

这话一楚,思琴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不等她再说出什么话,就强行拖着她出去。

底下的人都是一阵哗然,没想到李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盈盈看程娇娥一脸风轻云淡的坐在椅子上,还得了安公子的维护,嫉妒的眼圈都红了,死死的揪着帕子。

程娇娥这才起身说话,“多谢安公子,你们若是谁对我的棋艺有意见,不如上台比试一番,到时候自然知道我会不会下棋。”

她睨着底下的公子xiao jie,眼底全是傲气。

若先前她还单单是想帮甄婉儿讨个彩头,现在则是改变主意了。此次若不是安公子是个明白人,没有信李钰的话,恐怕谁都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毕竟自己在他们这群人眼中可不就是草包。

程娇娥掩去眼底的嘲讽,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安公子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开目光。

很快就有人被程娇娥的话挑起火气,上台去挑战她,程娇娥看着他一脸孤傲的样子,微微一笑,连姿势都没有变,捏起棋子落到棋盘上。

对方看她这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姿态,越发怒火中烧。

第30章 死人了

程娇娥嗤笑一声,并没有将他这副样子看在眼里,再如何生气,这棋艺也不会突然就长进了。

这接连几子落下来,她已经看清楚了此人的棋路,中规中矩,没什么奇特的。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对方就弃子认输了,脸上再没有刚刚的怒火,而是一种愧疚,望向程娇娥的眼神中隐隐添了丝敬佩。

程娇娥颔首微笑,倒是没了开始的倨傲,这一下子让的这挑战她的文人不由愣住,脸上浮现出一点红色来,快速走下去,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道这程家xiao jie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糟糕。

等到傍晚的时候,结果终于出来了,一共八个人,除去程娇娥外,还有三个女子,她并不显得如何出众。

下了一下午的棋,程娇娥的手腕都酸了,好在终于可以看天残棋局了。

可惜这棋局程娇娥解不出来,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po jiě的办法,难怪这安公子会大费周章的求人解棋。

程娇娥看完后,便缓步走出来,甄婉儿满脸期盼的看着她,程娇娥摇了摇头,面上也带了些惋惜。

甄婉儿怔了一下,旋即很快就扬起笑脸来,亲热的上前挽起她的胳膊,还不忘安慰她,“娇娥,你已经很厉害了,那天残棋局就连安公子都没办法解开,你不要灰心。”

程娇娥哭笑不得,“我没什么灰心的,只是忙了一下午,什么好处都没有,实在是气人。”

“娇娥,你、你这也……”太市侩了!

后面的话甄婉儿没说出来,她还以为程娇娥是因为自己没解出棋局失落,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甄婉儿瞪大眼睛看着她,片刻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程娇娥莞尔,耸了耸肩膀,“虽然我没有解出来,不过,说不定他们能够解出来也不一定。”

除了她之外还有七人,说不准就有人能解出来,到时候自己可以前去讨教一番。

很快,安公子便领着人出来了,结果也跟着出来了,这棋局并没有人po jiě出来。

虽然安公子极力克制,她还是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一丝失落。

程娇娥叹了口气,拉着甄婉儿随意逛起来,安公子自然是尽地主之谊,吩咐小厮和丫鬟招待她们。

程娇娥随着甄婉儿一道坐下,坐了会儿后便忍不住有些头晕,站起身出去透气,等她走到荷花池时,望着满池的荷花,脑袋里的胀痛感不由轻了许多,想到甄婉儿还等着自己,便转身回去。

然而刚转身,便和一个醉酒的公子哥迎面撞上,她慌忙躲避。

对方同样是连连道歉,程娇娥便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一路回去小谢水亭那。

等她们酒过三巡,准备离开时,小厮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凑到安公子耳边低语。

程娇娥只吃了些瓜果,这会儿清明的很,看小厮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诸位。”安公子的脸色明显十分凝重,挥手遣退小厮后,便站起身,嗓音沉痛的道,“诸位,方才下人来报,说是在池子里发现了一具尸首,像是失足落水。”

还在与旁边人交谈的文人立刻清醒过来,底下坐着的xiao jie们惧是瞪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公子脸色不变,“此事事关重大,因此,诸位都不可离开。”

“思琴,立刻让下人封锁这里,再派人去请知府大人。”安公子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缓,然而落到他们心底却是宛若激起千层浪,惊的他们酒立时醒了大半。

有人忍不住呛声,“安公子,你们文渊阁死了人,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因为还没有辨别那人的身份。”安公子淡淡的扫他一眼,眸光冷冽,吓的他嘴巴里的话一下子就咽了回去。

甄婉儿站在程娇娥身旁,同样面露紧张,禁不住抓住她的袖子,“娇娥,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人?”

程娇娥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很快尸体便被抬了上来,待看清楚容貌后,众人禁不住面露讶异,此人竟然是之前被安公子赶出文渊阁的李钰。

只是现在人早就已经没气了,脸色亦是被人泡的发胀,苍白吓人。

一些胆子小的文人xiao jie皆是忍不住转头,跑到角落蹲着呕吐起来。

甄婉儿平日里虽是胆子大的,现在一样吓的脸色发白。唯有程娇娥,面无表情,当初在寺庙里,她见过太多因为瘟疫死去的尸首了。

更别说,她自己就是从地狱里头攀爬上来的,又怎么会怕一具尸首?

她这淡然的表现落到安公子眼里,却显得不寻常了。安怀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忍不住诧异,同时心中泛起浓厚的兴趣。

“她、她怎么会死在荷花池里,她不是早就已经被赶出去了吗?”有人反应过来,当即疑惑出声。

程娇娥咧了咧嘴,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抹不安来。

安公子眉眼顿时沉了下来,“思琴!”

思琴慌忙跪下,“公子,奴家的确亲眼看着她走出去。”

这么说起来的话,是李钰离开之后又回来了?又或者是死了之后被人扔进这荷花池,想要嫁祸他?

想到后一种可能,李钰的脸色陡然沉凝下来,拇指在自己的袖口摩挲着。

程娇娥盯着李钰的尸首,视线往下移,便看到她手上紧紧抓着什么东西,露出来的一角看起来十分眼熟。

她心口一沉,连忙去翻看自己的腰间。

“快看,她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

一道惊呼声吓的程娇娥一抖,她的钱袋不见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立刻就想到李钰手里抓着的东西,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惊呼出声,“不!”

而这个时候,众人已经往李钰紧握的手掌看去,安怀阳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的看过去,便看到她脸色苍白,目光紧盯着李钰,心底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了两分。

这会儿李钰手里的东西已经完全露了出来,是个藕色的钱袋,魏盈盈站在人群中间,看着那钱袋,觉得很有点眼熟,跟着猛然想起什么,唇角缓缓勾起,眼底划过一抹毒辣,缓步上前来。

第31章 审问

“哎呀,这不是娇娥姐姐的钱袋吗?怎么会在李钰的手上。”魏盈盈佯装吃惊的喊出来,跟着连忙捂住嘴巴,一脸的歉意的看向程娇娥,“娇娥姐姐,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刚刚看见太吃惊了,这才……”

“你胡说八道什么?”甄婉儿第一时间喊出来,“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什么太吃惊,魏盈盈,你也太坏了,竟然拿这种事来栽赃娇娥,我撕烂你的嘴!”

甄婉儿打小当男孩子养的,平素里便跟几个表哥厮混在一起,程娇娥入了她的眼,她自然是倾心相护,现在看程娇娥被魏盈盈污蔑,顿时忍不住了,指着魏盈盈破口大骂。

程娇娥看她要上前去打魏盈盈,连忙拉住她,“婉儿。”

她压下心头的恐慌,神情平静,手指轻微抖着,“婉儿,李钰手里抓着的,的确是我的钱袋。”

“娇娥,你糊涂了不成?你的钱袋怎么会跑到她手里,不许胡说。”甄婉儿想都不想就回道。

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认下来的,甄婉儿捏着她的手心,自己紧张的浑身不断冒冷汗,不停给程娇娥使眼色。

程娇娥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但是现在死了人,她就算不认,单凭魏盈盈说的那话,她一样会被送去衙门审问。

思及此,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睨了眼魏盈盈,她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自己去死,程娇娥走到李钰的尸体前,从她手里拿起那个钱袋,呼了口气,“这钱袋的确是我的没错,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安公子,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安公子派人前去衙门报案,到时候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程娇娥挺直腰板看向安怀阳,目光坦荡。

安怀阳看着她的表情,不由自主的点头,“思琴,你立刻让小厮去报官。”

底下的公子学员立刻炸开了锅,片刻后嚷起来,“安公子,既然这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就先回去了。”

安怀阳冷着脸看着他们,唇角勾起一抹鄙夷,刚想呵斥,程娇娥已经开口,“安公主,他们今日来都是留下名字的,就算放回去也不打紧,县老爷总能查出来的。”

安怀阳怔了一下,随后同意了她的说法,立刻让围在四周的小厮让开,放他们离开。这样一来,这些学子公子哥都是对她多了一丝感激来。

倒是魏盈盈一步三回头的,突然折身走到程娇娥跟前,猝不及防的抓住她的手,“娇娥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我也帮不了你了,这样人命关天的事情,我总不会隐瞒。”

“魏盈盈,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你要惺惺作态滚远一点,别到我面前来。”程娇娥厌恶的甩开她的手掌,“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钰是怎么死的,自然有衙门的大人查明真相,用不着你在这多嘴话舌。”

“就是,魏盈盈,你以为你安的什么心我们不知道吗?”甄婉儿恨透了她,直接冲她扬起拳头,“你若是不走,我可不是吃素的。”

魏盈盈脸色发白,再不敢多说一句,赶紧走了。程娇娥无奈苦笑,“婉儿,你也回去吧,去告诉我爹娘一声,让他们不要慌张。”

正说话间,衙门里来人来,直接抬着地上的尸体,让人请程娇娥和安怀阳过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押着程娇娥,则是因为安怀阳报案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这人可能是她杀得,只说是有人溺水而亡。

县衙大人是个中年秃顶的汉子,这会儿正坐在高堂上,满脸的严谨,李秀才得知消息赶过来,身上衣服满是补丁,看到李钰的尸体后,脸色苍白,双唇不住颤抖,“钰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紧跟其后的李母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脚步蹒跚的走过去,伏在李钰的身上大哭,“女儿啊!你怎么忍心抛下娘啊!你怎么忍心啊!”

一时间,朝堂上哭声一片,县令铁青着脸,当即一拍木案,“堂下何人,还不快速速报上名来。”

“大人啊!这是小女李钰,今日本该是参加什么文人会,可没想到会溺毙而亡,大人,您一定要给小女讨个公道啊!”李母悲痛欲绝,红着眼眶嘶喊,“我女儿她一向乖巧,加上不通水性,好端端的,绝不会随便往池塘里去的。”

“这文人会的主事何在?”县令大人皱眉询问。

安怀阳立刻站出来,“正是草民。”

“此事是你报的案?”

“是。”安怀阳眉眼不变,“李姑娘在草民的文渊阁出事,于情于理,草民都不能视若无睹,且她手里还握着程姑娘的钱袋,因而此事草民觉得蹊跷。”

程娇娥并不意外他这个时候特意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这人是在文渊阁死的,文渊阁免不得责任,故而一开始他才会报官。

至于后来魏盈盈发现她手里握着自己的钱袋,恐怕叫这安公子更加松了一口气,毕竟若人真是她程娇娥杀的,那就不关文渊阁的事情了。

“是你,是你杀了我女儿,你赔我女儿的命来!”李母听到这些,顿时忍不住了,凶神恶煞的对着她扑过来。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连忙躲开,看着周边的衙役给她按住,才张嘴为自己辩驳,“大人,李钰手里的钱袋确是我的不错,但是人并不是我杀的。且李钰一早就被赶离文渊阁,这一点安公子可以作证,我之后根本不曾和她碰面,又怎么会杀了她?”

“此事是真的吗?”

县令容色端凝的看向安怀阳,安怀阳并没有否认,“确实如此。”

“因为当时李姑娘口不择言,污蔑程姑娘在棋盘上作弊,被草民揭穿后又口出恶言,草民才按照文渊阁的规矩赶她离开,只是并不曾伤到她。”

“一定是你,大人,一定是她杀了小女,肯定是她之后悄悄找到我女儿才杀了她。”李母早已经失去理智,双目赤红的盯着她。

第32章 收押

程娇娥听到这话,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看向坐在高堂上的县令,“大人,我是程家的女儿,家中富庶,更是锦衣玉食,若真是厌恶这李钰,只要肯使银子,多的是法子折辱她,何必杀了她?”

“何况,凭我的力气又怎么能毫发无伤的将李钰推到湖中?”

程娇娥一点点分析,“李钰打小就在家里做家务,力气只怕比我这自幼娇生惯养的大一倍,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害了?”

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十指,只见她的手指圆润光滑,指甲修剪的极好,一看就是长期保养的一双手,可见她的确是如同自己所说,没什么力气的。

县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不错。

一旁的李母当即叫起来,“怎么就不是你,一定是你在背后暗算,我可怜的女儿才遭了你的毒手,大人,你不要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啊!”

李母现在明显是已经疯了,认定她是杀害李钰的凶手,一心想要她死,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奇怪。

因而程娇娥并没有与她争辩,只是目光落到李钰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李钰虽然有些清高,可说到底也没做什么坏事,偏偏落到这个下场。

“话虽是这么说,程娇娥,你如何解释你的钱袋在李钰手中呢?”县令沉吟片刻,皱眉开口。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但想必是先前宾客嘈杂,所以我不小心掉了钱袋,结果被那人拾去,那人杀害李钰时便正好用民女做替罪羊。”程娇娥一字一句的分析,越说越觉得这件事十分可能。

李母形若癫狂的看着她,“你胡说,为什么就你的钱袋掉了,就是你杀了我的女儿,我要你为我女儿偿命!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她呜呜咽咽的哭出声,若非先前被衙役拦住,知道这儿是衙门,她恐怕早就扑过去给李钰报仇雪恨了。

县令转而看向孟轻遥,“那你可知你的钱袋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孟轻遥怔了一下,旋即皱眉思索起来,她记得在斗棋结束后,她的钱袋尚且挂在腰间,这之后的宴会,她并不曾离开座位,按道理来说,她的钱袋应当不会掉。

不,她中途离开过,还被人撞到了,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孟轻遥双眸发亮,“回禀大人,这钱袋应当是我在宴会中途出去透气时被那醉酒之人撞到时掉落的。”

“除了这次出去,其余时候我都是与文人会的众人待在一处,这一点,安公子可以为我作证。”程娇娥,“且我中途只离开了片刻,那点时间根本不可能让我行凶杀人。”

安怀阳下意识的点头,县令见她这般能言善辩,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判决才好,索性一拍惊堂木,“程娇娥,不管人是不是你杀的,如今你都有重大嫌疑,本官先将你收押,再慢慢调查事情真相,若真与你无关,本官自然放你出去。”

程娇娥当即拱手,“多谢大人,还请大人务必早日查明真相,还民女一个清白。”

县令表情严肃的点头,“来人,将她押下去。”

程娇娥任由衙役押着自己下去,临走李母还一脸怨恨的盯着她。

大牢里阴暗潮湿,程娇娥刚刚踏进来,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她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前世临死的那段日子。

自打青苑为了救她死了后,她就彻底被人遗忘了,又瞎了双眼,连洗漱这样的小事都难以完成,后来银子花完了,她被赶出后院的厢房,只能和那些难民挤在一处。

当时,充斥在她周围的味道便和这牢房里的如出一辙。

她被推搡着进去,看狱卒准备关门,连忙反身,一只手扒在牢门上,另一只从怀里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来。

钱袋她起初是拿了回来的,考虑到这玩意儿只怕会变成证物被收回去,她特意将里边的大块银子给取了出来,只留了几个铜板和一些碎银子。

狱卒不耐烦的转过身,手里边突然被人塞了个东西进来,他怔了一下,还以为程娇娥是想要离开,当即就冷了脸。

“官爷,我自小在家里娇生惯养,这还是第一次受这等无妄之灾,这地方我没有住过,也不曾和旁人合住过,有些害怕,不知道官爷能否给我调换个单独的牢房?”

程娇娥被押送过来的途中并不曾挣扎,因而她这会儿瞧上去一点都不显狼狈。她本就生的娇媚,此刻一脸诚挚的恳求狱卒,狱卒顿时就起了怜香惜玉的心,加上手里这银子摸着少说也有十两。

这样娇俏可人的美人儿,和那蓬头垢面的糙汉子住在一起的确是有些不妥。

狱卒看了眼缩在墙角脏兮兮的男子,心中便有了主意,“你这倒也不算过分,正好左侧靠东边还有个牢房,你随我来。”

程娇娥适才松了口气,她刚刚进来抬起头就看到墙角缩成一团浑身恶臭的男人了,主要他看到自己时眼底冒出的绿光,就好似她是什么可口的食物一样。

这样的眼神,程娇娥不是不明白的,她不能待在这个牢房里,所以才会拿银子求狱卒给她换个地方。

等狱卒领着她进了新的牢房时,她才舒了口气,又从袖子里摸出五两银子来,“多谢官爷了,这点银子官爷去买些酒喝。”

狱卒脸上笑呵呵的,毕竟这般懂事又有钱的人可没有多少。

等狱卒走了之后,程娇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膝盖,思考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她。

而另一边,甄婉儿一路跑着去了程府,程胥还在屋子里和虞缳汐说话,便听下人来报,说是她过来求见。

二人禁不住对视一眼,皆是快步走到外室。甄婉儿看到程胥和虞缳汐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嗓子带了哭腔,“程伯父,伯母,你们一定要救救娇娥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程胥在没看到自家女儿时就暗道不好,程娇娥可是和甄婉儿一道出门的,没理由甄婉儿过来寻他们,自家女儿不回来的。

第33章 探望

“伯父伯母,娇娥、娇娥她被带到衙门里去了。”甄婉儿眼眶通红,满脸的惊恐。

“什么?”程胥大惊失色,忙扶住身子不住发抖的虞缳汐追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甄婉儿哽咽着说了半天才将李钰如何死了,而程娇娥又因为一个钱袋被卷进去的事情说清楚。

言罢,程胥双唇哆哆嗦嗦的吐不出话来,虞缳汐更是面色发白,差点没昏过去,但她到底惦记着自家女儿,很快就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在程胥手上掐了一把,“快、快去衙门看看。”

程娇娥是她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绝不可能单单因为一个口角之争杀人,绝对是被人陷害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法子将程娇娥救出来,牢房那样的地方怎么能是她一个姑娘家待的地方,虞缳汐一想到她现在正在吃苦,心都要揉碎了。

程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卫流备马车,歉意的看了眼甄婉儿,“甄侄女,我们还要去看娇娥,不能招待你了。”

甄婉儿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连忙摆手,“伯父,婉儿也要回去问问父亲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救娇娥,这就先告辞了。”

她心底满是自责,在她看来,要不是她非要拉着程娇娥去参加那什么文人会,程娇娥便不会摊上这样的事情。

程娇娥在牢里待了还没有半个时辰便听说有人过来看她,她抬头看去,便看到自家爹娘泪眼婆娑的走过来,连忙起身,过去抓着牢门,“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官爷,不知道您能否打开牢门,让草民进去与小女说上两句?”程胥态度谦和,说话间又摸出五十两银子递到那狱卒手里。

这狱卒原本就从程娇娥手里拿了好处,现在程胥出手又如此大方,他自然是没有丝毫异议,这程娇娥的罪名可还没定,说不得是大人弄错了,日后保不住还要出去的,他自然不会与这样的人交恶。

他当即笑呵呵的打开牢门,程胥和虞缳汐又是千恩万谢,这才走进去。

虞缳汐看着程娇娥身上的衣衫发丝还算整洁,并不像是吃过苦的样子,暗自舒了口气,跟着又忍不住抹泪,“娇娥,你……你这是要担心死娘啊?”

程娇娥吐了吐舌头,“娘,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这样还叫没事?”虞缳汐瞪了她一眼,旋即抬手将她搂到怀里,“娇娥,你这样,娘的心跟刀割似的,娘的娇娇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哟!”

看她泪水涟涟,虞缳汐心中亦忍不住泛起酸意,她强行压下眼眶里的泪意,取出帕子给虞缳汐擦眼泪,“娘,女儿在这没事的,官爷和善,特意给我找了个干爽的牢房,还让女儿一个住,总比和那些犯人关在一起强。”

“如今是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明,县令大人才将我暂时收押在此事,只要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县令大人自然会放我回家的。”程娇娥好言宽慰。

虞缳汐看她这般懂事,越发觉得心酸,哽咽着点头,“我的娇娇儿没有杀人,定是能平安无事的。”

“娘明白便好了。”程娇娥舒了口气,“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千万不可再难过了。”

“是是是,娘都听你的,你在这儿可缺什么?娘让人给你送来?”虞缳汐恳切的道。

程娇娥哑然失笑,摇头,“娘,我什么都不缺,您不必担心。你啊,就给心放到肚子里去,等着我回家便是。”

虞缳汐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因为这事心力交瘁,回头损了自己的身体和腹中孩儿,因而只能强忍着悲痛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狱卒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过来虞缳汐和程胥早些两个。虞缳汐纵然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只有先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叮嘱程娇娥别委屈了自己。

程娇娥心里头暖和和的,大力点头,同样泪眼朦胧。等程胥和虞缳汐彻底离开,她脸上的表情才重新黯淡下来。

原以为要不了多久县令大人便能查出真相,然而一连在牢里待了两天,都不见外边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来,程娇娥整个人都好像是被人放在半空中吊着一般煎熬。

就在她准备使银子,托狱卒出去打听下风声使,一个不速之客突然过来探望她。

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魏祁,程娇娥忍不住一阵诧异,冷静下来后,面上涌上嫌恶,“你来做什么?”

瞧她短短两天时间神情便憔悴下来,魏祁心头暗爽,可没想到她跟自己说话还是这般高傲,甚至隐隐带着不屑,他胸口冒出一股无名火来。

jiàn rén!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还和老子装什么高傲?

然而想到背后那人叮嘱他的事情,魏祁禁不住呼出一口气来,压下心中的怒火,露出一副被程娇娥伤了心,万分难过的样子来,“娇娥,你便是这般不愿意见到我吗?”

“你我之间纵然已经没了婚约,可幼时青梅竹马的情意,你也不要了吗?”魏祁双眼满是柔情,“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和青苑厮混,可我亦是一时糊涂。”

“我得知你被关进大牢后,心急如焚,一心过来探望你,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魏祁手掌抚着心脏,踉跄着倒退。

程娇娥要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真要以为他是真心悔改了,可惜她早就通过前世的那一遭看清楚这魏祁的狼子野心,此刻看他惺惺作态,只觉得恶心。

“魏祁,你这鬼话骗骗旁的小姑娘便罢了,还想来骗我?”程娇娥目光淬了冰似的落到他身后,“快滚!”

魏祁没想到她这样不识趣,再压不住怒火,脸色青紫交加,片刻后,突然收起脸上的深情,讥诮的盯着程娇娥,“程娇娥,原本我还想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给你留点脸面,没想到你这样不识趣,那就怪不得我了。”

第34章 陷害

“你想做什么?”程娇娥凝眉,随后想到他在牢门外头,自己在里边,他就是想对自己做什么都没办法,适才松了口气。

“我实话告诉你,你要是肯乖乖嫁给我我便保你平安无事,你若是不愿意,就等着为李钰偿命吧。”魏祁神色狰狞的吐出这句话。

程娇娥怔了一下,旋即想到什么,脸色苍白,“李钰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是你设计陷害我?”

魏祁不说话,看她扒着牢门,一脸的惊慌失措,禁不住洋洋得意。

看清楚他的表情后,程娇娥一颗心如坠冰窖,浑身寒凉,禁不住倒退一步,低下脑袋,就在魏祁以为她准备妥协时,程娇娥陡然抬起头来。

“呸!魏祁,你以为这样便能让我低头,你想通过我谋取程家的财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程娇娥啐了口唾沫,鄙夷的看着他。见魏祁脸上的得意消失,脸色青紫交加,她心中痛快,冷冷一笑,转身坐回稻草堆上,不再理会他。

魏祁没想到她都落到这个地步,依旧这般高傲,禁不住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心里边恨意滔天。

程娇娥看他离开,心底顿时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在这个地方和魏祁起冲突,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

但是魏祁刚刚的话却是让她更加忧虑起来,魏祁的话虽然是在威胁她,可同样透露出一个信息,这件事情他是知情的,要不然他绝不可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以他的能耐,可还没有那个能力左右县令的抉择,更别说是插手这等会要人命的案子。

恐怕是他背后的七皇子着急了,故意设下这等陷阱,引自己入局,再让魏祁过来招揽自己。自己现在这么直接拒绝,许是会惹恼他,接下来的路怕是更加不好走了。

如果此事当真是七皇子暗中下手,现在能够救她的便只有钟离殇。

程娇娥想明白后,眸光一亮,旋即黯淡下来,她现在人被关在这牢狱中,又怎么传递消息给他?

好在她没有担忧多久,机会就来了,钟离殇按照和她的交易约定时间前去程府,谁晓得却没有见到她,只好抓了青苑询问,才得知她的事情。

因而他亲自过来探望程娇娥,当然是隐藏身份的。程娇娥看到他的时候,一脸的震惊,“世子,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本世子若是不来,怎么知道几天不见,你便混的这么惨了。”钟离殇看到她黯淡的双眸在看到自己时亮起来的光彩,不由心头微暖。

程娇娥怔然,尴尬的笑了一声,随后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辩解,“世子,我没有杀人。”

“此事本世子会调查,你先安心待着,明日不就是最后一天审问你的时候了。”钟离殇扬唇,“到时候本世子会过来。”

孟轻遥这几日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脏这才安定下来,不由自主的呼出一口气来。

钟离殇离开后便吩咐人给她送了吃的过来,程娇娥看着溢满香气的灼鸭,肚子都叫了起来。因为不想叫爹娘担心的关系,她只顾着安慰他们,其他的都没有说。

而实际上,她整个人都难受的紧,这几日住在这牢房里,伙食像是喂猪吃的,她吃的胃里边都想吐,若不是前世最后那段乞丐般的日子,这些馊饭冷菜她定是吃不下的,怕是这会儿已经饿死了。

现在闻到这灼鸭的香味,几日下来的疲倦似乎都扫清了,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程娇娥吃完半只后便撑得不得了了。

第二日的时候,狱卒押着她前去公堂,程娇娥跪在地上,再度喊冤,“大人,民女是冤枉的。”

“你是不是冤枉,本官自有定论。”县令冷喝一声,打断她的话。

这副态度让程娇娥的心脏不由提了起来,就看到魏盈盈迈步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个低垂着头的男子。

那男子抬起头时,程娇娥忍不住看了眼,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再度低下头,思考这两个人过来做什么。

“程娇娥,你说你是冤枉的,那这两个人你可认识?”县令哼了一声,冷声询问。

“这女子民女认得,是魏盈盈,与民女曾是手帕交,民女与她哥哥曾有婚约。”程娇娥不知道县令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

“这么说,你以往与她私交甚笃,她定是不会错认你的钱袋了?”

程娇娥深呼吸一口气,“是,那钱袋的确是民女的。”

“张大力,你说说你那日看到的情景。”县令点了点头,这才指着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男子吩咐。

被唤作张大力的人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紧接着浮现出害怕的神情来,“那日我尿急,去茅厕放水,回来路上正巧看到程姑娘拖着个人扔进池塘里,我心里边害怕,还不小心撞到了程姑娘。”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将此事说出来?”县令眯着眼,气恼的呵斥。

张大力浑身哆嗦了一下,“小的心中害怕,不敢,不敢这么做。等小的决定将这事说出来时,安公子已经发现李姑娘的尸首了。”

“胡说八道,那时我只是出去透气,散散酒意。”程娇娥柳眉倒竖,怒目圆瞪,“你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你当时撞到我,说不定你就是趁机偷了我的钱袋,然后栽赃陷害我。”

张大力这么一说,程娇娥立时想了起来,当时那醉酒撞了她的人就是他。

“大人,小人不敢啊!”张大力连忙磕头,“小人李钰无冤无仇,李钰又没什么银子,小人怎么会想着去杀她?小人根本没有杀她的理由啊!”

他额头青了一大块,痛的厉害,只是很明显没有白磕,县令接受了他这一说法,“不错,倒是程娇娥,你曾和李钰争吵,说不定那时候便怀恨在心。”

“之后你借着出去透气的借口,下手害死李钰。”

听着他一波接一波的分析,程娇娥手指掐着袖口,心中慌乱不已。

第35章 秋后处斩

“大人,民女万万不敢啊!民女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程娇娥跪在地上,“大人,民女自幼就是锦衣玉食,连个篮子都提不起来,又怎么会有力气杀人抛尸?”

县令愣了一下,旋即皱眉,“许是你趁人不备,总之,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来人,将她拉下去,关进大牢,秋后处斩!”

在外边看着县令审案的虞缳汐一听这话,眼前一黑,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一旁的程胥忙扶住她,神情悲痛,“大人,我家女儿是冤枉的啊!”

“冤枉?”县令冷哼一声,“什么冤枉不冤枉,现在证据确凿,还要诡辩!”

程家昨日就派人给他递了银子,若是往常他也就收下了,但昨日那人特意来过他府上。县令垂眸看了眼程娇娥,暗自摇头,可惜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然得罪了那般大人物。

不过惋惜归惋惜,他可不会想着手下留情,美人虽好,可还是比不得自己的性命。

程娇娥额头上冒出细汗,看着迅速上前的衙役,一咬牙,“大人,纵是您要处置民女,也请民女去同爹娘最后说几句话,全了我最后的孝心。”

没想到,重来一世,她竟然这么快就要死了,先前她还没有想明白,现在却已经明白过来,魏盈盈作证,魏祁来见她说可以保她安然无恙,他魏家凭什么保自己?

这背后的主谋定是七皇子,是七皇子盯上了她程家。

可是她程家不过是个富商,就算祖上出过皇商,也不值得七皇子这般苦苦纠缠,还有钟离殇,也是奔着她程家来的。

程娇娥掐着自己的手心,眼底一片猩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准了。”县令原本是不打算同意的,可看到她眼眶通红,又想到这事她的确是受了委屈,不由心虚,咳嗽一声同意了,只盼着日后她做了枉死鬼记着自己这点子恩情,不来寻自己的麻烦。

“爹。”程娇娥走到浑身不断颤抖,泪流满面的程胥跟前,跪倒在地上,轻轻的喊了一声,“女儿不孝,让爹爹伤心了,但女儿没有杀人。”

程娇娥目光坚定,一时那些个围在门口看戏的人都是忍不住有些相信了她说的话,但更多的还是鄙夷。

“爹,有人要对付程家,女儿走后,您还要多加小心,还有,钟世子那边,您还要小心服侍。”程娇娥缓缓道。

程胥现在哪里听的进这些话,只胡闹点头,倒是这会儿虞缳汐苏醒过来,看到她跪在自己眼前,顿时泪水涟涟,“娇娇儿,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娘,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弟弟,大夫嘱咐了,得平稳着心情,您别难过。”程娇娥别过眼,不忍去看虞缳汐的表情,声音哽咽,“娇娥下辈子还做您的女儿。”

“娇娇儿,娘的娇娇儿!”虞缳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

一时间,母女二人哭作一团。

县令见此,同样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板起脸来,“好了,程娇娥,你要说的话本官都让你说了,你下去吧。”

程娇娥忽然转身,挺直背脊,“大人,您就算要处置我,也得我签字画押,这罪,民女不认。”

县令刚刚看她那般温顺,还以为她已经认输了,没想到转脸就是这副态度,当即勃然大怒,“现下证据确凿,还容得你不认罪?”

程娇娥扬唇,“不错,大rén dà可凭着这些证据将我处斩,民女无话可说,但是这罪民女不认。”

只要她不签字画押,就算是她死了,依旧是有翻案的可能的。若是真的认了这罪,以后她便永远都要顶着杀人犯的罪名,就算是她死了,她的父母兄弟皆会受到牵连,被世人不耻。

因此,这罪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来。

县令气的浑身发抖,没想到她会这般,刚准备让人将她拉下去打,就听到一道风轻朗月的声音,“你本就无罪,又何必认罪?”

钟离殇赶过来时,便看到程娇娥一身傲骨毅立在公堂之上,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这会子她过来,刚出声,便见前头那人回过身,明亮的眸子向他看过来,然后一双黑如曜石的瞳孔迸出明亮的光芒来,带着万分的惊喜。

钟离殇微怔,心底浮现出一丝细微的异样来,跟着他就收回眼眸,“李大人,这件案子你可是查的不仔细。”

在他身后,安怀阳等人鱼贯而入,而跪在魏盈盈身后的张大力则是在看见钟离殇的时候,双腿就开始不住的打颤。

钟离殇他是见过的,自然晓得他的身份,就连先前还嚷着要处死程娇娥的县令在看到他时也愣住了,干笑一声,“世子,您怎么来了?”

钟离殇是奉命前来办事,并没有隐藏身份,因而县令是认识他的。

“本世子不来,由着你草菅人命?”钟离殇神情讥诮的看他一眼,“清风,将人带上来。”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应了一声,立刻就有人被押进来,程娇娥定睛看去,竟是安怀阳,不由拧眉,这是什么情况?

安怀阳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仍旧不服的梗着脖子,“世子,你今日带人闯入我文渊阁,说拿下草民就拿下草民,世子不该给草民一个解释?”

“解释?”钟离殇目光像是淬了冰,上前一脚踹翻他,“本世子问你,当时你让你的婢女思琴送走李钰,然后实际上思琴根本没有送走她,反而暗中留她喝茶,却在茶里下了**散。”

“之后呢,你又派人将她扔进湖里,李钰并不会游泳,因而溺毙在湖中,此事你认是不认?”

安怀阳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世子说这话,可有证据?”

“你要证据,本世子给你便是。”钟离殇冷笑,斜了眼清风。

清风立刻会意,让外头早已经候着的侍卫抬着人进来,一股子**的臭味散发开来。

“这是李钰的尸体,本世子已经请仵作验过,她体内的确有**散。”钟离殇看着安怀阳面色发白,添了一句,“此事李母已经知道。”

第36章 开棺验尸

跪在大堂上的李母眼眶通红,泪水滚滚而下,一旁的李父满脸震惊,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惩治凶手,反而对着李母吼起来,“糊涂!你疯了不成?钰儿已经入棺,你怎么能……”

一贯温顺的李母却是一反常态,抬起头,站直身子,突然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我是糊涂,嫁了你这么个混蛋!”

“你以为我没看到你收银子吗?”李母想起女儿死的第二天晚上,她悲痛欲绝,根本睡不着,而半夜的时候李父突然起身出门,她觉得奇怪,悄悄跟上去,却见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给李父银子。

她吓得躲起来,隐约听见什么钰儿这样的字眼,这之后她的心就“砰砰”直跳,直到钟离殇派人喊她过去,说要验尸,她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答应了。

“什么银子,你不要胡说八道!”李父被她打了一巴掌,刚准备发火,就听到她嘶吼的声音,顿时心虚,眼睛转了起来,硬着头皮强辩。

李母捂着脸跪在地上哭起来,声音悲切。

而程胥和虞缳汐早就被这一幕吓住了,半天都没回过神,直到从钟离殇嘴巴里听到另一种说法,才清醒过来,看着钟离殇站在程娇娥身上,一副护着她的姿态,心中满是惊喜。

“就算是如此,也有可能是程娇娥给她服下的**散。”安怀阳嘴硬。

钟离殇勾唇,突然上前,从袖子里取出帕子团起来,捏开他的嘴巴塞进去。

不过片刻,思琴就被暗卫押了上来,只是她蒙着眼睛,还在不住挣扎。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放开我!”思琴皱眉叫嚷。

“放开你,思琴,你杀害李钰,此事你认是不认?”钟离殇厉喝一声。

“我没有,你是什么人?”思琴心中发颤,脸上的神情却是丝毫不变,“你放开我。”

钟离殇并不意外她的话,浅笑,“也罢,方才你的主子,说此事是他主使,与你无关,看来你是当真不知道此事了。”

清风眨了眨眼睛,咳嗽一声,跟着道:“钟世子,此事思琴确实不知晓。”

此言一出,安怀阳立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因为清风发出来的声音和他一摸一样,竟然分毫无差。

思琴挣扎的动作立时停下来,“公子,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公子?”

钟离殇冷笑,看了眼安怀阳,摘下他脸上的面具,交到清风手里,然后让清风拉着思琴去衙门后面,思琴顿时慌乱耆老,“你们放开公子,此事与我家公子没有关系。”

然而任凭她怎么喊,拉着她的人都没有丝毫放松。

而县令看着钟离殇这些行为,后背都沁出冷汗来,脸色发白的站在原地,钟离殇这番做派,明显是没有给他这个县令面子的。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哪里敢得罪他,只能忍下来,只是如此,七皇子吩咐的事情,他便办不成了。

安怀阳的嘴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可怕声响,额头青筋luo lu,满脸的着急愤怒。

一炷香的时间,清风就拿着思琴签字画押的证词出来,思琴跟着他后边跑出来,看到安怀阳后,立刻奔过去,却被两边的衙役押住。

“公子,公子,你有没有事?”思琴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安怀阳闭上眼睛,神情复杂,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握着。思琴转而看向钟离殇,“事情我已经交代了,你快放开公子。”

“安怀阳,你这婢女倒是情深。”钟离殇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清风,将证词交给县令。”

清风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将证词递到县令手上,县令战战兢兢的接过,扫了一眼,浑身冰凉。

而一旁做证自己看到程娇娥杀人的李大力彻底呆住了,见钟离殇看向自己,李大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此事,此事和我无关,是她,是她给我钱,让我偷了程xiao jie的钱袋,让我做假证,小人就是贪财,就是贪财啊!小人没有害人啊!”

他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指着思琴口口声声的喊着。程娇娥看着恶心,旋即看向面色惨白的魏盈盈,勾唇。看样子,魏盈盈心中定然是十分难过吧。

思琴恼怒的瞪着她,片刻后,看向安怀阳,神情哀婉。

钟离殇这才拽下他嘴巴里的布,安怀阳淬了一口唾沫,“世子好算计!”

他站起身,走到思琴跟前,手指抚上她的唇,“思琴,你不该认下这罪啊!”

思琴看他安然无恙,提着的心才落下来,见他满脸痛心和担忧的看着自己,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公子。”

她话音刚落,嘴巴里就流出乌黑的血液来,“公子,思琴能得您看一眼,此生已经是足矣!思琴下辈子……还来服侍公子。”

“思琴,思琴!”安怀阳见她竟然咬破看牙齿里藏着的毒药自尽,一把托住她,喊了起来。

思琴并不看他,只断断续续的道:“大人,此事……是民女一人所为,与我家公子……无关,民女愿……以死谢罪,还请大人……大人不要为难我家公子。”

跟着,她便眼睛一闭,再无声息,安怀阳抱着她,瞬间红了眼眶。

程娇娥看着这一幕,手指抠着袖口,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只是思琴一人做的,她明显是为了安怀阳才认下这罪名。这么看来,安怀阳也是七皇子的人了?或者,他是别人派来的?

一时间,程娇娥心如乱麻,程父程母见她没事,忙推开拦着他们的衙役冲上前,一下子搂住她,“娇娇儿……”

“走吧。”钟离殇看了眼程娇娥,

“爹,娘,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回家等我吧。”程娇娥拍了拍虞缳汐的手,旋即跟了上去。

思琴的供词说的清清楚楚,说她嫉恨安怀阳帮程娇娥说话,所以才想着用此事嫁祸她,虽然这原因经不起深究,但用来给程娇娥脱罪足够了。

至于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钟离殇漆黑的眸子里聚起一团阴云,看了眼跟在后边低着头的程娇娥,停下脚步。

第37章 误会

程娇娥一个不留神,一头撞到他身上,当即捂住脑袋,“世子,您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钟离殇见她刚刚死里逃生,脸上一点儿害怕都没有,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禁不住扬唇笑起来,“程娇娥,是你低着头,不留心撞到本世子身上。”

“世子,民女知错。”面前这位可不是她能够惹的起的,程娇娥立刻乖乖道歉,眼神诚恳。

钟离殇哑然失笑,“走吧,本世子有话问你。”

程娇娥乖巧的跟在他后边,一路竟是走到自己上次掉下去的湖边,见钟离殇踏上游船,她怔了一下,紧跟着上去。

“坐。”钟离殇靠在椅子上,大拇指抚着食指上戴着的戒指,瞧她神情拘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起下巴,示意她坐在对面的绣墩上。

程娇娥坐下来后依旧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等了半天,程娇娥都没听见钟离殇开口,船舱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她忍不住握紧手心,嘴巴里的滚了几遍,才道:“世子,这次的事情多谢您。”

“谢谢就不必了,现在程家也是为了本世子办事。”钟离殇磕着瓜子,漫不经心的道,“只是本世子马上要启程回长安,救得了你一回,救不了你第二回。”

程娇娥默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看七皇子的样子,不惜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来陷害她,可见的确是对程家虎视眈眈。

这回钟离殇帮了自己,让他的阴谋没有得逞,可等钟离殇离开了,他定然还会想别的办法。

“世子,我们程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程娇娥深吸一口气,对他的话避而不答,转而问起旁的事情来。

钟离殇抓起瓜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将手里的瓜子放回果盘,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仔细擦了擦手,像是被程娇娥这话扫了兴致,脸上的表情都淡了许多。

“程娇娥,这件事情不是你该关心的,亦不是你这个时候能够关心的。”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光用七皇子贪图她程家的钱财来形容肯定是说不通的。所以钟离殇也不打算用这个蹩脚的理由。

“那世子呢?世子过来我家,也是打的和七皇子相同的目的吗?”程娇娥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心口“砰砰”直跳。

钟离殇垂首,黑如曜石的眼眸掠过玩味,继而身子微微前倾,“你觉得本世子是什么目的?”

他突然凑的这么近,程娇娥不自觉红了脸,“我不知道。”

“放心,本世子对你程家没兴趣,这次也的确是过来借银子。”钟离殇好笑的看着她这模样,重新坐直身体。

程娇娥舒了口气,唇瓣紧抿,过一会儿问道:“世子,你什么时候启程离开?”

“半个月后。”钟离殇挑眉,“怎么?你要来送本世子?”

“不知道世子能否带我一同前往长安?”程娇娥咬着牙,手指在掌心捏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要同本世子一道走?”钟离殇笑起来,“你以什么身份?又凭什么让本世子带着你一起回去?”

话里的讥讽和嘲笑让程娇娥立时红了眼眶,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抿唇,“是民女妄想了。”

程娇娥在知道他要回长安时第一反应就是跟着他一起回去,同时将浮幸一道带回去,这样凭着她帮顾府找到女儿的恩情,求顾府帮忙看顾程家,应当不是问题。

但现在细想下来却是漏洞百出,第一浮幸的身世她是如何知道的?钟离殇可以不多问,但是顾府的人定然不会让她轻易糊弄过桥缘。

第二则是浮幸愿不愿意回去,浮幸现在对自己的那双养父母可还是十分有感情的,自己强拉着要她和自己一道回长安,只怕她并不愿意。

程娇娥呼出一口气,手指捏着袖口,“世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民女先告辞了。”

钟离殇方才定然是误会了的,以为她是想要攀附她,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并不奇怪。

这下子钟离殇没有再说话,只摆了摆手,让她出去。待她离开后,钟离殇的脸色霎时沉下来。

清风在一旁看着,“世子,这程xiao jie倒是胆子大。”

“本世子还以为她是个明白人,现在看起来,是本世子高估她了,不过见过几次,便迫不及待的要跟本世子回去,这等不知廉耻的人,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钟离殇满脸的厌恶,“这回本世子救了她,便算了还了她程家借银子的恩。”

清风连连点头,只是想到程娇娥先前的模样,总觉得应当不是钟离殇想的那般,但瞧钟离殇一脸的厌弃,只好咽下嘴巴里的话。

甭管那程娇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以自家世子现在对她的印象,都是不可能再搭理她了。

程娇娥回到府里时,虞缳汐和程胥也才刚回来没多久,一直在府里提心吊胆的等着她。

想到虞缳汐怀了身孕,本就身子不爽,这几日还要为了她的事情劳神,程娇娥心底就涌现出些许愧疚来,直接前去主院拜见他们。

虞缳汐望眼欲穿的等着,看着她从大门迈步而入,走到自己跟前行礼,一下子将她拉到怀里,心儿肝儿的叫着,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确认了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后,虞缳汐才捂着自己的胸口长吁了一声。

程娇娥心底一阵暖流淌过,“娘,我没事的,您就别操心了,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虞缳汐点了点头,掏出帕子抹干眼泪,“好好好,娘都知道,不操心,你这几日受苦了,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好好梳洗一番,娘叫厨房给你炖了燕窝,待你梳洗好,让青韵去厨房里给你端过去喝了。”

“是。”程娇娥伏在她的膝头,一脸的眷恋。她开始还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只恨自己重活一世还落入别人的陷阱,恐怕背后那人还要害了爹娘,心中又恨又怒,又气又怕。

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钟离殇洗刷了冤屈,接下来的日子,她说什么都要仔细守着爹娘,免得爹娘再被人害了。

第38章 考验

程娇娥又陪着虞缳汐说了几句,见她面露疲惫,这才起身告退。

回到院子里后,程娇娥扯下身上披着的衣衫,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青韵先前看到她回来,便已经是泪眼汪汪,现在听她叹气,不由道:“xiao jie,您怎么了?”

“没事。”程娇娥摇头,心里却是想着一件事,她前世若是会打理账本,会经商,也不会被魏祁那个小人给蒙骗了。

但是,她想学着打理账本,娘倒是会教她,但是经商只怕爹爹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同意的,她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爹爹会同意才奇怪。

七皇子上一世可谓是心机深厚,从魏祁娶她的时候就开始布局,让她到死都不知道真相,若非这一世与钟离殇见到,她还会以为只要和魏祁退婚了便不会再重蹈覆辙。

现在看来,七皇子明显对程家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程娇娥不自觉的掐紧手心,目光冷冽。

青韵看了她两眼,疑惑的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就端着一碗燕窝回来。

程娇娥捧着燕窝喝完,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钟离殇的要说服自家爹爹借银子给他的事情。但她上次刚刚露个口风,便被程胥给呵斥回来。

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没有重提这件事。

想来爹爹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那她只有学着经商,再利用自己手头上的权利支银子出来。

她想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往书房走去,程胥这几日担惊受怕的,生意上的事情都积压着没有处理,现在终于得了空,便开始着手处理之前的事情。

听卫流说她过来,不由愣了一下,当即让程娇娥进来。

“娇娥,你怎么想起来找爹爹了?”程胥面容慈和的看着她。

程娇娥抿唇笑,“爹爹,女儿来是有事情同爹爹商量。”

“什么事?”程胥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她,不怪他会如此紧张,实在是因为程府这些日子波澜四起。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爹爹,女儿想经商。”

“胡闹!”程胥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厉喝一声,“你一个姑娘家,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还要不要名声了?”

“爹爹,你觉得如今女儿还有名声吗?”程娇娥咬着牙道,“女儿先前和魏祁解除婚约,已经是丢了人,这之后又入狱,虽然现在证明女儿是被冤枉的,但爹爹认为女儿还有名声吗?”

她语气里并没有悲伤,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程胥眼眶都红了,“但你也不能……娇娥,你怎可这样说你自己?你是我程胥的女儿,魏祁那个畜生做出那种事情,自会有明眼人知道我的女儿是个好的。”

“爹爹,就算知道又怎么样?这人喜欢我的时候,我是千好万好,若是日后一旦没了感情,又会怎么对女儿?如那魏祁一般与我的丫鬟私通,再想办法害了我的性命,夺了我的财产。”

程娇娥声音宛若淬了寒冰,“女儿要经商,是因为日后就算嫁人了也不要做个睁眼的瞎子,由着对方蒙骗,到最后连自己的嫁妆都守不住。”

“他敢,有爹爹在,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程胥一瞪眼,怒喝一声,跟着拍着胸脯保证。

程娇娥吹眸,“爹爹,您和娘不可能护着我一辈子,我总该自己立起来。”

“何况,名声这种东西,我早便是不在意了,若是真心喜欢女儿的,不会因为女儿是商女便退缩,若他仅仅因为女儿商女的身份便瞧不起女儿,这种人不认识也罢,爹爹不也是商人,娘当年一心一意的嫁给爹爹,可曾谈过身份?”

见程娇娥搬出虞缳汐,程胥顿时哑口无言了,嘴巴张了张,半天才道:“你假如真的要和为父学这为商之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需得答应为父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见程胥终于松口,程娇娥喜出望外,脱口问道。

“从明日起,你若是能用五两银子在三天内赚回一百两,我便让你学着经商。”程胥摸着下巴,一脸的狡猾。

程娇娥愣了一下,旋即扬唇,“一言为定。”

等她走出去后,程胥才摇头,三天之内赚一百两哪里有那般容易的,等她见识到赚钱的困难后,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了。

程娇娥回到屋子里后便开始思考该用什么法子赚钱,到了晚上也没想出个好歹来。

傍晚青韵端着饭菜进来时满脸的笑意,程娇娥禁不住好奇,“青韵,瞧你笑的这般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那是当然,xiao jie,衙门里已经发了告示,证明了xiao jie您的清白,那个思琴是畏罪zi shā,现在人都在骂她呢!那什么安公子,据说明儿个就要回长安去了,他带来的那副字画,就卖了一百两银子。”

青韵一脸的八卦,“奴婢听人说,以往他的字画可是能卖到五百两的。如今价格低了将近四百两。”

“不过啊,要奴婢说,也是活该。”青韵一边取出八角紫檀木食盒里的饭菜摆好,一边冷笑,“要不是他纵容,也养不出那般不要脸的下人来。”

程娇娥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啊,这般幸灾乐祸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你这几日遭了罪呢,这般记恨人家。”

“奴婢宁可是自个儿受罪。”青韵跟了一句,“xiao jie,我看文渊阁今儿去的人比以往少了一半呢!”

程娇娥但笑不语,去往文渊阁的人都是学子,今儿这事虽然思琴拦下了所有罪责,但是聪明人还是能看出这事情是谁指使的,自然是对文渊阁敬而远之。

至于安怀阳的字画,他的婢女发生这样的丑闻,他会被连累不奇怪。

程娇娥执筷的动作一顿,眼底涌出惊喜来,若是论起字画,她是不差的,她前世也是时常作画送给魏祁,魏祁将那些画送人,多的是赞赏。

她为何不选择去卖字画?

困扰她一下午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连带着她吃饭都香了起来,“青韵,你真是太聪明了。”

第39章 落差

青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睛,还准备再问,程娇娥已经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巴里。

见此,青韵只好咽下嘴巴里的话。

程娇娥第二天一大早便起身,吩咐青韵准备笔墨纸砚,托着腮望了外边的梧桐树思虑半天,这才提笔。

当今收藏字画的多是附庸风雅的人,最是喜爱梧桐、竹兰这些景物,程娇娥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睛,落笔。

寥寥几笔,程娇娥便将梧桐树的轮廓画出来,青韵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满脸的赞叹。

半个时辰后,程娇娥才放下手中的笔,“青韵,将画拿去晾干了。”

纸上的墨迹干了之后,程娇娥才吩咐她卷着画一道往书楼去。这荣城里除了文渊阁,便是书楼还买卖这些文人用的东西。

文渊阁程娇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去的,所以只能选择书楼了。

按照程娇娥的猜想,这么一副画,怎么也值个五十两才对。

当年魏祁考上状元后,她是知道的,拿着她的画,卖出了一百两的高价。

然而她兴致勃勃的带着青韵去了书楼,刚说明来意时,对方看了画倒是大肆称赞了一番,但在看到署名时眉头便皱起来。

“敢问姑娘,这程娇娥是可是程家那位xiao jie?”

见小厮询问,程娇娥也没有打算隐瞒,“确实是我亲手所画。”

“程xiao jie,您若是真想要卖这幅画,我们愿出十两银子。”小厮愣了一下,立时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当即道。

“什么?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我家xiao jie的画和那安公子相比可不差。”青韵去文渊阁看安怀阳笑话的时候正好看到安怀阳卖出去的那副画,“凭什么他那画能卖一百两,我家xiao jie的画便这样便宜?”

“青韵。”程娇娥呵斥一声,见小厮面露为难,温声道,“不知道小哥能否给个解释?”

小厮得她喊一声小哥,忙道:“不敢当,程xiao jie,您这丫鬟说的不错,您的画作,若是在安公子手里定是能卖个一百两的,甚至是两三百两也是卖的,但是这要是您画的,便不值钱了。”

“您如今这名声……”小厮看她依旧不明白,委婉的解释。

程娇娥面皮僵了一下,一旁的青韵气恼的说:“你这伙计怎么这般说话,我家xiao jie是被诬陷的,这城里的百姓胡言乱语,怎么能怪她?”

“反倒是那安公子纵容下人害人,这样的人,反倒是名声好了?”青韵越说越气,狠狠的啐了一声。

小厮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摆手,“我并非这个意思,程xiao jie,您也知道,往常安公子的画作那都是能卖五六百两的,就是一千两也有的,今年才卖的这样低,已经是被他那婢女影响了。”

“但是他成名已久,多少还是有欣赏他的人的,这事也就这一阵子影响,过一段时间,旁人便忘了,何况这事也怨不得他。”

小厮咂嘴,“可是您呢,一点儿名气都没有,我收了你的画,卖不卖的出去却是要两说的,我们这敞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您说是不是?”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程娇娥愕然,手指掐着袖口仔细思索他说的话来,旋即点头,“你说的不错,是我想岔了。”

“那这幅画还请小哥收了吧。”程娇娥想清楚其中的问题所在,直接要了十两银子带青韵离开。

青韵垂头丧气的跟在她后头,忍不住开口,“xiao jie,这可怎么办呐?”

程娇娥揉了揉眉心,“先回府吧,我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青韵嘴巴张了张,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而不远处的酒楼,钟离殇看着程娇娥从书楼走出来,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眸,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楼做什么了。”

清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望见程娇娥的身影,当即点头,转身去办事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清风便回来了,“世子,程xiao jie是去卖画。”

卖画?

钟离殇扬眉,眼底闪过一丝兴趣来,程家的家底,应该还不需要她一个闺阁xiao jie卖画来讨生活才是。

程娇娥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在,她刚刚回府,便看到个贼头贼脑的人在府门口转悠,她不由皱眉,刚准备上前喝问,那一直盯着程府的人猝然回过头来,看到她,转身便要跑。

看他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程娇娥面色一沉,当即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那人被她这么一喊,吓的脚下一哆嗦,竟是摔倒在地上。

程娇娥快步走过去,吩咐青韵去喊两个护卫来。程府里头站着的下人见青韵着急忙慌的走进来,刚准备问话,便被青韵点了让跟她一起出去。

被点到的两个下人虽觉得奇怪,但看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半点不敢怠慢,连忙跟过去。

程娇娥已经走到那人跟前,四周的人被程娇娥那声呼喝声喊的下意识的转头看过来,这会儿正围成一团看热闹。

“你是什么人?在我程府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程娇娥面容冷酷,声色俱厉的喝问。

那人抖了一下,“小人,小人是虞府的人,是奉大夫人的命来探望表xiao jie的。”

“探望我?”程娇娥重复一遍,“我身子骨好着,要她来探望什么?”

“你回去告诉舅母,就说我没事,不用她多费心了。”程娇娥半点面子都不想给虞家,但凡虞家顾念一点亲情,上辈子便不会那般无情对她,这一世她那舅母更不会想着给她介绍那种人家。

那人被她冰冷的眼神看着双腿不住打颤,连忙点头,“是是是,小人知道了。”

青韵带着下人赶过来时,恰好看到他这副怂样,提着的心适才落下来,忙过来扶着程娇娥,“xiao jie,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程娇娥懒得同虞家的人多说,转身回去。

四周看戏的人面面相觑,随后一哄而散。

等进了府,青韵才憋不住问道:“xiao jie,那人是怎么回事?您怎么就这么给他放了?”

第40章 厌恶

“那是虞府的小厮。”程娇娥眼底掠过一丝厌恶,“青韵,你回头去看看虞府派人过来做什么。”

青韵连忙点头,“xiao jie,奴婢知道了。”

程娇娥回到屋子里,叹了口气,瞧青韵站在这儿,不由摆手,“青韵,你出去守着吧,我且一个人静一静。”

待青韵出去后,程娇娥支着下巴发了会呆,心里头依旧乱糟糟的,遂起身走到桌前铺开纸张,取了毛笔练字,好让自个儿平静下来。

然而没多久,青韵就再次走进来道:“xiao jie,甄xiao jie过来了。”

“婉儿”程娇娥愣了一下,放下手里头的毛笔,“快请她进来。”

甄婉儿走进来时便看到她拎着茶壶斟茶,连忙走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到了杯茶,这才将茶壶放到一旁。

“娇娥,你身子好些了吗?”甄婉儿见她眉头间带着几许愁绪,心下一紧,“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程娇娥哑然失笑,“婉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娇娥,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拉着你去文渊阁,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还害得你被关入大牢。”提起这事,甄婉儿依旧一脸的愧疚。

程娇娥摇头,拉着她的手掌拍了拍道,“婉儿,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怎么能怪你呢谁能想到那婢女心肠会那么歹毒不过能将这种婢女养在身边,那安公子只怕也是个愚昧的,你日后还是不要再喜欢他的好。”

甄婉儿连连点头,她以往是极其敬佩这安怀阳的,但打从程娇娥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后查明是安怀阳的婢女诬陷程娇娥后,她对这安怀阳那点敬佩就烟消云散了。

若安怀阳真是个坦荡君子,就不会教出这样不知好歹、心狠手辣的丫鬟。

纵然这事是他的婢女自作主张,但是,假如不是安怀阳往日里对她的纵容,她怎么敢做这么大胆的事情,且事情败露,那思琴直接就自尽了,明显是喜欢安怀阳,不愿意牵连他,才会将事情都招了然后自尽的。

一个丫鬟,竟然敢对主子生出那样的心思,可见安怀阳往日里对下人有多放纵了。

这样的一个人,可当不得她敬佩,甄婉儿暗自在心里呸了一声,这才拉着程娇娥说起正事来,“娇娥,我过来,是有一件事告诉你。”

“城西的刘家你知道吗?”甄婉儿看她扬眉,凑到她跟前小声的道,“刘家的老爷子明天生辰,我想请你与我一道过去。”

程娇娥愣了一下,才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一个人来,这荣城要说有什么大儒,只有刘浩了,刘浩原是在朝廷里当官的,学问极高,手底下的门生也是多如牛毛。前些年的时候,刘老爷子觉得自个儿身体不适,便辞官回故土休养,在城西置办了一座宅子,住了下来。

前世里,她亦是见过这位隐世大儒的,当时魏祁拿着她写的《万寿图》去给刘浩贺寿,很是获得了一番称赞。今生她原是不打算在和刘家有什么交集的,左右她家里也没有人会去念书当官。

现在甄婉儿提起这个,她不禁有些犹豫,脑海里突然冒出自己先前去书楼典当字画的场景。

“娇娥,你便同我一道去吧。”甄婉儿拉着她的胳膊央求,小心翼翼的道,“到时候只要刘老爷子肯称赞你一两句……”

程娇娥明白她的意思,得了刘浩的肯定,她先前因为退婚和被关进牢中损坏的名声便都不算什么了。

但程娇娥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去卖画的时候,那书楼的伙计明明白白说了并非她的画作不好,只是她的名气太低,以至于画卖不上价。

如果她得了刘浩的称赞,定会名气大涨,到时候她的画作价格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当即,程娇娥便答应下来,“婉儿,我明白你的好意,既然如此,你明日过来,我们一道过去。”

甄婉儿立刻笑起来,“娇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去的。那个,我给你带了一副画,你明天带去送给刘老爷子。”

不用说,程娇娥也知道,这画肯定是甄父苦心收集来,就等着甄婉儿明日送给刘浩,让刘浩对甄家添些好感,然而现在甄婉儿却拿来送给自己。

程娇娥心里边暖和和的,像是抱着个暖炉似的,温柔的拉住她的手,示意她身后准备从锦盒里取出画的丫鬟住手。

“婉儿,我这儿会准备东西送给刘老爷子的。”程娇娥笑,“你这画还是拿回去,明日你送给刘家。”

“可是……”甄婉儿欲言又止,还想要再劝说她,然而不等她话说出口,程娇娥便板起脸来,她只好闭上嘴巴。

二人又说了会话后,甄婉儿便起身告辞。

“青韵,你现在便让人拿这五百两银子去珍品阁里打听打听。”程娇娥这才想起刚刚看到虞家小厮的事情,心里头莫名涌上一抹不安来,直接取出五百两递给青韵,让她找人去珍品阁买消息。

青韵接了银子,点了点头,快步跑了出去,一炷香的时候后,青韵才回来,“xiao jie,虞家的事情奴婢打听清楚了。”

“虞大少爷今年不是要去长安城参加科举考试,谁晓得得罪了长安城里的一位贵人,被人使了绊子,抓进大牢里去了。”

“此事可是真的?”程娇娥皱眉。

“这话是奴婢从珍品阁的掌柜那听来的,您给奴婢那五百两都花完了,想来应当是真的了。”青韵满脸的肉痛。

程娇娥点了点头,珍品阁虽然收费昂贵,但是消息向来是没有错误的。

这么说起来,虞家之所以会派小厮过来,想必又是打着借钱的主意了。

程娇娥冷笑连连,若不是上次虞家来借钱吃了亏被自己赶出去,恐怕现在早就堂堂入室了,哪里会仅仅是派人在外边转悠。

“青韵,你陪我一道去母亲那儿。”程娇娥摸着下巴,眼底透出冰冷的神情来。

虞家的人若真的想借钱,一定会从她娘身上下手。

第41章 赌注

青韵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意思,连忙点头,跟着她一道前去给虞缳汐请安。

虞缳汐的肚子越发大了,只是孕吐比之前要强了许多,程娇娥过去的时候,她正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喝着燕窝。

程娇娥抬脚走进去,福了福身子,“娘。”

虞缳汐忙搁下碗,取出帕子擦嘴,适才伸手扶着她起来,“娇娥,你今儿才想起来看娘?”

程娇娥不好意思的低头,“娘,女儿和爹爹打了赌,要在三天的时间内赚一百两银子呢!所以一时忙碌,这才没来看娘。”

“胡闹!”虞缳汐眉宇间浮现出不赞同来,“娇娥,你这以往也没有做过生意,这三天赚一百两,哪里那般简单的你的本金是多少”

程娇娥张了张嘴,“五两。”

“你爹爹这分明是欺负人。”虞缳汐面有薄怒,当即手掌按在椅子上便要起身,“不成,我要去与他好好说说这事。”

“娘。”程娇娥见她这说风就是雨的样子,连忙喊了一声,“女儿已经有办法了,您就不要怪爹爹了。”

虞缳汐这才重新坐下来,脸上带了点儿诧异,“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程娇娥笑嘻嘻的握住她的手,“娘您等着瞧好了。”

“好,娘的娇娇儿定是最聪明的。”虞缳汐摸着她的后脑勺,笑着道,“只是你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与你爹爹打这样的赌”

程娇娥脸皮抖了一下,“我想跟着爹爹身后学做生意,爹爹不同意,便与我打了这个赌,只要我能做到,爹爹便答应我这事。”

“做生意”虞缳汐惊呼一声,“娇娥,你怎的,会有这样的想法”

程娇娥揉了揉眉心,板起脸来,“娘也觉得女儿家不该抛头露面,也觉得商人是低贱的吗?”

“自然不是。”虞缳汐脱口反驳,“若我这么想,当初又怎么会嫁给你爹爹。”

虞缳汐见她不解的看着自己,叹了一声,“只是做生意实在是辛苦,娘不忍心看你受苦,你便是在府里什么也不做,日后召人入赘,娘也能养着你的。”

“娘,我知道您是心疼我。”程娇娥心下舒了口气,只要虞缳汐不会因此觉得丢人什么的就好,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因为此事和虞缳汐发生争执,伤了她的心的。

程娇娥靠在她膝头,“不过女儿现在已经长大了,家里没有男子,爹爹年纪大了,总要有人为他分担,若是娘您这一次给娇娥生个弟弟,等女儿学会了,就慢慢教他。”

虞缳汐手掌不自觉的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浮现出蜜一样的笑容来,“罢了,娘向来是劝不了你的,你既然喜欢,便去做吧。”

“谢谢娘。”程娇娥欢喜的笑了起来。

跟着,程娇娥的表情便凝重起来,“娘,娇娥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要与您商议。”

“什么事”虞缳汐看着她这番郑重其事的样子,下意识的问道。

“虞家过不了几日想必就会派人过来,还请娘不要出面见他们。”程娇娥知道自己这话说的过分了,但是一想到虞家人不要脸的程度,表情就严肃下来。

不怪她会如此,虞缳汐向来心软,说不得被虞家的人哭上两声就被糊弄了,若是往常时间,程娇娥未必会如此,虞家好歹是娘的母家,她纵然再讨厌,也不会拦着娘和他们见面。

但是现在虞缳汐怀了身孕,之前又因为她的缘故,心情大起大落,胎象已经有些不稳,虞家的人再过来闹,难保虞缳汐这一胎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虞缳汐怔住,过了好半天才张嘴,艰涩的道:“娇娥,娘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但是虞家毕竟是你的外租家,娘不见她们,是不是有些太过绝情了?”

程娇娥定定的看着她,“娘顾着亲情,他们却是不管不顾的,上回舅母过来,说那话,您忘记了吗?他们可没有将我们当作亲戚,只怕是看的连下人都不如。”

“要不然,她怎么会帮女儿介绍那样的亲事”

程娇娥磨牙,眼底迸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来。虞缳汐嘴巴里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上次的事情,的确是嫂子过分了。

只是……

虞缳汐握紧她的手掌,“娘答应你,不会心软借银子给他们,更不会让他们打你的主意。但是这见面却是不能拒绝的,纵使他们不是娘的母家,只换了别人,这上门拜访,娘作为程府的主母,也不能避而不见。”

“要不然,传了出去,恐旁人会以为我程府的人都是嚣张跋扈。”虞缳汐面露担忧,“你先前退了亲事,跟着又被人陷害,虽然这些事与你无关,更不是你的错。”

“但是,难保不会有那等子小人故意抹黑。”虞缳汐咬牙,“娘总得帮你挣回些名声来。”

程娇娥心中感动,旋即深吸一口气,“娘,娇娥是担心你的身体。”

“娘,娇娥并非是让您不念亲情,,只是如果他们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还请娘将事情交给女儿来处理,莫要与他们争吵。”

听到程娇娥这话,虞缳汐才明白过来她是担心自己被气到,当即笑起来,“你放心,娘有分寸的。”

程娇娥舒了口气,这才起身回去,回去后,她便开始赶制《万寿图》。

前世有些东西,她记得也不大清楚了,但这《万寿图》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她和魏祁已经成婚,魏祁突然苦着脸回来,向自己哀叹没有合适的东西送给刘浩,她当时便想出以大字藏小字的办法写了一篇万寿图。

每个寿字底下都藏着一个小字,连起来正是刘浩当年最为得意的一篇文章。

为了这《万寿图》,她没有少花心思,魏祁也是因此入了刘浩的眼睛,之后得到刘浩赏识,再到后来前去长安赶考,得刘浩举荐给长安城内自己的学生,然后入朝为官,这副图就是起点。

程娇娥眯起眼眸,冷笑,如今没了这副《万寿图》,她倒要看看魏祁准备用什么样的法子搭上刘浩这条线。

第42章 万寿图

程娇娥关上门,特意吩咐了青韵,不论什么人来都不准让对方进来打扰自己,这才开始写寿字。

所谓万寿图,便是一万个寿字组成的图,只是这胡乱写一气也不是不成的,所有的寿字最后得成一副画才成,如此便讲究了。

因着有前世的经验,程娇娥在构思方面并没有多困难,只管照着之前写过的那般依葫芦画瓢写下来就可,但就是如此,也花费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临到傍晚吃饭的时候,青韵都不见她出来,只好推门进去,看她还伏在案头写着,想要说话,又怕打扰她,叹了口气,将屋子里的灯点燃,走到她身边举着,免得程娇娥熬坏了眼睛。

过了一刻钟,程娇娥终于抬起头来,看到青韵端着烛台的手都在发抖,忙让她将烛台放到一边。

“xiao jie,可要用晚膳”青韵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问了一句。

程娇娥点了点头,“叫他们添一副碗筷。”

青韵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下去准备去了。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因此,要不了多久,青韵便拎着八角梨花木雕云纹的食盒回来。

待她将菜一一取出来摆放在桌面上都不见有人过来时,忍不住问了一句,“xiao jie请的客人还没到吗?”

之所以说客人,而不是老爷夫人,是因为程父程母一早便已经让厨房的人送了饭菜过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吃过了。

程娇娥看她一眼,“没有客人,青韵,你坐下来陪我一道儿吃饭吧,等了这么久,你想必也饿了。”

“奴婢不敢。”青韵连忙摆手,“奴婢叫人替奴婢留了饭的。”

“有什么不敢的。”程娇娥不在意的笑,“这距离你吃饭的点儿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你一直在门外守着,只怕饭菜早凉了。”

青韵是丫鬟,自然不可能和她一样,一直让厨房的厨娘替她温着菜。

“你要是不肯用,以后便不要来伺候我了。”程娇娥见她还犹犹豫豫的,故意沉下脸呵斥。

青韵心头淌过阵阵暖流,见程娇娥板着脸看着自己,遂坐下来,“多谢xiao jie。”

用过饭后,程娇娥便让青韵搭手,将那副万寿图上的墨迹吹干然后收起来,找了个锦盒装进去。

等这些都忙完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程娇娥这才沐浴更衣。

她好不容易能爬shàng chuáng休息时,外头突然想起一阵轻微的风声,她睁开眼,才看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因为青韵也忙了一天的缘故,程娇娥便叫她先回去休息了。

程娇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顶着身上的酸痛起来,前去关上窗户。

然而刚走到窗户边,一道黑影便在她面前闪过,“程娇娥,你可知罪”

程娇娥骇了一跳,连忙后退,一下子靠在桌子上,“你是什么人?”

“人?”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古怪的声音来。

程娇娥脚底发凉,听对方这意思,似乎他并不是人,程娇娥猛然攥紧手心,想起自己重生的事情,呼吸急促起来,难不成他是鬼不成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程娇娥脸色发白,手掌胡乱摸着,抓住一个茶盏握在手心。

“你觉得我是什么东西”对方不答反问。

程娇娥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刚准备说话,突然闻到一股子十分熟悉的味道来,不由怔了一下。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人也好,是鬼也好,你都给我出来,这儿是我的地方,我不怕你。”程娇娥握紧茶盏,声色俱厉。

钟离殇原本是看到她去书楼卖字画,心中觉得奇怪,故而来看一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临时起意决定吓一吓她,没想到她当真这般胆小。

当即,他就走出来,然而他刚刚现身,程娇娥便尖叫着,将手里的茶盏直接冲着他砸过来。

钟离殇躲闪不及,直接被砸了正着,冰凉的茶水全部泼到他身上,他万万没想到程娇娥这般大胆,顿时愣在原地,半晌,额头青筋暴起,一字一句的道:“程娇娥。”

话落,他才看到程娇娥闭着眼睛,一脸恐惧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

他刚准备问话,便看到程娇娥诧异的睁开眼睛,然后拍着自己的胸口,庆幸的开口,“世子,怎么是你啊?刚刚那个恶鬼呢”

钟离殇嘴角抽了一下,“什么恶鬼?一直都本世子。”

程娇娥愣住,钟离殇适才冷笑出来,“程娇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凉茶泼本世子。”

“世子,我方才误以为你是恶鬼,才会如此。”程娇娥眼底掠过一抹冷笑,一开始她真以为是有什么野鬼,毕竟她自己就是重生而来,可见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的,但是闻到那抹熟悉的佛手桔的味道时,她便知道来的是人不是鬼了。

而这种香味,只有钟离殇身上才有。

“是吗?”钟离殇勾唇,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本世子看你分明是故意的。”

见他先吓唬自己不说,现在还不依不饶的,程娇娥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世子,若不是你半夜三更夜闯女子闺房,也不胡被人泼了茶水,世子若是要找我算账,不如想想自己的错处。”

“牙尖嘴利。”钟离殇冷眼看着她,“程娇娥,本世子还以为你是个恭顺的,现在看来,却是另一番样子,全然没有身为女子的纯良。”

程娇娥不以为意,“世子若是规矩,我也不会同世子争执。至于泼世子茶水,别说我先前以为是恶鬼,便是知道是您,一样会泼水。”

虽然不知道钟离殇搭错了哪根筋,大半夜的来找她的麻烦,但是程娇娥也不是个软柿子。

原本她看在钟离殇救了自己的份上,自然会恭恭敬敬的,但他深更半夜跑过来,已经是损害她的闺誉,偏还振振有词的的教训她不够贤良淑德,实在可笑。

“世子自己先是跑来做贼,便不要怨旁人将你当贼来对待。”程娇娥看他脸色铁青,就要发怒,又不怕死的添了一句。

第43章 互相讽刺

钟离殇被她这话噎住,半晌才冷笑一声,“往日里还是小瞧了你,怎么,攀附不上本世子,便露出本来的面目了?”

程娇娥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之前让他带自己一道去长安城的事情,反唇相讥,“我看是世子自己想太多,我不过是想去长安,请顾府的人来接浮幸回府,就算是要攀附,我也是攀附顾府,至于世子您,小女子身份低微,可不敢想。”

她话说的恭敬,但语气嘲讽的很,钟离殇额角青筋直跳,恨恨的甩袖离开,“你没有最好,至于顾府那边,本世子早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了,顾府这会儿应当已经派人来荣城了,你想要攀附顾府,想都不要想!”

她刚刚说自己是想搭上顾府,对他无意的时候,钟离殇心里边莫名有些不舒服,故而才会甩下最后一句话。

程娇娥愣怔的站在原地,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呸”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躺在床榻上,被钟离殇这么一闹,程娇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翻来覆去的过了大半夜才睡过去。

她刚刚睡着还没有两个时辰,青韵便在外头敲门,“xiao jie,xiao jie,该起床了。您今儿不是要和甄xiao jie一道前去刘家吗?”

程娇娥只觉得耳边有无数苍蝇飞着,“嗡嗡嗡”的叫个不停,直到青韵第三遍拍门后,她才从床上跳下来,恼怒的喊了一声,然后让青韵进来。

青韵这才推开门,拍拍手,让外头端着水和毛巾的丫鬟依次进来,站在一旁,亲自伺候程娇娥梳洗。

程娇娥彻底清醒过来时,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青韵正将最后一根珠钗chā jin她发间,“xiao jie,您真好看。”

程娇娥打了个呵欠,“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刘老爷子年纪大了,自己喜欢雅静,但却不喜欢小辈一身素,反倒喜欢小辈们娇艳的样子,说是看着有朝气。

因此她昨天就吩咐青韵今儿给自己打扮的艳丽些。

半个时辰后,甄府的马车便要门口等着了,程娇娥钻进马车后,甄婉儿便挽住她的胳膊,视线落到她拿的锦盒上,“娇娥,这是你准备的寿礼吗?”

程娇娥点了点头,甄婉儿面露好奇,“是画吗?能让我瞧瞧是什么东西吗?”

甄婉儿刚说完这句话,就忍不住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张嘴,这都已经装好了,回头等你当面送给刘老爷子,我再看。”

“是《万寿图》。”程娇娥倒也没有打算瞒着她,“我昨天花了一天的时间写的,这手都要断了。”

甄婉儿惊愕的张大嘴巴,半晌才“啧啧”叹了两声,“娇娥,你可真厉害,要换成我,打死也不愿意写这么多字的,上回爹爹罚我抄的那什么《女诫》我到现在还没有抄完呢!光是想想,我的脑袋就跟钻了蜜蜂似的。”

程娇娥哑然失笑,抬手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甄婉儿不甘示弱的挠向她的腰间,程娇娥连声大呼饶命,甄婉儿这才放过她。

因为顾及到待会儿去参加寿宴,两个人闹归闹,下手都极有分寸,程娇娥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痕后,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又看着甄婉儿脑袋上歪了的簪子,抬手帮她戴正。

这么一闹腾,不知不觉便到了刘府。外头的车夫掀开帘子叫她们,她们这才踩着脚蹬下车。

刘府的面积算不上一等一的大,只是这府门匾额上的字是刘老爷子自己书写,落笔磅礴大气,气势恢宏,可见写这字的人的功底。

甄婉儿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她向来讨厌练字,只觉得好看。见程娇娥望着刘府的匾额出神,甄婉儿用胳膊捅了她一下,拉着她进去。

今儿刘老爷子做寿,并不曾对外发请帖,来的人皆是看重刘老的名望。

程娇娥刚踏进去,便看到周围树丛林立,修剪的整整齐齐,中间一道小拱桥,底下挖了沟渠,水流涓涓而过,一路往园子中央涌去,形成一汪池水。

整个府邸的布局皆是十分讲究,光是瞧着,便让人觉得雅致。

程娇娥和甄婉儿一道随着接引的小厮往待客厅走去。

刚踏进去,一道道带着审视的目光便落到她身上来,其中还有几道十分熟悉的。

程娇娥仰头看去,便望见魏祁满眼愤恨的看着自己,她眨了眨眼睛,对着他莞尔一笑,时候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来。

如此明显的挑衅,气的魏祁面色铁青,魏盈盈同样是面色难看的盯着程娇娥,目光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似的。

感受到她炽热的视线,程娇娥扭头看过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抬手在脖子上横了一下,上次的事情,魏盈盈分明是想要她死,魏家这般狠毒,便不要怪自己与他们不死不休了。

只期望他们紧紧抱着七皇子的大腿,千万别被甩下来了。

程娇娥低着头,笑容诡谲,一旁的甄婉儿忍不住捏了她一下,“娇娥,你怎么了?”

“没事。”程娇娥回过神,看她满眼担心的望着自己,笑着安抚一句。

甄婉儿拍着自己的胸脯舒气,“没事就好,你刚刚那眼神,未免太吓了。”

程娇娥刚准备说话,一道身影便挡在她身前,她抬头,便看到钟离殇略带讥笑的表情。

“世子有事吗?”程娇娥敛起脸上的表情,冷淡的看着他。

钟离殇磨牙,“想不到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在本世子身上没了希望,便想要勾搭上刘家”

程娇娥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世子,说话之前要用脑子想一想的,我什么时候对世子您产生过希望,我已经说了上次只是口误,世子还这么不依不饶的,难不成其实是打心底里希望我对你有什么念想”

“不知羞耻。”钟离殇心口莫名跳了一下,面上的表情骤然沉下来,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

程娇娥丝毫不惧,仰头看着他,“梁上君子,彼此彼此。”

第44章 抛砖引玉

钟离殇顿时被噎住,绷着脸离开。

不远处的魏盈盈看到这一幕,眼珠子转了两圈,嗤笑一声,低头与魏祁道:“哥,方才我看到安平侯世子被程娇娥气走了。”

魏祁正在和同窗说话,一听,立时抬头看过去,果然见钟离殇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而程娇娥则是与甄婉儿坐在另一边。

“她不过一个商女,还真以为安平侯世子会将她放在心上,不过是玩玩罢了,看这样子她也是好景不长了,等安平侯世子离开荣城,有的是法子整治她。”魏祁不屑的道。

魏盈盈连连点头,清澈的眸子里掠过狠辣。

程娇娥浑然不知他二人的毒辣心思,不过就算是知道也不害怕,左右现在程家和魏家早就说不死不休的局面,前世魏祁负她害她,只当她自己傻,她怨不得别人。

今生,她第一件事情就是退婚,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偏偏他还要纠缠,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程娇娥闭上眼,眸底漆黑,半晌后,才睁开眼睛来,不过片刻,刘老便赶过来了。

来人约摸四五十岁的样子,精神奕奕,而程娇娥是知道的,刘浩今儿是六十大寿,这般精气,实属难得了。

“多谢诸位今儿赏脸,来参加老朽的大寿。”刘浩笑呵呵的,走到主位上,视线看向底下的一众学子和xiao jie们,“今儿不必拘礼,都尽兴些。”

程娇娥原以为久居高位的人多少有些盛气凌人,然而这刘浩看起来却十分的和善,一时间,程娇娥心里头不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昨儿写《万寿图》时,只是想着通过刘浩来提高自己的名声,现在这心底倒是庆幸自己选了这么个寿礼来祝贺,能让刘浩高兴高兴。

“刘阁老德高望重,皇上留您多次,您偏要告老还乡,听闻刘阁老过寿,子裕特意过来给阁老您贺寿。”

子裕是钟离殇的字。

钟离殇在这一众来客里身份最为尊贵,此刻他先开口递上寿礼,自是理所应当。

他身后的小厮立刻奉上锦盒,刘浩打开看了眼,便望见里边一串佛珠,伸手拿了戴在手腕上,竟不觉得冰凉,反而温温的。

刘浩以前做阁老时也收到过不少学子送来的谢师礼,这玉更不在少数,而如同钟离殇送的这块一样的却是没有。他抬起头,神情复杂的看着钟离殇,“这是和田暖玉”

“是。”钟离殇笑着点头,“听闻阁老近来腰酸背痛,子裕特地前去找了这块暖玉,打磨成珠串,望阁老长期佩戴在身上,滋养身体。”

“世子有心了。”刘浩心中感动,这串佛珠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弄到的,只怕普天之下也没有几块这样的暖玉。

钟离殇轻笑,视线落到程娇娥身上,见她低着头,像是没看到自己和刘浩交谈一样,微微皱眉,旋即勾唇,“阁老谬赞,阁老文雅之人,这送东西也得讲究个文雅,不如请接下来的人都说说自己送的寿礼有什么含义可好子裕这便抛砖引玉,说说这暖玉做成手串的原因。”

“世子请说。”刘浩同样有些好奇,要知道一大块玉打成佛珠可是十分麻烦的事情,大可以做成其他的配饰。

“子裕曾经听闻,在前朝有一位得道高僧,腕上时常挂着一串佛珠,为暖玉所做。”

钟离殇一边说,一边看向程娇娥,见她亦支着耳朵倾听,心底浮现一丝莫名的喜意,跟着他便察觉到自己这奇怪的情绪,拧眉,继续道:“有人问他,你既然已经出家,为何还贪图美玉”

“高僧敛眉,我虽是出家,不问七情六欲,但佛祖是为普度众生,这暖玉戴在身上,便是为了提醒自己这颗心不能因为出家而冷了硬了,应当以佛法渡人,救人,更应心系这天下人。”

刘浩初始还没有听明白,跟着便反应过来,“世子这话,老朽记下来了。”

钟离殇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确,那高僧不是俗世之人,但却惦记着俗世。而现在刘浩虽然已经不在朝中为官,可却依旧是朝中学子的榜样,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钟离殇这么个礼物挡在前头,接下来的人送的器具便显得普通了。

轮到魏祁时,他一样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却还是将手里的画卷呈了上去,刘老打开来看了一眼,不由怔住,继而哈哈大笑,“好画!好诗!”

程娇娥的心脏突然“砰砰砰”的跳动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跟着便听刘浩笑道:“这副寒山隐士图画的极好,不知道是什么人画的?”

“是故人交于学子的,学子认为您身为隐士大儒,与这画中所画意境再相配不过。”魏祁得了夸赞,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连忙跟着道。

程娇娥握着桌子,手指因为用力骨节泛出青白色,一旁的青韵好奇看了眼,忍不住低声道:“xiao jie,这幅画不是您当初送给魏祁的吗?”

“什么?”甄婉儿听到后,立时扭头看向程娇娥,“娇娥,那什么寒山隐士图真的是你所画”

“是。”孟轻遥并没有否认,“那画上所提的诗词也是我亲手所作,什么白雪皑皑、梅花傲骨,其实说的是梅花在冰天雪地盛开,便是为了向白雪表达心中爱意,是当年我送给魏祁表ming xin意时……”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完,甄婉儿已经面色铁青,恨恨的啐了一声,“真是好不要脸!”

她这一声没有压低声音,惊的四周的人都是对着她看过来。

刘浩不悦的看向她,“这位是……”

“刘爷爷,我是甄府的xiao jie。”甄婉儿并不怯场,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行礼。

她这副坦然的姿态,让刘浩心中的不悦悄然消散了一些,捻着手腕上的佛珠问:“你刚刚那话是个什么意思?又是在说谁”

程娇娥叹息一声,刚准备拉住她,甄婉儿已经脱口而出,“我是在骂这位魏公子,不知廉耻,不要脸面!”

魏祁一张脸涨的通红,“甄婉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45章 弄巧成拙

“我胡说八道什么了?你这幅画和题词根本就不是你解释的那般高风亮节的意思。”甄婉儿啐了一声。

魏祁冷哼一声,“甄xiao jie向来不喜欢诗词,这些你也懂吗?”

“你这画分明是娇娥当初画好,送给你的,你怎么好意思拿出来送给别人?”甄婉儿气不过,直接戳破这层纸。

“笑话,程娇娥她文墨不通,什么时候会画画了”魏盈盈立时反唇相讥,面露嘲讽,“这荣城,谁不知道程家xiao jie无才无德。”

程娇娥原本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魏祁对上,毕竟这是刘浩的寿辰,在这里和他吵起来,难免会给刘浩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是这并不代表旁人都指着她鼻子骂起来,她还要无动于衷。

程娇娥站起身,咧嘴一笑,“魏盈盈,这画是不是我所作,你问问你哥,自然就知道了。”

魏祁脸色发白,手掌紧握,一言不发,怒视着程娇娥。

魏盈盈冷笑,“你说是你画的,那你为何要送给我哥”

这幅画,魏祁以往并没有和魏盈盈提起,因而她并不知道,所以她才会这这般肆无忌惮。

“盈盈,够了!”魏祁低喝一声,“这画的确是你送给我的不错,但我并非隐士,送与刘老最为合适,字画当送给值得的人,既然是你送给我的,我便有权决定它的去留,这有何问题”

刘浩看着他说出那句“字画当送给值得的人”眼睛不由一亮,露出些许赞许来。

然而程娇娥却是面色古怪,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来。

倒是一旁的甄婉儿哈哈大笑,“魏祁,亏你还是个秀才,连幅画都看不明白,还拿出来胡说一气,也不嫌弃丢人”

“你说什么?”魏祁被她这样喝骂,顿时站起身,目光凌冽的盯着她,“我胡说难不成你懂”

“魏祁。”程娇娥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站起身,“这副画是我亲手画的,至于这题词,也根本不是什么隐士高洁的意思,甚至这副画的名字都不叫寒山隐士图。”

“我只不过是画了一个人,又画了一座山,便让你看出高洁来,真是可笑。”程娇娥冷笑,“这画的主色分明是红色,盛开的梅花和满山遍野的雪景才是主角。”

“就连这词,写的都是梅花对白雪的憧憬,以及雪落时红梅的欢喜。”程娇娥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这是首示爱的词。”

话落,她便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自己和魏祁曾经的一幕幕,唇角浮现出讥诮的神情来。

刘浩听完她这句话,面色忽明忽暗,眯着眼,再度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和题词,发现果真如同程娇娥说的那般,整幅画以红梅为主,而至于被白雪覆盖的群山底下站着的人,细瞧下去,似是个女子。

当下,刘浩的脸色便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下来,“荒谬!”

一想到这画是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送给心上人的,而魏祁刚刚口口声声说要送给值得的人,刘浩面上的表情就阴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汁来。

简直是胡闹!

按照程娇娥解说的意思,魏祁这是在像他示爱刘浩只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魏盈盈看自家哥哥被堵的没话说,连忙道:“程娇娥,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送这样的画给我哥,我哥坦荡,故而没看出来,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一时间,众人看着程娇娥的眼神都鄙夷起来。

程娇娥手指掐紧袖子,“魏盈盈,这画可不是我当初自己要送给魏祁的,是你哥他自己寻我要的,以往我和你哥有婚约,你和你哥要什么东西,都是与我说一声便拿走了,我若是不给,便是小气抠门,这些话可都是你说的。”

魏盈盈脸上霎时烧起来,滚烫滚烫的,“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明明是你自己要买那些首饰给我,我可没有强迫你。”

“不管是我自愿也好,还是你变着法子问我要也好。”程娇娥上前一步逼视着魏盈盈,“这些我都不打算追究,毕竟是以往的事情了。”

“但,魏公子,你我既然如何已经解除了婚约,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便是不还回来,也不该拿出去借花献佛。”程娇娥声线清冷,“更别说,连这画的意境都没弄明白便胡乱送人。”

魏祁张嘴想要反驳,但此事本就是他做的过分,他下意识看向刘浩。

见刘浩铁青着脸,魏祁知道自己今儿不仅没有讨好到刘浩,反而将人得罪的死死的,再留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当即咬牙道:“盈盈,我们走。”

这般行为,竟是半点风度都没有了,刘浩眼底满是失望。

经过魏祁和程娇娥这么一通争执,前来贺寿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了。

刘素素见屋子里的气氛降下来,禁不住恼怒的瞪了程娇娥一眼,“程xiao jie倒是能言善辩,只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程娇娥这样凶悍,却是不适合去给人贺寿。”

程娇娥转眸看向她,暗自叹了口气,刘素素是刘浩的you nu,向来得刘浩宠爱,性子娇纵要强,最见不得的便是有人比她好看,因此程娇娥昨儿便叮嘱了青韵给自己挑身能现出气死又不会抢了风头的衣裳。

她就是不想和刘素素起什么冲突,谁晓得,这刘素素现在还是盯上了她。

程娇娥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听不出她话语里赶人的意思,脸上浮现出笑意来,“刘xiao jie,我这人便是穿上这身花衣裳,依旧是貌若无颜,不得人喜欢,便只能凶悍一点了,若不然,岂不是要被人欺负”

“若刚刚是刘xiao jie处于我这个位置,便单单是为了xiao jie的美貌,这厅内的公子们都要帮着说话了,因而xiao jie你性子温柔,我是万万都比不得的。”

甄婉儿听刘素素讽刺程娇娥,心中正难受,准备反击回去时,便听到她这番话,立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第46章 字中字

刘素素原以为她会反唇相讥,自己再顺理成章的将她赶出去,左右不过一个商户之女,却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准备好的话立时噎在嘴巴里说不出来了。

“你不要以为你说好话,我就不会计较你先前的无礼举动。”刘素素愣了一会儿,才冷哼一声回道,只是眉眼间的冷意已经降下来。

程娇娥抿唇轻笑,“xiao jie若是要计较,早就让人将我赶出去了,哪里还会与我多话,娇娥不是不懂事的,知道xiao jie这是提点我,女子当有柔美之道,但似魏祁这般人,我若是不站出来,刘老岂不是要受他蒙骗”

刘素素一听,愣了一下,继而想到那副画的意思,脸颊一红,小声啐了一声,“真是……”

这么说起来,程娇娥站出来的确是为了自家爹爹好了,要不然以后爹爹拿着这幅画给旁人品鉴,再被人看出这幅画真正的意思,爹爹的脸真的丢尽了。

刘素素在心里略微一分析,就知道她说的没错,脸色缓和下来,“唔”了一声,“你说的倒也不错,看来是我先前错怪你了。”

程娇娥眯着眼笑起来,顺着杆子往上爬,“刘xiao jie先前说的也没错,我可不就是凶悍的很,要是真能跟在刘xiao jie身后学上您一两分的姿态神韵,想必魏祁也不会看不上我那丫鬟了,唉,想我连个丫鬟都比不上真是……”

瞧她神情黯淡,刘素素不知怎的,心口被人揪了一下,猛然提高音调,“胡说八道,那丫鬟不守妇道,不忠不义,这样的丫鬟,也只有魏祁那样的登徒子能看上,这样寡义廉耻的人,是什么人给他放进来贺寿的?没得连累爹爹的名声,幸亏你给他赶走了。”

程娇娥眼眶红了,“刘xiao jie真的觉得我没有做错吗?”

刘素素掀唇,拉着她的手,“你有什么错这事分明是他自己不要脸面,与自己未婚妻的丫鬟苟且,简直令人作呕,你若是不退亲,才是做错了。”

甄婉儿在一旁看刘素素这么快便转变口风,拉着程娇娥的手安抚,暗自咂舌,暗叹自己是学不来程娇娥的手段,几句话便让人不生气了。

“xiao jie说的是。”程娇娥温顺的低头,“初始来时我还听人说xiao jie您是个娇纵的,现在想来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刘xiao jie您最是热心肠不过了。”

刘素素被她这么一奉承,心里边都舒服起来,看她也越发顺眼起来,“你我年纪相仿,叫什么xiao jie,实在生分,不如你便叫我素素如何?”

“这是不是不大妥当”程娇娥面带犹豫,“我……”

“有何不妥当的。”刘素素皱眉,“我让你喊,你便喊。”

“素素。”程娇娥怯生生的喊了一句,眉眼间全是温顺,瞧得刘素素越发喜欢她了。

看程娇娥与她说话进退得宜,为人又温和,再想到魏盈盈和魏祁先前强词夺理的模样,刘素素越发觉得程娇娥完全是被他们欺负的太过了,才会出言反击。

细想起来,似乎是她身边的女伴先说话的,刘素素看向甄婉儿,见她一派爽朗,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欢喜来,这样的性子最是好相与的。

“你叫甄婉儿”刘素素的记性向来极好,来到荣城之后,便仔细记了荣城里几个大家族的xiao jie名字,甄婉儿的家境虽然不比程娇娥那般富有,但她爹爹,曾是军中的千夫长,立过战功的,若不是前些年伤了腿,那般年纪轻轻的,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的。

看到甄婉儿点头后,刘素素对她的态度便更加温和了。

一旁的钟离殇看着程娇娥在刘素素的面前宛若一只绵羊似的,心口猛然蹿上些许不舒服的感觉来,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握起来,讥诮出声,“程娇娥,今儿是刘阁老大寿,你却只顾着刘xiao jie,便是要讨好人,也得认对人。”

程娇娥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涌上来,然后,她才转身,神情复杂的看着钟离殇,见他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耸了耸肩膀,“世子说的不错,我与刘xiao jie一见如故,多聊了些,只是今儿是刘老寿辰,这事我还是记得的。”

“青韵。”程娇娥喊了一声,一直抱着锦盒的青韵上前一步,程娇娥打开锦盒,从里边拿出卷在一起的宣纸,看了眼青韵,青韵立刻将锦盒放到一边,帮着她慢慢将纸张展开。

里边的内容缓缓露出来,刘浩只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万寿图,他以往过生辰,收到了不下三次,实在是没有新鲜的,不过这字瞧着倒是十分有风骨。

因而刘浩还是耐着性子看下来,倒是钟离殇没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她,“这字倒是不错,只是未免太过敷衍。”

程娇娥理都没理他,“刘老,这幅《万寿图》是我特意写了送给您的,您看这个。”

她的手指随着话落到其中一个字上,刘浩低头看去,眸光一怔,“这是……字中字。”

他的语气里染上一丝激动,程娇娥点头,“刘老可还记得您前些年写的那篇《何安天下谏书》,这里边藏着的小字便是这篇文章,刘老若是不信,可仔细看看。”

钟离殇诧异的看她一眼,同样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才华,目光晦暗不清,倒是刘浩按照她说的细细看下去,果然在每个寿字里都找到个藏着的小字,连起来,正是他那篇《何安天下谏书》。

“好好好。”刘浩双手鼓掌,赞赏的看向孟轻遥,“你费心思了,真是个聪慧的。”

程娇娥颔首,脸上并没有半分自满的神情,“刘老谬赞,娇娥没有别的优点,便只好费些心思了,能搏刘老一笑就好了。”

钟离殇磨了磨牙,看她和刘浩相谈盛欢,心里头莫名生出些许不快来,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心中不快。片刻后,他就将自己心头这抹奇怪的感觉给压下去,转过头不再看她。

第47章 虞老夫人

其他一些等着看程娇娥笑话的人见她不仅没有被刘素素赶出去,反而哄得刘浩开颜,还出言夸赞,眼底不由露出羡慕的表情来。

等宴席结束后,刘素素还拉着程娇娥的手叮嘱她要记得过来找自个儿玩。程娇娥笑着答应,出了刘府后,脸上的笑意便克制不住。

钟离殇看着她的表情,眼底划过一抹厌恶,这个女人,还真是攀附不到他后,便去攀附别人。

程娇娥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回转头,便看到钟离殇略带厌恶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收回自己的视线,并不在意钟离殇的态度。

她和钟离殇本就如同萤火和皓月之间的差别,先前因为钟离殇态度温和,她便将自己当成钟离殇的朋友,理所当然的认为钟离殇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实际上,只怕钟离殇压根就没有这么想。

程娇娥翘起唇角,眼底掠过三分嘲讽来,是她妄自尊大了,所以才会不过脑子,认为钟离殇会带自己前去京城,却忘了自己说出那话落到旁人耳朵里有多么歧义。

难怪钟离殇会误会她,只怕就算她那天晚上解释清楚了,他也没有相信,要不然不会一见面就跟带了刺似的。

程娇娥捏紧手指,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与甄婉儿一道坐上马车,避开钟离殇如影随形的目光来,她才松了口气,靠在车厢上,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唇角缓缓翘起来。

甄婉儿看她刚刚还一副身后好似有恶鬼追的样子,转眼之间,又面露微笑,禁不住奇怪,“娇娥,你这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没什么。”程娇娥睁开眼,摆手,“我想跟着爹爹学做生意,爹爹不同意,如今我已经有办法说服他了。”

甄婉儿诧异的看着她,“娇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程娇娥皱眉,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婉儿,难道你也认为女子不该经商?觉得这是丢人现眼吗?”

“怎么会”看她脸色隐隐发白,甄婉儿立刻意识到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惊奇。”

程娇娥歪着脑袋望着她,等她解释。

甄婉儿嘻嘻笑了一声,“说起来,你以前最讨厌的便是与商人打交道,一口一个魏祁,最喜欢读书人,你现在突然说要做生意,我……”

听她这么解释,程娇娥不禁回想起自己前世一心想要嫁给魏祁时,每次和甄婉儿说话时那套高谈论阔,手指猝然掐进掌心。

那些话自然是魏祁灌输给她的,以至于她前世里一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商户之女能够嫁给他这样的读书人是高攀了,现在想来,魏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面。

孟轻遥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在甄婉儿疑惑的目光中拉起她的手掌,“婉儿,以前是我糊涂,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程家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家里的银子来路都是干干净净,没有坑蒙拐骗,如何丢人了?”程娇娥深吸一口气,“丢人的该是那些一心图谋别人的银子,还忘恩负义之人。”

话语里的冷意对着甄婉儿铺面而去,甄婉儿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魏祁,瞧她满眼的厌恶,笑起来,“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了,好在你现在清醒了。”

“以前我说你,你还不愿意听呢!”甄婉儿幽怨的看着她,抬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以前竟然为了个臭男人抛弃我,现在知道回来了,哼!”

“好婉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样,明日我请你去飘香楼吃饭如何?”

孟轻遥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但随着她的话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之前为了魏祁和她争吵的事情,想甄婉儿一心为她好,她反倒不识好人心,当即拉着甄婉儿的袖子赔罪。

甄婉儿一听,双眼“刷”的亮了,“你可不许反悔。”

孟轻遥连连点头,“绝不会,你放心吧。”

甄婉儿嘻嘻一笑,掰着手指盘算要点些什么,要知道,飘香楼可是荣城最大的酒楼,里边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只是价格同样昂贵,甄婉儿往日里难得同样去一回。

现在听到程娇娥说请客,她自然高兴。

说笑间,马车便停了下来,陈娇娥抬脚下了马车,抬脚向府里走去,下人看到她连忙来行礼,“xiao jie。”

程娇娥随意的点头,一低头,便看到他面露难色,不由皱眉,“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才壮着胆子道:“xiao jie,虞家那边来人了。”

“什么?”程娇娥先前还打算自己从刘府回来后便去劝虞缳汐前去寺庙里还愿,好避开虞家的人,没想到他们来的这样快!

她转头看向青韵,“青韵,你之前打探的消息准确吗?”

“奴婢听的真真的,不会有错的。”青韵肯定的点头。

程娇娥一想到虞家那群人不要脸的行为,顿时面如寒霜,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抬脚往虞缳汐的院子走去,青韵见此,连忙跟上。

刚走到院子门口,守着外头的丫鬟便面露喜色,“xiao jie,您可算是来了。”

程娇娥抬手阻止她们接下里要说的话,沉着脸往里走去,看这些丫鬟的表情,她便知道虞家来的人定然是在欺负她娘了。

刚走到门口,程娇娥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道道声音来,而她娘的声音一直没有传出来。

她心下着急,直接推开门,“娘……”

里头说话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转过头来,看到她,眉头不悦的拧起来,“你这丫头,未免太没有规矩,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程娇娥看着眼前这个和虞缳汐有八分想象的老妇人,龇牙,“外祖母,这儿是程府,您若是想立规矩,回虞府去。”

“你怎么和我说话?”虞老夫人这辈子还没有被人顶撞过嘴,顿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喝一声。

程娇娥看着她对自己耍威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第48章 往事

“外祖母认为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程娇娥的神情陡然凶狠起来,“我娘怀了身孕,你却不顾及她的身子跑过来大吵大嚷,难不成,还要我与你温和说话不成”

虞老夫人气的脸皮直抖,“胡说八道什么?我与你娘只是商量一些事情,什么时间大吵大嚷了?我看大吵大嚷的分明是你这个没教养的。”

程娇娥眼神冰冷,“虞老夫人,平日里都不见你过来,今儿过来,又是为了要银子吧?怎么?小的要不到银子,便让老的过来了?”

这下子程娇娥连外祖母都不喊了,虞缳汐是她的底线,虞老夫人若是过来好好说,她不会如此动怒,但是她一来就趾高气昂的来教训娘和她,程娇娥便没必要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你、你、你……”虞老夫人气的张口结实,指点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坐着的虞夫人何氏看不下去,道:“娇娥,你先前对我不敬便算了,怎么对老夫人也这般说话,如此没大没小的,以后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程娇娥嗤笑,“不劳虞夫人操心了,我要不要嫁人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氏被噎了一下,递给虞老夫人一个眼神,转而笑吟吟的看向程娇娥,“娇娥,我是你舅母,你的婚事我如何能不操心你和魏祁的婚事先前是我的错,没打听清楚便胡说八道,舅妈该打,没想到那魏祁如此不要脸。”

程娇娥心中冷笑,她去魏家退婚的时候,可是带着青苑一道敲锣打鼓,闹的四周的人都知道的。,现在虞夫人和她说没有打听清楚,还真是可笑。

往常虞夫人自然不会如此,实在是因为她的大儿子出了事情,等着银子救命,因而她才会对程娇娥主动认错。

“婚姻大事,需父母做主。”程娇娥扬唇,“这一点,想必虞夫人是知道的,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了?”

何氏上回来才被她怼过,没想到这么不长记性,这才多久,又找过来了。

“程娇娥,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虞缳汐,你便是这么教导女儿的?”虞老夫人勃然大怒。

她在虞府养尊处优多年,儿孙对她皆是恭恭敬敬的,以往虞缳汐没有出嫁时也是十分乖巧听话的。虞老夫人下意识的就认为是程胥迷惑了她女儿,却没想过是自己太过独断专权,才导致虞缳汐与她离心。

程娇娥看自家娘亲一脸的悲伤,想要张嘴分辩,又说不出话的模样,当即开口,“流月,你还不快扶母亲去偏屋休息。”

偏屋在程胥的书房旁边,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程胥同虞缳汐恩爱非常,但早年生意才刚刚起步,繁忙的很,他便让人将书房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让虞缳汐直接住在里头。

流月立时打了个激灵,连忙扶着虞缳汐劝道:“夫人,您身子不好,奴婢扶您歇着去吧。”

虞缳汐面露难色,看向程娇娥,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从头到尾,程娇娥都没有将目光落到她身上,明显是铁了心让流月带她走。

若是往常,程娇娥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毕竟虞老夫人是虞缳汐的生母,虞老夫人过来了,虞缳汐避而不见,传出去,名声有碍。

但现在虞缳汐好不容易有孕,这么多年,虽然虞缳汐没有说出来过,但是程娇娥依旧是知道的,她有多渴望为程胥生个儿子。

现在希望近在眼前,她绝不能让虞缳汐出任何的差错。程娇娥咬紧牙关,佯装着没有感受到虞缳汐略带乞求的眼神。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她对虞府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并不记得虞昭真出过事,但前世里,虞府见死不救、且对着她落井下石时,她心里面的悲凉,那种感觉,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假如虞府的人不来惹事便罢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前尘往事都消了,偏偏他们不仅来一次,还不断前来,简直是自寻死路。

程娇娥心中烦躁,当着虞缳汐的面儿,她是说不出什么狠话的,虞缳汐会难受,而她不想让自家娘亲难受。

虞老夫人看她要送虞缳汐离开,顿时一瞪眼,“程娇娥,你就这么跟你娘说话的?还有没有礼数了?我今儿来,就是听说了你娘有孕,特意过来看看。”

“缳汐啊!娘这些年身子骨不好,已经有多年没有出府,这回知道你怀了身子,实在是忍不住想要过来瞧瞧,你难不成是不欢迎娘过来吗?”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虞老夫人老泪纵横的看着虞缳汐,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抹着眼泪,“娘知道,你是在怨我当初与你断绝母女关系。”

“可我也是为你好,当年女婿什么都没有,我是怕你嫁给他受苦啊!谁晓得你竟然那般狠心,竟真的弃娘于不顾!”

虞老夫人捶着胸口,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你难不成真打算这辈子不认娘了吗?”

虞缳汐一颗心被触动了,禁不住泪水涟涟,“娘,女儿、女儿……”

程娇娥一看不好,连忙大喊一声,打断她的话,“虞老夫人,你在说什么?我娘什么时候不认您了?”

“当年,娘和我爹爹成亲,你百般阻挠,非要逼着我娘去给什么高官做妾,我娘不愿意,你便与她断绝关系,我娘与我爹成亲后多次登门,跪地认错,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程娇娥越说越气,这些事,她原本是不应该知道的,这都是她前世后来慢慢从虞家那些人嘴里听到的。

“我娘生我时难产,好不容易熬过来了,我爹派人给您送了信,您是怎么说的,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高兴的?”

程娇娥神情讥诮的看着她,上前一步,冷笑,“你还说了什么?说我娘没脸没皮,活该生不出儿子说我爹拐骗我娘,这辈子都是个没后的。”

“呵!这就是一个为娘的人能说出来的话”程娇娥说到最后,脸色涨得通红。

第49章 装晕

她是为自家娘亲难过的,虞缳汐一向柔软,前世虞府不知道花了程家多少银子,可养出来的都是一群白眼狼,虞缳汐那颗炽热的心算是白白浪费了。

今世,程娇娥再也不打算继续养着这群没良心的。虞家的人来一次,她就打回去一次。

程娇娥冷眼看着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的虞老夫人,低眉,掸了掸衣角,再度抬头,“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虞老夫人,你不记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重生一世,许多事情程娇娥都看清楚了,看清楚了,便觉得恶心。

她心中肿胀的愤怒让她连敬称都不想说,她捏着拳头,轻蔑的看着她,“是十年前,爹爹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虞家便派了人来。”

“而之后,每一次派人来,都是为了借银子。”程娇娥咧嘴笑起来,“说是借,虞家这么多年可是没有还一分银子,连个铜板都没有还回来。”

不知为何,虽然程娇娥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柔,但落到虞老夫人眼里,却是让她惊了一身的冷汗,磕磕巴巴的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虞府何时借过银子,那是你爹孝敬我的。”

最后一句话,虞老夫人终于说连贯了,甚至,她还理直气壮起来。

程娇娥对于她这样的厚脸皮,实在是恶心的不行,低低的笑起来,整个人染上一团诡谲的色彩来,“虞老夫人还真是能说,左右没有借条,虞府要赖账,我也没法子。”

她缓步走到虞老夫人身边,握着她的手,一旁的何氏想要过来扶着虞老夫人,她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一眼,何氏便吓的动都不敢动了。

“虞老夫人,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今儿来是做什么?虞昭真的日子,不好过吧?”程娇娥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浅笑。

虞老夫人的瞳孔阵阵收缩,心口一阵阵疼痛,她猝然抬手,目光刀子似的落到程娇娥身上。

程娇娥半点都不害怕,手下的力气悄然加重了几分,小声讥讽,“虞老夫人,不管他犯了什么事儿,他都是虞府的人,老夫人若想救他,便尽早掏银子,至于我这儿,一分都没有,老夫人还是死了这条心。老夫人还要当心些,这长安城里的大官脾气都古怪的很,要是您这银子掏迟了,人死在牢里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您。”

“你这个、贱蹄子!”虞昭真是老夫人捧在心头的宝,现在被程娇娥这样诅咒,她能沉得住气才怪,直接破口大骂,胸口不住的起伏。

看她双眼圆瞪,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程娇娥半点都不害怕,反而笑吟吟的直起身子,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来,“外祖母,娇娥只是替母亲觉得委屈,说的也是实话,您却要这样辱骂我吗?”

虞缳汐看到自家女儿这番模样,再加上她之前说的话,顿时悲从中来,伸手拉过她,搂到怀里,“娇娇儿啊!”

虞老夫人怔住,却见虞缳汐看都不看自己,立时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程娇娥之所以先前训斥她不顾亲情,苛待虞缳汐,便是为了让虞缳汐记起以往虞老夫人是怎么薄待她的,让虞缳汐收起自己那份软心肠,莫要被虞老夫人那些个假惺惺的话欺骗了。

而之后则是她故意ci ji虞老夫人的,让虞老夫人骂她,她娘将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么一来,虞老夫人先前那点子话对虞缳汐造成的影响便彻底没了。

“娘,您怎么能这样说娇娥呢?她可是您的外孙女啊?你……”虞缳汐抱着程娇娥,双眼含泪,转过头,看着虞老夫人,责怪的道。

虞老夫人整个人都蒙了,她目光缓缓落到程娇娥身上,就见程娇娥突然抬起头,冲她露出个挑衅的笑容来。

一股气血霎时涌进她的头顶,虞老夫人气的浑身发颤,突然眼睛一闭,直挺挺的倒下去,何氏连忙接过她,哭喊起来,“娘,娘啊!”

她眼泪还没淌出来,手就被捏了一下,何氏愣了一下,低下头,便见虞老夫人禁闭着眼睛,俨然一副被气晕了过去的样子。

然而虞老夫人的手却是在她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何氏的眼泪“刷”的一下子落下来,这是疼的。但是虞老夫人这么一掐,她迅速反应过来,扭头看着虞缳汐,“小姑子,娘,娘也是气娇娥不懂礼数,说话急了些,你非要这般气娘吗?都将娘气晕过去了。”

“娘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小姑子不认你这个母亲,媳妇儿可不能没有您啊!”何氏演戏是一绝,这会儿悲声大呼还真像那么回事。

且她说的话重了,程娇娥暗道不好,抬头看向虞缳汐,便见她满脸的自责和慌张,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娇娥咬牙,从她怀里钻出来,走到虞老夫人身边,揉着帕子,“舅母,外祖母都是被我气的,此事都怪我,青韵,快来帮我一起扶外祖母去床榻上躺着。”

说话间,程娇娥已经蹲下身子,快速抓住虞老夫人的肩膀。

这一刻,她明显的感觉到老夫人的身子僵了一下,心中阵阵冷笑。

这是虞老夫人在和她玩花样呢!前世里虞老夫人的身子可硬朗的很,她都死了,虞老夫人还好端端的活着,会这么容易就气晕过去,骗谁呢?

打从一开始,程娇娥便不相信她是真的气晕了过去。

何氏并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不对劲,还以为她害怕了,正洋洋得意,便见她猝然伸出食指,对准虞老夫人的人中狠狠的掐了下去。

虞老夫人猛然间被人掐了这么一下,痛的身子一颤,豁然蹦起来,手掌按着鼻子,龇牙咧嘴的怒喝,“你这个小畜生,你做什么?”

“虞老夫人,您醒了?”程娇娥刚刚那番话就是为了迷惑何氏和虞老夫人,让自己下手时她们来不及反应。

听到她这问话,虞老夫人瞪圆眼睛,还未吐出来的话一下子噎在嗓子里。

第50章 打脸

程娇娥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回头望着虞缳汐,道:“娘,你看,我就说外祖母身体向来硬朗,怎么会这么容易倒下呢。”

说罢,程娇娥便是深深的看了虞老夫人一眼,目露笑意。

这笑中含着三分讥讽七分冷冽,落在虞老夫人的眼里,使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方才的硬气也都消失了大半,却仍旧强撑着,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虞老夫人手捂着胸口,眉头微蹙着,道:“程娇娥,你要气死你外祖母哦!”

只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虞老夫人再露出病容留显得有些虚假了。

虞缳汐朝着虞老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将手伸向流月的方向,示意她握住自己,道:“走吧。”

说罢,便是再未看虞老夫人一眼。

虞老夫人一看虞缳汐要走,立马就慌了,忙追过去,却被青韵伸手拦住。

“程娇娥,你这是干什么?”何氏在一旁气的直跺脚。

原本她今日同虞老夫人过来,便是打听好了程娇娥不在,谁曾想她半路又杀了出来,坏她好事。

她的儿子如今身处牢狱,急需银子救命,奈何她家底不够殷实,没了办法这才过来找虞缳汐。若是换做从前,她只需动动嘴皮子,便能讨回一些钱财。

可如今倒好了,这个程娇娥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活脱脱跟变了个人似得,几次三番阻拦她。

“我也是担心虞老夫人的身体,才出此下策。虽说手段不太好,但这效果可是实打实的,方才虞老夫人那中气十足的吼声,想必虞夫人也听到了吧?”程娇娥笑意盈盈的看着何氏,话里的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还未等二人做答,程娇娥便是又道:“既然虞老夫人身体抱恙,我也不多留了,二位请回吧。”

“回?回什么回?你莫不是在赶我,我可是你外祖母!”虞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程娇娥,胳膊猛的一甩,将抓着自己的青韵给甩开了。

见此,程娇娥不由冷笑。

外祖母?她可没有这门子的外祖母!

先是对爹娘的婚事万般阻拦,又扬言不再认自家娘亲。若不是十年前爹爹发了财,她们又怎会时常上门?

上一世时,她念及血脉情分,走投无路之下去投靠虞家,却被当做乞丐一般打发了。这些事,她都还记着呢!

“不是我不愿意认你,当初爹爹和娘亲成亲的时候,是谁万般阻拦不愿承认这门亲事?又是谁在阻拦无果之后,扬言说没有我娘亲这个女儿?”

“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落魄的商户之女,怎比得那六品候补典仪的母亲有见识?我程娇娥可是万不敢高攀。”

几句话,说的二人一度僵在了那里,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着,浑身的不自在。

“好你个程娇娥,我只当那些商人粗鄙,性子倒是好的,你倒好,十足十的一个市井无赖。怎么说你母亲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生出你这样个泼皮?”何氏啐骂到。

程娇娥也不恼,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何氏,双手环胸,满目含笑,好似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般。

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使得何氏心中的郁结又增加了几分。

程娇娥便这般看着何氏不再说话,方才悠悠开口道:“说完了?说完了请回吧。青韵,送客。”

说罢,二人便是连拉带拽的将何氏和虞老夫人给送出了程家大门。

一路上,何氏和虞老夫人嘴上不停的骂着程娇娥,各种污言秽语直往外冒。便是那府上来往的下人听了,也免不得心头一跳,朝着那说话之人望去,目光中流露出猜忌。

原本程娇娥只是想将这人给赶出去就好了,可是这脏话听了一路,便是再好的脾性也要给磨没了。最后出了程家大门,索性将这二人往外猛的一推。

之后,大门紧闭。

何氏和虞老夫人没有想到程娇娥会这么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泥土,对着程家的大门便是一通骂,引得众人的围观。

还真别说,那虞老夫人虽然老了,嗓门可是不低,便是往回走了一段路程的程娇娥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蓦地,她顿住步子,双拳捏的紧紧的,刀子一般凌厉的目光直直的射在程家的大门上,似是能将门剜出一个洞来。

便是青韵,也感受到程娇娥此时的不同,忧心仲仲的望着程娇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准备来看笑话的。

站在程家大门骂街的是何许人,同这程家又是又何渊源,一打听,便都知道了。

只是这本为亲家的人,又是缘何如仇人一般,尽数道些个污秽言语?

众人正满心猜疑着,忽的见程家大门缓缓的打开。

自门内,身着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的程娇娥缓缓走了出来。

原是一清丽脱俗的女子,如今却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便见着她目光朝着门前众人一扫,众人便有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霎时间,一片寂静,便是那骂着程娇娥的虞家二人,也都停了下来,楞楞的看着程娇娥。

“想必大家都很奇怪,这虞家二位明明是我程家的亲家,又为何,在此破口大骂。”程娇娥缓缓说到,方才那冷峻的面容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意。

“你向来名声败坏,怕不是又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吧?”人群之中,不知是有谁出口。

一时间,哄笑声一片。

程娇娥利用刘浩的寿辰,来为自己赢得一个好的名声的事情,虽然成功了,却因时间间距的太短,还未能够传播出去。

所以此时的大家熟知的,还是那个名声败坏的程娇娥。

“这个贱蹄子不仅德行有失,还目无尊长,我不过是来看看我的女儿,我有什么错?她倒好,不仅不让我探望女儿,还将我赶出了程家大门。”虞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那叫一个动容。

第51章 言明

旁边围着的拿些不知情的众人听了,皆是对程娇娥指指点点的,道一句你这女子,怎的如此蛇蝎心肠?

却见程娇娥忽然笑了,笑的莫名其妙,让众人生疑。

“虞老夫人如此说来,反倒是我的不对了。只是你做的那是什么事?是为人母亲能够做的出来的事情么?”程娇娥看着虞老夫人,冷冷的说到。

她原本想着将二人赶走,这件事便了了。谁知这二人不会悔改,竟然在程家大门闹起了事情!

她程娇娥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如今街坊邻居都在,就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看看这件事,到底是我的不对,还是她虞老夫人的不对!”

程娇娥面色平静,仿佛这件事,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一般。

“这件事我看行!”

“好,那你就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大家伙儿给你做主。”

“……”

人群之中,顿时四下起言。

“你们别被这个小jiàn rén给蒙蔽了,她不认我这个外祖母,还把我赶出程家大门,这是血淋淋的事实,做不得假的。”虞老夫人见众起纷纭,忙开口到。

“虞老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认你这个外祖母,那我问你,当初我娘要嫁给我爹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我爹是个商人,配不上上你女儿,直到我娘进了程家大门,你还不承认这门亲事。若不是十年前,我爹爹做生意发了,你怕是连我程家大门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程娇娥的声音冷厉,清楚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皆是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看着虞老夫人的那双眼睛里,再没了当初的同情和怜悯。

一句话,说的虞老夫人面色涨红,手紧捏着何氏的胳膊,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半句话。

程娇娥说的这些事情,确实是没有错的。直到现在,她的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与程家的这门亲事。

若不是这个程家对她来说还有些价值,她连程家的大门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可是自己这些念头,如今就这么chi luo裸的摆在了众人的面前,使得她又羞又恼,只恨程娇娥怎是个如此不会来事的,连点儿面子也不知道给她留。

程娇娥冷笑着看着虞老夫人的变化,不等虞老夫人说话,便又是说到:“我娘生了我之后,再没有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应当好好养胎才对。可是你呢,不顾我娘有孕在身,张口就是要钱。”

“我娘心软,念着旧情,任你们再怎么过分,她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是人,心里都有一把秤,就算嘴上不说,日子久了,往日的情分也都会慢慢的被消磨光的。”

“我也不是什么明事理的,知道这次虞老夫rén dà驾,是虞家出了要紧的事,需要我们程家的帮助。可这件事,不是我们程家不帮,而是我们不能帮啊!”

程娇娥话音一落,人群之中再现鼎沸之声。

“什么叫你不能帮?”

“既然想帮,又为何不能帮?”

“莫要自恃清高,掩饰自己丑恶的嘴脸了!”

“……”

在这些人的认知里,便不存在那不能帮的情况。且虞家是程家的亲家,即便是有些不对,但到底因为事出从急,所以有些事情才会没有顾及到。

“倒是生了长伶牙俐齿的嘴,说什么相帮不能帮!前些日子,我虞家两次来你们程家的人,不是都被赶出去了?原以为你会顾及到我年迈,不会说那么重的话。可谁料,我这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你赶出了程家!”

虞老夫人两只眉毛一竖,直直的望着程娇娥。她面色涨红着,身子也抖得不行,仿佛是被气的不轻。

这般说了几句,便是掏出了怀里的帕子,在眼底轻轻的擦拭着。

众人见了,皆是不由得心疼起这个年迈的老人来,对程娇娥的指责便又多了几分。

“我知道大家现在对我都有意见,觉得我明明可以帮忙为什么不帮。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面前站着的这个柔弱可怜的老妇人,当初不同意我娘和我爹的婚事,死活要我娘去嫁给别人做妾。我娘不同意,坚持要跟我爹成亲,虞老夫人没了法子,只好由着我娘嫁给我爹。但是在我娘成成亲的时候,并没有给我娘一件嫁妆,甚至还扬言说不承认我娘的婚事。”

“我娘嫁给我爹这么久了,虞老夫人登门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她家里的小辈儿倒是时常过来,却都是向我爹爹借钱的。说是借,可是这么多年了,一个子都没有还。因为是亲家的缘故,并没有借条,所以这钱,便权当做打了水漂吧。如今虞老夫人的儿子有难,需要钱财来疏通,这才想到我们程家。”

说着,程娇娥冷笑一声,斜斜的睨着虞老夫人,似是要将虞老夫人身上给戳出个洞来。

什么亲家,分明就是讨债的!

“我们念着亲戚情分上,借与虞家一些钱财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月月借,我们程家也消受不来,如今便没有再借的道理。”

“今日我程娇娥将话放在这儿!你们虞家,若是能将此前借的钱财都一一还上,日后借钱的事还好说。若是还不上,便不要怪我程娇娥翻脸无情!”

虞老夫人被程娇娥说的一番话气的嘴皮直抖,脸色发青。手指着程娇娥,嘴里一直重复着,“你、你……”

一旁的何氏也是气的不行,朝旁边啐了一口吐沫,道:“何时这程家轮到你·····”

后边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程娇娥瞪得说不出话来。

程娇娥朝着青韵看了一眼,不顾旁边人的议论纷纷,将气的说不出话的虞老夫人塞进了马车里,转身便进了程家。

自程娇娥进了程家以后,那围观之人故意压低着的声音也都放开了来。

一时间,人群沸腾了起来,遍布着的,都是对虞老夫人的谩骂和指责。

虞老夫人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生气,心中不忿,掀开帘子想要同程娇娥理论。

第52章 指点

却不想程娇娥已经先一步进了程家大门,而此时,她的轿子外边,站着的事指指点点的人群。

“那件事我知道,虞老夫人本来是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卖给别人做妾的,不料半路杀出个程胥。人家都成亲许久了,虞老夫人还在怪程胥断了她的财路。”

“虞老夫人给她女儿找的那个人能嫁?比她女儿大了二十岁不说,品性也不好,府上的女人更是如云。”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活该被人赶出去。”

“要我说,程家对她那样还是高抬了她,要我说,一开始就不应该认她这门亲戚。”

“什么亲戚,哪门儿子的亲戚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不明个事儿呢?”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看着那探出头的虞老夫人,面上是掩不住的鄙夷和憎恶。若不是手上没有东西,怎么会让虞老夫人这样完好的在那里?

虞老夫人本来想找程娇娥理论,可是这些突如其来的言论,倒是将她给打了个不及防,顿时心中是又气又恼,却又不好说什么。

猛地将帘子甩了下来,虞老夫人坐在轿子里,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走。”

马夫应声挥起鞭子,慢慢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程娇娥那里,回去之后就因为担心虞缳汐的身体,特意去她房中报个平安。

虞缳汐虽然人在屋子里,不曾出来,对外边发生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特地寻了人去看,将事情汇报给她。

那被程娇娥赶出去的,毕竟是她的母亲。纵使她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可是这层血脉之亲,却是难以消除的。

等到程娇娥到了虞缳汐房里,虞缳汐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如今见程娇娥过来,便是一脸忧忡的模样。

“娇娇儿?你那样对你外祖母,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虞缳汐面带愁容的看着程娇娥。

程娇娥走过去,挽住虞缳汐的胳膊,缓缓出声:“娘,我知道你心软,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也应该明白,虞老夫人的心里是没有你的。”

她脸上挂着平静,就那般望着虞缳汐,似是要望进人的心里去。

只见虞缳汐脸色霎时间变了一变,看着程娇娥,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她又何尝不知道的呢。可是那人终究是她的母亲,那些人,也都是她的亲人,她狠不下心去对他们。

“好了,你现在怀着身子呢,肚子里的最大,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有我呢,你不要担心。”程娇娥笑望着虞缳汐,安抚道。

虞缳汐本就宠爱程娇娥,如今见她露出笑颜,便是再多的忧愁也都烟消云散去了。

程娇娥又同虞缳汐聊了好一会儿天,还说过几日会陪着虞缳汐去城外的饿天水寺祈福,叮嘱虞缳汐好好休息。

出了虞缳汐的院子,程娇娥便一幅思绪万千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韵就这般默默的跟在程娇娥身后,忽的听到程娇娥唤了自己一声,忙应道:“怎么了xiao jie?”

“你也觉得我做的太过了么?”

“奴婢觉得xiao jie做的很好。”

青韵知道,她指的是虞老夫人那件事。虞老夫人这么多年的行径,确实有些难看了,只是他们这些做主子的不说,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敢妄言。

虽然她不知道自家xiao jie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但xiao jie的变化,在她的眼里,是好的变化。

程娇娥颔首未语。

虽然这件事,她的做法很无情,但她并不后悔。

在经历过上一次那样悲惨的生活之后,她发誓,绝不要让以前的事情重来。

她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保护身边的人。拿些图谋不轨的,心怀不善的,统统都滚得远远的!

次日,程娇娥美美的睡了个懒觉,起来之后便招呼青韵又去了先前卖画的铺子里。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程娇娥一去,便得了老板的笑脸相迎。

因着前两日程娇娥来过这里卖画,所以老板对程娇娥还是有印象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前几日他还说程娇娥没有什么名望,她的画卖不了什么好价钱。如今不过是过了那么一日,竟在这小小的地方掀起那么大的风潮。

一大早的,便有人来他这店里问话,指名道姓的要程娇娥的画。

但因着他只有那么一幅,所以那副画便被炒出了天价,最后被一个神秘人所得。

如今程娇娥又拿了画来交易,老板自然是笑脸相迎。

“程xiao jie,昨日你在刘大人家里拿出的那副画,可谓是惊为天人,不知今日又有什么好的东西?”老板脸上堆着笑,几步来了程娇娥的面前,还将程娇娥引了上座。

程娇娥亦是笑着回应道:“不过是讨个喜头罢了。”说罢,便是直直盯着那老板,笑意盈盈的说道:“不知今日我这话,可以卖个几两银子?”

说的那老板脸上一阵尴尬,道:“程xiao jie便莫要打趣了,是我有眼无珠。不过这书画界便是这么个样子,你有了名气,别人才会买你的账,否则就算你画工超群,也只能蒙尘。”

这老板说的,程娇娥也知道。她原就没有要怪罪老板的意思,那样说,也不过是想要将老板激上一激,把自己的画卖个好价钱罢了。

“这样吧,你这一幅画,我算你三百两银子,可还行?”老板犹豫了下说到。

如今程娇娥名气刚起,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寻她的画作,是不假。可因出名的时间太短,尚未达到一个很高的高度,老板给她三百两,已是很高的价格了。

便是程娇娥听了以后也是惊讶不已,她没有想到,刘浩的影响力竟然恐怖如斯。她不过是送了一幅画,被刘浩赞扬了几句,便能卖到之前三十倍的价钱。

果然,还是要有名才行!

程娇娥暗自感叹着,让青韵将事先备好的画递给老板。

第53章 达成

程娇娥临走时,老板留了她一下,希望能够长久的同程娇娥合作,却被程娇娥婉拒。

原本她卖画,便是为了和程胥的赌约,如今自己已经达到了程胥的要求,她便无需再画画了。

至于这老板说的条件,确实可观,只是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需要。程家尚还有着万贯家财,又何须用她卖画为生?

更何况,程娇娥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搞清楚魏祁背后之人的目的,好好保护自己的家人。

回到家里以后,程娇娥便去了程胥的书房,带着自己赚来的三百两银子。

“爹爹,我们的赌约是不是该履行了?”程娇娥搬了张凳子,随意的坐在程胥面前,小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程胥。

程胥原本同程娇娥立下这个赌约,便是想着程娇娥做不到,让她了了这门心思。

可是看着如今程娇娥成竹在胸的模样,程胥反倒是愣了一下,满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程娇娥,随后,拿起程娇娥放在桌子上的银票。

不多不少,正好三张。

程胥抬头看着程娇娥,眼睛睁的大大的:“你是如何赚到这么多钱的?”

却见程娇娥绷紧了笑,一副卖足了关子的模样,道:“这个嘛,是秘密。不过现在我赢了,爹爹要愿赌服输哦。”

程胥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明日便到我书房来吧,我教你一些做生意的门道。”

如果可以,程胥是不想让程娇娥学习经商的。毕竟经商这个行业,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好,也不过是堪堪比那些寻常百姓高上一级。

而程娇娥一个女孩子,如此抛头露面的也确实不好。

可如今话也说出了,人家也做到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说什么。

一听到程胥要教自己,方才的随意全都消失不见,立马绷紧了身子,道:“没关系,爹爹现在就可以教我。”

程胥不由失笑:“今日爹爹还有事,明日再开始教你,不过可不要以为我是让你闲着。我这里有本书,你拿回去看,明日我可是要考你的。”

说罢,程胥折身去了书架子上给程娇娥拿了一本关于经商的书籍,并叮嘱她好好看。

“定不辱使命。”程娇娥面色严肃的说到。

程娇娥带着那本书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一时间连饭都忘了吃。

这关于经商的书籍比起其他的书籍来说,还是有些太过乏味无聊了,程娇娥看的,险些就要睡着了。

只是慢慢的,把一些东西看进了心里,看出了门道来,倒也不觉得有多无聊。

眼见着逐渐黄昏,青韵给程娇娥点了灯,看着程娇娥如痴如醉的模样,不由开口提醒道:“xiao jie,天晚了,早些歇息。”

却见程娇娥摆了摆手:“我再看会儿就睡了,你先去歇着吧。”

这一看,便又是许久,直到程娇娥发觉,自己的左侧忽的现出一片阴影来。

程娇娥拿着书,下意识的就朝着右边打去,却被人一把捏住了手腕。

“这就是你欢迎人的方式?”钟离殇眯着一双眼,冷冷的看着程娇娥。

见是她,程娇娥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只是言语中多了些挖苦:“倒不知过了这么久,世子这夜闯闺房的毛病还没有改。如今世子来我这房里,莫不是以为我这贪慕虚荣之人也颇为合你心意?”

自那日程娇娥提出想要跟钟离殇一起去京城的事情以后,钟离殇就对程娇娥这个女人方反感的要死,打心底里以为这个女人是个贪慕虚荣的人。

可是这个贪慕虚荣的人,自从那日之后便再没提过这件事,对自己也是爱搭不理的,甚至还勾搭上了刘浩这号大人物。

这让钟离殇心里越发的不爽,可是如何不爽,他倒是也说不出个一二。

经历了刘府一事,程娇娥原本败坏了的名声也渐渐起来了,钟离殇心里越发的堵的慌。

钟离殇看着比自己低了一头的程娇娥,心里忽的涌出一股无名之火,真不知自己为何跑到这里来找气受。

一把将程娇娥的手甩开,钟离殇冷着一张脸道:“我只是来看看那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别我不带你去京城,你怀恨在心,不给我办事!”

“这点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像某人一样小气,斤斤计较。”程娇娥揉着发红的手腕说到,面上满是不满。

这个男人,几次三番跑到她的闺房,每一次都要给她弄些不快,还真当她程娇娥是软柿子,好捏?

若不是当时答应了他,她真想一脚把他给踹出去。

“你说本世子小气?”钟离殇声音不由提了几分,缓缓的逼近程娇娥。

他周身的气压极低,眼中是无尽的冰寒,就这么直直的望着程娇娥,程娇娥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身子不住的往后退着,手护在自己的身前。与此同时,眼睛四处的瞅着,看看有什么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没有。

到最后,她的腿碰到身后的椅子,往后看了一眼,便站直了身子,方才的惊慌也都不见,仿佛是钟离殇眼花看错了一般。

程娇娥抬起头来,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就那么望着钟离殇,道一句:“难道不是这样?”

“我不过是嘴快,说错了一句话,便被世子念叨至今。世子若是不喜我,便远离我好了,可世子却几次三番的来找我麻烦,这又是为何?”

说着,程娇娥忽然就笑了,那般温柔的笑意,如二月春风般,悄悄的拂过钟离殇的心田,使他一下子晃了神儿。

只是下一秒,程娇娥却说了句让钟离殇恼怒的话。

她说:“若不是世子厌恶我至极,便是喜欢我。可如今我看世子的表现,倒更像是后者呢。”

程娇娥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却让钟离殇大怒,一把扼住程娇娥脖子,冷声道:“别以为本世子有求于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眼中似是有怒火在燃烧着,仿佛程娇娥这句话,于他来说是极大的挑衅一般。

第54章 祈福

程娇娥没有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钟离殇的眼睛,毫不退缩。

她的面色因呼吸不畅而涨红着,只觉得整个人仿佛就要窒息而死,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没有丝毫放软姿态的样子。

钟离殇看着程娇娥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直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可一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她帮忙,只得作罢。

手猛地抽离,钟离殇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程娇娥扶着身后的凳子,贪婪的"yun xi"着新鲜空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真的死掉了。

明明是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一次的机会,她应该珍惜自己这条命才对的。

可面对着钟离殇那张脸,自己所有的软话皆是说不出口,态度也是出奇的强硬。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程娇娥越发觉得自己同钟离殇之间的鸿沟是有多大。他们二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次日一大早,程娇娥便早早的起来,去了虞缳汐的别院。

“好了,我不过是去祈福,能有什么事?”

程娇娥刚一进门,便听到虞缳汐那夹带着无奈的声音,不由笑了,忙道一声:“由我陪着娘去,爹爹还不放心么?”

虞缳汐去天水寺祈福,几乎是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只是因为这此怀了身子,程胥才会有些担心。

“这路途颠簸劳累,恐你娘的身子吃不消啊。”程胥说着,一脸的忧色。

若不是这次他有事在身,定要亲自陪着虞缳汐过去。

“好了,女儿知道爹爹担心娘亲,不过有女儿呢,爹爹怕什么?了不得我将那陈大夫叫上,以免路上有什么万一。”程娇娥走过去,手放在程胥的肩膀上,安抚着说到。

便见得程胥思虑了片刻,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将陈大夫叫上,我这就去请陈大夫,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罢,便是一溜儿烟儿的赶了出去。

虞缳汐不由掩嘴轻笑:“都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孩子似的程胥将陈大夫给请了过来,再三嘱咐,这才让虞缳汐母子上路。

看着自家爹爹和娘亲如此恩爱幸福的模样,程娇娥只觉得自己心中也欢喜的很。

这一世,就让她这么安安静静的陪在二人身边就行了。

只是有时候,并不是说你想安静的生活,便能安静的生活。七皇子一行人对她程家几次三番的下手,不知是有什么所图谋的。

而今虽说是并没有让他们得手过,但难保他们会做出什么。

上一世,她家破人亡,最后自己也无辜惨死。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样想着,程娇娥的心思不由紧张起来,手不自觉的握紧。

“娇娇儿,你怎么了?”虞缳汐只觉得程娇娥握着自己的手上传来一股力度,握的自己的手生疼。转头朝着程娇娥望去,只觉得她脸色铁黑着,极其难看。

见虞缳汐担忧的望着自己,程娇娥马上又现出一幅笑脸来:“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没事的。”

虞缳汐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忧伤来,道一句:“你这孩子。”

近些日子,她总觉得程娇娥同以前不一样的,仿佛总是忧心忡忡,有莫大的心事一般。

可你若是问她,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

有程娇娥的陪伴,这段路仿佛变得很短,只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多笑了一笑,她便到了。

程娇娥扶着虞缳汐下了马车,抬起头,远远地朝着那寺庙望去,便见得一个小沙弥正站在寺庙的大门处,见她们下了马车,便连忙赶了过来。

“施主好,主持今日有事,不能相陪,特命慧空在此等待施主。”

这个小沙弥看上去和程娇娥一般大的年纪,却给人一种很饿深沉的感觉,整个人面色平静,举手投足间,有种别样的韵味。

“无妨。”虞缳汐说着,便引着程娇娥进了天水寺。

因为她经常来这里祈福,所以每个月她来的这一天,寺庙里的主持都会站在外边迎接。而如今日这般的,倒是少见。

平日里主持总会给虞缳汐讲经礼佛一段时间,如今没了主持,便由着那小沙弥带着四处转转。

天水寺地处郊外,修建于密林之中,依山傍水,倒是一个福地。

天水寺的后边,有着一片桂花林,每逢七八月份,桂花飘香的季节,整个寺庙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虞缳汐和程娇娥,便是被这一阵桂花香给吸引过去的。

而后便见得,在那花香浓郁之处,一身着海蓝色衣袍的男子,正坐在那里,同主持下棋。

程娇娥几乎是见了那男子的一瞬间,便想转头就走。

虞缳汐拉着程娇娥走近了几步,带着些不确定的说到:“娇娇儿,你看那可是世子?”

“嗯。”程娇娥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娘,我们回去吧,莫要打扰主持和世子下棋。”

虞缳汐摆摆手,扭头望着程娇娥,脸上满是柔软:“娇娇儿,上次世子救了你,我还没有好好道谢呢。”

“上次我已经谢过世子了,这次就不用去了吧。”

经过昨晚上那么一档子事,程娇娥对见钟离殇有些抗拒。

“那是你,又不是我。”说着,虞缳汐便牵着程娇娥去了钟离殇那里。

钟离殇坐着的地方,正好正对着程娇娥她们,没等她们接近,他便看到了程娇娥与虞缳汐双双而来的身影。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容,面上却尽是冷意,双手环抱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

那主持亦是回了头,见虞缳汐过来,忙站起来,向她问好。

“无碍的,我今日过来,便是想着向世子道谢。上一次娇娇儿的事情,要哦多谢世子了。”虞缳汐朝着主持微微颔首,又望向钟离殇,说到。

却见钟离殇忽而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好了,娘,你也道过谢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爹爹会担心的。”程娇娥挽着虞缳汐的胳膊,轻声道。

第55章 求签

从始至终,程娇娥都没有看钟离殇一眼,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听闻程xiao jie棋艺惊人,可愿赏脸跟我下一局?”钟离殇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到。

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挑衅。

程娇娥望着钟离殇,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瞧世子说的,民女不过是一商人之女,世子同民女下棋,恐会掉了身价。”

听起来像是自谦,实则暗讽钟离殇身份高贵,瞧不起她们这些人。

钟离殇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味的看着程娇娥:“既是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何这般与我说话?你这脖子上的脑袋……”

“世子息怒,小女不懂事。”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虞缳汐一脸惶恐,就要跪下去。

“娘,你这是干什么呢?”程娇娥忙拉住虞缳汐下跪的身子,满是惊愕。

此时她的心中,满是对自己的懊悔,与对钟离殇的怨恨。

将虞缳汐扶起来之后,程娇娥便走到那原来方丈做的位子上,捏起一枚白子,冷冷的说道:“来吧。”

钟离殇却不愿了,冷着一张脸道:“谁让你坐这儿的?程家就这么教你的?”

程娇娥看都没看钟离殇一眼,将那枚白子往桌子上一扔,转身拉着虞缳汐就走了。

在她身后,钟离殇的那张脸越来越黑……

“娇娇儿,你跟世子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虞缳汐担忧的问到。

便是她,都看出了钟离殇方才是故意找茬的。

程娇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愿说话,望着虞缳汐摇了摇头。

见虞缳汐依旧担心,程娇娥上前挽住虞缳汐的胳膊:“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娘亲就不要想了,女儿心底有主意。女儿陪你去求签吧,看看娘亲肚子里的,到底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程娇娥偎在虞缳汐身边,做小鸟依人状。

虞缳汐求签的时候,慧空问程娇娥要不要也求个签。程娇娥本不愿去弄这些麻烦的东西,重生一世,她早已不信这个了。

只是人家签筒都拿过来了,程娇娥倒也不便说什么,便随意摇了一签。

程娇娥原本平静的脸,慢慢的变得凝重了起来,握着签子的手也不由紧了紧。

“施主?施主?”慧空见程娇娥双眼无神,面色凝重,不由唤了两声。

程娇娥回过神儿来,再看了那签子一眼,其上写着:

兴尽凶始入困途,穷迫病难失亲怙,灾害短命无所止,何以逆天命?

是为下下签,大意便是,她这一世历尽坎坷,也无法改变天命。

天命?程娇娥冷笑。

自她重生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信什么天命。

在她程娇娥的人生信条里,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便不会让前世的事情再发生。

满眼复杂的看了眼身旁跪着的,虔诚的妇人,程娇娥眼中露出温柔的笑意。

回望着慧空,道:“不知小师傅,这签可能赠我?”

慧空一脸忧郁的望着程娇娥,见后者满脸坚定,忽的就释然了。

微微笑着,道:“既是与施主有缘,赠予施主也无妨。”

程娇娥将那枚签子,放在自己胸口处,最接近心脏的地方,时时刻刻警示着自己。

顾紫苑托人传来消息,说是想见程娇娥一面,程娇娥将地点约在了天香楼。

她去到时,顾紫苑早在包间里候着了,像是等了多时一般。

一见程娇娥,顾紫苑忙起身,脸上带着些警惕和胆怯。

“是我,浮幸姑娘不要怕。”程娇娥忙解释到。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顾紫苑脸上的警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疑惑。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程娇娥,面上带着错愕。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如何不会相信上次那个英姿飒爽的贵公子,竟是个女儿身。

“我该如何称呼?”顾紫苑微声说着,眉眼含笑。

“程娇娥。”程娇娥说着,话锋一转:“姑娘可是想好了?”

顾紫苑知道她说的,是上次那件事。

那件事的信息太过庞大,她一时接受不来。即便是想了这么许多天,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京城有名人家的xiao jie。

若真的是,那她又如何会流落到这偏远的荣城乡下?

若真的是,那她如今的身份……

所以这件事,顾紫苑不愿去想。

而今日她约程娇娥过来,也确实是有事相求。只是……她不能确定,程娇娥会不会帮自己。

“姑娘有什么事,就尽管开口好了。”程娇娥见顾紫苑面上满是犹豫,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话来,不由开了口。

“程姑娘,我知道我这般提要求是有些唐突了,只是如今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才好。”顾紫苑满面忧虑的说着,眉眼低垂着,手不住的绞着衣角,昭示着她内心里的紧张。

“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程娇娥试探性的开口。

顾紫苑今日的模样,让程娇娥想起,前些日子青韵曾看到顾紫苑出入当铺的事情。

虽说顾紫苑乡下的“家人”经常同顾紫苑讨要钱财,可她在点翠楼的收入,也足够用于那些人的开支了。

可如今顾紫苑出入当铺,便证明,她的那些收入,对于她“家里”的事情,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程娇娥料想,今日顾紫苑找自己过来,也是借钱。

“听闻程xiao jie名声在外,浮幸斗胆,想求程xiao jie赠一幅画。”浮幸咬了咬牙,而后坚定了模样,满怀期待的望着程娇娥。

闻言,程娇娥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了下来,还让青韵拿出了五十两银子救急。

“我不知你出了什么事,但想必你是急需银子的。这五十两你先拿着应应急,过两天画画好了我会让青韵给你送过去。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直接到程家来找我。”程娇娥伸手捉住浮幸的手,紧了一紧,安抚到。

顾紫苑抬头,望着程娇娥的眼睛,她眼中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看了极为的心安。

顾紫苑反手抓住程娇娥的手,眼中慢慢的氤氲起雾气来:“谢谢你。”

第56章 哭诉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的兄长前些日子来了荣城,日日流连于赌场,这些日子我赚的钱全给他拿去赌了。可是到最后,他竟然欠下了近万千两的赌债,债主找上门来,说要我去做填房,这件事才肯了。”

顾紫苑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与了程娇娥。

程娇娥看着顾紫苑,面上现出思虑之色。

如今顾紫苑沦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受了奸人所害。她本想着虽说点翠楼并不是个好去处,可对于让顾紫苑一个娇生惯养的大xiao jie在乡下生活着,还是点翠楼要好上一些。

且顾明炎他们过些日子就要来荣城了,到时候想办法让两个人见上一见,什么事都好说了。

可如今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若是她们拿不出钱来,这顾紫苑定是要被人送去当填房的。

方才顾紫苑提出想让自己赠一幅画,想必就是不愿欠自己太大的人情,毕竟近千两的银子,于谁都不是个小数目。

只是就算她帮助顾紫苑摆脱了这一次的危机,难免说不会有下一次。

所以如今若想保全顾紫苑,只有一个办法……

程娇娥抬头,目光直直的望着顾紫苑:“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不过需要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安平侯世子,钟离殇。”程娇娥一字一顿的说着。

如今放眼整个荣城,也只有钟离殇能够帮助顾紫苑。到时候和让顾紫苑在钟离殇的府邸上住上一些日子,暂时拜托她那些乡下的“家人”,静静的等顾家来人。

且同在京城,钟离殇同顾家想必也是有着交情的,如今能卖个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一想到钟离殇那张比锅底还要黑的脸,程娇娥就觉得头疼。

“这……”顾紫苑有些犹豫。

她不想去做那人的填房,便是不想随意的将自己交给别人。而如今程娇娥又说要她去见钟离殇……

她不是不知道钟离殇的地位,只是这件事,她不能违了自己的心思。

“不好意思,这件事就不劳程xiao jie费心了。”顾紫苑微笑着颔首,起身,言语间尽是疏离。

程娇娥皱了皱眉,不知顾紫苑为何突然变了副面容。

可是现今的情况,这件事她还是真拒绝不得。

“浮幸姑娘,你莫不是想就这么嫁给别人做填房?即便那rén dà腹便便,又老又丑?我不是非要干涉你的事情,只是我这么做,终究是为了你好。”

“你想想,你兄长欠了赌债,即便你这次凑够了钱,帮他还上了,难免还会有下一次。你同我去世子府上,我帮你一劳永逸,如何?”

顾紫苑轻咬下唇,一双翦水的瞳子里,满是挣扎之色。

正如程娇娥所说,这件事,就算这一次躲过了,那下一次呢?

顾紫苑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似的:“程xiao jie,我同你去。”

程娇娥笑了,道一句:“好。”

同顾紫苑乘车去了钟离殇的府上,一路上,程娇娥都在安抚顾紫苑,让她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不知不觉就到了钟离殇的府上,大门上的牌匾上,“琉襄苑”三个大字,骨气洞达、遒劲有力,法造诣极高的大师所作。

门前站着一排子侍卫,腰间配着长剑,笔挺的站着。程娇娥还没刚走近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你干什么?”

“麻烦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就说程娇娥求见。”程娇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袋子银子,塞到那近前侍卫的手里。

那侍卫暗暗掂量了下,将银子收起来,冷声道:“你在这儿等着。”

钟离殇正在府内小憩,便听得有人通报,说是程娇娥来见。那双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迸射出一道奇异的光彩。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眼中的光彩消失,斜斜的倚在床榻之上,懒洋洋的说了句:“你就说我府中有客,让她等着。”

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两块玉石,放在手中把玩着,心思婉转,不知是去了谁的身上。

程娇娥来找他,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想想前两日她对自己的态度,钟离殇就觉得心头仿佛堵着一块儿石头。可偏偏,他又奈何不了这个程娇娥。

而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程娇娥来找自己,他可是要好好的磨磨程娇娥的性子。

钟离殇躺在屋子里,身旁的人精心侍候着,还时不时问几句程娇娥在外边的近况。

这一等,便是等到了近黄昏。

程娇娥在外站的腿疼腰酸,这埋怨的话,倒是一句没说。反倒是顾紫苑,见钟离殇仿佛不愿意见自己,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而程娇娥只一句:“继续等。”

终究是为了她的事,程娇娥如今都没有生出退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站着等。

“世子让你们进来。”只听得一声吱吱呀呀的声音,琉襄苑的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老人,朝着程娇娥二人喊到。

顾紫苑见有人来传召,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立马现出笑意来,道一句:“程xiao jie,世子愿意见我们了。”

程娇娥微微点头,迈开步子,却因长时间的站立而血液不流通,软了一下,险些跪在地上。

幸好青韵眼疾手快,将程娇娥扶住。

慢慢的走了几步,程娇娥的腿脚适应了过来,便行走如初。只是回望起顾紫苑的脸色,依旧苍白。

“找本世子什么事?”钟离殇依旧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语气。

他躺在那方软塌上,同程娇娥几人之间隔着张帘子,悄悄观望着。见着中间那站的挺直,浑身散发出一种坚毅之气的,便是程娇娥了。

“回世子,民女此次来见,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世子答应。”程娇娥开口道。

虽说是求人,可那语气却是一丝没有软下来。

便听得那帘子里传来一声轻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钟离殇悠悠的说到,身子从软塌上坐起来,双腿交叠,好整以暇的望着帘子外边的程娇娥。

第57章 服软

程娇娥朝着帘子后边的人影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手轻轻的握起,唇角勾起一丝清冷的弧度,道:“方才是民女唐突了。”

说着,程娇娥欠身,对着钟离殇鞠了一躬,满是衷肯的说到:“民女程娇娥,有一事相求于世子。”

只听得帘子内传来一声轻笑,言语中尽是挖苦:“难得程大xiao jie也有事求本世子,倒是稀奇。”

钟离殇如此挖苦自己,就是想跟她划清界限吧。也是,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一个安平侯世子,怎么可能跟自己一个商户之女有什么牵连。

好笑的是,因为先前钟离殇救了自己几次,她竟误以为钟离殇是将自己当做朋友看待的。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也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顾紫苑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都先放一放,日后再说。

这般想着,程娇娥掩去心中的不快,面上做出一副谦恭的模样,道一句:“世子就莫要拿民女寻开心了。”

一句“莫要拿民女寻开心了”,态度一反常态,少了以往的张牙舞爪,反倒是让钟离殇侧目,不由怀疑起面前这个人的真实性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当真是那个傲骨嶙嶙,不劣方头的程娇娥?

钟离殇忽而轻笑一声,仿佛是看了莫大的笑话一般。他掀了帘子走到程娇娥的面前,左右打量着。

“本世子看你面色红润,也不像生病了,怎么今天说出的话这么中听?倒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纯的目的。”

程娇娥微笑着,大大方方的迎上钟离殇打量的目光。

“民女已经说了,今日来,确是有事相求。”程娇娥正说着话,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袖。

扭头望去,便见着顾紫苑正对着自己摇着头,挤眉弄眼的。

这个钟离殇,一看就是跟程娇娥不对头,分明是在故意找茬。若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用在这里,受着她的刁难。

虽说她与程娇娥相识不久,可程娇娥对她,确实是尽心尽力的,知道她需要帮助就立马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

而如今,为了她,又要在这里遭受别人的冷眼和刁难。

顾紫苑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处处为着自己着想的人。她已然欠了程娇娥的人情,不愿亏欠的更多。

程娇娥见顾紫苑犹豫担忧的模样,不由反手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不知世子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顾家走失的大xiao jie一事?”程娇娥忽然开口,却是让这在场的几人都惊了一惊。

钟离殇看着程娇娥,面上露出思量来。

这顾家大xiao jie走失,他不是没听说过,只是这么长时间了,也依旧没个消息。

她又怎么会知道京城顾家的事?看样子,她对这个顾家大xiao jie,知道的还挺多的。

“这件事我派人去查过了,确有此事,不过那顾家xiao jie的下落,还未曾查明。”钟离殇说着,话头一转,道,“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身旁这位,就是那走失的顾家xiao jie。”程娇娥说着,伸手指了指身侧的顾紫苑。

却见顾紫苑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变得越发没有血色了,还夹带着一丝的惶恐。

见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忙摆了摆手:“不,不是这样的,程xiao jie一定是弄错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怎么会和那样高贵的人家扯上什么关系呢。”

在她的记忆里,她就是一个农户之女,因有着几分姿色,这才到了点翠楼,赚些小钱贴补家用。至于说什么京城顾家,她更是听都听过,又怎会与之有什么关联呢。

她觉得,程娇娥一定是弄错了。

程娇娥怎么会弄错!

前世的事情,一点一滴都清清楚楚的留存在她的记忆里,无法抹灭。

前一世,顾紫苑曾对她伸出过手,又同她说了些知心话。感念她身世坎坷之时,她亦是将这些给记了下来。

如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她不信,还会有假!

所以程娇娥定定的看着顾紫苑,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平静的说到:“你怎么知道,这一切就是假的呢?你忘了以前的一切,你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只能通过家人的描述来了解你以前的生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都是有人安排好的,甚至是连你失忆,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闻言,顾紫苑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不,不可能,不是这样的。”

看着顾紫苑这副模样,程娇娥不由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于如今的顾紫苑来说,确实是难以接受的。也知道,单凭她自己的话,是无法让他们信服的。

她也不需要让他们信服,只要那么稍稍提点一下,自然是有人会去查证。

程娇娥目光停留在钟离殇的脸上,后者眼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色淡泊,仿佛不为所动。

见程娇娥望过来,他敛了神思,浅笑一声:“程大xiao jie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只是本世子该如何去相信你?”

“世子不用信我,是真是假,到时候自有考证。只是如今浮幸姑娘遇到了难事,希望世子能够收留她一些时日。”

“哦?”钟离殇冷笑一声:“程大xiao jie莫不是以为,本世子的府邸成了难民所,谁都能留?且不说你这个顾家xiao jie是真是假,你放着这么大一个美人在我这儿,我难免会觉得你心思不纯。”

钟离殇原本以为,程娇娥上门是为自己所求。可现在才发现,即便是程娇娥对他服了软,好言好语,也不过是为她人所求。

这种感觉,让钟离殇觉得自己方才所做的那一切是如此的可笑。

他说程娇娥这般要强的人,又如何会轻易向人放软了姿态。

可偏偏,他就想看她对自己放软姿态。

可偏偏,除了自己,她可以对任何人放软姿态。

这般想着,钟离殇的脸不由黑了几分,浑身也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第58章 留下

“这一点世子大可放心好了,就算是我有这个心,浮幸姑娘大约也是不愿意的。”程娇娥打趣着说到。

同时她心中疑惑,这个钟离殇,脸变得着实是有点儿快。如今不过才几句话的功夫,竟又黑着一张脸,仿佛别人天生就亏欠他几千两银子一般。

若是换做以前,她早就怼回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同他迂回这么久。

扭头看了一眼顾紫,道:“世子如今也正是用人的时候,这顾家,也可谓是个不错的选择。若这位浮幸姑娘当真是顾家走失的xiao jie,也算是结了个善缘,世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钟离殇眼睛微微眯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势。

若不是商澈对程家早有图谋,他倒要怀疑,这个程娇娥,是不是商澈派来的底细。他是正值用人的时候没错,可这顾家,如何也不会成为其中的人选,只因顾家嫡女正是商澈的未婚妻。

所以这个顾家,不仅不能用,还得防着。

而如今,程娇娥又是将这个可能是商澈未婚妻的女子,给送到了他的身边。这其中的用意,倒是有些让人难以揣测。

“你倒是对别人的事情上心的很,先前魏祁可是受了你没少照顾吧。”钟离殇满是讥讽的说到。

程娇娥敛了眉,只道一句:“之前是我看错了人。”

是她看错了人,才会那般任人戏耍一世,最后落得个含冤而死的下场。而这一世,她及时止损,再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个第二遍。

她帮助顾紫苑,一来是还了她上一世的情,二来是结个善缘,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或许顾家能够帮上她一把。

她如今做的这么多,也都是为了日后所做打算。

这一世,她不想再那样不明不白的活着。

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悲惨的一生,皆是因为魏祁一人而造成。

而如今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才恍然发觉,这件事的背后,不只那么简单。只是她不明白,那人对她程家的事情,究竟为何如此上心?便是费尽了心思,也想要和她程家拉上关系。

“便是看错了人,这才找上了我?”钟离殇缓缓逼近程娇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满是不齿。

如今在他的眼里,程娇娥就活脱脱的一个攀权富贵的女子,便是寻了个人,就想借着杆子往上爬。

“我原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同其他人不一样。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在我这里撞了墙,又想方设法去了刘大人那里,得了一番夸赞。那副万寿图,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吧?不知是用了多少银子买来的?”

说着,钟离殇忽而轻笑:“哦,我忘了,程家大xiao jie不缺那个钱,便是本世子我,也要想方设法去你程家借些银两来呢。”

钟离殇一番话,表面上像是在夸赞程娇娥,实则满是讽刺与不齿。

这样攀权富贵,贪慕虚荣的女子,他钟离殇便是看走了眼,才会那日在湖中将她救起。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救她,任凭她如何在水里扑腾,哪怕是就这么没了,也与他无关,省的如今看了糟心。

这般想着,钟离殇便是不愿意再看到程娇娥。他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仿佛是压着一团火,而程娇娥的存在,就好比是一个引子一般,使得他心中的火,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蔓延出来。

“这个就不劳世子费心了,总归民女最后的目的是达成了的。民女本就是商人之女,整日与铜钱做伴,浑身的铜臭味儿,与世子这般整日守着高雅熏陶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民女巫才,有的也不过是这张三寸不烂之舌与一些红白之物。”

程娇娥说着,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似是那荆棘一般带着刺儿的。

钟离殇本就在气头上,如今听了程娇娥一番话,心中自是恼火。烦躁的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浮幸姑娘我会帮你照顾,你就不用担心了。”

绕了这么多的弯儿,事情终于是又回到了正题上。

钟离殇,终于是答应收留浮幸。

如此一来,程娇娥心中悬着的那块儿石头,也终于是落了地。

“那就多谢世子了,若顾家人寻到此地,证实我所说的没错,还望世子在顾家面前提点我几句,说说我的好处。”

程娇娥最后这句话,仿佛就是为了印证钟离殇所说的贪慕虚荣,而特地说出口的。

她面上那虚假的让人觉着有些恶心的笑意,如同针一般,生生的刺进钟离殇的眼睛里,刺的他眼生疼。

“我们的约定,希望你不要忘了。来人,送客。”

不等程娇娥再说话,钟离殇便是下令,让人簇拥着程娇娥,离开了这间屋子。

程娇娥撇了撇嘴,心道如今这年头,借钱的反而是个大爷。先有虞家人理直气壮上门讨钱,后有他世子胁人借钱。说是借,反而比那些来要钱的还要可恶。

程娇娥愤愤的走了,临走时,她听到钟离殇对浮幸说,“以后离那个程娇娥远一些,免得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性,反倒落了你顾家xiao jie的身份。”

原来,他早就清楚了浮幸的身世,还在那里同自己玩什么文字游戏,把自己当猴儿耍。

那么如今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里岂不是像个笑话。若没有了她这一层,说不准人家早就将浮幸给接到别院里去了,哪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程娇娥耳边反复回旋着钟离殇对顾紫苑温柔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堵堵的,闷的有些出不来气。

她走在街上,须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方才能够不被窒息感包围。

回到家里的时候,虞缳汐和程胥急得团团转,只差没有报官去了。

程娇娥一进大门,便有人前去通报,不久,便见虞缳汐和程胥携手双双而来,看着安然无恙的程娇娥,便是一把给抱在了怀里。

“我的娇娇儿,你可是让为娘好生担心。”

第59章 来信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程娇娥拍了拍虞缳汐的后背,柔声说着。

今日也是忙昏了头,竟忘记让青韵给爹娘捎个信儿,白白让二老担心了这么长的时间。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爹娘帮忙?”虞缳汐拉着程娇娥,左瞧瞧右看看,生怕自己的女儿在别处受了委屈。

程娇娥顺手扶着虞缳汐的肩膀,沉声道:“娘,我真的没事,不信你看。”说着,脸还凑近了虞缳汐,眼见着就要蹭到虞缳汐的眼睛上,这才止住。

一番动作将虞缳汐逗笑。

她紧紧的握着程娇娥的手,满目慈祥的望着程娇娥,道:“娇娇儿,以后可不敢再回来这么晚,让爹娘担心。”

“好。”程娇娥满口应道,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方才的抑郁也都一扫而空,抛到脑后去了。

“好了,外边凉,回去吧。”程胥适时开口道。

程娇娥携着程胥与虞缳汐,一起回了院子,又是一番寒暄之后,这才各自歇息去了。

这样久违的温暖,于程娇娥来说,是极其难得的。

上一世的时候,程胥和虞缳汐两人去的早,她几乎没有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便没了爹娘。可是那时候,她心里尚还有着魏祁,只觉得虽然爹娘不在了,幸好她还有他。

她将整个人的重心全都放在了魏祁的身上,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听照做,未有过一丝的怀疑。

也是因为如此,直到最后一刻,她方才知道,自己究竟是多么的可笑。一切都一切,全都是被人给规划好了,就连自己的身死,也早在那人的计划之内。

程娇娥浑身冰冷。

她坐在床上,眼中仿佛蕴着一层寒光,寒光之中,裹挟了无尽的仇恨与悲戚,于这黑暗之中,显得如此的耀眼而夺目。

冥冥之中,仿佛有着一只手,在牵动着所有事情的走向。

这日程娇娥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件,因信上指名道姓点了程娇娥亲启,青韵无法做主,便将信带到了程娇娥的屋子里。

彼时程娇娥看书看的正入迷,青韵便是一连叫了几声,她方才应了一句。

“xiao jie,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信。”见程娇娥向自己看来,青韵忙将手中的信件递给程娇娥。

程娇娥狐疑了一下,伸手接过信件。

随着信件慢慢的展开,信里的内容一览无余的呈现在程娇娥的眼前,程娇娥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这写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颇具雄心的前未婚夫。如今写了这封信,算作是决绝信。

信上将他如何受人蒙骗,又是如何放不下程娇娥,做了个详尽的描述。最后还说约程娇娥去荣城郊外后山,二人定情之地相见。

可笑,可悲,可叹。

程娇娥笑着,作疯魔状。翻身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火折子,将这封信,由下而上给点着了。

熊熊的焰火,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燃烧着炽烈而又旺盛的火苗。

“青韵,以后再看到这类的信件,不用知会我,你做主意就行。”程娇娥忽然开口说到,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和沧桑,仿佛历经了许多的事情一般。

“青韵明白。”青韵恭敬的回答着,眼角的余光瞥向程娇娥。只见程娇娥面色平静,眼中却是一片灰败之色。

几乎是同一时间,程娇娥眼中现出光彩来,方才周身笼罩着的阴霾也全都一闪而光。

“我还,你先下去把。”说罢,程娇娥便不再理会青韵,自己去了。

程胥给她的经商类的shu ji,初看上去颇有些晦涩难懂,而在程胥接连几日的讲解之中,程娇娥如今已算是初入门庭,再看起书来,已不似刚开始那般的吃力。

人各有所求,且不管其他人所求的都是什么,她程娇娥求的,不过是家人平安而已。

那日天水寺求得的签子,还放在她的心口处。程娇娥将手覆在其上,细细的感受着,仿佛自己与那枚签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甄婉儿来找程娇娥,揉着手腕,埋怨自家父亲太严厉,一连让她绣了好几天的嫁衣,才肯放她出来玩这么一下子。

程娇娥见着面露疲惫的甄婉儿不由轻笑,当即面色严肃起来,道:“既然这么累,那干脆不嫁人好了,像我一般,做个闲云野鹤。”

却见甄婉儿轻咦一声,伸手拧了一把程娇娥的胳膊,满脸嗔怪的说到:“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打趣我?”

程娇娥这是看准了她不愿意取消和苏丰尉的亲事,才这般说的。

“好了,你这嫁衣也绣了许久了,估摸着差不多过些日子就该完工了吧,怎么样,到时候带我去看看?”程娇娥亲昵的挽住甄婉儿的胳膊,笑意盈盈的说到。

看着甄婉儿幸福的模样,她是发自内心的,为甄婉儿感到幸福。

一个女人这一生,能够遇到一个人,甘愿为了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好啊,不过我今天想去郊外的林子里,听说那里有一些姜黄和茜草,用来染布最合适不过了。我想亲自染几匹布,给苏丰尉做件衣服。”甄婉儿说着,满脸的幸福模样,便是程娇娥看了都不由得心生艳羡呢。

只叹甄婉儿遇到了一个好男人,能够值得她去托付一生。

“你等我将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便随你过去。”程娇娥说着,刚准备将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收起来,便见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最上方的书给拿走了。

甄婉儿将书拿在手里随便翻了翻,满是疑惑的问到:“娇娥,你学这些做什么?你要经商啊。”

“对啊。”程娇娥漫不经心的回应到。

她将甄婉儿手中的书拿回来,同程胥给她的其他经商类的书籍放在一起,手在书脊之上游走着,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程家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继承。我现在学了,等到时候弟弟慢慢长大,我还可以教教他。”

第60章讨要

“姑娘家家的,学经商总归是不太好的。不过我相信,你不是寻常人,便是这些,也可以做的比寻常人出色。”甄婉儿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力度不大,却能够让程娇娥感觉的到,她对自己的支持。

如今的程娇娥,已经不是之前整日跟在魏祁屁股后边跑的程娇娥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比以前要强大很多。

甄婉儿知道,自己是她的朋友,对于她的决定,应该第一个支持才对的。不管是什么决定,她都不能,去打击程娇娥。

程娇娥会心的笑了。揽着甄婉儿的腰肢,柔声道一句:“你真好。”

她眼眶湿润,氤氲着雾气,心底里流淌的,也满满的都是感动。

同甄婉儿约好了次日去郊外采摘姜黄和茜草,又闲聊了一会儿,甄婉儿便回去了,说要赶制她的嫁衣。

程娇娥百无聊赖,便寻了身男子的衣服,去了点翠楼。

她这次去,是给浮幸交赎金去的。

她如今在钟离殇的府里,人是安全的,按理说其他的事情也不需要去管。只是毕竟那么大一个人,如今这么突然消失了,免不了又是一阵风波。

于是程娇娥便想着给那老鸨送些钱,也算是让这个浮幸于别人面前,有个去处。

程娇娥扮作一个小厮的样子,带了些钱银便往点翠楼去。

那老鸨见着身着má yi的程娇娥,一脸嫌弃,挥着手帕道:“去去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种人能来的?”

也不怪这老鸨以貌取人,毕竟荣城不如京城富庶,有钱的人,从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得出来,不存在那种家里下人穿的比寻常百姓都要好的情况。

而如今程娇娥这副粗布má yi的打扮,活脱脱一个qiong rén的扮相。

程娇娥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鸨,面上堆着笑,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着这人,衣着破旧,出手却是大方的很,连这荣城许多的权贵都比不上。

她眼中冒着光,脸上堆着笑,褶子都积了好几层。

“自然是可以的。”老鸨将程娇娥手中的银票抽出来,仔细看了几眼之后,又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这才塞到自己的怀里。

在这种地方,有钱,自然是好办事。

程娇娥告诉老鸨,说他家主子和浮幸姑娘郎情妾意,便命他拿钱来给他家主子赎身,然后掏出一沓银票来,足足有千两。

这可把那老鸨给乐开花了,拉着程娇娥左说又道的,颇有种要留他在这里的意思。一阵热情让程娇娥手足无措,先前想好的法子如今都空了去。

好不容易从老鸨手里抽身,要回去的时候,又摊上了另一档子的事儿。

顾紫苑那乡下兄长顾贺平带了一波人,想要将她抓回去,给那老员外做妾,却被告知说浮幸已被人赎走,而交赎金的那人,如今还没有走远。

顾贺平拦在程娇娥的面前,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程娇娥,自上而下的打量着,言语中露出轻蔑:“你就是把我妹妹赎走的那个人?”

程娇娥冷眼看着顾贺平:“把浮幸姑娘赎走的,是我家主子,我只是代他来付赎金来了。”

“赎金呢?”顾贺平道。

“交给点翠楼的妈妈了。”程娇娥微微一笑,颔首作揖。只是那眼中掩不住的,是对顾贺平的厌恶。

像是寻常人家的儿子,到了顾贺平的这个年纪,也都小有成就了,做个买卖,盘个铺子,手上也都存着积蓄的。

这个顾贺平倒好,家境贫寒,还不求上进,整日靠着卖妹妹得来的钱度日。

也就是顾紫苑心软,听他们的话去了点翠楼,自己挣的钱全都进了他们的肚子里,还被那些人呼来喝去的。

“你家公子既然要了我的妹妹,哪有不给我银子的道理。”顾贺平将手上的棒子朝着那摊位上一摔,脚超前一跨,把程娇娥所有的去路都给拦住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的,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行为,与打劫等同。

却见程娇娥直起身子,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浮幸姑娘说了,她在荣城没有亲人。”

一句话,将顾贺平引得发怒:“没有亲人?我们养她这么久,她攀了高枝久不认我们了?你把她叫过来,我当面对质,看看她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哥哥!”

程娇娥冷笑一声:“你是她的哥哥?我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哥哥。将自家妹妹卖去点翠楼当舞姬不说,还与人赌博将人给赌了进去。我若是浮幸姑娘,早就一头撞死了,哪里还容得了你这么糟践我!”

程娇娥缓缓说着,言语中仿佛带着一种气势,使得这听了的人,都不觉一震,只觉得整个人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这个身着麻布衣衫的少年眼里。

她虽是笑着,却让人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顾贺平只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别开了视线,挡在程娇娥面前的那只腿也慢慢的退了回去。

可即便是如此,他浑身的气势也是不输人的:“你别在这儿吓我,老子可是吓大的。你最好赶紧把浮幸给我找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你是要拆了我的家,还是杀了我的人?”程娇娥轻飘飘的说着,眼神锋利如刀子般,在顾贺平的身上划过。

顾贺平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看着不大,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这嘴里说出的话,听着便让人心底发慌,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只是再想想,这浮幸是他抵给那个员外的,那员外再荣城也是有些势力的,还能怕一个小孩?

这般想着,顾贺平又硬气了几分,挺了挺胸膛,道:“你告诉你家主子,浮幸可是周员外要的人,他惹得起?”

程娇娥暗暗摇着头,缓缓走近顾贺平:“周员外?你确定,你要将浮幸抵给周员外?你可知,浮幸是什么人?她背后的人,你惹得起么?”

“你小子不要唬我,报上你家主子的名号,我就不信,这荣城还有我惹不起的人。”顾贺平越来越觉得,这小子是在跟他打马虎眼,就是想要他转移注意力,从而不去在意浮幸的去向。

第61章 吓唬

可是找不到浮幸,自己可是要被那周员外断胳膊断腿的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程娇娥所说的话,对他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程娇娥朝着顾贺平勾了勾手指,笑意盈盈的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顾贺平以为程娇娥松口了,当即笑的花枝乱颤的,身上的一团团肥肉抖啊抖的。

他俯身过去,将耳朵凑到程娇娥面前。

“兄台,我告诉你,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啊。”程娇娥一脸神秘的说着,见顾贺平露出疑惑,她又是说到。

“你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这个浮幸,压根儿不是荣城的人,她家里是京城的大户,被人谋害了才落到你们家里。”

“胡说。”顾贺平扭头瞪着程娇娥,只是那眼中,隐隐透出些恐惧来。

对于浮幸的身世,在这偏远的荣城应该是是无人知晓的才对。怎么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告诉他,浮幸不是他的亲妹妹。

他自然是知道浮幸不是他的亲妹妹,可是这样的事情,是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否则京城那里的人就要怪他们办事不利了。

顾贺平打量着程娇娥,揣测着程娇娥话中的真假。可是看着程娇娥那副脸上带笑的模样,她也拿不准了。

那笑容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这样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装傻,是最有用的事情了。

“我妹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怎能有假?我告诉你,你不要拿你那一套唬我,怪怪把人给我交出来,要不然就给钱。”顾贺平厉声说着,仿佛那程娇娥口中的话,当真是假的一般。

却见程娇娥不由摇了摇头,看着顾贺平的眼中满是悲悯,那眼神儿,看的人心底直发慌。

程娇娥又凑近了顾贺平,小声说到:“我也知道你不信,可事实就摆在这里。要我说,你就该去问问你的母亲,看看浮幸到底是你的妹妹,还是京城来的贵人。”

“若是你妹妹,那就要怪我多管闲事了。只是,若当真是贵人,你就这么把人拿去给抵债了,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你说,被人家知道了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程娇娥幽幽的说着,到最后,面上大笑容越发的浓厚了,看好戏一般的看着顾贺平。

他脸色青红变幻着,最后越来越难看,只是再没说话。

“那我交不出人,怎么还债?”顾贺平忽然开口。

程娇娥忽而笑了,伸手拍了拍顾贺平的肩膀:“那就要看你的了。”

说罢,便是越过人群,离开了顾贺平的包围。

方才他一番话,着实是将顾贺平给唬住了。

不管这个周员外在荣城到底多大的势力,可是同京城的那户比起来,到底还是算不得什么。

他也是上头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将人给拿去抵债了。若京城真的来人了,那他怎么办?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京城那边都没个动静,又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寻人?

就算是他们寻过来了,到时候,浮幸已经嫁人了,他们能怎么办?

像他们那样的人家,是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嫁给别人做妾的,更何况还是个嫡女。

到时候,浮幸已为人妇,他们就算有千百个不愿,也于事无补了。

这样想着,顾贺平便想去再追程娇娥,让她将浮幸的下落高知。只是这偌大的街巷里,哪里还有程娇娥的人影?

程娇娥也是料定了顾贺平会来,才特地去点翠楼一趟,希望他们能够收敛一番,不要再生出事端。

到时候顾家来人了,这一切自然就好办了,至于说顾贺平一行人,便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她话说的那么直白,就是希望顾紫苑那些所谓的“乡下亲戚”能够消停一段时间,等到顾家来人。

不然,可不知道,在顾家来人之前,会发生什么事。

程娇娥回去的时候,还特地给虞缳汐带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糕。一回府就直接去了虞缳汐的院子,见流月正在外边浇花。

“xiao jie你回来了啊,夫人刚刚还念叨你呢。”流月朝着程娇娥笑着招呼道,将手里的花洒放下,擦了擦手就要来接程娇娥手里的东西。

程娇娥见了忙道:“你浇花就好了,我去看看我娘,不碍事的。”

虞缳汐因为怀孕,被程胥和程娇娥养着,连门都不经常出了,每每出门,必是要有一大堆人跟着。

她知道,他们是因为担心自己有个好歹,可这一来二去的,便也没了出去转的心思了。

如今她正坐在那软塌上,手中拿着一个话本子,百无聊赖的翻看着。

“娘。”虞缳汐忽然听到程娇娥亲昵的唤了自己一声,忙将话本放下,朝着程娇娥招手。

“娇娇儿,我在这儿呢。”

“娘,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程娇娥一脸讨好的将手中的桂花糕献上。

“又跑出去玩了?”虞缳汐只是看了那桂花糕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她朝着程娇娥望去,一脸的“我就知道如此”的模样。

这桂花糕着实是她一直吃的食物,可是如今怀了孕,嘴巴就变得刁了,寻常吃的这些,已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了。

程娇娥一本正经的说到:“出去转了转,看看他们那些人都是怎么做生意的。”

虞缳汐忽然现出忧虑来,看着程娇娥的那双眼睛里再没欢喜:“你说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去学经商,哪有女孩子经常抛头露面去做生意的?”

对于程娇娥的这个决定,虞缳汐还是觉得不妥。她本性就是中规中矩的,家里人也是那般教着的,只说女子最大的本分便是在家好好呆着,相夫教子。

而像那般经常出去抛头露面的,都是为她们所不齿的。

毕竟这个时代,哪里有女子抛头露面的事情?除了那风尘女子……

而如今,自家女儿便是要去做这个先例,要她如何不担心?

“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做生意了?”程娇娥反问道,一脸正色的望着虞缳汐。

第62章 纠缠

她挽着虞缳汐的胳膊,头挨在虞缳汐的肩膀上,柔声说到:“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女儿终究要长大啊,女儿也不想再像个bái chi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拿我先前的婚事来说吧,我想着魏祁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应当是值得托付的,所以便百般对他好,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说着,程娇娥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虞缳汐:“可是啊娘,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来对魏祁百般顺从么?”

虞缳汐微微皱眉:“你不是一直喜欢着魏祁的么?”

程娇娥冷笑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来的喜欢不喜欢啊。”

“那是为何?”虞缳汐不解。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程娇娥是喜欢着魏祁的,每每魏祁来了,她都会表现出一副兴奋的模样,甚至说还会一直粘着魏祁。

可如今听自家女儿的意思,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程娇娥以前是喜欢魏祁没错,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直到上一世,她身死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喜欢有多可笑。

原来,他一直不过是借着自己,往上爬而已。她不过是一个垫板,他得到富贵的垫板。

想到这里,程娇娥的身上散发出莫大的哀戚来。便是在她身边的虞缳汐,都感受到几分,不由得一脸担忧的望着程娇娥。

“魏祁这个人嘴甜,总是跟我说,以后等他高中了,就会允我富贵荣华。那时候我也小,就由着那魏祁骗了许久,总觉得魏祁是个读书人,自己一个商女,嫁给魏祁算是高攀了,这才事事顺着他。”

程娇娥面上露出倦容来,看着虞缳汐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越发的让人心疼了。

虞缳汐伸手将程娇娥揽在怀里,道一句:“我的娇娇儿啊,你受委屈了。”

以前的时候看程娇娥粘着魏祁,她只当是自家女儿喜欢他,还为这门婚事感到欣喜。方才听着程娇娥那么一说,她才知道,她的娇娇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谁说她一个商女就比别人低?那魏祁就算是个读书的,也配不上她的宝贝闺女。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高中,又算得了个什么?

所幸她的娇娇儿提前看清了这人的丑恶嘴脸,才不至于让事情往更坏的地方发展。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程娇娥微微一笑,言语中尽是宽慰。

她不想要让那些事情,影响了自己的心神。

“好,好,不提了,我们不提了。”虞缳汐轻轻拍着程娇娥的背,言语温柔。

魏祁给程娇娥递信,程娇娥却是一点儿理会的意思都没有,携着那甄婉儿便去了郊外的林子里。

路上的时候,恰好撞见魏祁,便被他拦了轿子。

程娇娥在轿子里假寐,忽发觉轿子听了下来,轿子外边传来一阵哄乱。

她掀了帘子,懒懒的问到:“青韵,怎么了?”

“xiao jie,是魏祁。”青韵说着,言语里满是厌恶,便是那程娇娥,也黑了脸。

“程娇娥,我们以前的情谊你难道都忘了么?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可我现在想悔改,你就给我个机会。”魏祁见帘子掀开,忙喊到。

他的声音很大,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的人。

如今在这荣城,他和程娇娥的事情,可谓是满城皆知。

先是程娇娥落水,与安平侯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后又有了魏祁睡了人家的贴身丫头,程娇娥退婚。

如今两个人,本应该是打死不相往来的场面,可如今魏祁又为何拦了程娇娥的轿子,还说出这种话。

“明明是你先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又有何脸面让别人原谅你?”一个身形健硕,脸上有着刀疤的男子义愤填膺的说到。

他生平最看不惯这种不仁不义之人了,竟还能厚着脸皮求人原谅。

魏祁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朝着轿子大喊,道:“我前些日子抓到青苑和别的男人私通的证据,这个小jiàn rén一直在陷害我啊。那日我也是受了她的蛊惑。娇娥,你要相信我,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我家xiao jie说了,她还有事,希望魏公子不要耽搁彼此的时间。”青韵冷冷的说着,脸虽是朝着魏祁的方向,可那眼睛却是停留在别处。便是连看,都不愿意看魏祁一眼。

让rén dà跌眼睛的是,魏祁听了青韵这话之后,竟直接就在程娇娥的轿子前盘腿坐下了。口中还念着:“你要是想走,就从我身上过去。”

青韵黑了脸,若不是碍于她家xiao jie的面子,她真想把魏祁给揍一顿。

对于魏祁这样的无赖行为,程娇娥也很头疼。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又不可能真的从魏祁身上压过去。

程娇娥从轿子里走出来,坐在青韵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魏祁:“魏祁,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都给彼此留些面子好么?青苑自小跟着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至于你说的话,我是不相信的。”

“更何况,即便真的是有那样的事情发生,那也是你魏家的事情,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程娇娥冷声说着,面上不带一丝情绪。看着魏祁的眼神儿,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娇娥,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魏祁站起身来,望着程娇娥,一双眼睛里满是深情,看的程娇娥直犯恶心,心中不由冷笑。

原以为在自己面前碰了那么多次的壁,魏祁早该放弃了,谁料他又闹出个新花样来。

看来她程家对魏祁身后那人,还是很重要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那人一直觊觎着程家。

程娇娥看着魏祁,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对我的心思?你若是当真对我有心思,就不会向我身边的婢女下手了。可怜我还以为你对我一往情深,如今看来,都是笑话。”

她面上挂着悲戚,像是被伤的很深的样子。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如今露出悲伤,倒是让那一众看好戏的人都不由得心生怜惜,看着魏祁的眼中也越发的不齿。

第63章 露馅

“娇娥,我的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你要相信我。你家那丫鬟我也带来了,我让她当面跟你说清楚。”

说着,便见着两个小厮驾着大着肚子的青苑走了过来。那青苑脸上挂着灰,唇色发白,已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全然是被人驾着拉过来的。

只是她身上的衣服,不染纤尘,乃是上好的丝绸做的。

程娇娥不由敛了神。

只听得“啪”的一声,魏祁朝着青苑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

青苑想必也没有预料到魏祁会这般做,当即就愣了,一双眼睛里充着血,刚要说话便被魏祁夺了话头。

“你个dàng fu,我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就是让你这么回报我的?你告诉娇娥,当初是怎么一步步设计,引我shàng chuáng的。”魏祁厉声说着,与此同时,不住的朝着青苑挤眉弄眼。

只是那青苑却没魏祁这般冷静了。

他们原先是串好了的,青苑也愿意牺牲自己,来让程娇娥对魏祁回心转意。

可是他们写好的话本里,没有魏祁打她这一说。

如今魏祁这一巴掌,扇的青苑是一片混沌,脑子里嗡嗡作响,满是不可置信。

道一句:“魏祁你竟然打我!”是数不尽的凄厉和哀婉。

青苑这一声,算是让魏祁先前所做的都前功尽弃了。

原本她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被魏祁打了一巴掌,就变得中气十足了起来。任谁,谁会相信?

魏祁继续朝着青苑挤眉弄眼:“怎么,你背着我偷人,我打你一巴掌算什么?”

可是那青苑如今上了头,再不顾魏祁对他如何暗示,只抓着他的胳膊,满面悲怆。

“你之前可没说过要打我,你是不是就想着把程娇娥骗回去,之后再把我给休了?我告诉你魏祁,不可能,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魏祁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瞪着青苑:“你能不能别疯了?”

好好的一桩子事,就这么被她给坏了,他能不生气?

“原来是假的啊?”

“这魏祁夫妇也太不是人了,竟然想出如此下作的方法来让程娇娥回心转意,莫不是打击报复?”

“我看有可能,上次程娇娥去魏府退婚的事情闹得挺大的,说不定魏家人怀恨在心。”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便是那吐沫星子,都能把魏祁二人的衣服给溅湿。

直到这个时候,青苑方才意识到,自己坏了事,可是这一切都晚了。

程娇娥轻笑一声:“行了,你们夫妇两个想演戏,在家里演就行了,何苦跑到这大街上丢人现眼。”

说罢程娇娥便是折身进了轿子里,再不理会外边的情形。

想想方才魏祁的行经,她就觉得可笑。他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程娇娥?傻傻的被她欺骗着,瞒了一辈子。

以前犯过的错,她不会再犯。

这车走了没多远,便见着甄婉儿同她的婢女在街上瞅着,脸上满是忧虑。

原本她的马车是走在程娇娥的前边的,因为魏祁,程娇娥的马车停了下来,她的可是没停。直到她经过一个摊子,被那胭脂香吸引,想同程娇娥一起看看,这才发现,程娇娥丢了。

这可让甄婉儿担心的不行,可是这街道又小,她的马车不能转个弯儿,只能在这里干等。

“青韵,你们怎么那么慢?”甄婉儿一见程娇娥的马车过来,忙向前赶了几步,呼喊道。

“方才遇上魏祁了,所以耽搁了一会儿。”青韵答曰。

“魏祁又要做什么?”甄婉儿一听魏祁,整个人都做出一种防备的状态,满脸警惕的看着青韵。

她是真的害怕程娇娥再一时心软,又随了那魏祁去。

以前的时候,程娇娥就爱粘着魏祁,心里也是认定了这个人,犟的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是在她看来,这个魏祁不过是生了一张巧嘴,其他的,都不过关。

虽然她不知道程娇娥经历了什么,竟然一下子醒悟了,但这件事情总归是好的。

如今魏祁又来纠缠,万一程娇娥又一时糊涂……

那样的结果,甄婉儿是想都不愿意去想。

程娇娥掀开一侧的帘子,探出头来,笑意盈盈的望着甄婉儿:“他同青苑演了一场戏,只是这戏没演成,此刻怕是已经灰溜溜的回去了。”

甄婉儿这才放心,作别了程娇娥,又回了轿子里去。原本想买的胭脂,也被这一打乱,没了兴致。

这荣城的郊外,可谓是别有一番景色。程娇娥先前陪虞缳汐去天水寺祈福的时候,就曾留意过。

只是那时候她以为,天水寺远了景色怡人的福祉。如今看来,也不尽是如此。

甄婉儿带着程娇娥来的这片林子,树木笔直的立着,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生长着。枝叶繁茂葱郁,枝干高挺,耸入云霄。

程娇娥站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夏天酷暑的炎热。一阵风吹过,只觉得浑身清凉。

树木的根茎处,生着一些小野花。和蘑菇,这般为这单调的林子增添了一些色彩。

甄婉儿采了姜黄和茜草,递给四处乱看的程娇娥,叮嘱到:“这便是那姜黄和茜草,娇娥你不要认错了。”

“好的,谨遵甄大xiao jie命令。”程娇娥接过那姜黄和茜草,一脸正色的说到。

那模样将甄婉儿给逗笑,直道说:“娇娥你怎么这么有趣。”

两个人打打闹闹,摘摘花草,一下午也就过去了。将所有摘好的姜黄和茜草都分门别类,放在了甄婉儿的轿子里。

入了城以后,甄婉儿先到家里,再是程娇娥。二人作了别之后,甄婉儿便吃了个晚饭,美美的睡觉去了。

直到程胥携着虞缳汐来访,睡梦中的甄婉儿被叫醒。

甄婉儿迷迷糊糊的过去了,见着程胥和虞缳汐先行了个礼:“伯父伯母好。”

只是这礼方行了一半,便被虞缳汐拦下,伸手扶住甄婉儿。

“婉儿,娇娇儿是不是在你这里?”虞缳汐一脸着急的开口。

甄婉儿一愣,面上露出疑惑来:“她不是回去了么?”

她转头看着程胥,发现他同虞缳汐一般,亦是皱着眉,一脸的愁容。

第64章 失踪

而虞缳汐,听到甄婉儿说程娇娥已经回去了,身子一软,就倒在程胥的怀里。

“我的娇娇儿啊,你到底去哪了。”虞缳汐悲戚的叫了一声,泪就这么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娇娥怎么了?”甄婉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她回家的时候程娇娥还好好的给她打了个招呼,怎么这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人就没了?

程胥摇头叹息:“今天跟你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我看时间太晚了,这才来问一句。”

比起虞缳汐来,程胥的反应要好太多了。可毕竟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如今就这么失踪了,任谁能不担心?

甄父甄母拉着二人,让二人坐下,并和甄婉儿一同分析着一路上的异常。

甄婉儿同程娇娥这一路,倒没什么奇怪的。两个人见了面就去了郊外的林子,回来之后又四处逛了逛,也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更没有跟什么人生出矛盾。

但要说奇怪,也不是没有。那个魏祁伙同青苑拦了程娇娥的轿子,会不会怀恨在心?

这般想着,甄婉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会不会是魏祁做的?”

一句话,引得几人侧目。

“这和魏祁有什么关系?”甄父问到。

“是这样的,我和娇娥去郊外的时候,曾遇见过魏祁。魏祁拦了娇娥的轿子,想要娇娥会心转意,最后被娇娥赶走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怀恨在心,把娇娥给bǎng jià了?”

甄婉儿缓缓开口说到,她神色严肃,双拳紧握着。

要是让她知道这件事是魏祁做的,她定饶不了他!

她这话一出,几人面上都露出思索之色,皆是想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程胥先是摇了摇头:“魏祁这孩子我知道,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程胥的印象里,魏祁为人品性还是好的,除了和青苑那一事。至于bǎng jià这样的事情,他魏祁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又怎么能做的出来呢?

虞缳汐瞪大了眼睛望着程胥:“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出来?你知道这些年咱们的娇娇儿受了多大的委屈么?他魏祁便是连个畜生都不如的!”

虞缳汐平素里性子是极好的,为人也温温和和的,世人常见到的,都是她那副温柔的模样,如今忽的见虞缳汐发怒,皆是不由被吓住了。

程胥忙安抚虞缳汐:“你还有着身孕呢,不要动气。”

“我怎能不气?昨天娇娇都对我说了,那魏祁的行径,便不是一个读书人所为!”虞缳汐越想越气,一只手轻轻的摇着,似是能将这怒气减轻一些似的。

自从昨日程娇娥对她说了那一番话,她对魏祁的好印象是彻底的没了。

“虽然说有嫌疑,可我们总不能就这么贸然去魏府要人吧,说不准到时候还会被魏祁借题发挥。”甄父满是忧忡的说到。

对于甄婉儿的猜测,其实是合理的。

若魏祁当真是个人物,也不会在程娇娥退婚之后几次三番的来纠缠了。如今经历了下午一事,难免说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且不说为何魏祁一直想要程娇娥会心转意,如今程娇娥并没有回转心意的意思,魏祁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样想着,甄父越发觉得程娇娥现今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我们要不要先报官?让官府来处理这件事。”甄母小心翼翼的问到。

如今程娇娥无缘无故的失踪,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报官好像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不知道,这官府也是看人办事的。

魏祁身后的人,是他们惹不起的,所以就算是报官,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一点儿,甄婉儿是知道的。

上一次文渊阁的事情就是如此,如果不是钟离殇过来,程娇娥便要蒙冤了。

甄婉儿灵光一闪:“不如我们去求安平侯世子帮忙吧,想必他应该是有些门路的。”

“安平侯世子?”程胥喃喃自语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安平侯世子?我记得他,上一次,就是他帮了娇娇儿,娇娇才得以脱险。”虞缳汐擦干了脸上的泪,面上露出忧色来,“但是如果世子不管呢?”

即便是上一次安平侯世子救了她的娇娇儿,那么这一次,他会不会救呢?

她知道自家女儿同安平侯世子是有些来往的,只是二人到了个什么程度,她尚不清楚。

若二人并没有那么熟识,她们这样贸然过去,人家管这件事,怎么办?

“伯母,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了么?”甄婉儿劝解着说到。

为了程娇娥,她愿意去这么赌一次。

“老爷,我们去世子府上走一趟吧。”虞缳汐握着程胥的手,一双眼睛里满是祈求。

“好。”程胥反手握住虞缳汐的手。

如今事关程娇娥的安慰,即便是他有再多的个人想法,都要先放一放了。

彼时钟离殇正在听手下的人报备情况,忽然听说程胥求见,心中疑惑。疑惑之际,他立马让人将程胥请了进来,备好茶候着。

钟离殇以为,程胥上门是为了借给他银子的事情。

“草民程胥携内子拜见世子爷。”一进门,程胥便行了礼。

钟离殇忙让人制止住二人下跪的身形,道:“夫人有孕在身,实在不适合行这么大的礼。”

程胥和虞缳汐在客人席上落座,钟离殇坐在主位上,朝着二人身上打量着。

他原是以为程胥过来是为了他求银一事,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先不说二人满面愁容的模样,便是那虞缳汐红肿的双眼,都让人无法忽视。

钟离殇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突突的跳着,整个人的神经也不由得绷紧了。

虞缳汐不过方才坐下,在几人未曾留意之时,她从椅子上离开,一下子跪在钟离殇的面前。

“还望世子爷救救我的女儿。”虞缳汐头伏在地上,咽然说到。

钟离殇只觉得整个人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他忙来到虞缳汐面前,将她扶起。

“令爱怎么了?”钟离殇的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

第65章 查探

程胥上前一步,从钟离殇手中接过虞缳汐,柔声道:“如今女儿失踪,你就不要再让我担心了,这件事,我会好好同世子说说的。”

说着,程胥将虞缳汐扶到椅子上坐下,并叮嘱她不要想太多。

程娇娥已经失踪了,他不想虞缳汐再有个好歹。而且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虞缳汐正忧心着程娇娥,思绪混乱不堪,让她来讲这件事,对事件本身并没有什么帮助。

“是这样的的,小女今日随好友外出,可是迟迟未归。草民出于担心,去了甄府询问,才知女儿已经回去了,只是没有回到家里。如今这种情况,小女很有可能为奸人所害,还望世子能够伸出援手,救救小女。”程胥将虞缳汐安抚住,而后直接就在钟离殇面前跪下了。

钟离殇坐在主位处,看着底下跪着的程胥,若有所思。

道一句:“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为何不报官,反而来找我?”

一般情况下,这出了事,可是要报官的。虽说他权利是比当地的父母官大上一些吧,可到底跟程家还是不太熟悉。

更何况,程胥与他们这样的人并不亲近,否则他也不会想到从程娇娥手上下手了。

程娇娥出事了,他自然是有些担心的,恐怕自己的计划要因为她而生出变故。

可是转念一想,程娇娥是什么人?

前几天还对他爱搭不理呢,这说不准就是她故意为之,想要探一探自己。

这样想着,钟离殇那世子的架势便又端了起来。

程胥面露愁容,道一句:“世子有所不知啊。”

“上一次,小女出了事,当地官府想的不是如何破案,而是如何给小女立罪。”程胥说着,满目愤慨,朝着钟离殇看了一眼,那眼神儿似有所指:“所以草民想着,这次小女应该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而上次小女获救,便是蒙了世子的照顾,所以今日程胥才斗胆来求。”

说着,程胥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头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一声一声的,扣在在场人的心中。

虞缳汐抹着泪,道一句:“胥哥。”声声哀婉凄厉。

钟离殇看了有所不认,让身边人制止住了程胥。

“这件事,我不是不能帮你,只是事情结果如何,就要看令爱自己的造化了。”钟离殇缓缓说着,面上不带一丝的情感波动。

看着程胥的样子,倒不似是作假。毕竟程娇娥与程胥关系那么好,又怎么心疼他这般朝自己低声下气?

一想到程娇娥,她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就浮现在钟离殇的眼前。没由来的,心下就一紧,忙召了身旁的隐卫来,吩咐他去查探这件事。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程胥破涕为笑,与虞缳汐拥在一起。他轻拍着虞缳汐的后背,小声安抚着:“这下娇娇有救了,有救了。”

“嗯。”虞缳汐重重的点头,朝着钟离殇投去感激的目光。

钟离殇神色淡淡,微微别过头去。

“草民以为,世子可以从魏祁身上开始查。”程胥朝着钟离殇抱了抱拳,道。

“魏祁?”钟离殇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丝异色。

看来这件事,不简单啊。

魏祁是七皇子手下的人,若这件事真的跟魏祁有关,那七皇子也必定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抓程娇娥做什么?

要知道,七皇子就算对程家有所觊觎,可绝不在程娇娥。

想通过程娇娥来控制住整个程家?那也不太可能。

从最近程娇娥的表现来看,这个方法,无异于作茧自缚。她连和魏祁自小的婚事都能想办法退了,更不要说会做出别的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钟离殇命人去了魏府,看一看魏祁到底在不在府上。而程胥和虞缳汐,则是回了程府,等待消息。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钟离殇派过去的人告诉他,魏祁自下午出去以后,就没有在府上。而他那个大着肚子的姨娘,倒是在府里,只是那灯迟迟未熄,似是在等着什么。

钟离殇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魏府探上一探。

魏盈盈吃了饭之后消了消食,之后便在府里歇下了。她平日里是睡不了这么早的,必定要玩上一玩。

只是今日的时候,她心情挺好,准备美美的睡个好觉,然后早早地起来去看程娇娥的笑话。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受够了气,也不知程娇抽了什么风,天天对她冷言冷语的不说,还闹到她们府上来,让她们魏家丢尽了脸。

若不是念在程娇娥还有些用,她们又怎么会几次三番下了脸皮去找她?可她竟还那般的不知好歹,这下好了,就等以后她进了魏府,自己有大把的机会来折磨她。

魏盈盈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这些的时候,钟离殇已是悄悄的入了她的闺房,没有惊动任何人。

魏盈盈只觉得自己身侧好像多了个人一般,只是那人就那么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动作。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双拳紧紧的握着,身子慢慢的侧了过来。

忽然有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的嘴给捂上了。

魏盈盈睁大了眼睛,身子不住的扭着,手也不安分的动作着,想要利用这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嘘,别动,是我。”钟离殇轻声开口,言语温柔,将魏盈盈的恐惧给驱散。

她指着钟离殇的手,示意他拿开。

魏盈盈拉着被子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望着钟离殇,秋波暗送,道一句:“世子,这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这言语中,是掩不住的欢喜笑意。

钟离殇轻笑,抚着魏盈盈光滑而柔顺的长发,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压低了声音道:“想你了,来看看你。”

钟离殇的声音本就是那种低沉而有有磁性的,如今故意压低着,就如同那百年的佳酿般,醇醇而醉人。

魏盈盈听着,笑的花枝乱颤的,伸手轻打了下钟离殇,一脸娇嗔。

她手轻掩着被子,从钟离殇那个方向看去,尽是春光。

第66章 虚实

“世子爷若是想我,大可以白天约我,你看这……”说着,魏盈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被子,面上露出些娇羞。

她脸上带着些羞红,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只是此刻魏盈盈的心里,却在想着今日自己穿的衣服有些多了,也不甚好看。

她对钟离殇,自然是爱慕的,也同他出来过几次。那个时候,她便觉得钟离殇对她是有一些不同的,只是又怕钟离殇对谁都是一样的。

毕竟上一次的时候,如果不是这个钟离殇,如今程娇娥还在大牢下呢。

但对着人,她可不敢这么说。

且如今钟离殇大半夜的来自己的闺房,其中的意思,不是再明显不过了?

“可是我晚上就想了怎么办?”钟离殇沉声说着,慢慢的凑近魏盈盈。

魏盈盈一脸娇羞的别过头去,欲拒还迎,娇滴滴的道一句:“世子爷。”

那声音百转千回,让人听了直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盈盈这般冰雪聪明又知书达理的女子,让人见了就觉得欢喜。”钟离殇轻笑着说到,身子缓缓逼近魏盈盈。

“世子爷谬赞了。”魏盈盈表面露出一副谦恭的模样,心底里可是乐开了花,恨不得钟离殇下一秒就将她给扑到。

“哪有,盈盈当得起这般夸赞。就拿你哥哥以前的未婚妻程娇娥来说吧,粗鄙不堪,与那些个乡野村妇又有何异?她就一个商女,你哥哥能看的上她,已是她的福气,竟还上魏府来退亲,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一点儿脸面都不给。”

钟离殇说着,眼中满是厌恶,一副为程娇娥打抱不平的样子。

“就是,这个女人,当真是一点儿好歹也不知!”魏盈盈忙附和着说到,一双小手轻轻拍上钟离殇的背:“世子莫要生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钟离殇反手握住魏盈盈的手,低声道:“我自是不会生气的。”

魏盈盈被钟离殇这个动作一下子弄得五迷三道的,抬眼看了钟离殇一眼,只见后者目光灼灼,仿佛蕴着无尽的炽热。

魏盈盈的脸一下子红了。

钟离殇忽然大笑起来,道:“盈盈你不知道吧,我听说这个女人失踪了,如今程家人正在四处找她呢。失踪了好啊,最好就这么死了,省的惹人心烦。”

钟离殇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着魏盈盈,听到程娇娥失踪,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这让钟离殇越发的肯定,程娇娥就在魏祁的手上。

于是他装出一副受挫的模样,委屈巴巴的说到:“盈盈你为何都不觉得惊喜,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的么?”

却见魏盈盈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道:“世子,我跟你说。”

她朝着钟离殇招了招手,钟离殇便乖乖的将耳朵凑了过去,只是从魏盈盈嘴里说出的话,却让钟离殇赫然而怒。

程娇娥的失踪当真是他魏祁动的手脚。

原来,白日的时候魏祁和青苑演了一场戏,想要让程娇娥会心转意,只是被人识破了。

魏祁便悄悄的跟踪程娇娥,等到程娇娥孤身回家的时候,找人将程娇娥的轿子劫了。目的便是和程娇娥生米煮成熟饭,让程娇娥再逃不出他魏祁的手掌心。

魏盈盈还告诉钟离殇,等到程娇娥嫁给她哥哥之后,她们会一步步架空程家,把程家的财产都转移到他们的手上。

到时候,再随便寻个理由,把程娇娥给杀害了。

魏盈盈在为他们的计划洋洋得意的时候,钟离殇握紧了拳头想要杀人。

若不是念在她还有些用处的份儿上,钟离殇还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将人给杀了。

钟离殇敛目,掩下自己眼中熊熊的杀意,一副惊讶的模样:“哦?那你们把她弄到哪里了?不会就在魏府里吧……”

钟离殇说着,面上带着担忧。在魏盈盈看来,他这是害怕出了事,他们魏府担责任。

魏盈盈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们才不会那么傻。我哥哥城西有一处别院。”说着,魏盈盈面上露出思索,“好像距离世子爷府上还挺近的。”

钟离殇面上露出晦暗不明的笑意来,道:“哦?是么?”

魏盈盈面上渐渐坚定了下来:“就是那里,就在世子爷府上附近呢,改日我可以……”

“哎,世子爷你干嘛?你别走啊。”魏盈盈本来还想说带着世子爷去他哥哥的别院去看看,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人就跑了,弄得她莫名其妙的。

只是钟离殇虽然走了,魏盈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利用了,心下里还想着自己以后会和钟离殇如何幸福美满的在一起。

程娇娥同甄婉儿分别之后,忽然就觉得头晕晕沉沉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淡紫色的轻纱幔帐,绣着片片云霞。床边的柱子上雕刻着百花隐隐散发出香气来。

屋内的摆设极为简单,她入目处,只能看到一座屏风。屏风后边,隐隐有一人影。

程娇娥的四肢酸软无力,如今躺在床上,只余一个头能够随意的的转动。

看现在的情形,就算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是被人bǎng jià了。

只是bǎng jià她的那人是谁?又是有何用意?

青韵呢?按理说,她在轿子外边坐着,有什么情况应该能第一时间发现才对。

如今那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mi yào送进轿子里,只能证明,那劫持她的人本事通天。

究竟是谁bǎng jià了她?所意又是为何?

程娇娥不明白。

同时,她有些担心青韵的安全。

她尚还不知那些人的底细,万一是什么亡命之徒。那些人,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万一青韵要是有个什么好歹……

程娇娥不敢去想。

她看着屏风外的那人,那人坐在那里,从她醒了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喝了三盏茶了,想必也是极其暴躁的。

今日出来的时候,她头上带的朱钗首饰倒是锋利,凭着这个,也可以同那人拼上一拼。

第67章 目的

只是如今的程娇娥,手脚使不上力气,不适合那样贸然行动。

程娇娥慢慢的试着活动自己的胳膊腿脚,尽力不惊动屏风外的那人。

只是这般过了有一会儿,便见屏风外坐着那人忽然起身,朝着里边走过来。

程娇娥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熟睡了的模样。

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的走了过来,直到程娇娥的床前,这才停了下来。她能感觉到,身旁站着一个人。

程娇娥的心缓缓的提了起来,被子里的拳头紧紧的握着,昭示着她内心的紧张。

那人忽然在床边坐下,伸手轻抚着程娇娥的脸颊。

程娇娥只觉浑身一阵恶寒,强忍住心中的不适,这才没有使自己露出马脚。

“程娇娥啊程娇娥,你说你,早点儿从了我多好?也不用弄到现在这个样子。”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三分无奈七分窃喜,不是魏祁还能是谁?

程娇娥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个魏祁为什么几次三番咬着自己不放。

若以前,程娇娥倒还能相信,他对自己是有着情意的。只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让程娇娥明白,在他魏祁的心里,什么情意全抵不过权利富贵。

这样一个贪图财利的小人,又是为何,几次三番来纠缠自己?

她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能引得他魏祁这般费心。

又或者说,竟然能够让魏祁背后那人如此费心。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也给过你几次机会,可你呢?也不知道好好把握,非要我把事情做绝了。”魏祁摇头感慨着,那副模样,就好似错的人是程娇娥一般。

在魏祁的认知里,程娇娥于自己,是高攀。

而如今,她竟大胆到把二人从小定的亲事给退了。这在魏祁心里,一直是一个结。

更何况,他背后那人,也希望他能够跟程娇娥结成亲家。有了那人的帮助,他做事倒是顺利的多,只是每每到了程娇娥这里都要碰钉子。

与其说一次次去问一个不待见自己的人的意见,还不如来的直接点儿,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看她如何拒绝!

魏祁这般想着,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意,看着程娇娥的眼中,yu huo渐渐升起。那双手,也越发的不安分了起来,从程娇娥的脸上逐渐往下移。

程娇娥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将魏祁下移的那只手抓住,眼睛睁开,死死的瞪着魏祁。

她的眼神儿,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如同修罗将士一般,充满血腥和戾气。魏祁这猛不丁的被看上一眼,整个人一下子就怂了。

可转念一想,程娇娥被自己下了药,如今药效应该还没有过。

脸上的惧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他脸凑近了程娇娥的,一呼一吸间,热气扑在程娇娥的脸上,程娇娥却觉得恶心极了,将脸偏向一侧,道:“魏祁,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儿,否则……”

“否则什么?”魏祁笑着,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看的程娇娥牙痒痒。

下一秒,程娇娥张嘴朝着魏祁脸上咬去,那力度,让魏祁有种自己的脸要被咬掉一块儿的感觉。

“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疼疼疼,我的姑奶奶哟,你快松口。”

魏祁边说着,边用力推着程娇娥的脸。

直到觉得解气了,程娇娥这才松了口。

“我倒是奇怪,你为何几次三番纠缠着我不放?”程娇娥看着魏祁,面上带着不解。

魏祁揉着自己的脸,两根眉毛拧成了“川”字。

“你想知道?”魏祁反问道。

“废话,我不想知道问你干什么!”

魏祁没再看程娇娥,揉脸的动作也变慢了,眼中若有所思。

程娇娥忽而笑了。

魏祁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你笑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笑的出来?

要知道,她的药效还没有过呢,没有办法动,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程娇娥微微摇头,带着感慨道:“我不知道,我们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背后那人如此趋之若鹜。”

“自然是好东西。”魏祁一脸得意的说到。

说罢,这才发觉到不对劲儿。

程娇娥竟然知道自己背后有人?

“要我看,你也是为他做事的,你就不奇怪我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程娇娥缓缓说着,言语间,带着些you huo。

她直盯着魏祁,想要从他面上发现些什么。

之前钟离殇一直提醒她,魏祁身后的人物,她惹不起。

结合前世的事情来看,魏祁身后那人应当就是七皇子没错了。只是七皇子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又如何看得上她程家?

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这是程娇娥想知道的。

只是她从魏祁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听到自己提出那些,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连半点儿思索都没有,就摇了摇头,道:“不奇怪。”

魏祁不是不好奇,而是他不敢好奇。他背后那人,便是动动手指,就能将他挫骨扬灰。更何况,那人给他的好处,已够他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了,他还想那些干嘛?

他魏祁虽然贪,却也是有脑子的,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不该碰。

而那人承诺了,只要他魏祁能够想办法和程家搞上关系,程家的钱财,到时候都是他的。

想到这里,魏祁的脸上又现出光彩来。

“你程家的东西,到时候自然会落到需要的人手里,这个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你嘛……”魏祁双眼冒光,拉长了声音说到。

他嘴角带笑,却是让人恶心。

“你就归我了。”魏祁迫不及待的翻身shàng chuáng,将程娇娥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下一秒,欺身而上。

与此同时,程娇娥将自己头上的珠钗拔了下来,抵在魏祁的脖子上。

“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我手一个不稳……”程娇娥说着,言语里满是威胁。

为了让魏祁感到害怕,程娇娥手下的力气加重一分,珠钗陷进肉里。

第68章 获救

魏祁手下的动作又是一顿,眼角的余光瞄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枚珠钗,额上冷汗津津。

“别,别,咱们有话好好说。”魏祁求饶似的朝着程娇娥笑了笑,说话时牙齿忍不住打颤,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比起程娇娥来,魏祁少了个狠劲儿。如今不过被程娇娥吓了一吓,便立马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程娇娥冷声喝道。

听了这话,魏祁乖乖的从程娇娥的身上起来了,然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娇娥。

程娇娥收回了手,只是依旧紧紧握着那枚珠钗,丝毫不敢放松。若你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细腻的肌肤上,渗着点点汗水。

她现在虽然是把魏祁给唬住了,但难保他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再做出什么。

程娇娥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好整以暇的望着魏祁,道:“你把我抓过来,准备怎么做?生米煮成熟饭?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找人把你给办了?”

魏祁显然没有想到程娇娥会这么做,他先是一愣,而后见鬼一般的看着程娇娥。

程娇娥嘴脸噙着的那抹冷笑,让魏祁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看着程娇娥,讪讪的笑了笑:“怎么会呢。”

话虽是这么说的,眼睛却在滴溜溜的四处转着,眼神儿飘忽。

程娇娥轻笑:“我看你就这么想的。我就奇怪了,你背后那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入仕为官?权利富贵?他能给你的那些,我都能给你,不如你考虑一下,跟我合作?”

“跟你合作?”魏祁疑问道。

“对。”说着,程娇娥神秘的笑了笑,道,“我背后也有人。”

“你背后有人?”魏祁睁大了眼睛,满脸的讶异。

他原本以为她程家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才会满口答应下来。且那人给他的条件,着实是让人心动的很,他无法拒绝。

可如今程娇娥竟告诉他,她背后也有人。她背后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为何?同那人所求之物一样么?

他说程娇娥为什么忽然间跟变了个人儿似的,原来是有人提点。

这一下,魏祁越发的不敢贸然有什么动作了。万一那人真的一个不开心,找人把他给办了……

程娇娥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笑意盈盈的说到:“考虑一下我说的?”

只是这笑,落在魏祁的眼中,却恍若洪水猛兽一般,让人心生惧意。

魏祁看着程娇娥,似是在思索二者之间的取舍。

忽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程娇娥不是中药了么?

如今她说这么多,怕不是在吓唬自己,以此来拖延时间。

离谱的是,他竟然被程娇娥给吓唬住了。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且不说程娇娥背后是否真的有人,就算真的有人又能怎么样?如今人是在他手上,难道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程娇娥的容貌在这荣城,是也算是一顶一的,一身肌肤胜雪,一眼望去,吹弹可破。

柳眉弯弯,一双清眸皓若星辰。樱桃似的小嘴儿紧紧的抿着,泛着点点红光,让人看着就想咬上一口。

若没有这其中的变故,他和程娇娥怕不是已经成亲了

魏祁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的燥热了,忍不住扯了扯衣服。

程娇娥看着魏祁的变化,暗道一声不好。

只是刚刚吓唬魏祁那一下,已经将她身上的力气都给用光了,如今是半点儿力气都用不出来了。

她冷眼看着魏祁,厉声道:“若你能及时收手,我还能考虑一下,放你一马。”

只是这样的话对如今的魏祁再起不到半点儿作用,只见魏祁冷笑着,缓缓靠近了程娇娥。

裂帛声起,随着声音而现的,是一片大好春光。魏祁俯身在程娇娥的身上,手脚越发的不安分起来。

这时,便听得一破空声而来,穿透魏祁的衣服,直直的射在了床内侧的墙上,连带着魏祁的整个人。

程娇娥侧头看去,便见一高大威武的男子,逆着月光缓缓走来。他手中拿着一柄弓箭,浑身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

朝着床上那位看了一眼,入目处便是倾泻的春光。钟离殇眼含怒火,一双薄唇紧紧的抿着,冷冽如寒冰。

看着这熟悉的人影,程娇娥忽的送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微笑来。

魏祁颤抖着身子,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影,口中结结巴巴的说到:“世、世子。”

他突然间有点儿后怕了起来,没想到,安平侯世子竟然会过来救程娇娥。

怪不得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身后有人,如今看来,身后这人应当就是安平侯世子了。

那自己方才的行为……

魏祁的背后渗出冷汗来。

钟离殇勾唇,冷眼望着魏祁:“我看你是活腻了!”

从魏盈盈那里打听到魏祁的去处之后,钟离殇便忙赶了过来,却没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若是自己再晚来一秒,或者程胥夫妇没有来找自己,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钟离殇把床上的幔帐扯下来,裹在她的身上,将她抱到外边的凳子上坐着。

程娇娥看到,在她们离开之后,不知从哪冒出了几个黑衣人。他们身影重叠着,夹杂着魏祁的痛呼声。

而钟离殇,从始至终,都是闭着嘴的,只是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寒。

即便是以前钟离殇惹到他了,钟离殇也没有露出过这幅模样。

程娇娥看着钟离殇,心里暖暖的,头下意识就靠在了钟离殇的怀里。

钟离殇低头望着程娇娥,眼中是阵阵柔情。

他就那般抱着她,一路回到了他的府上。

“解药和新的衣服一会儿有人给你送过来。”钟离殇将程娇娥放在软塌上,吩咐了声便离开了。

这样的冷静与理智,让程娇娥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她经历的一场梦而已。

那个救她于水火的人,不是钟离殇。

看着钟离殇的背影在自己的面前渐渐的变远,程娇娥忽的就开口叫住了他。

第69章 谣言

“钟离殇。”

钟离殇顿了顿步子,扭头望着程娇娥,眼中带着疑问。

“谢谢你。”程娇娥微微扬起唇角,缓缓开口说到。

这一次,她是由衷的对钟离殇发出感谢。为的,是她上一世,替自己安葬,这一世,几次救自己于水火。

不管钟离殇对自己到底有什么偏见,或者自己和他之间,又横亘着怎样的沟壑。此时此刻,她都不在意了。

虽说前些日子,他对自己确实是有些刁钻刻薄了一些,但终归是于自己有恩。即便,她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不屑于与自己为伍。

程娇娥看着钟离殇,一双眼睛里满是复杂。

“我救你,是因为你爹来求我。”钟离殇淡淡的说到,只是在转身那刻,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程娇娥耸了耸肩:这是要跟我撇清距离么?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钟离殇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步子,转身看着程娇娥,一张脸绷的紧紧的:“你刚刚谢我,是真心的?”

“自然不是。”程娇娥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钟离殇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猛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程娇娥看着钟离殇忽然变脸,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这世家子弟就是不一样,连脾气跟别人都不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不过刚刚钟离殇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她父母该担心了。

等等……青韵呢?刚刚钟离殇救自己的时候会不会把青韵给落下了,她应该问他一句的。可是现在这个时候,钟离殇正生着气,她才不会去触他的霉头呢。

程娇娥吃了解药换了衣服以后,便坐着钟离殇给她的轿子回了程家。她一回府,府里的下人皆露出欢喜的模样,忙给程胥二人报信去了。

程胥和虞缳汐听到程娇娥回来的消息,大喜,忙跑出来迎接。

“爹、娘、你们怎么还出来了呢。”程娇娥上前挽着虞缳汐和程胥的胳膊,满是娇嗔的说到。

“我的娇娇儿,来,让娘好好的看看你。”虞缳汐看着程娇娥,眼中流着欢喜的泪水,一双手在程娇娥的身上不住的摸索着,似是想要确认程娇娥的真假。

“你看你,怎么就哭了,娇娇不是好好的?”程胥柔声说着,言语中带着安慰之意。

“对啊娘,我好好的回来了,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呢。”说着,程娇娥还松开二人,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让程胥二人看看她。

虞缳汐破涕为笑:“傻孩子,娘知道你没事。”

“xiao jie。”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程娇娥扭头,眼中现出欢喜来:“青韵,你没事太好了。”

她回来的时候还在担心青韵,想着回府之后派人再去魏祁那里找一找。如今见青韵无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程娇娥挽着程胥夫妇回了屋子,青韵跟在身后。

她将自己今晚发生的事情原数给程胥二人说了,只是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免得让二老担心。

程胥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气愤的不行,差点儿就去魏府tǎo shuo fǎ去了。他的宝贝女儿,怎么能让人如此对待?

只是最后程娇娥说这件事传出去终归不太好,她不想因为名声什么的,下嫁给魏祁为妻。这样的话,反而正中魏祁的下怀。

于是这件事便被耽搁了下来,只是程胥暗暗的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后来听青韵讲,钟离殇的手下将魏祁那别院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搜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她,顺手将她救了下来,送回了府里。

第二日,世子别院旁边的房子着火的消息,在整个荣城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个院子的主人是谁,又是惹上了什么样的大人物,才会一把火,将他所有的东西都烧光。

魏祁听到消息之后心疼的不得了,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这些日子,程娇娥一直随着程胥学经商,对于程胥传授给她的知识,她总是能一点就通。程胥直夸程娇娥有天赋,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有所保留变成了倾囊相授。

而这些日子,程娇娥和钟离殇,也再没有好好的说过话。自那晚一别,程娇娥和钟离殇的关系好像又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境地,两个人就算在路上碰面了,也会故意别开头,不去看对方。

程娇娥是觉得钟离殇这个人,情绪阴晴不定的,太难应付了。

而钟离殇则是以为,程娇娥这个人,嘴里说不出一句中听的话。

城中渐渐的冒出一个声音,如同星星之火一般,点燃了整个荣城的八卦之火。

一时间,大街小巷全都在议论这个消息。

青韵外出采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连忙回来禀了程娇娥。

“你是说,现在大家都在说我和钟离殇关系不清不楚?”程娇娥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望着青韵,道。

不用说,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撒脏水。她和钟离殇在人前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她二人的关系?

且像城中谣传的那般,她和钟离殇的关系应当是亲密无间,日日黏在一起。可事实呢?她们彼此都看不对眼。

“是的,xiao jie。这可怎么办啊?”青韵说着,面上满是焦急。

女孩子的名节最重要了,如今她传出这样的消息,无异于在告诉其他人,她程娇娥不贞了。

可她家xiao jie和那世子根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又怎能受人如此污蔑?

程娇娥微微一笑,似是不在意:“随他们说去吧。”

如今这话已经放出去了,她又能怎样?等到时间长了,人们发现她和钟离殇并没有那样的关系之后,这谣言自然是不攻而破。

更何况,她本没有嫁人的打算,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倒能堵住那些媒人的嘴。

“这怎么能行呢?”青韵皱着眉,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

事情这么严重,xiao jie怎么能不担心呢?

程娇娥知道,青韵这是为自己好,只是她并不想去理会这些烦心事。

第70章 试探

“我行的正立的直,在乎他人作甚?那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么?”程娇娥轻笑着说道,又拿起桌子上的书籍继续看着,丝毫没有为此事影响到。

青韵没有法子,只好退了出去。

她知道,她家xiao jie一直是有主意的人,如今遇上这样的事,自然不会慌得手忙脚乱的。

至于主意,程娇娥自然是没有的,她只是不想去理会那么多而已。人人都有yán lun zi you,既然他们想说,便说去吧,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最近虞缳汐的肚子也慢慢的大了起来,一些怀孕的征兆也都显现了出来,比如说最基本的孕吐嗜睡这些症状。都慢慢的在她身上提现了出来。

程娇娥看完书就去了虞缳汐的院子里,虞缳汐刚睡醒没多久,正在外边晒太阳。

如今刚刚入伏,天气也逐渐的转热了,正午的太阳很晒,唯有这傍晚时分的,才暖暖的,又不至于很刺眼。

“xiao jie来了啊,夫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见xiao jie来肯定很开心。”流月抱了一床被子正回去,恰好看见程娇娥迎面而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又晒被子啊?前天不是刚晒过么?”程娇娥笑了笑,看着流月怀中那一床被子,有些讶异的说到。

“最近夫人老是觉得乏,又喜欢暖和一点儿的被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便也勤快一点儿。”流月解释说。

程娇娥点头,最近这些日子,她是日日来虞缳汐这里跑,就见到流月隔上一天就要去晒一次被子。虽说被子暖和着盖着确实舒服,可是这都入了伏了,怎么还盖这样的被子,把人热病了怎么办?

更何况,如今虞缳汐正怀着孕,身边又只有流月一个舒心的婢女,若万一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办?

“这些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就好了,你在我娘身边贴身服侍着,我娘身边不能没有人啊。”程娇娥提醒说。

“xiao jie的顾虑我知道,只是这被子是夫人贴身的,交于别人手上流月也不放心啊。”流月笑着回到。

程娇娥知道,流月这是为先前虞缳汐被人下药的事情自责呢,唯恐再有人动什么手脚,这才凡事都亲力亲为。

可是她忘了,若是真有人生了旁的心思,她便是防也防不住的。

只是程娇娥最终没有说什么,她不想破坏流月的好意。

二人说话间,已是到了虞缳汐的院子里,虞缳汐正躺在摇椅上,手中的扇子早已落地,八成又是睡熟了。

见此,流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人这段日子总是这样,有时候同她正讲着话,人就睡着了。”

程娇娥表示理解,让流月给她从屋里搬出张凳子来,坐在虞缳汐的面前。

程娇娥轻轻的为虞缳汐拭去额上的汗水,弯腰捡起地上的蒲扇,缓缓的摇了起来。

夕阳散落着余晖,点点红光映照在虞缳汐的脸上,使她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虞缳汐一样。

可是明明,她们每天都见面。

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太平静了,平静的让程娇娥险些以为,这是在梦中。一睁眼,便会是那破败的庙宇,和失所的人们。

这些日子,她总是会重复着一个梦境,她从旁人那里听到魏祁娶了高阳公主为妻的事情,下一秒,又为人所杀害,不得瞑目。

人往往在幸福的时候,总会患得患失起来,生怕自己所受的幸福,会如泡影一般,忽然就消失不见。

程娇娥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一双眼睛猛的睁开,如同明珠一般,在黑夜中褶褶生辉。一阵风吹过,她感受到丝凉意,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尽是冷汗。

“你醒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程娇娥扭头去看,便看见那桌前坐着的钟离殇。

程娇娥忽然就怒了,一团火气直往上涌,语气也很不善:“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钟离殇原本就紧绷着的脸又黑了一分:“我来做什么?你说我来做什么?”

最近城中他们二人的谣言四起,他本来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过来的时候碰到熟睡的某人。

原本说不去打扰别人的休息,一只脚都跨出了这间房子,又听到程娇娥在屋里撕心裂肺的叫着魏祁的名字。

他还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呢!

表面上跟魏祁撇清关系,做梦了又深情呼唤别人的名字?那他算什么?那次救她是不是坏了她的好事?

怪不得当时她说谢谢自己,语气还那么好,感情是因为这个!

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管她,就让她跟魏祁相爱相杀,最好把自己都给赔进去。

钟离殇越想越觉得生气,可偏偏,程娇娥的语气又不好,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就是多此一举。

只见程娇娥瞥了钟离殇一眼,没好气的说到:“鬼知道你来做什么,只是我的钟大世子,以后请你有什么事不要大半夜闯进我的房间里来好不好?很吓人的诶。”

钟离殇冷笑:这个女人就是在责怪我!

他仿佛陷入了另一种境地里,看着程娇娥生气不快的样子,他竟觉得心里一阵舒畅,忍不住就要高呼起来。

笑望着程娇娥,道:“我去哪里,是我的zi you,你管的着?”

说着,钟离殇缓缓走近了程娇娥,面上表情暧昧:“再说了,你不是挺想要我过来的么?最近这城里可到处都有人议论着你我呢,说我二人关系如何亲密无间。”

此刻钟离殇心里认定,城里的消息就是程娇娥散步出去的,为的就是故意让魏祁吃醋。而他,便很无辜的做了二人之间的牺牲品。

钟离殇坐在程娇娥床边,一手撑在床里侧,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缓缓的逼近程娇娥。

程娇娥忽而笑了,抬起头来,迎上钟离殇的目光。一双樱桃似的小嘴弯弯的笑出了花来,道一句:“难道你我二人不是亲密无间么?”

说着,程娇娥伸手环上钟离殇的脖子,那样子,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第71章 问询

钟离殇笑望着程娇娥,一双薄唇紧紧的抿着,满是玩味儿。

“程娇娥,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不管程娇娥意欲何为,她的动作,都让钟离殇觉得整个人都受到了挑衅。

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确实不少,而像程娇娥这般没有自知之明的,却是独她一个。

钟离殇越发觉得程娇娥贪慕虚荣,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溢出满满的厌恶来。

程娇娥也不恼,便由着他说去,道一句:“还是被世子看出来了。”

说着,她低头轻笑了一声,那模样,要多娇羞有多娇羞。

钟离殇冷哼一声,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开,冷冷的说到:“真不知你这个女人到底有几面,你若是真想爬上我的床,又为何与那魏祁纠缠不休?难不成你想通吃?胃口未免有些太大了。”

钟离殇说着话,整了整被程娇娥弄乱的衣领,手轻轻的在衣服上掸了掸。

“魏祁?”程娇娥疑问道,面上带着不屑,“世子看不惯我,大可以说出来,为何要将我同那等污秽之物并谈。”

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微微露出寒意来,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钟离殇,无声无息之间,充斥着怨念。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同那人有一丝的瓜葛。

钟离殇看着程娇娥忽然冷下来的脸庞,心中有些微微的窃喜,只是面上并未露出半分。

清了清嗓子,道:“你敢说你们如今没有纠缠不休?”

程娇娥敛目:“没有。”

这一切,不过是魏祁一个人的意愿和主张而已,她是bèi po的。

若不是顾念钟离殇曾经的警告,她还真想给魏祁点儿颜色瞧瞧。

“真没有?”

“没有!”

忽然,程娇娥一脸奇怪的望着钟离殇:“世子,这貌似是我自己的私事吧?”

“咳咳……”钟离殇忽然被噎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他面色古怪的移开了脸,道:“本世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嗯,世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程娇娥若有所指的说到。

看着钟离殇吃瘪的模样,程娇娥竟觉得有些有趣,当即玩心大起。

她身子前倾,一双胳膊朝着钟离殇环去,言语轻柔的说到:“世子,民女很是倾慕你呢。”

一句话,使得钟离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摇了摇身子,将程娇娥从自己身上甩开。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程娇娥,道:“程娇娥,你知不知羞?”

钟离殇没有想到程娇娥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动作来,如今外边还正传着他们二人的谣言,她这般的不顾忌,当真是想落实了这谣言?

程娇娥轻笑,反问到:“世子也知羞?那为何大半夜跑到民女的房间里?世子不就是想让民女对你投怀送抱么?”

钟离殇冷眼望着程娇娥,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进展太慢了。”

程娇娥知道,他指的是和程胥借钱一事。

“程娇娥,你好自为之。”没等程娇娥说话,钟离殇又道。说罢便甩着袖子离开了程娇娥的房间。

程娇娥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知道,今日钟离殇过来,是为了谣言的事情来的。谣言传出以后,钟离殇第一个怀疑的就应该是程娇娥了,毕竟这件事,怎么看,最大的受益人便是她了。

可这件事并不是她做的,她需要为自己澄清。

但若是按照往日,在钟离殇同自己提起谣言一事的时候,自己定会义正言辞的说不是她做的,甚至再顺道卖个可怜,让钟离殇相信。

这个法子,在以前可能还行得通,可放到现今,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了。

所以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钟离殇试探她,她便顺着依了过去,甚至行为也越发的不规矩。可就是这般的不规矩,才不会让钟离殇去怀疑她。

事实证明,程娇娥的做法很正确。

钟离殇从程娇娥那里带了一肚子的气回去,可心里也确信了,谣言不是她散步出来的。

只是不是她又能是谁呢?钟离殇想不明白。

程胥也想不明白,好好的,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同钟离殇扯上关系?

他向来是很少去管程娇娥的事情的,因为她做事,心里有数,她也无需操心。只是这一段日子不管,竟然就开始和钟离殇扯上了关系。

他钟离殇是什么人?是他们能接近的?

程胥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心里越想越气。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程娇娥缓步走了进来。

“爹,你找我?”

“对。”程胥说着,转身回望着程娇娥,质问道:“你说说,外边是怎么回事?”

“外边?”程娇娥愣了一下,心思婉转。

她走到程胥身边,挽住程胥的胳膊,笑问道:“怎么了?”

程娇娥自然知道程胥问的是关于她和钟离殇谣言一事,只是她觉得这次是个机会,正好可以借着此事探一探程胥对钟离殇的看法。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外边你跟世子的谣言都满天飞了。”程胥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原本还觉得自己的女儿聪明,如今看着,倒是愚昧的很。

程娇娥面上现出了然的模样:“这件事啊,先前青韵同我说了。”

“同你说了?”程胥睁大了眼睛看着程娇娥。

同你说了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难道那件事是真的不成?

程胥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没有上来。

“嗯,不过那些都是别人瞎传的,又算不得数。”程娇娥说着,面上带着些无奈。

“那你的意思是?”程胥试探的问到。

“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程娇娥笑嘻嘻的说着,忽然面上现出一副正经模样,道:“我觉得其实这样对我们也还挺好的,免得以后再有什么人对我们程家心存不轨。”

程娇娥说着,眼睛偷偷的瞄着程胥。

便见程胥一副气急了的模样,厉声喝了一句:“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程娇娥忽闪着那双大眼睛,面上带着不解。

第72章 对策

程娇娥知道,自家父亲对钟离殇,有着不小的芥蒂,至于说是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程胥的芥蒂,钟离殇这才不敢亲自上门借钱。可就算这件事拜托给了她,她也得知道,程胥是因为什么不想和钟离殇过分亲近,这才能成功把钱给借到。

而程娇娥一直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也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如今,恰恰好是一个机会。

可是程娇娥没有想到,程胥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将她给吓住了。

“你才和魏祁退了婚,你的名声已经受了些影响,如今又和世子传出这样的谣言,你的清白还要不要了?你以后怎么嫁人?”程胥一脸心痛的说到。

这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声了,否则即便你家世再好,再有才华,也会为人所不齿。

程娇娥的出身原本就不高,只是一个商人之女。在这个时代,商人原本就是为人所不齿的,即便你有钱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寻常百姓受人尊敬。

但程胥也并不觉得,自己经商,就低了人一等,更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比那些名门闺秀要差。

只是人言可畏,你一人说,人人说,到最后,白的都会给你说成黑的。更何况是这种八卦之事,更是受人关注。

之前魏祁的事情,是他们遇人不淑,怨不得别人,所幸还没有酿成什么大错,及时补救了回来。

但是即便是错在魏祁,程娇娥去退婚,对她个人也是有一些影响的。

而和钟离殇的谣言,会让这些影响加剧。

程胥不想要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女儿还正处于人生很美好的时刻,还应该享受被爱的权利。他不想让这些事情,去影响到女儿的正常生活。

“爹。”程娇娥看着程胥,低声叫了一声。

看着父亲焦急的面容,担忧的眼神儿,忽然程娇娥发觉自己错了。她不能这般的肆意妄为,爹娘为自己,一直操碎了心,她又怎么能让他们因为莫须有的东西,陷入一种被动的境地里。

“这件事我会去解决的。”程娇娥缓缓说到。

“解决?你怎么解决?你现在这样,还有谁愿意跟你成亲?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儿最重要的就是名声!”程胥以一种训斥的口吻说着。

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去训程娇娥,而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女孩子家家的,怎可以拿名声当儿戏!

程娇娥也知道程胥是为了自己好,当下便低了头,没有言语。

她如今确实想不到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对于谣言来讲,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不攻自破,可是如今看来是等不及了。

若是成亲的话,依着如今她的名声,也没几个愿意跟她结亲的人。

程娇娥一时间头疼了起来。

程胥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忽然,程娇娥生出一记来,道:“爹,我可以从寒门招赘女婿。”

“寒门?”程胥略微思索之后,摇了摇头,道:“这怎么能行呢!”

他程家就算是个不入流的商户,也没有落魄到与寒门结亲的地步!

“爹。”程娇娥轻唤了一声,道:“您也说了,依着女儿如今的名声,自是没几个人愿意结亲。但是我从寒门招赘就不一样了啊,他和我成亲,做我程家的女婿,我可以提供给他钱财,供他读书。这样一来,女儿成了亲,谣言自然不攻而破,若是再遇上一个上进的,说不准女儿还可以做个官夫人。”

程娇娥挽住程胥的胳膊,美美的说到。

她面上表现出欢喜,一副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满意的样子。

程胥望着程娇娥,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叹息一声,道:“那便如此吧,回头我让人将消息散出去。”

程娇娥看着程胥,觉得自家父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脸上现出难掩的疲惫来。他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程娇娥退了出去,临走时将书房的门给关上。

她手轻轻的放在窗户上,脸上的欢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平静之中,溢出满满的忧伤来。

经历了上一世魏祁的事情,程娇娥原想着这一世便是如何,也绝不成亲的。只是如今的情况,也只有她成亲了,方才能让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为了程家,也为了让她爹娘放心,她必须这样做。

轻轻的敛了目,将所有的情绪收在眼底,程娇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

在途径花园的时候,她撞见了给虞缳汐送药的流月,同她交谈了几句,便改道去了虞缳汐那里。

程娇娥这次去的时候,虞缳汐正醒着,精神也好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看上去沉沉的,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娇娇儿,你可是来了,我都快闷死了,可你爹一直让人看着我,不让我出门。”虞缳汐见程娇娥过来,忙不迭的便朝她诉说着心中的委屈。

“我只是怀孕了而已,又不是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你说你爹这样闷着我,迟早会给我闷坏了。”

程娇娥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下一秒,被笑容所掩盖。

“我爹这不是为了你好,最近你身子疲乏,还是多歇歇为好,否则万一出去了,又犯困,一个不留神儿摔着了怎么办?”程娇娥睨着虞缳汐,那表情仿佛在埋怨虞缳汐,只顾着出去玩,不顾肚子里的弟弟。

她知道,程胥拦着虞缳汐是因为担心她听到城中的谣言,会担心,才不让她出去。

既然父亲想瞒着,那么自己便一并瞒着算了。

虞缳汐望着程娇娥,满是嗔怪的说到:“娘哪有那么不小心?”

“好了,娘要是觉得闷,女儿陪着说说话便是了,难不成外边的那些玩意儿,比女儿还要来的稀罕?”程娇娥挽着虞缳汐的胳膊,头静静的放在她的肩上,一副吃味儿的样子。

虞缳汐被她这模样逗笑,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点儿,满是宠溺的说到:“你这个鬼灵精。”

第73章 故人

程娇娥偎在虞缳汐的身边,佯装生气的模样:“女儿不机灵点儿,谁来哄娘亲开心呢?难不成要爹爹来?”

程胥对虞缳汐好的是没话说了,只是有一点儿,就是太过于死板。像是女子喜欢的浪漫和风情,他是一点儿也不懂。

“你哟。”虞缳汐望着程娇娥,不由摇了摇头,面上挂着慈爱的笑容。

她平日里呆在府中也确实无趣的很,多亏有这个女儿,没事就想着法子来逗她开心。

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多年以来,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程胥也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宠这个女儿。

她知道,只要是他们的孩子,无论男女,程胥都喜欢。可她还是想给程胥生个儿子,好让程家后继有人。

而如今,她终是怀上了孩子。

虞缳汐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她能感觉到,肚子里,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逐渐的成型。

一想到自己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又添了个儿子,虞缳汐就觉得很满足,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憾事了。

程娇娥一直陪着虞缳汐,直到日落西山。

程娇娥亲自下厨做了饭菜,想和爹娘好好的吃个饭,只是在去请程胥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来了个客人。

“爹,这位是?”程娇娥望着那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程胥和虞缳汐成亲这么久以来,行事一直很正派,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和哪个女子走的近了,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

而且看着程胥和那女子的模样,仿佛亲近的很。他站在那女子的旁边,手中拿着块帕子,帕子上沾了些水迹,应该是给那女子擦眼泪了。

“娇娇,你来了啊。”程胥说着,面色平静,而后看着那正哭泣着的女子,道:“这位是应颖,故人之女,按辈分,你还要叫她一声姑姑呢。”

程娇娥微微一笑,带着关切的问道:“姑姑怎么在哭?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个应颖,于程娇娥的记忆里是没有的,即便前世,她也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子。

她知道,如今她重生,很多事情的轨迹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而这样突然冒出的一个女子,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变故。

如今虞缳汐才怀孕没有多久,程胥便带了别的女人回家,这样做,于情理之中,有些不合。

应颖坐在那黄花梨木做的椅子上,手中拿着张丝帕,在眼周不住的擦拭着。她偷偷的朝着程娇娥瞄去,上下的打量着。

这小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有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从她进门之后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比同龄人要稳重太多了,看上去像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只是应颖还不认为,一个小丫头能够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见程娇娥忽然朝自己望过来,她收了帕子,止了哭声,哽咽着说到:“家中突遇变故,如今只剩我一人,不得已才来投靠程大哥。”

程娇娥点点头,面上露出悲悯:“姑姑好可怜,爹,就安排她住下吧,我记得你书房旁边还有个院子空着,倒可以收拾出来给应颖姑姑住下。”

程娇娥说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很是热情的为程胥想出安置应颖的办法。

只是她说话时,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程胥的脸上。

一听程娇娥的话,程胥脸色立马就变了,冷着眼说了句:“胡闹!你姑姑怎么说也是爹爹的故人,怎么能住在那样破败的地方!”

程娇娥脸上憋着笑,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道:“这些女儿也不是很懂,还是交给爹爹安排吧。”

程胥日常办公都是在书房,书房旁边的院子,离得近,想要来回走动也是很方便的。

先前的时候程胥曾提议过让虞缳汐搬到那里住,两个人也方便一些,只是虞缳汐不喜欢那里的环境,于是那处院子便就这么搁置下了。

程府如今闲置的院子有好几个,那个也不是最好的一个,但是总归是方便一些。她提出让应颖住那个院子,也是存着试探之意。若程胥和应颖之间真的有什么,那让应颖住在那里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程胥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故人之女,应当好好对待着,那处院子确实不是太好,所以便没有答应。

“你这个时候不陪着你娘,来找我做什么?”程胥忽然想起程娇娥来找这里的原因,不由问询道。

程娇娥娇俏一笑,道:“爹还说呢,女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想要和爹爹娘亲好好的吃个饭,特意来寻爹爹呢。”

说着,她回望了应颖一眼,面上带着晦暗莫测的笑容,道:“既然如今应颖姑姑也在,便一同过去吧,好让娘亲也认识一下爹爹的故人。”

应颖犹豫的看了程胥一眼:“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我夫人很好客的,如今你来了,正好认识一下。”程胥说着,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程娇娥上前挽住应颖的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亲昵的说到:“姑姑,走嘛,我亲手做的菜呢。”

应颖无法拒绝,只好随着去了。

只是一路上,她看着程娇娥对自己流露出来的善意,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偏偏,程娇娥又热情的让她无法拒绝。

应颖忽然间发现,这个程娇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而已,并没有什么威胁。

虞缳汐已经等了程娇娥有一会儿了,心里还奇怪,程娇娥叫个人怎么这么慢。她刚刚吩咐了流月去程胥那里看上一眼,程娇娥便携着应颖来了。

虞缳汐显然没有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的女儿就挽了别的女子过来,举止亲密。

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何出现在她程家?她可没有听说过,程娇娥什么时候交往了一个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子。

还未待虞缳汐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程娇娥便将按应颖松开,几步来到虞缳汐面前,笑吟吟的说到:“娘,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应颖姑姑。”

第74章 找茬

虞缳汐皱眉,面上露出疑惑:“你何时有个姑姑?”

她记得,程胥是家里的独苗,也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之类的,怎么突然冒出个姑姑来?

“故人遗孤,无处可去,便来了荣城找我。”程胥解释说,他上前扶着虞缳汐坐下,之后方才招呼应颖,道:“你也坐下吧。”

席间,程胥对虞缳汐关怀备至,时不时问候起应颖的状况。程娇娥常向应颖说着父母之间的暖心小故事,其中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应颖在一旁听着,面上显露出异色来,她都没想到,程胥竟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呵护。

以前的时候,程胥可是最不会关心别人的人了。寻常她磕了碰了,程胥不但不安慰,反而说要她习惯。

原来,不是不会关心别人,只是因为她不是那个人。

应颖吃着饭,微微的出神。

程娇娥一直观察着应颖的变化,将这一切都暗暗的记在心里。

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不想让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响到自己,影响到自己的家庭生活。

今日让她来吃这一顿饭,也是存了警告的意味。

饭后,程胥便在虞缳汐这里歇下了,而应颖则是由着程娇娥带去了她住的院子里。

程娇娥吩咐服侍的下人,好好的照顾应颖。

临走时,她对应颖说:“我爹爹与娘亲关系一直是这个样子,都多久了,也没见哪个女人将爹爹从娘亲手里抢走。”言语间带着警告的意味。

应颖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看着程娇娥,道:“程xiao jie,莫不是你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程娇娥转身,回望着应颖,眉眼弯弯,笑着说到:“未雨绸缪嘛。”

说着,她面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冷声说到:“都那么多年没有联系了,即便是家里生出了变故,又为何不去亲朋那里避难?非要到这偏远的荣城来。”

如今程胥不在,程娇娥便无需再用那张虚假的面容,对着应颖。

应颖低眉,言语中带着无尽的悲戚,道:“程xiao jie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投奔故人来了。况且家中刚遇不幸,哪里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她眼睛偷偷瞄着程娇娥,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程娇娥静静的看着应颖,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她道:“如此最好。”

她不是多疑,只是如今正处于多事之秋,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人,还是要再三小心才好。如果没问题,那是最好的,若是有,也可以防范于未然。

第二日,程娇娥借着外出的机会,去珍品阁查了应颖的消息。

调查结果显示,应颖的身份没有问题。

程胥当年行军打仗时,认了应捷做义弟,这个应颖,便是那应捷的妹妹。当年在战场上,应捷曾对他有救命之恩,程胥也一直都念在心里。

程胥离开了军中以后,同这个义弟的交往便少了许多,只是时常通信。也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妹妹,只是从未见过。

而如今,应捷家里出了事,应颖作为应捷余留下来的唯一的亲人,便带着应捷的信件来投靠程胥了。

这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程娇娥也放心了下来。

这几日程娇娥很少外出,如今一出门,方才发觉外边的流言传的有多离谱,各种不好的词汇全都一股脑的往她身上凑。

现在在人们的眼里,程娇娥就如同一个路柳墙花般的女子,行为放荡不堪。

程娇娥走在路上,就受到许多人的指指点点与奇怪眼光。

程娇娥仿若无事般的穿过街道,不去理会那些人的言语。

只是她随不在意,那青韵确实在意的很。她跟在程娇娥的身后,看那些人口无遮拦,随意

的评判自家xiao jie,她心中就生气,忍不住为程娇娥打抱不平。

伸手拉了拉程娇娥的衣角,道一声:“xiao jie,你看那些人,都将你说成什么样子了。”

程娇娥微微一笑,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无碍,过些日子这些谣言就都没了。”

“可是……”青韵面露焦急。

不知从哪出来两三个行为放浪的男子,摇摆着身子,朝着程娇娥走了过来,似是故意一般往程娇娥身上撞过去。

“哎哟,不好意思。”虽是道歉可程娇娥却没有听到一丝歉意,那言语里反而带着些玩味儿。

为首的那个男子,头发以一根桃木簪子随意的挽起,耳边散落发丝。身着青绿色的绸缎衣服,衣服上绣着金边引线的祥云纹。

看着装,应当是个贵气的公子,可偏偏那张脸苍白没有生机,唇边一点朱红,给人一种邪肆的感觉。

他自上而下的打量着程娇娥,目光肆无忌惮,那眼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占有的意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大xiao jie,怎么?舍得从世子府出来了。”他说着,面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

程娇娥目光冷冽,一双眼瞪着男子:“我警告你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那人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干净?我周如良不知,你程娇娥还懂得干净二字。”

一时间,周围的人全都轰然而笑,看戏一般盯着程娇娥。

程娇娥也不恼,就那般静静的盯着周如良,那双眯起的眼睛里,似笑非笑。

“那不如周公子与我解释解释,何叫干净?像是周公子这般日日流连与**,导致精气不足,这便是周公子所说的干净么?”

周如良涨红了脸,道一句:“程娇娥,你不知羞!”

他显然没有想到程娇娥竟然会这样说,一下子又羞又恼。

男子逛青楼,向来是很平常的事,也很好有人拿着这些事做文章。更何况,这种事情,说起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光彩的,所以大家对此事,几乎是闭口不提,或者说很隐晦的提了出来。

但是这个程娇娥,竟然如此直白的将这件事拿出来,摆在大家的面上,让他怎么不羞不恼?

第75章 招赘

程娇娥轻笑,眼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原来周公子还知羞啊,可那逛青楼的毛病怎么还没有改掉呢?要知道,周老爷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光是教书先生都不知请了多少了,周公子念书可有些成效?”

周如良品行不端,这是全荣城都知道的事,周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为了他可谓是操碎了心,钱都不知道砸进去多少,可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而周如良,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实打实的一个纨绔少爷。可这个少爷也是要脸的,他怎么做都无所谓,却不允许别人说他。

若是听到有一句不利于他的言论,马上就会找人将那人打上一顿。不是没有人反抗,但谁让人家钱多呢,掏些钱就能摆平的事情,在周如良的眼里并不算什么大事。

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人敢对他说什么了。

只是今天,周如良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子竟然敢当众羞辱自己!

他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程娇娥:“程娇娥,别以为你勾搭上世子我就不敢动你了,你嘚瑟什么?不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么?怎么,当了biǎo zi还想立牌坊?”

周如良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清脆的声响,众人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到周如良的头朝着一边侧去,头发有些凌乱的盖着半边脸庞。

程娇娥扬起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就那么支在空中,而后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又是猛地在周如良脸上扇了一巴掌。

“你!”周如良捂着脸,一手指着程娇娥,双目充血,气的身子直发颤。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被人羞辱过!程娇娥是第一个!

一时间,周如良杀她的心都有了,先前调戏的心思也全都消失殆尽,只恨这个程娇娥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我,我怎么了?”程娇娥仰起头,肆无忌惮的对上周如良的目光,眼中丝毫不见胆怯。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程娇娥忽而发问。

周如良狠狠的瞪着程娇娥,厉声道:“我管你为什么!”

程娇娥轻笑,目光中满是玩味,身子朝着周如良凑近了去,轻飘飘的说到:“我打你,是因为你嘴臭。”

说着,程娇娥面上一副感慨之色:“你说说,周家怎么说也算半个书香世家,怎么养出来你这样一个儿子?读书做事一个不行,还整日就那张嘴还能说一点儿,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恶心。”

“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到哪去了,你……”周如良刚要说话,就被程娇娥截去了话头。

“我程娇娥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你们说。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和世子的谣言传的比较猛,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但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我没有做过。”

程娇娥知道周如良要说什么,原本这件事,她是想交给自己的父亲去解决的,只是今日碰巧被她给撞上了,那就一并解决了吧。

果不其然,她壶一出口,人群之中便满是唏嘘之声,对程娇娥所说的话皆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你说假的就是假的啊?无风不起浪,如果真的是没有的事,又怎么会传出来这样的谣言?”人群之中,有人冷笑着质疑道。

“我说不可能自然是有我的原因,原本前一段时间准备发出告示昭告大家,我准备招婿的事情,只是不想被事情耽搁了下来。如今告示还没有发出去,就有人在外散步我的谣言,导致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开始骚扰我。”

程娇娥说着,深深的望了周如良一眼,意有所指。

周如良的脸色顷刻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一双眼睛刓着程娇娥,冷笑着说到:“怎么?觉得自己名声不好了,就想做些好事来给自己洗白?”

程娇娥这么做确实是为了给自己洗白,只是她不会承认的。

笑意盈盈的朝着周如良望去,反驳道:“名声好被人泼了脏水才能洗白,名声不好又怎么洗?就像你一样,现在去跟别人说你不逛青楼,品行端正,有人信么?”

她面上虽挂着笑,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刀子般,直插人的心房。

周围一阵阵哄笑,似是魔音一般,绕在周如良的耳边,久久不去。

周如良又被程娇娥噎了一下,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没有办法同女子动手。这口气,只能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咽。

他猛的一甩袖子,越过人群走开了。

见周如良灰溜溜的走了,周围人对他的评论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使得他心中对程娇娥的怨念又多了一分。

借着周如良,程娇娥将自己招赘的消息散步了出去。虽然有很多人为此表示不屑,可大多数的人依旧觉得,这是个机会。

因为程娇娥告诉大家,只要是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品行端正的人,都可以去程府招赘。

这让很多人都有点儿心动。

程家在荣成,那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家财万贯,且家业不小。如果说能够成为程娇娥的夫婿,那么这一切,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

但他们也知道,既然程娇娥这么说了,那么最后的那个人,必定是千挑万选才能够出来的。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容易,实际上却是很困难的。

所以即便是有人心动,也没有人主动的去做这第一个。

因为她们在等,等一个人,去给自己探探底,看看到底程娇娥选夫婿的要求是什么。

一时间,程家又成了荣城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几乎所有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程家的动向。

而程娇娥,倒是悠闲的很,依旧是和程胥学学经商,陪虞缳汐说说话,赏赏花,对于外边的那些言论丝毫不去在意。

她虽然不在意,却是有人在意的。一些对程家有着觊觎之心的人,觉得这次是个机会,便想借着程娇娥这块敲门砖,一举将程家拿下,尽收囊中。

第76章 反应

因为最近出门是非多,程娇娥也就呆在家里不出去了。早晨一吃过饭便朝着程胥的书房跑。

恰好程胥正在处理一桩事物,便邀了程娇娥一起旁听。

程胥最近准备转手做些丝绸生意,只是那单子一直谈不妥,那些人总觉得,如今跟着程胥合作,好像能得到的好处并不是太多,所以那些人在犹豫。

而最重要的一点儿是,丝绸生意一直是皇室底下的皇商做的,只是因为最近的一批质量达不到皇室的要求,所以才会找其他人去合作。

程娇娥在一旁听着,将这件事情弄了个通透。趁着二人头疼的时候,程娇娥站了出来:“爹爹,女儿有个主意。”

程胥扭头,眼中现出怀疑来:“你有主意?”

他这个女儿,学知识学的是快了些,可程胥还不认为,她已经到了可以插手生意的地步,更何况是这样棘手的声音。

而且他和那个丝绸商人,已经交谈了许多日,提出的条件也是丰厚的很,那人却总觉得自己好像亏了似的,迟迟不肯提出要合作。

但偏偏,那人言语间透露出一种想要和程胥合作的意思,这让程胥越发的不想放手了。

程娇娥故作高深的一笑,道一句:“难道父亲不相信女儿?”说着,她将程胥列下的一些条款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的端详着,边看边摇头。

程胥一脸茫然的望着程娇娥:“你是觉得父亲提出的条件哪里不行?”

却见程娇娥摇了摇头:“不是哪里不行,而是太好了。”

“太好了?”程胥有些不明所以。

“爹爹想知道为何那人迟迟不肯和爹爹谈合作的事情吗?”程娇娥开口问到。

“为何?”程胥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他给出的条件已经够好了,可是那人却总好像有一些难言之隐一般。

“这家里丝绸一直是通过卖给皇商,来得到大额的利润。可是他这一批,明显属于是残次品,皇家看不上。可是即便皇家看不上,这一批丝绸放在外边那也是上好的料子,所以他们才想着转手于人。”

说着,程娇娥深深的看了程胥一眼:“而这个时候,父亲便出现了。父亲提出要合作,那些人自然是很高兴,但同时,心里也有一些不平衡。你想啊,他们一直是给皇室供给的,如今突然卖给寻常的商人,这利润便要少上很多,所以他们在等,等父亲继续提价。”

其实这种事情,但凡做生意做的久了些的人,大都能猜到这些。只是这次程胥因为太想将这单生意做成了,才会没有想到这一层。

程胥听了程娇娥的话,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形。这般思考了一会儿,不由猛地拍了拍大腿,面上露出欢喜来,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话间,程胥朝着程娇娥望去,问道:“那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做?”

“依我看,爹爹应该把价格压低,然后去找他们谈。到时候爹爹就说,这批货虽然好,可到底是供给皇家的料子,即便是不收了,也不应该流出来。所以这批货虽然好,但是这个风险太大,想比之下有些不合适。”

程娇娥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她的这一番言论,引得程胥连连夸赞。

程胥将这件事吩咐了下去,交由下边的人处理,而自己,则是开始向程娇娥传授新一日的课程。

经过方才的事情,程胥开始想让程娇娥慢慢的参与家中的生意了,为此,程娇娥也感到开心。

“爹爹,如今我们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内外都有很多人在觊觎。就像是刚刚的那桩生意,如果爹爹背后有人可以依靠的话,想必会好办的多。”程娇娥忽然开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程胥。

却见程胥摇了摇头,道:“这些道理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做起来没那么容易。我也不求把家业做的有多大,只要就这么一直安安稳稳的做下去就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胥也老了,很多事情上,也没有当年的那股子冲劲儿了。更何况如今他生活美满,便是让他放弃他的生意,守着妻子和女儿,他也是愿意的。

“爹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弟弟考虑啊,女儿还是觉得,可以尝试着把家业再做的大一点儿。要说这最有力的靠山,莫过于皇室了,女……”

“好了。”程娇娥话还没说完,便被程胥制止了去。

只见他瞬间就变了一副面容,满是不耐烦的模样,冷着声音说到:“这件事不用说了,我自有主意。”

程胥的反应在程娇娥的预料之中,这么多年,别看程家生意做得很大,可是但凡触及到皇室的,程胥是一点儿都不碰。

以前的时候她听母亲提起过,程胥以前曾经做过皇商,她觉得程胥会有这样的反应应该是和以前丢掉皇商一事有些关系。

可是即便以前丢掉过皇商,这么多年了,也都该过去了。所以,程娇娥再次开口劝说。

“爹爹,我们程家也是天奕的子民,这么多年了,生意逐渐的做大了,难免会有人生出什么坏心思。而若是真的想找靠山的话,皇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可以帮助我们程家更上一层楼。爹爹就不再考虑一下,和皇室重新合作?”程娇娥再次开口说道。

这一次,程胥的脸色明显又黑了几分,眼中隐隐现出怒火来,便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程娇娥了。他将手中的书一合,摔到桌自子上去,厉声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说罢,便是不再看程娇娥,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一次,程娇娥没有预料到程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即楞在了那里。她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程胥的反应,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乖乖的走出了书房,将房门给程胥带了上去。程娇娥站在那里,面上是掩不住的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程胥会对和皇室合作这么抵触?

第77章 打探

据程娇娥了解,程胥当年丢掉皇商这件事,好像挺奇怪的。事前一点儿迹象也没有,忽然就出事了。如果说因为当时的时候,而对整个皇室有所抵触,这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都过去多久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都该过去了。更何况程胥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虞家的人了。

毕竟在程娇娥的眼里,虞家当时对程胥所做出的事情,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

只是那些以前的事情,程娇娥也只是从虞缳汐那里听到过一些,或许虞缳汐要知道的清楚一些呢。

这样想着,程娇娥便来了虞缳汐的院子里。

程娇娥悄悄的推门走了进去,便见着流月正拿着把扇子,为虞缳汐扇风。

天气已入伏,温度也渐渐的变得热了起来,如今还没有到晌午,太阳便已经老大了。

“娘,女儿来看你了。”程娇娥提了提声音,朝着虞缳汐喊道。

虞缳汐躺在那张美人榻上,闭目假寐着,忽的听到程娇娥的唤声,眼睛缓缓睁开,满是慵懒的道了句:“你来了啊。”

说着,虞缳汐慢慢的支起了身子,半躺着坐了起来,眼睛朝着程娇娥的方向看去,唇角微微勾起,现出弧度来。

“这个时辰,你不在你爹爹那里学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虞缳汐说着,声音中带着些懒懒的感觉,一双眼睛也是半睁不睁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程娇娥苦着一张脸,带着些无奈的说到:“别说了,我将爹爹给惹生气了。”

她走到虞缳汐身旁坐下,一双手将虞缳汐的手握住,眉毛深深的皱在一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虞缳汐听了不由疑惑:“怎么回事?”

程胥对这个女儿,可谓是宠的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手里怕化了。像是程娇娥说的程胥对她生气这样的事,还真是没有发生过。

一时间,虞缳汐有些担忧起来,到底程娇娥做了什么事,竟能使得程胥对她生气。

却见程娇娥一脸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生意上的一些事情。”

程娇娥这么说,虞缳汐更好奇了。按理说,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程胥更是不会生气的才对啊。

还没等虞缳汐开口,程娇娥便凑近了虞缳汐,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问到:“娘,你说为什么,爹爹对皇室意见那么大啊?”

“皇室?”虞缳汐喃喃自语着。

她忽然间明白了程娇娥是为什么惹程胥生气的了,这么多年,但凡是与皇家有关的东西,程胥是一个也不碰。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会跟程胥提两句,只是见程胥态度坚决,她也就没再说过了。

如今程娇娥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将程胥给惹生气了,那八成是与皇室有关。只是这件事,她也说不清。

虞缳汐摇了摇头:“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但是你爹爹既然那么做了,那就一定有她那么做理由。”

她的意思是,希望程娇娥不要再抓着这件事。

但是程娇娥已经答应了钟离殇要帮他从自己父亲那里借到钱,如今这么久过去了,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

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又被程胥一口给否决了。

程娇娥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要找到这里的症结所在。毕竟现在商澈对她程家虎视眈眈,而程胥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

放眼整个天奕皇朝,能够与商澈抗衡的也只有钟离殇了。这不是说其他人就不行,但如今程娇娥所能触及到的,也只有钟离殇了。

“可是啊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程家考虑。你想啊,我们程家的家业以后会慢慢的变大,少不了有人觊觎,如果能够和皇室扯上关系,以后的路会好走一些。”程娇娥耐心的解释说。

见虞缳汐不说话,她又是说到:“娘,我知道爹爹可能因为当年丢掉了皇商一事,对皇室有些见解。可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爹爹还没有放下么?”

虞缳汐看了程娇娥一眼,摇了摇头,轻声道:“你爹爹也不是因为那件事而记恨皇室,当时那件事发生以后,你爹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相反,我能感觉到他比之前要轻松很多。”

说话间,虞缳汐的神色渐渐的变得严肃了起来,面上的惫懒消失,取代而之的,是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对于程胥为什么同皇室避之不及这一件事,虞缳汐也不明白。

但是她知道,程胥绝不是因为当年丢掉皇商一事记恨在心,反而,他对皇室抱有着另一种的情绪。

“不是因为那件事?”程娇娥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虞缳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你爹爹好像有点儿故意要躲开与皇室有关的一切。”

“躲开?”程娇娥轻声呢喃着,面上露出思索之色。

既然不是因为皇商一事,那就是有更大的事情。难不成之前程胥和皇室之间还有什么渊源?又或者,程胥如今对皇室观虎色变的态度,是因为程胥以前的事情。

看样子是应该去珍品阁一趟,看看程胥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娇娇儿,娇娇儿。”虞缳汐轻唤着程娇娥,眼中带着担忧。

程娇娥回过神儿来,朝着虞缳汐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想事情想的入神了。”

虞缳汐满是宠溺的看着程娇娥,言语关切的说:“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干什么非要去做那些事?白白的将自己给累着了。这样吧,你随我出去走走,也算是散散心。”

说着,虞缳汐将扇子从流月手中接了过来,吩咐她去备车马。

“好嘞。”流月满口应着,又看向程娇娥,道:“夫人老早就想吃城东宝香阁的酸枣了,只是一直寻不得机会去。如今正好xiao jie也在,就陪着夫人好好走走去吧。”

第78章 相告

程娇娥悻悻的笑了笑,道:“好啊。”只是那样看着,程娇娥那满心欢喜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在程胥的命令下,虞缳汐已经被憋在府里许久了,对于外边的一些消息,也朝虞缳汐封锁着,所以如今虞缳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虞缳汐一旦出门,那这些事,全都要暴露出来了。而虞缳汐也确实是闷在府里许久了,程娇娥不可能说不让她出去。

但是面对那样的流言,她又该如何向虞缳汐解释?

虞缳汐担忧的望着程娇娥:“怎么了娇娇儿?”

程娇娥摇了摇头,弯身为虞缳汐穿上鞋子:“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女儿之前擅自做了一个决定,没有告诉母亲。”

“擅自做了决定?你做了什么决定?”虞缳汐不由开口问到,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没有程娇娥说的那么简单。

程娇娥给虞缳汐穿好鞋子,抬头,笑嘻嘻的望着虞缳汐:“女儿告诉外人,想从寒门招婿。”

闻言,虞缳汐不由睁大了眼睛,满是讶异的望着程娇娥:“你要从寒门招婿,这怎么行?你爹爹同意了么?”

程娇娥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见虞缳汐睁大了眼睛,厉声喝道:“胡闹!”

女儿一个人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连程胥也不阻止,就由着她胡闹。

“娘。”程娇娥唤了虞缳汐一声,解释说:“最近外边疯传我和世子的谣言,我若不做些什么,那些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把我们家给淹了。再说了,我这样告诉外人,也只是想堵住那些人的嘴,又不是真的要嫁到寒门。”

说着,程娇娥偎在虞缳汐的肩上,满是感慨的说到:“女儿还要再和娘亲多待几年呢。”

虞缳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如今听了程娇娥的解释,也知道相比之下,孰轻孰重。

可能这个方法,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那些关于自己女儿和世子的流言打破。

虽然她不知道外边把这件事给传承了个什么样子,但想来,是很难听的,否则这父女二人怎么会想起来用这种法子呢?

这样想着,虞缳汐的气也消了,面上又恢复了以往温和的姿态。

外出的一路,确实是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议论关于程娇娥要招婿的消息,为此,程娇娥已经见怪不怪了。

幸好她提前给虞缳汐打了预防针,虞缳汐才能给很平静的面对这些。只是对于那些不小心流入她耳朵里的污言秽语,她还是会皱一皱眉,而后心疼的望着程娇娥。

程娇娥随着虞缳汐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又同她去了宝香阁买了她记挂已久的酸梅。本来说还要去游湖去的,只是虞缳汐突然觉得身子疲乏,这才没有去。

临近珍品阁时,程娇娥说自己有事,让虞缳汐先回了府上。

她来到珍品阁,如往常一般进了那特殊的隔间里。她坐得那张桌子前边摆着的,是打听消息要用到的五百两银票。

见管事过来,程娇娥将那银票子朝着管事面前一推,管事原本就挂着笑的面容上,显得越发的欢心了。

“不知这次程xiao jie过来,是想打探什么?”

“我想知道我父亲以前的全部资料。”程娇娥淡淡的说到。

只见那人面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有想到程娇娥此次过来竟然是为了打探关于程胥的事情。只是身为一个生意人最基本的准则便是,不多听,不多问。

所以即便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也被管事很好的掠过去了。

他折身去了里边放着资料的地方,一会儿便拿出一堆竹简,里边记录的,都是与程胥有关的事情。

管事告诉程娇娥,程胥十四岁曾经离家,二十岁归来,继承程家家业。这期间,程胥一直过得顺风顺水的,直到他二十七岁时,家道中落,搬迁至荣城。

在程胥二十八岁的时候,娶了荣城虞家的千金虞缳汐为妻,而后几年,生意渐渐的有了起色。至于后来的事情,程娇娥也都知道。

表面上看,程胥的这些经历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按着时间来看,程胥离家的时候,还是南宁皇室当政。而他离家的那么长时间做了什么,珍品阁又没有记载,所以是不得而知的。

至于说程胥二十岁归家那年,正好是北奕国起兵那年。北奕一路南下,攻破南宁首都,统一天下,立朝为天奕。

而程胥的爷爷,当年在南宁曾为三品军机大臣,军工累累。可以说,程家当年和南宁皇室之间的牵连,可不是一星半点。

会不会是因为天奕皇朝和南宁的关系,程胥才会对皇室如此逃避?

程娇娥又掏出一张银票,摆在桌子上,道:“我想查一查我父亲的爷爷的事情。”

管事将银票收下,满笑眯眯的说到:“可以,只不过时间有点儿久远,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有消息。”

程娇娥点点头,又拿出一些银票递给这个管事的:“我过些日子会再来,还有,我希望我今天来的事情可以保密。”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查这些事情可能有些为难了,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又牵扯到前朝的旧事。程娇娥知道向来这珍品阁做生意是很讲究信用的,可毕竟这件事牵扯到前朝旧事,保不准被什么人知道了,借题发挥。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程娇娥还是特地嘱咐一声。至于说这些钱,于她来说,是算不上什么的。

从珍品阁出来以后,程娇娥不小心撞到一个蒙着面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身姿妖娆,一身白衣如雪。只是这女子脚步有些匆匆,走路时还时不时朝着周围看着,这才一不小心撞到了程娇娥。

程娇娥将那女子扶起来,连声说着抱歉,眼睛朝着那女子脸上瞄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女子,好生熟悉。

却见那女子在见到程娇娥之后,便露出一副惊恐的神色,忙挣开程娇娥,逃也似的朝着前边跑去了。

第79章 意愿

程娇娥愣了愣,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忙跟上那个女子。只是在跟了这个女子几条街之后,她忽然就消失了。

程娇娥一脸疑惑地朝着四周望了望,又朝前走了几步,在确定没有那女子的身影之后,这才离开。

只是这一路上,她越想越觉得方才那个女子有些眼熟,至于说是哪里眼熟,她也说不出来。但她敢确定的是,这个女子她一定见过。

程娇娥招婿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一两天了,倒是将这荣城上上下下的注意力都给转移了,而程娇娥,也是闲了那么一两日。

只是这次程娇娥外出刚回府,便有人匆匆来传,说是虞家人带了礼品,向她提亲来了,如今正在虞缳汐那里呆着呢。

程娇娥匆匆的便往虞缳汐的院子里赶,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何氏那尖利的嗓音,正说着:“程虞两家好歹也是亲家一场,怎么说这点儿情分也是在的。我家邵云看上了你女儿,也不在乎她如今的名声,若她能够嫁给邵云,那是再好不过的。”

何氏说着,一副程娇娥嫁给虞邵云是高攀了的样子,那张脸朝上扬着,鼻孔都要扬到天上去。

即便是向来好性子的虞缳汐,听了也不由得生气,一双手紧紧的抓在椅子上,指节发白,高着声音说到:“嫂嫂,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我女儿名声怎么了?”

虞缳汐平日里最宠程娇娥了,像是何氏这般踩他抬己的做法,将虞缳汐给很好的激怒了。如今她便是半点儿往日的情分,都不愿意再顾了。

“舅母今日上门怎的不提前给娇娥打声招呼,好让我好好的准备准备。”程娇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惹得这屋子里的人看去,便见得一身着鹅huáng sè锦缎的少女,掀开了帘子,迈步走了进来。

她唇角微勾着,眼中带着一股子凌厉,直直的朝着何氏看去。

何氏只觉得浑身不由一紧,面上现出紧张之色来,道一句:“娇娥来了啊。”她虽是这般舍了姓取名的叫着,却是半点儿亲昵都没有。

“是啊,不知舅母来这儿是什么事?莫不是要将之前借的那五千两给还了?”程娇娥礼貌性的微笑着说到。

何氏眼一瞪,显然是没有料到程娇娥竟然将这件事又提起。她摆了摆手,面上一幅欢喜的颜色,像是有天大的喜事一般:“这倒不是,不过有比那件事还要让人兴奋的事情。”

“哦?”程娇娥挑眉,似笑非笑的望着何氏:“不知是什么事情,能让舅母如此高兴。”

“倒不是我的喜事,是娇娥你的啊。”何氏说着,不由得朝着虞邵云挤眉弄眼了起来。

那虞邵云得了母亲的命令,邪魅一笑,扬起手中的摇扇,轻轻的扇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程娇娥,仿佛程娇娥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是这样的娇娥妹妹,我看上你了,也觉得我们两个挺般配的。”虞邵云说着,陈述的语气仿佛在彰显着虞邵云高出程娇娥的地位。

程娇娥不由冷笑,也不知这一家人是哪里来的底气,一个个眼睛都长到了天上去。借了钱不还不说,竟还有脸来这里提亲。

说什么提亲,怕不是对她程家的财产存着觊觎之心。

当初招婿的消息放了出去,程娇娥就知道,会面临一大批的,觊觎她程家财产的人,只是她没有想到,这虞家竟然是第一个。

上一次都那样灰溜溜的被自己赶走了,如今怎么还好意思过来?

“胡闹!”程娇娥还没有说话,虞缳汐便开口了,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盏都颠了三颠,可想她有多生气。

原来她还对虞家存着一些的希望,想着两家毕竟是亲家,很多事情做的太过不好。直到这一刻,两个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说着话,她才发觉,自己以前是大错特错。

“娘,你先别生气,邵云表弟想必是为我好呢。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便要女儿自己做主吧。”程娇娥见虞缳汐生气,忙上前为虞缳汐顺着气,轻声安抚道。

说罢,程娇娥看着流月,吩咐说:“流月,你先扶夫人休息去,这里交给我。”

“可是……”虞缳汐面上露出关切来。

“好了,娘,你还不相信我么?”程娇娥微微一笑,一双眼睛静静的望着虞缳汐,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镇静的感觉。

想起这些日子程娇娥雷厉风行的表现,虞缳汐终是放下了心,点了点头:“那你自己注意点儿。”

一直等到流月搀着虞缳汐出了这间屋子,程娇娥方才回头,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虞邵云。

她在主位上坐下,胳膊支在桌子上,撑起脑袋,好整以暇的望着虞邵云。

“我倒是想知道,表弟这样说话,是谁给你的底气?”程娇娥说着话,言语间是满满的嘲讽。

何氏一看程娇娥对自己儿子这么说话,当下就红了眼:“我的儿子,自然就是该这么说话的。”

程娇娥“噗嗤”一声的就笑了出来,拿帕子掩着口鼻,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斜斜的望着那二人。

“你笑什么?”程娇娥这一笑,让何氏莫名的就慌了神儿,“我跟你说,依你现在的名声,能够嫁给我们家邵云,那是你的福气。”

“舅母的意思是,我名声不行?据我所知,虞家可是书香世家,对名声这东西是再看重不过的了,我名声不行,又如何能入得了舅母的眼?”

一句话,将何氏噎的无言以对。

何氏看重的哪里是程娇娥的名声啊,是她背后程家的万贯家财。

如今程家只有程娇娥这一个独女,将来嫁出去,这程府的钱财不都归到程娇娥的手里了?更何况,程家最宝贝的女儿出嫁,总不能说是让人空手走,单单是那嫁妆,想想就让人眼红。

何氏挺了挺胸膛,一双眼睛低低的看着程娇娥,沉声道:“若不是我儿子看上了你,我哪里会让你进我们虞家的门?”

她看着程娇娥,一副“我儿子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的样子。

第80章 套话

程娇娥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倒是让舅母和表弟受委屈了。”

一句话,说的何氏二人很是受用,当即就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既然娇娥也满意,那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吧。”

说着,何氏和虞邵云相识着看了一眼,皆是看到二人眼底的兴奋。

娶了程娇娥,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财啊。

可是还没等两个人高兴太久,就见程娇娥忙喝止到:“等等。”

何氏疑惑地望着程娇娥:“娇娥还有什么问题。”

程娇娥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望着何氏:“既然舅母也说了,娇娥名声不好,又怎么能配得上邵云表弟呢?”

这下轮到虞邵云不耐烦了:“本少爷说配得上就配得上,你话怎么那么多?”

虞邵云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如今程娇娥左一句又一句,无形之中把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便耐不住这个性子了,忍不住就说了一声。

在他的眼里,程娇娥的名声已经很坏了,应该为出嫁的事情发愁才对。即便她对外发出了要招婿的消息,那也没办法让她那已经败坏的名声恢复如初。

而这个时候,他上门提亲,于程家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才对,哪里来这么多事儿。

程娇娥忽然不说话,一双眼睛带笑,直直的望着虞邵云,看的他浑身都不自在,只觉得如芒在背。

虞邵云收了手中的扇子,撇开了目光,不再看程娇娥。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对舅母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我如今名声败坏,若是这么嫁进了虞家,恐对虞家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有所影响。”程娇娥说着,眉头微微皱着,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却见何氏摆了摆手:“邵云真心喜欢,那些名声也就无所谓了。”

程娇娥心中冷笑:这个何氏,说的倒是比唱的还要好听。

她面上表现出感动来,一双眼睛里氤氲着雾气,那般看着何氏:“舅母太好了,娇娥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何氏脸上笑得花枝乱颤的,忙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这也没什么,等你嫁到虞家以后,我们还可以帮你打点程家的家业。”

说是打理,只怕是想将程家的家业收在囊中。

程娇娥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何氏,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道:“是这样的舅母,我招婿,是自己做的决定,和程家没有半点儿关系。至于说程家的家业,都是我那个未出世的弟弟的,我是半点都带不过去。不单单是程家的家业,便是连嫁妆,都没有。”

说着,程娇娥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无可奈何。

何氏闻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身子直挺挺的站了起来,望着程娇娥质问道:“什么都没有?你这样名声败坏的人。想要嫁到我们虞家,不带上一点儿东西,你说可能么?我们也不要多,至须程家将三分之二的家业交出来就好了。”

程娇娥冷哼一声:“舅母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早知道这两个人上门是没好事的,如今被她这门稍微一试探,就试探出来了。

说什么三分之二的家业,她怎么不去抢?

虞邵云摇着扇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那是,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不劳表弟关心。更何况,虞家欠我程家的五千两银子还没有归还,又怎么好意思来要我们程家三分之二的家业?”

“别说我程娇娥如今名声不好,就是我老死在家里,也不会嫁给你们虞家。青韵,送客。”

程娇娥说着,言语轻厉,不带一丝回转的余地。

“程娇娥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现在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不嫁给我儿子,看看谁还愿意要你!”何氏没有想到,程娇娥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拒绝了自己,心下怒火中烧,一手推开要送她离开的下人,忍不住朝程娇娥理论到。

程娇娥淡淡的睨了何氏一眼,懒懒的说到:“我的事,就不劳烦舅母关心了。”

说罢,给了那些下人一个眼神儿,那些下人便不顾何氏二人的反抗,连拉带拽的把人给赶出了程家。

临走时,何氏忍不住破口大骂着,那嘴里说出的话,是一句比一句难听。就是那市井里的泼皮无赖,都说不出这样难听的话。

还说什么书香世家,空有一个壳子而已。也不知虞老爷子是怎么治下的,竟能养出这样一堆不知羞的东西。

送走了虞家人,程娇娥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便又听得下人匆匆来报,说那魏祁带着魏盈盈和魏老夫人拜访,还带着一些礼物。

程娇娥顿时觉得有些头大,怎么没事是没事,一有事就挤一堆。

不用说,魏祁这次来的目的,应该和虞家人一样,想要娶程娇娥为妻。

要论起脸皮,魏祁比虞家人还要厚上几分。先是在他们二人尚且有婚约时,睡了她的婢女,又将这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那婢女的身上。

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迎娶青苑进门,却还是不消停,几次三番来招惹程娇娥。

威逼利诱不成,竟然还想下狠手先斩后奏,还好有钟离殇相助,否则,如今这外边传的,可不是她和钟离殇的绯色谣言了。

这般想着,程娇娥又念起钟离殇来。那日他为了谣言一事过来,态度出奇的差,最后走了连个解释都没有。

一想到这件事,程娇娥就生气。

怎么说这谣言传的也是她们两个人,他倒好,拍拍手做撒手掌柜去了,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程娇娥来弄。

要不是因为他,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

“xiao jie,xiao jie。”青韵摇着程娇娥的身子唤道。

程娇娥回神儿,疑惑的望着青韵:“怎么了?”

“管家问你,魏祁怎么办,是放进来还是?”青韵回答说。

程娇娥略微一愣,随后起身:“我出去看看吧。”

这门,还是不让进的好,免得一会儿还要费心思去赶。

第81章 提亲

程府大门打开,便见着魏祁被人抬着坐在轿子上,手脚上都被白布包裹着,便是那张他引以为傲的脸,也被白布缠了一圈。

魏祁的身旁站着魏盈盈和魏老夫人,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在那里,双目含笑的望着程家大门,身边还有几个帮着扇扇子的婢女。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众的小厮,和一箱箱礼品,想必这就是魏家人给程娇娥下的聘礼了。看上去,要比虞家那些糕点饰品丰富的多。

过往的人群见着魏祁这么大阵仗等在程府大门,又思量起程娇娥先前放话要招婿一事,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魏祁不都被程娇娥退了婚么?怎么这个关口又上门来提亲?

一些好事的百姓忍不住猜测起事情的缘由来,前行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一些没什么要紧事的人,更是索性就停在了一旁。

魏家人如此大张旗鼓的上门,程家都没有开门迎接,想必是准备将人拒之门外了。这下,怕是又要上演一场好戏。

程娇娥出门,原本冰冷的脸上现出疑惑来:不是说魏祁也来了?怎么除了魏盈盈和魏老夫人,她就没见到别人呢?等等,这个身上被裹了一圈的人是谁?不会说魏祁吧?

程娇娥心中正疑惑着,便见那浑身被白布裹了一圈的人开口,是熟悉的声音。

“娇娥,我来给你提亲来了。”魏祁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将来往经过的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人群之中一时间现出不小的轰动来,皆是不由自主的朝着魏祁二人投去惊讶的眼神儿,各自找了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看着。

程娇娥轻笑,言语间满是奚落:“我这耳朵听错啊,魏少爷来给我提亲?只是魏少爷坐在那,连脸都不带露的,娇娥恐魏少爷这是找人戏弄我来了。”

魏祁这个新的造型,确实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只是一联想起那日魏祁杀猪般的叫声,她便都明白了。

这个钟离殇下手还真狠,要不是有时候他行为很气人,程娇娥还真想结交钟离殇这个朋友,对她口味儿。

魏祁原本是诚心想和程娇娥提亲来的,毕竟如今程娇娥在荣城的名声都已经坏到极点了,还有几个人愿意碰她?所以魏祁坚信,这个时候,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头,程娇娥就会乖乖的过去。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如今的造型。

这一切,可全都是拜她所赐。那日他不仅没有办成事,还反被人胖揍了一顿,胳膊腿啊的,都骨折了。便是那张他引以为傲的脸,都挂了许多的彩。

如今程娇娥这么一说,魏家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整个人身子不由的前倾,扯动了身上的伤。

“嘶——”魏祁倒吸一口冷气,乖乖的坐好,一双眼睛看着程娇娥,面上堆满了笑:“不小心摔着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娇娥,我愿意不计前嫌,和你重修旧好。”

魏祁说的真诚,只是程娇娥听了却觉得恶心。

“我们关系不熟,魏公子还是叫我名字的好。”一句话,将二人的距离拉的远远的。

程娇娥的这般行为,让周围许多看戏的人都觉得不齿,人家魏祁都不计前嫌了,你还摆出一副贞烈的模样,当真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那个程娇娥?

魏祁倒也不恼,继续说到:“娇娥,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有真心悔过。最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在乎旁人是怎么说你的,也不在乎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和好吧。”

他面上一副诚挚模样,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让人不由为之动容。若不是程娇娥知道魏祁是个怎样的人,怕都要被他这一番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去了。

程娇娥不由冷笑,言语间不讲一丝情面:“魏公子那里过去了,我还没有过去!更何况,你做了什么样的事,你自己清楚,若那样我都能原谅你,我程娇娥也就白活这一世了。”

程娇娥指的是,魏祁差点儿把她强了一事。

只是这件事旁人不知道,只觉得程娇娥是在故意摆谱,皆是对她嗤之以鼻。

“也不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人家魏公子愿意娶她,是她的福分。”人群之中,有人不屑的说到。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附和之声。

“就是就是,现在名声这么丑,倒贴给别人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呢。”

“要我说啊,魏公子就不该向程娇娥提亲,这样的女人,就该让她老死在家里,孤独一生。”

“……”那一个个口中说出的,皆是一些对着程娇娥带有攻击性的言论,不经意的吹到程娇娥的耳朵里。

程娇娥神色淡淡,丝毫没有为那些言论所影响。

她知道,那些都是不相关的,她们不懂这其中的曲折。若是放在以前,程娇娥定会被这些言论给气到,可是经历了那样的一世之后,她对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只要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娇娥,你说这男人哪没个三妻四妾?更何况我当时是一时糊涂,我也是真心给你道歉的。你现在和世子有染,也算是扯平了,就不要再闹小性子了。”魏祁好脾气的劝说着。

他这话一出,便又是许多人附和。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确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女子,却只能从一夫。像程娇娥这般同钟离殇传出了绯色谣言,若论起来,便是应该嫁过去,方能平息谣言。

可钟离殇是谁啊,人家可是世子,又怎么会看得上她程娇娥?先不说这个女子的德行如何,便是她身为商人之女这一条,便能将她和钟离殇之间的所有可能都斩断了。

如今魏祁能够不计前嫌,亲自登门提亲,倒是给足了程娇娥面子。

反观程娇娥,就有些不识好歹了。不仅没有待客之道,甚至还对人冷言冷语的,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依着她们这些人看,魏祁就该甩身就走,让程娇娥哭去吧。

第82章 无耻

“魏公子这么肯定我德行有失?”程娇娥轻笑,面上带着冷色,“现在外边的一切都是谣传而已,魏公子可知什么是谣传?你若真心待我,又怎么会去相信这些谣言?”

魏祁一口一个他可以不计前嫌,搞的一副道德高尚的模样。可事实呢?她和钟离殇的谣言,十有**是从他那里散布出来的。

“我知道之前退婚的事情让魏公子很没有面子,可那件事,是谁错在先,想必魏公子再清楚不过了吧?”程娇娥淡淡的到。

如果不是魏祁记恨在心,又怎么会几次三番的做出这种事情污人清白的事情。

要不是钟离殇警告过她魏祁背后有人,她怎么会什么也不做?可这一次,程娇娥是真的生气了。

他魏祁难道就会点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么?霸王硬上弓不成,就要污人清白。

程娇娥越来越好奇,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当朝的皇子如此的惦念。

她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她想要去弄清楚商澈的目的,并坏了他的好事。

其实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想一想,说不定上一次程家的灭亡,就是因为有商澈在背后操控着。只是那个时候的程娇娥,一颗心都挂在魏祁的身上,哪里看得到这些?

而如今,老天又重新给了她一个机会,她绝对不要再重蹈覆辙。

敌人在暗她在明,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必须反守为攻,赢得主权。

魏祁没有想到程娇娥会将退婚一事重提,羞恼的不行,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发作,只好说:“娇娥,那次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更何况我也把青苑娶了,该过去了。”

“该过去了么?”程娇娥冷笑着说到:“据我所知,青苑如今肚子里,可是有你的孩子,你这样背着她来找我求和是什么意思?你的发妻不要了?”

程娇娥不知道,商澈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做事总是不想后果。

他来找自己,青苑知道么?或者说,青苑又被他一番言语哄骗,给哄住了?

这个魏祁也真是本事,能够一次次的让各种女人为他死心塌地。

“程娇娥,你怎么说话呢?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勾搭上了世子,世子是我的!他都说了,会娶我的。”魏盈盈忽而大喊着说到,一双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亮,满满的都是幸福。

那日钟离殇夜探魏府,她还当真以为钟离殇是喜欢上了自己。至于说娶她这件事,全是魏盈盈捏造出来的。

即便是魏祁告诉她,自己是被钟离殇找人打成这个样子的,目的是为了给程娇娥出气,她对钟离殇那夜奇怪的行径都没有感到丝毫的怀疑。

在她的眼里,自己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即便是家世,都比那个商女程娇娥要好很多。

钟离殇会抛弃她去找程娇娥?笑话!她才不会这么认为呢。

而魏盈盈这般幸福的模样,着实是刺痛了程娇娥。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庞,如同烙铁一样,深深的烙在程娇娥的心上。

程娇娥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痛意从心脏四周蔓延着,直至全身。

她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些苦涩。

怪不得钟离殇为了谣言的事情特地跑了一趟,原是怕美人儿多心。

怪不得他会告诉自己,魏家背后有人,想必那人不是什么商澈,就是她自己吧。

那日见了他跟魏盈盈,原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不曾想,并非是误会。

可笑,原来一直都是她多心了。

罢了罢了,早点儿给他办了事,同他撇清关系吧。

“魏xiao jie,既然你已同世子私定了终身,那为何又要有着你哥哥泼我脏水?有了魏xiao jie作证,我和世子之间,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又何来那些无厘头的谣言?你不和你哥哥讲清楚,还要由着他来污蔑我。怎么了?当着以为我程娇娥嫁不出去么?”

程娇娥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厉色。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魏盈盈,仿佛要chi rén一般。

魏盈盈被程娇娥的模样给吓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拉着魏老夫人的胳膊就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一旁的魏祁也看着魏盈盈,眼睛紧紧的盯着,颇为无奈。

早知道,就不带魏盈盈过来了,这女人只会坏事。

“这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魏盈盈佯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只是她那毫无底气的声音出卖了她。

程娇娥却笑了,头仰到了天上去,笑声也越来越大,经久不散。好一会儿,直到她笑累了,方才立直了身子,望着魏盈盈。

“那怎么?你魏家人的清白就是清白?我程娇娥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你刚刚也说了,世子要娶你,想必你们二人早已经私定了终身。若是如此,那我又怎么能夹到你们二人中间去?还和世子传出这样的谣言?莫不是,你觉得世子也和你哥哥是同一类人?”

“那怎么可能?”见程娇娥将事情引到了钟离殇身上,魏盈盈立马换了副面孔,为钟离殇辩护着。

只是她并没有发觉,她那一句话,护了钟离殇的同时,还连带着否定了魏祁。

魏祁在一旁,脸黑成了酱猪色,狠狠的等了魏盈盈一眼,低喝道:“你不要说话了。”

原本顺着的局势,被魏盈盈这么一搅局,立马就朝着程娇娥那边倾斜了。更何况,魏盈盈也说了,她和世子才是关系亲密的那一个。这样看来,城中关于程娇娥的一些流言,也都是假的了。

一时间,那些围观的众人纷纷在为程娇娥说着话,还时不时的对魏祁骂上一句。

魏祁冷着脸,深深的朝着魏盈盈看了一眼,而后又化出一副笑意,望着程娇娥:“娇娥,不是我不信你,这城里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这不,我听到你说要招婿,准备了一下,立马就过来了。我要是真的不信你,哪还会跑过来和你提亲?”

第83章 反打

“我不想你整日为流言烦忧,这才特地来提亲,想为你平息了流言。”说着,魏祁缓缓的抬起自己拿缠满了白纱布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都摔成这样了,还过来给你提亲,可见我是真的喜欢你。”

魏祁说着,面上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倒是让围观的路人不由得心疼了他几分。

且先不说魏祁究竟是怎么才“摔”成这幅鬼样子的,单凭着他对程娇娥的那一颗心,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能被原谅一样。

只是魏祁这样的手段,用来骗骗小女生还说的过去。

程娇娥双手环在胸前,一双眼睛若有似无的停留在魏祁的身上,丝毫没有被魏祁的那些说法给“感动”。

“好了魏公子,你还是带着那些东西回去吧,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好看。”程娇娥说着,话里的驱赶之意再明显不过。

魏祁被程娇娥这样回绝了许多次,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可是因为背后那人的命令,他又不得不在这里,和程娇娥继续耗下去。

但是他忘了,程娇娥并非那种等闲之辈,并不是他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她就会同意。

现在程娇娥已经开始赶人了,要不是他没办法动,早就冲上去了。一想到这里,魏祁就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

道一句:“娇娥,难不成你真的不顾我们以往的情分了么?”

程娇娥冷笑:“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在你染指青苑的时候,全都消散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错,可是我没有继续追究,还给了青苑一大笔嫁妆,这难道不是顾念情分?”

“程娇娥,你别太过分了。”魏老妇人将手中的拐杖狠狠的竖在地上,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

“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几个人要你?我儿子不嫌弃你不贞,自愿入到你程家当女婿,你还想怎样?我魏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魏老夫人说着,竟是掩面抹起了眼泪,使得围观的众人越发觉得程娇娥不识好歹了。

却见程娇娥上前几步,走到距魏老夫人一米的地方停下,目光直逼魏老夫人:“魏老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贞洁,可是有什么证据?我早就说过了,这一切都是谣言。谣言是什么?就算是传的再真,她也是假的。”

“可是魏老夫人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把假的说成真的?我告诉你,我和世子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即便是去验,我程娇娥也是不怕的!”

程娇娥厉声说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魏老夫人,让她有种置身于猛兽身前的感觉。可明明,面前的这人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但是魏老夫人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若是真的被程娇娥这幅架势给吓住了,岂不是笑话?

“娇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一直都是为了你好的,不然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当口过来?我知道你对我们魏家一直有着嫌隙,也不喜欢我们魏家。青苑这丫头是你塞过来的吧?她都跟我们说了,说你不愿意嫁给我家祁儿,说你看上了安平侯世子。”

说着,魏老夫人轻叹一声,又道:“但是这安平侯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会看上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你看看你现在把事情做成这个样子,她有出口为你辩解过一句?”

听了魏老夫人的话,程娇娥心中不由冷笑:果然是多活了几十年的老妖精,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罪责都推脱到了她的身上。

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当日退婚就变成了她有所预谋。而现在的谣言,即便她说这是假的,也不过是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力罢了。

人群中走过一身着黑色绸缎衣服的男子,这男子轻纱掩面,似是凑巧经过,眼睛却时不时的朝着几人的方向看去。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晃神儿,程娇娥便见着这样一位身着黑色绸缎的尊贵男子。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商澈的计谋。

不过他当真是好谋略,先是给自己下了套,之后只等着自己乖乖的往里边钻就好了。

程娇娥敛了神色,回望着魏老夫人,脸上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喜怒。

“我和世子的事情,原本就是有心人散步出来的谣言,你如今抓着这件事不放,又是安的什么心?你这是故意损坏我女儿家的名节,单凭这一点,我是可以去报官的!”

话出了口,程娇娥以为魏家人会有所收敛,却不知,那魏祁竟然又是开口。这一次,还带着几分的哽咽。

“娇娥,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吧,为什么还要去告官?我知道,我魏祁是没有世子本事,虽然是个读书郎,可是地位权势,终究比不过安平侯世子。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去努力,去争个状元郎,好给你添添面子。”

魏祁说的声泪俱下的,让人不由为之动容。

周围的人对程娇娥越发的不齿了,这样一个贪慕虚荣不贞不洁的女子,又如何配得上魏祁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好男儿?

一时间,对程娇娥的谩骂不止,对魏祁的维护增加。几乎所有的人,在心里都认定了,程娇娥是个没有德行的女人。

“魏公子,天下女人多的是,你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有人忍不住劝说起魏祁来。

却见魏祁艰难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不,即便是天下的所有女人,也比不上娇娥一分。”

那般情真意切的模样让程娇娥不由得为之作呕,道一句:“魏祁,你这么说话也不怕闪着腰?”

“闪什么腰?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那么坏?你看看人魏公子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如此刁难他。”

“怎么了?当了biǎo zi还想立牌坊?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以前你和魏公子的事,我一直觉得魏公子对你有所亏欠,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你这个女人自导自演的,你可真是心机!”一个身着粗布má yi的男子义愤填膺的说到。

第84章 请求

“你们有没有脑子?魏祁说成这样你们也信?”程娇娥气不过,忍不住回了那人一句。没曾想这不回还好,一回就乱了套。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围攻程娇娥,各种肮脏污秽的言语一个接一个的传到程娇娥的耳朵里。

一个两个人的时候,程娇娥还能回几句,可是如今一群人围攻她,她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些人一人一句,便是连吐沫星子。都能给程娇娥淹死。

程娇娥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如果不是顾念到事情的严重性,程娇娥早就转身回府了,哪里还就在这里听他们骂自己。

可她不能回去啊,她回去就代表告诉所有人,她程娇娥无话可说,默认了这一切。

所以即便是那些人说的话再怎么不中听,她还是要站在那里听着。

魏家人看着局势渐渐的被自己扳了回来,心里高兴,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趾高气扬了起来。

而这时,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们快看,那是谁?”

所有人都纷纷转头,朝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

便见得自远处,浩浩荡荡的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那人身着上好的水蓝色丝绸制成的袍子,衣服剪裁合身,衬得他身姿挺拔,丰神俊逸。衣服的前襟上绣着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着,别有一番风雅的韵味。

如今他神色淡淡的,一双星子般的眼眸直直的望着程娇娥的方向,眼中的神色不带一丝焦距,似是在看着她,又似是随意的看着。

他身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行走间别有一番霸气盎然的韵味,倒是与他的身份所匹配着。

自他的身后,是一队抬着礼物的人,要有一条街那么长。

而那围观的众人一见钟离殇来了,立马又是一阵轰动,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来。

他们彼此交接着,窃窃私语。只是那眼睛不住的在钟离殇、程娇娥、魏祁三人身上来回打量着,似是在梳理三人之间的关系。

程娇娥不由有些头疼,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这下子好了,男故事的女主角都聚在了一起,旁边还有个纠缠不休的,可算是有好戏看了。

又想起刚刚魏盈盈所说的两个人的关系,程娇娥看着钟离殇的眼中便多了些冷漠。若不是现在走了有逃跑的嫌疑,程娇娥真想就这么走了,什么也不管。

最先冲出去的,是魏盈盈。只见她飞快的跑到钟离殇的马前,娇滴滴的道一声:“世子哥哥,你是来给盈盈提亲的么?”

她说着,又是朝着钟离殇身后的送礼队伍瞄了一眼,眼中满是娇羞。

上一次钟离殇夜探闺房,今天又是突然出来现,还搞了这么大的排场,魏盈盈难免不多想,心里是又欢喜又幸福。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钟离殇肯定的回答时,他却疑惑的皱了皱眉,轻声问一句:“我为何要向你提亲?”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所有人的眼睛里。他们皆是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魏盈盈和钟离殇之间打转,满是不可置信。

这魏盈盈不是说她和世子已经私定了终身?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不成说这一切都是魏盈盈自己的幻想?

那世子如果和魏盈盈没有关系的话,是不是和程娇娥谣传的那些属实?否则的话,他又干嘛过来?还带着那么多的礼物?不就是来给程娇娥提亲的么?

不仅是那围观的众人这样想,就连程娇娥,都这么觉得。

这一连来了两次人,皆是带着礼物,向她提亲来了。如今钟离殇又出现,怕也是同样的目的。

只是他为什么过来?难不成也想将程胥收于囊中?

也对,如果他真的来提亲,又成功了,那借钱一事不好说么?

想到这里,程娇娥心中冷笑:果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认了。

而那边,魏盈盈正和钟离殇拉扯着,钟离殇却一直保持着一副君子风度,将两人的干系撇的干干净净的。

只是这一切在程娇娥的眼里,却都是做戏。

魏老夫人把黏在钟离殇身边丢人现眼的魏盈盈拉了回去,钟离殇方才下马,朝着程娇娥走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两人的身上,想要知道,钟离殇今天来究竟是意欲何为?难道真的是上门提亲?

这样一来,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只是也坐实了那些谣言。

“今日来是有事想请程xiao jie帮忙,只是……”说着,钟离殇朝着祁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在周围望了望,“不知程xiao jie有没有空。”

程娇娥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有空的。”

这个时候,她避着,反倒给那些人落下了口实。

只是她心里有些疑惑,钟离殇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客气?还叫她程xiao jie,这可不像他啊。

疑惑的朝着钟离殇看去,想要看看钟离殇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又有哪里不同,却看到钟离殇一直朝自己挤眉弄眼的。

他望着她,一双眼睛看了又看,眼中的神色古怪。

忽然间,程娇娥明白了。钟离殇这是给自己做人情来了,他这般生疏的对着她,只是为了告诉众人,两个人之间,并不像外界所谣传的那样。

“什么事?世子该不会也想来和程娇娥提亲吧?又或者说,给她一些礼品,了了那件事?”魏老夫人咄咄逼人的开口说到。

她所指的那件事,自然是钟离殇和程娇娥谣言一事。

在这个关口,钟离殇如此大张旗鼓的过来,其中的心思,倒是不难让人猜测。

“我当是程xiao jie为何迟迟不肯答应我们的亲事,原来是和世子走到了一起。”她话中说的恍然,却带着讥讽的意味。

虽说世子权势比较大,可与他们身后那人比起来,还是小了太多了。所以对着这样一尊大人物,魏老夫人却是完全不带怕的。

再加上,自己的儿子还是他打成这样的,要不是因为他,如今程娇娥已经成了他家里的媳妇了。而今天,他竟然又出现在这里,坏他们的好事。

第85章 飞天佛女图

钟离殇冷瞥了魏老夫人一眼,显然不屑和她多费口舌,在话锋上争高低。

他一伸手,旁边的下人立马恭敬地递上一副画轴。

钟离殇将上面系着的绳子解开,“哗啦”画卷在他手上展开,引得众人纷纷好奇地张着脖子朝画卷上望,竟然是一副飞天佛女图!

此画整体细腻、着色大胆鲜艳,却又不失肃穆,令人过目不忘。

“这不是天水寺里的那副飞天佛女图吗?”人群中,有一个常礼佛的人先把它认出来。

“是很像。”

哪里是很像,根本就是同一副!

魏老夫人看见这幅画,脸上肌肉微微有些踌躇,一时间弄不明白这钟离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样,这种时候,他拿一幅画出来做什么?

“程xiao jie,你可认得这幅画?”钟离殇客气询问。

从自己手里出去的东西,怎么能不认得?

“这是之前魏老夫人生病的时候,我为了给她祈福,画来送给天水寺的主持的,怎么会在世子您手中?”

钟离殇今天来,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营造出一副自己和程娇娥并无私交的假象,还程娇娥清白的同时顺便堵住悠悠众口,故而他神色始终冷淡。

“这幅画确实是我从天水寺那儿得来的。”他不疾不徐地把画重新卷起来,“前几日我去天水寺,无意间发现了这幅画,询问之后,才知道它竟然出自程xiao jie之手,故而今日特意前来,想请程xiao jie也替我画上一副。”

魏老夫人讥笑一声,刚要见缝插针再次趁机嘲讽,钟离殇先又补充道:

“母妃生前最信佛,她故去后,这些年我一直在四处寻找画师,想要为她画一幅佛像,但一直没碰到合适的,直到看见程xiao jie这副飞天佛女图。”

程娇娥立马心领神会钟离殇的意思,也端出一副疏离客气的样子:

“拙笔能得世子您的青眼,小女荣幸之至。能够为安平候妃画一幅佛像,是小女的福分,小女乐意之至。”

“如此便劳烦程xiao jie了。”钟离殇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立马机灵地搬出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当着众人面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这只是一部分定金,等到画成,我更有厚礼奉上!”

箱子里的银子足有五百两,百两纹银,对于平常人家算得上一笔巨款,但程娇娥显然不缺这点儿银子。

钟离殇送的也不是这些银子,而是要借它们来告诉挤在程府门前看热闹的这些人,他和程娇娥,确无私情。

程娇娥客气地把银子收下,俩人一言一句里的客气疏离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们互动落进围观群众眼睛里,立马有心直口快地说:

“要是程xiao jie真的和世子有私情,画多少副画,不是私底下一句话的事,何至于搞这么大的场面?”

“是啊,我看他们两个生分得很,根本不像传言中那样私交甚笃,别又不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谣言吧?”

话听进魏家三口耳朵里,魏老太太脸一热,登时大声嚷嚷道:“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要是俩人真清清白白,哪个能编排出谣言来?”

“苍蝇确实不会叮无缝的蛋,可有些人的心比苍蝇还要脏,最擅长捕风捉影、颠倒是非,脸皮更是比拐角的城墙还要厚,您说呢,魏老太太?”

程娇娥笑里藏刀的一番话,听得众人顿时一通哈哈大笑。

她虽然没有明指,但话锋已然指向魏祈等人。

魏祈染指程娇娥的丫鬟青苑在先,被退婚后,又故意抹黑程娇娥的名声,诬陷过她和钟离殇一回。

魏祈先对不住程娇娥,后又往她身上泼了一大盆脏水。程两家撕破脸皮,本该老死不相往来,偏偏魏祈几次三番来招惹程娇娥,现在程家招上门女婿,又像一块狗皮膏药黏上来。

围观的人,不是没有明理的。

谁的脸皮比拐角城墙还厚、谁又造谣生事、颠倒是非,事情发展到了这儿,一眼就能看明白。

魏老太太不负脸皮厚这个“美誉”,依旧指着程娇娥的鼻子,面色不改道:

“你以为你和世子联合起来,在大家面前演这么一出戏,就能够撇清你和世子的关系,再变成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了吗?不洁就是不洁!”

魏老太太再看向钟离殇,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刻薄地继续说:“难得世子您还是个有"qing ren",为了维护这个小贱蹄子,竟然做出这样一场大戏来!”

听见“小贱蹄子”这粗鄙的四个字眼,青韵再也忍不住,冲出去就要和魏老太太理论一番,被同样气得青筋暴起的程娇娥拉住。

适时,因为魏老太太再次和程娇娥和钟离殇kun bǎng在一起,魏盈盈不满地一阵跺脚,嗔怨道:“娘,我看世子哥哥就是单纯找程娇娥画幅画,跟她没有私情,世子哥哥喜欢的人明明是我。”

“你闭嘴!”魏老太太和魏祈同时恨铁不成钢地冲魏盈盈低喝怒斥。

魏盈盈的话,又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钟离殇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铁青,他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怒气,尽量无视魏老太太不堪入耳话,再次缓缓开口:“刚刚是私事,我今天来,还有一桩公事,不知程xiao jie可否把令尊请出来一叙?”

公事?

程娇娥纳闷地看着钟离殇,又因为他要请程胥出来,心里不由警铃大作,犯起嘀咕。

如果只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戏演到这儿就已经足够了,他为什么还要见自己的爹?

为了借银子?这个念头只在程娇娥心里出现了一瞬,就被她立马否定。

钟离殇之前一直不敢因为这事儿直接和程胥打交道,都是通过自己迂回曲折,没道理现在突然就敢了。

他现在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程娇娥一下摸不清楚。

只是程胥一向不和皇室打交道,前两天自己提起,让程胥在皇室找个靠山,甚至还引他动怒。

如果此时此刻,自己让人把程胥请出来,只怕钟离殇要说的事还没开口,就当场吃了个闭门羹。

如果不请……

第86章 还你清白

程娇娥犹豫地又看一眼钟离殇,自己不派人去请,同样是在给钟离殇难堪,让他大失颜面。

就在程娇娥左右为难间,程胥突然自己从门里走出来。

原来魏祈再次登门提亲这事儿,下人也通禀给程胥了。

程胥一来担心程娇娥万一被魏祈一番花言巧语欺骗,二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逐渐看清魏家三口的嘴脸,他亦担心程娇娥应付不来魏祈他们,反被欺辱。

所以程胥一听说魏祈登门提亲的消息,就急忙赶过来,谁知一出门,竟然见到了钟离殇。

不明外面情势的程胥古怪地看钟离殇一眼,暗道自家为了和他撇清关系、还程娇娥一个清白,已经要招寒子入赘了。

风口浪尖的时候,这位世子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上门来,究竟想干什么?

但程胥毕竟是商人,心里再不满,表面上依旧笑嘻嘻的,装作诚惶诚恐地样子受宠若惊道:“世子大驾光临,草民有失……”

他话还没说完,钟离殇已然跳下马,笑呵呵地急忙拦住假意下拜行礼的程胥,竟装出一副和程胥素未谋面的模样,热切道:“想必您就是程胥程老爷吧?我听说过您,久仰大名!”

程胥和程娇娥都懵住,只有钟离殇还自如地继续往下说:“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常听人说起您,您早年家道中落,没有萎靡不振,反而发愤图强,短短十几年时间,这期间您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再次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大户,我对您是由衷的钦佩!”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钟离殇又把场面话说得这么漂亮,程胥就算对他再避之唯恐不及,此刻也只能干笑客套:“哪里,哪里,世子您过誉了。”

“实不相瞒,我今天来,为了两件事,刚刚那件私事我已经和程xiao jie说过了,现在想跟您谈一下公事。”

“私事?”程胥心里擂起小鼓,紧张地看向程娇娥,程娇娥急忙解释:

“世子想请女儿替已故的安平候妃画一幅佛像,女儿答应了。”

听这件私事和程娇娥的婚事无关,程胥松一口气,画一幅像没什么,只要不和钟离殇有所牵连就好,这样的人家,不是他程家能够高攀得起的。

更何况程胥也不想高攀。

“那公事是?”程胥疑惑问。

钟离殇清清嗓子,刻意高声道:“程老爷您在做生意上是一把好手,我也想在您这儿学点儿生意经,所以想拜您为师,您教我做生意,您看如何?”

他边说着,边拼命冲程娇娥使眼色,“我之前托程xiao jie探过您的口风,可这么久了,您一直也不吐口,没办法,这才亲自登门上前。”

直到钟离殇命人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搬上来,十几个绑了红绸的箱子在程府门前一字排开,程娇娥才终于反应过来。

对于他竟然要跟自己的爹爹学做生意这事儿,程娇娥虽然还懵着,却机灵地就钟离殇的话茬附和道:“是啊,之前世子私下见我,为的就是和爹您学生意,偏偏这事被那坏良心的人拿去做文章,编排出我和世子的是非散播,刻意诋毁我的清白。”

荣城这些天把程娇娥和钟离殇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魏祈有意从中引导,这才让大伙误以为程娇娥真的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现在风言风语里的主角凑到一起,俩人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钟离殇索性私下见面的“原因”也挑明了,由不得别人不信他和程娇娥的清白。

眼见yu lun的风向发生改变,钟离殇目前又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魏祈不甘地瞪一眼钟离殇,拦住还想继续撒泼耍无赖的魏老夫人,打算趁没人注意他们时,悄悄溜走。

谁知他刚转过身,才迈了一步,就听钟离殇喝道:“站住!魏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魏祈回头,生硬地挤出笑脸,打着哈哈笑:“世子您和程伯父既然有事要谈,我们就先不叨扰了,告辞。”

说着拉着魏老夫人急忙走,钟离殇一使眼色,他的手下立马蜂拥而上,再次拦住魏祈的去路。

“世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钟离殇勾起冷笑,他不屑地上下打量魏祈一遍,“既然我马上要跟着程老爷学做生意了,那辈分上,程老爷就是我的老师,你们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辱我老师门楣,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魏祈不由把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钟离殇哪里是替程胥出头,依魏祈看,他压根就是为了给程娇娥出气!

他们刚刚唱的这出大戏,瞒得过那些无知的围观群众,却瞒不过魏祈,程娇娥早就说过自己身后也有人,这人就是钟离殇!

但魏祈气归气,却没当众顶撞钟离殇的胆子,他只能沉住气,说出的话却不乏威胁:

“世子,您也是个聪明人,且不说我娘刚刚说的话有多少真、多少假,就说您为了一个商贾来得罪我,您觉得值得吗?”

“得罪?”钟离殇不由觉得好笑。

这话换成魏祈身后的人来说,还有些份量,可他魏祈又是什么东西?就算来日魏祈真的高中状元,在他钟离殇的眼里,也不过是强壮一点儿的蚂蚱罢了!

钟离殇方才还笑着的脸,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冷,不容置疑道:“魏祈一家三口当众侮辱本世子和程xiao jie,已犯了藐视皇威这等大不敬之罪,把他们全部扭送到衙门去!”

魏祈一惊,不敢相信钟离殇竟然敢真的这么做!

魏老夫人脸色已经“唰”一下变得惨白,她刚想求饶,钟离殇的两个侍卫已经架起她的胳膊,强行架着她朝衙门走。

眼见自己也要被抓走,魏盈盈吓得一下扑到钟离殇身边,求助地紧抓住他的衣袖,可怜求道:“我不要去衙门,世子哥哥,求求你放过我,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求求你,你不要送我去衙门好不好……”

钟离殇嫌恶地甩开她,不肯正视她一眼。

第87章 劝说

在程府围观的这群人,为的就是来看戏的,不负所望,他们也确实看了一出好戏。

在魏盈盈一声声凄惨哀怨的“世子哥哥”以及魏老太太的求饶声中,三个人被侍卫压着,迅速淡出他们的视线。

程府门口的戏,已经没有好瞧的了。

就在这些围观群众准备散去后,钟离殇冷颜扫了他们一遍,最后敲打警醒道:

“再让本世子听到半句有关本世子和程xiao jie不切实际的谣言,损害本世子的声誉,刚刚魏祈他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栗,纷纷表示自己绝不乱嚼舌头根的同时,终于肯相信钟离殇和程娇娥确实清白了。

在钟离殇一句“没事大家都散了吧”之后,这些人如获大赦,不过眨眼功夫,方才还被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程府门口,就连人影都寥寥无几了。

没有闲杂人在场,无论是程娇娥还是程胥,都轻松许多。

钟离殇理所当然地让人把礼品抬进程府的同时,反客为主,做了个请的姿势:“程老爷,咱们进屋细谈吧?”

虽是问句,但钟离殇的语气却很笃定,他显然认为程胥不会拒绝自己,光是自己刚刚替程娇娥解围一事,程胥就应该把自己请进去,请自己好好喝杯茶以道谢。

程胥虽然还因为钟离殇要跟自己学生意的事儿懵着,却迅速挡到门口,果断拒绝道:

“礼物就不要抬进来了,喝茶也免了,世子您身份高贵,我自认没本事做您的老师,您还是请回吧!”

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肢体语言,程胥都十分不客气。他冷扫一眼程娇娥,怒“哼”一声:

“还不快进来!”

程娇娥忐忑地看钟离殇一眼,生怕程胥的态度会激怒他,迈着小步伐走进大门的同时,试图和稀泥:“爹,要不然还是请世子进去喝杯茶吧,毕竟世子刚刚替我解了围,咱们……”

“你给我进去!”

程娇娥话还没说完,被程胥一瞪,后面的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只好不甘愿地走进大门。

“世子,今天是我失礼了,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随着程胥话音落下,“砰”一声,程府大门重重关上。

钟离殇反应过来后,只能盯着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摇头兴叹。

而在这两扇门后面,程娇娥忐忑地跟在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程胥身后。从小到达,程胥看她就像是看眼珠子似的,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如此动怒,实属罕见。

正因为此,程娇娥心里才像揣了只兔子似的,始终不得安宁。

父女俩一前一后,直到走进程胥的书房,程胥尽量平和地让其他人全部退下,关上书房门后,又冷瞥向程娇娥,再次喝道:“跪下!”

没有任何质疑,程娇娥立马“扑通”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耳朵,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可怜地看向程胥,委屈巴巴地问:“女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父亲如此动怒。”

“我问你,你和那安平候世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女儿之前跟您说过了,女儿和他真的一点儿男女之间的关系都没有。”

“没有?”程胥怒极反笑,“娇娥啊,你爹我还没到糊涂的时候呢,旁人看不清楚,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如果没有关系,那安平候世子为何那么维护你、还让你给安平候妃画佛像!?”

“世子让我画佛像,是为了撇清我和他的关系,还我清白罢了。”

“那他为什么要费心还你清白?是不是、是不是你们……你们……”程胥不敢再往下说下去,他痛心疾首地重叹一口气。

钟离殇为什么要帮自己,其实很容易就可以说得通。

程娇娥盯着程胥的脚尖,开始犹豫不决。

程胥一向不想和皇室、不想和朝野、权利上的斗争扯上任何关系,他只想和自己的妻儿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程娇娥不是不清楚。

可是权利的争斗在无形中,已经把程家卷进来了。

程娇娥不清楚自己家里究竟有什么值得那些大人物如此惦记,她只清楚,那只翻云覆雨手不会轻易放过程家,想要守住这个家,躲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程家不可能独善其身,如果只是一昧躲避,迟早有一天,程家又要走上程娇娥在上一次的覆辙。

既然程家早晚都要卷进来,如果不想重蹈覆辙,程娇娥清楚,她就要早一点找到一个可以护得住自己也护得住自己家人的靠山!

思及此,程娇娥终于下定决心,掷地有声道:“女儿有话要说。”

“你说!”

程娇娥直视程胥的眼睛,坚决道:“爹您知不知道,咱们程家已经被人盯上了!”

程胥脸上惊变,但很快恢复镇定,眉头却依旧皱着:“你不要胡说。”

“女儿没有胡说!”程娇娥激动道,“您知不知道,魏祈他不择手段也要和女儿成亲图的是什么?他图的是咱们家的家产!”

程胥沉默不言,他毕竟活了大半辈子,魏祈这点儿小心思,他看得出。

“但他图的不光是咱们的家产,他背后还有人,女儿只知道那是当朝的七皇子,七皇子图的事咱们家的什么,女儿就不知道了。”

程胥又是一惊,有些不愿相信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魏祈把女儿劫走,他那时候断定女儿这辈子只能跟着他了,故而说漏了嘴。”

程胥踉跄跌坐到椅子上,呆滞地呢喃道:“七皇子、七皇子……”

在这一瞬间,在他身上,程娇娥竟然看到了几分颓态,很快程胥就恢复从容,声音却低落很多:“那你和安平候世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世子确实是清白的,但世子想通过我向您借一大笔银子好当做军饷去打仗,他有求于我,所以刚刚才会帮我。”

程娇娥朝前跪走两步,恳切道:“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您要是咱犹豫不决,错失了安平候这个靠山,以后万一七皇子真的对咱们下起狠手,咱们只能是案板鱼肉任人宰割啊!”

第88章 孤立无援

程胥只忧心地摆手叹息,依旧迟迟不肯表态。程娇娥见状,又朝前跪走两步,言辞更加恳切:“爹,您不能再迟疑了!如果女儿没有猜错的话,现在不止魏祈,就连虞家都已经被七皇子收买了,敌众我寡,您再迟疑,等到世子回去京城,咱们就真的孤立无援了啊!”

“虞家?”程胥有些难以相信,“那可是你娘的娘家啊,怎么会……”

“怎么不会!”程娇娥义愤填膺道,“这些年,虞家的人是怎么对待咱们的,您心里难道就不清楚吗?虞家人一贯看不上咱们,凭什么现在舅母突然登门,要和我结亲?”

“舅母他们图的是什么,爹您不清楚吗?”

程胥自然清楚:“图的无非是咱们的家产。”

“有七皇子在幕后藏着,您认为咱家真正的、连女儿都不知道的东西能落到虞家手里吗?舅公在朝为官,又怎么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虞家听到风声,这个时候却还敢打咱们家产的主意,他又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子敢和七皇子争?”

程胥不笨,程娇娥这样一说,他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女儿知道您想远离那些纷争,可现在咱们已经是局中人,退不得了。爹,就当是女儿求求您了,您不要再固执,给咱们找个能够庇护咱们的靠山,行吗?”

“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程胥呢喃两遍,倚靠在椅背上,烦恼地闭上双眼,他沉思了小半柱香时间,终于下定决定问:

“世子真的会庇护我们程家吗?”

见他口风松动,程娇娥欢喜地连连点头:“您放心,世子早就答应了女儿,只要您愿意借给他银子充当军饷,解他燃眉之急,以后咱们就会得到安平候的庇护。”

“还有,那些银子是他借的,等他凯旋归来,所借银钱会连本带利一并归还!”生怕程胥误以为这些银子给出去后就会打水漂,因为舍不得这些银子再次踌躇,程娇娥连忙补充。

利不利息的,程胥并不在意。他凝视着程娇娥的眼睛,再次沉思几秒,终于一拍桌:

“好,只要世子信守承诺,真的会庇护你和你娘,多少银子我都借了!”他从桌子后绕过来,亲自扶展开笑颜的程娇娥起来:

“但我有言在先,这些钱你要你以你的名义借出去,无论给他钟离殇多少钱,都和我没关系,知道吗?”

“为什么?”程娇娥顿时一头雾水地望着程胥。

程胥故作不以为然地“嗨”一声,“你也知道,我不想跟皇室产生什么交集,我愿意借钱出去,也不过是为了给你和你娘找个靠山罢了,这样万一……”

他顿了顿,后半句话被他生生咽回去。

“总之,娇娥你就不要多问了,我这样做自有我的打算。”

说着,程胥研磨提笔,写了一张条子连同自己的章一起交给程娇娥,有了这张条子和程胥的yin zhāng,程娇娥就可以带着钟离殇去票号提取任意数额的银子。

“拿着它们,去找世子吧。”

程娇娥小心妥帖地把它们收进自己的里衣内兜里,开口还是想问个究竟。

但她想到钟离殇只是拜托自己向程胥借银子,现在不管是以谁的名义,反正钟离殇要借的银子已经借到了,没必要再刨根问底下去。

程胥要以自己的名义借钱给钟离殇,总有他自己的原因。

但程胥的欲言又止,又让程娇娥心里不安,她总觉得程胥刻意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这些事,可能就关乎七皇子为何会盯上程家的原因。

程娇娥了解程胥的性格,他既然选择了隐瞒,并且一瞒就瞒了这么多年,那么他只会一直瞒下去,就算自己再怎么追问,也不会说。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事,也不知道轨迹发生改变的这一世,自己又会经历和遭遇什么,但程娇娥还是坚定地突然紧紧抱住程胥衣:

“爹,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咱们一家,咱们肯定都会没事的。”

“嗯,不会有事的。”程胥亦用力地抱了程娇娥一下,既是宽慰她,又像是宽慰自己。雾水凝上二人的眼帘。

书房里的气愤压抑极了,在程娇娥把暗地里涌动的风波向程胥挑拨后,一层阴霾将程胥笼罩。

其实这次雾霾早就覆在程胥心上了,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被他刻意遗忘和压制,直到现在终于爆发。

七皇子究竟为什么盯上程家,程胥再清楚不过,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他只能选择把这个秘密藏在自己的心底,连对虞嬛汐,都不曾透露过半分。

程娇娥揣着条子和yin zhāng,心情沉重地在书房离开后,立马奔向大门口。

大门外早已经空无一人,在程胥闭门谢客后,钟离殇便又抬着成箱的礼品原路折回去了。

询问过钟离殇的去向后,程娇娥派青韵去给钟离殇送信,邀请他明天正午时分,在荣城最大的酒楼见面,有正事相商。

次日还未至晌午,钟离殇就已经早早地坐在酒楼雅间里,等待程娇娥的到来。

在距离晌午只剩半刻钟不到时,程娇娥终于姗姗来迟。

她只带了青韵一个人,因为怀揣程胥的yin zhāng和亲手写的条子的缘故,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小心极了,生怕被人跟踪。

一直到了酒楼,被小二带到檀香袅袅的雅间门前,程娇娥才终于舒一口气。

她又在门外深呼吸一口气,才紧张地敲响门框。

得钟离殇一声“请进”,程娇娥缓缓推开门走进去,先恭敬地朝他见了个礼:

“世子。”

钟离殇眉头微蹙,因为她生疏的态度,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客气?”

“还是客气点儿好,省得再落人口舌,传出我和世子您的闲话来。”

钟离殇眉头皱得更深,因为她的话,心里也更加不舒服。她就这么急着和自己撇清所有关系吗?

因为她的疏离,就连钟离殇自己也没注意到,他自己的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甚至还带着点儿赌气的意思。

第89章 道歉

“你请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钟离殇捏起紫砂茶壶的耳朵,给自己倒了一杯上等的普洱茶,慢悠悠地嘬了一小口,眼睛盯着程娇娥的绣花鞋面,冷冰冰地问。

程娇娥不客气地直接坐到钟离殇对面,先就昨天程胥的无礼道歉:“昨天我爹将世子您拒之门外……”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免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程娇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殇无情打断。

程娇娥尴尬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条子来:“世子您之前交代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钟离殇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程娇娥指的是借银子一事,立马欣喜地看过来:“你爹答应借钱给我了?”

“答应了。”程娇娥点头,“不过却是以我的名义借的。这是他写的条子,世子您看一下。”

钟离殇接过条子,古怪地看了程娇娥一眼,一时有点儿不明白程胥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要以程娇娥的名义借钱给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目的,只有借钱而已。只要钱能够借到手,以谁的名义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爹的yin zhāng也已经交给我了,如果世子您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您只要写下借条,我立马就可以盖章去票号里给您取钱。”

钟离殇看向一旁侍奉的下人:“去拿纸笔来。”

酒楼里纸笔是常备的,不一会儿,掌柜的就亲自把整套的笔墨纸砚送过来。研好磨,钟离殇提笔笔走游龙,唰唰几笔,已然把借条写好。

待笔墨吹干,他又取出自己的yin zhāng来,在落款处盖了个红戳。

饶是富裕如程娇娥,在接过借条,看见上面的金额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诧异地看向钟离殇。

原因无他,只因钟离殇要借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足占了程家的大半家当!

程娇娥捏着借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格外小心地把借条收起来,在程胥写的那张条子所留的空白处填上相应的数额,递还给钟离殇之前,不放心地又提醒问:

“世子,您之前答应过我的事?”

“你放心,我言而有信,你将钱借给我,我一定护你们程家周全。”

得到他再一次保证,程娇娥才放心地把条子递过去。

适时小二把厨房早就做好的珍馐美味端上来,俩人难得和谐地坐在一起用过饭,钟离殇用干净的手帕抹干净嘴,再拿茶水漱过口,便站起来:

“这批银子我急用,不知程xiao jie你下午有没有时间陪我去一趟票号钱庄?”

虽然有了程胥盖章的条子,但钟离殇要取的数额实在是太过巨大,钟离殇如果独自前去,钱庄未必肯给,是要程娇娥跟着去一趟的。

但荣城最近关于程娇娥和程胥的风言风语传得厉害,昨天俩人虽然在程府门前合伙演了一出戏,使一部分人相信了它们是有心人捏造的谣言,但仍有另一部分人还持着质疑的态度。

为了自个儿的名声,也为了和钟离殇拉开距离,程娇娥虽然答应了钟离殇的要求,俩人却是一前一后到的钱庄,并未同行。

这些年,程胥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发,自己的身家也越来越大,光是荣城这几家钱庄票号,就算是把所有的银子都凑到一起,也凑不够钟离殇要的这些数。

要想拿到钟离殇要求的所有银子,钟离殇还要在荣城待上小半月,等他们筹集现银。

而另一边,应颖则悄悄地溜出程府,她一路小心地避开人,来到一条偏僻的死胡同,在死胡同的尽头,一边谨慎观察四周是否有人,一边有节奏地敲响院门。

不大一会儿,院门打开,从里头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脑袋也往两旁望了望,确定没人后,一下把应颖拉进去。

院子里,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正卧坐在贵妃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她抬抬眼皮看向应颖,颇为傲气地问:

“程家那儿有消息了?”

应颖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很恭敬,淡淡地“嗯”一声,自顾挑了个位置坐下:“程胥答应借钱给钟离殇了,我去钱庄里打听过,钟离殇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足有程胥的一半家产。”

蒋皓玉神情一凛,一拍贵妃椅的椅背坐起来,冷笑一声:“这个程胥,最后还是这么糊涂!”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蒋皓玉眉头凝起来,七皇子派她去接近程胥,好从中谋取程家财产,寻找七皇子要的东西,可现在却被钟离殇捷足先登。

“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蒋皓玉想了好一会儿,招手示意应颖附耳上前,趴在她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大一通话,最后阴笑一声:“清楚了吗?”

“清楚了。”应颖有些犹豫地点点头,踌躇道,“可咱们这样做,会不会……”

“那有什么?”蒋皓玉不耐烦地冲应颖翻了个白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七皇子的宏图伟业,牺牲几只蝼蚁又如何?”

应颖有些不忍地点头,接过蒋皓玉塞给她的药,不多逗留,按照原路返回程府。

在程府门口,她正巧和刚从钱庄里回来的程娇娥迎面撞上,见到明显心不在焉的应颖,程娇娥停下脚步,纳闷询问:

“应姑姑,您这是去哪儿了?”

应颖这才发现程娇娥,她吓得连忙把双手背到后面去,干笑着慌乱解释道:

“没什么,我在屋里待得太闷了,所以刚刚去街上随便转了转,走了走。”

程娇娥似信非信地应了声,疑惑地看着应颖,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应颖把药粉包藏好,亲切地走过来挽住程娇娥的胳膊:

“说起来,我在这儿也叨扰你们有一段时间了,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打算今晚亲自下厨做一桌菜感谢你们,还不知道娇娥你和你娘喜欢吃什么?”

“不用麻烦了。”程娇娥有些别扭地推开应颖,下意识和她拉开距离,“只要您不打我爹的主意就成了。”

第90章 进京

应颖尴尬地浑身僵了一下,随机笑得更加不自然:“这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把程大哥当成哥哥看待,自然不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此最好了。”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进程府。守在门口的家丁看见程娇娥回来,连忙一溜小跑奔过来:

“xiao jie,老爷请您回来后立马去书房一趟,他有事找您。”

“那我先过去了,应姑姑。”

“行,你去吧。”应颖笑呵呵地望着程娇娥身影消失后,深呼一口气,定了决心,径直朝厨房走去。

而书房里,一夜未合眼的程胥正坐在椅子上,盯着一本手册反复查看。

这本手册是他昨晚连夜写出来的,上面记载的都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名单,有生意场上的人、也有他的亲戚好友。

到了现在,程胥已经把它反复看了三遍了,反复确认上面的名字可有疏漏,尤其是在京城中的好友,可有未写上去的。

除了这本手册,在书桌旁,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箱子里装了小半箱的书卷,在程胥手边,也有一个上锁的精致的镀金匣子。

程胥盯着手册盯得专注,程娇娥足敲了三遍门,他才听见响,慌忙把手册收起来:“进来。”

程娇娥推门而入:“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是程娇娥,程胥才轻松地把手册再拿出来:“借钱给世子这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这是世子写的欠条。”程娇娥把欠条递过去,谁知程胥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从袖兜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来,打开镀金匣子,直接把欠条丢进去。

“您不看看世子他借了多少钱吗?”

“没必要看。”程胥说着,把匣子重新锁上,竟连钥匙一起推向程娇娥,“这里面装的是咱们家的贮备资金银票和存单,你收着。”

“还有这个,我把咱们在京城的所有人脉全部写到上面了,你也收着。”程胥又把手册放到镀金匣子上,“其他地方的人脉也有,都写在后面了。”

“爹,您这是做什么?”程娇娥突然不安地问。

“娇娥啊,我想了想,你收拾收拾,带几个可靠的人,去京城历练历练吧。”

“您和娘也一起去吗?”

“不,我们不去。你娘有孕在身,不能舟车劳顿,你自己去。”

“我不去!”程娇娥想也不想,果断拒绝道,“我觉得咱们在永城待着就挺好的,京城人生地不熟,权贵又多,我在那儿万一被欺负怎么办?我不去!”

“你必须得去!”程胥强硬道,“我已经写信给京中的朋友,让他们开始替你打点了,而且安平候也在京城,有安平候以及世子庇护你,没人敢欺负你。”

“那我也不去。”程娇娥嘟起嘴,撒娇般晃着程胥的胳膊,“爹爹娘亲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不能一辈子都跟着我们两个。”程胥板着脸,“我想过了,你说得对,咱们是得依靠皇室,既然想要依靠皇室,就得做皇商,要做皇商,起码就得去京城立脚。”

“那咱们就一起去啊!”

“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程娇娥脱口而出,“是不是还是跟七皇子有关?咱们现在有安平候保护了,已经不是以前,爹,您不必再那么畏手畏脚了。”

“和七皇子无关,只是荣城这儿还有些事没料理完,我得料理好了。”程胥低着头,始终不敢和程娇娥直视。

“娇娥,你听爹的话,你先动身去京城历练一番,等到你在京城扎住跟、站稳脚,爹在荣城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就带着你娘去京城找你,好吗?”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娇娥敏感又担忧地问。

程胥终于抬头看她,他艰难地扬了扬嘴角,捏了捏程娇娥的脸蛋儿,柔声道:

“家里能出什么事,爹就是想趁有世子护着你的时候,让你去京城历练历练。你不是想从商经商吗?要从商,不经过历练怎么能行?”

他顿了顿,叹口气,“而且最近在荣城,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也实在太多了,爹不想再让你卷入那些流言蜚语中。你去京城待一阵子,等到荣城风声过去,到时候如果你觉得京城不好,再回荣城也可以。”

程娇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平静,和往常无异,确实不像出事的样子,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程胥说的也对,自己去了京城,其实也有去京城的好处。

如果自己能够在京城里混出个什么来,结交到更多的世家子弟,给程家拉到更多的保护伞,也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儿,程娇娥开始妥协:“那女儿过段时间再去京城,毕竟现在好多经商之道,女儿还不通。”

在这一点上,程胥也早就考虑过了。

他把脚边的书箱搬到桌子上,从里面随便拿出一本书来递给程娇娥:

“这里面都是咱们程家的老祖宗们历代积累下来的为商之道,是咱们的传家书,我没教你的,上面都有,你把它们也带到京城去好好钻研。”

程胥这是下定决心让自己尽快动身前往京城了。

“爹……”程娇娥依依不舍地望着程胥,深情唤道。她的千言万语、万般不舍,都在这一声“爹”中。

程胥擦了一把老泪,也万般不舍地摸了摸程娇娥如瀑秀发,再次珍重地把花名册拿起来,递到程娇娥手心里:

“你可千万记住了,这本花名册是我全部的人脉,就算是把那些钱票存单给弄丢了,花名册也不能丢!你得时时刻刻随身带着!”

“我晓得了。”

“还有这把钥匙,你也随身带着。”

拴着细红绳的钥匙也交到程娇娥手上,程娇娥慢慢地把它握紧,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重重的使命已经压到自己小小的柔软肩膀上。

从她拿到花名册、握住这枚钥匙的这一刻起,她就要彻底跟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大xiao jie道别,成为一个真正的商女了!

第91章 下药

厨房里,在晚餐的菜肴全部炒好,只剩一锅粥还在灶上煮着时,应颖湿漉漉的双手朝围裙上一抹,笑吟吟地看向烧火丫头和厨娘:

“这锅粥我盯着就成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应姑娘,这不太好吧。”厨娘嘴上推诿,手上却已经开始解围裙。

“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去歇歇吧,反正就剩这一锅粥了。”

厨娘笑开花,麻利地把围裙往椅子上一丢,赞许道:“应姑娘,您真是个好心肠的人。那我们就先出去歇歇了。”

说着她给烧火丫头使了个眼色,眼巴巴看着她的烧火丫头立马高兴地松开风箱,跟在厨娘身后跑出去。

应颖小心地张着脖子望着她们走远了,急忙关上厨房的门,掀开锅盖放到灶台上,从怀里摸出蒋皓玉给的那包药粉打开,全部抖进粥里。

黄纸丢进火里一把烧了,应颖拿起勺子,心砰砰跳地将药粉搅匀,匆忙重新盖上锅盖,把沾了药的勺子丢进清水里洗干净,才放心地重新把门打开。

粥在灶上又煮了半刻钟的时间,煮到软糯香甜,终于煮好了。

天奕是个尊卑有序的国家,有着许多规矩,尤其是在那些大户人家里,规矩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其中就包括了吃饭时女人不能上桌这一条。

但在程府,这样的规矩早就被废了,一日三餐,从来都是一家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得其乐融融,今晚也不例外。

程娇娥坐在虞嬛汐身边,温柔地看着虞嬛汐日渐隆起的肚子,小声和自己还没出生的弟弟说话,应颖勤快地帮着厨娘在上饭菜。

最后一锅粥经应颖的手端到饭桌正中央的位置,她心虚地瞥同样笑吟吟地同自己妻女说话的程胥,拿起碗舀了半碗粥放到程胥面前。

“这是我最拿手的红豆薏米粥,你们尝尝。”

“有劳应姑娘了。”虞嬛汐笑着,连忙接过第二碗粥,当即拿起勺子尝了尝,不吝赞扬道,“嗯!甜甜的,糯糯的,果然好喝!”

见粥进了虞嬛汐的肚子,应颖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彩,她又亲自给程娇娥盛了一碗,怕她们起疑,还给自己舀了一碗粥。

应颖来到程府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还算规矩,没惹出过什么事端,再加上程娇娥又私下查过她的底细,暂时没查到什么可疑的。

程娇娥虽然对应颖有些提防,却从没想过她会在饭菜里下药害人,虞嬛汐和程胥也信任她,故而这回是应颖多疑了。

饭菜都是干净的,不干净的只有那一锅粥。

应颖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时不时看一眼先喝下粥的虞嬛汐的反应。虽然蒋皓玉说这药见效慢,得过半个时辰,药效才会慢慢发出来,可应颖还是有些不放心。

果然,晚膳用过之后,应颖跟在散步消失的虞嬛汐身后没多久,虞嬛汐便开始哈欠连连:

“今儿我怎么困得这么早。”

搀扶着她的程娇娥温柔地盯着她的肚子,打趣道:“恐怕不是您闹困,是幼弟闹困呢。”

虞嬛汐也温柔地抚上自己隆起的肚皮,柔情似水地望程娇娥一眼:“我先回去歇着,你自个儿再走会儿。”

见她转身往回走,应颖立马上前一步搀扶住她:“嫂嫂,我送您回去。”

她热情的不寻常,程娇娥连忙不动声色地推开她:“不劳烦应姑姑了,我送我娘回去,应姑姑您自便吧。”

程娇娥说话语气冷淡极了,应颖干笑着退下来,倒没有死皮赖脸地缠上去。

母女俩走了有一会儿,虞嬛汐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应颖了,才忍不住嗔怪道:

“娇娥,你刚刚忒没礼数了些,怎么能那样跟应姑娘说话。”

程娇娥往后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她是好心还是坏心,娘您就是太心善了,看谁都觉得是好人。您现在有孕在身,最为当紧,万一她送您回去的路上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看应姑娘不像是那种人。”

母女俩说着话,渐渐远去。

而在程娇娥伺候着服侍虞嬛汐脱鞋洗脚shàng chuáng后,一股倦意也慢慢地袭上来,她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小声嘀咕自个儿今晚怎么也困得这么早的同时,并未多想,当即回房去睡了。

不止是程娇娥和虞嬛汐,程府上下所有人,这一夜都突然早早发困,夜幕刚刚垂下,街上还有商户还未关门歇业时,程府便陷入沉寂中。

唯独应颖精神奕奕地一扇接一扇地推开房门,在确定所有人都已经中药昏睡中,她换上一身不显然的夜行人,在程府后院牵了一匹马,披星戴月出府去见蒋皓玉。

得知应颖已经下药成功的好消息,蒋皓玉激动地一拍巴掌:“好!这事儿你做得很好,七皇子知道后,一定会重重地赏你!”

应颖低着脑袋,公事公办地接一句:“这是我的分内之事。”然后问,“蒋姑娘,接下来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蒋皓玉眼中闪出寒芒:“之前程娇娥大庭广众下那么羞辱我,今晚我就要让她为自己之前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招来一个人,对他耳语两句,这人恭敬地答一声“是”,很快消失在这座小院中。

应颖纳闷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既想问蒋皓玉让他去做什么去了,又不敢问。蒋皓玉亦什么也没对应颖说,只得意地吩咐旁边伺候的其他人:

“收拾收拾,今晚咱们就可以连夜返回京城,去向七皇子复命了。”

与此同时,在远隔了几条街的程府,一股火苗从泼了油的红木地板上窜起来,它像决堤洪水一样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火苗便沿着油泼的痕迹在程府蔓延开,窜得足有一人高,在漆黑的夜里,红色的火焰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愈发茁壮!

这场汹汹大火无情地吞噬着程府的一切,甚至已经开始活吃里面沉睡的人,但哪怕是浑身被火烧焦了,昏睡的人也没有半点儿知觉。

第92章 大火

“世子,您看,着火的方向是不是程府的方向?”

就在距程府不远的一座酒楼里,钟离殇正在一边喝酒,一边惬意地听着屏风后的清倌儿唱曲儿,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下人突然指向程府的方向,紧张问。

钟离殇立马趴到窗前,顺着下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火已经窜上房梁,火起的方向,正是程府的方向!

他心一突,下意识地就从二楼窗口跳出去,急忙朝程府的方向奔,边奔边近乎嘶吼地大喊:“快叫人去救火!”

等到钟离殇赶到程府时,程胥的书房已经烧得只剩一堆灰了,偌大个程府,只有少数几间房间还没被殃及。

钟离殇一慌,从已经赶来救火的邻舍的手里抢过一桶水,从头顶开始把自己浑身浇透后,心急如焚地顿时朝程娇娥的房间奔去,他一边奔,一边不停地在心里祈祷程娇娥千万不要出事!

“世子,您不能进去啊!世子,快回来,火势太猛了,您不能进去!”

紧跟着赶来的下人迟来一步,他无奈地重叹一口气,也只能紧跟着冲进火里。

呛人的浓重黑烟和滔天的大火,把程府变成一个修罗地狱。钟离殇拿被水浸湿袖子遮住口鼻,不管不顾地朝程娇娥的房间冲,空气中掺杂着尸体的焦臭味,令人作呕。

程娇娥还在床上睡着,她睡得并不安然。

外面的大火已经蔓延到她的房间,外墙已经被烧着了,大火灼热的温度让她躁动不安,但药效却又让她无法醒来。

“程娇娥!程娇娥!”

一接近她的房间,钟离殇便开始扯开喉咙大喊,可是一声回应都没有。

钟离殇越喊越怕、越喊越慌,他想到一路上那些被烧焦得面目全非的尸首,慌得顾不上火烧得有多汹涌,一咬牙,抱头冲破门。

门框上的火只几瞬,就把钟离殇湿透的衣裳烧干,钟离殇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灭掉衣角烧起的火焰,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里屋。

他看见还躺在床上昏睡的程娇娥,急忙伸手去探鼻息,见她还活着,松一口气,二话不说,一下把她拦腰抱起急冲冲朝外面走。

经过外屋时,钟离殇瞥见躺在下人塌上的青韵,略作犹豫,只抱着程娇娥一个人在房梁倒塌之前冲出大火。

他冲出时,正和来追自己的家丁撞了个迎面,家丁紧张地把他打量一圈,确定他安然无恙后,松口气埋怨道:

“世子您太莽撞了,万一您出什么事,叫我们怎么向安平候交代?您这就是要我们命啊!”

钟离殇顾不上和他扯皮,他抱着程娇娥疾步朝程府里人工开凿的养鱼池走的同时,下令道:

“去救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程胥和程夫人救出来!”下人刚转身,又听他补充道,“程xiao jie的那个丫鬟还在屋里,把她也一起救出来。”

临着养鱼池,并没有什么易燃的建筑,就算是大火把程家烧个精光,火势也蔓延不到这儿来。

钟离殇放心地把程娇娥放到地上,确定她并没有被大火灼伤到,甚至连身上衣物都完整后,在养鱼池里掬起一捧水替程娇娥洗了洗被熏黑的脸,再次呼喊她。

这一次,就算是拿冷水浇到她脸上都喊不醒她后,钟离殇终于觉察出不对劲儿。

不止是程娇娥不对劲,整座程府都不对劲。他刚刚赶来程府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直到现在,钟离殇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太静了!

程胥的左邻右舍都被这场大火惊动,纷纷赶来救火,可住在这里、被大火所扰的人,却全部像完全感受不到这场大火似的!

从程娇娥到青韵、再到那些已经被大火烧焦的人,她们全部连一声呼救声都没有!

如果说主子们睡得早,在睡梦中察觉不到这场大火,还勉强可以解释,那这些下人呢?现在才刚入夜,距离下人们歇息的时间还早,他们为何也毫无察觉?

看程娇娥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被人下药了!

钟离殇抱着程娇娥的手紧紧攥成拳,牙慢慢咬紧,眼睛发出慑人的寒芒。

眼前这一切,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程府上下全部被人下药了,那个下药的人在事成后,一把火烧了程府,只为毁掉这儿、毁掉程家!

这个时间又是那么的凑巧,程娇娥下午刚带自己去各个票号走了一圈,答应借银子给自己,下午程家就失火了,幕后主使,想让钟离殇联想不到都难。

“商澈!”七皇子的名字咬牙切齿地从钟离殇嘴里吐出来,他双拳握得咯吱作响,“你最好祈祷程娇娥她没事,不然的话,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怀里的人动了动,钟离殇连忙紧张地小声询问:“你是不是醒了?”

程娇娥还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钟离殇下意识地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他心慌,程娇娥现在的样子让她心慌,他好怕她会就这样一直睡着、醒不过来。

一桶又一桶水接连不断地泼到大火上,火势渐小、黑烟愈浓。

在大火被扑灭之前,同样昏睡不醒的虞嬛汐和青韵被抬出来,至于程胥,钟离殇的人把程府目前能找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程胥的影,只好空着手来回禀钟离殇。

瞥了一眼尚有余息的虞嬛汐和青韵,钟离殇望了一眼越来越嘈杂的程府正门口,一把抱起程娇娥:

“绕开其他人,先带她们回去。”

钟离殇在荣城居住的府邸距离程府有一段距离,因为虞嬛汐有孕在身,钟离殇怕再惊动到她的胎气,不敢颠簸,轿子缓慢行到别院时,已经是后半夜。

程府的火此时已经被扑灭了,只有滚滚浓烟还在冒着,分明在几个时辰前,还是一座富丽恢的大庭院,如今却只剩了一堆废瓦黑灰。

到了天亮时,荣城的官兵终于姗姗来迟,他们把这座庭院围起来,官兵们戴上白色口巾,手里拿着竹竿,在黑灰里翻找尸体和值钱的物件。

第93章 人亡

钟离殇的别院里,程娇娥三人依旧沉沉睡着。

她们的衣裳已经被丫鬟们换成干净的了,浑身也擦洗过一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没经历过昨晚的火灾一样。

被钟离殇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在晌午过后,终于赶回来。

此时钟离殇正坐在程娇娥的床边,愁眉不展地盯着她,听见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他吩咐旁边丫鬟照看好程娇娥,起身匆匆出去。

“世子。”见他出来,外面候着的人急忙迎上来,“我在程府外面盯着半天,那些官兵们也没找到程胥的尸首。”

钟离殇眉头锁得更深:“那程家的下人们还有其他侥幸活下来的吗?”

“人数清点过了,除了被咱们救回来的之外,还差程胥和一个前段时间来投亲的女人的尸体没找到,其他人数全部对上了。”

下人轻叹一口,替死去的人哀痛道,“也不知道程胥得罪了谁,下手竟然这么狠辣,连下人都不肯放过。”

钟离殇也叹一口气。

程胥又能得罪谁呢?俗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就是能怪他手里那样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钟离殇从袖兜里掏出二两银子,打发下人继续回去盯着,刚转过身,就看见程娇娥面色苍白的站在他身后。

冷不丁地,他吓了一大跳,随即惊喜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是在刚刚钟离殇被叫出去的时候,程娇娥苏醒的。

她一醒来,看见陌生的房间以及跟前陌生的丫鬟,又在门口瞥见钟离殇的一抹衣角,留了个心眼,不让丫鬟惊动钟离殇,立马蹬上鞋悄悄跟过来。

她一出房门,就正巧听见了钟离殇和那个下人的对话。

程娇娥板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往前走两步,紧抓住钟离殇的胳膊,迫切问:“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意思?我家里出什么事了?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钟离殇有些不忍地错开视线和话题:“你刚醒来,肯定很饿吧,我让厨房去给你准备午饭,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吃,你先告诉我,我家出什么事了!”

“我……”钟离殇怜悯地看程娇娥一眼,知道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几经犹豫,还是如实说道:“昨晚你们家走火了,家里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什么!?

程娇娥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她的脸色更是比纸还要白,震惊地也害怕地问:“那人呢?人怎么样了?我爹娘呢?他们在哪儿?”

说到后面,程娇娥已然激动到哽咽。

“你娘就在隔壁房间,还在昏睡着,你爹、你爹……”

“我爹怎么样了?”见钟离殇沉默,程娇娥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急得大力摇晃钟离殇的胳膊,“你说啊!我爹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也被你救出来了?”

钟离殇摇头,“对不起,我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你爹的踪迹了,你爹他、他失踪了……”

“失踪了?”程娇娥这下真的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不停地重复呢喃“怎么会、怎么会……”。

好一会儿,她突然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外走,钟离殇急忙拦住她,紧张地问:“你去哪儿?”

“我要去找我爹!我不信他失踪了,他肯定是逃出去,不知道躲在哪儿了,我要去找他!”

“你不能去!”钟离殇急忙紧紧抱住她,他无视她的挣扎,强制性抱着她朝回拖,边拖边警告道:“现在衙门已经把寻找你们一家三口的榜文贴出来了,你不能出去,一旦出去,就会立马被官兵带走!”

“我又没犯法,他们凭什么抓我!”家里走火和程胥失踪的双重ci ji,让程娇娥有些失去理智,激动地大声吼问。

“你冷静点!”钟离殇语气也不由拔高,“你听我说,这场火烧得蹊跷,我派人查过了,十有**是人为纵火,有人要害你们!你现在出去了,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这句话,一下把程娇娥惊醒。

是啊,火烧得蹊跷。

她再次跌在钟离殇怀里,因为程胥失踪而悲痛地呜呜哭起来。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经历,她或许还可以安慰自己,程胥已经逃出去了,他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可她上一世里,自己的父母就已经死于非命一次了,这次又是**……

巨大的悲痛像潮水把程娇娥淹没,除了悲痛,她更多的还是自责。

明明自己早就知道有人暗地里想害自己、想害程家;明明自己早就知道程胥和虞嬛汐注定要经历一次**,为何自己不早点儿提防?

“我真没用。”程娇娥边哭,边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他们,是我没用,是我无能……”

钟离殇心疼地替她擦着泪珠的同时,轻柔地小声哄道:

“不怪你,这是小人作祟,怪不得你。他们先给你们下药,等到你们全部昏睡过去之后,又放了一把火,他们这是铁了心置你们于死地,你在明、他们在暗,又怎么防得住呢?”

“下药?”程娇娥疑惑地看向钟离殇。

钟离殇点头,“我把你们救回来后,就请大夫来看过了,你们都中了同一种méng hàn yào,这种药刚吃下去没什么反应,过一个时辰,药劲就会起来,让人陷入昏睡,哪怕是被人杀了,也不全然不知。”

程娇娥懵了。

“怎么会?我爹这些年待那些家奴不薄,他们怎么会帮着外人害我们?”

“应该不是家奴。”钟离殇的眉头还在锁着,“你们家的下人也全部死在大火里,无一幸免,如果是家奴所为,下药的那个应该能活着逃出去才对。”

说到这儿,钟离殇突然一顿,瞳孔不自觉放大。

他突然想起下人刚刚回报给自己的话,除了被自己救回来的三人和程胥外,失踪的人还有一人!

钟离殇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程娇娥,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

现在程娇娥正是悲痛的时候,还是不要让她再为这些事烦心的好,就算查到了那个人,那也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

第94章 万念俱灰

程娇娥却依旧沉浸在钟离殇说的话所带来的震惊中。

不是家奴……

不是家奴,还能有谁可以在她们所有人的饭菜中下药呢?无端地,她忽然想起下午自己在程府大门口和应颖的对话。

难道是她!?

一团迷雾萦绕上程娇娥的心头,可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不是爹爹的故人吗?既然是故人,又为什么要害自己一家?

巨大的疑问困惑住她,她突然再次开始挣扎,剧烈挣扎的同时喊道:“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你还要出去干什么?”钟离殇不明白地看着她,“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非要出去自投罗网吗!”

“我要去珍品阁!”程娇娥猛地一甩,把钟离殇甩开,“我要去查清楚,这场火究竟是谁放的!”

“还需要去查吗?”钟离殇抢先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商澈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你自投罗网,你只要踏出这个门,就会马上被他的人抓走!”

“商澈?”

程娇娥愣了愣,倒没出现太过惊讶的反应,这本就是意想之中的答案,只是她内心深处还有些许奢望,奢望纵火的是其他人,这样程胥或许还有一丝转还的生机。

钟离殇紧紧抓着她的双肩,生怕她一个冲动,再破门而出。他薄唇紧抿,目光低敛,好一会儿,才心情沉重地说了声:“对不起。”

程娇娥动了动嘴角,想到商澈的身份,又对比过自己的身份,一时万念俱灰,跌坐在地。

纵程家家财万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亦形同虚设、如一只蝼蚁。

就算程家从此在世间消失,又能如何呢?

商澈就是一座大山,一座程娇娥跨越不过去的大山,没有人会为了一只蝼蚁、去得罪一座大山,更何况这座大山背后还有靠山——整个皇室!

顷刻,她突然怨恨地看向钟离殇,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暂时被她抛之脑后,她踉跄站起来,抓住钟离殇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哭着怨道:

“都是你!都怪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同意把钱借给你,商澈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早对我家动手?我爹又怎么可能失踪!”

“你答应过我,拿了钱,你就会护我们周全,可是现在呢?一夜之间,我家破人亡!这就是你的承诺吗?啊!?”

“你觉得程家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我带来的吗?”钟离殇心一下被刺痛。

“不然呢?”程娇娥吼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七皇子他怎么可能狗急跳墙,一把火烧了我的家?他这样做,不就是因为我们选择了跟你合作吗!”

“不,你错了。”钟离殇异常平静地掰开程娇娥的手,也不管接下来的话会不会对她造成更大的ci ji,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们家现在所承受的灾难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没有我,只要你爹坚持不和商澈合作,他迟早会走上这一步!”

“凭什么!”

“就凭他是前朝南宁侍卫!”钟离殇也忍不住拔高音量。

“前南宁侍卫?”程娇娥再次懵住,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钟离殇,期望他是骗自己的,可她又忍不住想到自己之前在珍品阁查到的资料。

自己的祖上,确实和前朝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即便如此,前朝已经灭亡了这么多年了,我爹现在更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前朝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你爹真的只是单纯的商人,前朝的事自然和他没有关系,可你知不知道,当初南宁国破前,南宁幸存皇室携带南宁秘宝藏宝图逃出,后来这份藏宝图被一分为四,其中一份就在你爹身上!”

怪不得!

程娇娥开始苦笑,怪不得七皇子和钟离殇都盯上了自己家。

她之前还纳闷,自己家里虽然有钱,可还没到能引起京中显贵重视的地步。她之前一直纳闷自家有什么秘密,现在终于明白了。

“为了一份残缺不全的藏宝图,竟然惹上全家的杀身之祸。”程娇娥继续苦笑着自言自语问,“爹,值得吗?”

她再看向钟离殇,目光已经发冷:“你也是为了那份藏宝图而来吗?”

钟离殇缄默片刻,摇头答道:“我的目的,一开始就和你讲的很清楚了,我只是为了来借军饷。你也见到了,等到军饷筹集完成后,我确实打算回京。”

“可我还是不明白,商澈他是皇子,将来整个天下都有可能是他的,他何必盯着我爹手中一份残缺不全的藏宝图不放?”

钟离殇略作犹豫,谨慎地把程娇娥拉到一边,确定四周无人后,小声道:“如果我告诉你,其他三份藏宝图他已经集齐了,只差你爹手里的这一份呢?”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当初南宁皇室在出逃的路上,被叛军所杀,只剩明熙公主一人在依旧忠心的部下保护下逃出生天,后来明熙公主为了复国,忍辱负重。不惜使用巫术换脸,潜伏到陛下身边,还为陛下诞下了一位皇子,就是七皇子!”

程娇娥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好一会儿,她才结巴地问:“你是说,当今的皇贵妃,是曾经的南宁公主?”

“不错。明熙公主一心复国,在生下商澈后,俨然把他当成是南宁皇室培养,从小就灌输给他光复南宁的思想。你爹曾经是南宁侍卫,对南宁忠心耿耿,又怀藏四分之一的藏宝图,又家财万贯,所以七皇子就想拉拢你爹。”

钟离殇这段话里,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半晌功夫,程娇娥才捋清楚、回过味,却依旧难以相信的问:

“就是因为我爹不愿意成为七皇子的党羽,所以七皇子才派人来杀我们一家吗?”

“你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商澈他一开始打算通过魏祈来控制你,后来又让蒋皓玉来迷惑你爹,结果被你三番四次打乱他的计划,现在你又成功游说你爹和我合作,故而他……”

第95章 惹火烧身

后半句话,钟离殇卡在喉咙好久,始终没能说出口。

他不必说出口,程娇娥也猜得出他要说什么。

这一瞬间,程娇娥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一样,颓废地倚在柱子上,她呆滞了好一会儿,突然双手捂脸呜呜痛哭起来。

上辈子的经历,和这辈子的事交织在一起,痛得程娇娥的脑仁嗡嗡作响。

就在她自责不已,觉得这一世,都是自己无能、自己太自以为是,自认为能够护父母周全,却还是像一个无知小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上一世程胥和虞嬛汐的死。

上一世,俩人同样死于非命,是否代表着,在自己处于无知的情况下,乖乖充当魏祈和七皇子的棋子,帮助他们顺利掌控程家的那一世,程胥的选择依旧是不妥协呢?

程娇娥心里好受些许的同时,一擦眼泪,她的眼睛里还是充满泪珠,看钟离殇都是雾蒙蒙的,宽大袖袍下的手却紧攥成拳,咬牙切齿道:

“七皇子他害我家破人亡,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下紧抓住钟离殇的胳膊,一字一顿:“七皇子他不是和皇贵妃密谋反天奕复南宁吗,世子,咱们现在就进京,把这件事禀告给陛下,谋反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只要陛下知道了,一定会砍了七皇子母子的脑袋!”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给你爹报仇。”钟离殇无奈地反抓住程娇娥的胳膊,“如果有证据,我早就向陛下揭发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不在京中,不知道陛下究竟有多宠信商澈母子二人,如果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贸然举报商澈,只会惹火烧身。”

“难道咱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钟离殇的摇头叹气,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刚刚燃起的复仇的希望,连火苗都没有点起来,就被钟离殇无情地掐灭,程娇娥再次崩溃地倚到柱子上,就在她万念俱灰时,别院里的一个小丫鬟激动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边跑边喊道:

“世子,您带回来的那个丫鬟也醒了!”

“青韵?”程娇娥的注意力被报信的小丫鬟吸引过去,她这才想起还昏睡着的虞嬛汐,眼睛里重新亮起些许光芒,期待地问:

“我娘呢?我娘醒了吗?”

“程夫人暂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看出虞嬛汐是目前唯一能让程娇娥冷静下来的人,钟离殇跳过七皇子这个话题,指向虞嬛汐休养的房间:

“我把程夫人安排在了哪儿,你去看看吧。”

虽然家里走火、程胥失踪以及刚刚钟离殇所告知的,有关南宁皇室的那些事,让程娇娥一时间思绪万千、情绪崩溃,但她还是有礼貌地谢过钟离殇相救之恩,急忙奔向虞嬛汐的房间。

虞嬛汐还在床上昏睡,她的情况比程娇娥和青韵都要严重,大火已经燎伤她好几处肌肤,如果钟离殇的人再晚去一会儿,恐怕连命都要搭进去!

因她有孕的缘故,诊治的大夫不敢贸然用药,只用烫伤膏敷到表皮的烫伤上,便不敢再深入诊治,就把人晾在这儿了。

程娇娥进去的时候,顾紫苑正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地喂虞嬛汐喝放凉的温水,她听见动静,扭头看见程娇娥,惊喜地站起来:

“程xiao jie,你醒了呀!”

程娇娥应一声,看见凄惨躺在床上的虞嬛汐,一下泪目地扑上去,切切呼喊道:“娘!”

床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回应。

顾紫苑递过一方手帕,宽慰道:“大夫说你们都中了mi hun yào,起码得睡上一天,夫人她又有孕在身,抵抗能力比你们弱的不是一星半点儿,难免睡得久一点,程xiao jie你别难过,早玩能醒的。”

程娇娥抹抹泪,硬挤出一抹笑容,回头看向顾紫苑。她和顾紫苑有些日子没见,是该寒暄两句的,可此时此刻,她半点儿寒暄的心情都没有。

她接过顾紫苑手端的半碗水,强笑谢道:“多谢你的吉言了,这儿我伺候着就成了,顾xiao jie您去歇着吧。”

顾紫苑可怜地看着她,有心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息地握了握她的手:

“我就在旁边房间住,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程娇娥应一声,目送顾紫苑离开后,坐到床头的红漆檀木凳上,她看见虞嬛汐身上的烧伤,眼眶一红,泪珠子又哗啦啦流下来。

虞嬛汐在床上这样一躺,一连睡了两夜一天,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第二天一早,程娇娥肿着眼睛在虞嬛汐的床边醒过来,见她还沉沉睡着,心里的惊慌再也压制不住,急忙去找钟离殇,哽咽地求他再去请大夫过来看一看。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背着医箱,急里忙慌赶过来,在程娇娥紧张的注视下,替虞嬛汐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古怪的脉象让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最终他无可奈何地把虞嬛汐的手放回被褥里,提着医箱站起来:

“恕老朽无能,实在看不出夫人这是得了什么病。”

“怎么会!”程娇娥激动开口,“我娘就是被人下了药而已,我和青韵都吃了那种药,我们都醒了一天了,可她还睡着!”大夫,您怎么会看不出来,求求您再瞧一瞧!”

大夫双手一摊:“医者父母心,如果我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告诉xiao jie您病因了,可夫人这病确实古怪!她又怀有身孕,我看不出病因来,也不敢贸然用药,这病啊,我治不了!”

说着,大夫无视程娇娥的阻拦,提着药箱匆匆离开。

看一眼面如白纸的程娇娥,钟离殇在心里叹息一声,走上前宽慰道:“没事,我再多请几个大夫过来,总有能治的。再说,程夫人她福大命大,一定能醒过来的,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程娇娥泪眼连连地看钟离殇一眼,只能点头“嗯”一声,把希望寄托到其他大夫身上。

第96章 节哀

荣城凡是有点儿名气的大夫,都在别院里走了一圈,无一不是摇头摆手,更有甚者,竟然劝程娇娥节哀!

将这些没用的大夫打发走后,程娇娥再次颓废地坐到虞嬛汐的床边,她轻轻握着虞嬛汐的手,委屈地哽咽问:

“爹爹不要我了,娘,连你也不要女儿了吗?你快醒来吧,好不好?女儿一个人好孤独啊。”

青韵擦了擦眼角,心疼地在床头小桌上放下一碗肉粥,柔声劝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xiao jie,您吃点儿东西吧,今儿一天您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不饿。”程娇娥摆摆手推开肉粥。

“不饿您也吃一点儿,您这样会把身体给熬坏的,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为了夫人,您也多少吃一点儿。如果您也倒下了,夫人醒来会多么难过啊。”

青韵亲自舀了一勺粥送到程娇娥嘴边,“您吃好了,才有力气和精神照顾夫人,还有咱们程家的家业,还得靠您重新挑起来啊。”

“程家的家业?”

想到那个被一把火烧成灰烬,自己却到现在都没能去看过一眼的家,那个藏满自己一家欢声笑语的地方,程娇娥的心一阵抽搐。

“是啊,家业。”程娇娥终于把第一口粥咽进肚子里。

她之前想方设法和魏祈退婚、和他撇清关系,为的是什么?除了早已经看清楚这个渣男的真实面孔,不再让自己重蹈覆辙外,也是不想再让自己家的家业落入旁人手中。

还有虞家……

如果她就此一蹶不振下去,得利快活的是谁?还不是那些虎视眈眈程家家业的人!

程娇娥接过碗,一口一口把一个粥喝了个精光:“青韵,你说得对,就算是为了程家的家业,我也得振作起来!”

她一擦泪,露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沉睡的虞嬛汐保证道:

“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护好咱们的家业,绝不让它落到奸人手中!还有爹的仇,七皇子纵火烧了咱们家,这些账,女儿都要一笔笔讨回来!”

听到她竟然要和七皇子为敌,青韵一惊,刚想劝,又生生忍下来。

让她怀着仇恨活着也好,至少她还有动力活下去,总好过这几天她失魂落魄、茶饭不思,像具行尸走肉。

有一句话,青韵至少没有说错。程胥虽然失踪了,程家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可程家的家业还在。

这些天,荣城的各个钱庄和票号依旧马不停蹄地在为钟离殇筹集雪花银,到今天,已经筹集了七八。

这日傍晚,钟离殇抬着两个箱子从外面回来。

箱子是从衙门里抬回来的,厚实的木箱外面已经被烧黑了一层,因为抢救及时,里面的东西竟还完好。

这两个箱子一大一小,一个已经打开了,里面全部都是关于经商的书,另一个落了锁,还没来得及动。它们正是程胥在书房里交给程娇娥的那两个箱子。

派人把箱子抬进书房里,钟离殇坐下喝了一杯茶,他随意拿起其中一本书翻了翻,想了想,让人把程娇娥请过来。

连续几天的郁郁寡欢和哭泣,让程娇娥的眼睛肿成了鱼泡,钟离殇见到她时,她眼神里的萎靡已经消散大半了。

看出她比自己晌午出门时要精神许多,钟离殇有些开心她终于从横祸的阴霾里走出来了。

程娇娥一进书房,就看见了那两个箱子,虽然它们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但她还是一眼认出它们,惊讶也激动地问:

“它们怎么在这儿?”

“我去衙门的时候看到的,衙役们说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东西,我就自作主张给你要回来了。”

“我还以为它们已经被火烧干净了。”程娇娥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真正的笑,但很快,她的眉头就再次锁起来。

就算是存单和经商之道都回来了,又怎么样?

程胥写给她的那本花名册,已经被她弄丢了。就在她失落时,钟离殇变戏法似地竟然从怀里把那本花名册完好无损地拿出来递给她:

“还有这个,丫鬟们给你换衣裳的时候,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我寻思着有用,就给你留下来了。”

程娇娥激动地把花名册接过来,掀开一看,果然是程胥写下的他在各地的人脉关系,激动地把它贴到胸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感谢钟离殇才好。

就在她准备打起精神重振程家的家业时,钟离殇送来了这些东西,无异于雪中送炭!

“谢谢你。”

钟离殇笑了笑,“咱俩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我派人请你过来,除了把它们还给你之外,还有一件事。”他认真起来,“再有三天,我就回京城了。”

程娇娥愣了下:“这么快就要回去吗?”

“该办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我想问问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城?”

一起回去?

程娇娥陷入犹豫中,如果她此时去了京城,那荣城的残局该怎么办?

“程夫人的病,只有到了京城,请京城中的名医出手,才有医治的可能,而且我一走,你继续留在荣城的话,失去我的庇护,无疑就是任人揉捏的靶子,荣城距离京城太远,我护不住你。”

程娇娥紧抿双唇,钟离殇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你能不能先带我娘去京城治病?我想留在荣城一段时间,等到我把家里的后事料理完,我再去京城找你。”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答案,钟离殇淡淡地“嗯”了一声:“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但商澈的人依旧在找你,如果被他们找到,你就一点儿翻身的可能就没有了。”

“你如果还想要报仇的话,现在跟我回京城,好好想想要怎么利用你爹在京城的人脉和关系,还有这些东西。”他把那些记载着经商之道的书往前一推,“咱们徐徐图之,总有一天,能够扳倒商澈母子。”

见程娇娥半晌不接话,钟离殇再道:“程xiao jie,你是个聪明人,孰轻孰重,我相信你自有判断,我还有三天才动身,你可以再考虑两天。”

第97章 他不信命!

是夜,程娇娥枯坐在床上,盯着床头那盏灯罩笼罩下摇曳的红蜡,想了一夜。

这一夜,前尘往事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连同钟离殇下午对她说过的话,都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响。

上一世程家的变故和自己的凄凉、这一世突然的横祸和已经预见了的阴诡人心。

她以为,只要这一世自己远离魏祈和虞家,尽量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甚至来拉来钟离殇这样一个保护伞,就可以避免上一世的凄惨结局。

但已经发生改变的命运线,冥冥中又在往那个方向行驶。

难道既定的结局、天命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不,她不相信!

凭什么七皇子等恶人就可以逍遥快活,而自己一家就要落个凄惨结局不得善终?

上天既然让她在死后又回到十六岁这年、让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她改写自己上一世的凄惨结局。

程娇娥把钟离殇的话想了又想,终于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房屋里已经有浅浅的一丝亮时,做出决定!

她蹬上鞋,推门走出去,别院还在沉睡着,就连下人们也还都没醒来。

夹着湿气的风灌进她的脖子里,她打了个哆嗦,快步走进虞嬛汐的房间。

虞嬛汐屋里的灯已经烧干了,自告奋勇来照顾她的青韵正趴在床边熟睡,程娇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拿个毯子给青韵盖上,犹豫了犹豫,还是小声把青韵叫醒。

青韵揉着惺忪的双眼,费力地睁开眼皮看见程娇娥,又看了看这还没怎么明亮的天,哑着嗓子问:

“xiao jie,怎么了?”

“你回房去睡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娘。”

“这怎么行,您昨晚就守了夫人一夜,今晚怎么能继续让您守着夫人。”

“无碍。”程娇娥在床头坐下,扯谎道:“我已经睡了一觉了,再说,天马上就要亮了,再回去我也睡不着,你回去歇一会儿吧。”

青韵没过多推辞。她眯着眼睛站起来,连连打着哈欠,回了自己房间。

程娇娥重新倒上灯油点上灯,掂起暖壶里尚热的水倒了一碗,又掺了一勺蜂蜜进去,搅匀了,一勺一勺地慢慢往虞嬛汐嘴里喂的同时,自言自语道:

“昨天世子问女儿,要不要跟他一起回京城,女儿想了一晚上,决定三天后带着您跟他一起动身去京城了。”

“他说得对,七皇子在外面撒下天罗地网正在找咱们,世子一走,女儿在荣城没有可以寻求庇护的人,只要一露头,肯定会被她抓走。”

“咱们在荣城的这点儿基业,女儿也想过了,女儿会拜托世子帮女儿变卖出去,这儿的东西,咱们全不要了,咱们带着银子去京城,在京城重新立脚发展,同时好跟您治病。”

最后一勺蜂蜜水喂完,程娇娥弯腰在虞嬛汐的脸上温柔地蹭了蹭,就像是小时候,虞嬛汐常和她蹭脸蛋那般。

朝霞弥漫地迅速,很快,红光便铺洒上大地,沉睡中的荣城渐渐苏醒。

估摸着时间,算着钟离殇差不多该起床了,程娇娥从院子里随便抓了一个小丫鬟请她先招呼虞嬛汐一会儿,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程胥留给她的那个上锁的小箱子,从里面把家里在荣城的房契、地契还有在各个商铺的存单等都拿出来,塞进怀里,去找钟离殇。

钟离殇果然已经起身了,他正手持一把红缨枪,罕见地身着一身劲装,在后院里舞枪。

一把再寻常不过的银枪,却被他耍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皆干脆利索,全无虚招。

在下人的指示下,程娇娥来到后院时,正看见钟离殇一个漂亮的收尾,然后将枪一抛,在空气中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红缨枪准确无误地落到兵器架上。

“世子好枪法!”

钟离殇转身回头,正看见因连续几天都没休息好,昨晚更是一夜没睡的程娇娥顶着两个黑眼圈,嘴角却难得的扬起来,拍手称好。

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毛巾擦过汗,钟离殇把毛巾抛回去,大步朝程娇娥走去的同时问:“你怎么来了?”

“你昨晚跟我说的事,我想好了。”

“去书房说。”瞥一眼毕恭毕敬低头站在后面的下人们,钟离殇防备地拽着程娇娥的胳膊朝书房走。

亲昵的动作让程娇娥眉头一皱,她看一眼胳膊上那只葱白如玉的大手,终是没有说什么,顺从地跟着钟离殇到了书房。

书房里茶壶里的热茶是时刻备着的,钟离殇亲自给程娇娥给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温和问:

“你想好了?”

“嗯!”程娇娥坚定点头,“我仔细想过了,之前我一直只想着该如何守着我的家人和家业,从未想过要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做过什么,所以他们才会一直肆无忌惮地po hài我们。”

“你要反抗?”敏锐嗅到藏在她话语之外的话,钟离殇反问。

“不,不是反抗,是反击!”程娇娥从怀里把房契等凭证拿出来,放到钟离殇面前,“这是我们家在荣城的所有基业,我想请世子您帮忙把它们全部换成现银或者银票,带去京城。”

薄薄的纸,叠在一起,竟然有一指厚。钟离殇一张一张把它们翻看完,越看越震惊,越看越不由惊叹,程家果然家大业大!

光是程娇娥现在拿出的这些piào ju、房契等,就已经足够养活小半个荣城了。

钟离殇有些不舍地把东西推回去,劝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将来它们可能会更加有用和值钱,你现在把它们变卖了,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我已经想好了。”程娇娥再把它们推回去,苦笑反问:“我现在在荣城,已经属于不能露面的人了,不是吗?”

“就算我还好好活着,但为了躲避七皇子的眼线,也只能暂时装作被火烧死了或者失踪了,我们在荣城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亲戚朋友,您觉得我们一家一旦全部失踪,这些东西又能在我家的名下存留多久?”

第98章 心寒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娘的娘家哥哥,也就是虞家,在听说我们一家三口被火烧得尸首都找不到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我家的家产掏空。”

钟离殇垂了垂眼,确实,何氏连同虞老夫人已经借口为程胥一家三口吊唁,去官府闹过一场了。

在外界看来,三人的“尸首”还没找到,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何氏已经嚷嚷着他们活不了了,要求给他们立衣冠冢发丧的同时,变着法地旁敲侧击程胥究竟留下了多少家产。

正因为虞家的做法太过让人心寒,钟离殇才瞒着程娇娥,不料想,她不闻窗外事,只凭猜,竟就猜得到虞家会图谋她们家的财产。

“但你真的丁点儿东西都不给自己留下吗?”钟离殇还是有些不舍地再问。

“我把我们家的那张房地契留下来了。”程娇娥憧憬地一笑,“等我娘康复了,找到我爹,所有的事都过去了,我们还会落叶归根,世子您放心好了,我给您的,都是不必要留恋的。”

“你既然下定决心了,这事儿我会替你办妥的。”把这些东西收起来,钟离殇也牵强一笑,“后天清晨,我就会动身回京,荣城距离京城遥远,一路上少不了颠簸,我让顾xiao jie今天出门去采买你们女孩子路上用的东西,你要是觉得府里闷,就一起跟着去透透气吧。”

程娇娥应一声,淡笑着站起来告退,她刚退到门口,又突然被钟离殇叫住:

“如果要出去,扮成家奴的样子出去,千万别被人认出来。”

“好,谢过世子。”程娇娥回头盈盈笑着道一声谢,再转过身去,强挤出来的笑容就已经完全收敛了。

就在她迈出门的一瞬间,一阵风突然迎面吹来,吹得程娇娥衣裙猎猎作响、吹得门窗“咣当”不断。

“起风了啊。”

程娇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抬头望向天空变幻莫测的云彩。朝霞已经散去了,簇簇白云像是软绵绵的棉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风吹散。

荣城已经起风了,那么京城呢?是否也该起一场风了?

程娇娥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在和青韵一起草草地用过早餐后,问别院的管家借了两套瘦小的两套家奴衣裳套上。

别院的家奴个头普遍偏高,就算是最小号的衣裳,穿到程娇娥和青韵身上也啰里啰嗦、袖里兜风。

俩人头发也都梳得高高的,在头顶团成个发髻,用半新不旧的布帽套住。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秀气,在换上家奴的衣服后,程娇娥甚至对着镜子,用黛粉把自己和青韵的眉毛描得又粗又黑,比男人的眉毛还要粗犷。

俩人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又互相审量了好几遍,觉得真的连亲妈都不能一眼认出自己后,才放心地去找顾紫苑。

顾紫苑一早就得了程娇娥也要跟自己出去采买的信儿,正高兴地坐在镜子前打扮。她描着眉,听见程娇娥“砰砰砰”敲门,急忙高兴地连声说:

“程xiao jie,快进来!”

程娇娥推开门,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顾姑娘。”

顾紫苑放下黛粉,回头一看两个家奴打扮的人站在自己跟前,她瞪大眼睛认了好久,终于敢认出是程娇娥和青韵,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程xiao jie,你和青韵怎么这副打扮?”

青韵搔搔脑袋,害臊地解释道:“世子说外边的人正在铺天盖地地找我和我家xiao jie,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我们就打扮成这样了。”

顾紫苑站起来,绕着俩人打量了一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俩这副打扮,我敢保证,走出这个门,就算是迎面遇见世子,世子第一眼也不敢认你们。”

程娇娥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顾姑娘,你就不要打扮我们了,你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

“好了!”顾紫苑急忙拿上自己的荷包,挽着程娇娥的胳膊朝外面走,一出大门,程娇娥就有意和顾紫苑拉开距离,提醒道:

“从现在开始,您是xiao jie,我们就是奴才,顾姑娘,你可千万别演穿帮了。”

顾紫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冲程娇娥俏皮地一挑眉,果真摆出一副xiao jie的姿态来,清清嗓子端腔拿架道:

“本xiao jie晓得了。”

她只端了这一句,便绷不住,吃吃笑起来,边笑边自嘲说:“我这个样子,哪里像xiao jie,明明娇娥你才是真正的xiao jie。”

“你也是货真价实的xiao jie啊,还是嫡女。”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顾紫苑,程娇娥眯笑着,“难道到现在,顾姑娘你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是不敢相信。”顾紫苑情绪落下来,“虽然十岁之前的记忆我确实都不记得了,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一直都在杏花村,跟着兄长和娘亲过活,这些年来,莫说京城那样的大户了,就连其他小富小贵的人家我也从未接触过。”

她停下来,紧张地看着程娇娥的眼睛,不安地问:“我真的是京城顾家的嫡女吗?”

“你肯定是!”程娇娥坚定地握住她的手,“等到咱们回到京城,见到你的家人,到时候你什么事都明白了!”

“不管是不是,程xiao jie,你为了我如此费心费力,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你就是我永远的朋友。”

俩人相视一笑,继续朝集市上走,边走边商讨着该带些什么、该买些什么。

她们一路上逛逛停停,把该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完,使银子让人送回别院后,抬头一望日头,已经天近正午了。

算算时辰,现在回去已经赶不上晌午饭后,顾紫苑提议道:“不如咱们在街上吃过饭再回去?”

程娇娥应着,俩人一边朝就近的酒楼走,一边商议着午饭该吃些什么,青韵提着贵重的东西跟在她们身后,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卖风筝的小摊后,一个老妇正在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们!

第99章 找茬

与其说是在盯着她们,倒不如说这老妇盯着的是顾紫苑一个人。

她手里还拎着刚刚在菜市场买的青菜,就在刚才,她正在和卖猪肉的屠夫讨价还价时,不经意一瞥,正好瞥见顾紫苑领着俩家奴从自个儿旁边走过去。

第一眼她没敢认,直到她一路躲躲藏藏尾随顾紫苑到这儿,才终于敢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害她儿子被打瘸半条腿的死丫头!

“好你个死丫头!”想到儿子之前对自己说的,顾紫苑不吭不响就嫁进豪门的话,老妇把青菜朝地上一丢,对卖风筝的小贩丢下一句:“替我看着点儿我的东西!”

老妇双手一挽袖,就气冲冲地冲上去,在顾紫苑一只脚踏进酒楼门槛时,中气十足地指着她的脊梁骨大骂道: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熟悉的声音听得顾紫苑一凛,她下意识回头,看见自己的“母亲,”登时吓得脸色铁青,心虚地轻唤一声:

“娘……”

程娇娥还纳闷这个泼辣的老妇是谁,怎么冲着自己就过来了,听见顾紫苑喊,一下反应过来。

她面容冷下来,回过头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顾紫苑护到自己身后。

“你还晓得有我这个娘啊!我当你现在翅膀硬了,长本事了,已经不认我了呢!”老妇刻薄骂着,眼里当没看见程娇娥似的,一把推开她,伸手去拧顾紫苑的耳朵。

程娇娥手疾眼快,再次闪到顾紫苑前面,毫不留情地一把把老妇推开,护犊子似地张开双臂紧护住顾紫苑,怒瞪着老妇,刚要开口训斥,就听见顾紫苑柔柔弱弱地小声对自己说道:

“娇娥,她是我娘。”

程娇娥回头恨铁不成钢地朝顾紫苑翻了个白眼,晓得她一向心软,所以抢在她开口求饶前,粗着嗓子大声呵斥道:

“哪个是你女儿!这是我家xiao jie,休要乱认亲戚!”

老妇怒极反笑,瞪了顾紫苑一眼:“好啊,长本事了啊,真以为自己是大户xiao jie呢?我呸!”她不由分说地去推程娇娥,企图强行把顾紫苑拽回去。

程娇娥手疾眼快,在老妇推倒自己之前,先抓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在她脸上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老妇被打得一懵,随即竟然顺势坐到地上,一只手拍着大腿,一只手指着顾紫苑和程娇娥,哭天抢地地无赖叫骂道: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大伙们都过来给我做个主,断个是非!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闺女儿,如今不认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教唆下人当街打骂我这个老婆子!没法活了啊!这世道,真是没法活了啊!”

她哭得真真的,很快引起一大群人围观。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紫苑有些急了,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我没有……”

她的解释太过柔弱,很快淹没在围观群众的唾沫星子中。

眼见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竟然纷纷替老妇指责起自己和顾紫苑的不是,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出头替老妇大骂顾紫苑不忠不孝,程娇娥气得怒火中烧,同样指着老妇的鼻子,却是对这些围观的人解释道:

“你胡言乱语!我家xiao jie分明是从京城来的千金,你却颠倒黑白,将她说成是你的女儿,让好好的千金,去做你的摇钱树,你真是坏透良心!”

“你说她是京城来的千金,可有凭证?”

“我……”程娇娥一时哑然,顾紫苑是顾家的张xiao jie不假,但在回到京城见到她的家人之前,让程娇娥拿出凭证来,程娇娥确实拿不出来。

老妇冷笑一声,拍拍土站起来底气十足道:“你没凭证,我却有!大家伙儿,我女儿手臂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说着她再次冲过来,去抓顾紫苑的手,不依不饶地要掀开她的袖子露出手臂给大家看,顾紫苑死死地拉着,同时低声哀求道:“不要,求求您了,你要……”

老妇哪会管这样会不会损坏顾紫苑的清誉,她只要证明顾紫苑是自己的女儿,把她带回去给自己继续当摇钱树就够了!

俩人拉扯的同时,老妇接着大声说:“她嫌家贫,之前还去青楼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歌姬,有在青楼里见过她的,都可以帮我认一认,看看她是不是前段时间青楼里出名的歌姬浮幸!”

老妇话音刚落下,一个青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怪不得我看她这么眼熟呢,原来是浮幸,我记得前段时间还有个阔老爷替她赎身了呢,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是她,不错,就是她!”

“啧啧啧,想不到这个浮幸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可怜这位大妈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竟然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听到浮幸两个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风头一时倒向老妇,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把顾紫苑淹死。

“死丫头,今儿你就乖乖地跟我回去吧!”得意地看着哑口无言的程娇娥,老妇使劲把顾紫苑朝自己怀里一拉,竟然真的把她从程娇娥身后拽出来。

顾紫苑被闹得羞愧难当,开口想要解释,不确定自己是否就是顾家千金的她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些污秽难听的话,向程娇娥投向求助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位衣着华贵的工资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也是被浮幸这个名字吸引过来的,当他看见已经被老妇拽着朝外走的顾紫苑,双眼立马放出光彩,高喊道:

“且慢!”

老妇古怪地看贵公子一眼,不客气地问:“你是谁?”

贵公子并不理睬她,反而看向顾紫苑,柔声询问道:“姑娘,请问你姓甚明甚、芳龄几许、又家住何处?”

顾紫苑被他问得一懵,听出他的口音,程娇娥却雀跃地在顾紫苑如实相告前,抢先一步答道:

“这位公子,我家xiao jie姓顾名紫苑,今年芳龄二八,是京城人士,不过几年前却被恶奴拐走,流落到荣城。”

第100章 恶奴

“你胡说八道!”老妇没认出来人的身份,仗着yu lun自己倒向了自己,霸道地接着强行拉着顾紫苑朝外走,边走边嘟囔着骂:

“我从小养大的女儿,难道还能有假不成?倒是你们,一个两个说她是京城的千金xiao jie,天知道你们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说着老妇蛮横一推顾明炎:“起开!”

顾明炎非但不退,反而目露寒光,一下紧抓住老妇的手腕使其动弹不得,同时看向程娇娥:“究竟怎么回事?”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一口气说道:“我家xiao jie十岁那年,被送到荣城养病,却被恶奴所害,一场大火令她因为惊吓过度而丢失了十岁之前的记忆。之后恶奴声称自己就是我家xiao jie的亲娘,欺骗xiao jie她是农家女,甚至还枉顾女儿家的清白,为了给自己敛财,不惜把她送去青楼卖艺!”

老妇脸色登时煞白,她听明白程娇娥嘴里的恶奴指的正是自己,她确实受到过青衣候夫人的指使,让她把顾紫苑永远地留在荣城,一辈子回不来京。

想到青衣候夫人,老妇壮了壮胆子,却仍旧略显心虚地刚要厚着脸皮继续骂程娇娥,和程娇娥扯皮,顾紫苑却突然两眼一闭,朝地上栽去!

“顾xiao jie!”青韵惊呼一声,幸得顾明炎手疾眼快,及时接住顾紫苑,才避免她摔倒在地。

看着已经在自己怀里陷入昏迷的顾紫苑,顾明炎眼睛像刀子似地,狠狠剜了老妇一眼,抱着顾紫苑转身刚要走,突然被程娇娥拽住袖子:

“这位公子,我家xiao jie现在住在安平候世子的别院里。”

顾明炎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程娇娥这是让自己把顾紫苑带到别院去。怀里的人儿的身份,他虽然已经确定了九分,却还仍有一分质疑。

“好吧。”他想了想,“这位小哥请你头前带路。”

老妇不甘心地还想再纠缠下去,却听见程娇娥将安平候搬出来,又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竟然也是京城口音。

她悄悄打量顾明炎一眼,越看越觉得他眼熟得很,竟莫名将他和青衣候联系起来,她心下一惊,暗道:

“这小奴才似乎真的知道顾紫苑的身世,如果她的身世被戳穿……”

和自己的命比起来,钱财就显得渺小的多了。老妇一咬牙,脚底抹油刚准备开溜,被程娇娥眼尖发现。

“青韵。”

程娇娥给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立刻会意,三步并做两步冲到老妇前面,挡住她的去路的同时把她紧紧抓住。

“你们干什么!”老妇底气不足地大吼道。

“干什么?”程娇娥冷笑一声,“京城千金流落荣城一事,跟你脱不了关系!有什么话,咱们到了世子的别院里再慢慢说吧!”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警告你们,你们这是bǎng jià!是犯法的!我可以去告你们!”

即便他们真的是bǎng jià,又如何?程娇娥把安平候世子的名号搬出来,别说是这些围观的百姓了,就算是荣城的县令在这儿,也不敢管上分毫。

老妇一路挣扎着,被青韵连拖带拽,拽回了别院。

顾明炎抱着顾紫苑,走得飞快。

别院的家奴们虽然不认识顾明炎,却认识程娇娥几人,他们一路放行,直到把顾紫苑放到床上平躺好,程娇娥才通知下人,让他们去请大夫和钟离殇过来。

钟离殇正在书房里处理公事,听下人通知有贵客到访,疑惑地来到顾紫苑房间,见到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的顾明炎,一下将其认出:

“顾公子?”

顾明炎回头见到钟离殇,客气地同样朝他抱歉鞠了一礼,不等他问,先解释道:

“家父一收到世子派人送去的信,便急忙派我来荣城,好确定是否真的是家妹。”

顾家大xiao jie丢了已经有六年久了,钟离殇能够理解青衣候寻找爱女的迫切心情,他瞥见昏睡在床的顾紫苑,不明就里地先问:

“顾姑娘这是怎么了?”

“刚刚我们在大街上碰见了她那个丧尽天良的养母,产生了点儿争执,刚刚大夫来瞧了瞧,说她是ci ji过度,所以晕了过去。”

钟离殇点头,刚要恭喜顾明炎和顾紫苑兄妹相认,程娇娥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似的,突然猛地拉一下他的袖子,小声提醒:

“他们还没来得及相认,有什么话,等顾姑娘醒了再说。”

钟离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笑道:“既然顾姑娘还在昏睡,顾公子,咱们不如移步前厅说话,莫要叨扰她休息。”

“也好。”

钟离殇做了个请的姿势,顾明炎先迈开步伐朝外走去,行到门口时,忽然听见钟离殇又开口说道:

“还有一件事,其实能够找到顾姑娘,并不是我的功劳,而要归功于程xiao jie。”

顾明炎诧异地回头,正看见钟离殇把尚是家奴打扮的程娇娥朝前一推,“当初是程xiao jie先对顾姑娘的身份起疑,后来几经查证,才敢确定她确实就是顾家走失的千金。”

“而且顾姑娘之前流落青楼,甚至险些被她的养兄卖掉抵债,都是程xiao jie帮助她从青楼赎身、又在养兄手上逃脱。可以说顾姑娘能够平安回到顾家,程xiao jie功不可没!”

想到刚刚在大街上,面对那个无赖老妇纠缠时,也是程娇娥把顾紫苑护在身后,和老妇当街对峙、据理力争,顾明炎对程娇娥不由另眼相看。

他停下来,看向钟离殇:“我有两句话想单独和这位小……”他顿了顿,“xiao jie说,世子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钟离殇识趣地一拱手,带着青韵先行出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顾明炎竟然十分恭敬地朝程娇娥抱歉鞠躬,吓得程娇娥连忙扶他起来:

“受不得受不得!顾公子您快起来。”

“程xiao jie,你救了舍妹,并帮助我们顾家找到舍妹,当然受得起我这样一个大礼!”他再次朝程娇娥鞠躬行礼,“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从今天起,我顾家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若有难或有所求,我顾某定当全力而为!”

第101章 良缘还是孽缘

程娇娥费心费力把顾紫苑从青楼里救出来,又帮她“认祖归宗”,图的是什么?

除了报顾紫苑在上一世对自己的恩情之外,为的还有顾家的人情!

她客气地再次把顾明炎扶起来:“顾公子您言重了,顾姑娘乃贵族千金,我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泥潭,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明炎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直到程娇娥终于肯收下这份人情,才满意地大阔步迈出房间,前往前厅和钟离殇小叙。

俩人虽同是京中贵族、侯门子弟,但平日里并无过多交集。

尤其青衣候和七皇子来往密切,顾家长女也就是顾紫苑,和七皇子商澈更是有婚约在身,而钟离殇和商澈私底下却势如水火。

故而顾明炎和钟离殇相见,并没有什么好寒暄的,他在前厅里喝了一口茶,再次谢过钟离殇的恩情后,不多久便托辞出了前厅,去顾紫苑的床边候着她醒来了。

顾明炎前脚走,后脚,程娇娥就被请进前厅里。

彼时她已经换上了女儿家的衣裳,活泼的青色衬得她尚有几分盎然的生气。

程娇娥一进前厅,不等钟离殇招呼,就熟络地拉开椅子坐下,平静地直视他,问:“世子您找我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顾紫苑马上就可以跟着顾明炎回京了,她也很快就可以恢复顾家长女的身份,如果你真的想报恩,以后就离她远一点儿吧,以免坏了她的良缘。”

程娇娥知道顾紫苑和商澈早有婚约。

她一撇嘴,想起上一世时,顾紫苑虽然顺利嫁给了商澈,两人表面看起来确实也恩爱有加,可婚后没多久,顾紫苑就死于非命,忍不住讽道:

“到底是良缘还是孽缘,世子你敢断定吗?”

钟离殇听得奇怪,辩驳道:“顾家在京城是大家,青衣候的势力甚至可以和我爹相提并论,商澈又是眼下最为受宠的皇子,俩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何来孽缘一说?”

程娇娥翻了个白眼:“反正顾姑娘如果真的嫁给他,不是一件好事,我宁可希望和她有婚约的是别人,或者俩人解除了这段婚约。”

“你这是什么意思?”钟离殇听得更加奇怪,又从程娇娥的话里嗅到一点儿不寻常的意思,好奇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自然知道!”这句话程娇娥险些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她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把它咽下去,目光躲闪地小声嘟囔:“我能知道什么。”

她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在钟离殇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时,忽然灵机一动,岔开话题问:

“对了,世子,我现在在荣城是失踪人口,七皇子正在满世界的找我,京城是他的地盘,等到了京城,我现在的身份也不能用,您想好我进京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活动了吗?”

钟离殇托着下巴沉思道:“我倒是想了两个身份,还没来得及询问你的意见。”

“什么身份?”程娇娥好奇地急忙问。

钟离殇从怀里摸出一块安平候府的令牌来,递过去的同时说道:“一个是以我爹的义女、也就是我的义妹的身份,还有一个则是需要委屈你冒充我的侧妃。”

他期待地看着程娇娥:“你选哪个?”

侧妃两个字,无端地让程娇娥脸一红。她接过令牌在手里揉搓着,小声嘟囔“义妹、侧妃……”

边嘟囔,程娇娥边时不时抬眼看竟比自己还紧张的钟离殇。

安平候义女的身份固然好,自己在京中行走,有了安平候这柄保护伞的同时,还可以保住自己的清白,但如安平候这般身份尊贵的人,膝下有几儿几女早就被人扒烂了。

凭空冒出一个义女来,或许可以骗得过一时,但只要有心人去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查出许多破绽来,到那时,自己这个假冒的义女身份自然不攻自破!

可如果选钟离殇侧妃的话。

程娇娥脸发烫地再看他一眼,心里竟然像是有一只小鹿乱撞,心跳得快极了,只差红晕没有飞到颊上。

自己一旦选择以钟离殇侧妃的身份在京城行走,不管和他是生米还是熟饭,在外人看来,自己都是他的人,清白可就真的算是搭在钟离殇身上了。

但这个身份,确实比义女的身份要可靠安全得多。

程娇娥艰难地一番权衡后,终于下定决心,坚定道:“我选侧妃!”

钟离殇心里竟像是有一颗大石头落下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而莫大的欢喜雀跃从他的心底涌出来,他高兴地咧开罪,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太明显了,再次绷住脸,但说话语气里却藏不住雀跃: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这就写家书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顿了顿,许是怕程娇娥误会,钟离殇连忙补充解释道:“程xiao jie你放心,侧妃只是方便你在京中行走的假身份,我绝对没有玷污你的意思,到了京城之后,我绝对不会碰你!”

“我知道,咱们也是为了方便行事嘛。”

程娇娥笑了笑,把安平候府的令牌收起来。她敢选侧妃这个身份,自然就是算准了钟离殇并没有调戏和趁火打劫的意思。

她也清楚,自己和钟离殇之间身份悬殊,如果不是为了对付商澈,就算自己的身份再往上抬一个台阶,也够不上世子侧妃这一位置。

钟离殇又保证道:“等到咱们事成之后,我会把今天的事公告天下,还你清白和zi you。”

程娇娥又扯了扯嘴角,钟离殇这话的意思,她听得明白,但不知为何,想到自己以后如果大仇得报,就会和钟离殇划清界限、泾渭分明,她心里竟然有些不好受。

许是为了宽慰钟离殇,也许是为了宽慰自己,程娇娥接话道:

“只要能给我爹报仇,揭穿七皇子母子的阴谋,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世子您到时候是否真的能够还我一个清白,我并不十分在意。”

第102章 侧妃

顾紫苑从昏睡中醒来时,已是申时末。

日头已行至西山,漫天的红霞给天地渡上一层红衣,顾明炎依旧守在床边,见顾紫苑迟迟不醒,焦急地围着桌子踱来踱去。

就在他忍不住打算再让人去请一遍大夫的时候,顾紫苑终于发出两声微弱的“哼哼”声。

“紫苑?紫苑?”顾明炎慌忙奔到床边,紧张而又期待地盯着眉头蹙成一团,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般,晃动着自己的手臂,痛苦地小声一遍遍哀求地重复“不要、不要”的顾紫苑。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哥在,哥在!”

顾明炎紧抓住顾紫苑的双手,许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没一会儿,顾紫苑果然不再挣扎了,顾明炎又尝试着轻唤两声,昏睡中的人终于肯睁开眼皮。

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在她醒来的一瞬间,跃进她的眼睛里。她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惊喜而又不确定地低声询问:

“哥?”

这一声哥,竟然叫得顾明炎一个大男人没出息的掉下泪来,他郑重地点头“哎”一声,“紫苑,真的是你吗?”

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兄长,顾紫苑激动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紧紧搂住顾明炎的脖子,竟然嚎啕哭起来。

“哥,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她边哭,便哽咽着说。

顾明炎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哄道:“紫苑乖,不哭,不哭。”他松开怀抱,替顾紫苑擦着根本止不住的泪珠,边擦边问:

“告诉哥,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顾紫苑猛地吸一下鼻子,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在继母的提议下,被送到荣城养病之后的事,断断续续、详详细细地同顾明炎说了一遍。

顾明炎越听越惊讶、越听越愤怒,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气得一拳锤到床上,咬牙切齿地骂道:

“该死的恶奴!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害你!”

“他们本来打算一把火烧死我,谁知道我命大,竟然从火里逃出来,不过也因为那场大火,让我受到惊吓,昏迷了好几天,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们就给我灌不知道是什么的药,那些药喝完,我就不记得十岁之前发生的事,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顾紫苑哭声渐弱,却依旧时不时抽噎一下,“要不是刚刚在大街上,程xiao jie她提到我之前曾被火烧,受过惊吓这件事,恐怕我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她的话,让顾明炎对程娇娥的感激又多了一层,但眼下不是感激的时候。

想到那个现在就被钟离殇关在柴房里的恶毒老妇,顾明炎拉着顾紫苑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朝外走,边走边道:

“一个奴才,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咱们青衣候府的长xiao jie动手,她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走,紫苑,咱们去审审她!”

之前顾紫苑一直觉得就算老妇不是自己的亲娘,也对自己又养育之恩,宅心仁厚的她一直对老妇狠不下心来。

现在她想起那些被遗忘的前尘往事,对老妇亦是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这些年自己活得就像是笑话一样,竟然把狼当成了亲人,还对其感恩戴德!

柴房里,老妇还不知道顾紫苑已经恢复了记忆,她害怕地缩在角落,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逃出去。

听见外头顾紫苑说话的声音,老妇心中一喜,还没等顾紫苑靠近柴房,她先慌忙扑到门边,“咣咣”砸门的同时大喊道:

“紫苑!乖女儿!是娘啊!之前都是娘错了,娘不该逼你去青楼卖艺,娘也不该纵容你哥去赌博,输钱了还拿你抵债,娘都知道错了,娘保证以后绝对不再那样对你了,你跟世子好好说说,把娘从这里放出去,好吗?”

听见到这时候,这老妇还一口一个女儿,叫得亲热,顾明炎恶心地“呸”一声,让人打开柴房门的一瞬间,猛地一踹门,正好把紧贴在门后的老妇踹得一个踉跄,倒退几步,摔了个狠狠地屁股蹲儿!

摸着火辣辣的屁股和鼻子,老妇张口刚要骂,突然看见跟在顾明炎后面的顾紫苑,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恬不知耻地爬过去,紧紧抓住顾紫苑的裙摆:

“你是来放娘出去的吗?娘就知道你是个孝子!”说着她抓着门框顺势就要站起来朝外走,顾明炎恶心地冲着她的脑门又“呸”一声,一脚再次把她踹倒在地,狠狠骂道:

“你也配在我们顾家的千金面前自称一声娘?”说着,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老妇脸上,直扇得老妇眼冒金星,双耳嗡鸣。

猜出顾明炎身份的老妇心下一凉,又瞥见顾紫苑冰冷的脸,结合在大街上程娇娥说的话,便猜顾紫苑多半是已经认祖归宗了。

她后脊梁背生出冷风,却依旧装糊涂纠缠道:“你凭什么打我?什么顾家千金,我不知道!”

“不知道?”顾紫苑冷笑一声,“我被送到荣城养病的那一年,你见我被大火吓得失忆,便哄骗我是你的女儿,还要我来荣城之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那年在荣城照顾我的恶奴就是你,你敢说你不知道!?”

顾紫苑一番话,吓得老妇登时脸上一点儿血色全无,她彻底明白这回自己再也抵赖不了了,吓得急忙跪地朝顾紫苑哭着磕头求饶:

“大xiao jie,害你不是我的本意,你菩萨心肠,求求你饶了我吧!”

“不是你的本意?”顾明炎不屑地冷瞥她,“那好啊,你说,究竟是谁要害我们顾家的长xiao jie!你要是说不出来,我现在就把你剁了喂狗!”

老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慢慢地畏惧地抬头看向顾明炎,哆嗦很久,终于害怕地结巴说道:

“是、是、是夫人……夫人她给了老奴五百两银子,让、让老奴在荣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xiao jie……”

说完,老妇头磕得更加厉害:“奴才也没有办法啊!奴才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她就要杀了奴才一家,奴才也是为了自保啊!”

第103章 凭证

“夫人?”顾明炎重复一句,突然反应过来,老妇指的是现在的青衣候夫人。

他和顾紫苑虽然分别是青衣候府的嫡长子和嫡长女,但他们的母亲其实早就去世了,现在的青衣候夫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们的继母。

想到青衣候夫人伪善的嘴脸,顾明炎信了三分,却依旧谨慎地继续审问道:

“你说是夫人指使你的,可有凭证?如果没有凭证,可别怪我撕烂你这张嘴!”

老妇忙不迭地在地上磕头求饶:“如果没有证据,奴才哪敢指证夫人!”说着她哆嗦着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金镯子递过去:

“这镯子就是当初夫人给奴才的,里头刻着她的姓,不信公子您可以瞧瞧。”

顾明炎连忙接过桌子打量,镯子已经有些岁月了,光芒有些许暗淡。在它的内侧,确实刻着一个俊秀的“李”字,正是青衣候夫人的姓氏。

兄妹俩对视一眼,随即顾明炎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一个顾李氏,她竟敢伙同家奴加害你,紫苑,等回到家中,咱们就把此事禀明父亲,给你讨个公道!”

“可是咱们只有这一个镯子,到时候如果她矢口否认,不肯认账该怎么办?”

老妇还算有些机灵,听见顾紫苑的话,连忙道:“这些年,我和夫人的往来信件都在,只要xiao jie、公子你们肯饶了我,我愿意把它们都拿出来!”

闻言,顾明炎一喜,却依旧绷着脸,咳一声嗓子,厉声道:“饶你死罪也不是不可,但你要跟着我去京城指证顾李氏,你可愿意?”

老妇面露为难,顾明炎她不能得罪,可是青衣候夫人她就敢得罪了吗?她同样不敢!

见她半晌没反应,顾明炎冷笑一声,把金镯子揣进怀里,一甩袖,拉着顾紫苑毫不犹豫地朝外走,边走边故意说:

“咱们给了她一次活命的机会,既然她不珍惜,那就算了吧!紫苑,我听程xiao jie说她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明知道你的身份,之前却拿你抵赌债,卖给别人做小,哼,这一家人,我一个都不能放过!”

听顾明炎竟然要对自己的儿子动手,老妇一愣,紧接着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一下子紧紧抓住顾明炎的大腿,哭求道:

“我愿意跟您去京城作证,指证夫人,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儿子吧,他是无辜的啊!”

“你当真愿意?”

“当真!当真!”老妇头点如捣蒜,顾明炎得意地冲顾紫苑一挑眉,看向自己随行的手下,吩咐道:

“看着她,让她把和顾李氏的来往信件全部拿出来之后,再把她带回来。中间如果出什么差池,让她跑了或者逃了,我拿你们是问!”

“是!”

“她如果敢逃,就不用带她回京城了,直接杀了。”

老妇刚刚萌生出的半道想办法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心思,被顾明炎冷冷的一句话吓得瞬间熄灭,连忙哆嗦着连连保证:

“您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的,一定老老实实的!”

“去吧。”顾明炎一扬下巴,手下立马不客气地押着老妇,带她出别院,去杏花村拿老妇口中的证物。

顾紫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地目送老妇远去后,扭头看向顾明炎,提议道:

“我能够找回身份,和哥哥你今日在此相认,还得多亏了程xiao jie,哥,我想晚上设个酒宴,好好地谢过程xiao jie和世子。”

“这是自然。”顾明炎当即点头答应,“程xiao jie和世子大恩大德,咱们自该好好拜谢。”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见顾紫苑吞吞吐吐,顾明炎疑问道:“什么事?紫苑你尽管说,只要哥力所能及,一定满足你!”

“是这样的,我想和程xiao jie义结金兰,哥你看?”

顾紫苑紧张而又忐忑地看向顾明炎,顾明炎意味深长地“哦”一声,陷入沉思中。

程娇娥的身份,他特意打听过,晓得她是一个商女。

商人,纵是家缠万贯的大商,在一些人眼中,甚至连寻常农户都不如,是一些只知投机取巧之辈。

以程娇娥的身份,远够不上顾紫苑这根高枝,可……

顾明炎看着自己妹子期待的眼神,犹豫很久,最终妥协地“嗨”出一口气,宠溺地揉着顾紫苑的头发,道:

“她也算几次三番救你于危难中,是咱们的恩人,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哥就答应你。”

顾紫苑高兴地裂开嘴,只差没蹦蹦跳跳来宣告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晚宴设在顾明炎落脚的酒楼,掌柜的既是为了讨好这位从京城来的贵公子,也因为顾明炎确实付了好价值,做得丰盛也精致极了。

足可以供十几个人围坐的大桌子上,菜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从常见的鱼肉到稀缺的熊掌鹿茸、一应俱全。

程娇娥头戴帷帽,坐在轿子里,跟在钟离殇身后,前后脚走进酒楼里,在小二的带领下,走进二楼雅间。

顾紫苑已经在雅间里等着了,看见人进来,急忙热情地迎上去。

饶是程娇娥自小衣食无忧,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看见这一桌子菜,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顾明炎客气地请他们入座的同时,清咳两嗓子:“在用餐之前,我有两件事想说,第一件呢,就是世子您和程xiao jie帮助我们顾家找到紫苑,大恩不言谢,我在这儿敬你们一杯!”

说着他端起面前的酒,豪爽地仰脖一饮而尽。

“这第二件事呢。”他笑吟吟地看向顾紫苑,“紫苑,还是你来说吧。”

顾紫苑也清清嗓子,真挚地看着程娇娥,紧张地问:“这段时间,程xiao jie你待我的好,我看在眼里,你没有姐妹,我呢,也没有亲姐妹,我想和你义结金兰,你觉得如何?”

“啊?”

巨大的惊喜像一个巨锤狠狠地敲在程娇娥脑门上,让她当场懵住,钟离殇不动声色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她才反应过来,急忙高兴又激动地紧抓住顾紫苑的手:

“你真的愿意和我结为姐妹吗?”

第104章 结义

“当然是真的了。”顾紫苑盈盈笑着,“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妹看了,你愿意吗?”

“我……”程娇娥眼眶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她当然愿意!能和青衣候的嫡女结为异性姐妹,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见她点头,顾紫苑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

按照民俗规矩,结义,需得选一个适宜的良辰吉日,结拜之人摆上供品香案,歃血为盟。

但他们马上就要动身前往京城,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些。顾明炎让手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炉摆到雅间里专门用来焚香的小桌上,不拘小节道:

“既然程xiao jie答应了,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你俩就义结金兰如何?”

程娇娥和顾紫苑相视一笑,同时点头答应。

俩人各持三炷香点燃,chā jin香炉中,钟离殇亲自倒了一碗酒,连同bi shou一起用托盘托到已经跪倒在香案前的两人面前。

顾紫苑先拿起bi shou,在左手食指上化了一刀,将血滴入酒中,程娇娥依法炮制。

血在酒里调匀,前三滴血酒滴入红木地板后,顾紫苑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冲着她的鼻子,一下冲出泪雾来。

程娇娥紧跟着接过酒碗,也被一口血酒辣得眼泪直流。

血酒入喉咙,俩人对着天地,起誓道: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顾紫苑、”

“程娇娥、”

“愿结义金兰、守望相助,从此之后,便为异性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照!”

话音落下,她们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响头磕过,从这一刻起,就是真真正正的异性姐妹了!

俩人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程娇娥深情凝视着顾紫苑的眼睛,生疏地、也有些难为情地唤道:

“紫苑姐姐。”

“哎!”顾紫苑甜甜地笑着,亦唤了一声“娇娥妹妹。”

雅间里四个人,三个人皆面露喜色,唯独钟离殇笑得牵强。以顾紫苑和商澈的关系而言,程娇娥和她结拜为姐妹,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她却能因为真正搭上青衣候这根高枝,却又不是一件坏事。

总之,这事究竟是好是坏,钟离殇也不好断言,但毋庸置疑的事,这无疑是程娇娥在复仇路上迈出的一大步,至少,她朝商澈更靠近了一些!

一顿饭在两个女人的欢声笑语中吃完,夜幕刚刚垂下来,钟离殇便放下碗筷,起身要告辞了。

顾明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并未执意相留,倒是已经跟着顾明炎搬到酒楼来的顾紫苑,万般不舍地把程娇娥送到门口,祝福她一路小心。

为了避人耳目,程娇娥又戴上帷帽,并未在酒楼门口久坐滞留,简短和顾紫苑道别后,便朝停在外头的马车那儿走。

她一只脚已经迈进马车里,忽然听见恰巧从她身边经过,忙碌了一天,正准备找个地方喝点儿小酒歇一歇的两个大汉议论道:

“唉,程家还真是可怜啊,好好的大户,一把火说烧没,就给烧没了,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是啊,你听说了没有,程家现在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程夫人的娘家就来人来闹了,嚷嚷着要继承他们的家产。”

“听说了!”另一个人“啧”一声,“说起来还真是戏剧化,这边虞家的人还闹着分家产,那边就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拿出程家的地契、房契、还有各个铺子的合同契约出来,公然叫卖。”

莫名地,想到虞家人得知自己争的“遗产”已经全部被人变卖,所卖出的银子,他们一个子都捞不到后,气得跳脚的样子,程娇娥就觉得一阵暗爽。

她刚要扎进马车里安稳坐下,又听见其中一个人说:

“程家在咱们荣城的家产差不多都被那个神秘人拿出来卖了,可只有他们住的那座宅邸,迟迟不见房地契抛出来。我听说程夫人的娘家人正在四处托关系,势要把那座宅邸收入自己囊中呢。”

程娇娥想过以虞家人厚颜无耻的程度,一定会趁机想法设法地尽量多地谋夺她的家业,却没想到,就连之前她们居住的宅子,虞家人都不放过!

她双拳渐渐握紧,在扎进马车里的一刹那,掀开帷帽看向钟离殇,颇为不好意思,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再次请求道:

“世子,我恐怕还得再拜托您一件事。”

钟离殇了然地掀开车窗帘,望着渐渐走远却仍在讨论这件事的大汉,不等程娇娥开口,先说道:

“我已经跟荣城的县令打过招呼了,没我的命令,不见原先的房地契,他没胆子把你的家做人情,送给任何人。”

“太好了!”程娇娥激动地一下紧紧抱住他,“谢谢你!”

突然的软玉温香,令钟离殇一下子无所适从。

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脖颈上,让他的耳根子霎时间红透,脸更是像火烧似的,烫得很。幸得夜色昏暗,才让人看不分明。

感受到对方突然急促的心跳,程娇娥也忽然反应过来,她急忙松开怀抱,缩到马车的另一边,脸比钟离殇的还要烫,绞着手指,低声说:

“我、我刚刚、我刚刚太激动了……世子您、您不要见怪……”

“无碍。”

钟离殇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空空的怀,让他怅然若失。

刚刚两个人紧贴的温度,和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包裹着他,令他心猿意马,竟然想朝程娇娥靠近,想一亲芳泽!

“该死!”钟离殇低声咒骂一句,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做出出格的事后,他一下掀开车帘喊道:

“停车!”

他扭头对几乎把头埋进胸里的程娇娥解释一句:“我兴许是刚刚酒喝多了,浑身闷得难受,去外面偷偷风。”然后逃也似地跳下车。

程娇娥这才敢抬起头,盯着他慌乱的背影,想起他刚刚的反应,竟然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笑起来,一种不知名为何的情愫从她的心里满满当当地溢出来。

第105章 进京

接下来的两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程娇娥和钟离殇俩人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竟然再也没有碰过面。

钟离殇办事利索靠谱,短短三天,就把程娇娥交给他的那些东西全部换成了银票,甚至不消程娇娥请求,就亲自雇了一批人去修缮照护程家的宅邸。

突然要离开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地方,程娇娥这两天也一直在青韵拾掇东西,一直到临走的前夕,才得空歇上一歇。

是夜,程娇娥让青韵在厨房里弄了两个小菜,酒是每年秋时,家家户户都会酿的葡萄酒,入口甘甜又不醉人。

主仆俩坐在一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果酒,望着天上弯弯的月牙,心里满满地都是即将离乡的惆怅。

尤其是从小到大连城门口都没迈出过半步的青韵,对于只存在于听说中的京城、举目无亲的异乡,更是说不尽的忧愁。

“xiao jie,你说咱们到了京城,真的可以在那儿站住脚吗?”

“一定可以!”程娇娥坚决地望着京城的方向。

就算是逼,她也要逼着自己在京城站稳跟脚!只有这样,才能够攀附上权贵、结交更多的关系和人脉,找到商澈谋反的证据,一举将其推翻、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想到程胥,她从怀里拿出那本失而复得后,就再也没离身过的花名册,翻开上面的名录,葱白玉手抚摸过上面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有爹在京城的人脉在,又有世子庇护,更重要的是,咱们带够了本钱,青韵你放心,咱们一定可以在京城站稳跟脚!”

“就算站不稳,咱们还有我爹留下来的财产,凭借着的这些钱,难倒你还怕咱们会饿死街头吗?”

程娇娥故作玩笑的一席话惹得青韵“噗嗤”一声笑,压抑的心情却舒缓不少,却又换作程娇娥陷入沉思。

说起饿死街头,她忽然想到自己上一世,凄凄惨惨、孤孤单单地在城隍庙死去的情景。

虽不是饿死,却也相差无几了。

想到临死前,魏祈派来杀自己的那两个人对自己说过的话,想到上一世自己在京城的种种遭遇,程娇娥不由牙关紧咬。

虽然自己这一世逃过了糊里糊涂嫁给魏祈、家产被夺、被这个负心人哄骗送入城隍庙中,最终虽不是被他亲手杀害,却也被他所害的凄惨结局,命运的一些支线也悄无声息地在发生改变。

但有几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七皇子的野心、这场因复国和藏宝图而起的阴谋,还有就是,魏祈进京。

这些事,乍一看和她毫无关联,但归根究底,却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程娇娥紧抓着花名册,其实她敢和七皇子斗,依仗的最大本钱不是字迹家缠万贯、也不是程胥在京中的这些人脉。

她的最大依仗就是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虽然历史在悄悄地发生改变,但她上辈子经历的那些重大的事,如果没有人为推动,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她不是神算,却拥有着比神算更为可怕的经历,只要她处处先人一步、机关算尽,她就不信,这一次自己还会输!

月一点一点藏进云层后,程娇娥举起酒杯,将剩余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明儿还要早起赶路,天不早了,青韵,咱们歇了吧。”

“哎!”青韵甜甜地应一声,将桌子收拾干净了,打来洗澡水伺候程娇娥洗漱完毕,在蝉鸣蛙叫中,进入梦乡。

次日卯时,太阳还没露出头来,这座别院就已经苏醒了。

程娇娥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裳,紧跟在仍在沉睡的虞嬛汐身边,亲自盯着两个家奴轻缓地把她抬上马车,直到虞嬛汐在马车里躺稳了,才算安心。

马车是这些天钟离殇特意命人连夜赶制出来的,为虞嬛汐量身打造的大马车。里面宽敞极了,四周不设凳,却加了块厚实的木板当做床。

木板上铺了厚厚的鹅毛褥子,松软极了。

当下正值夏季,程娇娥怕她热着,在褥子上铺了一张竹编的凉席。

虞嬛汐睡在凉席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程娇娥脱去鞋,就坐在她身边,拿着把蒲扇,和青韵轮流看守照顾。

钟离殇心疼她,中途劝过她好几回,每次程娇娥都回绝道:

“我怕那些丫鬟伺候起来不尽心,我娘现在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昏迷不醒,又有孕在身,在去京城的路上,万一她和腹中的婴儿出什么事,我恐怕会一辈子愧疚难安。”

钟离殇拗不过她,只好把回京的步伐放得更慢,入夜之前,必定找一家客栈歇息,好让程娇娥路上尽量轻松。

他们这一路走走歇歇,原定的五天时间,等抵达京城时,已经是距离他们从荣城出发的第八天。

程娇娥盘腿坐在虞嬛汐身边,手上的蒲扇不停地缓缓摇着,另一只手则掀开车窗帘,望向这座久违的城池。

京城远比荣城富饶繁华得多,还没接近城门口,车马声就已经十分嘈杂了。

望着那道高大的城门,程娇娥手摇的蒲扇停了停,回头看向睡容安然的虞嬛汐,轻声道:

“娘,咱们到京城了,我马上就可以请京中名医来给您瞧病了,相信我,您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青韵则是从另一扇车窗里望向外面的事物,京城人陌生的口音和陌生的风景,都让她新奇、都让她雀跃,她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目不暇接地打量过往的每段风景。

而在另一辆马车里,顾紫苑激动地攥着自己的衣裳,紧张地问:

“哥,待会儿见了爹,你说爹会不会认不出我啊?”

顾明炎宠溺地捏一下她的脸蛋:“怎么会,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爹肯定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

“我有点儿紧张。”

“傻丫头,回自家紧张什么。”他有些心疼地揽过顾紫苑的肩膀,“紫苑,现在回家了,荣城的那些经历,从此之后就离你很远了,从此之后,你就是我们顾家的长xiao jie,不需要紧张,也不需要害怕,我和爹会一直护着你!”

第106章 到京

除了主子乘坐的三辆豪华的大马车外,在他们屁股后头,还跟着两辆下人乘坐的拥挤极了的小马车,另有十几个大箱子跟在车队后头,箱子里装的都是清一色雪花银!

安平候早就得到了钟离殇今天到京的消息,一大早,就亲自在城门口守着了。

车夫远远地看见端坐在城门一侧的安平候,立马就把这个消息隔着帘儿告诉钟离殇。

为示恭敬和尊重,马车行至城外百米处,钟离殇就从马车里矫健地跳下来,理正衣冠,快步朝前走,行至城门口,守城的将领们皆鞠躬行礼:

“世子。”

钟离殇则恭敬地在安平候面前一拜:“父亲。”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车队,安平候笑得眼睛几乎都眯成了一条缝,急忙把钟离殇扶起来:“殇儿,你这一路奔波,辛苦了!”

“为将士们募集军饷,不辛苦。”钟离殇微笑着并排和安平候朝里走,边走边道,“我还有一件事,未来得及在信上知会父亲。”

“何事?”

“我在荣城时,遇见一位姑娘,和她一见如故,已经许她做我的侧妃。”

安平候眉头一皱,自古以来,婚姻乃是儿女的终身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如钟离这般的名门望族,更是将门楣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莫说是侧妃,就连一个妾室,也不是钟离殇想纳谁就能随便纳的。

可稀奇的事,安平候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却并未教训钟离殇一句,只沉声道:“你有你的主意,只要这姑娘家世清白,我没意见,但殇儿,我得给你提个醒儿,乡下来的女人,就算是再喜欢,最多也只能当一个侧妃。”

“父亲您放心,我心里头自有分寸。”

钟离殇笑答着,程娇娥作为他侧妃入京一事,就这样轻易简单地拍板定下了,其中nèi mu,就连安平候,他都没有多言。

京中民风虽比荣城奔放不少,但稍有身份的人家里,女子亦不轻易抛头露面。

程娇娥依旧安稳坐在马车里,在马车过城门后,在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隔着两道车帘,和顾紫苑依依惜别后,两拨人分成两个方向,同时朝自己的目的地驶去。

安平候在京中,亦是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上一震的大人物,但安平候府,却比程娇娥想象中要冷清寂寥的多!

说它冷清寂寥,只因家眷实在是太少了。

钟离殇的马车行至府外,站在大门口迎接的人,除了府上的下人,竟然连一个主人打扮的人都没有!

程娇娥和钟离殇并排站在一起,略显羞涩地把四周飞快地打量一圈,拉着钟离殇的袖子,小声打趣道:

“看来你在你们家也不是很受欢迎啊,出门这么久,竟然连一个出来欢迎你的人都没有。”

钟离殇略显宠溺地轻轻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吩咐下人小心把虞嬛汐抬进去的同时,低声答道:

“不是没人出来欢迎,而是我们家,除了我爹,没有第三个人了。”

程娇娥懵了一下,忽然想起之前在荣城,他在众位乡亲前为自己解围、故意演戏好还自己清白时,拿出那副飞天佛女图之后说的话。

他的额娘,显然很早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程娇娥低了低脑袋,不敢再随便言语,心里却依旧小声嘀咕着:

“安平候妃过世了,那侧妃呢?安平候连个侧妃都没有吗?这些官宦世家,男人们不都三妻四妾吗?”

更有甚者,不止三妻四妾!

后来她才知道,安平候确实没有侧妃。早年他的发妻因难产而亡后,安平候就一直没有再续弦,候妃的位置始终空着。

既不续弦,府上自然也不会再有除他们爷俩之外的第三个主人。

安平候还穿着一身朝服,自程娇娥下车后,他就时不时打量程娇娥一眼,第一眼只觉得这姑娘看起来机灵都很,灵气十足,倒不惹人讨厌。

程娇娥确实机灵。

在安平候的视线再一次望过来时,她立马冲安平候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甜甜唤道:

“父亲。”

从未被女儿家称呼过“父亲”的安平候突然懵了一下,热气竟然氤氲上他的眼睛。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别过脸去:

“殇儿你和这位姑娘一路舟车劳顿,都辛苦了,快先去歇着吧。”

“不急。”钟离殇拽着程娇娥的袖子朝里走,“等娇娥和程夫人安顿下来,我想先进宫面圣,将军饷已经筹集一事告知陛下,好尽快出兵南征。”

说着他又把程娇娥推上前:“说来军饷能够顺利筹集,还得感谢娇娥,如果不是娇娥从中忙前忙后,恐怕我也不能这么顺利一次性借到这么多的银两充作军饷。”

“哦?”安平候不由另眼看向程娇娥。

程娇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这没什么,我父亲……”

“她的父亲和荣城的商贾大户程胥乃是挚友!”她刚要开口解释自己就是程胥的女儿,突然被钟离殇快速打断。

“父亲,我去安顿娇娥和程夫人住下,先失陪了。”他说完,慌忙拉着程娇娥走远。

俩人淡出安平候的视线,程娇娥才有些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揉着自己被他抓得微微发疼的手腕:

“你为什么还要对侯爷撒谎?”

“这事儿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你连你爹都不放心吗?”

“不是不放心,是隔墙有耳。”

对他在自己家,还这么小心谨慎的样子,程娇娥有些嗤之以鼻的同时,也能理解钟离殇一二。

“待会儿我入宫之后,你好好地在房间里待着,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跑也不要乱说话,就说自己一路奔波,现在乏得很,要歇一会儿,知道吗?”

晓得他这是为自己着想,程娇娥没多说什么,点头应是,心里却还惦记着自己在京中那些素未谋面的“叔伯”们,忍不住问:

“那我什么时候出去和我爹的那些人脉走动关系?”

第107章 青衣侯府

钟离殇留下一句此事容他在宫中回来后再谈,把程娇娥推进侯府里常年空着,并时时刻刻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客房后,和安平候又寒暄两句,果然跨上大马奔向皇宫。

而此时的青衣候府内,一早就接到顾明炎消息的青衣候,也把一家子人都召集在了一起,在客厅里紧张而又期待地等着顾明炎兄妹俩回来了。

和人丁凋零的安平候府不同,青衣候府热闹得很,光是青衣候的姬妾们,就有四人。

青衣候夫人顾李氏并排和青衣候坐在主位上,她穿着一件精绣的宝蓝色裙子,上头用金线银线缀满了宝石,头戴沉甸甸的金冠,光是这一身行头,就把那些姬妾们全部压下去。

她双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上,都戴着金子做的精致的直接套,双手叠在一起,放到膝上,斜瞥见青衣候那副期待的激动样儿,心里头又慌又急,嘴上泼着凉水:

“大丫头丢了六年了,女大十八变,她丢的那年才十岁,这时候不定长成什么样了,人接回来,还不一定是不是嘞!”

她说完,扫一眼围在四周的其他人,期望有个搭腔的,可除了青衣候,没一个人在这时候接她的话茬:

“明炎亲自去看了,他俩是亲兄妹,难道明炎还会认不准吗!?”

顾李氏翻了翻脸皮,小声嘟囔一句:“那可说不准。”扭头看向站在自个儿身边的亲闺女,挤眉弄眼使眼色。

说话间,顾明炎兄妹就已经到了青衣候府外。

在顾明炎的搀扶下,顾紫苑小心地踩着踩凳走下马车,抬头望着青衣候府恢弘大气的匾额,望着这个在记忆里熟悉无比,眼下却又已经陌生了的家,眼眶不由湿润。

府上的管家就在大门口候着,他瞧见人来,撩开下摆忙不迭地跑过来的同时,看向发怯躲在顾明炎后头的顾紫苑,一眼就觉得她和故去的原夫人像极了,不由喜笑颜开:

“大公子,长xiao jie,侯爷他们都在客厅里等着您们了!”

顾明炎回头看下被手下押着的老妇,吩咐一句:“先带她在外头候着。”扭头笑嘻嘻地拉着顾紫苑的袖子朝客厅走。

还未到客厅,他便扯开喉咙大喊道:“爹,我把紫苑带回来啦!”

听见他喊,青衣候激动地一下站起来,忙不迭地朝外走,两拨人正好在客厅门口碰上。

瞧见已然换成华服、梳着精致发髻,俨然一副xiao jie打扮的顾紫苑,青衣候热泪一下涌上眼眶,只这一眼,不消旁的证明,他就可以断定,眼前弱柳扶风的女子,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我的儿啊!”青衣候张开双臂,一下紧紧地拥住顾紫苑,“这么多年,你跑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爹找你找得好苦啊!”

顾紫苑不由也紧抱住青衣候,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在这一霎那涌上心头,亦潸潸落下泪来。

紧跟着走出来的顾李氏嘴一撇,冷眼瞧着哭成一团的父女俩,再次泼开凉水:

“侯爷,您别怪我说这些话不是时候,眼下人还没确定呢,您现在认她啊,有点儿早!”

言外之意,面前的顾紫苑,极有可能是别人冒牌假冒。

这些年来,顾明炎和青衣候一直在四处派人打听寻找顾紫苑的下落,顾李氏也没少在旁边说风凉话,说得最多的,就是荣城那场大火多半把人烧没了,就算找到,也是死尸一具。

现在人活生生地站到她面前,她又说人是假的。

顾明炎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顾李氏,毫不客气地炮轰问:

“你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又怎么知道她不是紫苑?难道你是不想认她,不想让我们府上的长xiao jie回门吗!”

一顶天大的帽子扣到顾李氏头上,顾李氏连忙对已经黑脸的青衣候解释道:

“侯爷,我不是不想让她回门,我只是觉得,咱们应该慎重点儿,起码得把人的身份给确实了,对不对?只要能够证明她真的是紫苑,我绝对没有二话,立马认下她!”

说着,她的语气已经变成撒娇,“老爷,您得体谅我,我也是为了咱们侯府着想啊。你想想,咱们现在如果认下她后,万一以后发现她不是紫苑,可怎么办?这么大的乌龙,就算明炎闹得起,咱们也闹不起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漂漂亮亮,令人挑不出错处来,适时顾李氏的亲女儿三xiao jie又插嘴道:

“是啊,爹,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听说姐姐她是在一场大火后失踪的,这人究竟是死里逃生了,还是……”

她故意顿了顿,上前不动声色地把顾紫苑故意挤开,轻轻抓住青衣候的胳膊,“咱们还是小心些好,毕竟姐姐和七皇子有婚约在身,要是真的闹了乌龙,咱们倒是没什么,可万一七皇子那儿知道了,怪罪下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她们母女俩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重,听得青衣候心里一阵打鼓,看向顾紫苑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犹豫。

顾明炎冷哼一声,护犊子地走到顾紫苑面前,问:“爹,你可还记得紫苑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一类的东西?”

青衣候思索半天:“我依稀记得她胳膊上有块胎记,但是那只胳膊,我记不太清了。”

“您看这个是不是?”顾明炎抓起顾紫苑的手,果断把袖子掀开,露出一块红色的胎记来。

青衣候眼前一亮,心里的犹豫顿时间打消了,再次紧紧地抓住顾紫苑双手,哈哈大笑着拉着她朝里走:

“果然是我的紫苑,是我的女儿啊!”

顾李氏心不甘地盯着顾紫苑,肚子里的坏水泛上来,再次开腔阻拦道:

“慢着,老爷,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万一……”她顿了顿,话头转向顾紫苑,“姑娘,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她三番四次出言阻挠顾紫苑进门,这下不止是顾明炎,青衣候的脸色也冷下来,刚要开口训斥顾李氏胡搅蛮缠,顾明炎先开口道:

“说来,我也有件事想问问您,夫人。”

第108章 镯子为什么在你手上

在“夫人”二字上,顾明炎咬得极重。

他锐利如鹰的眼神盯得顾李氏莫名心里一慌:“你要问什么?”

“六年前,荣城的那场大火,您知道其中的nèi mu吗?”

顾李氏脸一白,老妇的脸瞬间从她的脑海里蹦出来,她心更加慌,目光躲闪地吞吐道:“明炎,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老鼠偷油的时候打翻了灯台吗?还能有什么nèi mu?”

“再说了,就算其中真的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荣城,当年我半步都没出过京城,荣城发生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是吗?”顾明炎冷笑一声,“我记得当初紫苑患病,是您执意要送她去荣城休养的。”

“不错,是我要送她去荣城的!可我也是为了她好,那一年她一直咳嗽不止,京城干燥,而荣城空气湿润、气候宜人,最适合病人休养。我送她去荣城,也是为了她好。”

“为了紫苑好?”顾明炎好笑地把这句话重复一遍,从怀里取出来那个金镯子,递给青衣候,“父亲,您看看这个。”

青衣候纳闷地接过发旧的金镯子在手上细细掂量,看不出缘由来,顾李氏却在瞥见它的第一眼,就变得脸色煞白,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个镯子怎么会在他手里?

顾李氏双眼死死地盯着镯子,恨不得立马把镯子从青衣候的手里抢过来,她却不能这样做,她心里快速思索着对策,在顾明炎说出镯子的来历前,抢先一步,装出讶异的样子:

“呀!这不是我之前丢的那只金镯子吗?”她上前光明正大地把镯子从青衣候手里接过来,指向里头的小字:

“侯爷您瞧,这里头还刻着我的姓呢,您还记不记得,就在咱们送紫苑去荣城养病后不久,我便跟您说它丢了,还在府上找了好一通呢!”

她这么一说,青衣候想起来了,好像隐约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明炎,这个镯子怎么会在你那儿?”

顾明炎毫无意外地平视着顾李氏,他早就猜到,光凭一个镯子,奈何不了顾李氏,倒是顾紫苑,见她三言两句就这么轻易把她贿赂恶奴,来害自己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气恼地刚要和她理论,被顾明炎制止。

“这么说,这个镯子真的是您的了?”

“是我的。”顾李氏皮笑肉不笑地把金镯子收下来,用袖子擦了擦,竟不再纠结眼前这个“大xiao jie”是真的,还是假冒的事,抓起顾紫苑的手,强行就把它往顾紫苑的手上套:

“这东西失而复得,是件喜事,紫苑你今天回家,也是件大喜事,这样,这个金镯子啊,娘就送给你了,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你可别嫌弃。”

顾紫苑抗拒地把手缩回去,听她自称“娘”,直觉得恶心。

“那您既然承认这个桌子是您的了,事情就好说了。”顾明炎脸瞬间耷拉下来,目光转向青衣候:

“爹,您还记不得之前跟着紫苑一起去荣城,随行照顾她的一个妈子?这个镯子,就是那个老妈子交给我的!”

“我到荣城的时候,正好碰见那个老妈子在街上和紫苑纠缠,口口声声自称是紫苑的娘,要带她回去抵赌债,后来我派人把那个老妈子抓起来,审问之下,才知道她之前竟然是咱们府上的下人!”

青衣候大惊,听顾明炎继续咬牙切齿地义愤填膺道:“那个老妈子为了自保,承认自己之前受人指使,意图害死紫苑,谁知道那场大火没要紫苑的命,却令她因为惊吓过度而失忆了!”

“紫苑失忆之后,老妈子就哄骗紫苑,告诉她,其实她是农家女,是自己的女儿,甚至把她逼进青楼卖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镯子的主人,这个镯子,就是站在咱们面前的这位青衣候夫人!”

所有的视线在这一刹那全部转到顾李氏身上,顾李氏顿时恼羞成怒:

“明炎,咱们说话可要摸着良心、讲证据!我从没指使过任何人去害紫苑,你休要平白无故往我身上泼脏水!”

“早就猜到您不会承认了。”顾明炎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来往信件,递到青衣候手里:

“她毕竟是咱们府上的当家主母,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儿子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污蔑她,这是儿子在那个老妈子家里搜出来的东西,爹您过目。”

青衣候恼怒地瞪着顾李氏,一下撕开信封,抖出里面的信,上面的内容只在他眼里过了一遍,他便愤怒地直接把信摔到顾李氏脸上:

“好你个蛇蝎夫人,竟然真的伙同下人,谋害我的儿!”

顾李氏哆嗦着拾起信看了一眼,只看见第一行字,就认出是哪一封,吓得一下跪倒地上。顷刻,她抛下信,磕头哭诉道:

“侯爷,妾身是冤枉的啊!这封信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镯子又是怎么跑到那个老妈子手里的,妾身都不清楚啊!侯爷,您得替妾身做主啊!”

“做主?”顾明炎又是一声冷笑,“那谁又给紫苑做主?这次要不是安平候世子来信告知我们紫苑的消息,我赶去及时,紫苑恐怕就要被你指使的那个老妈子强行拉去给老赌鬼抵债了!”

“如果不是你,紫苑她又怎么会流落农户,平白无故糟了这么多年的罪?甚至、甚至还被逼着去青楼卖艺!”

“这些妾身都不知情,一定是有人想要害妾身,妾身没必要、也没有理由去害紫苑啊!”

“没有理由吗?”顾明炎指向三xiao jie,掷地有声道:“紫苑乃是我侯府的嫡长女,我侯府又和七皇子有御赐的婚约,如果紫苑死了,你的女儿、我的三妹,就是顺位的嫡女,和七皇子的婚约理所应当就会落到她的头上!”

“你为什么要害紫苑?为的就是让她死!为的就是让三妹她代替紫苑在侯府的位置!”

心思被戳破,顾李氏更加慌乱,却仍旧一口咬定顾紫苑被害一事,和自己无关,甚至连三xiao jie都跪下来,开始帮顾李氏求情。

第109章恢复身份

在顾明炎找到顾紫苑,了解顾紫苑“走失”的真相之前,对顾李氏母子就没有多少好感,眼下他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更是一点儿好脸都吝啬地不肯给。

三xiao jie一掐自己的大腿,生硬挤出两滴泪,娇滴滴地拽着青衣候的袖子,辩驳道:“爹,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娘,娘怎么可能会害大姐呢?不可能,绝对不会啊!一定是有小人故意挑拨是非!”

“我记得紫苑走失那年,三妹你才七岁吧,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又怎么知道这事和你娘没关系呢?”

“就是和我娘没关系!”三xiao jie怒瞪顾明炎,手却指向顾紫苑,“大哥,这个小妮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这么偏袒她,现在连她究竟是不是我长姐都不确定!”

“住嘴!”听自个儿女儿再一次否定顾紫苑的身份,顾李氏急忙怒斥,生怕她再说出更多不合时宜的话,惹青衣候更加不悦。

“我自然是你的长姐。”顾紫苑从顾明炎身后走出来,她极力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平和地说道:“十岁之前的记忆,我已经恢复了,如果要证明,除了胎记之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在这个家里经历过的事。”

回忆起自己儿时,顾紫苑眼中泛起雾气。

顾明炎虽然提前给她提过醒,告诉她顾李氏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拦她恢复顾家长xiao jie的身份,但真正亲身经历到,她还是不免有些寒心。

“如果你们还不信,还可以滴血认亲,总之,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证明我是顾家的女儿,这些方法,我也都敢一一尝试!”

“爹信,爹信你就是我的乖女儿!”生怕再任由顾李氏母女纠缠下去,会彻底寒了顾紫苑的心,青衣候连忙亲热地抓住顾紫苑的双手。

顾紫苑强硬地挤出一副笑脸来,却是把自己的手从青衣候手中抽出来,疏离的动作让青衣候心一凉,急忙唤道:

“紫苑……”

顾紫苑却看向仍在地上跪着的顾李氏,不轻不重、不疾不徐、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锤到顾李氏心上:

“夫人,我还要继续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不必了,不必了!”顾李氏干笑着连忙摆手,听见她的话,三xiao jie却惊讶地瞪大眼,随即委屈地撅起嘴,性子一下上来,竟然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指着顾紫苑的鼻子任性道:

“不!她才不是长姐,她不是!”

顾明炎刚要说话,被顾紫苑拦住。她上前一步,来到三xiao jie面前,一字一句问:

“你说我不是你的长姐,可有凭证?”

凭证,三xiao jie自然没有。但她想起顾李氏说过的话,想到顾紫苑一旦回来,自己就再没可能嫁给七皇子了,从此之后,只能够当一辈子庶女,便心有不甘!

“反正你不是我的长姐!我长姐早就死了,死在外边了!”

没想到三丫头竟然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长xiao jie这么排斥,还说出这种无礼的话,青衣候气得额头冒青烟。

“啪!”

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扇到三xiao jie右脸上,她的右半张脸一下子高高肿起,可见青衣候力道之重!

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泪水一下子从三xiao jie眼眶里溢出来,她难以置信又委屈至极地盯着青衣候,青衣候一颗心现在却只挂在顾紫苑身上。

生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寒顾紫苑的心,青衣候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招手,厉声吩咐道:

“把三xiao jie带回房里去,让她好好反省三天!”

两个下人立马各架起三xiao jie的一只胳膊,强行把她拖出客厅,直到她的背影在众人面前消失,顾紫苑依旧能够听见她的爱好痛哭声。

“紫苑,你妹妹她不懂事,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青衣候不安地边解释,便拉着顾紫苑朝里走,顾紫苑脚却像生根似的,纹丝不动:

“爹爹,在进家门之前,我想请您把当年我走失的事情查清楚,给我一个公道。”

“是啊侯爷,这事是该好好查查,不能让紫苑这些年在外头的苦白吃!这事儿幕后主使是谁,要是不查明白,给紫苑一个公道,您就不怕往后她心里头有个疙瘩吗?”

适时,和顾李氏一向不对付的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妾室插嘴道。

其实不消她说,和顾紫苑要求,这事儿既然在青衣候面前戳破了,他都是一定要查的!

“查!不止查,还要细查!”

青衣候失望地冷看依旧跪倒在地的顾李氏一眼,“紫苑,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到屋里头坐下喝杯水,爹向你保证,一定把这事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闻言,顾李氏捂着脸呜呜哭起来,边哭边楚楚可怜地问:“侯爷,连您也不信妾身了吗,这事儿,真的和妾身无关啊!”

“无关?”顾明炎冷笑,“那个镯子你已经承认是你的东西,还有你和那个老妈子的来往信件,我搜出来的可不止一封!你当年做过的事,在那些信件上可写得明明白白!”

“镯子是我的不错,可我已经说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丢了,它是怎么跑到那个老妈子手里,又落到明炎你手里的,这其中经历了什么,我真的不清楚啊!”

“还有这些信,我根本没写过这样的信,它们又怎么能和我扯上关系?”

顾李氏抬眼看向青衣候:“衙门断案还讲究个人证物证,可明炎就拿出两样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东西来,就让我认下谋害长女的罪,我从未做过的事,又让我怎么认?”

“你要人证是吧?”顾明炎一拍手:“把那个老妇带过来!”

守在外头的人听见他大喊,立马推搡着瑟瑟发抖的老妇,把她推进客厅里。

老妇瑟缩着扫了一眼客厅的人,视线最后停留在顾李氏身上,紧接着,她“扑通”一下在青衣候面前跪下,嚎啕哭求道:

“侯爷,我不是成心要害长xiao jie的啊!是她!都是她这个毒妇!”

第110章丢车保帅

老妇哭得可谓是个梨花雨下,指向顾李氏的手指颤抖不已:

“当初您信任奴才,让奴才跟着长xiao jie去荣城养病,好一路照料,可在临行前,夫人她却找上奴才,硬塞给奴才一个金镯子,让奴才在路上找个机会杀了长xiao jie。”

“奴才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弑主的事儿啊!可是夫人她却拿奴才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要挟,奴才要是不依,就连奴才还未成年的儿子,她都不放过!”

说着,老妇像模像样地擦了一把泪,“奴才没有办法,只好按夫人她说的做,在到了荣城后,故意放了一把火。”

“但长xiao jie她吉人有天相,从火灾里死里逃生,但因为惊吓过度,失忆了。奴才把这事儿告诉了夫人,本意是想给长xiao jie求情,让人把长xiao jie接回京城,可夫人却说,长xiao jie既然失忆了,往后就不是府、府上的xiao jie了……”

说到这儿,老妇急忙不停地朝地上磕头,直磕得额头高高肿起,边磕边忏悔求饶:

“奴才知错,都怪奴才当时财迷心窍,又怕不听话,遭到夫人的报复,所以收了夫人的银子,谎称自己是长xiao jie的亲娘,并帮着夫人刻意隐藏长xiao jie的行踪,一直到现在。”

老妇的话,听得青衣候气得直打哆嗦!

顾李氏也哆嗦着,踉跄地使劲直起腰,恼羞成怒地反指向老妇的鼻子,气急败坏骂道:

“你、你血口喷人!”

她再看向顾明炎,牙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反泼起脏水:“一定是你伙同这个老妈子来诬陷我的!明炎,我平日里待你不薄,视你如己出,你为什么要伙同外人这样诬陷我?为什么!”

顾明炎好笑地指着自己:“我诬陷你?你问得好,我也想问自己,我诬陷你,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倒是你,事到如今不知悔改罢了,还要血口喷人反咬一口!”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的,随着证物接连抛出,再加上方才老妇的一番指控,当年顾紫苑“走失”一事,和顾李氏究竟有没有关系,他们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包括青衣候。

“夫人,我问你一句,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他痛心疾首地抓着椅靠,“如果是,你现在坦诚认了,看在这些年的夫妻情分上,我还能给你留个情面。”

顾李氏和青衣候对视几秒,最终坚决摇头否决道:“不是!此事和妾身绝对没有半分……”

“够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衣候的怒吼声打断。

见自己给的最后一个机会,她也不知道珍惜,青衣候彻底失望地看都不肯看她一眼,伸出掌心:

“来人,拿纸笔来!”

包括顾李氏在内,在场所有人都纳闷地盯着青衣候的动作。

只见青衣候把纸摊到桌子上,提笔搁于纸上,他的双手颤抖着,寥寥几行字,费了他半身力气,足有半柱xiāng gong夫才书成。

所书不是其他,正是“休书!”

墨迹吹干的休书无情地甩到顾李氏脸上,从青衣候口中说出的话更加无情:

“你走吧,从此之后,咱们夫妻之间,恩断义绝!”

顾李氏艰难地拾起地上的休书,只看见最右列的两个字,就立马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慌张地爬向青衣候:

“不要!老爷,不要,我是浣浣的亲娘,是您的夫人,您不能休了我,不能休了我啊!”说着说着,她哭倒在地:

“我知道我错了,老爷,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指使家奴去害紫苑,当时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您就再原谅我这一回吧!求求您了,老爷,您千万不能休了我啊!”

她终于肯亲口承认自己坐下的事,青衣候厌恶地一脚狠狠将她踹开,终于嫌恶地再不肯看她一眼,指使一旁的家丁:

“把这个女人拖出去,从此之后,不要让她再踏入侯府半步!”

望着那个被两个人夹住膀子拖着,面朝客厅,哭得撕心裂肺、不断求饶,身影和声音都一点点慢慢在视线中消失的蛇蝎老妇,顾紫苑心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活。

处理完顾李氏,就轮到了尚在客厅里瑟瑟发抖地跪着的老妇。

青衣候愧疚地把顾紫苑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冷眼扫向老妇,说话语气却格外的温和:

“紫苑,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置了,是杀是剐,全凭你一个人的意思。”

闻言,老妇慌忙朝顾紫苑磕头,再无之前嚣张无赖的样子:

“长xiao jie,当初害你,真的不是我的本心,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当年是受夫人的威胁,才不得不放火烧家的啊,可你不也没死成吗?”

“这些年,我把你拉扯chéng rén,我承认,有时候我做的过分了些,可是长xiao jie,您就看在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五六年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顾紫苑从小就心软,她现在虽然恨老妇恨的要命,但让她痛下杀心,她狠不下这个心。

尤其老妇又吃准了她的性格,故意提起这几年的养育之恩,顾紫苑心里头的那股狠劲突然间就消散地差不多了。

她犹豫地看向顾明炎,踌躇好一会儿,终于推脱道:

“还是爹爹你和哥哥来处置吧,我、我……”她抬眼又看老妇一眼,“她说得对,好歹她也养了我这么多年,爹爹,我只求你留她一条命。”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青衣候无可奈何地叹一句,却依言下令道:“把这恶奴关进地牢里去!关她个十年八载,再放出去!”

十年八载,就算到时候老妇能够活着出地牢,也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老妇想求饶,可她还算清楚,晓得要不是刚刚顾紫苑替自己说了一句话,等着自己的就不会是地牢而是地狱了!

随着她绝望地被带出客厅,客厅里关于六年前,顾紫苑究竟是怎么“走失”一事,也终于落下尾声,很快被父女重逢的喜悦充盈。

第111章 见识

在这座偌大的京城里,喜得不止是顾紫苑一家人。

比程娇娥早到京城没两天的魏祈和魏莹莹快活地坐在七皇子在京中的别院里。

魏莹莹咬着从街上买来的甜甜的糕点,新奇地打量着七皇子府中的事物,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般,得意洋洋地说:

“之前咱们还在荣城的时候,我就一直看不惯那个程娇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一个低微的商女,竟然还敢瞧不起咱们,当众退婚扫哥你的颜面,可看看现在,程家已经没了,可咱们已经爬到京城来了!”

魏祈放下手里的书,回想起临走前,程府被烧得一片狼藉的样子,倒有些心疼:

“可惜程家的那些家产了,咱们丁点儿都没拿到,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京城,却要借宿在七皇子府上,充当他的门客。”

“当门客也有当门客的好处。”瞧见远处婀娜走来的人,魏莹莹坏笑着轻撞一下魏祈的肩膀:

“哥,我可听说这高阳公主是七皇子府上的常客,咱要是能搭上高阳公主这根高枝儿,不比程娇娥强多了?”

魏祈顺着魏莹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个正和七皇子的一名门客说笑的商洛,心里头立马有了主意。

他理理衣冠鬓发,昂首挺胸站起身,自诩风流地慢慢朝商洛靠近。

与此同时,在和七皇子府相去甚远的安平候府内,程娇娥已然装扮成了一位风流俏公子,青韵也扮做书童,像模像样地背了个书袋子,紧紧跟在程娇娥身旁。

而鼓鼓囊囊的书袋子里,装的也不是书,而是一袋子银票现银。

钟离殇亦换上了一身常服,一头乌发用一根白玉簪简单挽起,摇着一把竹面折扇,领着男扮女装的主仆俩,大摇大摆地出了安平候府。

三人一出府门,就直奔京城最热闹的几条街去。

“在京城做生意,和在荣城不同。你爹之前在荣城做生意,讲究一个买进卖出,以盈利为主,可你现在想在京城稳住脚跟,想替你爹报仇,盈利就成了次要的,你懂吗?”

走在街上,钟离殇一边看着街道两边热闹的商铺,一边小声和程娇娥说话。

“我懂,人脉嘛。”程娇娥“呵”一声,“世子,您别忘了,我可是带着人脉来的京城。”

“你爹的那些人脉,都是生意场上的,你要是想继续当商人,那些人脉足够了,可你如果想报仇,那些人可起不了多少作用,你得想办法接触和融入更高的层次和圈子,多认识达官贵人才行。”

“怎么接触?”

钟离殇在一家装潢奢侈的金铺前停下,他隔着门朝里望了一眼,望见里头挤在柜台前的xiao jie夫人们,一扬下巴:

“跟我来。”

程娇娥一头雾水地跟着钟离殇走进去,一进门,就听见金铺的老板娘以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

“陈夫人,这可是工匠们打造出的新样式,整个天奕加起来呀,连一百份都没有!也就只有这种珍稀的首饰,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来,我给你戴上,您瞧瞧试试!”

程娇娥顺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穿着讲究的老板娘手拿一对精致的金钗往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云鬓上戴。

夫人穿着上等的云锦料子,从头到脚穿金戴银,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这是户部侍郎陈大人的发妻,陈夫人。”钟离殇小声介绍道。

“还有那位正在试戴玉镯的xiao jie,你看见了吗?她兄长是上一任的文科状元,现在虽然在朝中才官居五品,但前程似锦,早晚能爬到三品去。”

钟离殇又悄悄指了金铺里的几个人,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朝中要员沾亲带故。

程娇娥乍一听说第一位陈夫人的身份时,还很惊讶,到了后来,如果钟离殇指的人和朝中五品以下的官员有关,她竟就开始有小小的不屑了。

钟离殇只带着她在金铺里转了一圈,就很快出来,接下来,又带着她分别去了酒楼、钱庄等地,偌大个地方走完,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俩人最终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歇脚。

坐在二楼雅间临窗的位置,程娇娥一边揉着微微发酸的双脚,一边隔着窗望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青韵机灵地倒了两杯茶,分别端到她和钟离殇面前。

钟离殇端起茶杯浅浅地噙了一口茶,润润嘴皮,问:“咱们在街上转了一圈,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们这趟出来,本来就是因为程娇娥想看看京城各个买卖的行情如何,好决定自己在京城的第一个买卖,从什么方面入手。

在进入金铺前,她又得到了钟离殇的提点。此时她托腮沉思了一会儿,看着钟离殇的眼睛,缓缓道:

“世子,我现在真的有一个想法,我也想开一家金铺,做那些有钱人的买卖,好借机接近那些达官贵人。”

她见钟离殇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眉头下意识皱起来:“你觉得不好吗?”

“金铺好是好,接触到的达官贵人也多,但你要开金铺,首先得有自己的一个作坊吗?冶金是个手艺活,天奕但凡有些名气的金匠师傅,都已经被人收入囊中了,你去哪儿找合适的金匠师傅?”

钟离殇倒是把程娇娥问住了。

确实,她想开金铺,并在京城做大,有自己的作坊和金匠师傅,是起码的。也只有大金铺,才能够吸引那些达官贵人。

“那世子,您有没有什么高见?”

钟离殇蹙眉想了一会儿:“我倒还很替你想过。你是女子,又是我名义上的侧妃,抛头露面和男人打交道,不合适,最好还是从那些夫人xiao jie身上入手。”

“若是女子的话,除了首饰,还不能或缺的就是衣裳和胭脂水粉。”

“衣裳和胭脂水粉。”程娇娥呢喃两遍,忽然一拍大腿,灵光乍现:“世子,您觉得我开个成衣铺和胭脂铺怎么样?”

钟离殇还没答话,青韵先皱起眉头:“别说京城的大家闺秀了,就连xiao jie您穿衣,从小到大都是请师傅按照您的尺寸定制的,成衣铺能成吗?”

第112章 信心

因为青韵的话,程娇娥刚舒展开的眉头很快皱成一团,不过旋即,她就再次展开眉头,不死心道:

“倒不是一定要请裁缝定制衣裳,只是成衣铺里卖的那些衣裳款式都过于老旧,所以一直以来,但凡条件允许的,都会请师傅量身定制。”

“但师傅们量身定制出的衣裳,虽说尺寸合适,但款式也始终一成不变,最多就是换换花色,如果咱们能够设计出款式新颖的衣裳,拿到市面上卖,一定有市场!”

钟离殇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得到他的肯定,程娇娥顿时信心大增,微微扯起青韵的领子,问:“别的不说,就这种款式的衣裳,青韵,你是不是已经连续穿了好几年了?”

看一眼自己身上的齐腰襦裙,青韵点头的同时反问:“可换来换去,拢共不就襦裙、深衣、袍衫、襦袴这些形制吗,再换,咱们又能换到哪儿去?”

程娇娥戳一下她光滑的脑门:“形制咱们不换,但咱们可以在样式上、细节上做些小小的改变啊,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改变,就可以造成很大差距的视觉效果。”

说着她眉飞色舞地看向钟离殇:“咱们设计出新款式的衣裳,只要它穿到身上好看,还怕卖不出去吗?”

“那你又怎么确定它们能够吸引来大家闺秀、王孙贵族?”钟离殇问。

“简单!”程娇娥自信地一挑眉,“女人之间最爱攀比,我只要选好的、别致的料子,将款式做的也别致,到时候价格标得高高的,自然有人来买!”

“多高?”青韵好奇问。

“一百两起,怎么样?”

“一百两!?”青韵倒吸一口冷气,“xiao jie,你没说错吧?一百两,您把价格卖的这么高,咱们的衣裳还卖得出去吗?”

“怎么卖不出去?”程娇娥挑了一粒梅子填进嘴里咀嚼,“青韵,你不懂,对于那些有钱人来说,贵的就是好的,咱们卖的越贵,他们就会觉得越好!”

“咱要是真的把价格定低了,十几文、几十文一件衣裳,寻常百姓都买得起,到时候再别致的衣裳穿到大街上,都变成大众、变得稀松平常,就真的是做生意了。”

“可咱们开成衣铺,不就是做生意吗?”

程娇娥无奈地又一戳青韵脑门:“说你笨,就是笨,咱们开成衣铺为的是什么?是赚钱吗?不,是为了接近那些达官贵人,拓展咱们在京城的人脉!”

青韵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钟离殇却格外高兴地一拍手,看程娇娥的目光也变成欣赏:

“娇娥你果然聪明!那胭脂铺呢?胭脂铺你又是怎么想的?”

程娇娥略作沉思:“胭脂铺和成衣铺一样,都走高端路线,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无论成衣铺还是胭脂铺,你都得有精于此道的师傅。胭脂铺要的是调香师,成衣铺也要裁缝,这些人你又打算去哪儿找?”

“简单,招呗,偌大个天奕,还怕找不到专业的技术人员?”程娇娥阔气地拎起书袋,从里头随便掏出一沓银票拍到桌子上,“一百两的月钱,就算是宫里头的老师傅,也能挖来了吧?”

她的阔气让钟离殇一愣,随即钟离殇无奈地笑着摇头,他竟忘了面前的人是谁。

不错,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都能收为己用,而程娇娥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青韵则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银票,只恨自己没学上一样手艺,不然她非得现在就抱住程娇娥的大腿,自告奋勇来领这令人眼红的月钱不可。

“但成衣铺和胭脂铺做的都是女人的生意,女人的身份就算是再尊贵,话语权也不及家里的男人的一半。”程娇娥嘿嘿笑着把梅子朝钟离殇那儿推了推,“世子,我还想开家酒楼,用来结交京中的权贵,你看如何?”

“我没意见。”钟离殇弯眼笑道,他也觉得酒楼是结交朋友的好去处,就算程娇娥想不到,他也会提醒。

“但有件事,我得跟你提个醒儿,你在京城,做再多的生意都可以,唯独有一样,你现在已经是失踪人口了,不管是什么生意,都不能用以的名义在京城开张设铺。”

程娇娥精神一下萎靡下来,不能以自己的身份,那她在京城凭自己本事立足的第一步,就已经迈不开了啊。

她耷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眼角余光瞥见青韵,突然灵光一闪,一拍脑门惊喜道:

“我不能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但是青韵可以啊!我可以以她的名义开成衣铺,至于酒楼……”

程娇娥嘿嘿笑着盯着钟离殇,盯得钟离殇毛骨悚然,下意识地脖子往后一缩:“酒楼怎么了?”

“酒楼里闹事的、砸场子的多,所以需要一个镇得住的人来威慑,世子,我觉得你就很好,不如我以你的名义开设酒楼,你觉得如何?”

钟离殇下意识摇头拒绝:“不行!”

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答案,程娇娥当即眉头一拧、嘴一撅,一边委屈地吸鼻子,一边悄悄打量钟离殇的表情,难受道:

“我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正面都不能露的可怜地步?还不是因为当初我答应借钱给你,引起七皇子的猜忌,所以他才会派人放火烧我的家,让我不得不隐姓埋名、像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现在我爹下落不明,我娘又昏迷不醒,我一个举目无亲的弱女子,辛辛苦苦远赴京城,为了咱们的计划,想方设法去接近达官贵人,可是您呢?我只是想借您的名义开一家酒楼,您都不同意。”

她再吸一下鼻子,这样子,要多委屈就多委屈,双眼更是雾蒙蒙的,一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样子。

钟离殇被她说得莫名心生内疚,连忙应承道:“开酒楼是吧?好好好!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吗?”

“真的?”

“真的!”

第113章 定下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程娇娥立马破涕为笑,兴奋地和青韵一拍巴掌,只差没原地跳起来,神色间哪有刚刚的委屈幽怨。

钟离殇立马明白自己这是被套路了,气恼之余,见到她高兴的笑脸,心里的不平就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了。

等到程娇娥乐完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重新在自己对面坐稳,钟离殇才不忘正事地接着问:

“成衣铺以青韵的名义开设,酒楼以我的名义,那胭脂铺呢?胭脂铺你打算以谁的名义?”

“当然也是青韵啊!”

“不,我觉得你可以去借用一下顾紫苑的名义。”

“紫苑?”程娇娥纳闷问:“为什么?”

“你想啊,胭脂这东西,再贵,也贵不到百两,就算是走高端路线,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咬咬牙,也都买得起,没办法像你说的成衣一样,只卖给权贵。”

“可如果你借用顾紫苑的名义就不一样了。她是顾家的长xiao jie,顾家在京中乃是名门望族;她又是七皇子的未婚妻,七皇子亦是皇室宗亲,这样的身份,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结交。”

“胭脂铺若是能以顾紫苑的名义开设,不管胭脂如何,京中那些贵妇们都必定趋之若鹜,到时候,你不必刻意去结交她们,她们就会来主动认识你。”

程娇娥细琢磨了一下钟离殇的话,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当即拍板决定找个机会去见一见顾紫苑。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就是个好时候。

一回到安平候府,程娇娥就派人以自己的名义去青衣候府中送去拜帖。

安平候和青衣候素日并无交集,门房拿到拜帖,纳闷地把它交给青衣候,再由青衣候转交给顾紫苑。

当从顾紫苑的口中,得知这位侧妃,就是在荣城几次三番救了自己女儿的“贵人”之后,青衣候立马派人去准备,要大摆宴席,好好地招待程娇娥。

是夜,程娇娥点灯挑蜡,对着安平候妃生前的画像,忙活到后半夜。

早在永城的时候,她就答应了钟离殇,要替故去的安平候妃画一幅佛像。

这段时间,她被一堆琐事绊住身,而过不久,又要马上忙于生意场上的事,算来算去,就只有这几天才有空闲时间。

看一眼已经勾勒完成的线稿,程娇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撂下笔,把画纸用砚台压住好晾干,终于脱去鞋袜入睡。

次日青韵睡醒时,外头的太阳已经亮起来了。她洗过手脸,推开房门准备出去打一盆热水回来时,正撞见同时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的钟离殇。

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须发斑白的大夫。

在她们隔壁房间住着的,正是一直以来昏迷不醒的虞嬛汐。

瞧见俩人沉重的表情,青韵就晓得这个大夫依旧拿虞嬛汐的病束手无策,这已经是她们到了京城之后,钟离殇派人请来的第十七个大夫了。

让下人把大夫送出去的同时,钟离殇走过来,他张着脖子朝里头望了一眼,望见程娇娥还在睡着,压低声音把青韵叫出来,提醒道:

“刚刚又有大夫来过的事情,不要告诉你家xiao jie,就当今天谁也没来过。”

“为什么?”

“夫人的病一直没有好转,我怕她知道了,会因为这事儿烦恼。”

青韵歪头往虞嬛汐的房间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叹口气:“也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这些天xiao jie虽然嘴上不说,但我感觉得出来,她比在荣城的时候还心烦。”

“宫里的刘御医这段时间告假回家省亲去了,他是神医,等他从老家回来,我请他来给夫人瞧瞧,只要他出手,夫人一定能醒的。”

钟离殇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不放心地又叮嘱青韵两句,才放青韵走,自己则是奔向书房,去忙正事去了。

青韵打水回来时,程娇娥已经醒了,正在挑选今天去顾家拜访时穿的衣裳。

顾家是大户,她又是第一次去拜访,自然慎重极了。

青韵进屋时,程娇娥正拿着两件衣裳来回在身上比划,看见青韵来,急忙问:“你看我穿哪件好?”

“我觉得这一件好。”青韵认真端详半天,指向程娇娥左手拿的胭脂色襦裙。

襦裙是程胥之前请师傅,花了小半月的功夫,给程娇娥精心定制的。

大摆的裙,若是有风吹起,它飞扬起来,会露出精绣的点点红梅,若是自然垂下,倒把那些梅花藏得严严实实,丝毫不露。

裙子的配色活泼又不失庄重,上襦用金线绣着一朵一朵的梅花,梅花成簇似锦,好看极了。

青韵把水盆放下,取来干净的毛巾浸湿了,递到程娇娥手上。

程娇娥洗过手脸,用过早膳,才在青韵的伺候下换好衣裳,端坐在镜子前,任由青韵把自己一头乌发梳成云鬓,又垂下两缕发于胸前。

宝石雕成花的簪子插入鬓中,金色步摇垂下来,随着程娇娥走动叮当作响。

青韵又替她细细地画好眉眼,亦端详着镜子里精致的美人儿,问:“xiao jie,您觉得怎么样?”

程娇娥晃动脑袋左右看了看,满意道:“不错,青韵,你的手又巧了!”

“是xiao jie您天生丽质。”

主仆俩互相恭维一番,眼瞧时辰差不多了,青韵才去通知府上的下人备轿。

备轿的这丁点儿功夫里,程娇娥亦不忘虞嬛汐。她坐在床边,抓着虞嬛汐软绵绵的手,尽量微笑着凝视着她:

“娘,咱们到京城的这几天,大夫已经来过十几个了,可您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青韵过来通知轿子已经在门外备好时,正好听见程娇娥这句话,她在门外静默片刻,堆上一副笑脸走过来:

“民间的大夫不行,不还有宫里的御医吗,xiao jie您放心,夫人一定能醒的。轿子已经备好了,咱们走吧?”

程娇娥轻“嗯”一声,抓着青韵的胳膊站起来,缓缓朝外头走。

她要赶在虞嬛汐醒来之前,在京城干出一番事业来,好让虞嬛汐看看自己的女儿究竟有多出色!

第114章 借势

顾府里,一大早,顾紫苑就已经焦急地在家中等着了,平均两刻钟,她就要问一句自己的客人可否到了。

一直到巳时末,程娇娥才终于姗姗来迟。

把事先准备好的拜会礼物交给管家,在管家的亲自带领下,程娇娥笑盈盈地朝里面走,行至一半,她就碰见了听说自己到了后,迫不及待地前来迎接的顾紫苑。

短短几天时间,顾紫苑就一改之前的感觉,行为举止间,已有长xiao jie的仪态,乍眼一看,完全不像是流落过民间的样子。

她一见程娇娥,就亲热地揽过她的胳膊,揽着她一边朝自己的院子走,一边笑嘻嘻地说:

“我昨天还和兄长说,寻个时间和日子去安平候府看你,傍晚就收到了你的拜帖,怎么样?你在安平候府待得可还算习惯?”

“安平候平易近人,除了他和世子,府上也没有其他主人,所以我待得颇为自在。”程娇娥笑说着,回问:“你呢?”

“这好歹也是我的家,就算刚开始不习惯,待久了,也总会习惯的。”

听出她语气里隐藏的淡淡的不快,程娇娥立马紧张地问:“怎么?那个恶毒的青衣候夫人又给你使绊子了吗?”

堂堂候妃,竟然谋害家中嫡女,传出去只会让顾府颜面扫地。

故而青衣候虽然狠心休了顾李氏,但这个消息并没有宣扬出去,程娇娥尚不知道一回到顾府,顾紫苑兄妹俩就已经雷厉风行,处置了顾李氏。

“她已经被我爹休了,扫地出门了。”顾紫苑答道。

“那你为什么还会不高兴?”

顾紫苑撇撇嘴,拉着程娇娥在园内建的供人歇脚用的凉亭里坐下,挥手赶走侍奉的丫鬟下人,才说出这几天一直压在心底的真心话:

“她处心积虑要害我,结果爹爹只是给了她一纸休书,我、我……”她“嗨”叹一声气,“总之我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了,你是觉得青衣候对她的处罚太轻了,所以你心里不得劲是吗?”

顾紫苑点头。

程娇娥抓过她的手轻轻拍打着,劝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被休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而且紫苑你有没有想过,顾李氏的心肠就算是再歹毒,好歹也和青衣候这么多年的夫妻,并且她肯定也为青衣候生儿育女了。”

顾紫苑再点头:“确实育有一女,我回来那天,她和顾李氏一起闹了一场,被爹禁足了三天,算起来,今天该出来了。”

“这就对了,就算青衣候不顾及夫妻感情,也该顾及他和顾李氏的女儿。如果他把顾李氏杀了、或者关进牢里,他们的女儿会怎么想?”

“这些话我不该说的,但是紫苑,你并不是你爹唯一的孩子,你是嫡长女,身份尊贵毋庸置疑,但你其他的兄妹,也是青衣候的亲骨血,他也要顾及其他孩子的感受啊,对不对?”

程娇娥说的是实话,顾紫苑也非胡搅蛮缠的人,通情达理的话把程娇娥的话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可还是有些不舒服地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知道,算了娇娥,咱们姐妹好不容易见面,不提这些事。走,我带你去我房里去看看!可漂亮了!”

“好啊。”

俩人说笑着从凉亭里出来,刚出这个园子,就听见下人叫喊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三xiao jie,长xiao jie正在会客,您不能去啊!您这时候要是再去闹,惹怒侯爷,就不止是三天紧闭这么简单了!”

“我偏要去,又能如何?她不过就是个从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而已,你们一个个还真的把她当成是正儿八经的xiao jie了吗?”

想到自己的亲娘已经因为那个可恶的顾紫苑被赶出门,顾浣浣就气得牙痒痒:“我才是家里正儿八经的xiao jie,是嫡长女!”

顾浣浣出生不久,顾李氏就已经被扶为正室,她说自己是嫡女也无可厚非,但却是在顾紫苑在顾府永远消失的前提下。

这也正是之前,顾李氏为何要送走顾紫苑,让她“消失”的原因。

顾紫苑笑脸僵住,冷冷介绍道:“说话的这个,就是顾李氏的女儿顾浣浣。”

她话音刚落下去,顾浣浣就已经冲到了程娇娥俩人面前。

和内敛稳重的顾紫苑不同,顾浣浣是个极其张扬的性格,她的张扬,在她的外在也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她不屑地瞥了程娇娥一眼,便直勾勾地盯上顾紫苑,大骂:“你这个野丫头,既然消失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快滚回你的乡下去!”

同时,她扬起巴掌,对准顾紫苑的脸颊,快步走上来的同时,巴掌狠狠朝顾紫苑脸上扇去。

预想中清脆的巴掌声并未响起,程娇娥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俩人手举在空中,咬牙僵持的同时,程娇娥真想痛快地朝这个无礼的小丫头脸上也扇一个巴掌。

可顾浣浣的身份摆在这儿,不是程娇娥能轻易动的。

“这又是哪儿来的野丫头!”顾浣浣上下瞥程娇娥一眼,刻薄道:“戴上金银就真把自己当fèng huáng了?呸!”

她骂的是程娇娥,指的却是顾紫苑。

顾紫苑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没办法像她一样,骂出这种刻薄的话来,只能软绵绵地厉声道:

“这是安平候世子的侧妃,是我的结义姐妹,三妹,你说话客气点,快向程侧妃道歉!”

“道歉?”顾浣浣讥笑道:“一个侧妃,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我是嫡长女!嫡长女,你懂吗?”

“嫡长女?”程娇娥好笑地狠狠把她甩开,反击道:“嫡长女我晓得,可我却听说,顾家的嫡长女名紫苑!而你?”

她也学着顾浣浣的语气,讥笑道:“一个次女,也敢称长?至于嫡女,呵,你娘啊,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嫡女守不守得住,还是两说呢,三xiao jie。”

在三xiao jie这三个字上,程娇娥故意咬得极重。

顾浣浣立马被程娇娥激得气得跳脚,张牙舞爪地朝她猛然扑过来!

第115章 争吵

程娇娥的身手要比顾浣浣灵敏的多,她灵巧一避,顾浣浣扑了个空,竟因用力过猛狼狈跌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jiàn rén!”

顾浣浣咬牙切齿地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顾不上拍,扭头又要找程娇娥厮打。

“三妹,休得胡闹!”顾紫苑难堪地挡在程娇娥面前,板着脸怒喝。

“谁是你三妹?我没有你这样一进家门,就把我娘逼出家门的姐姐,你给我滚开!”顾浣浣用力一推,把顾紫苑推倒在地。

“紫苑,你怎么样?”程娇娥急忙过去扶她起来,顾紫苑翻开手掌,才发现她手腕那儿竟然生生擦破一大块皮,渗出血丝来。

程娇娥回头眯起双眼,生气地死死盯着顾浣浣,却小声地对顾紫苑说:“让人去把青衣候请过来。”

顾紫苑不明其意,但顾明炎新送给她的丫鬟却机灵得很,丫鬟听见程娇娥的话,不能顾紫苑开口,便悄悄离开,直奔书房。

因为顾浣浣这么一闹,这儿热闹得很,围观的过路丫鬟们纷纷驻足围观,少有两个机灵地上前劝顾浣浣莫要在这个当口惹事,也被顾浣浣不识好意地统统骂走。

青衣候听说自个儿的两个女儿在后院里打起来了,匆匆赶到时,正看见顾紫苑依旧较弱地躺在地上,程娇娥蹲在她旁边,俩人眼里都饱含雾气,可怜极了!

相衬之下,顾浣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俩破口大骂的样子,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俨然一副市井泼妇的样子!

尤其是从她口中骂出的话,更是污秽不堪!句句直指顾紫苑阴险恶毒又卑微低贱,不配进顾府这个门,更没资格当嫡长女!

就在顾紫苑吼骂着:“你去死吧!”再次张开双臂朝刚刚被程娇娥扶起来的顾紫苑冲出去,青衣候的厉喝声再次响起:

“住手!”

顾浣浣吓得一下愣在原地,顾紫苑的丫鬟敏秀则三两步从青衣候背后冲过去,搀扶起顾紫苑,故意问:

“xiao jie,您没事吧?”

程娇娥给顾紫苑使了个眼神,顾紫苑会意地把擦伤的手腕往身后藏,果然,青衣候喝道:

“紫苑,把你那只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顾紫苑装出害怕的样子,伸出另一只。

“是另一只!”

她这才把那只手伸出来,并特意露出擦伤来。

擦伤并不严重,可因为刚刚顾浣浣的欺凌,再加上一路上敏秀的添油加醋,它就成了一个天大的事。

青衣候失望地走到两个女儿中间,顾浣浣发怯地看她,支支吾吾地试图解释道:“父亲,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子。”

说着她猛然指向程娇娥,试图把责任全部推卸过去:“是她!是她出言侮辱我!父亲,我是您的嫡女,以您在朝中的身份和地位,我又怎么能让一个乡下女人侮辱?”

“我斗胆问三xiao jie,您说我侮辱你,我又是怎么侮辱你的?”程娇娥问。

顾浣浣想也不想,立马如实陈述道:“你质疑我的身份,并骂我是次女、庶女!”

青衣候有些不悦地瞥向程娇娥,就算他此时再生气,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一个外人可以随便欺辱的!

顾紫苑却柔柔弱弱地插嘴道:“爹爹,请您不要责怪娇娥,娇娥刚刚也是一时气不过,想要替我出头,才会和三妹产生争执。”

说着她拿着手帕捂向鼻子,抽噎一声,敏秀“扑通”跪倒在地,插嘴道:

“不怪程侧妃,是三xiao jie突然冲过来,嚷嚷着xiao jie不过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xiao jie,她才是、她才是……”

敏秀急忙连连叩头:“奴婢多嘴,不敢再往下说了。”

她越是如此,青衣候就越是多疑,再联想到刚刚从顾浣浣嘴里骂出来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脸更是黑得像煤球似的:

“你尽管往下说!”

“三xiao jie还说、说、说自己才是府上正儿八经的嫡长女,说xiao jie是想飞上枝头的麻雀,程侧妃这才气不过,和三xiao jie据理力争。”

“你这个丫头!我撕了你的嘴!”青衣候冰冷的目光瞥过来,顾浣浣顿时心里一慌,张牙舞爪地就要朝敏秀扑过去。

“你还敢放肆!顾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因外人在场,青衣候恼羞成怒地紧紧拽住撒泼的顾浣浣,“看来三天还不够你反省的,来人,继续把三xiao jie带回房中反省,关到她醒悟为止!”

“爹爹……”

顾浣浣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之前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百般纵容的父亲,竟然真的对自己这么狠心无情。

青衣候别过脸,生气地看也不肯看顾浣浣一眼。

直到两个丫鬟上前,拖着顾浣浣往她的闺房走时,她才把视线转移到顾紫苑身上,目光怨恨极了,仍不管不顾地大喊道: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我娘才会被赶出门,爹爹才会这样对我!顾紫苑,你等着吧,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青衣候听得愈加心寒,他宽慰地拍拍顾紫苑的脑袋,安抚道:

“浣浣她从小就被宠坏了,不懂事,紫苑你不要和她一个小孩子多计较,你放心,你永远都是咱们顾家的嫡长女,谁也取代不了你的位置。”

“女儿不会和三妹计较的,谢谢爹爹。”

看着自己这个分明委屈极了,可还牵强笑着的大女儿,青衣候更加觉得亏欠她。他再看向程娇娥,歉意道:

“小女不懂事,让程侧妃见笑了。”

“侯爷您说的哪里话,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只是她方才欺辱紫苑欺辱得太过分,我才忍不住……”

“是小女的过错。”青衣候歉意地寒暄两句,又提起程娇娥对顾紫苑的相救之恩,感谢一番后,没多作逗留,从哪儿来,就又回哪儿去了。

围观的奴才们早就在青衣候来的时候全部散去了,偌大个后院,此时只剩程娇娥和顾紫苑以及她们的贴身丫鬟。

敏秀还在地上跪着,青衣候的身影一消失,顾紫苑就匆匆过来扶她起来。

第116章 名人效益

敏秀这丫鬟机敏得很,难得顾紫苑回到顾家才短短三天,她就肯忠心跟着顾紫苑。

俩人在顾紫苑的闺房里坐下,程娇娥借口自己要和她说些姐妹之间的悄悄话,让敏秀和青韵都去外头候着之后,好奇问:

“刚刚去请青衣候的那个丫鬟,是青衣候赐给你的吗?”

“不是。”顾紫苑剥了一颗葡萄填进嘴里,“她之前是我哥身边的丫鬟,我回到京城之后,我哥就让她来伺候我了,说她机灵,而且对我哥也忠心,她伺候我,我哥放心。”

“确实机灵都很。”听说是顾明炎的人,程娇娥也放下心来,以目前的情势而言,顾紫苑想要安然在青衣候府待下去,确实少不得一个机警的人帮衬。

“哦对了,你娘的情况怎么样?找到可以医治的大夫了吗?”

“还没有。”程娇娥失落地摇头。

“京城里好的大夫都在宫里,要不要我跟爹爹说说,让他从宫里请几个御医去帮你看看?”

“不必了。”程娇娥连忙笑着拒绝,“世子也能接触到宫里的御医,真的没办法的话,我会去拜托世子的。你啊,才刚刚回到顾家,抓紧时间重新学习诗书棋艺,把这些年在外头生疏遗忘的恶补回来,才是正事。”

“爹爹他确实已经去请先生了,先生后天就来府上住着。”

一想到先生到了之后,自己就得每天闷在府里学知识,饶是以顾紫苑这种安稳文静的性子,也不免有些头大。

程娇娥打趣她两句,俩人扯了会儿近况,程娇娥才把话题迂回到自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上:

“你也知道,我家世代经商,现在我到了京城,整日闲着没事干,不由心痒痒,也打算在京城做点儿生意。”

顾紫苑对于商贾并没有什么偏见,她一听说程娇娥要做生意,立马激动地问:“做什么生意,你想好了吗?”

“打算开一家胭脂铺,调香的师傅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我现在是失踪人口,不便以我的名义开设商铺,所以……”

程娇娥难为情地挠挠脑袋,就在她发愁该怎么跟顾紫苑说时,顾紫苑先爽快笑道: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以我的名义开胭脂铺?就这点儿小事,我答应了。”

“你答应了?”程娇娥惊喜地一下抓住顾紫苑的双手,“你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咱们是姐妹,妹妹借姐姐的名义开设商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本以为这事还得费些功夫,竟没想到,顾紫苑答应的如此爽快,程娇娥更加感动:

“紫苑你放心,我不会白借用你的名义,这样,胭脂铺的利润我分你两成!如何?”

“不不不,不行!”顾紫苑连忙摆了手拒绝,“我又不会经商,也提供不了你任何本钱,平白无故分你两成利润,这哪能成啊,无功不受禄,娇娥,使不得!使不得!”

“哪是无功不受禄呢,你的名字和你的身份地位,不管是放在京城还是其他地方,都值这两成利润!”

“我的身份地位?”

“是啊。”

顾紫苑爽朗,程娇娥也不想把自己的打算瞒她,以免这事以后被有心人利用,挑拨姐妹间的关系,大大方方地把她的价值说了出口:

“你看呐,你是顾家的长xiao jie,又是七皇子的未婚妻,无论那一层身份,都尊贵无比。胭脂铺如果以你的名义开张,加上适当地宣传,到时一定人满为患!”

“我的身份还有这种作用?”

生意场上的门道,顾紫苑一窍不懂,故而也不知道什么是名人效益,她只觉得不过是一个法定人而已,哪晓得里头还有许多文章。

程娇娥也不隐瞒,坦然道:“我想借用你的名义开设胭脂铺,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的身份和地位。”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紫苑,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勉强!”

“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顾紫苑笑着反握住程娇娥的手,“不过两成利润实在是太高了,我白得你这么多银钱,心里过意不去,我看给我的利润还是免了吧。”

“免不得,免不得!”

“还是免了。”

姐妹俩你推我让好几个回合,最终程娇娥灵机一动,道:“你如果真的过意不去呢,等到我胭脂铺开张后,就常去走走,给我撑撑场面,如何?”

顾紫苑见她也坚持不肯退让,思索一会儿,点头答应的同时,补充道:“两成还是太多了,这样,你只给我一成净利润。”

程娇娥简单估算了一下,胭脂铺如果真的能够做出来,一成利润也不是小数目了,而且顾紫苑并不缺她这点儿银子。

顷刻后,她终于点头。

姐妹俩达成共识,胭脂铺的事就这么敲定了,接下来程娇娥便要去合适的地段寻找合适的房源,还有工匠等,着手准备商铺开业的事。

程娇娥一直在顾家待到申时,才在顾紫苑依依不舍地送别下离开。

夏日天长,她并不急着回府,而是领着青韵,又去京城那几条最繁华的街上转了一圈。

上一次她跟着钟离殇出来,是看行情,这一次她则是在仔细留意这些街道上可否有空闲的商铺出售或者租赁。

她一直在街上晃悠到傍晚,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安平候府。

她清晨出门,一直到天色渐晚,还不见回来。早就在申时,程娇娥前脚从顾府离开,后脚钟离殇就派人去顾家接了。

派出去的人比程娇娥早半个小时回来,当他听说,程娇娥早就从顾府离开,可现在还没回到安平候府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在府门口踱来踱去,焦急地等着程娇娥回来。

别的他不怕,唯一担心的就是她在半路上碰见七皇子的人,然后被识破身份,被七皇子带走。

就在钟离殇按捺不住,要派人去找程娇娥时,她终于坐在轿子上,慢悠悠地回来了。

第117章 心里有些暖

一见到府上的轿子,钟离殇就急忙冲过去,轿子落稳,程娇娥一掀开轿帘,就听见他责备而又焦急地质问道: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去街上转了一圈。”程娇娥茫然地走下轿,刚要把今天发生的事简单向钟离殇陈述一遍,又听见他炮轰似的追问:

“你去街上,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

“啊?”她奇怪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程娇娥这幅心大到不以为然的样子,更让钟离殇来气,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气不由拔高: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是商澈的地方,你一个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去街上逛到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有多让人担心?”

责备中透露出的关心,让程娇娥心里一暖。

她冲钟离殇挤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出事了就晚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我再去什么地方,一定派人通知你,好不好?”

“谁关心你了。”钟离殇傲娇地嘟囔一句,脸却开始发烫。他有些别扭地别过脸,“总之,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出去乱跑,我刚刚打听到,魏祈已经到京城了,现在正在商澈的府中充当门客。”

“魏祈也来京城了?”程娇娥讶异不已。

按照上一世的故事线,魏祈在得到刘老的赏识,高中举人之后,确实会到京城里来发展自己的仕途,就是在他入京之后,他攀附上了高阳公主。

但却没有在商澈府上做门客这么一说。

她不意外他入京,意外的是,以他的心气,竟然甘心充当门客。

但程娇娥也只是讶异了片刻,很快她就想通了。

这一次,魏祈没有事先得到刘老的青眼,自然也拿不到刘老亲笔写的推荐信,他到了京城之后,路没有自己经历过的上一世舒坦得多。

魏祈此人虽然眼高手低,但程娇娥不得不承认,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傲气。为了自己更加平顺的仕途和前程,别说是门客了,让他去当七皇子的一条狗,他肯定也会“汪汪汪”地屁颠屁颠跑过去!

程娇娥片刻的愣神,落着钟离殇眼里,却多了一层别的意思。

想到她和魏祈之间的往事,猜想她或许还是放不下魏祈,钟离殇微微有些不舒服,提醒道:

“他现在是商澈的人,也是京城中少数认识你的人之一,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然如果被他发现你也到了京城,恐怕要不了多久,商澈就会找到你和你娘。”

“我知道。”程娇娥应一声,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慢慢攥紧,“他到京城来,一定是为了不久之后的科举。既然我现在也在京城,那么我就不能让他顺顺利利地参加科举。”

“你想做什么?”钟离殇警惕地一皱眉头,“我提醒你,你不要乱来,现在你的身份还不能曝光。”

“世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只是想让他把之前欠我的债还回来!”

“欠你的债?”钟离殇疑惑地看着她,见她脸上只有憎恨,没有对往事的丝毫留恋,心不由又回到肚子里。

“对啊,世子,你不觉得魏祈之前对我做过的事,很过分吗?”程娇娥扬起大大的微笑,可这个微笑,非但不会让人觉得舒适,反而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管是上上辈子的背叛、抛弃和欺骗;还是这一世,在自己退婚后,魏祈的几番算计和故意散播谣言,败坏她的名节,都过分极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程娇娥认真想了一会儿,“骑驴看唱本吧。”

说话间,俩人就已经并肩走进了安平候府,程娇娥又说起胭脂铺的事,当钟离殇听说顾紫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也表现出了些许的诧异。

又听说程娇娥回来的这么晚,是为了去街上寻找合适的商铺,便问:

“你找打合适的了吗?”

程娇娥摇头:“暂时还没有,我打算明天按照我爹写的名单上的顺序,依次去拜访那些在京城中的叔伯,走动走动关系的同时,顺便询问一下他们有没有渠道或者人脉可以帮我找找商铺和工匠什么的。”

“也行,但我这几天公务缠身,陪你去不了,这样,我派个人保护你。”

“谁呀?”

钟离殇一拍巴掌,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突然出现在程娇娥面前。

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配长刀,乌黑亮丽的头发用一根暗红的发带高高束起,不是女子们常挽的鬓,而是比钟离殇还要利索的高马尾!

不止穿着,她的眉宇也英气得很,光是眼神,就能慑住一大片胆小如鼠的人!

“世子!”她头微低,神情和语气都恭敬而冰冷。

钟离殇得意地一挑眉,介绍道:“这是我的暗卫,从我记事起,她就跟在我身边保护我了,叫连英。”

“连英?”

程娇娥好奇又带点畏惧地打量着这个英姿飒爽、处处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信息,如果不是身材过于傲人,就会被所有人误以为男人的女人,忍不住叹道:

“她看起来好厉害啊!”

“不是看起来,是确实很厉害,一般的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钟离殇扭头看向连英,“从明天开始,你贴身跟着侧妃,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那世子您呢?”

“我身边还有其他人保护,这个你不必操心。”

“是!”连英机械性地一点头,看向程娇娥,程娇娥被她的眼神冷不丁一扫,吸一口冷气,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友善,挤出一张夸张的笑脸,挥手打招呼:

“你好啊。”

连英只是礼节性地弯了弯嘴角,就当是回过礼了。

钟离殇挥挥手,示意她先下去,带着程娇娥去餐厅里吃晚膳的同时,接着补充介绍:

“连英这个人话很少,平时为人也很冷漠,但身手很好,难能可贵的是,她是个十分忠心的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第118章 拜会

在程胥亲手写的那本花名册上,他在京城的人脉虽多,但是有份量的,拢共也就那么几个,加起来一共连两个巴掌都没有。

程娇娥把名单上面的人仔仔细细筛选一遍,确定好自己去拜会的名单后,一大早,就派青韵去街上买好果品礼物,带上她和连英出门拜会这些“叔父”们。

连英是钟离殇的暗卫,之前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可一想到自己背后有双不知道藏在哪儿盯着自己的眼睛,哪怕她是保护自己的人,程娇娥也莫名后脊梁骨发寒。

故而她让连英正大光明地和青韵一起,分别站在自己的左右,假装也是自己的丫鬟。

连英倒是听话地真的乖乖和青韵并肩站着,只是她这个人过于冷漠,和她站在一起,又换成了青韵怎么都不自在。

因为要拜访的人太多,程娇娥大清早就出了安平候府,她拜会的第一家,是住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上的一位名为李世贤的商贾。

这个李世贤和程胥乃是好友,亦是皇商,家族世代都是做丝绸生意的,从南宁当政开始,传到他这儿,已经是第七代了。

到时候程娇娥的成衣铺开张,要走高端路线,少不了和李世贤打交道,故而对于这个李世贤,她十分重视。

青韵把拜帖和礼物一起交给李府的门房后,主仆俩人再加上连英,就开始站在李府大门外等待。

“xiao jie,这个李老板真的会见咱们吗?”

“一定会的!”

程娇娥露出自信的微笑,程家虽然不是皇商,但程胥在商界中的地位亦是举足轻重,而且此人又是程胥好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见自己。

李府内,正在书房里看账的李世贤接到程娇娥的拜帖,他打开帖子,看见落款,纳闷地自言自语:

“程家前段时间不是失了一场大火,一家三口全部失踪了吗,这个程娇娥?”

“那我这就把人打发走?”管家试探问。

李世贤沉思几秒:“不,你先把人请进来!”

半柱香后,阔气的朱红大门再次开启,管家满脸堆笑地冲着程娇娥一作揖:“程xiao jie,我家老爷请您进去,您请跟我来。”

李家七代经商,底蕴浑厚,在京中建造的府邸,丝毫不比安平候府小气,在摆设上,甚至要远胜许多官宦人家一筹。

程娇娥跟着管家三拐六绕,终于绕到了客厅。

李世贤已经在客厅里端坐了,他远远地看见程娇娥来,就盯着她一直打量,见她眉眼确实和程胥有七分相似,心中疑虑打消大半,连忙笑呵呵地迎上去,热情地先开口:

“贤侄女?”

“想必您就是李叔父了吧?”见他看起来比程胥要年幼,不过四十岁的样子,程娇娥立马同样堆起笑容,同问。

“是我,是我!”

李世贤做了个请的姿势:“贤侄女是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前两天刚在京城落稳脚。”程娇娥笑答着,在客位上坐下,“本应该一到京城,就应该先来拜访您的,可临时被一些事绊住了脚,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李世贤呵呵笑一声,试探问:“我听人说,你们家前段时间失火了,一家三口全部失踪,贤侄女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说起失火,程娇娥脸上呈现出悲痛之色,解释道:“确实不慎走火了,在失火前,爹爹他就已经把家里的账本、存单一类的东西都交给我了,说让我来京城历练一番。”

说话时,想起自己在书房里和程胥的对话,再回忆起他当时说过的话和他决绝般的神情,程娇娥不由触景生情,眼眶渐渐湿润。

现在想来,恐怕那个时候,程胥他就已经知道程家要面临一场躲不过去的大劫了,把那些东西都交给自己,让自己到京城,也不是为了历练,而是让自己避难。

当晚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救的,程家现在又如何了,其中真相程娇娥自然不可能说给李世贤听。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帕抹了一把泪,强颜欢笑接着说:“我得到家里失火的消息时,爹爹就已经失踪了,本打算再返回荣城,可我想起爹爹之前的嘱托,所以在料理完后事后,急匆匆又来到了京城。”

“这么说、程兄被抛售的那些商铺,全都是贤侄女你做的了?”

程娇娥再次点头:“我打算以后就在京城落脚,爹爹他让我到京城来,如果他侥幸从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一定会来京城找我,我要在这儿等他。”

李世鑫颇为震惊地点头,他震惊于程娇娥的手腕。一个初涉世事的小女子,在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后,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可以如此果断地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不管她做出的决定正确与否,单凭这份胆识,就让李世贤钦佩不已!

“那贤侄女你来到京城后,打算做什么?”

“这也正是我今日来拜访叔父您的来意之一。”程娇娥落落大方道:“我打算开一家成衣铺,您做的就是丝绸、布料生意,我做成衣,也少不得布料,所以除了拜会您之外,我还想跟您谈一下合作的事宜。”

“成衣?”李世贤眉头蹙起来,出于好意,他善意提醒道:“贤侄女,我劝你慎重些,成衣生意并不是很好做,你想,那些大家闺秀们,衣裳从来都是请师傅定制的。”

“而买一件成衣的价格,足够买上半匹布,半匹布,往往足够做上好几身衣裳了,所以那些手里没多少余钱的普通百姓,也不会买成衣。”

他否定地摇摇头:“贤侄女,你如果没有好的门路,正巧我的布庄正准备增加几家新门面,那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这样,我按市场最低价批发给你布匹,你做布料生意,如何?”

生怕程娇娥觉得自己是在占她便宜,李世贤不忘补充道:

“虽然我们家最好的料子一直都是供给皇家的,但其余批次的布料质量亦有保证,口碑一直很好,贤侄女,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

第119章 布料

“叔父,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做成衣!我做成衣用的布料要比开布庄少得多,您啊,要是还愿意把布料以最低价批发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程娇娥笑容咧得更大,她晓得李世贤也是为自己着想,怕程胥多年来积累的家业,在自己身上败了个干净。

说实话,就连她自己现在都不确定,自己的成衣铺是亏是盈。

但成衣铺、胭脂铺和酒楼,她开设它们的本意,不就是为了利用它们搭上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扩展自己的人脉,为自己以后和商澈针锋相对奠定基础吗?

所以它盈利与否,对于程娇娥来说,也不是多么重要。

李世贤毕竟是个外人,他和程胥是老朋友不假,但也仅仅是朋友而已,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干涉程娇娥的任何决定。

尤其他这个人分外的圆滑世故,见程娇娥不听自己的劝告,他并未多劝,倒是很大方地笑道:

“我既然应承了贤侄女,当然算数!到时候贤侄女你需要什么布料,尽管到我这儿来选,从纱到纺、再到丝绸,我这儿都应有尽有。”

“如此,我就谢过叔父了!”程娇娥高兴地站起来,朝李世贤感激地一作揖,李世贤急忙站起来拦住她:

“贤侄女,你这样就见外了,快起来,快起来!”

他扶着程娇娥重新坐到位置上,说起场面话:“你初来乍到,在京城肯定有诸多不便。旁的我不敢说,生意上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能够帮上的必定竭力而为!”

“那叔父,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程娇娥眯眼一笑,果然不客气地说起自己的难处来。李世贤耐心地听她把话说完,呵呵笑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找裁缝啊女工!贤侄女,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了人,我做丝绸生意呢,平日里也少不了和这个行业有关的人打交道,认识最多的就是女工和裁缝了。”

他沉思片刻,人管家拿来纸笔,笔走游龙,“唰唰”在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和地址,让管家递过去:

“这几个人,都是不错的师傅,贤侄女你有时间,可以亲自去见一见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程娇娥感激地将纸条收下来,开口刚要谢,见李世贤端起手边的茶来饮,晓得他这是端茶送客了。

左右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也达到了,她立马很有眼力劲儿地主动站起来告辞道:

“我这就去依次拜访这几位师傅,就不再叨扰叔父了。”

李世贤假意留道:“贤侄女你头一回来,怎么着也应该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

“不麻烦了。”程娇娥笑着朝门口倒退,一只脚退到门外时,看着才站起身的李世贤,“叔父您留步,我改日再来拜访!”

在管家的带路下,主仆三人又按原路返回,一直到出了李府,青韵才傻乎乎地问:“咱们真的要去见那几个师傅?”

“那只是客气话。”程娇娥把纸条从袖兜里拿出来交给青韵,“咱们回去之后,你找人去打听打听这几个师傅手艺怎么样,如果真的好,就和他们接触接触。”

青韵唯唯诺诺地收下纸条,一直等程娇娥已经在轿子里坐稳了,才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记得那个开客栈的贺老板,家离这儿就不远,先去他那儿吧,就按照今天早晨我标注的那个名单,咱们一家一家的来。”

“是。”

轿子再次被抬起来,从贺老板家里出来,程娇娥又去了城西。

她中午在外头的酒楼里简单吃了一顿饭,下午只去拜访了两家,名单上剩余的三家,倒不是不想去,而是他们一个城南、一个城北,相去甚远。

日头渐渐落下去,再去拜访,就已经来不及了。

而她今天去拜访的这几家,无论哪一家,都会问到程家失火这件事,程娇娥给出的答案是统一的。

他们有信的、有不信的、也有将信将疑的,总之,对待程娇娥的态度也各不相同,竟还当以李世贤对她最为和气。

他们奔走了一整天,程娇娥在轿中坐着倒还好,那些抬轿的伙计们,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程娇娥见他们个个有气无力的样子,从城东的最后那家出来时,心善地并未坐轿,而是声称自己想看看京中的风土人情,戴上常备在身上的帷帽,领着青韵和连英在前面走,让轿夫们抬着一顶空轿在后头走。

相比京城正中心的位置,城南并不算繁华,却也比荣城最繁荣的街热闹得多。

已经日薄西山了,可街道上还是熙熙攘攘的人。

就在程娇娥经过一个比较大的十字路口时,突然,高昂的马嘶声从她的右手边传来,伴随着的,还有男人粗犷地大喊:

“让开!都让开!”

程娇娥顺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一个大汉骑着一匹枣红大马飞驰而来,为了不被大马撞到,行人们纷纷抱怨着退到一边,给他让出去路。

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刮起。

“我的风筝!”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程娇娥耳边响起,是个看起来只是四五岁,扎着俩总角辫的男娃娃。

男娃娃手里的风筝被风吹飞,飘飘扬扬,正好飞到十字路口中央,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风筝!”男娃娃看也没看飞驰而来的大马一眼,迈开小短腿快跑过去,高兴地拾起燕子风筝。

“小心!”程娇娥忍不住大喊。

“吁——!”

“宝——!”

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看见已经在马蹄下的男娃娃、和收不住的马蹄,大汉和男娃娃的姑姑同时吓得脸色煞白,尤其是男娃娃的姑姑,不顾一切地急忙朝男娃娃奔过去。

“连英,快救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马蹄距离男娃娃的胸膛只有一拳不到时,连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程娇娥还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她就已经闪到路中央,将男娃娃安然无恙地抱到一边。

第120章 手不想要了?

马蹄落下,安然无事。

众人皆松一口气,赞叹起连英的身手时,枣红大马也终于勒停,大汉恼怒地瞪着男娃娃和赶过来,心有余悸地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势的姑姑,破口大骂道:

“没长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

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小姑娘害怕地连忙道歉,程娇娥却看不顺眼地站起来质问道:

“究竟是谁没长眼睛?街上这么多人你看不见吗!?你在街上策马狂奔,你还有理了?”

京城不同于荣城,在这里,除了平头百姓,几乎都是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这个大汉敢在京城骑马,自然也是有点儿底气的。

他上下扫了程娇娥一眼,见她脸被帷帽挡得一丝不漏,光从身形上看陌生得很,寻思着是个好拿捏的,耍横地从马上跳下来,冷笑着朝她逼近:

“小姑娘,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姑娘,算了,你得罪不起他的。”那个道歉的小姑娘急忙拉着男娃娃过来,小声劝道。

“听到了吗?”大汉拿大拇指一指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伸手就去撩程娇娥的帷帽,想看看面纱底下遮住的脸是何容颜。

只是他还碰到帽子的边,手腕就被连英死死攥住,力道之重,攥得他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手不想要了!?”

冰冷的话从她嘴巴里吐出来,不带一丝温度。大汉疼得龇牙咧嘴,为了面子,还是强装镇定,底气不足地回视连英:

“你们知道大爷我是谁吗?我警告你,乖乖把手给我放开,不然大爷我要了你们的……”

他话还没说完,落在后头的轿夫终于跟上来了。

为首的轿夫瞅见这儿的形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给其他人使了个眼神,把轿子缓缓放下来,自己却跑到程娇娥跟前,谄媚地问:

“侧妃,出什么事了吗?”

“侧、侧妃……”

瞥见轿子上安平候府的标志,大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用力一甩,挣脱开连英,明明很怂地三步并作两步一下跨上马,却还在挥鞭之前撂下话:

“这事儿大爷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等着吧!”

“怂包。”程娇娥不屑地对着大汉的背影嘟囔一句,看向男娃娃,关怀地问:“没事吧?”

“没事。”已经把男娃娃检查一遍的小姑娘庆幸地紧抓着男娃娃的手,生怕他再跑出去,连声朝连英道谢道:

“刚刚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多谢您!”

“要谢谢她。”

小姑娘顺着连英的目光再看向程娇娥,再次感激地连连鞠躬道谢,俩人之间离得很近,刚刚那阵风又吹起来,把小姑娘的体香吹进程娇娥的鼻子眼里。

“好香啊!”闻到她身上的香气,程娇娥不由又吸几口空气,寻找香味的来源,当她终于确定这股香来自于小姑娘的身上,忍不住好奇问:

“你身上好香啊,是体香吗?”

“不,不是。”小姑娘立马从斜挎的包里翻出来一个小瓷瓶,笑呵呵地递过来:“是这个香膏,xiao jie您闻闻。”

程娇娥接过香膏,放在鼻尖上满足地吸了一大口,越闻越觉得这个香膏简直好闻极了!

初闻时,是栀子的清香,复又似乎可以感受到桂花的浓郁,再闻上一遍,又成了另一种说不出的花香。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几种花香结合到一起,却丝毫不突兀,每一种花香都清晰可辨,组合到一起,却又清新不已,令人舒服极了!

“您如果喜欢的话,这瓶香膏就送给您了。”

见程娇娥沉醉在香膏的香气中,小姑娘腼腆笑着。

“这怎么好意思。”程娇娥急忙把香膏还回去,小姑娘却如何也不肯收:

“您救了宝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一瓶香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小姑娘看一眼天色,“xiao jie,不如您当我们家来,我请您吃顿饭好好答谢您吧!”

“不必了。”程娇娥笑眯眯地把香膏晃了晃,“这瓶香膏足够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哎!”小姑娘甜甜应一声,拉着宝儿的手朝家里的方向走。

望着俩人身影渐远,程娇娥把香膏揣进兜里,扭头钻进轿子,在轿子里坐稳的一刹那,她忽然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忘了问那个小姑娘,这瓶香膏她是在哪里买的了!

这种香,是程娇娥从未闻到过的!

程胥宠爱她,从小给她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就连香膏,有许多也都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甚至是皇宫里的嫔妃、公主们用的。

从小到大,程娇娥见过无数种香膏,可如此芬芳浓郁、令人过鼻不忘的,只有一这瓶!

胭脂铺将来开起来,香膏必不可少。

如果她能够找到调制出这瓶香膏的人的话,或许可以把他高薪聘请成自己的调香师。

她有自信,这款香膏一旦摆上柜台,不管价格高低,都很快可以成为京城名媛圈子中炙手可热的产品!

想到这儿,程娇娥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脑瓜,可她掀开轿帘往外望去,那姑侄俩的人影早就不见了。

“算了。”把头缩回轿子里,程娇娥打开盖子,用手指沾了一点儿香膏抹到手腕上,像是男人抽大烟似的,爱不释手地对着自己的手腕闻来闻去。

反正卖香膏的人出不了京城,到时候她出钱,让钟离殇出人,把京城里所有胭脂铺里的所有香膏,全部买上一瓶回来就好了!

又是日暮时分,甚至比昨天还要迟上一点儿,程娇娥才回到安平候府。

但因为今天有连英跟在她身边保护的缘故,迟迟不见她回来的钟离殇并不似昨天那么紧张。程娇娥回来时,他正悠哉悠哉喂鱼塘里养的锦鲤。

程娇娥刚刚走进他一丈内,就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边吸边自言自语地嘟囔问:“什么东西?好香啊。”

“你也觉得很香吧!”程娇娥蹦蹦跳跳地一下跳到他身边,伸出手腕在他鼻子前晃,“我回来的路上,一位姑娘送给我的香膏。”

第121章 一家人

程娇娥的手腕雪白,如洗干净的藕一样光滑可爱,钟离殇看得脸一红,支吾地点头应声:

“是挺好闻的。”

分明他也不是脸皮太薄的人,长到现在,虽然家中无妻妾,却也接触过女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程娇娥面前,他就像是一个青涩的大男孩似的,连自己都感到不适。

程娇娥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的反应,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扑在这盒香膏上,念叨着:

“如果我能聘请到制作出这盒香膏的调香师,让他来我的胭脂铺工作,我敢保证,胭脂铺一定会红火!”

“你知道这盒香膏是谁调制的吗?”

“不知道。”程娇娥微微嘟起嘴,“那位姑娘把它送给我之后就离开了,我想起来调香师这一茬,她就已经没影了。”

钟离殇下意识蹙起眉头:“不知道调香师是谁,你该怎么找?”

“我想过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嘻嘻笑着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钟离殇,“咱们找人把京城里所有胭脂铺的胭脂都买来,把那些胭脂都出自那个胭脂铺都标注清楚。”

“这盒香膏的香味很特别,我只要一闻,肯定能闻出来!到时候咱们知道它是在哪家店铺卖的,就能够缩小范围,再找起调香师,不就容易多了吗?”

“这办法虽然笨,倒是个办法。”钟离殇并没有接她的银票,偌大个安平候府,这点儿买胭脂的钱还出得起。

他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抛进鱼塘里,引来鱼儿争相竟食,同时对跟在自个儿身边伺候的随从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世子。”

程娇娥笑嘻嘻地把银票朝随从手里递,被钟离殇阻止:“钱就免了。”

“这哪成啊。”话虽这样说,但程娇娥手上已然已经把银票重新收回兜里了。

她虽然有钱,但现在没有进账,能省一分是一分。她现在住在安平候府里,顶的又是钟离殇侧妃的身份,她巴不得他把自己在京城里所有的花销都包了。

“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怎么不成?”说出这句话,钟离殇脸一烧,看似低头盯着水里活泼的鱼儿,眼角余光却瞄着程娇娥。

只见程娇娥脸立马也跟着发烧,支吾半天,似是想辩解,可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和他就是一家人。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她心底里,其实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并且有些小雀跃。

鱼塘里的金鱼们在水里活泼地悠着,它们的身影因为水的深浅明暗不定,落日完全落入西山后,弯月挂上柳梢,夜幕终于垂下。

钟离殇的那个随从办事极其利索,第二天午时末,他就已经带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从外面回来了。

箱子直接搬到程娇娥住处,一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香膏。

这些香膏又被装在无数个小盒子里,盒子上标注了胭脂铺的名称,方便程娇娥锁定目标。

一拿到它们,程娇娥就迫不及待地把它们在院子里一字摆开,让青韵挨个把它们扭开,亲自一个一个地去嗅香。

香膏之多,竟然让她足足嗅了一个半时辰,嗅到后面,程娇娥甚至自己觉得自己没有嗅觉了,青韵打开的每盒香膏,她闻起来,味道都已经大差不差了。

为了不漏过,她把少数几盒可疑的单独拿出来,让青韵、连英以及府上的其他丫鬟挨个闻过了,都确定它们中间没有昨天那个姑娘送程娇娥的那款香膏,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有后,她失望地坐在门槛上,托腮望着这一院子的香膏发愁。

怎么会呢?

她回忆起昨天的场景来,那个小姑娘的口音一看就是京城本地人,以她的年纪来看,应该没出过京城才对。

既然没出去过京城,那她的香膏又是从哪儿来的?

程娇娥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决定让青韵把那个采买的随从给喊过来,几次确定过随从没有漏过任何一家胭脂铺以及卖香料的地方,也没有遗漏一款香膏后,终于彻底颓废绝望了。

“那位姑娘送给您的香膏,会不会是从外地买的呢?”

青韵适时的疑问更让程娇娥头大:“如果是在外地买的,那就完了啊!”

在京城,她尚可以把每款香膏都买来,挨个闻上一遍,可如果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天奕何其辽阔,她又该往何处找呢?

总不能真的把全国的香膏都买来吧!

程娇娥虽然有这样的财力,但她却没有这样的人力、物力,普天之下,拥有这样人力、物力的人只有皇帝一个,连钟离殇都不成!

“香膏找不到,我们可以找人。”连英终于说出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的话像黑暗中的一缕曙光,立马让程娇娥精神起来,她激动地一拍连英的肩膀,夸奖道:

“我怎么没想到呢!连英,你真棒!”

难得被女子如此直白地夸奖,连英有些不习惯地干笑一声,她还没笑完,程娇娥就已经小跑着进屋了。

她再从房间里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正是昨天送给程娇娥香膏的那位姑娘!

饶是处变不惊的连英,看到她绘画的速度,以及逼真程度,也忍不住惊讶。

程娇娥把画像递给青韵:“你把它晾上,我去把安平候妃的佛女图上好色,找人这事儿,咱们还得依仗世子。等我把佛女图画完,把它和佛女图一起交给世子。”

青韵伶俐地接过画,拿石板压在平坦的桌面上,等它自然风干,而程娇娥扭头又进了屋子。

画给安平候妃的这副佛女图,不同于程娇娥刚刚画的那副肖像,只要画得像就可以,它还要有神韵!

黑白线稿,程娇娥虽然之前就已经绘制好了,但上色仍需精细,它的明暗变化、选色用色、着笔浓淡,丁点儿都不能马虎!

程娇娥急着找到那位送给自己香膏的姑娘,好让胭脂铺早点儿开张,对于佛女图,就一刻也不肯懈怠。

饶是如此,佛女图彻底完工,也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第122章无故送香膏

这副佛女图,无论是完成度,还是精细度,都远比程娇娥之前替魏老夫人祈福时所画的飞天佛女图要高得多!

钟离殇一拿到这副佛女图,就迫不及待地把它呈到安平候面前。

看见栩栩如生,几乎要从纸上跃下的佛女,她的五官熟悉,和自己故去的妻子如出一辙,安平候不由泪目。

他情不自禁抚摸上佛女的脸庞,怀念地呢喃出妻子的名字。

对于安平候妃,钟离殇并没有太深的印象,自他记事起,安平候妃在他的脑子里就已经淡薄成模糊的一团雾。

他费尽心思寻找画师,画这副佛女图,为的是孝道、为的是安平候。

“侯爷……”跟着一起到书房来的程娇娥,见到安平候眼眶已有泪花闪烁,不由轻唤一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安平候擦了擦眼角,恢复如常的同时,回忆起往事,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后辈说道: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们母妃白头偕老,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如果她还活着……”

安平候再次哽咽,他想象不出那个人如果还活着,会变成什么样,因为她在他的记忆里,永远停留在了最美丽的时候。

他此时的样子,不由让程娇娥回忆起自己的父母来,程胥和虞嬛汐,何尝不是像安平候一样深情呢?

安平候珍重地把佛女图收起来的同时,感激地看向程娇娥,道:“我听殇儿说,你家里在荣城是经商的,家财万贯,我能赏给你的东西,你应当都不缺,但你画的这副佛女图,我很满意,所以一定要赏你,娇娥,你想要什么?”

程娇娥看向钟离殇,以眼神询问他自己是否可以提条件。

“你想要什么,就大胆向父亲开口。”

得到钟离殇同意,程娇娥才不好意思地把另一幅肖像图拿出来,在父子二人面前铺开:

“旁的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就是画像上这位姑娘前几天送给我一盒香膏,香膏的味道极其好闻!我派人把京城里所有的香膏都买来了,始终没有找到同一款香膏,所以我想请父亲您帮我找到这位姑娘,我好问问她那盒香膏,她是从哪儿得到的。”

“香膏?”安平候疑惑地看着画像上年轻的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那盒香膏能不能给我闻一下?”

“啊?”程娇娥懵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拿出子一直随身携带的香膏递过去。

安平候挖出指甲缝那么一点儿膏在手背上抹开,仔细闻了一会儿,终于敢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他摇着头把香膏递回去,道:“找到了也没用,这种香膏啊,早就没人卖了。”

“没人卖了?”看安平候似乎知道些什么,程娇娥急忙追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您知道这盒香膏的来历吗?”

安平候点头:“你母妃还活着的时候,最爱的就是这种香膏,我闻惯了这种香气,故而刚刚一闻,就闻出来了。”

他开始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往事,这段往事说简单,也极其简单。

这款香膏第一次出现在京城时,在二十几年前,那时京城出现了一位调香奇人,她调制出了这款香膏,香膏一经面世,很快风靡京城。

香膏给她的生活带来转机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危难。

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平候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突然有一夜,调香师的家里被人洗劫一空,并一把火,烧光了她所有的家当。

从此之后,那个调香师也在京城销声匿迹,她调制出的香膏自此绝版,到了今日,偶然在市面上冒出一盒来,也很快会被人以难以想象的天价迅速买走。

听完安平候的话,程娇娥不由一阵唏嘘。

“说起来,它现在十分难得,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地把它送给你?”安平候纳闷问。

程娇娥连忙把前两天发生的事解释一遍,听说是因为程娇娥救了她的家人,所以才会把它作为赠礼相送,安平候恍然大悟地刚点完头,又觉得不对:

“如果她真的是个普通的市井女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香膏?”

安平候一问,程娇娥顿时也疑惑起来。

她在仔细回忆那天傍晚的场景,可不管怎么回忆,那位姑娘和男娃娃穿的都是十分普通的粗布má yi,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介草民。

可如果真的是草民,买得起这么稀有罕见的香膏吗?答案毋庸置疑,是否定的。

就算不是草民,在了解到它的价值后,就算是程娇娥,也没办法轻易将它送人,甚至连宫里的公主、妃嫔们,也轻易做不到如此大方。

程娇娥陷入沉思中,许久后,钟离殇先打破宁静,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找到这位姑娘,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也是。”安平候接一句,把画像收起来,“这事我会替你留心的,娇娥,我还有些话想单独跟殇儿说,你出去吧。”

程娇娥识趣地出了书房,乖乖在外头等着,小半个时辰,钟离殇才心情沉重地从书房里走出来。

见他出来,程娇娥急忙迎上去,好奇问:“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钟离殇摇头,随即点头,叹口气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也不算是小事。父亲他打算退下来,去佛堂里专心陪着母妃,要把候妃的一切事宜全部交给我。”

这是男人政务上事,亦是钟离殇的家事。虽然现在程娇娥顶着侧妃的身份,但事实上,于安平候府而言,她还是一个外人,所以并不好多说什么。

俩人互相沉默着离开书房,一直走到程娇娥的闺房外,停下道别时,钟离殇才再次开口:

“你放心,那位姑娘,还有调香师的事,我会替你好好查的,一旦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嗯。”

“还有商铺的事,我也已经派人去留意了,只要一找到合适的商铺租赁或者转让,我也立马来通知你。”

第123章 闯祸

这本应该是程娇娥自己操心的事,可现在全让钟离殇一个人忙活了。

之前倒还好,对于他的忙碌和照顾,程娇娥尚能心安理得。可就在刚才,他告诉自己,安平候府的担子马上也要压在他一个人尚不算是很是成熟的肩膀上时,她一下有些不安和内疚。

鬼使神差般,程娇娥轻轻地保证钟离殇,钟离殇整个人一懵,直接僵住。等到他反应过来,身体和心一起柔软时,她已经松开怀抱,冲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世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放心,商铺的事就交给我,毕竟我爹在京城还给我留了那么多的人脉,这个时候不去利用,实在是太可惜了,不是吗?”

“你自己,可以吗?”

程娇娥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略作犹豫;“也成,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我还有些其他事,就先去忙了。”

“好,去吧!”

微笑着目送钟离殇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程娇娥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进自己的院子。

她一进院门,坐在院子里等消息的青韵就急忙迎上来,焦急问:“xiao jie,怎么样?世子他答应帮咱们找人了吗?”

“安平候已经答应了。”程娇娥脚不沾地地朝屋里走,她打开衣柜,翻出一套比较正式的衣裳来,“这几天咱们一直闷在府里,不能再耽误了,青韵,你让人去备马车。”

“备马车?去哪儿?”

“那天我写的名单上,不是还有三家没走完吗,今天咱们把那三家都给拜访了。”

说着话,程娇娥就已经开始着手换衣裳了。

马车行驶速度要比人抬的轿子快很多,名单上剩下的三位老板之间,虽然相去甚远,但程娇娥拜访的速度,却和前两天差不多。

三家全部拜访完,拢共花去了两个半时辰。这两个半时辰里,程娇娥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从其中一个人的口中得知,就在永宁街上,一家酒楼正在盘让。

如果她想开酒楼,与其费工夫找商铺、帮工、厨师等,倒不如直接接手一家现成的,会省事许多。

酒楼不同于其他,像成衣、胭脂、首饰等,最好是找热闹的地方,越热闹、rén liu量越高、生意也就越好!

可酒楼是吃饭、会客的地方,讲究的一个是氛围、第二个就是味道。

它是否在闹市、距离闹市又有多远,并不十分重要。

眼见天色尚早,程娇娥又去永宁街走了一圈。

永宁街所处的位置,虽不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却也不偏僻。程娇娥坐在马车里,掀开轿帘往外看,从街头看到街尾,才找到那家准备盘让的酒楼——食味居。

名字不雅不俗,从外面看起来,酒楼也十分干净,只是和它斜对面的另一家酒楼相比,就显得冷清多了,四个字就可以比喻——门可罗雀。

瞧见马车在门外停下,伙计也蔫儿吧唧的,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懒地问:“客官,您要点儿什么?”

伙计的态度让程娇娥不满地嘴一撇,但一想到这是家马上关门的店,也就释然了。

她向里望,只见酒楼里更是空得很,只有几只苍蝇嗡嗡地响,连一个吃饭的客人都没有。柜台上后头亦是空空如也。

“你们掌柜的呢?”

听见她问掌柜,伙计立马提高警惕:“客官,您找掌柜的做什么?”

“我们听说你们酒楼要盘出去,正巧我家xiao jie也打算开一座酒楼,所以想找你们掌柜的谈谈。”

伙计松一口气,却仍然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凑过来小声提醒:“姑娘,我劝你啊,还是换个地方吧,我们掌柜得罪了人,这才开不下去,不得已转让的。”

“他得罪了人,跟我有什么关系?”程娇娥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总算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屁大点生意都没有了。

“这个我不方便细说,总之,您还是快走吧!”

伙计话音刚落下,就从斜对面的酒楼里走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他们堂而皇之走进来,直勾勾地看向程娇娥,与其说请,倒不如说胁迫:

“这家酒楼关门了,要吃饭,去那一家!”

公然拉客,伙计却连屁都不敢放一声,程娇娥立马看出里头的猫腻。

她翘着二郎腿,打量着这两个明显下人打扮的人,却见其中一个人蛮横地就来抓她的胳膊,她眼眯起来,低喝一声:

“连英!”

“咔嚓”一声,这人的胳膊应声而断,伴随着的还有他痛苦的哀嚎以及同伴的怒骂,还有伙计“哎呦呦”,害怕地大喊:

“姑娘啊,祖宗啊,你闯了大祸了啊!”

“闯祸?”程娇娥冷笑一声,听见他们污秽不堪的谩骂,语气更冷:“他们的嘴巴太臭了,连英,让他们闭嘴。”

没有多余花哨的动作,一拳下去,连英直接将那个谩骂程娇娥全家的大汉打翻在地,大汉吐一口血沫,捂着被打碎的牙,更加恼怒地爬起来,指着程娇娥几人边骂边往后倒退边撂狠话:

“你们这几个杀千刀的jiàn huo,有种就在这儿等着!”

这下不消程娇娥吩咐,连英腰间利刃出鞘,就在她准备手起刀落,一刀把这个臭嘴的男人宰了时,幸好被程娇娥手疾眼快及时喝止:

“连英,别冲动!”

“您为什么不让我宰了他们?”连英不甘地收回刀,咬牙切齿地盯着已经被她吓得屁滚尿流逃出去的两个人。

“宰了小的,又来老的。给过他们教训就是了,咱们在外头还是少给世子惹些事端为好。”

钟离殇这个挡箭牌虽然很好用,但看刚刚那两个伙计嚣张跋扈的样子,背后的人身份定然也不低,在没搞清楚背后人底细之前,程娇娥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更何况,她还有顾虑,怕惹到商澈的人,让自己提前被商澈注意。

伙计早就被吓得双脚发颤了,连忙劝道:“趁他们还没回来,姑娘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对面的人咱们都得罪不起!”

第124章 靠山

伙计的话,更让程娇娥笃定那两个大汉背后有靠山,亦让她对这个伙计有些另眼相看。

乍进门时,这个伙计敷衍的态度让她笃定他是个懒散的人,后头这几句话,倒让程娇娥瞧出了他的心善。

虽然她不怕事,却也不想多事,便顺从地站起来:“既然掌柜的不在家,那我们就先走了,伙计,等你们掌柜的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们是安平候府上的人,他若有意转让这间酒楼,就请他到安平候府上来找我。”

听说是安平候府的人,伙计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他连忙点头答应:“等到掌柜的回来,我一定让他去找您!”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程娇娥戴上帷帽,起身朝外走,她刚走到门口,一个头戴丝绸做的帽子,帽沿上还缀着劣质的白玉,身着长衣绸衫,掌柜打扮的人领着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直冲她而来。

被打碎牙的大汉就跟在掌柜身后,龇牙咧嘴地捂着脸,大老远就指着程娇娥,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些什么,说得掌柜的脸越发臭,亦指向程娇娥,咧嘴大骂道:

“好个不长眼的,请你来吃饭,是看得起你,你竟不识好歹,连我们一品居的人都敢打!”

在得知程娇娥的来历后,伙计顿时不慌了,挺直腰杆站在门后看好戏。

程娇娥上下扫了这个掌柜一样,冷声道:“好狗不挡路,滚开!”

“你他妈敢骂我是狗?”掌柜一挽袖子,“从我一品居开张以来,还没人敢跟我这样说话,小姑娘,你外地来的吧?”

见程娇娥沉默,他当她是默认,一挥手,“给这个外地来的乡巴佬一点儿颜色瞧瞧!”

这回连英主动抽出刀,将程娇娥完完全全护在自己身后,冷眼扫这些不识相的下人伙计一遍,不带意思感情的话从她的嘴里冰冷吐出来:

“不想死的,滚开!”

“嗬,你这臭娘们,口气还不小,今天我非得让你见识见识马王爷有几只眼不可!”

掌柜傲气地从朝前走了两步,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带出来的那些人竟然全部被连英慑得一步也不敢往前。

开玩笑,一拳就能把人牙打碎的女人,究竟有多彪悍,一看便知!尤其连英的气场又过于强大,别说是动手了,只是被她瞪一眼,胆儿就破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都给我上啊!”

“李管事,你看她们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没弄清楚她们的底细之前,咱们还是别贸然动手了吧?”

“她们的底细?”不屑地瞥程娇娥一眼,李管事得意洋洋道:“京城里有几个人得罪起咱们背后的那位爷?给我打!出了事,自然有人给咱们兜着!”

有他这句话,伙计们顿时有了底气,叫嚣着冲程娇娥扑过去。

钟离殇之前提过连英的功夫gāo qiáng,可是程娇娥一直没有见识过,直到现在,她终于见到连英真正出手了!

她出手迅速,甚至程娇娥还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只觉得几道黑色的闪电带着白光闪过,下一瞬,这些伙计就全部倒在地上,捂着胳膊或腿、或肚子嗷嗷惨叫。

帅气的一个回鞘,连英冰冷地看着唯一一个还站着,却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的李管事:“还打吗?”

李管事惊恐地盯着眼前这几个女人,打着哆嗦,还不忘放狠话:“有本事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等着?”程娇娥走到李管事面前,他的人都已经打了,事到如今,她也不介意再侮辱地拍打他的老脸: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打架啊,打输了就叫家长?没这个本事,就别当恶霸欺行霸市,成吗?”

虽然心里怕得很,可李管事嘴上还是不求饶,咬着牙继续放狠话:“你知道我身后是什么人吗?是青衣候府上的公子!你打了我的人,就是打了青衣候的脸,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青衣候?”程娇娥一愣,没想到这个一品居背后的靠山竟然是青衣候,怪不得一个小小的管事掌柜,就这么嚣张!

但如果是其他的侯门望族,程娇娥或许会有顾虑,顾家,呵,别说是打了青衣候的人,就算是打断他们的腿,程娇娥也敢确定,自己屁事都不会有。

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她掀开帷帽,终于肯正眼看这个李管事:“巧了,你既然是给顾家办事,私下里却仗着青衣候的威风,在外头欺行霸市、胡作非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这事你不说,我也要捅到顾家去!”

李管事以为她只是在说大话,借此来威慑吓唬自己,并不以为然,反而略不屑地鄙夷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这就让人去把顾公子请来!”

“好啊,那我就在这儿等着!”程娇娥一看正在盘让的酒楼里的伙计,伙计立马有眼力劲儿地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到程娇娥屁股下。

程娇娥放下帷帽,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顾府的人来。

而她和一品居的这场打闹,也引起街上无数人围观,只是畏惧于正在散发生人勿进的气场的连英,以及一品居里那些全都出来的凶神恶煞的伙计,不敢离得太近罢了。

半个时辰后,顾家的轿子终于急冲冲地过来了。

瞥见顾家的轿子,程娇娥站起来,正准备走上前和顾明炎叙叙旧,却从轿子里走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见来人,李管事立马哭丧着脸迎过去,作揖拘礼的同时,斜眼看着程娇娥,告状道:

“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砸咱们的场子!”

此人倒不似李管事一样蛮横不讲礼,见是位衣袂飘飘的xiao jie,他笑着先温和问道:

“不知xiao jie您为何要砸我的场子?”

他的笑虽然温和,却带了几分虚假,让程娇娥看着很是不舒服。

来人既不是顾明炎,她也无需笑脸相迎,遂冷淡道:“你倒要问问你的人,我在其他地方坐的好好的,他非要过来硬拉我去你的酒楼吃饭,又是什么意思!”

第125章 撑场子

来人是顾家的四少爷顾明贞,他虽年轻,为人处世却已经十分圆滑。

他故作不悦地看向李管事,问:“你强拉人家xiao jie来咱们酒楼里吃饭了?”

李管事否认不了,只好道:“我见她去了食味居,食味居前两天不就已经要转让了吗,我估摸着后厨应该也走得差不多了,寻思着这位xiao jie在里头吃不着饭,才好意派人去请她的。可谁知她不识好意,直接就把咱们的伙计打了个满地找牙。”

说着那个被连英打碎牙的伙计站出来,抱屈地咧开嘴给顾明贞看,证明李管事所言非虚。

“我的伙计去旁的店里请xiao jie,确实是他们考虑不周,可他们也是为了xiao jie您着想,您不想来就罢了,何苦要打人呢?”

“请?”青韵冷笑着插嘴,“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请人的还动手动脚的!”

这事儿,如果真的扯开了,说个明明白白,甭管连英打伤了多少人,都是是一品居理亏,顾明贞是知道的。

他来,不是明官断案的,说白了,就是来撑场子的。

只因来的路上,请他的伙计说,程娇娥似乎和自家人认识,才对她客气,却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下去。

“不管他们有没有动手动脚,姑娘,你纵容下人打人,就是你的不对,咱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对不对?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他假君子道。

“哦?”程娇娥好笑地又坐回太师椅上:“这事儿,这位公子您没问明白,还是别贸然发言的话,要不是你身边的那位掌柜领着七八个大汉来,要找我算账,也不至于被我的人打得如此凄惨。”

“可你也不该……”

“不该?”顾明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娇娥打断,“按照天奕律法,平民冒犯贵族,是死罪。我给他们留了一条命,就一定很客气了。”

天奕律法上确实有这么一条,可普天之下,哪有那么多的贵族?哪怕是在天子脚下,真正不可冒犯的贵族也是少之又少。

听程娇娥自称是贵族,顾明贞一惊,态度又温和许多,连忙试探问:“京中那些名门望族的xiao jie们,我差不多都认得,却瞧xiao jie您眼生得很,不知xiao jie您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千金称不上。”从怀里掏出钟离殇之前给她的安平候府的令牌,程娇娥递给青韵,青韵又拿着在顾明贞眼前晃了晃。

顾明贞一惊,刚要喊“郡主”,忽然想起,安平候膝下并无女儿,眼神不由变得古怪,语气也降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安平候府上并无千金。”

“确实没有千金,我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千金啊。”程娇娥淡漠一笑,“就前几天,我还去你家中,探望过你失散多年的长姐,可惜那日你不在府上,所以咱俩没有打过照面,你不认得我,也理所应当。”

她这么一说,顾明炎立马反应过来了!

他的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强挤出一抹笑,不得已生硬道歉道:“手下的人无礼,惊扰到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莫要见怪。”

“顾公子您亲自开口了,哪怕是看在紫苑的面子上,我也得给你这个面不是。”

程娇娥一伸手,青韵立马从怀里摸出一个装满碎银的钱袋子,程娇娥把钱袋子远远地抛给顾明贞:

“这就当是我赔给他们的医药费,顾公子,您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还要急着回府和世子一起吃晚膳,就不陪您了。”

“您慢走。”顾明贞满脸堆笑地送走程娇娥,在程娇娥转过身去的一刹那,笑容立马僵下来,气恼地一踹李管事,骂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你收收这个性子,京城之大,卧虎藏龙,可你就是不听!”

李管事冷不丁地被踹到地上,心里的火一下子也迸发出来,虽然不敢和顾明贞明着干,却不以为然地嘟囔道:

“我说大外甥,你就是太怂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你堂堂青衣候的公子,还需要对她低三下气?”

顾明贞气极反笑:“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钟离殇的侧妃!”

“一个侧……”李管事哑住,许久之后,才吞吐地接着说,“侧、侧妃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一个侧妃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就是钟离殇现在宠爱她宠爱得很,昨天还让人买了全京城的香膏,只为博美人一笑!”

“再大不了,就是我们家那个流落民间多年的嫡长女的恩人,是她的结拜姐妹。”

对于他们顾家人来说,安平候府的侧妃确实算不了什么,可顾紫苑恩人兼姐妹这双重身份,就不得不让人慎重了!

在一品居,顾明贞窝了一肚子火,他愤愤地回到顾家后,径直就奔着顾浣浣的闺房去了。

顾家兄妹中,顾明贞和顾浣浣年纪最为接近,关系算不上最好,却也不算差。

顾浣浣还在禁闭中,为了不惹青衣候生气、顺便借机讨好刚回府的顾紫苑,顾浣浣被关禁闭的这段时间里,顾明贞是来探望她的第一个人。

一见顾明贞,顾浣浣既激动又委屈地落下泪花来,噘嘴骂道:

“都是一群墙头草、没良心的,以前我这儿哪这么冷清过啊,可自从那个顾紫苑回来后,我娘被赶走了,连个来看我的人都没有,还是明贞你最有良心。”

顾明贞呵呵笑着把自己在外头买的小玩意放下,在年级上,他其实和顾浣浣同岁,只是晚了两个月而已,心智却不知比顾浣浣成熟和深沉多少。

“她虽然是长姐,但自小就流落到荣城去了,也只有大哥和她一奶同胞,关系亲厚而已,论亲密,她哪比得上自小一起长大的咱们呢。”

这番话顾明贞说到了顾浣浣的心窝子里去,顾浣浣立马委屈地开始大诉苦水的同时,也大骂顾紫苑是个心机重的狐狸精。

“长姐的心机重不重,我暂时没瞧出来,不过她那个金兰姐妹,叫程什么的,心思倒是沉得很!”

第126章 藏龙卧虎

说起程娇娥,顾浣浣更是有一肚子怨气要说,俩人说着说着,就从程娇娥和顾浣浣的冲突,说到刚刚在一品居前发生的事。

只三言两语,顾明贞便成功挑起了顾浣浣心里的愤恨,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他得意地扬起眉,开始给顾浣浣出主意:

“现在长姐刚刚从民间找回来,爹爹和她分离多年,她又在荣城吃了那么多的苦,爹爹心里头一定觉得愧疚、心疼,所以三姐我劝你,你找个机会向爹爹求个饶,暂时别再找长姐的麻烦了。”

“你也是来帮那个野丫头说话的?”

顾浣浣脸一耷拉,她一想到顾紫苑回来后,自己嫁给商澈彻底成为泡影,就连自己的亲娘都因为她被赶出去,就一肚子火,看顾紫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就连旁人替她说上半句好话也不行!

“三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顾明贞佯怒,“我自认为和你关系亲厚,想帮你赶紧恢复zi you,才来给你出主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污蔑我是来替长姐说话的!”

“你真的是给我出主意的?”

自打顾李氏被赶出去,顾浣浣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主心骨似的,听说顾明贞是来帮自己的,她一下像是找到救星似的,急忙呵呵道歉:

“是三姐的错,三姐刚刚说的话不对,我的好弟弟,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出来吧!”

顾明贞沉思片刻:“你得先答应我,出去之后,一切听我的,安分一段日子,千万别再去找长姐的麻烦了。”

“为什么?”

顾明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想这个顾浣浣可真是蠢,可蠢也有蠢的好处,蠢人才好利用。他耐心解释道:

“你这两回为什么会被爹禁足,还不是因为你去和长姐闹?我晓得你现在的心情,也能够理解,可是三姐,顾紫苑她是咱们家里的嫡长女,是铁一样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我说句难听的,夫人为什么会被赶出去?还不是因为她动了长姐,屁股却没擦干净,被人发现了吗?长姐她现在就是爹和大哥的眼珠子,谁也动不得。你再去找她的麻烦,难道想和夫人一样被赶出去吗?”

顾明贞提起顾李氏被扫地出门这档子事,顾浣浣听得就很不舒服,刚要和顾明贞呛声,又及时想起来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只好任他数落,问: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找个机会向爹和长姐求饶道歉,表现出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咱们先解除禁足恢复zi you,至于之后的事……”

他故意顿了一顿,作沉思状:“之后的事,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三姐你放心,我的心永远都是向着你的!”

“我的好四弟!”顾浣浣感动地一下紧抓住顾明贞的双手,“那你以后也会想办法帮我对付顾紫苑,再让我成为咱们家的嫡长女的,对吧?”

“这个……”

顾明贞支吾着,他刚刚就已经说过了,顾紫苑显然俨然就是顾明炎和青衣候的眼珠子,尤其是顾明炎,护她护得就像是个宝贝疙瘩似的!

他不像是顾浣浣。

顾李氏好歹做过顾家的当家主母,顾浣浣勉强算得上半个嫡女,只要她能够讨青衣候欢心,以后就算不能嫁给商澈,也能嫁给其他皇室宗亲为正室。

可自己,这辈子注定了只能是庶子!

虽然顾明贞不甘于此,但他切却也不敢大胆地把主意打到顾明炎和顾紫苑身上去。但为了稳住顾浣浣,他也只能先干笑着应付道:

“长姐的那个金兰姐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手段厉害得很,三姐,你如果想对付长姐,我看,得先从那个程什么的女人身上下手,弄垮了她,无疑于废了长姐一只臂膀啊!”

“你是说——钟离殇那个侧妃?”

想到那天在后院里,自己被程娇娥设计的事,顾浣浣拳头不由握紧,她一拍桌:“好,咱们姐弟俩就先联手办了她!”

尚不知自己已经被顾家姐弟盯上的程娇娥,此刻正坐在安平候府的小客厅里,隔着一道帘子,和食味居的掌柜见面。

掌柜次日来到食味居时,食味居外的那场好戏早就落幕了,他一听伙计说完那场好戏,又听说连顾家的四公子都对程娇娥客气有加,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急忙奔来了安平候府。

因为帘子隔断了视线,他们互相看不见彼此,程娇娥也懒得抬眼。

她翻着程胥写的花名册,认真筛选着上面还有那些可以去拜访的人的同时,问:“接手您的酒楼可以是可以,但我听说,您是因为得罪了人,酒楼才开不下去的,您得把这事仔细说说,我不想接一个马蜂窝回来。”

掌柜的不敢隐瞒,连忙道:“这事儿啊,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原来,掌柜的食味居在京城开了已经有近十年了,这些年来,酒楼一直相安无事,生意虽不温不火,却也供得上花销,还能攒下些余钱来。

可就在一个月前,一品居的李管事请人来看风水,那个风水大师说食味居乃是一处财源广进的fēng shui bǎo di,李管事就看上了这块地方,非逼着掌柜的把食味居贱卖给他!

掌柜的说着说着,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不肯卖,他就找地痞流氓来闹事,把剁碎的耗子丢进菜里,诬陷我们做菜不干净,拿耗子肉冒充鸡肉,在我们这儿吃饭会吃死人。”

“后来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吃坏东西的,就躺在我的酒楼门口,声称是吃我家的东西吃坏的,他派人一连闹了大半个月,闹得我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万般无奈,才想转让出去。”

“你既然要转让,那个李管事又要买,你直接卖给他不就成了吗,何必还要折腾呢?”青韵糊涂问。

“我也想过,可他一开始的开价还是一千两,我再找他时,竟就只肯出一百两了!”

程娇娥看过食味居,莫说一百两了,就连一千两,都是贱卖了。

第127章 报官

“可你为什么不去报官呢?”青韵又问。

“报官?”掌柜好笑地一拍巴掌,“一品居后头是什么人?是顾家的公子,他们官官相护,我哪有胆子去报官?就算报了官,官府就会管吗?”

青韵听得糊涂,初涉世事的她天真地以为天子脚下,是最公正廉明的地方,一品居的李管事闹事,官府就该出面干涉。

可程娇娥早就把这个地方,隐藏在繁华背后的黑暗看透了。

正如掌柜所说,这事他不报官也就罢了,若是报官,只怕遭殃的还是自己。

关于他和李管事之间的恩怨,程娇娥没有兴趣。如果昨天她没有和那个李管事闹上那么一场,在得知跟食味居过不去的人竟然和顾家人有关时,或许马上就会放弃食味居。

但现在闹已经闹过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开门见山直接问:“我看掌柜您也像是个爽快人,您直接给个出价,如果价格合适,我可以直接把它盘下来。”

帘子后头安静了几秒,掌柜才开口:“您也去看过,我这座酒楼盯上三层,地方也大,前几年顾公子买一品居的时候,花了三千多两银子,您可以派人去看看,我的酒楼比起一品居来,只大不小!”

“你的意思是,三千两?”青韵问。

掌柜的丧着一张脸,极其肉疼地说:“按照市价,它确实值这么多,可我之前既然已经向李管事妥协过一千两的低价了,就不能再让您多花两千两的银子。只是一千两,真的不能再低了!”

原以为他会给自己开一个高价,没想到这个掌柜竟然这么实诚,程娇娥讶异不已:“还没问过掌柜您贵姓。”

“免贵姓张。”张掌柜立马恭敬回答。

“张掌柜。”程娇娥话语里带起笑意,“我家世子也是想开一家酒楼,听人说你的酒楼转让,图省事,才来找你的。”

张掌柜立马领悟话外的意思,连忙道:“回去之后,我可以帮您去问问那些伙计,如果他们还愿意干,我可以给您都留下来!”

“伙计到时候我还要亲自挑一挑,偷奸耍滑、没眼力劲儿的,我不要,但厨子?”

“厨子?”张掌柜顿了顿,有些为难道,“厨子前两天就已经结工钱,收拾铺盖卷走人了,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去给您请,但请不请得回来,我也不敢打包票。”

“这个先不急,我且问你,厨子的手艺如何?”

“手艺倒还成,对得起五两银子的月钱。”

“五两银子。”程娇娥琢磨着,和自己从前在酒楼里吃过的所有饭菜作对比,努力找到在京城五月银子的月钱的厨子,究竟该是什么水平后,道:

“不急,反正厨子我也是要另招的。”

张掌柜唯唯诺诺地应着,不大确定地试探问:“那酒楼?”

“哦,酒楼我买了。”程娇娥爽快地掏出一锭银子来,让青韵隔着帘子递过去,“这是定金,回头麻烦张掌柜您把房契送过来,您是个实诚呢,我呢,做生意也讲究一个实诚,我不占您的便宜,您那座酒楼,我开给您四千两的价,您觉得如何?”

“四、四千两?”张掌柜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生怕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您真的愿意开给我四千两的高价?”

“不错。”

张掌柜喜得感恩戴德地连连哈腰道谢,激动地泪珠都要掉下来了,他连声说道:“您放心,我今天下午就把地契送过来!”倒退出了小客厅,急忙回家去取房契。

他走远了,青韵才纳闷地问:“xiao jie,他自个儿都说了,把那座酒楼一千两贱卖给您,您又不是钱多烧的,干嘛多给他三千两?”

“他要是开出个高价来,我还真的只出一千两,多一分都不要他的酒楼,可他一开始就认栽地给了我一千两的底价,可见这人实诚,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咱们从没接触过和酒楼这一行业有关的生意,初入行,最好还是找个懂行的人,这个张掌柜做了十几年的酒楼生意了,经验老成,我瞅着他人也可以,我多出给他三千两,其实是想结他这个善缘,好用他。”

“您是打算让他接着给咱们做掌柜?”

程娇娥眯眼一笑,一戳青韵的脑瓜:“不错嘛,这段时间,你机灵不少!”

“都是xiao jie教得好。”青韵笑嘻嘻地一句话,把程娇娥恭维的愈发高兴。

张掌柜的动作很快,一是四千两的高价着实让他心动,二是他担心迟则生变。

毕竟那个李管事敢那么拿捏他,依仗的无非就是在京城,没几个人会犯得着为一个酒楼,和顾家的公子过不去。

他有预感,一旦错过了程娇娥,自己的食味居,就只能烂在自己手里或者便宜给李管事了,这两样,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张掌柜乐意看见的。

午时刚过,张掌柜就迫不及待地拿着房契又来到了安平候府。

虽然得了程娇娥四千两银票,可在交出房契时,张掌柜还是万般不舍,这是他的祖父留给他的家业,多少年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折在了自己手里。

验过房契真假后,程娇娥把它妥帖收起来,请青韵给张掌柜倒杯热茶的同时,笑呵呵地关怀问:

“不知张掌柜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掌柜失落地“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成,就回家种地。”

“不瞒您说,不管是我还是世子,都不能整日在酒楼里待着,所以我们还缺个掌柜,不知道张掌柜您愿不愿意留下来接着做掌柜?”

“你是说,让我留下来接着经营食味居?”张掌柜眼睛里立马放出光芒。

程娇娥点头,“我也不晓得其他地方开给掌柜的月钱是多少,这样,我每月开给你二十两银子,额外再分你每月净利润的十分之一,如何?”

她自认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十分优渥,张掌柜却陷入犹豫中。

四千两银子,已经足够他去任意一个地方再开一家全新的酒楼,真的要留下来吗?

第128章 调香师已经死了

程娇娥知道他的顾虑,所以并没有催促他。

俩人一个思考、一个等,都安静和耐心极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张掌柜终于再次开口:

“您再多给我一点儿时间,这样,三天!我回去之后和家人商量一下,三天之后,一定给您一个答复,成吗?”

“不急。”程娇娥慢悠悠地端起茶,“那我就等着您的消息了,您先回去吧。”

张掌柜“哎”一声,冲程娇娥一个深鞠躬,才退出去。

他一回到家中,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夫人,寻求夫人的意见。

二十两的月钱,在京城这个地界儿,非但不高,对于一个掌柜来说,反而低得可怜,程娇娥开出的条件里,最诱人的是一成的分红。

可如若赚不到钱呢?这也是一个必须要考虑进去的问题。

张掌柜经营食味居,经营了十几年,这些年里,生意最为红火的时候,每月的净利润也没超过过三百两。

就按每个月三百两来算,一成的分红,他也只能拿到五十两的月钱。

其实最让张掌柜纠结的,还是食味居这块招牌,和他的这家老店,毕竟他从小就在这儿长大,无论是对这块招牌、还是酒楼,都有深厚的感情。

他翻来覆去地想了三天,而在这三天里,那个送给程娇娥香膏的姑娘,也终于有消息了。

按照钟离殇给的地址,程娇娥带着青韵和连英来到城西城郊。

这儿虽然也属于京城,但和繁华熙攘的城区比,却显得贫穷落魄得多。住在这儿的,也多数都是农户平民。

安平候府的马车行驶在乡野唯一的一条大道上,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金色的麦田,偶尔能看见临地而建的人家,和稀稀松松的村落。

程娇娥早就想过那位姑娘出身不好,却没想到,竟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马车进了村口,车夫就开始走一段停一段、打听那位姑娘的住处,从钟离殇的口中,程娇娥也得知,那位姑娘姓王,名霞云。

一听说她们是来找王霞云的,村民们都露出怪异的目光,却还算友善地给程娇娥指了一条路。

王霞云的家建在存在的最东头,离她家最近的一户人家,也隔了百米,可以说是孤零零的一处院子。

和其他养满鸡鸭等牲畜、有空的地方都开垦成菜地,一股子臭味的农舍不同,程娇娥来到她家门外时,非但没有闻到臭味、怪味,反而是阵阵花香。

“好香啊!”尤其是青韵,最为明显地满足地深吸着这里的口气,由衷感叹。

院子是用篱笆圈起来的,门是柴扉门,从大路上就能看见里面栽种整齐的片片花田,从芍药到月季、从兰花到还青葱的秋菊,院子里甚至种着两棵桂树,还有那些程娇娥叫不出名的花儿。

“她们家还真是怪,农户,不种菜耕田却养花。”程娇娥心里嘀咕一句,拔高嗓门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亲善柔和:

“请问家里有人吗?”

不多时,堂屋的门推开,走出来的人正是王霞云。

她纳闷地张着脖子往外看,当看见程娇娥和连英,惊喜地“呀”一声,连忙走过来边开门边高兴地问:“恩人,怎么是您啊?”

“您快请进来坐!”

门一打开,她就热情地把程娇娥请进来,堂屋里同时传出一声浑厚的男声:“霞云,是谁啊?”

“哥,是那天在街上救了宝的恩人!”王霞云边答边拉着程娇娥往屋里坐,同时那个男娃娃也探出脑袋来,在他背后,还跟着一位书生气的先生。

“这是我的兄长。”王霞云看向王先生,“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救了咱们宝的那位xiao jie。”

“xiao jie你好。”王先生客气而生疏地冲程娇娥一笑,态度比王霞云冷淡得多:“您是来找霞云的?”

“对。”程娇娥说着,在堂屋坐下,不由打量起屋里的摆设。

和她想象中的农舍不同,王霞云的家中十分雅致,甚至比大多数乡绅家中摆设都雅致!

农户是不兴铺地板的,可她们的脚底下却铺着一块又一块的红砖,红砖被踩得已经很旧了,却鲜少沾泥,可见主人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

在堂屋里,程娇娥也看不见水缸、案板等杂乱的东西,墙上挂的也是字画、刺绣,并无其他。若只是kàn fáng内摆设,很少有人会相信,这儿竟然是农户。

“恩人,您喝水。”王霞云笑着从炉子上提下来温着的滚水,沏了一杯热茶端到程娇娥面前,“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程娇娥从怀里拿出香膏来,放到桌子上,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

“说起来也有些唐突,我是从荣城过来的,刚来京城没两日,家里呢,世代都是经商的。到了京城,我就打算在这儿落脚,开一家胭脂铺,这些天一直在寻找调香师。那天姑娘您送了我这盒香膏,我回去之后越闻越喜欢,可就是在京城找不到同一种。”

“我想问问姑娘,您这盒香膏,是在哪儿买的?”

“这个……”王霞云支吾犹豫地看向自己的兄长,听她说完,王先生的笑容也冷下来,冷淡道:

“xiao jie您初来京城,不知道也难怪,这种香膏,早在大概十年前,就已经没人卖了。”

程娇娥干笑着:“这个我也打听到了,所以才好奇你们是从哪儿弄到它的,据我了解这种香膏现在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能够买得起的。”

言外之意,就是指明让他们别拿买来的这种说辞糊弄自己。

“我……”

见王霞云依旧支吾地看向王先生,程娇娥就明了了,她扭头看向王先生,说话还是十分客气:

“先生您放心,我只是想开胭脂铺,想找到那位调香师而已。”

“那个调香师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王先生一下站起来,下起逐客令,“您救了我儿子的命,我十分感谢您,可是您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走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哥……”

第129章 遇阻

王霞云的请求软绵绵的,王先生丝毫不为所动,推着程娇娥的肩膀就把她往外赶。

“不是,您是不是误会了……”

程娇娥话还没说完,主仆几个就被王先生一起哄了出去,“砰”一声,关紧了房门。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家xiao jie好歹救了你的儿子,你不谢谢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还带把人往外赶的!?”

青韵气不过地拍门大声质问,可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只能听见里头王霞云试图劝他,劝的都是些什么,她们也听不真切。

程娇娥只捕捉到了“调香师”、“恩人”、“过去”……这几个字眼。

但正因为王先生这种过激的反应,愈发让程娇娥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王霞云一定和那个调香师有关系!就算没有关系,他们肯定也知道关于那个调香师的消息!

而在房间里,王霞云也试图劝说王先生重新把程娇娥几人请进来,为自己刚刚的无礼行为向她们道歉的同时,好好地谢一下她们之前对宝儿的救命之恩。

可这个王先生就像是铁石心肠似的,油盐不进。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丧气地倚在门框上,青韵不高兴地看着程娇娥,“已经小半个时辰了,xiao jie,咱们总不能在外头一直等下去吧?太阳晒都要晒死了。”

程娇娥无奈地最后敲了一次门,这次门终于敲开了,不过从里头出来的却是宝儿。

宝儿手里握着刚刚程娇娥放到桌子上的香膏递出来,奶声奶气地传话说:“爹爹说了,他和小姑都不知道姐姐您要找的人在哪儿,这盒香膏您拿回去,赶紧走吧。”

程娇娥刚把香膏拿回去,宝儿就赶紧缩回头,还没等程娇娥反应过来,刚打开的门再一次紧紧关上了。

“xiao jie,你看他,执意不见咱们了,咱们就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回去吧!”青韵耐心消耗的已经差不多了,劝道。

“好吧。”掂了掂香膏,程娇娥无可奈何地终于朝外走,她刚走到门口,就和一个外出采买的小妇人迎面撞上。

小妇人看起来也像是这家里的人,柴荆布衣,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秀气且温柔,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她疑惑地看着程娇娥,问:“您是?”

还不等程娇娥答话,青韵先不高兴地嘟囔接话道:“你也是这家里的人吧?我就没见到像你们这样没礼数的,之前我家xiao jie救了你家的孩子,今天登门,话还没说两句,就被赶出来了,连一口水都没喝上!”

“你是说、之前救了宝儿的人是你们?”小妇人立马激动地连连鞠躬感谢外加道歉,“之前的事,实在是太感激你们了!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这样,恩人您先在这儿等一等,我马上进去问问!”

小妇人说着,急匆匆去叩门,她叩了两声门没反应后,耐着性子喊一句:“青林,是我!”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宝儿露出脑袋,看见果然是小妇人,立马高兴地跳起来:“娘!”

原来她是刚刚那个臭脸男的妻子。

程娇娥回头看,看见她并不进去,反而直接站在门口就问:“青林,恩人到了家里,你为何不请她们进屋喝水,反而要将人赶出去?”

宝儿奶声奶气地抢先答道:“那个姐姐是来问调香师的,爹爹说他不认识什么调香师,就生气地把姐姐赶出去了!”

听见调香师三个字,小妇人明显一愣,好一会儿,她才恢复如常,强笑着扭头看向程娇娥:

“调香师的事啊,恩人,您进来说吧。”

“楚楚!”那个王先生不满地瞪小妇人一眼。

“无碍的。”小妇人强笑着把门彻底打开,客气地请程娇娥她们进来,并亲自给她们重新又倒了一边茶后,再把程娇娥寻找调香师的缘由问上一遍,然后陷入沉默中。

感觉到这个小妇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突破口,程娇娥急切道:

“这位嫂子您放心,我只是单纯的商人,找那位调香师也只是单纯地想要寻求合作而已,您如果知道他在哪儿,麻烦您告诉我,我跟您保证,接下来的事绝对跟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都跟你们说过了,那个调香师早就已经死……”

“不瞒您说,您要找的人,就是我。”王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妇人打断。

“楚楚?”王先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小妇人却愧疚地看向尚处于震惊中的程娇娥:

“恩人,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早就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做调香师了,所以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为什么?您调出来的香这么好,我听说,当年就这款香膏,一经面世,就迅速风靡京城,您有这么好的手艺,不该把它藏起来啊!”

“你知道什么!”王先生冷哼一声,“当初就因为这门手艺,楚楚险些因此丧命!我们死里逃生后就起过世,从此再也不调香了,隐姓埋名,平淡的过一辈子。”

“是啊,所以刚刚恩人您提起调香师的事,青林他的反应才会那么过激,实在是对不住您,请您见谅。”

程娇娥尚在震惊中。

听他们夫妻的话,当nián de shi应当是惊险无比,所以才在他们心里刻上抹不掉的阴影,连带着从此远离曾经深爱的调香这个行业。

可她刚刚才找到自己一直在找的调香师,结果找到时,却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的功夫和努力全是白费。

王霞云也跟着道歉道:“恩人,让您白跑一趟,实在是对不住,可我嫂子她确实、确实已经不再调香了……”

良好的休养,使程娇娥尚能强笑着说一句“无碍,是我叨扰了。”由里向外散发的落寞却藏不住。

小妇人愧疚不安地看着她:“您救了宝儿的命,按理说,您有什么事,我们应该鼎力相助才是,可我之前已经发过毒誓,誓言不能违背,实在是对不住您。”

“是我唐突。”程娇娥苦笑。

第130章 好消息

失望地回到安平候府,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调香师,可希望就此泯灭了,程娇娥颓废地在家里待了一天,直到张掌柜再来找她,才算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在陈述过自己的顾虑后,程娇娥答应将其的月钱提升到一百两,而如果当月的净利润超过一千两,则按照她之前开出的条件,抽一成的利润给张掌柜,但底薪却是二十两的底薪。

总之,不会让张掌柜的月钱低于京城平均水平就是了。

酒楼的事,暂且就算是定下来了。

至于酒楼里的伙计等,食味居有一部分人愿意留下来,剩下的拿银钱遣散之后,张掌柜主动包揽下招伙计的差事。

程娇娥顺带让他贴了张招厨子的告示,月钱十两起,最高可达百两,但凡对自己厨艺有信心的,皆可以来食味居报名面试。

特别有信心的,亦可以给自己开一个价,只要价格对得起自己的手艺,多高的价格,程娇娥都敢开!

李管事之前在食味居门口和程娇娥的那场闹剧早就传开了,甚至在程娇娥的示意下,在贴出告示的同时,张掌柜也把酒楼的主人是钟离殇的消息,有意无意地给散播了出去。

一听说食味居背后竟然多了这样一座大靠山,开出的条件又是如此诱人,告示贴出的第二天,消息一被传出去,门槛几乎就要被踏平了。

一品居的李管事看着挤在食味居里的那些人,只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张掌柜把那些前来应聘的厨子名单统计出来,竟然写满了三张大纸,而食味居之前的厨子亦满脸堆笑着,把张掌柜单独拉到一边,套近乎道:

“咱们这回打算招几个厨子?”

“这个上头还没定下来,世子只让我把告示贴出来了,等我把这些名单送过去,我再帮你问问。”

说世子,也是程娇娥的主意。

酒楼生意,她一个女子,着实不好出面,左右这个酒楼是以钟离殇的名义开的,干脆她就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钟离殇身上。

“那您看看,如果厨子招的多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位置出来?我多了也不要,最低的月钱就可以!”

张掌柜跟这个厨子也有七八年交情了,他开了口,自己也不好拒绝,只好先应承下来,却不敢把话说太死,毕竟拍板的还是程娇娥。

这两天应聘的厨子名额统计完,天傍晚,张掌柜就带着那三张大纸又去了安平候妃。

程娇娥只是把上头蚂蚁似的密密麻麻的名单粗略扫了一遍,就扫得眼睛疼,青韵也发愁道:

“这么多厨子,咱们该招哪个好啊?”

“是啊。”张掌柜笑呵呵地应着,“还有,我之前忘了问您了,您打算招几个厨子?”

“好厨子多的话,多招两个也成。”程娇娥把名单撂到一边。

“那您怎么知道厨子是好是坏?”青韵纳闷问。

“简单,既然应招的厨子这么多,咱们找个大点儿的场地,办一场比赛就可以。”

“比赛?”张掌柜疑惑不已。

“对啊,比赛。”程娇娥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正巧我打算把酒楼重新装修一遍,装修完最快也得大半月,就这大半月的时间里,咱们办场比赛。”

“明天开始,比赛就开始报名,报名时间嘛……嗯……”她又想了一会儿,“今天是七号,到十四号好了,七天时间,这样也能把咱们招厨子的消息给散播出去。”

“咱们找个大点的场地,租上几天,十五号开始,就开始比赛,到时候表现优异者被录取,怎么样?”

程娇娥期待地看着青韵和张掌柜,好一会儿,青韵才有些忐忑地问:“真的可行吗?”

“那你还有更好更快地从这些人中挑选出合适的厨子的方法吗?”

青韵摇头。

“那不就结了,张掌柜,再劳烦你把咱们办比赛的事贴一张告示出去。”

“成!”

“那如果没旁的事了,张掌柜你就先回去吧。”

张掌柜“哎”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犹豫地不肯走,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程娇娥问

“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这才厚着脸皮道:“也没旁的事,就是酒楼里之前的厨子来找我了,说是想回来接着当主厨,您看?”

“哦。”程娇娥点头,顿时明白了。“于情呢,那是你的老伙计,酒楼新开张,继续沿用的也是食味居这块招牌,那也就是食味居的老伙计。”

“老伙计想回来,我自然要欢迎,但张掌柜您也知道,一个好的厨子对于一个酒楼的重要性,我没有诋毁您朋友的意思,我只是说,咱们还是走流程,先让他去参加比赛,您觉得呢?”

“您说的是。”张掌柜立马连声应着,难为情地红着脸朝外走,“那没旁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慢着。”程娇娥笑嘻嘻地补充道,“您既然开口了,您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人我肯定会留下来的,但具体是什么职位,咱们等比赛过去了再谈,好吗?”

“好好好!”张掌柜立马笑逐颜开,高兴地出去了。

他走出门,青韵才纳闷地问:“那个厨子之前不是才拿五两的月钱吗,您不是说,要把食味居的档次提高,所以才高薪聘请厨师,为何还要把之前的厨子留下来了?”

“我不是留厨子,我是留张掌柜。”程娇娥剥开一个橘瓣填进嘴里,“我给他一个人情,他就得记着我的恩、我的好。青韵,做生意,留人除了用钱以外,还需要适当的人情味。”

“我不太懂。”

“你要是这么明白就懂了,那一箱子经商之道,我岂不是白念啦?”

程娇娥往青韵嘴里也填了一个橘瓣,忽然想到胭脂铺,刚刚因为酒楼带来的喜悦很快被冲淡,她叹口气:

“酒楼现在是有序不乱地在进行了,可咱们的胭脂铺、调香师却没着落,不止是胭脂铺,成衣铺现在也只有那么一撇。”

“您别急啊,李老爷给您的那几个裁缝女红虽然不成,但世子不是已经派人去江南给您请女工去了吗?”

第131章 比赛

安平候说退就退,小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然卸去身上的职务,将大权如数放给了钟离殇。

陛下发放新的安平候的任命诏书那天,正是十五号,食味居选拔主厨的比赛开始的第一天。

程娇娥开出的高额薪酬,果然吸引到了很多人,光是报名的人,就达到了几百人!其中不乏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碰运气的。

只会煮碗面条就来参赛的,也不在少数。

这几百人里,有真才实学的,也就那么几十个人。

十五号第一天的初赛,程娇娥没什么兴趣。果不其然,单是这一天,几百的报名选手,就被刷去了大半,只剩七十个人不到。

而第二天的比赛也很简单,就是让每个人都做一样自己拿手的菜,让青韵、张掌柜、连英和程娇娥其中三个人觉得可以的,便可过关。

这七十个人,使出浑身解数,煎炒烹炸闷溜熬炖,全都上了一遍,但能让三个人觉得好的,只有十二人,而能让四个人同时觉得好的,竟只有一人!

那人做的也是一道再寻常和简单不过的清蒸鱼、肉眼可见的食材也只有葱段和姜片而已,做出的鱼却鲜得很,鱼肉嫩的入口即化,咬上一口,唇齿留香,令人终生不忘。

一吃到这道清蒸鱼,程娇娥就留意到了窝在角落里的那个厨子,他看起来很年轻,绝不超过二十,相比其他人,少了许多厨师的油腻。

若不是亲眼见到这盘鱼出自他手,程娇娥如何也不敢相信他是个厨子、更不敢相信能做出如此美味的人,竟然如此年轻!

只这一道鱼,就让她在心里已经把这个年轻人定了下来。

在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的比赛中,尝过他做的清汤面,程娇娥更是下定决心要留住这个年轻人,只要他的要求开得不太过分,自己都愿意满足!

最后一天,剩下的这十三个人要做的料理是统一的——清汤面。

程娇娥一直坚信,能够把最为普通的食物做绝、做好的人,才拥有真正的实力。

而这十三个人中,被她看中的,除了那一个年轻人,就只有两个人,毫无意外的,食味居之前的那位厨子,早在第二轮的时候就被刷了下去。

在张掌柜询问过那两个人的意见后,立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各自签字画押。

就在年轻的厨师看见那两个人被张掌柜叫走,自己却无人问津,有些失落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时,程娇娥挡住了她的去路。

年轻人虽然知道她也是评委之一,却不知道她实际是食味居背后真正的老板,听她夸奖自己昨天的清蒸鱼,以为她是来安慰自己的,强颜欢笑道:

“合姑娘你的口味,我很高兴,可惜……”他无奈而又失落地笑笑,“如果姑娘你喜欢的话,我就在京城外的清平镇,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清平镇太远了,我恐怕没那个时间,不过你如果愿意留在食味居的话,我倒乐意时不时来尝尝。”

“什么?留下?”年轻人以为自己耳朵听错,“姑娘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很愿意聘用你,你有时间吗?有时间我请你喝杯茶,咱们细谈?”

“有!当然有!”年轻人高兴地刚把厨具放下来,又不确定地问,“你们真的愿意留下我?”

“当然了,你做的清蒸鱼和清汤面都那么好吃,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拒之门外呢?”程娇娥反问一句,落落大方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我叫康广茂。”

“康公子。”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耳朵,“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是个乡下人,姑娘您叫我的小名狗蛋就成。”

“狗蛋?”听到这个名字,程娇娥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她也知道,农村人都爱给孩子取个贱命,说是好养活,像狗蛋、狗剩这种贱命,最为常见了,并不稀奇。

她租来举办比赛的地方,是一块开阔的空地,空地旁边,就有一家茶馆。

要了一壶茉莉,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程娇娥正式开始和康广茂谈起月钱的事。

康广茂是从乡下来的,憨厚得很,他活到这么大,还没见到一百两这么多银子摞到一块是什么样子。

程娇娥问他对现在这个月钱可否满意时,他立马忙不迭地点头,要知道,这可比他在清平镇时当小工赚得多了。

当程娇娥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契纸拿出来,请康广茂画押时,他却犹豫了。

见他的大拇指迟迟不肯在契纸上摁下,程娇娥不由紧张起来:“你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难为情地搔着脑袋坦承道:“不瞒您说,我来参加这个比赛,完全是因为老母得了疾病,急等着钱治病,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想问问您,我摁下手印后,能否先预支给我十两银子的薪水,好让我带她拿药看大夫。”

见程娇娥愣住,他连忙道,“我知道这还没开始做事,就问您预支工钱不合适,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您要是不肯,就算了。”

程娇娥疑虑地看着他,确实,自己和他素未谋面,他的身份、背景、来历等,自己统统不清楚,贸然预支给他薪水并不合适。

可无端的,他的话让她想起了还卧在床上的虞嬛汐。

迟疑过后,她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银票上的数额足有百两,将它递给康广茂:

“你先拿去给你娘治病吧。”

伸出的手犹豫很久,康广茂才敢接过银票,他立马在契纸上摁上指印,“哗啦”一下站起来,感激地冲程娇娥深鞠躬:

“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我就住在清平镇康庄,我向您保证,等我一安顿好我娘,就立马来给您做牛做马,偿还您的大恩!”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慌忙把他扶起来的同时,程娇娥笑道,“做牛做马不至于,左右我的酒楼开张还需要一些日子,你先回去照顾好你娘吧,等你娘康复了再来食味居。”

第132章 骗子也认了

这个康广茂,是不是骗子,程娇娥也想过,可即便是骗子,她也认了。

这一百两银子,与其说是给康广茂,让他回去给自己的老娘治病的,倒不如说,程娇娥是用来行善给虞嬛汐攒福德的,好祈祷她快点儿醒过来。

康广茂感恩戴德地辞别程娇娥之后,程娇娥也没有逗留太久,她现在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陪陪虞嬛汐了。

而此时在安平候府,正有一个她的熟面孔在门外徘徊。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王霞云!

安平候府的门房不认得她,程娇娥也没知会过他,说今日有自己的客人,她穿着又朴素得很,一看就是和王权富贵搭不上边的,故而门房也不敢把人放进来。

午时还没到,王霞云就在门外等着了,夏日的阳光灼热得很,她又怕错过外出回府的程娇娥,所以也不敢离开,只好躲在门外可怜的一点儿树荫里,焦急地等着程娇娥。

一直到午时末,她才终于见到一辆马车缓缓朝安平候府驶来,马车在门口停下,青韵先跳下来,接着她掀开车帘,再探出头的人果然是程娇娥。

“恩人!”王霞云激动地站起来,连忙跑过去。

程娇娥循声望去,见竟然是王霞云,一下诧异地问道:“王姑娘,你怎么来了?”

“是这样的。”王霞云走过来,歉意笑道,“前几天您为了香膏的事来找我们,哥哥嫂子他们拒绝您之后,又一直觉得心有亏欠,您不是缺一个调香师吗,我们商量过后,为了答谢您,所以决定让我过来帮您。”

“你会调香?”程娇娥更加诧异了。

王霞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从六岁时,就跟着嫂子学识香辨香和调香了,顺带咱们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我也会制作,只是不如调香精通。”

因为之前王霞云兄长的怠慢,青韵对他们一家的印象现在差极了,不由刻薄道:“要是随便摘几朵花捣一捣就可以说自己会的话,那我也会调香呢。”

“青韵!”程娇娥不满地瞪青韵一眼,却也知道她这是在护着自己,所以并未责怪。

“我是真的会!”为了证明自己,王霞云急忙打开随身带的包包,里面一包的瓶瓶罐罐。

她急忙从里头抓出两盒来打开:“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恩人,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瞧瞧。我调香的技艺比起嫂子虽然差上不少,但您如果要开胭脂铺,应当是够了!”

程娇娥好奇地接过其中一个罐子,沾了一点香膏在手背晕染开,浓郁的桂花香气立马扑鼻而来,虽然不如之前王霞云送她的那瓶层次丰富,却十分纯粹干净。

单论这瓶香膏来说,确实比市面上大部分香膏要强,并且是强上不少!

“你之前送我的那种香膏,你会调吗?”程娇娥问。

“会!但是不如嫂子调的好。”王霞云急忙从包里翻出唯一的一个青花瓶,程娇娥把它打开仔细闻了两遍,由衷称赞道:

“王姑娘,你谦虚了,我分不出它们两瓶究竟有什么差距来。你还会制作胭脂?”

王霞云忙不迭地点头,刚要把自己做的胭脂也拿出来,程娇娥就先制止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府说吧。哦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就到了,那时候您在外头没回来,所以我就一直在屋里等着了。”

“这样。”程娇娥走在前头,“正巧我也没吃午饭,咱们边吃午饭边谈吧。”

王霞云虽然自小在农村长大,但兄长曾中过举人,只是后来和妻子为了避祸才搬到了村子里,在附近的私塾做起了教书先生,嫂子亦是读过诗书的。

故而在家教上,她虽然比不上大家闺秀严格,却也晓得富贵人家的许多规矩,哪里敢和程娇娥同桌用餐。

只是拗不过程娇娥不再坚持,才不得不同桌坐下。

王霞云来,是为报恩来的,当程娇娥提起报酬时,吓得她连忙摆手拒绝:“您这个样子,就太见外了!”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虽然我是你的恩人,可你不早就用一瓶香膏报了我的恩情了吗,那盒香膏现在可是价值连城呢!”

程娇娥三两句,把恩情给拨过去,“我不懂调香制香,只懂经营,你来,到时候调香制香肯定都是你一个人费心,用我们商人的话,你这算是技术入股,到时候胭脂铺如若盈利,咱俩三七分成如何?你三我七。”

以王霞云的调香本事而言,三成的利润,其实已经很少了。她如果自立门户,足能赚取远高于自己开出的条件的利润。

可如果她真的出去自立门户,一个无权无势的人,恐怕十几年前,发生在她嫂子身上的悲剧,不久就会在她身上重新上演。

除了经营外,程娇娥能提供给她的,最大的就是对她的保护。

当然,或许在外人眼中,王霞云分明已经言明不收取报酬了,程娇娥却还主动把自己所得的三成利润分出来,说是傻子也不为过。

可程娇娥却不这样认为。

短时间来看,她免费压榨王霞云的劳动力自然是明智的,可王霞云现在来找她为的是还她的恩情。

恩情总有还完的时候,到时候,王家已经不亏欠自己什么,王霞云自然可以随时随地抽身就走。

可如果把她发展成自己合作伙伴,一旦盈利,让其尝到甜头,她自然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三成的分红,亦可让她把胭脂铺当成是自己的心血结晶,用心对待。

虽然王霞云一再推让,可到底是再一次拗不过程娇娥的坚持,诚惶诚恐地接受这三成分红的同时,果然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努力调香,不辜负程娇娥对自己的厚待!

她的家距离京城虽不远,却也绝不算近。

考虑到胭脂铺将建在京城内,王霞云往来不便,程娇娥决定和钟离殇商议一番,把她暂时留在安平候府里,以后再慢慢给她寻找住处。

第133章 有约

程娇娥前脚刚派人跟着王霞云回家去拿行李,后脚,顾紫苑就派家奴给程娇娥送了一封信。

信上说,七皇子商澈约顾紫苑明日去游湖赏荷花,俩人虽姻缘早定,顾紫苑却鲜少和商澈接触,故而不敢独自前往,欲约程娇娥同行。

虽然只有寥寥几行字,却把她的羞怯勾勒了个淋漓尽致。

程娇娥阅过信,有些不自然地问门房,顾府送信的人可走了,门房答道:

“还在外头等着您的回复呢。”

闻言,她立刻让青韵研磨铺纸,落笔写第一个字时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只借故自己明日有要事,推辞了顾紫苑的邀约。

她既想把自己家因商澈而遭到的横祸、以及顾紫苑上一世的凄惨结局说给她听,好让她对商澈敬而远之,可在思虑之后,还是只字未提。

重生一说,实在是太过玄幻了,说出去,只怕顾紫苑非但不信,还会把自己当成是神经病。

商澈此人虽然歹毒,让程娇娥憎恨不已,但在上一世,他对待顾紫苑却算得上一片真心,却也正是这片真心,才害得顾紫苑红颜薄命。

顾紫苑不晓得自己和商澈之间的恩怨,才会约自己同去游湖,尽管这一世,自己也从未和商澈见过面,但程娇娥却不得不谨慎。

天知道明天游湖时,都会有哪些人在场,若好巧不巧,魏祈和魏盈盈就在其中,自己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收到程娇娥的回信,得知她腾不出空来,顾紫苑失落的同时,也能理解她正在为开商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自己确实不好在这个时候过多的叨扰她。

一想到胭脂铺,顾紫苑就想到自己白得的那一成分红,她琢磨了一夜,虽唐突,却还是在第二天和商澈游湖时,大胆也婉转地询问商澈可知京城那几处好地段里,哪里有商铺出售。

商澈纳闷地问她打听商铺做什么,顾紫苑便将胭脂铺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

听闻她竟然想开一家胭脂铺,商澈纳闷之余,只当她在荣城苦日子过久了,故而才会居安思危,并未多想,只说自己会留意。

这一留意,在下午他将顾紫苑送回顾府没多久,就派人送来了一家商铺的房地契,顾紫苑惊讶于他的动作迅速,自己也马不停蹄地连忙把找到了一家商铺的好消息派人给程娇娥送去。

正巧,钟离殇今天也在食味居附近替程娇娥找到了一家商铺,如此一来,她的成衣铺、胭脂铺和酒楼,都马上就可以开张了!

为了答谢顾紫苑,程娇娥又特意让人往顾家送去了一张拜帖,准备第二天再去顾家拜访的同时,将买商铺的银子也一并给她送过去。

顾紫苑收到拜帖,却把相见的地点改为了她今天和商澈去的东平湖。

顾名思义,东平湖位于京城东侧,若是坐马车,从安平候府出发,需得半个时辰。

它的风光优美,上建水榭凉亭,一入夏,浅水区域开满了荷花,两岸河堤栽着垂柳,风一吹,细长的柳枝就拂进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东平湖相距安平候府要比顾家近得多,程娇娥和顾紫苑虽然从家里出发的时辰差不许多,却是程娇娥先到的目的地。

夏日是东平湖最热闹的时候,来这儿的多是结伴的年轻男女。此处也算得上是京城的一处风景胜地,前来游玩的人数不胜数,故而在岸边,也修了专门的拴马杆供那些权贵们停马落轿。

马车在岸边不远处停下,程娇娥给了车夫二两银子,让他在这儿替自己留意着顾紫苑之后,领着青韵和连英朝前面的亭子走。

亭子是槐木建的,在外面刷了一层红漆,虽称不上雕梁画栋,却也精致得很。

它三面都挂着竹编的垂帘,垂帘有些年月了,破烂得四处漏风,却胜在能卷能收。

青韵新奇地围着亭子转了一圈,啧啧叹道:“要不然人怎么都说京城是处好地方呢,就连湖边随随便便一座亭子,都比咱们自己家的精致,我还没见过挂着垂帘的亭子呢。”

“少见多怪。”程娇娥笑着打趣一句,用手拂了拂灰,倚着栏杆坐下,远远眺望湖上的风光。

此时正值辰时末、巳时初,日光不骄不躁,游玩踏青的好时候,东平湖上,已经可见稀疏游人了。

湖面上亦漂泊着两艘船,亦有一位在湖中泛着竹筏垂钓的老翁。

自打来到京城后,程娇娥这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外出游玩,江风卷着荷花香扑进她的鼻子里,扑得她浑身惬意极了!

青韵却坐不住,想要去四处走走,程娇娥怕自己走远了,待会儿顾紫苑来,会找不见自己,故而嘱咐她别走远之后,就被她放出去了。

她就像是一匹脱缰野马似的,听见“去吧”两个字,立马狂奔似地冲着远处的荷池去了,倒是连英依旧板着脸站在她旁边。

“你不去四处转转吗?”程娇娥笑着看她,好奇问。

“保护侧妃,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不敢离开侧妃半步。”

“没事的,这儿安全得很,你想去转转,就转转吧。”

连英还是板着张脸,一言不发地站在她旁边,动也不动。见劝不动她,程娇娥也懒得劝,干脆直接倚在栏杆上,惬意地享受着铺面而来的江风。

她还没享受多久,青韵忽然慌慌张张地回来了,一接近亭子,就迫不及待地说:“xiao jie,您猜我刚刚看见了谁!”

“谁?”

看她一副惊讶的样子,程娇娥忍不住问。

“魏莹莹!”

“魏莹莹?”她并没有表现出青韵预料中的惊讶,只是有些意外。

从钟离殇的口中,她早就知道魏祈兄妹来京城了,只是没想到,和她第一次碰面,竟然会是在这儿。

“她看见你了吗?”

青韵连忙摇头,“我一看见她,就赶紧掉头回来了,当时她只顾着和一位衣着华贵的姑娘说话,应当是没瞧见我。”

“除了那位姑娘,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第134章 故人

青韵认真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摇头:“我一看见她,生怕她发现我,就急忙回来了,她身边还有些什么人,我实在是没瞧太清楚。”

程娇娥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在她思考魏祈会不会也在这儿,青韵所说的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是否就是魏祈后来攀附上的高阳公主时,顾紫苑终于到了!

几日不见,顾紫苑容光焕发,说话时都不自觉带着笑意,可见她的心情很好。

她一见程娇娥,就亲切地走过来:“让你久等了,你到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是刚刚才到。”程娇娥说着客气话,站起来挽住她的胳膊,“你昨天不是跟着七皇子来过这里一趟了吗,怎么今天又把我约到这儿来了?”

“正是因为昨天来过,才发现这里的风光确实很好,就想着这些天你一定每天都在为商铺的事操劳,所以想让你放松一下,才把你约到这儿来。”

顾紫苑说着,拉着她朝青韵刚刚去的方向走,“那边有一个大游舫,游舫里还有歌舞伎表演,可好玩了,走,我带你去瞧瞧!”

见她直冲着魏莹莹去,青韵吓得急忙拦:“不行,不能去!”

顾紫苑奇怪的看向她:“为什么不能去?”

“xiao jie……”青韵求助地看向程娇娥,用口型提醒,“魏莹莹。”

“哦!”程娇娥反应过来,“刚刚青韵去那儿的时候,不巧碰见了我们在荣城的故人。”

“既然是故人,更应该去拜访才是啊。”

“紫苑你有所不知。”她悄悄把顾紫苑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有过一桩婚事,后来男方和我的婢女勾搭在一起,于是我就把婚事退了。在那儿的不是别人,就是男方的亲妹妹。”

程娇娥和魏祈的事,顾紫苑有所耳闻,闻言,她不由生气地撇嘴,“是他们做错事,咱们避着她做什么?走!”

“不行,紫苑,你难道忘了吗,我现在属于失踪人口。万一咱们被她撞见,她把我的消息宣扬出去,那就麻烦了!你晓得的,以那家人的人品,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顾紫苑果然被劝住了,却还是不甘心地说:“咱俩好不容易来一趟,却不能带你去游舫里逛了逛,实在是可惜。”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买面纱帷帽的摊贩,立马计上心来:“娇娥,你在这儿等等我!”

“你去哪儿?”

程娇娥话音还没落下,顾紫苑就已经翩翩出了亭子,再回来时,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两个帷帽和面纱。

“你和青韵用面纱和帷帽把脸给挡住,这样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她得意地把东西分别递过去。

青韵喜滋滋地收下它们,连忙戴上,程娇娥犹豫两秒,也跟着戴上。

帷帽是晒干的芦苇编的,四周缝着一圈半透明的白纱,白纱垂到肩头,正好挡住脸。

它的顶上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孔,程娇娥今儿梳得灵蛇鬓正巧从圆孔里露出来,一同露出来的,还有半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簪。

戴上帷帽,又裹上面纱,有了双重保险,她才放心地跟着顾紫苑往游舫那儿走。

游舫很大,共有三层,最顶层只有一座尖尖的亭子,第二层从外面看,就像是陆地上的房子,一扇扇木雕镂空的窗户有些紧紧关着,有些却半敞,看起来像是供客人喝茶歇息的地方。

而一层,也是空间最大的一层,它修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高台,如果程娇娥猜得不错,那个台子,应该就是歌舞伎用来表演的地方。

这样的游舫停在东平湖上,是船家盈利用的,登上船的价格不菲,一次需得二两银子。

昨天商澈大方地包下了整条游舫,故而幽静得很,但今天游舫没人包,就有些喧嚣了。

顾紫苑领着程娇娥径直朝游舫去,她到的时候,游舫四周没有闲散的人,程娇娥谨慎地四下望了一圈,没找到疑似魏祈或魏莹莹的人,松一口气。

却殊不知,此时的游舫二层里,魏祈已经和高阳公主商洛面对面坐着相谈了。

魏莹莹识趣地坐得离她们远远的,隔着窗无聊地往外面望,三望两望,正望见底下刚刚登上船的几个人。

她死盯着程娇娥,越看越觉得她眼熟,却因为帷帽挡住了脸,认不出那是谁,却又忍不住好奇心,故而跑到魏祈跟前:

“哥,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魏祈正和商洛聊得火热,不耐烦地催促她到另一边自己玩去,倒是商洛,为了在魏祈面前表现出自己温柔大方的一面,说道:

“如果真的是熟人,咱们该去打个招呼才对。”

魏莹莹笑嘻嘻地连声附和,却趴在魏祈耳边小声说:“我看她很像是程娇娥,却不敢认,哥,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魏祈脸色突变,这才重视起来,他失态地急忙走到刚刚魏莹莹坐着的窗前,急忙朝岸边望,同时问:

“人在哪儿?”

“哪儿!”

魏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形似程娇娥的人影,并且是愈看愈像、愈看愈像。

“奇怪,她不是被火烧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里?”

魏祈纳闷地心说着,商洛却好奇地凑过来,当她看见刚刚踏上游舫的、清一色的女人,脸立马耷拉下来,刚要醋意大发地发问,又瞥见走在前头的顾紫苑,不由嘀咕道:

“是她。”她疑惑地看向魏祈,试探问:“你认识顾紫苑?”

魏祈虽然不认识她,却听说过这个名字,昨日游园时,也曾惊鸿一瞥过一回。当时他瞧不真切,故而不敢认,商洛这样一问,他立马认出为首的那个人,连忙圆道:

“是啊,她是七皇子的未婚妻,我曾远远地见过一回。”

“这样啊。”商洛下意识地把魏莹莹口中的熟人和顾紫苑联系在一起,醋意消了大半,又恢复刚刚的笑脸,回到方才的位置上:

“顾xiao jie应当也是来游园的,咱们别叨扰她了。”

第135章 安平侯侧妃

说是不叨扰,可几人已经上了同一座游舫,难免会撞上。

游舫的二层虽然寂静,但一层却已经有两队年轻男女在互相偎依了。程娇娥不想搅了他们的好时光,于是拉着顾紫苑朝二层走。

她刚从楼梯探出头来,就看见遥遥坐着的三个人,脑袋又急忙缩回去,连忙拦住顾紫苑,低声说:“他们就在楼上。”

顾紫苑紧跟着冒头,她看见这三个人,其余两个不认得,却认出了商洛,刚准备紧跟着把脑袋也缩回去,竟被商洛抓了个正着。

“顾xiao jie!”商洛故作惊喜地打招呼。

顾紫苑干笑着摁着程娇娥的肩膀把她往下推的同时,招呼着丫鬟敏秀和自己往上走:“高阳公主,真是巧啊!”

商洛虽是公主,但因生母是庶奴出身,身份比顾紫苑高不许多,再加上顾紫苑又是商澈的未婚妻,反倒是商洛更为客气和热情。

她边站起来招呼着顾紫苑过来坐,边往她身后望,好奇问:“方才我从窗口看见跟着顾xiao jie您一起来的还有几位,怎么不见她们?”

顾紫苑倒是想坐,不过她看见魏祈,猜他多半就是之前和程娇娥订过婚的那个男人,又见他和商洛举止颇为亲昵,心里十分不快,便站着干笑道:

“她在楼下坐着,我想上来看看楼上风光有什么不同,所以独自上来了。”

魏莹莹猜出顾紫苑的身份,因为她现在和魏祈正在寄人篱下,免不得想要巴结七皇子府未来的女主人,嘻嘻笑着套近乎道:

“我瞧着跟在顾xiao jie您身边的一位姑娘十分眼熟,想必和她十分可能是故人嘞。顾xiao jie,不如您把她请上来,咱们都聚在这儿叙旧作乐,岂不快哉?”

她这句话说出口,商洛的醋意又出来了,多疑地看着魏祈,魏祈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又骂一句魏莹莹真是多嘴,连忙牵强圆道:

“是啊,莹莹刚刚同我说,她很像是莹莹在荣城的闺中密友,不如顾xiao jie您把她叫上来,若是有缘,兴许真的能成为朋友呢。”

顾紫苑瞧不惯他们两个,明明已经猜出他们兄妹二人的身份了,偏问道:“高阳公主,这两位是?”

商洛急忙介绍道:“这是七哥府上的门客魏公子,那位姑娘是魏公子的妹妹。”

“原来是一个门客。”顾紫苑轻蔑道,“我心直口快,说句不中听的,高阳公主你莫要见怪,莫说是尊贵如公主了,就连京城那些官宦之女,平时交往的也都是世家权贵,您还是自重些为好。”

愚蠢如魏莹莹,也听出了顾紫苑这是在嫌弃自己身份卑微,脸立马耷拉下来,忍不住还嘴:

“我哥虽然是门客,却早就考中了举人,只等科举考试一过,便能拔得头筹成为状元!”

“哦?”顾紫苑不屑笑道,“那就等成了状元,身份抬上去了,再去接触那些能够得着的人吧。”说完,她看向也沉下脸的商洛,刚要说告辞,又听魏莹莹针锋相对:

“顾xiao jie您接触的,也不都是世家权贵吧?商女可比举人门客还要低贱呢。”

换做之前,顾紫苑非要被气得说不出话不可,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面色不改,立马伶俐地反讽道:

“安平候府上的侧妃,可不是你随便能侮辱的,今日看在高阳公主的面子上,我饶你这一回,如若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半句有辱权贵的话,你这张破碎,也就别要了!”

话音落下,她头也不回地转身下了楼,徒留吃惊的三人,尤其是魏莹莹,吃惊过后,羞恼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最让她恼的,还是那一句安平候府上的侧妃,这让她愈发好奇被帷帽遮住脸的那个女人的模样。

片刻之后,她委屈地又挪到商洛旁边,试图挑唆商洛下去和顾紫苑接着杠的同时,弄清楚那个所谓侧妃的身份。

殊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被魏祈一眼看破。魏祈生气地瞪她一眼,教训道:“还嫌刚刚不够丢人吗?”

“公主~”

魏莹莹不死心地转向商洛,商洛的白眼和无视让她只能不甘心地坐回去,她心里憋屈,却又不敢独自下去,生怕真的被顾紫苑撕破嘴。

方才二层里的动静和对话,程娇娥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几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她幻想着顾紫苑刚刚霸气地一番明嘲暗讽,怼得魏莹莹等人无话可说的憋屈样,就忍不住痛快,夸奖道:

“不得不说,紫苑,现在的你比起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可厉害太多了!”

“是吗?”顾紫苑一挑眉,嘴角勾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浮幸了。”

想起之前的自己,她的笑意又不自觉收敛,“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好是坏。”

“是好事!”程娇娥握住她的手,“紫苑,京城不比荣城,这里的人心更加险恶。从顾李氏到你那个三妹,你应当看得出来。”

“我知道你本心是善良的,可善良也分对谁,就像是我们头顶上那几个人,你对他们善良、对他们好,就是对自己恶。”

说到这句话,程娇娥不由想起自己上一世拜魏祈所赐的凄惨结局,想到自己是如何被头顶上的这三个人折磨的一无所有,最终像是野草一样死在破庙里。

头顶上的人,就是高阳公主!

对于这个上一世被魏祈攀附并因为她而要杀了自己的女人,说程娇娥不恨是假的,可她更恨的还是魏祈。

顾紫苑最好的地方就是她足够善解人意,感受到程娇娥突然的情绪变化,她柔声说道:

“其实歌舞表演也没什么稀奇的,在哪儿都能看得到,咱们今天来,最应该领略的是这儿的景色,要不然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程娇娥有心要在这儿和那三个人杠,可一想到万一自己的身份在杠的过程中暴露了,未免太得不偿失了,遂点头同意。

五人里,只有青韵依依不舍地跟几次回头,慢腾腾地走下游舫。

看出她的留恋,程娇娥宽慰道:“其实这种游舫,最美的时候还是灯市的晚上,游舫里点满花灯,灯光映衬下,舞姬们缓缓起舞。青韵,你要是想看,回头等什么时候有灯市,我再带你过来。”

第136章 七皇子

东平湖很大,如果要把这儿逛上一圈,三天三夜都走不完。

程娇娥几人出了游舫,开始专心欣赏起这儿的风景,她们一路走走停停,直到接近中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来到距离湖边最近的一家酒楼。

酒楼虽不大,装修的却十分雅致,顶上两层,亦设有雅间,不过雅间要另收取额外的费用。

她们到了雅间里,小二先上了壶热茶,还有两碟送的小菜,一盘花生米、一盘腌萝卜丁。萝卜丁酸酸甜甜,开胃得很。

走进酒楼里,她们才开始说今天的正题。

顾紫苑从怀里拿出房契和地契,递给程娇娥。程娇娥接过一看,见竟然是京城最为繁华的那条地段上的房地契,惊讶地张大嘴巴:

“那里光是房契少说就得千两起,再加上地契,少说也得五千两才能拿得下来,紫苑,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钱?”

听说它们竟然这么贵,顾紫苑显然也吓住了,不过确是幸福的吓住了,小女人姿态十足地说道:

“这是七皇子给我的。”

“七皇子?”程娇娥把房地契丢到桌上,“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顾紫苑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快,继续说:“昨天七皇子约我泛舟游湖时,我想到成衣铺的商铺的事一直没有着落,想着他或许会有门路,于是就跟他提了一下。”

她露出羞涩的笑容:“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上心,我昨天中午跟他提的,下午他就派人把房地契给我送过来了。”

她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想问程娇娥,自己是否应该把购买房地契的银子给七皇子,毕竟她和商澈尚未成亲,贸然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有些不安。

但刚张口,顾紫苑突然想,万一自己开口,让程娇娥误会自己是在向她要银子,该怎么办?

从程娇娥提到要开成衣铺到现在,她什么忙都没帮上,却平白分人一成利润,她亦良心不安。这间商铺,她本就该送。

但顾紫苑就算不说,程娇娥也已然从怀里摸出两张三千两面额的银票来,塞到顾紫苑手里。

房地契她拒绝不了,但为了和商澈划清界限,她认为,这个钱自己一定要给。

“娇娥,你这是做什么?”顾紫苑连忙把钱塞回来,“我不是来问你要银子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图我这点儿银子。”程娇娥再塞回去,“如果房地契是你送给我的,我一定二话不说坦然笑纳,可它们是七皇子给你的。”

“这样,紫苑,房地契就当是我问你买的,这些银子你收好,我可不想欠七皇子什么人情。”

程娇娥说话时是笑嘻嘻的,顾紫苑毕竟涉世浅,看不出笑容背后隐藏的是什么,她又要推让,程娇娥一板脸,故作严肃道:

“你必须收下,你如果不收下这些钱,我就不收下房地契,再去别处另觅房源。”

“你怎么这么倔呢。”顾紫苑无奈地把银票收进怀里,打算回头就派人或者自己亲自找个机会,把这些银票亲自给七皇子送去。

她没有看银票的面额,因为她信任程娇娥。

适时小二再敲门,把她们点的菜陆续端上来。

姐妹俩吃着菜,聊着东平湖的风光,聊着聊着,在程娇娥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话题转到了商澈身上,她试探问:

“你跟七皇子相处的如何?”她试探着顾紫苑的态度。

顾紫苑停下筷子,回忆起自己和商澈至今为止屈指可数的几次短暂相处,不由流露出满足的笑容:

“七皇子他长相俊俏、为人也彬彬有礼、谦逊风趣,我和他相处得非常愉快。”她红着脸,把程娇娥当成自己的知心人,娇羞道,“我觉得我已经喜欢上七皇子了。”

她的痴迷,让程娇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什么彬彬有礼、谦逊风趣,真是假得很!她真想把商澈的真面目告诉顾紫苑,可张不开口,只能闷闷地夹着面前的菜,提醒道:

“听你这么说,七皇子确实不错,那他府中是否有侍妾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个时候,商澈应该已经有一位侧妃了。果不其然,顾紫苑点头道:

“是有一位侧妃,我听人说,这个侧妃是在不久前刚立的,应该就是在咱们回京城的那几天。”

程娇娥勾起冷笑:“紫苑,你最好还是留点心,深门大院里的姬妾争宠,并不亚于皇宫里的妃嫔相争。依我看,商澈应当十分喜欢他那位侧妃,不然也不会在知道你回来后,还给她这么高的名分。”

“咱们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情是什么?莫过于婚姻大事,我以为,要嫁就该嫁给自己的心仪之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才最好。这个七皇子……”她否定地摇了摇头。

顾紫苑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娇娥,你想的太多了,我听说是因为怀了身孕,才被封的侧妃。况且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事,他又是皇子,家里有几房姬妾再寻常不过。”

不知为何,说到怀了身孕,程娇娥莫名地想起了蒋皓玉。

当初蒋皓玉设计进自己家门时,不就是欺骗程胥,自己怀了他的骨肉吗?

她有孕在身,又是七皇子的人,或许那个孩子就是七皇子的。

这个想法一在程娇娥脑子里冒出来,就挥散不去,她多想提醒顾紫苑,那个侧妃不是个善茬,以后她会在那个侧妃身上栽个大跟斗!

可话到嘴边,顾紫苑幸福的神情又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就算说了又能如何?对商澈,顾紫苑是真喜欢,一个人被爱情冲昏头脑时,是最愚蠢的时刻,她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从此和商澈划清界限吗?

显然不会。

更何况,他们两个的婚事不止是两个人,更是两个家族的联合。

顾家需要顾紫苑去靠拢七皇子,七皇子亦不是需要这段婚姻来拉拢顾家?

以自己的能力、就算是再加上顾紫苑和钟离殇,也没有办法阻止或改变这桩婚事。

第137章 房契到手

顾家的家规,要比安平候府的家规严厉很多,尤其是对家里的女人而言。

用过午饭,顾紫苑就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再陪程娇娥返回东平湖再游玩一圈了。

正巧七皇子所给的那家商铺,就在俩人回家都要经过的一条路上,俩人商议过,便决定趁这个时间一道去看看那家商铺。

商铺坐立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除了繁华,这条街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贵!

这条街上无论是布匹、首饰、甚至是贩卖的点心、所开的酒楼,都比其他地方贵上一大截。

也正是因为贵了这一大截,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或者家世、财力,这里才吸引来了更多的权贵王侯。

商铺位于和另一条街相邻的十字路口东北角,和它遥遥相对的那条街主要卖的是古玩、瓷器等摆件,而它们中间,则是京城的主干路之一。

马车在路边停下,程娇娥和顾紫苑拉着手从顾家的马车里前后走下来,一下车,商铺就映入他们的眼帘。

这儿原是一家金铺,现在金铺的招牌正在往下摘,穿着短打的伙计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把里头的东西都往外搬。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程娇娥问。

“不知道。”顾紫苑同样疑惑地摇头。

还是青韵问了才知道,这原是商澈名下的金铺,却不知怎地,昨天下午,商澈派人来告知掌柜,让他们两天之内搬到另一条街上去,至于原因,却没有说。

金铺里的伙计不明就里,她们却清楚原因是什么。

瞧见顾紫苑的反应,程娇娥无奈地暗叹一口气,果然,七皇子的行为让这个傻姑娘对她爱得更深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因为胭脂铺的事找上顾紫苑,以至于让她在和商澈的感情里沉溺的如此迅速。

金铺的伙计们正在忙着倒腾东西,她们只在远远地望了这座从外面看起来就已然十分恢弘大气的商铺一眼,就在这儿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挥手道别了。

回到安平候府后,程娇娥把手里的三张房契以及一张地契依次摊开在桌子上,王霞云、青韵以及刚刚下朝,被她强行拽过来的钟离殇一人一边,刚好围成四角。

钟离殇还是那副老样子,冷冷淡淡地挺直站着,唯有眼睛扫到程娇娥时,才会流露出柔光。

程娇娥手指分别在三张房契上停留:“酒楼、成衣铺、胭脂铺。”

“酒楼呢,有张掌柜盯着,就这两天,应该就会重新翻修好了,厨子伙计咱们也都有了,只要翻修完,就可以立马开张!”

“胭脂铺有王姑娘,况且店面也刚盘下来,无论是翻修、请伙计还是制作香料,都需要一段时间。”程娇娥看向王霞云,“王姑娘,你制作香膏和胭脂的话需要制作多久?”

“香膏要做起来简单,主提炼精油需要花费时间。”王霞云思衬一会儿,“主要制作它们所需要用到的工具和原料,我现在也不齐。”

“那你把需要的工具列一张清单给我,我让人去采购。”

王霞云点头,嘱咐道:“花须得是当日摘的鲜花,蚕丝也要当年的新蚕丝,丝毫不能掺旧!”

“好,我知道了。一个月的时间,王姑娘来得及吗?”

她又思衬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我一个人或许有些急,如果恩人您能给我找几个帮手的话,那应该没问题。”

“家里闲着没事干的丫鬟多得很,让她们去帮你。”钟离殇开口,眼睛看向成衣铺的房契,问:

“酒楼和胭脂铺都已经按部就班了,娇娥,成衣铺你打算怎么办?”

当初确定做这三样生意时,程娇娥踌躇满志,可现在无论是酒楼还是当初她认为最为棘手的胭脂铺,都已经开始渐渐步入正轨了,只有随处可见的女红和裁缝还找不到称心满意的时,钟离殇问起她这个问题,不由让她头疼。

她撇嘴摇头,叹一口气。

“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程娇娥点头。

“其实当初你对成衣铺的构思和概念是好的,但是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发现在女红和裁缝上,你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苛求的地步?”

程娇娥不明所以地看他,他解释道:

“我记得你一开始的想法,是做出与众不同的、更好看的衣裳来,不是按照天奕的流行趋势,而是让自己变成新的潮流。”

程娇娥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擅长作画,在画那些人物的时候,总觉得人物穿着千篇一律,应该有所改变,而她偶尔也确实会私下画一些“奇装异服”出来。

“你想要的,其实是新颖,在选择女红和裁缝上,我见到的却是你一直在追求完美,其实在我看来,针脚平整、剪裁熟练准确,就算得上是好的女红裁缝了,毕竟更重要的视觉上塞给其他人的不同,不是吗?”

钟离殇简短的一段话,如醍醐灌顶,让程娇娥茅塞顿开!

她顿时激动地一拍自己的头:“我真是榆木脑袋,原来是我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

她开心地看着钟离殇,恨不得此刻给他一个拥抱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可理智抑制住她的冲动。

青韵和王霞云却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程娇娥已经激动地顾不上和她们解释这么多了!

她把房地契收起来,困扰她多日的难题终于解决了,高兴得她笑不拢嘴,几个人又把一些细枝末节商议了,但多数是钟离殇和她两个人交流,王霞云偶尔插一句嘴,青韵只负责带了一双耳朵。

他们一直聊到夜幕垂下,终于确定了胭脂铺和成衣铺以后的发展方向和市场定位,同时定下酒楼开张的日子,才散了。

今夜月朗星稀,不知是难题解决的缘故,还是夜色实在是太迷人了,程娇娥趴在窗口,望着柳梢后的皎月,开始憧憬起自己的未来。

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成衣铺和胭脂铺开遍京城的每个角落、大红大火的盛景。

第138章 开张

酒楼开张,定下下月初八,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而在初一那天,就在程娇娥打算派人去清平镇上的康庄看看是否真的有康广茂这个人时,他先一步到了食味居。

确定自己亲自招的这个最为年轻的主厨不是骗子后,程娇娥松一口气。

虽然还没到开张的日子,但初一过后,食味居的伙计、厨子们全部到了店里。

这些伙计们有离家近的,每日打烊后就各自回到自己家中,像康广茂这种离得远的,则是住在酒楼的后院里,那里有几间房间,暂时挤七八个人,勉强能够挤得开。

成衣铺和胭脂铺都是单独的铺子,并没有院落。虽是顶上两层,楼上却也至多住上三人。

程娇娥算了算,打算在京城另租或者直接买上一个院子,给这些伙计们住,好让他们住得舒坦些。

而酒楼开张的前几天,包括程娇娥在内,酒楼上上下下都不停忙碌着。

新招的这三位厨师都有哪些拿手菜、又会做些什么菜、三人之间又该谁主、谁次,这都是要说明白清楚的。

统计出他们的拿手菜来,才好去请师傅把菜名依次雕到红绳串着的木牌上。

而那些伙计最需要做的,就是在开张之前,把这些菜名一字不差、一个不漏地背出,最好是能一口气将它说出来。

初八。

这日程娇娥起了个早,比往日要早上许多。为了衬今天的日子,今儿她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就连帷帽,都特意让人把外面的纱拆下来染红了再缝上去。

现在的钟离殇,已经不再是世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安平候,早朝一日都少不得。

酒楼虽是程娇娥的,表面上却挂的是钟离殇的名,今日开张大喜,少不得他,但也只能等他下了早朝再奔过来。

太阳刚出来,程娇娥就出了安平候府,直奔向食味居。

食味居的招牌虽然没换,但匾额程娇娥却让人新做了一幅镀金的,招牌上蒙着红布,红布两边垂下来,只等吉时一到,由主人亲自掀开!

大清早,就连菜市场上都没有多少人,食味居却已然因为今天的开张忙碌开了。

程娇娥深谙开张第一天,最重要的就是造势!

她早就把请柬散了出去,但凡是在程胥写的那份名单上的、现在京城的人,一个也没有漏。尤其是她亲自去拜访过的人,有几家,请柬更是亲自去送的。

除了面对自己的同行,商人们一般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更何况这家酒楼是以钟离殇的名义开的,不为程胥或程娇娥,单是为了巴结钟离殇,他们今天就必须得过来!

今儿同样起了个大早的还有顾浣浣和顾明贞。

酒楼开门营业早说早说也要巳时末,可巳时初,这姐弟俩就坐到一品居二楼正对着食味居的窗前了。

食味居的大门是在巳时中打开的,第一个提着礼物上门来的,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中年人,顾明贞认得他,做丝绸生意的李老板。

顾浣浣敲着李管事亲自送过来的核桃,就像是敲程娇娥一样,小铁锤一锤下去,核桃应声而裂,仿佛程娇娥脑袋开花。

她挑出核桃仁填进嘴里,丝毫没想过食味居背后的人是谁,只觉得自己是顾家的xiao jie,顾家又和皇室有联姻,便不可一世,连甚至比自家势力还要隐隐大上一些的安平候府也有些看不在眼中。

她咬牙切齿道:“等着吧,今天第一天开张,我就要让她好看!”

“三姐,你可千万别冲动,这可是小安平候的地方。”

“呸!”顾浣浣往地上吐口唾沫,“依我看,完全就是程娇娥仗着钟离殇的威风,旁人怕他安平候,难道咱们顾家还怕吗!?”

“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顾浣浣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太窝囊了,之前才会让程娇娥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你的脸面。这小jiàn rén几次欺负咱们姐弟,你忍得下我这口气,我可忍不下!”

“那三姐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等到中午,她店里最红火的时候,去闹上一场了。”顾浣浣嘴角勾起冷笑,“你说,如果开业第一天,就在菜里发现蟑螂一类的东西,往后她这个店,还能开得下去吗?”

顾明贞点着头,“那恐怕再也开不下去了。可三姐,你千万别冲动,毕竟她和长姐是金兰姐妹,要是被长姐了,怕又要闹到父亲那儿去,让父亲来罚你了。”

他说的看似是劝人的话,但句句都在ci ji顾浣浣,哪有真的阻拦的意思。

顾浣浣果然被他激怒,拔高语气尖锐道:“顾紫苑有什么了不起的,等着吧,早晚家里的嫡长女还会是我,我凭什么要怕她?”

顾明贞连忙顺着她的话好言相劝,眼睛却透过窗,始终看着食味居的门口。

程娇娥站在门口,为示尊敬和礼貌,她的帷帽已经摘下来了,放在柜台后,亲自笑呵呵地招呼每个来送礼的“亲朋好友”,并让伙计把他们往楼上带。

巳时末,街上熙熙攘攘时,钟离殇终于策马从宫里赶了过来。

他一下马,看见程娇娥在大庭广众前大摇大摆地站在门口,吓得他一下把她拉进屋里,低喝道:

“这个时候你脸上什么遮掩都没有的站在门口,你不要命啦?”

“怎么了?”

程娇娥不以为然的态度莫名让钟离殇一火,他拿起柜台后的帷帽,强硬地套到她头上:“要么就老实跑到后头待着,要么把它一直带着。”

“我戴着它去迎接那些客人,多不恭敬啊。”

程娇娥伸手打算把帷帽摘下来,却被钟离殇按住,他看着这些陆续走进来只为送礼的人,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你是我的侧妃,对他们恭敬,是伙计该干的事,你不需要。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是在大街上,谁知道会突然出现什么人,如果有认识你的人突然看见你,并把你在食味居的消息散播出去,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

第139章 攀亲

钟离殇说到的问题,程娇娥确实没考虑到。

她只是觉得,今儿是食味居开张的好日子,来恭贺又都是自己邀请来的人,其中不乏商场上如日中天的叔伯。

这些人,自己是必须要招待的,若招待的时候还要待着帷帽,那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又觉得京城里认识自己的人加起来拢共只有两个巴掌,哪能这么凑巧,正好被认识自己的人撞见。

钟离殇这么一问,她才有些心慌,却依旧辩道:“那我躲到后头去,这些客人谁招待?”

“我来,我来!”张掌柜笑呵呵地连忙从柜台后走出来,他猜出钟离殇的身份来,因为老安平候已经退下来,故而他恭敬地拜下去:

“见过侯爷。”

张掌柜双膝弯下去,在接触到地面之前,钟离殇连忙把他扶起来,笑道:“不必拘礼,往后酒楼还需要你多费心。”

“哪里,能为侯爷您效命,是我的荣幸。”

钟离殇轻轻地点点头,以眼神示意程娇娥可以躲到后院去了。就在她掀开门帘走出大堂的后一秒,一只粉嫩的绣花鞋就踏进来了。

绣花鞋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魏莹莹。

原来魏莹莹听说了钟离殇要开酒楼的消息,就抱着碰运气的想法,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软磨硬泡了魏祈半天,才征得魏祈同意,直奔食味居来。

“世子哥哥?真的是你!”

看见朝服都顾不上换的钟离殇,魏莹莹激动地一下跳起来,朝钟离殇扑过去。

钟离殇不动声色地一偏身子,下意识看向通往后院的入口,见程娇娥已经不见了,松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对于他躲开自己,魏莹莹稍微有些不满,却仍旧笑容堆满面,扭捏着身体朝他边靠近边嗲着嗓子说:

“偌大京城,今天咱们竟然能够在这儿碰见,世子哥哥,咱们真是有缘啊!”

张掌柜心里吐槽一句“这就是侯爷开的酒楼,你在这儿会碰见他算什么稀罕事。”因程娇娥的缘故,白魏莹莹一眼,走到门口去迎那些上礼的亲朋。

钟离殇嫌恶地和她拉开距离,看都不愿意正眼看她,冷漠道:“今天是我的酒楼开业,算不上巧。”

魏莹莹嘻嘻笑着,逾越地刚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有的侧妃,自己怎么不知道,顾家的马车适时停到食味居门口。

钟离殇像是看见救星似的,急忙走过去,而一品居二楼,顾浣浣和顾明贞看见从马车里走出来,皆拳头一握。

“钟离殇的酒楼开业,大哥和长姐竟然都来了。”顾明贞说。

“分明四弟你的酒楼就在食味居对面,他们却去了食味居,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顾浣浣气恼地一捶桌子。

顾明贞早猜到顾紫苑今日会来,只是他没有想到,顾明贞竟然也跟了过来,他沉下脸,虽不高兴,却提醒道:

“大哥在这儿,三姐,你今天还是收敛点儿吧。大哥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要是今天招惹到他,恐怕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顾浣浣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而食味居门口,顾紫苑一下马车,就四处张望寻找程娇娥的身影,她刚想问“娇娥呢”,眼角余光扫见门后那抹饱含敌意的目光,认出她来,立马问:

“她怎么来了?”

“你也认识她?”钟离殇亲自领着她和顾明炎朝里走,边走边纳闷问。

“前两天和娇娥去东平湖的时候,碰见她和那个负心汉了。”回忆起那天的情景,顾紫苑评价道,“既想攀龙附凤又没礼教。”

魏莹莹确实如她评价的这般,甚至还多了一样——愚蠢。

她自认为没人看见地朝顾紫苑翻了个白眼,看见从顾家的家仆手中递出的礼物,在钟离殇进门的一瞬间,皱着眉委屈地跑过来:

“怎么办,我来的时候太匆忙了,竟然忘了给世子哥哥您备礼物。”

她想抓住钟离殇的胳膊,被他闪开的同时,听见他冷冷道:“我从未给魏姑娘你发过邀请函,你无需备礼。”

明眼人从钟离殇这句话里,一下就能看出他的疏离,偏偏魏莹莹自以为是地脸上笑出花:

“我就知道世子哥哥你不会跟我计较这么多的!”她再次贴上来,“不客气地打量着四周,边打量边惊叹道:

“这儿装修的好漂亮啊,我听人说,世子哥哥你之前还搞了一个什么厨师选拔赛,聘请的厨师手艺好得很!我以后能常常到这儿来吗?”

“当然。”在钟离殇开口前,顾紫苑皮笑肉不笑地先道:“只要你付得起饭钱,哪怕是天天来,也没有人会反对。”

游舫之后,魏莹莹和顾紫苑就相看两厌。

魏莹莹有意要和顾紫苑呛声,但想起二人悬殊的身份,只好忍下来,却一跺脚,委屈地冲钟离殇撒娇抱怨:

“世子哥哥~”

在场的几个人顿时全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钟离殇终于受不了她,带着顾明炎兄妹朝楼上雅间走的同时,对她丢下一句:

“顾姑娘说的不错,只要你付得起饭钱,没有任何人会赶你的。”

魏莹莹气得牙齿打颤,却又不好发作,她气鼓鼓地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嘟囔道:“不就是吃饭吗,谁吃不起啊?”

“姑娘你还是看看价格再说话吧。”似乎是故意奚落她,张掌柜适时开口道。

每道菜肴的价格就雕刻在菜名的下面。

因为厨子是重金请来的好厨子,个个做出的味道都堪称一绝,故而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最便宜的一道菜,也要一百文,还是再常见不过的老醋花生。

最简单的炒菜,也要一两银子。

见到上面的价格,魏莹莹不由咂舌,她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荷包,清晨出门时,她以为钟离殇会主动邀请自己一起用餐,所以并没有带太多银子。

这个情况,看起来自己多半是不会被邀请了。

看出她囊中羞涩,张掌柜不屑地讥笑一声,并没有告诉她,因为今天首日开业,所以所有的菜品全部一折!

第140章 盈利

食味居的菜品价格确实高,高到寻常人都不能随意消费。

若是一个人想要填饱肚子,最少也要花上十两银子,请客吃饭、点上几道不错的珍馐美味,就要花上少说百两银子了。

但不知是因为一折的缘故,还是因为之前程娇娥一时兴起举办的比赛,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让他们迫切地想尝一尝被食味居重金聘请的这几位厨师,究竟能够做出什么样的美味。

午时刚至,食味居就已经被慕名前来的食客们挤满了,晚来的人若是有愿意拼桌的,就和几个陌生人拼上一桌,若是不愿,就只能等到晚上或者明日。

至于二三楼的雅间,那是京城里的贵人们早就定好的。

和其他酒楼相对窄小的雅间不同,这里的每个雅间空间都很足,甚至摆放着屏风、茶桌等,除了吃饭之外,还可以约三五好友于此处品茶论道。

屏风后搁着一副桌椅,是供那些闲情雅致的人,藏在后面抚琴作乐的。

此时钟离殇几人就在其中较大的几件雅间之一,顾紫苑新学了一支曲子,便坐在屏风后弹给他们听。

古筝典雅悠扬,在酒楼里扩散开,飘到大堂时,消散在大堂的喧嚣声中。

程娇娥坐在临窗的位置,从她的方向往下看,正对着大堂。

看着大堂熙熙攘攘的人,她不由露出开心的笑容:“前段时间那个比赛,似乎误打误撞,给酒楼增添了名气,好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呢。”

顾明炎抢在钟离殇之前,把最后半尾清蒸鱼夹到自己面前精致的小瓷碟里,夸道:

“我就是听说你从一堆厨子里挑出了几个好厨子,今儿才特意跟着她过来尝尝鲜的。”

“味道如何?”程娇娥期待地问。

顾紫苑适时弹完那支曲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打趣道:“你看我哥他都跟世子争食吃了,还需要问他味道如何吗。”

“味道确实好!”顾明炎翘起大拇指,“尤其是这道清蒸鱼做的,就连宫里的御厨,也不见得能够做出这种味道!”

程娇娥不是厨师,故而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和顾明炎谦让。她笑眯眯地把钟离殇之前夹到自己碟子里的一块去过刺的鱼肉放进嘴里:

“他的清蒸鱼味道确实一绝!不过能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顾公子夸奖,我也就放心了,看来我这个酒楼确实能开下去。”

“味道绝对没得说,但是紫苑,价格是不是偏高了一点儿?”紫苑有些担忧问。

程娇娥胸有成竹道:“京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的主儿,这点儿银子对挥金如土的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只因顾紫苑从小在荣城长大,贫苦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才会格外节俭,把钱看得很贵重。

不提旁人,就说顾明炎,他就完全不觉得这样的价格高了。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吃上让自己称心满意的菜肴,哪怕是千金也值得。

京城里,像顾明炎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程娇娥所担心的,在一折的优惠活动后,酒楼的生意就会一下冷清萧条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虽然酒楼里的客人确实少了近一半,但因为价格已经恢复到了原价,傍晚张掌柜算账时,所赚的竟然比之前还要多!

把自开张到现在的账,张掌柜激动地反复算了三遍,确定抛去食材等费用后,短短四天,食味居竟然盈利高达四千两后,激动地几乎要昏过去。

食味居重新开张之前,他偶尔还有犹豫、还会想自己留下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那时候他的想法十分悲观,认为自己月钱绝不会超过一百两太多,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四天,就盈利了四千两,那一个月呢?

想到那笔自己之前从来不敢想的数字,张掌柜激动地一晚上没睡觉。

第二天,程娇娥和王霞云去胭脂铺查看施工进程,顺便去酒楼看一圈时,一见到她,张掌柜就激动地把账本拿出来,邀功似地急忙说:

“程姑娘,您知道咱们这几天一共赚了多少吗?”还不待程娇娥回答,他就接着说,“四千三百五十一两!”

听到这个数字,程娇娥也惊讶了一瞬。

她想过以这两天,生意的火爆程度,盈利绝不低于一千两,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

第一次做生意,竟然就如此成功,让她讶异于自己天分的同时,也不由想起了程胥留给自己的那些经商方面的书籍。

像一折优惠促销等主意,都是她从那些书上学来的。

钦佩于祖宗在经商上的大智慧、大才能的同时,程娇娥也下定决心,更加努力地去钻研那些书籍,将里面的每一条知识都吃透、学透。

高兴地从酒楼离开,程娇娥视察过胭脂铺的翻修进程,估摸着最快三五天,胭脂铺就能够翻修完成后,立马找人去看了日子,定下胭脂铺开业的时候。

从胭脂铺回来,她就又一头扎进了那些商书里,在里面寻找着能够让自己的胭脂铺像酒楼一样,快速把名气传播出去的方法。

她在卧室里一连待了两天,几乎把所有的书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把上面能用的方法记到一张单独的大纸上,又把它们对比斟酌许久,终于确定下方案。

确定好方案后,她就立刻去找王霞云。

王霞云仍旧住在安平候里,为了方便她制作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钟离殇特意给了她一处空旷的院子,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花,一接近它,就芳香扑鼻。

程娇娥走进院子时,王霞云正在和几个丫鬟摘花瓣,花瓣按照颜色深浅,放进不同的箩筐,每个箩筐里,花瓣的颜色都大致相同。

见到她来,王霞云急忙放下手里摘了一半的海棠,笑呵呵地站起来问:“恩人,你怎么来了?”

程娇娥神秘地拉着她朝屋里走,边走便激动地说:“我想到了一个替咱们胭脂铺宣传的绝妙好主意!”

第141章 主意

“什么主意?”

王霞云和她面对面在堂屋里坐下,顺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温茶,她盯着王霞云的眼睛,迫不及待道:

“这是我在我爹留给我的书里看到的,虽然不知道是我哪位先人写下的,但我觉得十分好。”

她边说,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半晌,王霞云终于弄清楚她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请人专门制作出一批非常小的瓶子来,容量大概是正常香膏瓶的容量的十分之一。

如此小的瓷器,是很难烧制出来的,要用木头掏。

她们把调制好的香膏倒入这样的小容器中,这样的产品,被程娇娥称之为试用装。

试用装乃是非卖品,只送不卖,程娇娥想的,就是把它们送出去!

王霞云从没接触过这样的理念,她不由皱眉质疑道:“咱们把香膏都送出去了,还卖什么?”

“你想,咱们送出去的香膏其实很少,能用多久?再节省,也最多用上七八天,等到她们用完了,还想接着用,怎么办?是不是只能回来买?”

王霞云云里雾里地点着头:“那如果她们不回来买呢?或者说,她们就一直用这种试用装,咱们该怎么办?”

“你要相信自己,只要咱们把价格定的稍微低一点儿,我敢保证,只要用过你调制出的香膏,绝对不会再去买第二家!毕竟物美价廉,谁不喜欢?”

“试用装呢,咱们也没必要做出太多,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把胭脂的价格定的稍微低一点儿,毕竟你胭脂做的远不如香膏,香膏呢,像单纯的只有一种香气、并且市面上极其常见的那些香膏,咱们价格也定的低一点。”

“像相对复杂些的,比如你送给我的那瓶、还有市面上不曾出现过的,只有你才能够调制出的香膏,咱们就把价格定的高高的,如何?”

一开始,俩人就已经有过明确分工,王霞云只管制香,其余的事全部交给程娇娥,此时她也糊涂地点头:

“恩人,您说的这些我都糊里糊涂的,听不大懂,总之一切您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沈云舒点头的同时,问:“你能不能再调一批你送我的那种香膏?”

听到她这个要求,王霞云迟疑一会儿,歉意道:“不是我不想调,而是我答应过嫂嫂,绝对不再让这种香膏面世,以免被人发现我和我的家人,所以……实在是抱歉。”

“这样。”程娇娥有些失望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仍不死心地问:“那一瓶、一瓶你总能调吧?”

“难道我之前送您的那瓶,您这么快就用完了吗?”

程娇娥连忙摇头:“想必你也知道那种香膏现在的价值,我想,如果你能调制出一瓶,放到咱们的胭脂铺里当做镇店之宝,也能给咱们增添不少名气。”

王霞云听完后,为难地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但是恩人,咱们得说好,我只能调一瓶出来,往后也不能再调这种香膏了!”

程娇娥喜得连连点头答应。

高兴地从王霞云的院子里出来,程娇娥的脑海里又多了另外一幅蓝图,那是有关自己的胭脂铺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心目中的恢弘蓝图去找虞嬛汐倾诉。

她们来到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虞嬛汐也就昏迷了一个多月。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虽然始终昏迷着,但腹中的孩子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非常茁壮健康地成长着。

虞嬛汐的肚皮,已经隆起一层了。

程娇娥到的时候,虞嬛汐的房门敞开着,她走路一贯轻得像是猫似的,里头的人交谈起来又非常专注,谁也没注意到身后来人。

钟离殇特意从宫里请回来的御医摇头叹气地收拾着医箱,程娇娥进门时,正巧听见他说:

“夫人的病太过出奇,恕我医术低微,实在是看不出夫人为何一直沉睡不醒。”

“难道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钟离殇问。

“要是刘老在,或许还有妙法,我真的瞧不出夫人得的是什么病,还请侯爷您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吧。”

“我娘就是服用了一种mi hun yào而已,你是个御医,怎么还能没有办法呢?”

从着装上,认出这位大夫的身份来,程娇娥不由质问道。

钟离殇这才发现程娇娥。

他今天带御医来,并没有提前知会过程娇娥,就是怕她失望,却不成想,竟然还是被她撞见了。

见她听说虞嬛汐治不了,眼中已有泪花闪烁,钟离殇心疼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柔声劝道:

“没事的,太医中医术最高明的是刘太医,他请假回了老家,过不了多久,刘太医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娘就会醒了。”

程家失火之后,在不知不觉间,钟离殇已经成为她最依赖的人,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她只要一碰见钟离殇,心里的设防就会立马消失,露出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

她咬了咬牙,“吧唧”两滴泪砸到地上,想起钟离殇之前劝自己时说过的话,闷声悲痛道:

“你以前也这样说,便荣城的时候,说京城的好大夫多,我娘的病到了荣城就能够治好了;现在又说,那个刘太医医术高明,等到他回来,我娘就有救了,这样一拖再拖、我娘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她紧咬的牙和眼里憋着的泪,都让钟离殇心疼极了。

他轻轻地抓着她的双肩,尽量柔和地说:“我向你保证,刘太医回来之后,你娘一定能够醒过来,好不好?”

“如果还是没有办法呢?”程娇娥含着一眼雾气,盯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一会儿,坚定道:“没有如果,你相信我,也相信你娘,她一定可以醒过来!你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这儿有她爱的家人,她一定不会狠心离你而去的!”

程娇娥雾蒙蒙地转动视线,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仿佛看见虞嬛汐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第142章 半晌欢

张掌柜开了十几年的酒楼,有的是经验;程娇娥家里一屋子关于经商的书、有的是想法。

俩人凑到一块,没多久,酒楼的生意就稳定下来,一天至少能够收入五百两银子,虽然比不上前两天火爆,但所幸没再跌下去过。

这个收益,张掌柜已经十分满意了,但离程娇娥的心理预期还有些距离。

她也清楚,这事儿急不得。自己的厨子手艺有,酒楼无论档次还是服务,在京城中都是一流的,目前只缺名气!

而要名声大噪,除了一点一点慢慢积累的话,还要等、等一个契机、一个合适的契机。

在慢慢等待契机的过程中,成衣铺和胭脂铺也紧锣密鼓地在准备开张了。

程娇娥现在除了隔一天去一趟酒楼、每天坐在虞嬛汐床边同她说上半个小时的话外,精力全部放到了成衣铺和胭脂铺上。

其中,站在桌前握笔苦思,占去了她绝大部分时间。

在自己的成衣铺上,她有一个清晰的地位——新潮!

她要在原有的服装基础上做出改变,设计出全新的、好看又令人舒适的衣裳来,要与众不同却又能够被世人接受。

这些天,光是她房间里的废稿就已经堆满了四个箩筐,灵感堵塞的时候,往往她会发呆半天,一笔都画不出来。

就在程娇娥烦躁地咬着笔杆,对着摊开的白纸发呆的第三天,王霞云捧着一盒白净瓷瓶装的香膏,笑容满面的走来。

白净瓷瓶上用工笔绘着簇簇金桂,她之前送给程娇娥的那瓶香膏,就是用的这种瓷瓶,所有的同款香膏,全部都是用的这种瓷瓶。

金桂旁用簪花小楷工整地写着“半晌欢”三个字。

半晌欢,就是它的名字,因它的香味至少可以持续两个时辰,之后才会逐渐散去,故而名为半晌欢。

来到程娇娥的闺房外,王霞云从半开的门里看见她又在愁眉苦思,礼貌地敲敲门框。

因为她现在毫无思绪,故而立马抬头,她先看见王霞云,又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瓷瓶,脸上终于露出喜色:

“你已经调制好了?”

“嗯。”王霞云走进来,打开瓶盖,好闻的香气顿时弥漫开,让程娇娥的心情也好上不少。

她高兴地接过香膏闻了闻,又从床头柜里取出那瓶王霞云的嫂子亲自调的的半晌欢,反复对比过,确定它们没有丝毫差别,激动又珍重地小心把瓶盖合上。

“太好了!太好了!”

她把香膏还回去:“我敢保证,等咱们胭脂铺正式开张的时候,这瓶香膏一拿出来,肯定能让咱们的胭脂铺迅速传出名气!”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哪一家胭脂铺里还能够拿出来半晌欢了,哪怕是之前囤货最多的铺子!

王霞云有些担忧地把它放回随身的布袋里,仍然不安地问:“别人不会通过它查到我的嫂子和家人吧?”

“你放心,虽然这种香膏现在已经很少了,但总归还有。以紫苑的身份,能够弄到这种稀有的东西,并不稀奇,只有一瓶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

“那就好。”王霞云松口气,又从布袋里拿出来一个比指甲稍微大一点的木盒子来,“这是上午工匠们送来的样品,我往里面装了点儿香膏进去,你看看怎么样?”

盒子和程娇娥想象中的差不多大,盖子是用三根绳子固定上去的,绳子固定在小盒子底部。

程娇娥小心地把绳子解开,掀开盖子,看见装满的香膏,建议道:“这个小盒子做的倒是精巧,如果能够在外面刷一层白漆就更好了,但香膏你装的太满了。”

“太满吗?”王霞云把它接过来,“可我一贯都是装满的。”

“咱们正常卖出去的商品,自然应该装满,这样才实诚,可这些是免费送出去的。你想啊,如果免费送出去的,还装这么多,足够别人用上一段时间,咱们的东西又该怎么卖出去?”

王霞云似乎听懂了,她点头应道:“行,下次我少往这里面装点儿。”

“你记着,能让她们用上几回,用出咱们的香膏,包括胭脂水粉的好来就成。”

“行,我知道了。”

王霞云受教地把试用装也装进布袋里,低头的时候,她瞄见书桌上画了一半的乱糟糟的草图,不由好奇问道:

“我听青韵说,你最近都在画什么设计图,画的怎么样了?”

程娇娥也看向草图,她丧气地叹一口气:“甭提了,我根本没什么思绪,总觉得差点儿什么,可究竟是差点儿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

“是不是因为恩人您最近在房间里闷得太久了?”王霞云提议道,“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吧,或许出去走上一圈、散散心,回来后您就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也好。”

程娇娥思索一会儿,把草图拿砚台压好,高声唤来青韵来给自己换衣。

她们各自换好出门的行头,拿上钱袋子,程娇娥又知会了府上的管家一声,再没惊动更多人,和青韵、王霞云以及影子似的始终紧跟着的连英出了府门。

虽说是散心,可出了侯府,程娇娥却只往布庄扎,眼睛也是始终在每个人的穿着上瞄来瞄去,停留在年轻少女身上的次数最多。

京城里旁的不多,布庄却不少,布料多是棉麻、丝绸,色彩斑斓的有、单调统一的也有。

程娇娥的眼睛在一匹又一匹的布料上掠过,看到中意的料子,她会停驻片刻,想着它适合做什么样的衣裳、又该做什么样的样式、穿到什么人身上才好看。

之前她是从不逛布庄的,布料向来是程胥或虞嬛汐买好了,送到她面前,让她挑自己喜欢的颜色和图案,拿去做衣裳。

现在踏进布庄,程娇娥才知道,原来布料也有许多种颜色和样式。

她眼花缭乱地在各个布料庄之间行走,直到她走进李世贤开设的一个布庄,一进门,便立马被特意挂在悬杆上的一匹烟色纱料吸引!

第143章 这些我全要了

这种纱和常见的纱不同,它非常轻透,透到仿佛可以看见藏在它后面的事物,风轻轻一吹,飘起来的样子,一下触动程娇娥的心。

她快速走到它面前,手轻轻抚摸它,面料并不像程娇娥想象中那么平滑,但这不妨碍它的美。

店小二显然已经习惯程娇娥这种痴迷的目光,因为自从这款纱昨天下午挂起来到现在,几乎进门的每位姑娘都会在它面前驻足,这样痴迷地看着它。

又毫无例外,一一被它的价格吓退。

小二有些轻视地走上来,介绍道:“这是本店新推出的一种料子,名为雪纺纱。目前产量十分稀少,整个京城也只有百匹不到,若是姑娘能买上半匹回去做成衣裳,以姑娘您的美貌,必定如九天玄女下凡,倾倒众生啊。”

“这么透的料子,穿到身上,岂不什么都漏出来了,如何能做衣裳?”

程娇娥疑惑地小声问,似是问店小二,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小二被问得噎住,犹豫一会儿,牵强道:“布料做出来,不就是为了做衣裳吗?只要是布料,总能做成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要是姑娘您真的嫌它透,大不了里头再穿一层就是了。”

嘟囔般的一句话,却一下让程娇娥眼睛亮出光芒。

“它怎么卖?”

“五十两银子一丈。”

这个价格,不由让程娇娥一愣。

一丈布,最多也就只能做一身衣裳,这个价格,相较于其他布料,高出太多了!

她的反应,早在店小二的预料中,店小二轻视地刚要给她介绍其他便宜的布料,却听她问:

“你这儿有多少?”

“只有五匹。”

“如果五匹我全要,多少钱?”

这下愣住的人,则换成了店小二。店小二呆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地问:“您说您都要?”

“自然。”

他的态度不由变得恭敬起来,脸上带着讨好巴结的笑容:“一匹四丈,五匹就是二十丈,一丈五十两,二十丈不多不少,刚好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程娇娥笑道,“这样吧,你去把你们掌柜喊来,我跟他谈。”

小二有意说自己也能做主,转念一想,这么大的单子,若是做成了,差不多就是布庄一个多月的收入了,要是让自己搅黄了,掌柜非得把自己辞退不可,急忙点头哈腰地把程娇娥往里边领。

他把程娇娥领到柜台的一边角落里,在那里摆放着一副桌椅。

“姑娘,您先坐下稍等,我这就去给您请掌柜的!”

程娇娥点头,她正巧走得也乏了,便不客气地坐到椅子上,等待掌柜的功夫里,四下打量这家布庄。

小二一走,王霞云和青韵就急忙凑过来,青韵略微不舍地问:“您真的要把那些布都买下来?”

程娇娥点头。

“xiao jie,恕我直言,这些布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扯就烂了,一丈布却要五十两银子,实在不值得。”

“你不懂。”程娇娥直勾勾地盯着飘来飘去的雪纺纱,她有预感,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成功把它做成衣裳,它的价值,将会在自己手里翻上好几番!

青韵还想再劝,瞥见掌柜的已经笑容满面地急忙走过来了,只好住嘴。

掌柜先不动声色地把程娇娥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遍,看她的穿着非富即贵,出得起这一千两银子,不像是寻自己开心的,态度不由更加热情。

他到了之后,亲自提起茶壶,给程娇娥倒一杯茶,同时笑呵呵地问:“我听伙计说,姑娘您打算把我店里的五匹雪纺纱全部买了?”

“不错。”

他更喜,夸道:“姑娘您真是好眼光!”说着大声招呼伙计,“快,快把咱们所有的雪纺纱都装起来!”他再扭头笑问,“不知姑娘您家住何处?我好派人把布匹都给您送到府上去。”

“这个不急。”程娇娥笑着示意掌柜坐下。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掌柜依旧微微弯着腰站着,心想,她多半是要杀价。

布庄里的布料,岁都死明码标价,但免不了有讨价还价的人,程娇娥一次性要了这么多的布,想要讨价还价也正常。

果然,程娇娥开口道:“布料我瞧着确实喜欢,所以才想要都买下来,可是掌柜的,您这价格也忒高了些。”

“不是价格高,实在是造价太高了!”掌柜的立马叫苦道,“您也知道,凡是东西,都物以稀为贵,这个雪纺纱刚刚制造出来,第一批货只有百匹,我卖的这个价格,放眼京城,您再找不出比它更低的了!”

“物以稀为贵不假,如果您这雪纺纱,一共只有百匹,且日后都不会再有,莫说是五十两一丈布,就算是百两一丈布,我也绝不会跟您讨价还价。可是方才您自己也说过了,这只是第一批货,有第一批,自然就有第二批。”

“货只会越来越多,货一多,价格自然也就得紧跟着往下跌,您说我说的是不是?”

掌柜的干笑着,既不能说不是,也不能说是。

“但五十两,真的是底价了。”

“我一次性要了你五匹布,五匹布,就是一千两银子,当真一分不少?”

掌柜摇头:“不能少。”

“那既然如此,”程娇娥站起来,“咱们就再去别处转转的,这儿似乎是李伯父的布庄,我记得李伯父在京城不止有一家布庄,别处一定也有。”

她装出可惜的样子,果断朝门外走,却走得并不快,她在心里数着步子,数到第六步时,掌柜一番心里挣扎后,终于喊道:

“姑娘,且慢!价格咱们总能再商量的。”

他走到程娇娥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比划着说:“这样,我少给您算五十两,五匹布,您一共给我九百五十两,如何?”

“掌柜的觉得,我像是缺那点儿钱的人吗?”程娇娥嘴角勾起,“掌柜您没有诚意,我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她一抬脚,掌柜急忙又一拉,“九百两!九百两总成了吧!”

第144章 人情难还

九百两,这个价格,程娇娥已经可以接受了,但是商人的习惯还是让她再降上一降,面色不改道:

“七百两!”

掌柜面色一变,不悦道:“您这不像是诚心要我东西的样子,七百两莫说是卖给您了,就算是我进,也进不来,您要是诚心要,这个价格还得往上抬。”

“那掌柜的觉得抬上多少合适?”听掌柜口风,九百两还有望往下降上一降,程娇娥沉着问。

“我再给您往下落二十两,您要是能要,我就派伙计把布料给您送到府上去,要是要不了,咱们也不用再谈了。”

看着掌柜的眼睛,程娇娥思索了一会儿,果断道:“八百两!要是成,你就让伙计去送。”

掌柜摇摇头。

“真的不行?”

“不行!”

程娇娥也无奈地撇嘴摇头:“既然如此,青韵,咱们走吧。”

这回她一只脚走出门口,见她竟然真的要走,掌柜的一下慌起来。

这五匹布,他的进价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两银子,卖的这么高,不过是因为雪纺纱第一次出现,想着物以稀为贵,想卖个高价罢了。

但就像是程娇娥说的,有第一批,早晚就会有第二批,第二批货下来,就不止一百匹了,那时候价格一定会跟着跌下来!

价格一跌,哪还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他急忙喊住程娇娥:“八百五十两,真的不能再跌了!”

“八百两,一文不加。”程娇娥停下来,斩钉截铁道。

掌柜故作肉疼的样子,一咬牙:“成!给您、给您!”

他不说这个成也就罢了,一说,程娇娥突然心里一慌,总觉得自己这个价格也给高了,不过她也不在乎这几百两银子,于是爽快地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过去。

掌柜验过银票真假,急忙让小二去取货。

货取来,当着掌柜的面,程娇娥让青韵把所有的布匹都打开验了一遍,确定没有残次后,只剩麻烦王霞云带路,让伙计把布匹送到不远处的自家马车里。

离开时,掌柜的无奈地冲她说道:“看您也是大家闺秀、富贵人家,买起东西来怎么比市井上那些妇女们还计较呢。”

“您说我富贵,这个我承认,但大家闺秀我可不是,我啊,和您一样,是个商人。商人,自然一文一钱都要计较,您说是不是?”

程娇娥说完,在掌柜错愕的比偶轻重,带着青韵和连英离开。

一出布庄的门,青韵便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布庄既然是李老板开的,他和老爷又是朋友,您真喜欢这种纱布,直接去找他不就成了,为什么偏要在布庄里花冤枉钱?”

“他之前虽然答应了我,所有的布料都按最低的价格给我,但成衣铺还没开张,我总不好为了这五匹布,去特意找他、麻烦他,你说是不是?”

“咱们又不缺这点儿银子,为了这点儿银子用上情面,会被人说咱们吝啬、爱占小便宜,不会讨人喜欢的。”

人情,是最难还的东西,所以能少借一个就少借一个。

出了李世贤的布庄,程娇娥又去其他几家较大的布庄逛了一圈,又买了几匹自己比较中意的布回去。

回到安平候府,钟离殇已经下朝了,他从下人那儿说,程娇娥抱了十几匹布回来,连忙纳闷地放下手里的书本,直奔程娇娥的院子。

布匹多的程娇娥的闺房放不下,它们被搁置在另一个闲置的房间里。

程娇娥让青韵从每种布料上都裁下了两尺布,这些布抱在连英怀里,钟离殇到的时候,她正拿着两块布在青韵身上比划。

“你买这么多布做什么?”

循着声音望去,望见眉头微皱的钟离殇,程娇娥高兴地答道:“我下午去布庄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布都很好看,于是我就买回来了。”

她把手里桃红色的料子放下,换了一块素色的往青韵身上又是一围,道:“这两天我一直闷在房间里,丁点儿头绪都没有,还别说,今天出了逛了一圈,头绪竟然理出来了。”

“咱们开成衣铺,不就要用到布、各种各样的布吗,我就想着,先买些回来,我自己在家里试着做几件,看看效果。”

“你做?”钟离殇投来质疑的目光:“你会女红吗?”

程娇娥不服气地轻“哼”一声,“我好歹跟我娘也学过一点儿,穿针引线足够了,再说,就算我不行,不还有青韵的吗?”

说着,她把手里的布在青韵腰间缠了一圈,显露出青韵纤细的腰肢来,把她往前面一推,问:

“你们说,如果做一件这种束腰的衣裳,好不好看?”

怀里也抱着几块布的王霞云认真审量青韵一遍,道:“还别说,恩人您这样一束,显得她腰盈盈一握,还真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钟离殇紧跟着评价道,“可你想过没有,你们女子常穿的襦裙,系带都在胸上,你在腰间多加一条带子,怪不怪?”

“那就把系带挪到腰间就好啦!”程娇娥端详着青韵,想说些什么,想到现在钟离殇在场,她不由撵人道:

“我们几个姑娘家在这儿讨论穿衣打扮,你个男人在这儿待着有什么意思?要不你先走吧?”

没想到在自己家,自己竟然会被公然驱赶,钟离殇的脸立马拉下来,他直接一屁股坐到程娇娥面前: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程娇娥无奈地看着他,把手里的布往青韵肩上一搭,弯腰趴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们可能会讨论到一些女孩子比较**的话题,你确定要听吗?”

不止是她说出的话太过暧昧,还是因为她略显亲昵的动作,钟离殇“咻”地脸一红,一下站起来,别扭地丢下一句: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公务要忙。”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的反应,惹程娇娥嘴角不由扬起,生出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在他走出去的一瞬间,大声问:

“您真的不再多呆一会儿了吗?跟我们姑娘家讨论穿衣打扮,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第145章 找茬

钟离殇害羞到落荒出逃的背影,惹程娇娥忍不住捧腹大笑。

她笑够了,才拿起布料重新往青韵身上披。

因为现在是夏季,大家穿的都十分单薄,就算是套着衣裳,布匹在身上轻轻一勒,也能勾勒出最曼妙的线条来。

钟离殇一走,这些姑娘们说话就大胆许多。

王霞云是个比较守旧的人,她看着裹在青韵身上的布,提建议道:“这样把青韵的腰身给勾出来,确实好看,但是恩人,您不觉得……”

她羞涩地想了半天措辞,终于想到一个委婉点儿的:“您不觉得,这个线条太过明显了吗?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有些难为情。”

这个时代,她们穿得衣裳都宽松极了,只有那些权贵们身着的那些量身定制的衣裳,还能凸显出些许身材。

太过紧贴的衣裳,一时之间不能让人接受,也在情理中。

程娇娥受用地点点头,她把所有的布料,在青韵身上的不同位置都试了一遍,最后才拿起自己下血本买回来的雪纺纱。

雪纺纱同样被裁成一米长,程娇娥试着把它披到青韵身上。

青韵今天穿的是一件青色的齐胸襦裙,纱往肩上一披,就像是外套一样,微风一吹,就吹得飞扬起来,远看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程娇娥一下灵光乍现,拍手道:“它不能做里衣,但是可以做外套啊!”

连英难得插入到她们的话题中,认真道:“若是做成裙子下摆,或许也不错。”

“对!”程娇娥赞许地一拍手,立马扭头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拿了一条浅粉色的,半新不旧的裙子走出来。

她把裙子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指使青韵拿了针线筐出来,白色单线穿进针眼里,开始拿起纱往裙子上缝。

“xiao jie,您这是做什么?”青韵纳闷地问。

“反正这件裙子我也不怎么穿了,我打算把纱缝到外面试试看效果。”

“我来吧。”

青韵接过银针,熟稔地在裙子上穿针走线。

裙子是一片式襦裙,捏着宽度相等的衣褶,展开的长足有四尺,纱的长是不够的,但她们也只是看看效果罢了,所以缝起来并不十分严谨。

没一会儿功夫,青韵就把纱缝好了,程娇娥期待地拿着它又钻进了房间里,出来时,俨然已经换上了这件“新衣裳”。

“新衣裳”并不如众人想象中的惊艳,但的确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

“或许是因为裙子是粉色的,但纱却是白色的,所以看起来有些突兀。”王霞云说。

青韵点头:“但这种布料做成衣裳,确实蛮好看的,咱们可以把它染成粉色,这样它不就可以拿来配粉色的衣裳了吗?”

女儿家,总是爱美的,尤其这种新型的雪纺纱,做出的衣裳确实要比厚实的布料看起来飘逸、灵气。

她们话匣子一打开,顿时如江水似的滔滔不绝,讨论可以用它做什么衣裳、又讨论她们往后可以做哪些方面的尝试。

这边程娇娥几人兴致高昂,另外一边,食味居里却遇到了麻烦。

夜色渐垂,到了酒楼每日最忙碌的时候。

连日的好收入,让张掌柜笑呵呵地站在柜台后,和善地招呼着每个进门来的客人。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马褂的大汉仰着下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看见这俩人的脸,张掌柜笑容一下僵住,原因无他,只因他认得这两个人。

当初一品居的李管事想要自己的食味居时,就是这两个流氓天天来酒楼里撒泼耍赖,才害得自己生意彻底做不下去。

现在再看见他们,张掌柜下意识心喊声不妙,只因现在食味居背后的东家是钟离殇,他想着这两个无赖没胆子在在这儿闹事,才勉强镇定地冷声问:

“你们来做什么?”

“做什么?”右眼戴着眼罩,瞎了一只眼的大汉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啪”一声,重重地拍到桌子上,嚣张道,“我们哥俩来吃饭,不成吗?”

“请你们去别处吃吧,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张掌柜道。

“你这什么意思?”瞎眼大汉立马伸手指向张掌柜,“什么庙小,我看你分明就是店大欺客!怎么着?现在背后有人撑着了,做起了权贵的生意,就瞧不上我们这些平民了?”

“我呸!”他朝地上吐一口唾沫,“大爷是没钱还是怎么着?今儿我们哥俩还就在这儿吃定了,把你们这儿好酒好菜全都给我招呼上来!”

不止是掌柜,新来的伙计也看出了他俩来者不善,不动声色地跑到柜台旁,小声问:“掌柜的,招呼还是不招呼?”

张掌柜刚想说不招呼,大汉立马一记冷眼扫过来,半恐吓道:“今儿大爷要是吃不好饭,你们谁也别想清净!”

生怕这些地痞流氓干出砸店一类的事,张掌柜只好无奈地让伙计去招呼,同时他也多留了个心眼,派人紧盯着这俩人,他们万一有什么小动作,立马将其拿下!

为了以防万一,张掌柜甚至还派人特意去安平候府请程娇娥过来。

这俩无赖的手段,张掌柜清楚得很,正因为清楚,才心慌。

俩无赖找了个角落面对面坐下,瞎眼大汉把随身的刀拍到桌子上,以震慑掌柜和伙计,他对面的人有些发怯地小声说:

“大哥,要不然咱们还是走吧,我心里总是慌慌的,咱们犯不着为了那么点儿钱,把命给搭上啊。”

“咱们搭什么命?”瞎眼大汉不屑道,“再说了,那哪是一点儿钱?干完这一票,咱兄弟俩后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可现在这家店背后的东家是安平候,那可不是咱们能得罪起的啊。”

“安平候得罪不起,那顾……”他刚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话到嘴边,生生咽回去,不快道:

“反正两边都得罪不起,倒不如铤而走险这一次,再说了,他们不是答应咱哥俩了吗,到时候出什么事,他们自然会出来给咱们收拾残局。”

第146章 诈钱

俩无赖要的是好酒好菜,可在食味居,一锭银子,能吃多少好酒菜?

张掌柜还算厚道的让人给他们上了一坛女儿红,炒了两荤两素四个菜,招呼的也算周到,只想赶紧打发这俩瘟神走,千万别让他俩惹出什么事端来。

但偏偏来什么、怕什么!

菜刚上齐,哥俩儿各夹了几筷子菜假模假样地尝过味道后,就见瞎眼大汉趁人不注意,从袖兜里抖出两只死蟑螂来,快速抖进菜里。

他快速把菜扒拉几下,让蟑螂充分沾上菜汁后,又把它扒拉出来,紧接着“啪”把筷子狠狠一丢,故意夸张地“呸呸”把嘴里的菜吐出来,破口大骂道:

“还特意高薪请的厨子,一流酒楼呢,做出的菜是让人吃的吗!”

张掌柜脸一沉,心道果然出事了,在瞎眼大汉闹出更大的动静之前,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在其他客人面前,不得不挤生硬挤出笑脸问:

“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瞎眼大汉又呸一声,托起盘子在旁边的食客面前晃了一圈,骂道:

“这做的是什么菜,菜里面竟然还有蟑螂,这不成心想要吃死人吗!”

黑乎乎的蟑螂躺在绿油油的菠菜上,明显极了,食客们大多数立马放下筷子,纷纷凑上来,见果然是蟑螂,又急忙坐回去,扒拉起自己的菜。

张掌柜黑着脸,辩道:“自开张以来,我食味居的韭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莫说是蟑螂了,就连蚂蚁都没出现在厨房一只。”

“那你的意思是,这蟑螂是我成心放进菜里,故意来恶心我自己了?”

“那可保不齐!”食味居之前的老伙计被热闹吸引来,不平地插嘴道,“前段时间,你们哥俩在我们食味居是怎么闹的,乡亲们都有目共睹,谁知道现在你俩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小子,你找死是不是?”听老伙计把自己之前的事拿出来说道,瞎眼大汉立马拿起刀冲他比划两下,吓得他一下子躲到张掌柜身后去。

“我警告你,现在的食味居已经不是以前的食味居了,你要想在这儿闹事,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你这是在恐吓我了?”瞎眼大汉好着的那只眼眯起来,他今天收了别人的银子,就是来找麻烦的,能够见点儿血,保不齐还能找雇主多讨两个银子。

怀着这样的心态,瞎眼大汉直接挥舞着大刀朝张掌柜砍过去,张掌柜吓得四处逃窜的同时,大喊道:

“你住手!你要是再闹下去,我可就报官了!”

见真有伙计往外跑,另一个无赖往门口一横,硬着头皮喊道:“今儿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我、我告诉你们,你们休得乱来!”没想到这俩人竟然如此不要命,张掌柜吓得有些结巴,而大堂里的其他食客生怕被波及,也吓得急忙躲到一边去。

瞎眼大汉仗着自己手里有刀、背后有人,有恃无恐地朝张掌柜逼近的同时,放狠话道:

“大爷还不怕告诉你,甭管这儿换几个主子,哪怕是天王老子罩着你,老子不让你开,你也甭想好好地在这儿做你的生意!”

“哦?”

女子的一声冷笑突然在门外传来,俩无赖同时朝酒楼外看,只见一个穿白衣戴斗笠的女子正不疾不徐地朝食味居走来。

冷笑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看见及时赶到的她和后面黑衣抱剑的连英,张掌柜像是见到救星似的,大舒一口气。

这俩无赖谁都没见过程娇娥,只当她是寻常女子,便极其轻蔑地调戏道:

“呦,这是哪家打抱不平的小娘子啊,看起来长得还蛮俊俏的,怎么着,小娘子也是来吃饭的,要不要大爷我教训完这家掌柜的,请你喝两杯啊?”

“放肆!”连英冷喝一声,瞎眼大汉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只听“嗖”一声,一支飞镖擦着他的肩膀,在他衣服上割开一道整齐的口子,钉在他背后的空墙上。

“下一次就是你的脑袋。”

连英冷漠的一句话,吓得瞎眼大汉倒吸一口冷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另一个生怕再从她手里飞出一枚飞镖,急忙让出门口。

程娇娥走进来,径直走到张掌柜面前,轻声问:“怎么回事?”

张掌柜愤恨地看向无赖,咬牙切齿道:“之前就是他们受姓李的指使,来酒楼里闹事,往菜里丢死耗子死蟑螂来败坏我的酒楼的名声,害得我bèi po转让食味居,现在他们又故技重施,再次诬陷咱们菜里又死蟑螂!”

“死蟑螂?”

伙计拿起那盘菜端到程娇娥面前:“东家您看。”

听他喊东家,瞎眼大汉一下懵住,心想这儿的东家不是安平候吗,怎么又变成了一一个女的?

转念又想,管他男的女的,自己只管把自己的事办好就成。

他怯怯地看了连英一眼,一挺腰杆,大声道:

“你们菜里有蟑螂是事实,什么诬赖不诬赖的!我晓得你们背后有人,但这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地方!今儿这事,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咱们就去见官!”

“见官?”程娇娥问。

“对,见官!”

“那我先问问你,你想要什么说话?”

“承认你们做的菜不干不净,再给我三百两银子作为补偿,不然我就去报官!”

“三百两?”张掌柜惊讶地拔高声量,“你吃的这点儿菜加起来一百两都不到,你竟然问我们要三百两?”

“怎么着?你这是要见官了?”

瞧着瞎眼大汉这副不要脸又欠扁的无赖样,张掌柜恨不得朝他脸上打上一拳,可他没这个胆子。

他看向程娇娥,生怕她为了息事宁人,真的答应瞎眼大汉的无赖要求,慌忙劝道:

“姑娘,咱们做菜一向干干净净,莫须有的罪名,咱们不能受!您要是真的赔给他银子,就等同于认了,自坏名声啊。”

这个程娇娥自然知道,这件事非但不能认,还得想办法当着大家伙的面,给自己澄清才是。

第147章 告官

程娇娥一动不动地看着瞎眼大汉,现在京城里,没几个不知道食味居是钟离殇开的,甚至很多人特意到这儿来,除了这儿的味道确实一绝外,还有就是想找个机会搭上安平候府。

这瞎眼大汉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势力的地痞无赖,敢在食味居闹事,除了真的不要命之外,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受人指使。

联想到上一次他来食味居闹事,就是受人指使,这次同样是拿人钱财的可能性更大。

可究竟是谁这样跟食味居过不去,程娇娥有些想不明白。

她来到京城才短短一个多月,交恶的人除了顾浣浣和一品居的李管事外,就没旁人了。

可这俩人,程娇娥觉得他们一没这个胆子、二想不出这种手段。

就在他们沉默僵持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仗义直言”道:

“蟑螂确实是在你们做的菜里面发现的,铁一样的事实,没得辩。这位姑娘,我劝你还是息事宁人,乖乖给他银子打发他走吧,这事要是真闹到衙门,闹大了,只怕对你们酒楼的名声更加不好。”

程娇娥冷笑:“谁能保证我给了他银子,他就能把嘴乖乖闭上?再说了,这只蟑螂的来历尚未查清楚,如果真的是我们菜里有蟑螂,赔多少我都认了,如果这只蟑螂不是从我们酒楼里爬出来的,那一文钱也休想我给!”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识劝呢?”这人颇为恨铁不成钢地一摆手,“你又怎么能证明这只蟑螂原本不在菜中?”

这个要证明,确实很难证明,但程娇娥无需证明这个,她只需证明这俩无赖确实就是来恶意挑事的就够了。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很快有了主意,平静道:“为了食味居的名声,也只好见官了,是非黑白,由县官断个清白。”

程娇娥给张掌柜使了个眼色,张掌柜会意地立马指向掺了蟑螂的菜,吩咐伙计:“把它装起来,咱们一块带到衙门去。”

见她真的要见官,瞎眼大汉有些发憷,却装出无畏的样子:“好,见官就见官!只是你们官官相护,谁能保证见了官,县官不会袒护你!?”

“你怕了?”

“蟑螂又不是我放进去的,我怕什么!”

“哦?”程娇娥再次冷笑,“如果蟑螂真的是端上来时就有的,必然是下了锅的,在热油里滚过一圈的蟑螂得熟透了,等到了衙门,我请县官拿一把刀把它切开,看看是熟还是生,如果是熟的,我就赔你三百两银子,并向你赔礼道歉。”

“可如果是生的,你又如何!”她声音骤然拔高。

瞎眼大汉心一突,暗道不听,又听程娇娥不疾不徐地说:

“若是生的,你这就属于蓄意陷害,按照天奕律法,蓄意陷害他人,最低也要挨二十大板,再吃五年牢饭!”

“不、不过就是一只死蟑螂而已,怎、怎么就、就成蓄意陷害了!”

“你心虚了?”

“没有!”

“不心虚,那你结巴什么?”程娇娥再一声冷笑,看向众人,高声问:

“若是有人故意往我们菜里丢死蟑螂,好借机敲诈、抹黑我们的名声,害得我们生意做不下去,诸位说,算不算蓄意陷害?”

这些食客大多数把这处闹剧看得分明,且不说菜里是否真的有问题,就算真有问题,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无赖得罪安平候府。

“自然算!”随着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

瞎眼大汉顿时挤出一头冷汗,他可不想挨板子、吃牢饭,如果真的进了大牢,以安平候府的人脉,必定能在大牢里折磨死自己。

程娇娥看出他内心挣扎犹豫,在他进退两难时,说:“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老实交代,这个死蟑螂究竟是不是你丢进菜里的?”

就在瞎眼大汉犹豫时,另一个无赖连忙跪到地上哭着求饶道:

“我承认,我承认,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送我去吃牢饭啊!”

“这么说,蟑螂确实是你们丢进菜里的了?”

“是……”另一个无赖说着,打开自己挽起的袖子,顿时好几只死蟑螂从袖挽里掉出来,“您绕过我吧,我们也不想这样做,是有人逼我们这个干的啊!”

“快闭嘴!”生怕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来,瞎眼大汉急忙扑过来捂住他的嘴。

程娇娥给连英使了个眼色,连英立mǎ qiáng行把瞎眼大汉拉开,程娇娥看一眼张着脖子看好戏的众食客们,先笑道:

“实在是过意不去,让大家看了这么一场闹剧,为示歉意,这样,今晚所有的酒菜价格一律减半,诸位吃好喝好!”

说完,扭头朝后院走的同时,让伙计和连英把这两个无赖也带过来。

一进后院,程娇娥便直接开门见山,冷声道:“你们要是肯乖乖把指使你们的人说出来,我保证,刚刚的是我既往不咎,可如果你们不识趣,就别怪我们送你去见怪了,我有能力让你们一辈子都见不了牢房外的太阳。”

清楚她这不是威胁,刚刚那个胆小的无赖连忙道: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他害怕地颤抖着,把今天上午的事详细对程娇娥说了一遍,末了,道:

“我们哥俩实在不知道那位姑娘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是一品居的李管事找的我们,我们见面也在一品居,只晓得她跟顾家的四公子有些关系,其他就不知道了。”

顾家四公子,顾明贞?

想起那天在食味居前见到的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人,程娇娥双手不由攥成拳,她本以为这个顾明贞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竟然会做这种糊涂事。

话问到这儿,她要是再猜不出指使这俩无赖来找自己麻烦的人是谁的话,就太愚蠢了。

和顾明贞有关系,又和自己结怨的年轻女子,除了顾家的三xiao jie顾浣浣,还能有谁呢?

程娇娥狠狠地警告过这两个无赖,把他们放走后,连英才冷淡开口问:“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顾xiao jie?”

第148章 争锋

今晚食位居里的这场闹剧,和顾明贞必然脱不了关系,至于无赖口中那位不明身份的女子,十有**就是顾浣浣。

程娇娥再三思索,始终觉得这事儿不能瞒着顾紫苑。

如果顾浣浣没有牵连进来,程娇娥还可以把它单纯地看成是生意场上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可它牵扯上了顾浣浣,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家规严如顾家,日落之前,家中女子必须回到家中,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顾浣浣还待在一品居。

她还是坐在二楼的那个老位置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食位居敞开的大门,就在刚才,她亲眼看见程娇娥进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就连拿自己银子办事的那两个无赖,也没一个从里头走出来。

顾浣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食位居现在究竟乱成什么样了、程娇娥一进去,看见自家菜里一堆死蟑螂又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她可能出现的样子,顾浣浣快活地笑起来。

倒是和她相对而坐的顾明贞,时不时流露出担忧。亲自站在一旁伺候的李管事拍着胸脯道:

“这兄弟俩办事牢靠得很,三xiao jie,您就瞧好吧,我向您保证,不出三天,食味居在京城的名声就又臭了!到时候莫说一碟小菜十两银子,就是十文钱,也不会有人再去吃。”

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坏事的兄弟俩早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从食味居后门逃了。

他们自知得罪不起程娇娥,也得罪不起顾家姐弟俩。

小动作没被拆穿也就罢了,一被拆穿,他们又把顾明贞供了出去,往后再留在京城,一定没自己的好日子过了。故而一出食味居,他们就马不停蹄地收拾家当,准备逃到外省去。

天色渐晚,程娇娥也没在食味居多作逗留。

小闹剧散场后,她问了张掌柜两句近日酒楼的生意如何,交代他再遇到什么事只管差人去安平侯府请自己之后,在张掌柜的再三挽留下,在夜幕完全垂下前,走出了食味居。

从窗户这儿看到她先走出来,顾浣浣立马站起来要朝楼下走,顾明贞连忙问:

“三姐,你去哪儿?”

“那俩无赖呢?他们怎么没出来?不行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程娇娥上马车前,抬头望向一品居,正瞥见窗后站起来的那抹鹅huáng sè的身影,尽管天色昏暗,可她还是一眼认出顾浣浣的身份。

果然是她。

程娇娥嘴角勾起冷笑,踩着踩凳坐进马车,车帘垂下来,马车调转马头,从一品居经过时,顾浣浣正好走下楼。

她刚要走出一品居,被顾明贞手疾眼快地一下拉回门口,小声警告道:

“三姐,你疯啦!你现在出去,要是被别人发现怎么办?”

顾浣浣甩开他:“姓程的已经走了,食味居里还有谁认识我?你放开,我去里头探探风。”

顾明贞一想,食味居里确实没人认识顾浣浣,放她去里头看看那俩无赖事有没有办成也不错。

就在他准备嘱咐两句,就让顾浣浣去时,他悄悄派去,假扮食客进入食味居,如果俩无赖出了什么岔子,在关键时候还能出头帮他们一把的人出来了。

他不是旁人,正是刚刚“仗义直言”,劝程娇娥息事宁人的“好心人”。

他一出食味居,就小心地左顾右看一会儿,确定没人盯着自己后,快速扎进一品居,见到就在大堂的顾明贞,连忙拜下去:

“四公子。”

“怎么样了?”顾浣浣迫切地问。

这人刚要开口,顾明贞谨慎看一眼大厅里的食客,提起衣裳下摆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说:

“咱们去雅间里说。”

方才的雅间里,姐弟俩听这人把刚刚在食味居里发生的事简单扼要地讲了一边,听说那俩无赖非但没成事,反而奸计败露,十分有可能已经把他们供了出去,顾浣浣不由一拍桌子。

她又想到这俩无赖是李管事介绍来的,恼怒怨愤地瞪他一眼,碍于他是顾明贞的亲娘舅,现在自己又用得上顾明贞,才忍住火气,没谩骂出口。

顾明贞是个聪明人,他深谙自己这位姐姐的脾气,添油加醋道:

“没想到钟离殇这个侧妃竟然这么难对付,以她的手段,一定能从那俩无赖口中逼问出咱们来,她和长姐一条心,保不齐会把这事儿告诉长姐,万一长姐拿此事做文章……”

“她敢!”顾浣浣不服气地怒拍桌子,大声道,“爹爹现在就是可怜她,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和我争宠了吗!”

顾明贞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儿,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只要对付程娇娥,免不了就要得罪顾紫苑。

顾紫苑,他不敢去招惹,可是眼前有个没脑子的,胆大妄为又好撺掇的主儿啊!

顾浣浣不就是想夺顾紫苑的位置吗,只要自己略微推波助澜,帮她把属于顾紫苑的地位夺过来,顾紫苑又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想到这儿,顾明贞开口道:“依我看,长姐自幼在乡下长大,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不如三姐,她唯独占了个嫡长女的好身份。可三姐,你不也是嫡女吗?”

“母亲还在府中的时候,常带着你去宫中走动,我常听母亲说皇贵妃喜欢你喜欢得很呢!”

他口中的皇贵妃,正是商澈的母妃。

顾紫苑十岁走失,多年都未能寻回,若不是之前钟离殇送来了她的消息,就连青衣侯都以为她已经死在外面了,更何况其他人呢?

顾家和商澈的政治联婚,不会因为顾紫苑失踪就取消,所以熙和皇贵妃就把顾浣浣当成了自己新的儿媳看待,即便顾浣浣有什么地方惹她不快,她也不会说出来,以免横生枝节,把顾家的女儿推到其他人怀里。

顾明贞说熙和皇贵妃喜欢顾浣浣,虽不知真假,但在顾浣浣看来,确实如此。

“当初陛下赐婚时,只说是嫡女,并未明确指明咱俩的哪个女儿,三姐,我记得皇贵妃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你何不趁机去讨好皇贵妃呢?”

第149章 皇贵妃生辰

距离鸣熙生辰确实很近了,细算下日子,只有一月时间。

天奕无后,后宫中最为受宠的就是这位熙和皇贵妃,甚至许多人都觉得,她坐上皇后的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早或晚,故而朝堂上下,与她和商澈交好的人十分多,她的生辰,自然而然就成了眼下京城最大的要紧事。

许多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在四处寻找合适的、能讨鸣熙欢心的礼物了。

有想谄媚讨好她的人,自然也有对她不屑一顾的。

顾浣浣对鸣熙的生辰上纲上线,经过顾明贞的提醒后,将其看得无比重视,安平侯府上下,却像是忘了这桩“大事”一样,没有丝毫准备。

程娇娥依旧一心只扑在自己的生意上,当然,除了生意,她也记挂着酒楼里的那场闹剧,在俩无赖大闹食味居的第三天,朝顾家递了张拜帖。

顾紫苑早就跟门房打过招呼,只要是安平侯府上的侧妃来找她,无需通报,只管把人请进来。故而一接帖子,门房就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同时还派了个经过的丫鬟带她去见顾紫苑。

程娇娥见到顾紫苑时,她正坐在凉亭里,膝上搁了把桐木琴,虽是在练琴,但琴音浮躁得很,显然她的心思并不在琴上。

敏秀眼尖,她远远地见到朝这儿走来的程娇娥,急忙上前一步提醒道:“xiao jie,程侧妃来了。”

顾紫苑抬头,看见那抹熟悉的人影,惊喜地把琴放到桌子上,高兴地站起来急忙去迎,边迎边问:“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可不是被风吹来的。”程娇娥笑嘻嘻地走过来,俩人肩并肩挨着了,才小声说,“我今天来,有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顾紫苑纳闷地同样小声问。

程娇娥观察了一圈,四周没有旁的不该有的人,放心道,“前天晚上,有俩无赖去我酒楼里闹事,我查到这事极有可能是顾浣浣在背后指使的。”

“是她!?”顾紫苑秀眉拧起,立马朝另一个方向走,“娇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

“你做什么!”程娇娥连忙把她拉回来,“我不是来找你讨公道的,我是觉得,虽然我之前确实招惹过她一回,可也没到让她特意请人去陷害对付我的地步,我总觉得这事儿最后还有猫腻。”

顾紫苑冰雪透明,程娇娥这么轻轻一点,她立马就通透了:“你是说,她另有所图?”

“保不准。”

“是我牵连你了。”

“谈不上什么牵连不牵连的。”程娇娥无所谓地拉着顾紫苑重新坐回凉亭里,“咱们是共患难、同富贵的姐妹,说这些太见外,我是想提醒你,让你提防着点她,省得她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顾紫苑应着,眼睛看着石桌上的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程娇娥不由问:

“你好像有心事?”

顾紫苑叹口气:“倒也没什么心事,就是熙和皇贵妃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爹爹说到时候让我跟着他一块儿进宫给皇贵妃贺寿,可我却不知道该拿什么贺礼去。”

熙和皇贵妃是商澈的生母,也是顾紫苑未来的婆婆,如果程娇娥没记错的话,这是顾紫苑回到京城后,和鸣熙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寿辰之日,贺礼自然要精心准备。

程娇娥虽然恨极了商澈母子,但是非还分得清楚,她努力去搜索上一世的回忆。

以她上一世的身份,虽然没有资格参加鸣熙的寿宴,但多多少少能够从旁人耳中听到些许。

她记得魏祁曾说过,鸣熙是个极其爱美之人,当年她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似乎是一颗夜明珠,据说那颗夜明珠大如鹅蛋,极其难得。

这样珍贵的礼物,程娇娥没本事寻来,不过她却想到了半晌欢。

若是爱美之人,必定对胭脂水粉、香膏首饰等物也爱不释手。半晌欢当年盛极一时,其香味没有哪个女子不爱,但如今却所剩无几,十分稀少了。

如果顾紫苑能够把半晌欢当做贺礼,送给鸣熙,必然可以讨鸣熙欢心,只是……

程娇娥陷入犹豫,她请王霞云调制半晌欢时,王霞云就已经说过,不会再调制第二瓶了,这一瓶是打算当做镇店之宝的,如果就这么送出去……

顾紫苑接着愁眉苦脸道:“我打听过了,熙和皇贵妃不爱风雅,若我送字画古玩,怕根本连她的眼都入不了,金银首饰她又不缺,我实在不知该送什么才好了。”

“你对熙和皇贵妃的生辰,似乎很上心?”

“她是七皇子的生母,七皇子又待我如此好,我自然该上心。娇娥,你晓得的,这将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我想给她留一个好印象。”

“我这儿倒有一样东西。”

“什么?”顾紫苑眼睛里立马亮起光。

“是一盒香膏。”把已经打开的,随身的香膏拿出来,程娇娥打开让顾紫苑闻,“跟这盒的香味是一样的,我想,熙和皇贵妃应该会喜欢。”

顾紫苑一闻,它的香味和那些常见的香味不同,确实独特又好闻,但她还是踌躇:

“一盒香膏,会不会太轻了?”

程娇娥暗道,若你知道它的稀缺和价值,恐怕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但嘴上却只字不提它已经有价无市,而是说道:

“俗话说得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尊贵如皇贵妃,再珍贵的东西是她没有见过的?她在意的不是礼物是否珍贵,而是心意是否诚,你说呢?”

顾紫苑想了想,觉得她言之有理,这才点头:“那就多谢你了,这种香膏想必价格不菲吧?这样,娇娥,你花多少钱买的,我把钱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不瞒你说,这是我找的调香师她自己调出来的,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一是不管谁问,你都得说这是你想办法在黑市上花高价买的;二是咱们的腌制铺马上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我恐怕还得借它用上几天。”

“没问题!”

第150章 开张大吉

事实上,程娇娥的胭脂铺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定好的胭脂铺开张的日子,比鸣熙的生辰要提前二十天。

在京城这个地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店铺开张、又不知道有多少店铺关闭,若非这个胭脂铺是以顾紫苑的名义开设的,地界又是在京城的黄金地段,根本激不起多大的浪花。

程娇娥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她没有因顾紫苑和商澈这两个名字所带来的目光而满足,除了那些权贵,她还花钱雇了伙计,让伙计们在京城各处宣传,甚至把半晌欢当成吸引人的噱头宣扬出去,好在开张当天吸引来更多人。

在和顾紫苑商议之后,胭脂铺以两个人的名字命名,名为娇颜苑。

和食味居一样,娇颜苑的招牌同样是烫金匾额,匾额挂得高高的,阔气得很。

娇颜苑共有两层,二楼被分割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仓库,另一部分是程娇娥用来招待贵宾用的茶室。

像其他胭脂铺一样,这儿两年墙上都摆着高高的柜台,柜台上陈设着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以及香膏等物。

不同的是,除了这两个高大的柜台,程娇娥又特意定制了几个架子,架子有点儿类似女子闺房里摆设的化妆台,最顶层是圆圆的一面镜子,以镜子的高度,刚程娇娥站直时,上半身刚好在镜子内。

镜子旁边有一个小柜台,柜台里摆设着胭脂水粉,这些胭脂水粉是给进店选购的客人试用的,方便她们挑选最适合自己的胭脂。

这是在其他胭脂铺不曾见过的,当然,这也是程娇娥的主意。

顾紫苑曾担心过,那些胭脂水粉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摆在那里,会不会被别人顺手牵羊,程娇娥则表示,像这条街上的客人,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很少会有那种爱贪小便宜的人,即便是有,多数也不会来这种有背景的地方犯案。

而且为了避免像之前食味居那样有地痞无赖故意闹事的情况再次发生,程娇娥还特意花钱雇了两个年轻小伙子在胭脂铺里守着,只要有人闹事偷窃,立马扭送到衙门。

胭脂铺开张的那一天,程娇娥、顾紫苑都到了。

顾紫苑站在红红的绸布底下,门口两挂红鞭炮,是她捂着耳朵,亲自点燃的。

两挂鞭炮噼里啪啦响完,在一群人的围观下,顾紫苑害臊地说了两句喜庆的话,把胭脂铺的第一批客人亲自请进来。

娇颜苑的第一天开张,其热闹程度远比程娇娥想象中要盛大许多,来的多数为女子,从穿着绫罗绸缎的xiao jie到粗布má yi的寻常女子,处处可见。

顾浣浣也夹在这些人中间,她依旧穿着那件鹅huáng sè的裙子,挽着一位红衣女子的胳膊,笑呵呵地分开rén liu朝娇颜苑门口走,看见她,顾紫苑和程娇娥皆是一愣。

“三妹,你怎么来了?”顾紫苑惊讶地问。

“怎么?长姐你的胭脂铺开张,就不许我来凑热闹吗?”顾浣浣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哪怕是在外面,她眼里也好似全然没有这个长姐,挽着红衣女子径直朝里走,边走边傲慢道:“我和李xiao jie听说你这儿有一盒半晌欢,所以想来开开眼界。”

她眼睛在娇颜苑里扫了一圈,没发现哪儿像是放珍重物品的地方,猜想所谓的半晌欢都是唬人的,便有意要给顾紫苑难堪,拔高声量问:

“我想今儿大多数xiao jie都是跟我们一样,是为了半晌欢来的!胭脂水粉哪里没有,要不是长姐你搞什么噱头,今儿谁会特意来这儿看这几个瓶瓶罐罐?半晌欢呢?长姐,拿出来让我们瞧瞧吧。”

“是啊顾xiao jie,我长这么大,只听说过这种香膏,还没见过嘞,你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是不是啊,姐妹们!”

这位李xiao jie高声一问,立马得到许多专冲半晌欢而来的人的呼应。

顾紫苑有些招架不住,求助般看向程娇娥。程娇娥立马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去,未开口先笑,朗声道:

“半晌欢,小店确实有,但也仅有一盒。想必诸位xiao jie都清楚它的稀缺性,诸位xiao jie若是想看,也不是不行,我可以把它拿出来,但咱们有言在先,只能看,盖封绝对不能打开!”

顾浣浣嗤笑道:“香膏就在于一个香字,你不打开,我们又怎么知道它是真是假?”

看出她今天来者不善,程娇娥言辞也因人而变得犀利:“盖封若是开了,香味一散,这盒香膏就算是废了,我自然可以保证它是真品,若是顾三xiao jie您真的想打开,可以,您把它买下。”

“若我买下来,它是假的,怎么办?”

“那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银票如数奉还!”

“好!”顾浣浣立马看似爽快地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甩到程娇娥脸上,“这是一千两,钱你拿去,香膏拿来!”

程娇娥古怪地看着她,正在想该如何委婉地告诉她,一千两只能买到最上面的一层时,人群中一个人“扑哧”先笑出声来:

“顾三姑娘,一千两可买不到真正的半晌欢,你还是回去带够银两再来吧。”

开腔的是位女子,她穿一身素衣,虽素却不廉价,从头到脚的打扮都讲究得很,从穿着和气质上,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顾浣浣本想呛声,看见她,到了嘴边的话却生生憋回来,脸顿时火辣辣发烧,给自己争辩道:“谁知道她手里的香膏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岂不就便宜她了!”

素衣女子接话道:“方才这位姑娘已经说过了,若是假的,她把钱悉数退还给你。”

“再说,这是顾家的长xiao jie开的胭脂铺,以她和顾家的身份,又怎么会卖假货自毁名声呢?”

素衣女子显然是知道顾浣浣的身份的,她却没有说破她和顾紫苑的身份,亦没有说太过凌厉的话,也算是给顾浣浣留了见面。

顾浣浣却觉得自己在被羞辱,她攥着拳头,轻蔑刻薄道:“乡下来的丫头,自己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又怎么敢保证她的东西真假呢。”

第151章 不要得寸进尺

“你!”顾紫苑气得一指顾浣浣地鼻子,有心要回击两句,可话卡在喉咙里,如何也说不出像她这样刻薄的话。

顾家长xiao jie走失的事,在京城算不上秘密。

在她回顾家的当天,顾李氏就被青衣侯赶出家门的事儿,虽然被青衣侯竭力压制,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城世家,多数都听到些有关顾紫苑的风言风语,现在顾浣浣大庭广众下,直言这个长xiao jie是假的,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顾紫苑身上。

“我什么我?假的还不让人说了吗!”见她吃瘪,顾浣浣更加得意。

感受到围观的“客人”质疑的目光,顾紫苑窘迫地脸一红,生生被气得眼眶泛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顾浣浣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柔弱无助的样子,她一落泪,自己就更加看不惯地继续嘲讽:

“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骗得了爹爹,可骗不了我,麻雀永远也变不成fèng huáng,假的也永远成不了真。”

她一口一个假,听得程娇娥极其不舒服,抱不平道:“三xiao jie,咱们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只因你是紫苑的姐妹,我才一再忍让你,你嘴下留德,切莫得寸进尺!”

顾浣浣不屑地瞥向程娇娥,她想问程娇娥又算个什么东西,但想到她背后还有钟离殇撑腰,忍下来,说出的话却极其轻蔑:

“我可没有和乡下的粗鄙丫头做丫鬟的习惯。”

她这句话,针对的是程娇娥二人,殊不知,现在娇颜苑里亦有许多民女,顾浣浣贬低的话,多多少少都让她们心里不舒服。

“乡下丫头怎么了?”程娇娥反唇相讥,“她们没吃你三xiao jie一粒米、没穿你一件衣,反倒是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出自农户?”

“她们做人也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即便是庶民,也比一些心如蛇蝎,甚至连自己儿女都要陷害的贵族强,三xiao jie,你说呢?”

听出她映射的正是自己的母亲顾李氏,顾浣浣不由怒火中烧,指着程娇娥的鼻子,气得打哆嗦,骂道:

“你竟然这样同我讲话!”

“我为何不敢!?”程娇娥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紫苑性善,顾念着你俩是姐妹,处处忍让你,你当真以为我们就怕了你?”

“你要论真假,那我就同你论个真假。”她往后一拉顾紫苑,也把她拉倒前面,料定了顾浣浣不敢说出顾紫苑走失的真相,便逼道:

“三xiao jie,你当真要在这儿,把当年紫苑走失的事,在这儿一件一件全部掰扯清楚吗?你要掰扯,我就同你掰扯,咱们旁的不提,就说那个带走紫苑的老奴婢,三xiao jie,你应当还有印象吧?”

顾浣浣当然记得。

她不仅记得,也知道眼前的顾紫苑确实就是真的顾紫苑,她方才那样说,只为了当众给顾紫苑难堪,让她下不来台罢了!

见程娇娥当真要把当nián de shi拿出来说,顾浣浣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气恼道:

“我顾家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外人插手?”说着,愤愤瞪了顾紫苑一眼,一拉身边的红衣女子,“咱们走。”

话音落下,她果然扭头快速离开娇颜苑。

顾浣浣虽然走了,但她带来的风波却没消散,只不过其余xiao jie们远比她聪慧,大家虽心有疑惑和好奇,却只会把这件事放在私下讨论,谁也不会在这儿,在事主面前,给自己寻难堪。

胭脂铺的人都望着顾浣浣的背影,一时间沉默尴尬极了。

程娇娥给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不动声色地走到顾紫苑旁边,小声说一句:“顾xiao jie,我带您去楼上坐坐吧。”在一些人注视目光中,领着顾紫苑上楼。

与此同时,程娇娥就像刚刚的闹剧没发生似的,笑呵呵地冲王霞云故意高声说道:

“霞云,咱们制作的那批试用装呢?快拿出来,给客人们分下去!”

王霞云机灵地连忙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大箱子来,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摞着三层指甲盖大小的试用装。

程娇娥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瓶子,绕过被免费的试用装吸引过来的人,径直走向看似摆弄镜子前打开的胭脂水粉,实际望向二楼的素衣女子,临近了,脸上堆起笑,温和道:

“这位姑娘,这是小店免费发放的试用装,送给您用一下。”

素衣姑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连忙示意自己的丫鬟把试用装接过来,同时大方说道:

“姑娘您也是这儿的管事?”

程娇娥顺着她的目光往二楼看,点头道,“我和顾姑娘是金兰姐妹,所以店里的事,我也会帮衬着点儿。”

素衣姑娘点头,笑道:“我姓陈,还不知姑娘您贵姓?”

程娇娥自然知道她姓陈,不止知道她姓什么,还知道她是将军府上唯一千金,这也正是程娇娥主动接近她的原因之一。

她故作不知陈楚歌的身份,自然道:“免贵姓程。”

“程?”

见程娇娥点头,陈楚歌笑意更深,“我姓陈,你姓程,虽不同姓,但听起来却十分相似,也算有缘。程姑娘,我冒昧问一句,贵店的半晌欢可出售?”

“这个……”程娇娥故作为难,“半晌欢虽未小店的镇店之宝,但它的主人却是顾xiao jie,我也不敢做主,怎么,陈xiao jie您对半晌欢有兴趣?”

“有一点儿兴趣。”陈楚歌接着往楼上望,“我想见见顾xiao jie,可以吗?”

“您稍等,我去帮您把她请下来。”

陈楚歌点头,只见程娇娥快速走上楼,不大一会儿,就带着情绪已经平稳的顾紫苑一起出来了。

她急忙走到楼梯口去迎:“顾xiao jie。”

顾紫苑强笑着:“陈xiao jie,您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实在是抱歉,这瓶半晌欢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来的,实在无法割爱。”

意料之中的答案,陈楚歌不意外,她来时就没抱多大希望,遭到拒绝后,亦也没显露出多少失望,只留下一句:

“若是哪日顾姑娘改变主意了,尽管来将军府找我。”

第152章 应对

今日的客人中,像陈楚歌这样,只为半晌欢来的人有许多。

她们见陈楚歌双手空空地离开后,只有少数抱着侥幸心理,假装搭讪的同时,旁敲侧击地打听出半晌欢不卖的口风,也都失望而归了。

这些贵妇、xiao jie们从来不缺胭脂水粉,她们所用的,大多数都是贡品,对于娇颜苑里的东西,并未多看,便陆续离开了。

像对待陈楚歌一样,在她们离开之前,程娇娥也往她们每人手里都塞了至少一瓶试用装,等待着她们的再次登门。

虽都是开张,但和食味居比起来,娇颜苑第一天开张,往来的人虽然多,但赚的银子却不多。

傍晚关门时,青韵她们整理着杂乱的柜台,程娇娥趴在柜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堆在盘子里的银子并不多,卖出的每一样东西,也都有明确的记录。

对着账本,程娇娥来回算了三遍,确定账无误后,有些失落地合上账本,把柜台全部上锁,叹气道:

“咱们今天胭脂卖出去二十七盒,香膏买了二十九盒,一共才卖了九十七两银子,倒是那些试用装,全部分空了。”

青韵接话道:“今天好多人都是奔着咱们免费的试用装来的,真心实意想买东西的人并不多。”

“是啊。”王霞云揉着因为站了一天而发酸的小腿,高涨的情绪早就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午时过去不久,顾紫苑就回顾府了,现在娇颜苑里,除了帮工就只剩程娇娥请来的几个伙计。

程娇娥算着,今天赚的银子刚刚够给这些伙计开月钱的,不由心生一股挫败感,但因为是刚开张,她不想胭脂铺刚开张,大家就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故而故意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这样,等会儿收拾完,我请大家去食味居吃饭!”

一听说食味居,帮工们干劲儿一下子上来,收拾东西的速度增加不少。

胭脂铺关门是在傍晚,尚可见红彤彤的夕阳。

食味居正巧在从胭脂铺回安平侯府的路上,程娇娥又替伙计们雇了一辆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的食味居。

虽说是请胭脂铺里的伙计们吃饭,程娇娥自己却并未留下来,她在跟张掌柜打过招呼,让他账记到自己头上,又在雅间里和自己的伙计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带着青韵先离开了,留下了王霞云和连英。

胭脂铺晚上不能没人守,没人守着怕遭贼,这些伙计又都是新请的,不管哪一个,程娇娥都摸不清楚底细。不放心,所以留住在胭脂铺的人就是连英和王霞云。

王霞云是主动要求留下的,连英则是被程娇娥命令的。

毕竟王霞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她一个人出,万一出点儿好歹,程娇娥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的家人交代。

安平侯府内,钟离殇拿了一本闲书摊在腿上,正一边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看书,一边等程娇娥回来。

一直到酉时末,程娇娥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家门。

她走进院子里,看见屋檐下,坐在藤椅上,一袭青色常服,正在悠哉悠哉地看书,手边还搁着切成小块的半个西瓜。

西瓜是在井水里冰镇过的,西瓜籽还被下人用银针一个一个全部仔细挑去了,吃起来解暑得很。

在钟离殇旁边,并排放着另一张藤椅。

程娇娥不客气地直接在那张藤椅上坐下,喘一口粗气的同时,捏起一块西瓜往嘴里塞。

钟离殇放下书,歪头看她,关心地问:“今天胭脂铺的生意怎么样?”

“别提了。”把西瓜皮丢到桌子上,程娇娥又拿起一块西瓜,“今天开张的大好日子,就那个叫顾浣浣的顾家三xiao jie,竟然跑来闹事,本来今天该红火的,让她这么一闹,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挣到!”

“顾浣浣?”钟离殇想了一会儿,想起她是谁了,“她闹什么?”

“除了跟紫苑闹,她还能闹什么?在家里有青衣侯盯着,她现在不敢放肆,竟然今天跑到胭脂铺里,当着特别多人的面,说紫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身份不清不楚。”

说着,程娇娥就来气,钟离殇反应却很平淡,他继续掀看手里的书:“我记得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虽然你和顾紫苑是金兰姐妹,但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顾家的事你最好少管,省得惹祸上身。”

程娇娥表面上点头应着,心里实则在想:“顾家的事我也不稀得管,只要她们不闹到紫苑什么,哪怕搅得翻天也跟我没关系。”

钟离殇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心里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再多嘴省得自己惹人烦,岔开话题问:

“过几天就是明熙的生辰了,今天退朝的时候,陛下在朝堂上提起这件事,说想让你跟着我一起去给明熙贺寿。”

“你答应了?”程娇娥紧张问。

“还没有。”钟离殇歪头和她对视,“你想去吗?你如果不想去,我就想办法帮你回绝了。”

程娇娥摇头:“他们害了我全家,我害怕到时候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还是不去了。”

钟离殇点头:“这样也好。”

这句话说完,俩人、一个抬头望着已经发乌的天,他们互相沉默了好一会儿,程娇娥才又开口问:

“明熙生辰的时候,那个刘太医回得来吗?”

“应当回得来。”

“那就好。”程娇娥站起来,“我去看看我娘。”

钟离殇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她的背影分明还和俩人初见时一样,毫无变化,可莫名的,钟离殇却觉得她的步伐变得比以往沉重许多,那是被大大小小的担子压得,不得不变得沉重。

沉重到好像她弱小的身躯,随时可能会被压垮、压倒一样。

但莫名的,钟离殇又觉得她不会垮。

至少在自己看来,她不会垮,自己也不可能会让她垮下去。

他合上书,招来自己的暗卫。

第153章 生意冷清

胭脂铺的生意并不像程娇娥之前预想中的那样,会因为顾紫苑的名人效应,一下变得火热,相反,它冷清的一日胜过一日。

生意越冷清,程娇娥心里就越急,但她却又找不到生意冷清的原因,只能够干着急。

为了能让胭脂铺的生意有所起色,程娇娥除了吃住,其余时间几乎都消耗在胭脂铺里,她甚至把家里的那些布料也拿了一部分过来,放到了二楼,没客人的时候,就窝在楼上接着画自己的草稿。

这日,她画草稿画得有些累了,于是打开临街的窗户,打算吹吹风歇一歇时,一推窗,正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走进自己的娇颜苑!

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程娇娥揉两下眼睛,小声地走到楼梯口,站在拐角往楼下看,果然看见这两个人正驻足在摆放香膏的柜台前。

虽然只有侧脸,但程娇娥还是一下认出了她们的身份。

“蒋皓玉!”她双手下意识地紧攥成拳,再看见站在蒋皓玉身后的人,一口银牙不由咬得咯吱作响。

应颖!竟然是她!

程娇娥以为她也已经随着程府的下人一起,永远地消失在荣城的那场大火里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故人”重逢!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应颖竟然会和蒋皓玉在一起。

此时蒋皓玉身着华服,全身上下穿金戴银、俨然一副贵夫人打扮,再看应颖,穿着普普通通,行色上都对蒋皓玉恭敬得很,看起来二人宛如主仆。

大胆的想法从程娇娥脑子里蹦出来,就在她全神贯注地思索应颖和蒋皓玉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儿时,一声“xiao jie”,打断她的思绪,并把她吓了一跳。

“xiao jie,你看什么呢?”

从她身后走出的青韵纳闷地顺着程娇娥的视线往楼下望,当她看见这两个人,也不由张大嘴,在她尖叫出声前,被程娇娥手疾眼快捂住嘴。

“别打草惊蛇!”程娇娥说着,拉着青韵急忙钻回房间里。

青韵惊讶地关上房门,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应姑娘怎么会和蒋皓玉在一起?她是怎么从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的?”

回想起程府失火那天发生的事,这段时间,困惑着程娇娥的最大疑点在见到应颖的那一刻,终于有了最为完美的解释!

“怎么逃生的?”程娇娥冷嘲道,“怕是爹爹带回来一个白眼狼,放火的人,当然可以逃生!”

“您是说,是应姑娘放的火?”青韵有些不敢相信。

“不然呢?咱们都被下了强劲méng hàn yào,咱俩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世子及时赶到,救了咱们,可她呢?她在荣城无依无靠,谁会去救她?”

“凭什么府里其他人都死干净了,就只有她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了?”

青韵越想越心惊:“可她为什么要害咱们?咱们好心收留了她,待她不薄啊!”

为什么?

程娇娥隐隐猜到了接近于真实的原因,却不敢贸然作答。她让青韵去楼梯口盯着,只要俩人一走,就立马来知会自己,自己则从怀里拿出程胥写给自己的花名册,喃喃问:

“她放的火,她还活着,爹,你是不是也活着?是不是带走你的人就是她?”

她攥着花名册的手力道渐重,指尖因用力过重而发白,想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虞嬛汐和下落不明的程胥,一滴泪“吧嗒”砸到纸上。

“都是女儿没用,要是当初女儿怀疑她有问题时,能够再执着一点儿、对她多提防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就在她深深地自责时,青韵回来了:“xiao jie,她们走了。”

程娇娥连忙一抹泪花,整理好情绪,嘱咐道:“这件事,没我的命令,对谁也不要说。”

“奴婢清楚。”

程娇娥点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地走下楼,直奔王霞云走去,问:“刚刚那位夫人来买什么?”

王霞云不疑有他,如实答道:“听那位夫人的话,似乎是家中有长辈要过生日,来给长辈买贺礼的。哦对了,她问了我半晌欢,我说半晌欢不卖后,她就走了。”

望着蒋皓玉离开的方向,程娇娥沉默一会儿,突然也朝外面走:“青韵,走,咱们马上回安平侯府!”

青韵没有问为什么,很是懂事地立马去寻来车夫。

她们一回到安平侯府,程娇娥就直奔钟离殇的书房,还不等人通禀,她就擅自推门而入。

钟离殇正在和府中的门客议事,看见破门而入的她,俩人皆愣了一瞬,随即钟离殇放下手里的折子,对门客道:

“你先出去吧。”

门客恭敬退下去时,顺带关好了书房的门。钟离殇这才关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参加明熙的寿宴!”

“你想好了?”钟离殇诧异地看着她,以他对程娇娥的了解,她绝不是会主动参加自己仇人的寿宴的人。

“对!”程娇娥在钟离殇对面坐下,“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参加明熙的寿宴。”

“为什么?”

“我刚刚在娇颜苑里看见蒋皓玉了,应颖就站在她旁边。”

程娇娥相信就算自己不解释,钟离殇也会清楚这个应颖是谁。果然,他没有追问,而是低下头,看着折子的封面:“就因为这个?”

“不止。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一些事?”

钟离殇抬头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瞬,视线很快又错过去。

他确实有事瞒着她,他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应颖和七皇子是什么关系?”

“她的兄长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前南宁的侍卫,在她的兄长过世后,一部分藏宝图就到了她手里。”

“这么说,她效忠于七皇子?”

钟离殇点头:“对,从我查到的情报上看,当初她接近,和蒋皓玉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你爹身上的藏宝图。”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程娇娥猛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钟离殇,眼睛里几乎可以喷出火。

第154章 你有事瞒着我

如果能够早一点儿知道应颖“投奔”程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程家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家破人亡的地步?

钟离殇慌忙解释:“我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的。你家中失火后,我把你救出,官府确定死亡人数时,我才发现应颖失踪,那时候我才开始对她起疑。”

“既然你那时候就知道纵火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应颖了,为何不告诉我!”

“我……”面对程娇娥的逼问,钟离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当初他不告诉她应颖失踪,是为了不让她烦心,准备自己把事情调查到水落石出时,再把一切事情一股脑全部告诉她。

可没想到,竟然是程娇娥先一步在京城撞见应颖。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钟离殇看一眼程娇娥,犹豫一会儿,无奈道:“你爹很有可能还活着,我查到,蒋皓玉和应颖是一起回的京城,她们回到京城不久,商澈就晋蒋皓玉做了自己的侧妃,而应颖,则成了蒋皓玉的贴身侍女。”

程娇娥何等冰雪聪明,钟离殇短短一段话,刹那间,她就全明白了。

“是应颖和蒋皓玉合伙纵的火,对吧?”

钟离殇点头。

“她们找不到我爹把藏宝图藏在哪儿了,所以才狠心想要纵火烧死我全家是不是?”

“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她们并不打算烧死你和你娘,她们原本打算把你们全部迷晕过去后,防火造成你们一家三口丧生于火海的假象,然后带走你和你娘,用你们来威逼你爹就范,说出藏宝图的下落。”

“那我爹呢?”程娇娥颤抖着问,“我爹现在是不是在她们手里?”

“这个我不确定,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那四分之一藏宝图的下落只有你爹自己知道,在商澈找到属于你爹的那部分藏宝图之前,他绝不会杀死你爹。”

程娇娥瘫在椅子上,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这也勉强能算是一个好消息了,不是吗?至少我爹他还活着。”

钟离殇没有接话,在他看来,程胥虽然活着,但商澈为了逼他说出藏宝图的下落,一定无所不用其极,与其每日遭受折磨、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在那场大火里死去。

但为了安慰程娇娥,他只能顺着她的话警告道:“我之所以瞒着你,其实就是怕你知道这个消息后,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比如说去救我爹是吗?”

“嗯。”钟离殇点头。

程娇娥苦笑:“你放心,在弄清楚他们把我爹关在哪里之前,我不会贸然行动,暴露自己身份的。”

毕竟现在她于商澈,无异于蜉蝣撼大树。

她虽然是女子,但有些是非大义却还分得清。

程胥之所以死也不肯交出那四分之一的藏宝图,无非是担心商澈和明熙得到前南宁的宝藏后,重新挑起战乱,到那时,天奕又将陷入战乱中、生灵涂炭。

所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够硬来,起码不能把自己和虞嬛汐暴露出来,好给商澈用她们母女来威胁程胥的机会!

但不乱来,并不代表着什么也不做。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参加明熙的寿宴。”一番深思熟虑后,程娇娥说。

钟离殇眉头皱起:“虽然明熙的寿宴是按照皇后的规格举办的,所有皇亲国戚和朝廷命妇都必须参加,但我有办法让你躲过去,你没必要去冒险。”

“既然所有的皇亲国戚都要参加,那蒋皓玉作为商澈的侧妃,是不是一定也会去?”

钟离殇点头,他期望借助蒋皓玉来打消程娇娥这个疯狂的想法:“她和应颖都在程府住过一段时间,对你很熟悉,只要你在寿宴上一露头,她们肯定可以把你认出来,所以你还是不要去了。”

“不!”程娇娥站起来,她双手紧攥成拳,“我一定要去!”

“你别乱来!”钟离殇也担心地站起来,轻抓她的双肩,柔声劝道:“你听我的,到时候老实在家里待着,好吗?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你爹救出来的,乖,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程娇娥甩开他,因为还在生他没有一早就告诉自己应颖和蒋皓玉的关系的气,说出的话也格外绝情伤人:

“蒋皓玉和应颖手上沾着我程府上下几十条任命,我放不下。她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世子,您或许可以看着她因为抓来了我爹,又身怀六甲,被商澈封为有功之臣,一跃成为主子,快活地享受荣华富贵,可我不敢忘记我们家那些枉死的下人!”

“更何况,她现在是商澈的侧妃,此人有多么心狠手辣,您比我清楚,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紫苑往火坑里跳。所以明熙的寿宴,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参加!”

“即使我让你去,你又能拿她怎么样?”

“这个就不劳世子您操心了,毕竟咱俩只是合作关系,您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利用我们家的人脉,让我老老实实地在京城赚钱,好帮你对付明熙和商澈,甚至关于我家的事都瞒着我,那我也没必要事无巨细都向您汇报,不是吗?”

“你生气了?”钟离殇一慌,不确定地问。

“没有。”

程娇娥和板着的脸和冷漠的态度证实了他的猜测,他连忙解释:“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不是要把你瞒在鼓里,我只是想保护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程娇娥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我只知道,有些应该我知道的事,我就必须知道。我可以不过问你和商澈之间的恩怨,但有关我家人的事,我有权知道所有!”

“娇娥……”

“世子,我现在只想去参加明熙的寿宴,可以吗?”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只能想别的办法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侧妃,只要我想参加,总能进得去皇宫,不是吗?”

第155章 绝不能暴露身份

程娇娥态度坚决,二人坚持许久,钟离殇终于先败下阵来,妥协道:“我答应带你去,但你也得答应我,到时候不许胡来,你绝不能暴露身份。”

“好!”

俩人虽达成协议,却还是因为应颖、蒋皓玉的事不欢而散。

虽在安平侯府住了一段日子,但青韵对钟离殇依旧怕得恨,一直等到她们距离书房很远了,青韵才怯怯地开口问:“咱们真的要去参加皇贵妃的寿宴吗?”

“自然。”

“可就像世子说的,万一蒋皓玉当时候当众拆穿咱们的身份,可怎么办?”

“咱们什么身份?”程娇娥反问,“我如今侧妃的身份难道是假的吗?世子他从宋城把我带回来,也没有丝毫隐瞒,侧妃的身份既然是真的,为何又要怕她拆穿?”

“可要是被七皇子发现您的真实身份……”

程娇娥头疼地揉了揉脑袋,片刻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无论如何,不管要冒多大的风险,她都已经决定好了,明熙的寿宴,自己一定要参加!

不管是为了那些枉死的下人、还是生死不明的程胥,她都一定要让应颖和蒋皓玉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尤其在程娇娥对于上一世的印象中,顾紫苑在嫁给商澈不久后,就死于非命了,而据传言说,害死她的人是便是商澈的侧妃。

程娇娥之前还在想,那个很可能会害死顾紫苑的人是谁,可刚才听说蒋皓玉已经被商澈晋为侧妃之后,几乎可以断定,上一世害死顾紫苑的人就是她!

她不容许历史的悲剧在自己、在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身上再次上演,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把蒋皓玉赶出七皇子府!

在明熙的寿宴上,该怎么整治蒋皓玉,程娇娥已经有了主意,现在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该怎么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扳倒蒋皓玉。

早知道,明熙寿宴上,为了表示尊敬,所有人都不得佩戴面纱等物,只要自己和蒋皓玉一撞面,她就会立马知道自己和虞缳汐还活着,并且藏身到了何处!

是夜,程娇娥枯坐在床上,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夜,直到天将明,也没能想出丁点儿头绪来。

眼看天东方马上就要泛起鱼肚白,程娇娥只能暂时作罢,歪头躺到床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她辗转反侧半天,始终睡不着,只要一合眼,蒋皓玉就会从她脑子里蹦出来,冲她得意的大笑,魏祁、魏莹莹、商洛、也紧跟着蹦出来,同样对着她哈哈大笑。

他们仿佛在嘲笑她。

嘲笑她就算是回到了过去、重活一世,又能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像一只蚂蚱,生死握在手里,任人拿捏。

程娇娥“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挥舞着手臂,把脑海里的这些令她烦躁的声音全部挥去,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地说道:

“我不会让你们再次得逞的!不会!一定不会!”

她话音落下时,顾紫苑从她脑子里钻出来。程娇娥眼前一亮:

“我不能和蒋皓玉产生正面交锋,但是紫苑可以啊!我手里有当初蒋皓玉主动签下的mài shēn契,到时候让紫苑拿着这张mài shēn契,在寿宴上故做文章,不就成了吗?”

可转念一想,程娇娥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行,如果mài shēn契从顾紫苑手里拿出来,一定会让商澈生疑。而且蒋皓玉的mài shēn契是签给自己的,却由顾紫苑拿出来,其中许多漏洞经不起推敲。

而且自己一旦这样做,势必会让商澈和顾紫苑之间心生嫌隙。

程娇娥虽然憎恨商澈,但不能否认的是,商澈对顾紫苑确实有情,而且二人的婚事板上钉钉,不能更改,自己如果拖顾紫苑下水,只会害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烦躁地用枕头蒙住头,感觉自己脑壳疼得就要炸开了,但脑子却像是一团浆糊,始终想不出一个好的主意。

这夜程娇娥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她再醒来,是被青韵叫醒的。

彼时已是日上三竿,顾家的小厮送来拜帖,道是顾紫苑要到府中拜访,距离她抵达安平侯府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不到。

听说她要来,程娇娥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

她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全身上下刚刚收拾利索,府上的小丫鬟就把顾紫苑领上门了。

顾紫苑今儿来,是有事要谈。

原来昨天蒋皓玉去过娇颜苑之后,从王霞云那儿得知娇颜苑里确实有一盒半晌欢,王霞云按照她们说好的说法,告诉蒋皓玉,这盒半晌欢在顾紫苑手里,是否出售,自个儿做不了主。

蒋皓玉寻半晌欢,为的是讨好明熙。

一听说半晌欢竟在顾紫苑手,她从娇颜苑出去后,直奔顾府。

但半晌欢现在还在程娇娥手里,顾紫苑拿不出便卖不得,只好暂时回拒了蒋皓玉,今天来,为的就是这一盒半晌欢。

顾紫苑把话说完,听她言语里的意思,竟然有把半晌欢让给蒋皓玉的想法,程娇娥不悦问道:

“你若把东西给了她,那你怎么办?”

顾紫苑踌躇道:“我也不大愿意让给她,但她是七皇子的侧妃,往后我俩还要住在一个屋檐下共度几十年,我瞧着她昨儿走的时候很不高兴,想着往后都是姐妹,所以……”

“所以你就要把东西让给她?”程娇娥难得对她摆出一张冷脸,“我知道你心善,对谁都好,可有些人根本不值当,紫苑,我可提醒你,这个蒋皓玉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少和她打交道。”

“娇娥你认得她?”

程娇娥想了想,反正有关蒋皓玉在荣城的那段往事,自己早晚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拆穿的,故而坦白道:

“认得,之前在荣城的时候,她还假装和我爹酒后乱性,试图混进我们家里当小妾,那个时候她的肚子就已经大了。”

“什么!?”顾紫苑惊讶地捂住嘴,“那岂不是说……”

第156章 嫁祸

“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七皇子!”想到蒋皓玉肚子里的孩子在她进入七皇子府之前就已经有了,顾紫苑不由心生警惕,生怕商澈被人戴绿帽子、吃哑巴亏。

程娇娥心想,“这事就是七皇子指使她做的,你告诉七皇子有什么用?”劝道:

“你现在和七皇子毕竟还没有成亲,无凭无据,如果你贸然告诉他这件事,只怕会被人误以为你善妒,还没进门,就要借机除掉有孕的侧妃。”

“那怎么办?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祸害七皇子?”

“放心,她当初在荣城的时候,偷偷给我娘下药,我不会饶过她的!她的事你就先不要管了,我自然有办法让她离开七皇子府。”

“真的?”

“真的。”

得到确定回答,顾紫苑感激地抓着程娇娥的手,“你要是真的能让七皇子看清真相,让她不再祸害七皇子,娇娥,我就真的太感激你了!”

“感激的话先不要说这么早,毕竟这事儿我暂时还没有十成的把握,到时候如果真的事成了,你再感激我也不迟!”

“嗯!”

就在顾紫苑想着该怎么样才足以表达自己对程娇娥的感激好许下诺言时,王霞云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她一跑进程娇娥的院子,便连忙大喊:

“不好了!恩人,不好了!您快去胭脂铺里看看吧,胭脂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听见她喊,程娇娥连忙松开顾紫苑,紧张地一溜小跑出房门。

王霞云看见她就像是看见救星似的,她喘一口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两个人在咱们的胭脂铺里闹事,说用了咱们的胭脂和香膏,全身发红,说咱们的货有问题,正站在门口大骂呢。”

“货有问题?”

王霞云愁眉苦脸:“我自己做的胭脂香膏,怎么可能有问题!我同她们在店门口理论了两句,她们就说咱们店大欺客,吵着嚷着让过路的人给她们一个说法,现在那些过路的已经把咱们胭脂铺围得水泄不通了,我没办法,只好来找您。”

闻言,程娇娥急忙朝外面走,顾紫苑快步跟在后面,问:“她们是不是寻滋闹事,好讹钱的?”

顾紫苑从小在市集长大,这样的事见过不少。

王霞云否定道:“我说了,她们买的东西如数给她们调换新的,如果她们不满意,全额退款也可以,可是她们就是要闹!”

“咱们先去看看吧。”

没见到实际情况,光是在王霞云一个人的嘴里,只能问出大概,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程娇娥也不好说。

在去往胭脂铺的一路上,程娇娥反复地问王霞云,是否真的不是自家的产品出了问题,王霞云咬定自己调制出的胭脂香膏绝不会出现让人浑身发红的情况后,心里有了主意。

她们来到胭脂铺时,胭脂铺外面挤着的人还没有散,人群外,程娇娥就能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声冲留下看店的伙计嚷嚷道:

“你们主事的呢?让你们主事的出来,无论如何,这件事今儿你们都必须给我妹子一个说法!”

顾紫苑掀开车帘要出去理论,被程娇娥拉回来。

程娇娥把她按回座位上,说道:“你是顾家的长xiao jie、七皇子的未婚妻,这种场合你不适宜露面,好好在里面坐着,这事由我来解决。”

青韵搬来踩凳,扶着青韵的胳膊,程娇娥猜着踩凳小心走下去的同时,大喊道:

“我就是这儿的主事,这位姑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围观人群的目光一下吸引到她身上,自从给她让出一条通往胭脂铺的道路,一个站在门口掩面痛哭、另一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两个女子同时跃入程娇娥眼帘。

她们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子,叉腰破口大骂的人至少已经三十七八了,掩面痛哭的还是一个小姑娘。

“你是这儿的主事?”年长的妇人一指程娇娥,傲慢地问。

“不错。”

“那你来的正好!”妇人一把扯开小姑娘掩面的手,露出她红的不自然的脸,质问道:“就是用了你们的香膏,害得我闺女的脸变成了这样!她今年十四,正是要嫁人的时候,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害得她嫁不出去,你说说,该怎么办?”

瞥一眼小姑娘的容颜,见她一张大饼脸,眼睛小得几乎就是一道缝,程娇娥暗道,就您姑娘的这幅容颜,就算是不毁容也不见得嫁得出去,嘴上却只能客客气气地问:

“大嫂,您确定您姑娘是用了我家卖的香膏,才变成这样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还能故意把好好的一个大闺女的脸给毁了,来讹你吗!”

“我不是说您讹人。”程娇娥赔笑着,走近仔细看了小姑娘一会儿,见她脸上的红确实是因为被某样东西ci ji而产生的,心思一动,转口问:

“要真是用了我们的香膏变成这样,那我一定负责。敢问大嫂,您是什么时候买的香膏,买的又是哪一款?”

“前天!”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罐来,“就是这个!”

她一挥袖,袖间带了一阵清新好闻的茉莉花香,正是香膏原本该有的香味。

既然香膏有问题,她为何还要接着用?程娇娥心里嘀咕着,把香膏打开一闻,香膏多了股奇怪的味道,刺鼻得很,她连忙把它递给王霞云:

“你看看。”

看着膏体有些微微变红的香膏,王霞云一愣,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不对啊!这款香是茉莉香,膏体应该是淡淡的青huáng sè,可这盒香膏明显已经发红了。”

她沾了一点香膏在手背抹开,香膏抹过之处皆有辛辣的感觉,王霞云仔细闻了闻它的味道,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盒香膏被人动了手脚,里面应该加了辣椒水。”

人脸上的皮肤最为娇嫩,如果香膏里掺了辣椒水,往脸上一抹,确实会让人的整张脸全部变红。

听见王霞云的话,妇人立马以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大声骂道:“好你们这几个无良商家,竟然往香膏里面掺辣椒水,你们这卖的哪是胭脂香膏啊,分明就是害人的砒霜!”

第157章 辣椒水

“辣椒水?”站得比较靠前的路人纷纷踮着脚尖朝打开的香膏里望,的确看见膏体已经泛红,确实像是掺了辣椒水的样子。

王霞云连忙争辩:“不可能!我们制作香膏用的作坊里,连颗辣椒都找不到,又哪里来的辣椒水。”

“不是你掺的辣椒水,难道是我往里面掺的,故意害我闺女吗?”妇人一拍巴掌,冲路人们大声嚷嚷道,“大家伙都给我评评理,我信任她们,才买她们的香膏用,可香膏里竟然掺了辣椒水,这不是让咱们大家伙毁容吗?”

“她们家的香膏我是不敢再用了,我奉劝大家伙也别再用了,脸是咱们女人最紧要的东西,要是用出来好歹,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辣椒水抹到脸上,其实不是太紧要的事,等到辣劲过去了,脸自然也就复原了。炒过菜的人恐怕都经历过切过辣椒后,手不小心揉到眼睛这种情况。

虽然当时很痛很难受,但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程娇娥瞥着小姑娘红斑渐淡的脸颊,在被妇人煽动中,一群围观路人的纷纷指责下,镇定地问:“大嫂,香膏买回去之后,只有您的女儿用过吗?”

“不然呢?你家东西害人,害我闺女一个不够,还想害我全家吗!”妇人上下瞥程娇娥一眼,炮轰道,“你这小姑娘看起来漂漂亮亮的,怎么心这么毒?”

“往香膏里面掺辣椒水,心实在是太毒了!”人群中一个不知道是和妇人一起的、还是纯粹无脑仗义执言的路人立马义愤填膺的接话。

小姑娘哭声更大,边哭边说:“这幅样子,你们还让我怎么见人?我不活了!不活了啊!”

妇人急忙拉住小姑娘,悲痛地一边喊着“我可怜的儿啊!”一边咬牙切齿地盯着程娇娥,仿佛眼前的悲剧就是程娇娥一手造成的似的。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大骂煽动道:“这种坑人害人的店,还留着干嘛?看我不砸了它!”

说着她松开自己的女儿,一挽袖子,就要冲进去砸店,连英立马横到门前,利刃出鞘,低喝一声:

“你敢!”

“你、你……”

看着刀锋露出的一点寒芒,妇人犹豫两秒,突然一下坐到地上,捶地大哭道:“大家伙都给评评理啊,没王法了啊!没王法了啊!”

“他们仗着自己背后有青衣侯,肆意妄为、店大欺客啊。我闺女的脸就这样被她们的香膏毁了,却连个说法都没有,公道何在?公道何在啊!”

她撒泼无赖的样子,和魏老太太有一拼,看得程娇娥几人心里窝火,却因为自己是商家、目前理亏,又不敢把她怎么样。

程娇娥像是气极了,冲连英喝道:“让开,让她去砸!”

妇人刚从地上爬起来,要冲进店里去,就听见程娇娥紧接着说:“把她砸坏的东西全记上,到时候砸坏多少让她赔多少。”

“你凭什么要我赔!”妇人迈出的脚生生收回来,扭头看向程娇娥,一开口,唾沫星子几乎都喷到程娇娥脸上,愤愤道:

“我闺女用了你们的东西,险些被毁容,我不让你们赔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敢让我赔?你还讲不讲理了?难道有人撑着,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程娇娥尽量保持平静:“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闺女真的是用了我们的香膏才变成这样的,那么赔多少我都认,但咱们yi mǎ归yi mǎ,你如果砸坏我的东西,那就是另yi mǎ事。”

“你!”妇人指着程娇娥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瞥一眼里头满满当当的胭脂水粉,不敢再去砸。

要是真的砸坏了,看程娇娥的意思,她一定要赔,她是小门小户,可赔不起这么多银子。

她不高兴地“哼”一声:“好,咱们就说说我闺女的脸,你打算怎么赔!”

“在赔偿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好,你问!”

“这盒香膏,你确定只有你女儿她一个人用了?”

“不错!”

“令爱也是因为用了我们的香膏,才导致脸变红的?”

“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妇人看向围观群众,“大家伙也看到了,我闺女脸现在红得像是猴屁股似的,这不明摆着的事实吗?就在刚刚,她们自己人就说了,香膏里头掺了辣椒水!”

她又把香膏打开:“诸位也都瞧瞧,这盒香膏的膏体应该是青huáng sè的,可现在这盒都变红了,明显就是掺了东西进去!”

“大嫂你知道这盒香膏原本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自然。”

“那既然知道颜色变了,就应该知道香膏出了问题,为什么还要给孩子用?”

“是啊。”人群中立马有人出生附和。

妇人面色一变,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话,连忙补漏道:“我发现之后原本打算立马来跟你们调换的,谁知道这妮子那么不省心,竟然趁我不注意偷偷拿出来用了。”

“这样啊。”程娇娥装作信了,看向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我看令爱也有十四五了,应该早就会涂胭脂了吧?”

“废话。”妇人翻了个白眼,自己女儿又不是傻的,到了这个年纪,胭脂水粉的当然都会用了。

“那既然会,我倒想多嘴再问上一句,胭脂和香膏差距很大,哪怕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也能轻易区分,一个是涂在脸上的,一个是抹在脖颈上增添香味的,香膏如何也抹不到脸上去,我看令爱也聪慧的很,为何不把胭脂往脸上涂、反而拿着变色的香膏往脸上糊?”

“这个……”妇人支吾半天,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娘俩故意讹你吗!”

“我没有说大嫂你讹人,我只是好奇想问问。”程娇娥亦看向众人,大声说:“大家伙都看看,这个小姑娘脖颈上一点儿香膏都没有,倒是脸上,香膏涂了一层又一层,大家伙不觉得反常吗?”

“反常什么!有什么好反常的!”妇人急忙大声打断她的话。

第158章 化解栽赃

“她想试试香味,不行吗?”

“试香,用鼻子一闻,就闻得出来,或者取一点儿在手背抹开,也闻得出来,我长这么大,可从没听说过,有谁试香是往脸上涂的。”

在妇停顿想着该怎么圆的功夫,程娇娥一连串道:“您要是说,我们胭脂里掺了辣椒粉,辣椒粉是红的、胭脂也是红的,我或许信。”

“可你自己也说了,香膏是青huáng sè的,掺了辣椒水变成了红色,变色变得这么明显,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又怎么会用呢?即便是用,也不会往脸上涂,大伙说是不是?”

“不错!”听程娇娥这么一分析,聪明的立马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觉得这娘俩可怜,现在看她们的眼神已经充满鄙夷。

真是丑人多作怪。

“大嫂,今儿一大早,你就跑到我们胭脂铺门口大吵大闹,嚷嚷着让我们给你一个公道,我也想要一个公道!”

“我们胭脂铺才开张半月不到,我也不晓得我们是开罪了谁,要我们身上泼脏水、扣屎盆子,害得我们胭脂铺开不下去,可我在这儿坦白了说,我们行得正、坐得端!”

“在开业的时候,我们发放了不少免费的试用装,我相信在场的父老乡亲们一定有用过我们的香膏的,香膏的质量如何,我不多说,用过的朋友一定自己心里都清楚。”

人群中,一位年轻的姑娘对自己的同伴小声说道:“那个试用装我用了,确实好用,香味比我在其他胭脂铺买的要持久许多,香味也非常浓郁。”

另一个人立马参与到了议论中:“我也用了,我也用了!我还准备把试用装用完就买一盒呢,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掺了辣椒水的香膏,我可不敢买了。”

一时间,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又觉得这娘俩就是讹人的、也有观望的,亦有对娇颜苑里的东西已经开始排斥抗拒的。

这些人说的话传到妇人耳朵里,虽然还有少部分人依旧向着她,但大部分的态度已经变了。程娇娥适时问出了最为致命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刚才问你,这盒香膏除了你的女儿,还有谁用了,你说只有她自己用了,但你身上有着非常明显的茉莉香,而这盒香膏的香味正是茉莉,你明显在说谎!”

“同一盒香膏,你用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女儿用了却脸上发红,显而易见,问题并不出自于香膏!”

“香膏就是有问题!”妇人一口咬定,“刚刚你们自己也承认了,里面掺了辣椒水,不是吗?”

“可谁又能保证,辣椒水不是事后掺进去的呢?”程娇娥冷笑反问,“还有你身上的茉莉香,你又要怎么解释?”

“我……”妇人支吾半天,“我用的别家的香膏,不成吗!”

“可以。”程娇娥冷笑着,把荷包解下递给青韵,“大嫂,麻烦你说一说你用的是哪家的香膏,我派人去买一盒回来,做一下对比,看看香味是否相同。如果一样,我向你认错道歉,哪怕你要砸了我这店,我也绝无二话!可如果不是,那就只能麻烦你跟我去往官府里走一趟了。”

妇人眼睛咕噜噜转着,刚想随便报一家胭脂铺的名字,又听程娇娥提醒道:“忘了告诉你,我家的香膏和别家不同,哪怕是用同一株树上采摘下的花制作出的香膏,也远比别家香味醇厚,可不是你随便找一家胭脂铺就能够蒙混过去的。”

程娇娥敢这么说,可完全不自大。

王霞云的制香之法是她的嫂子传授的,乃是古法秘方,从不外传。

妇人脸色微变,程娇娥上前一步,趴在她耳边,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小声提醒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把真相说出来,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然等到香膏买来,咱们到了衙门里,可就不好收场了。”

“你也知道,这家胭脂铺背后的人是青衣侯,以顾家在京中的势力,构陷顾家长女,你猜猜看,官府的审判会有多重?”

妇人吓得顿时脸上半点儿血色都没了。

刚刚她嚣张,无非就是觉得程娇娥她们抓不到自己的漏洞,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可现在这个情形,一旦到了官府,只怕风向立马就回倒向娇颜苑。

她一个哆嗦,急忙跪下去,磕头求饶道:“你千万不要送我去见官,求求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啊!”

“财迷心窍?”

“是啊。”

妇人哆嗦着,有些胆怯地向自己左方看去,就藏在那儿的人群中的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见她要招了,暗骂一声:“废物!”扭头分开人群挤出去。

程娇娥顺着妇人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抹熟悉的鹅huáng sè的背影,阴厉从她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你如果实话实说,我可以不报官。”

“我实话实说!我保证实话实说。”妇人拉着小姑娘一起跪下磕头,“香膏里的辣椒水其实是我掺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霞云气愤地质问。

“是、是有人指使我这样做的。”她哆嗦着,“那个人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诬陷你们的香膏有问题,让我来这儿闹,闹得越大,她给的钱就越多,我、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求求姑娘了,你菩萨心肠,饶了我吧!”

“所以你就想出来往香膏里掺辣椒水这样一个好主意?”

程娇娥冷笑,这个妇人还真有点儿小聪明,知道辣椒水毁不了容,顶多就是脸上起点儿红疹,没几天就下去了。如此一来,既能完成那个人的任务,又不会让自己承担太重的后果。

妇人瑟缩着一点头,脊梁骨立马就快被人戳破了。

这些围观的路人原以为真的是娇颜苑的香膏出了问题,没想到竟然是栽赃陷害,可笑的是,这个给别人泼脏水的可恶妇人,竟然刚刚还能理直气壮地大骂王霞云等人,其行径令人发指!

第159章 求饶

“让你陷害我们的人是谁?”虽然程娇娥心里已经有数,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准确,她还是问道。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霞云义愤填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如果不说出来,我就送你去见官!”

“活菩萨,求求您就饶了我们吧!”她连忙转了个方向朝王霞云叩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她根本没说过她叫什么。”

“那长什么样子,你总该知道吧?”

妇人摇头:“见面的时候,她戴了块面纱,我只能从衣着打扮上看出她也出身富贵,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哪敢问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王霞云不信,又要拿见官这事威胁妇人,被程娇娥阻止:“我相信她没有隐瞒。”

像这种自私自利、见钱眼开的人,不会为了陌生人的利益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风向一倒,为了让自己尽快跟这件事撇清,妇人绝对会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那她怎么办?”

“她?”程娇娥想了一会儿,先看向围观的人,大声说道:“想必诸位也听见了,我们娇颜苑的香膏没有任何问题,今天的事,都是别人栽赃陷害!日后若是有人提起这事儿来,我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够给我们娇颜苑做个见证,这样不止我们、就连顾xiao jie都会记着你们的好!”

“那是自然,自然!”一听说只需说两句好话,就能够和顾紫苑拉近关系,人群中立即有人连忙表态。

“至于这母子俩,我还得去问问我们顾xiao jie的意见。”

说着程娇娥分开rén liu走回马车,她掀开车帘,还没开口,顾紫苑便急忙说:“是见官还是放了,娇娥你自个儿拿主意就成。”

“为了咱们娇颜苑的声誉,最好还是送他们去见官,但是紫苑,你就不好奇指使她来陷害咱们的人是谁吗?”

“好奇!”顾紫苑立即点头,“可是这妇人连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问?”

“我有办法。”程娇娥趴在顾紫苑耳边,小声说了一段话,听得顾紫苑脸色越来越沉。

“你觉得怎么样?”话说完,程娇娥站直了,期待地问。

不出所料,顾紫苑气愤地用巴掌一拍自己的膝盖,怒道:“我一次又一次地忍让她,就连上次胭脂铺开张,她过来闹,我怕爹爹责罚她,都是一个人把委屈咽下去,可她未免也欺人太甚!”

“娇娥,就按照你说的办!”

顾紫苑掀开车帘,由敏秀扶着,沉着脸从马车上走下来。

这些围观的人虽然认识她的人不多,但结合刚刚发生的事和程娇娥说的话,多数都猜出了她的身份,为示友善,纷纷冲她点头微笑,以打招呼。

顾紫苑端着长xiao jie的姿态,迈着莲步,四平八稳地走到胭脂铺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妇人,妇人跪走上前,伏在她的脚边:

“顾xiao jie,求求您饶了我吧,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顾紫苑正眼都不看她一眼,看向群众:“今儿的事让大家看笑话了,没旁的事,大家就先散了吧!”

她一开口,这些人哪个敢不给面子,第一个人离开,陆续地,人很快就走了个干净。

她再看向胭脂铺里选胭脂水粉选到一半就bèi po中止的客人,微笑道:“耽误几位xiao jie的时间了,这样,你们今儿买的胭脂水粉,一律都打上八折!”

这也是刚刚程娇娥给顾紫苑出的主意。

八折,是笔很大的折扣了,闻言,这几位客人连忙谢过顾紫苑,埋头扎进胭脂堆里。

楼下是大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顾紫苑径直上了二楼,在程娇娥的吩咐下,连英和青韵也把这母子俩带上了二楼。

一上二楼,妇人又“噗通”跪地求饶,顾紫苑还是嫌恶地不肯多看她一眼,她玩弄着桌上的空杯子,冷漠道:

“虽然事情真相已经澄清了,可你还是多多少少坏了我的胭脂铺的名声,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顾xiao jie您不送我去大牢,让我干什么都成!赔钱也成!”

“钱?”顾紫苑讥笑,“我不缺你那点儿银子。”她招招手,示意妇人附耳上前,然后按照程娇娥刚刚教的,把那些话对妇人说了一遍。

妇人惊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顾紫苑预料到了她这种反应,不疾不徐地说:

“你要是愿意,这件事结束后,我就放了你们母子,既往不咎,要是不愿意,就别怪我心狠,一定要送你去衙门了。”

妇人吓得急忙磕头,哀求哭诉道:“您是活菩萨,我求求您就饶了我吧,我要是跟您走,万一到时候得罪了什么人,我可承受不起啊!”

她不说这话也就罢了,这么一说,顾紫苑心里真的窜出一股火,她猛地一拍桌子,怒问:

“合着其余人你得罪不起,我就好欺负?我心善,就活该被陷害、被欺负了?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这话说出来了,顾紫苑越想就越觉得生气,就连一个平民,捏起柿子来,都敢来拿捏自己,凭什么?

程娇娥适时插嘴:“我可劝你一句,你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你以为我们放了你,你就没事了?你在门口把什么都招了,肯定会被指使你的人惦记。”

“她能想出这种卑鄙的法子来对付顾xiao jie,可见她这人心肠何其恶毒狭隘,你如果肯按照顾xiao jie说的做,到时候事了了,谁也不会报复你,你拿着她之前给你的那些钱去过安生日子,你要是不肯!”

程娇娥冷笑一声:“你也别说我们报复你,衙门里你少不得要走上一趟!你构陷我们的事,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全,到时候判下来,你知道要做多久的牢吗?”

“你也就罢了,可你闺女呢?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到时候牢房里一呆,出来可就不再是二八芳华了。”

第160章 回击

在京城,十四五,正是女儿出嫁的最好年纪。

权贵之女们尚能再家中多待嫁闺中两年,好给自己的女儿寻觅你最为合适的夫家,但是寻常百姓家,一旦过了十六岁,除非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不然就寻不着好夫家了。

要是她们真的被送进牢里去,以顾家在朝中的势力,让她们两个在牢中待到小姑娘过了二十都不成问题。

到时候就算从牢里放出来了,一是过去了最好的适婚年龄,二是坐过牢的女子,哪个敢要?再加上妇人的女儿本就相貌平平,恐怕能嫁给个樵夫都很难。

想到自己一旦去坐牢,很有可能再也嫁不了好夫家,小姑娘立马哭着对妇人哀求:“我不要坐牢,娘,您就答应她们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这妇人心再黑,也舍不得自己的子女受难。她咬咬牙,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们!”

“那咱们即刻就回去吧?”程娇娥询问顾紫苑。

“现在就回去?”

“宜早不宜迟。”

顾紫苑站起来,她有些不安地抓着程娇娥:“如果不是她,该怎么办?娇娥,我有些忐忑,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程娇娥想了想,应承下来。

为了防止妇人半路逃脱或者临时耍油头,她们并没有带上小姑娘,而是把她留在胭脂铺里,让王霞云看着她。

只要等到她们回到顾府之后,妇人一切都按照顾紫苑刚刚说的做,等到程娇娥离开顾家时,自然就会放了小姑娘,如果妇人不老实,那么她们就立马把小姑娘送到大牢里去!

母女俩人做亏心事在先,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妥协。

在去顾府的路上,妇人和顾紫苑、程娇娥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马车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七个人,所以并不显拥挤。

妇人一路上缩在角落里,在心里不停地求爷爷告奶奶,只求自然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关,然后立马带上全部家当,带女儿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两刻钟后,马车在顾府门外停下,程娇娥和顾紫苑先下车,敏秀又把妇人带了下来。

一下车,程娇娥就拿出在路上买的洋葱,她把洋葱掰开,冲顾紫苑的眼睛那儿挤了一下洋葱汁,顾紫苑立马泪眼婆娑。

她泪眼婆娑地进了顾府的大门,门房见她这样,连忙问:“大xiao jie,您这是怎么了?”

程娇娥接话道:“遇到点儿事,大公子和侯爷在家吗?”

“侯爷上朝还未回来,大公子在书房。”

顾明炎在家,这事倒比青衣侯在家要好办。

程娇娥没问顾浣浣,省得被起疑,她扶着顾紫苑,俩人朝书房里走,敏秀和青韵押着妇人走在后头,连英夹在中间。

青衣侯府,早晚都是顾明炎的,故而青衣侯虽然还没有退下来,却已经开始让顾明炎掺手家事和朝事。

此时,顾明炎正在书房里和府上的两个门客议事,听下人传,顾紫苑和程娇娥在书房外等着,顾紫苑显然哭过,像是遇到什么事了,他急忙把门客摒出去,慌慌张张去外面找她们。

他一出门,果然看见顾紫苑正在拿手帕抹泪,她眼眶红红的,确实是刚哭过。

“怎么了?”顾明炎连忙心疼地把顾紫苑拉进屋,程娇娥并不瞒他:“没事,这是用洋葱给熏的。”

顾明炎这才松一口气:“好端端的,拿洋葱熏眼睛做什么?”

“顾公子,您有所不知。”程娇娥不客气地在顾紫苑旁边坐下,“今天有人去我们的胭脂铺闹事了,我们查到闹事的人是受人指使的,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顾明炎不满地看程娇娥一眼,他心里向着自己的妹妹。

本来胭脂铺以顾紫苑的名义开设,顾明炎就有些不大高兴,认为她乃是顾家长女,怎么做商贾之事,但因为欠程娇娥一份天大人情,所以不好说什么。

现在顾紫苑又因为胭脂铺受委屈,他不免不快道:“胭脂铺里那么多人,哪里用得上熏她的眼睛?”

程娇娥听出他语气里的责怪,并不气,解释道:“人是冲着紫苑来的,顾公子你也别生气,我们也是没办法,要是不让人看出来她受委屈,这事儿青衣侯多半不会管。”

“又关我爹什么事?”顾明炎纳闷地问。

程娇娥看向顾紫苑,顾紫苑擦着眼睛,解释道:

“哥,不瞒你说,我和娇娥都觉得指使别人找胭脂铺麻烦的人就是浣浣。”

“三妹?”顾明炎眉头蹙起来,似信非信,“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程娇娥笑,“嫉妒呗。顾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胭脂铺开张的第一天,三xiao jie就去了,当着一群人的面大骂紫苑是冒牌的长xiao jie,害得紫苑下不来台。”

“真的?”顾明炎看向顾紫苑,见顾紫苑点头,他猛地一锤桌子,“这事儿你为什么不早说!?”

顾紫苑委屈地撇着嘴:“我想着咱们都是一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我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你,你肯定又要责骂她,就……”

顾明炎气得不知该说顾紫苑什么好:“去胭脂铺闹事的人,你们确定是她指使的吗?”

“不确定,但是娇娥看见她混在人群里了,那个闹事的人也说指使她的是个年轻的xiao jie,非富即贵,所以我们猜十有**就是她。”顾紫苑答。

“那和你用洋葱熏眼睛有什么关系?”

顾紫苑看向程娇娥,程娇娥接过话茬:“三xiao jie之所以敢这么欺负紫苑,是因为她深得青衣侯的喜爱。我听紫苑说她现在在家里乖巧得很,又重新讨回了青衣侯的欢心,要是不让紫苑装得委屈可怜,青衣侯又怎么会看重这件事?只怕到时候我们一开口,就被四两拨千斤了。”

顾明炎心思深沉地看一眼程娇娥,好一会儿,才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程娇娥纠正道,“是顾浣浣想做什么。”

第161章 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程娇娥深谙顾明炎的脾性,顾紫苑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妹子,也是唯一的胞妹,他把顾紫苑看成自己的掌上明珠,绝不容许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果然,他面容变得凛冽:“如果她真的指使人陷害紫苑,这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顾公子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冤枉她。”程娇娥一拍手,青韵用力一推,就把外头耷拉着脑袋,哆哆嗦嗦站着的妇人一下推进来:

“这个就是那个陷害紫苑的人,虽然她不知道指使她的人叫什么,但一见面,就能把她认出来。顾公子,您让我们带着她去见一见三xiao jie,如果不是三xiao jie,就当我刚刚什么话都没有说,如果真的是三xiao jie。”

程娇娥故意顿住,顾明炎接话:“你放心,如果真的是她,我第一个不饶过她!”

顾明炎这儿说通了,程娇娥冲顾紫苑一挑眉,就在此时,被程娇娥派去盯梢的敏秀急急忙忙跑过来,她一进门,大气都顾不上喘一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侯、侯爷回来了,正在朝书房过来。”

闻言,程娇娥连忙把袖兜里剩下的洋葱拿出来,再次挤出汁朝顾紫苑眼前熏,顾紫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然后她手疾眼快地把洋葱往窗户外一丢,拿手帕赶紧把手上的洋葱汁抹干净,连忙装出哄劝顾紫苑的样子。

顾明炎觉得程娇娥这样实在是太假了,但也不得不配合。

青衣侯还没进书房的门,远远地就听见了女儿的抽泣声,他脚步不由加快。

书房的门开着,连推门的动作都省了。青衣侯一进书房,下人们连忙拜下去,他走向顾紫苑,着急地问:

“怎么了这是?”

程娇娥和青衣侯不亲近,此时就不好说话了,倒是顾明炎,机灵地故作愤怒道:“在外头被人欺负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我们顾家的长xiao jie都敢欺负!?”青衣侯果然立马被激怒。

程娇娥适时看向妇人,青衣侯顺着她的目光看见缩在墙边,耷拉着脑袋,浑身发抖的农妇,不怒自威:“是你?”

妇人被他慑得立马跪倒在地,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连忙道:“不是民妇,不是民妇!”

程娇娥沉着脸清了清喉咙,妇人小胆儿一颤,知道自己说错了,她想到自己还被扣在娇颜苑的女儿,只好硬着头皮哭着改口:

“民妇也是bèi po的啊,有人给了民妇一千两银子,让民妇去xiao jie的胭脂铺里闹事,民妇也不想接她的银子,可她说如果不接,就杀了民妇全家,民妇也是被逼无奈的啊!”

她对青衣侯说的话,和对程娇娥说的有很大的出入,而有出入的部分,则是程娇娥叫她这样说的。

闻言,青衣侯更怒:“指使你的人是谁!”

妇人胆怯地看一眼程娇娥和顾紫苑,她想看一眼青衣侯,可视线刚和青衣侯接触,就吓得连忙低下头:

“民妇不、不、不敢说……”

“说!”青衣侯喝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如果你不肯说,那么我只好让你现在去死了!”

妇人打了个寒噤,明白青衣侯这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连忙按照顾紫苑教的,哆哆嗦嗦道:“她、她只说她姓顾,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旁的民妇就不知道了。”

青衣侯一愣,古怪地看向顾紫苑几人。

指使她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妇人虽然没有说透,可这一句姓顾、十五六岁左右,青衣侯就全明白了。

他有些不信顾浣浣会做出花钱指使人欺负自己姐姐这种事,但想到顾李氏之前不也是花钱指使下人去杀顾紫苑,不免有些心寒。

“问出真相,我本该送她去见官的,可我又怕那人真的是浣浣。”顾紫苑抹着泪,“我实在是没有主意,这才把她带回来,让爹爹您发落。”

“我和浣浣是姐妹,这事要是闹大了传出去,对咱们顾家的名声不好,我本想就这么算了,可是爹爹,上回算了、这回也算了,下回呢?”

青衣侯神情复杂地叹一口气,张口也想劝顾紫苑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但当着她和顾明炎的面,这么偏袒顾浣浣的话,让他怎么能说出口?

看出他内心的挣扎,程娇娥添油加火道:“这是侯爷您的家事,我本不该多嘴的,但胭脂铺开张的时候,三xiao jie就已经去闹了一回了。”

“那天,她当着一大群人的面,直言紫苑她不是顾家真正的大xiao jie,她说这话的时候,将军府的陈xiao jie也在,侯爷您大可以去问。紫苑心软,自个儿在胭脂铺哭了一场,这事就算了,可距离胭脂铺开张才多久,三xiao jie又闹出今天的事来!”

青衣侯眉头皱起,有些不相信地问:“紫苑,程侧妃说的话是真的?”

见顾紫苑点头,他脸彻底阴沉下来。

顾浣浣年纪小,又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他可以容许她任性、胡闹。他把顾李氏赶出家门,也能容许顾浣浣因为这事儿闹脾气,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但唯独一点,就是不容许她质疑顾紫苑的身份!

她光在家里质疑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不止是给顾紫苑、也是在给整个顾家难堪,这让青衣侯如何姑息?

他立马沉声喝道:“去把三xiao jie给我叫过来!”

顾浣浣此时也刚刚回到顾家不久,因为整治程娇娥和顾紫苑的计划再一次失败,她正在拿枕头出气,听说青衣侯正在书房等她,不由多留了个心眼,问:

“爹爹找我有什么事吗?”

下人并不多嘴:“小的也不清楚,xiao jie您到了书房就知道了。”

顾浣浣一路犯着嘀咕走到书房外。

书房的门掩着,也静悄悄的,她便以为书房里只有青衣侯一个人,进门之前先扬起一个乖巧的微笑,推门时便甜甜地喊问道:

“爹爹,您找我什么事?”

她一推门,看见里头满满当当的人和那几张讨厌的脸,笑容顿时僵住。

第162章 指认

“就是她!”看见走进来的顾浣浣,妇人急忙道,“我认得出来,就是她!”

顾浣浣心一突,连忙大声否认道:“不是我,我从没见过你!”

她的反应过于夸张,青衣侯在官场上混迹了几十年,若是看不出猫腻来,就白瞎了他的火眼金睛。

他心凉了一半,指着妇人,问:“你当真不认识她?”

顾浣浣心虚地点头:“女儿从未见过她。”

“xiao jie,您可不能这样!”认出她确实就是塞钱给自己的那个姑娘,妇人乞求地爬过来拽顾浣浣的衣裳,“昨天就是您塞给我银子,让我去陷害顾xiao jie的,不是吗?您可不能不认啊!”

“你说什么疯话!”顾浣浣慌张地一脚把她踢开,急忙和她撇清关系,“爹爹,我根本不认识她,你不要信她说的。”

“你昨天出去了吗?”

顾浣浣想说自己今天就待在府里,哪儿都没有去,转念一想,这样说肯定会被拆穿,只好扯谎道:

“我昨天出去了,但我是出去给皇贵妃挑选礼物的。”

“你挑选的礼物呢?”

顾浣浣支吾着:“还没找到合适的。”

程娇娥和顾紫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顾浣浣,在妇人的哆嗦声中,夹杂着顾紫苑时不时的啜泣声。

“那好,我再问你,你大姐的胭脂铺开张的时候,你有没有去闹事?”

顾浣浣一愣,明白这是旧账被翻出来之后,焦躁不安地指着顾紫苑,质问道:“是不是她来跟您告状的?这是诬陷!爹,她这是在诬陷我!”

“诬陷?”程娇娥冷笑,“当时你带着一位红衣姑娘去的,将军府的陈xiao jie也在场,三xiao jie,是否要派人把陈xiao jie请过来当场对质?”

“你!”顾浣浣气愤地一指程娇娥,半晌说不出话来,认栽地冷哼一声,扭头看向青衣侯时,已经变得委屈巴巴了:

“爹爹,我没想闹事的,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什么?”青衣侯气得狠狠朝顾浣浣脸上扇去,巴掌用力之猛,扇得她像是一只断翅的蝴蝶坠到地上。

顾浣浣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青衣侯:“您竟然打我……”

“这是你自找的!”青衣侯气急败坏地骂道,“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不许你再和紫苑起什么争执,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甚至在外人面前,屡次让紫苑难堪!”

听青衣侯言语间如此维护顾紫苑,纵使错是在自己,顾浣浣也觉得委屈极了。

泪珠从她眼眶里涌出来,她既想跟青衣侯争执,可又怕再激怒他,只能捂着脸忍气吞声。

“我再问你一遍,今天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顾浣浣耷拉着脑袋,咬着牙,嘴硬道:“没有。”

“xiao jie,您不能不认啊,您要是不认,我这条命就没了啊!”妇人适时插嘴,“我那儿还有您给我的银票、是您亲口告诉我您是顾家的三xiao jie的啊,还说什么长xiao jie是冒牌的,您要是不说这话,我哪敢得罪长xiao jie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顾浣浣急得立马否认道,“我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你休要乱说话!”

说着她愤怒地指向顾紫苑,“是不是她们教你这么说的?”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大笑着走向顾紫苑,“好啊,我知道了,我就说呢,我见你这个农妇的时候,头上的帷帽一直没摘下来过,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肯定都是她的诡计,对不对!”

见她自诩聪明,程娇娥不由觉得好笑。

她猜中了一部分,但自己也承认了确实和妇人见过面,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聪明还是傻。

“也就是说,三xiao jie你确实和这个妇人见过面,并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去闹事了?”程娇娥问。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顾浣浣立马捂住嘴,惊恐地看向青衣侯,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爹爹,不是,不是这样的……”

青衣侯怒极反笑,“好啊,事到如今你还敢否认,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过纵容了!来人,把三xiao jie带回房间去,禁足一个月,让她好好反省!”

“不,不要!”听到禁足二字,顾浣浣吓得急忙跪地求饶,“再有六日,就是皇贵妃的寿辰了,爹爹,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禁足我,我还得去参加寿宴。”

“寿宴你就不要参加了。”青衣侯背过身去,不肯看她,“我会告诉皇贵妃你在家里养病,你就在家里好好反省吧。”

顾浣浣一听,踉跄跌坐在地上,面白如纸。

下人从书房外走进来,试图拉起她时,她突然猛地一甩胳膊,把他们甩开,咬牙盯着青衣侯的背影,委屈也怨恨道:

“反正顾紫苑回来了,您心中就再没我这个女儿了,您把我娘赶了出去,现在又屡次禁足我,连皇贵妃的寿宴都不许我参加了,不就是怕皇贵妃喜欢我,误了顾紫苑和七皇子的婚事吗?”

她自己站起来,委屈地一抹泪:“反正您现在心里也没我这个女儿啊,我走!我去找我娘还不成吗!”

青衣侯被她气得暴跳如雷,回头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今儿你要是敢出这个门一步,往后你就永远别回来!”

“不回就不回,反正这个家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说完,顾浣浣立马哭着跑出书房,大步朝大门跑去。

没料想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程娇娥和顾紫苑互相看了一眼,顾紫苑开口劝道:“三妹她小孩脾气,爹爹,您快派人把她追回来吧,她一个姑娘家,要是出了什么事……”

说着她给下人使眼色,下人刚走出门槛,青衣侯便喝道:

“不许追!让她走!什么小孩脾气,你比她也大不了两岁,她早就该懂事了!”

他正在气头上,顾紫苑便不敢再劝了,却把目光转向顾明炎。顾明炎虽然也不喜欢顾浣浣,却到底还理智:

“没听见长xiao jie说的吗,你们还不快追上去盯着三xiao jie。”

第163章 禁足

程娇娥是聪明人,她跟着顾紫苑回顾家,为的就是惩治顾浣浣,现在顾浣浣已经被禁足一个月,虽说惩罚不痛不痒,但今日一事,必然会让她在青衣侯心里的印象更差。

只要她越发招青衣侯讨厌,程娇娥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既然目的达成,她便不久留。

青衣侯有心要把今儿的过错都算到妇人头上,但程娇娥言而有信,在青衣侯开口要把妇人送进大牢之前,询问顾紫苑:

“紫苑,这个农妇你打算如何处置?”

顾紫苑委屈地抹着眼泪:“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三妹,她也是被逼无奈的,把她放了吧。爹爹,您觉得呢?”

她因为顾浣浣受了委屈,青衣侯现在也不好拂她的面,只好无奈摆手:“放了,放了。”

妇人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瘫坐在地,有一会儿,才敢确定自己真的被放了,连忙磕头谢恩。

程娇娥福一福身:“既如此,我便带着这个农妇回去,不再叨扰了。”

“既然来了,吃过中饭再走吧。”顾紫苑连忙站起来挽留。

程娇娥摆手笑道:“夫君还在家中等着我用午膳呢,就不了。”

她口中的夫君,自然是钟离殇。眼下她的身份是安平侯府侧妃,拿钟离殇做挡箭牌,再合适不过。

果然,顾紫苑等人不再挽留,程娇娥给妇人使了个眼色,妇人连忙跟着她走出书房,顾紫苑要追出来送,程娇娥连忙道:“留步!”

然后带着青韵和妇人,匆匆出了顾府。

一出顾府,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妇人才敢再次出声。

在胭脂铺时,妇人虽然从程娇娥的穿着上看出她出身富贵,但也只是认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但在顾府,从她和顾家人的对话中可见,她的身份亦十分尊贵。

故而妇人恭恭敬敬的,态度里甚至带着些许卑微,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我说话算话。”程娇娥看着妇人的眼睛,“你是个聪明人,往后如果有人问起你今天的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相信你自己心里都有个谱。”

妇人忙不迭地点头:“您放心,往后不管是谁问,都是顾家三xiao jie找的我,她自己告诉的我她的身份。”

见这个妇人还算识相,程娇娥满意地点点头,她从袖兜里摸出来一张银票,银票的面额不大,打发这种人,也不需要太大面额的银票。

妇人欢喜地连忙把银票收下,不停地道谢,程娇娥被她烦得眉头蹙了一下,她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不耐烦,倒是有眼力劲儿地不再言语,彻底老实了。

话说这边程娇娥带着妇人回了娇颜苑,那边顾浣浣一气之下跑出家门后,下人去追,半道上被顾明贞拦住。

顾明贞亲自追着顾浣浣出了顾府,一直追了半条街,才追上她。

顾浣浣生气地甩开顾明贞,刚想骂,回头见到是他,哭声更厉害,骂道:“爹他就是偏心眼,自从那个顾紫苑回来之后,他眼里可还有别的女儿?”

顾明贞无奈地说道:“你也不能全怨爹,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去找长姐的麻烦?”

“连你也向着那个野丫头了!?”

“我不是向着她!”顾明贞看一眼被大吵大闹的顾浣浣吸引过来的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去一品居。”

到了一品居,顾明贞把顾浣浣领到雅间里,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见她还在生气,颇为头疼地坐到她对面,埋怨道:

“不是我说你,三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咱们暂时得忍,忍到皇贵妃寿宴的时候,只要你在寿宴上抢了长姐的风头,让长姐在皇贵妃面前难堪,七皇子的婚事不还是你的?”

“父亲他现在为什么对长姐那么好?还不是因为她和七皇子的婚事。只要你把这门婚事抢过来,自然就没人再看重长姐了,你何必现在触她眉头?”

顾浣浣张口想给自己争辩,可又怕再把顾明贞激怒。

毕竟她现在赌气从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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