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懒小书生 - xp1024.com
《史上最懒小书生》


缅怀金庸先生

飞雪连天射白鹿

笑书神侠倚碧鸳

永远缅怀少年时的武侠梦

缅怀金庸先生

0001 想想就很美

“贼老天!就这样困死在这里,连个头条都不会有,不,别说头条,就是边角料新闻也不会有啊!”

江可道到现在还有些晕乎,在张家界神堂湾探险而已,脚一滑,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方?这下只怕是搜救队都不容易找着自己了。

猛地深呼吸一口,这氧气的纯度,几乎能让人饮醉。

江可道深深的怀疑,如果把这里面的空气,装进空气罐,不多说,每罐卖二十块,估计都能卖断货。

“这可是不错的商机啊,没成想,买不起房子的我,出来一趟有这等机遇,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关上了我的大门,却打开了一扇窗。”江可道甚至都能想到,赚到第一桶金后,自己赢取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小日子,想想就很美。

“只是,得先出得去再说。”

这片树林太大,江可道寻摸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到一条小径。

看样子,这就是出去的路了。

当然,这也是通往财富钱途的路。

心里正美着,冷不防耳边传来一声巨吼,差点吓出了江可道的魂儿。

“呔,前面那书生,站住。”

江可道闻声望去,只见得十几名大汉,缓缓围上来。

为首的骑在马上,背上一张弓,长得倒不算粗犷,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和瞪眼的张飞有的一比。关键是,他们怎么都身着布衣布裤?

“说你呢,还走个啥,让你站住,没听着吗?”那大汉见一声没震住江可道,声量更大了。

江可道果然站住不动,对方人多势众,打架……肯定是不行的,都什么年代了,有纠纷可以请警察叔叔来协调,打架?打架是不好的,不可取。

逃跑?这茫茫丛林,好不容易找着一条路,见着人了,为什么要逃跑?

江可道使劲想了一会,这可能是哪个村子里的原住民,但自己一路走来没偷没抢,也没破坏农田,也没亵渎神灵。嗯,身正不怕影子歪,讲道理,江可道还从没怕过人。

只是这扮相,哎,山里的人果然还是本色如初,连交通工具都是真正的宝马。

江可道决定先发制人。

“这位大哥,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忙的?”

马上的大汉显然没想到江可道如此镇定,心中倒是吃了一惊。

“帮忙?你自然是能帮上忙的。识相的,就自己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不识相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亲自动手了。”

这是抢劫啊!江可道心道。幸好,自己身上啥都没有了,从神堂湾滑下来的时候,背包不知道被挂在哪根树枝上了。现在的自己,兜里能翻出个钢镚,都算有钱。

呸,这算什么幸好。

身上身无分文,怎么走出这片密林子,会不会饿死,一切还是未知数。

“这位大哥,你看,我这迷了路才走到这里,身上啥都没有了。你要是行行好,给口水喝,带我出去,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江可道楚楚可怜。

马上的大汉显然不信,但看江可道的穿着,衣衫奇怪,露胳膊露腿的,忒是不雅。还他娘的读书人,这年头,读书人都这幅德行吗?

马上的大汉挥挥手,立时便有两个汉子上前,显然,这是要搜身了。

“啥都没有?你大爷我今儿还就不信了,要是搜出一文半文的,拉回山寨做苦役。”

江可道第一次被男人摸遍全身,那滋味,毕生难忘。

那两名汉子苦搜无果,朝马上的汉子摇摇头。

马上的汉子眼瞅着江可道,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把江可道绑了回山寨,不做苦役,做个先生也挺好。只是又一想,这年头,娃娃都快没东西吃了,再养一个先生,岂不是雪上加霜?遂摇了摇头,一拉马缰就要转头离去。

江可道好不容易碰见个人,当然不肯白白放过。

“这位大哥,等等……等等我,我这确实是迷了路,身上的东西也全丢了,你能不能帮帮忙,把我带出去?”

马上的大汉心道,奇了。我让你帮忙你帮不上也就罢了,没看见我们是一群劫匪么,还敢要求我们帮忙?这书生是脑袋坏掉了,还是真的胆子这么大?

“带你出去是不可能的,我们寨子不养闲人。你要真想出去,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梅花庄,那是十里八乡最大的镇子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一声“驾”后身形远去。

好人啊!

江可道忽然觉得,还是山里人淳朴啊。

沿着林间小路,慢悠悠朝前走。等到了开阔的地方,江可道忽然心中一动,总觉得头上的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却又不是那个太阳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以前进山里旅游、住帐篷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回想刚刚碰见的那群大汉,除了着装古朴,似乎……似乎言谈也有些不伦不类。

说不清道不明。

梅花庄。

整个镇子坐落在青秀山脚下,南北两条大路,一条通往最近的府城,一条,就是江可道现在脚下这条。

据说梅花庄里并没有一株梅花树。

只是最早的里长,自诩君子,觉得梅兰竹菊里面,唯有梅,才当得起真正的君子。傲视严寒、风雪中一枝独秀,但凭枝上一点,就能抗衡整个冬天。且芳香如故,一片肃杀中,能带给人别样的温暖。

于是此处就叫梅花庄。里里外外不过三百户人家,一千余人。

江可道走进庄子的时候,斜阳正晚,长长短短远远近近的炊烟袅袅升起,颇有些“夕阳西下,枯藤老树人家”的感觉。江可道的五脏庙早就空空如也,如今见着这番景象,肚子里已经开始演奏大合唱了,咕咚咕咚叫个不停。

只是蹭饭这种事,和陌生人似乎总抹不开脸面。化缘?不被当成骗子给打死就算运气好了。饭在眼前,却闻得吃不得。

终于,江可道决定试试运气,挨家挨户讨口饭吃。

路口的那户人家看起来就不错,柴门大开,一口水井古韵深深。门前有个半大的孩子,正在逗一条小黄狗,眼瞅着江可道走过来,大叫一声:

“你是何人?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让阿黄咬你。”

原来它叫阿黄,这名字起得够随意。江可道一副斯文的样子,心道这个地方的人也真是怪了,防备心太强。不是抢劫的,就是放狗咬人的。看来,这空气罐的生意,未必能做得下去。

江可道微笑着道:“小弟弟,你好啊。哥哥不是坏人,你家大人在家么?”

未等话落音,便见得里面走出一人。当真是如画中一般,仙姿绰约,眸含春水,即便是一身布衣,身上还依稀可见几个补丁,仍然掩盖不住这女子的风华。

这是妥妥的素颜明星啊。江可道平日里网上没少见那些庸脂俗粉,一百个人长一张脸,还号称盛世美颜,啊呸,真是不要脸。

“这位公子,憨娃不懂事,请勿见怪。不知有何贵干?”

原来他叫憨娃,这名字起得也很随意啊。等等,等等,不对啊,干嘛叫我公子?这是拍戏呢?走错片场了?等等,为什么都穿着布衣,为什么下午时候的那十几个大汉也身着布衣?我这是在哪?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

江可道一时晃了神,怔怔的呆在那。

“公子……公子……?”

“啊,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敢问这里是哪里?”江可道话到嘴边的“小姐”硬是变成了“姑娘”,鬼知道这个地方小姐是不是骂人的话。

“此处是梅花庄。”

“对对,我知道是梅花庄。我是想问,这里是哪个国家?”

那姑娘稍显迟疑,还是答道:“此处是文国。”

江可道脑海里翻了个遍,美国、英国、法国、韩国、泰国,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国家叫文国的啊。就算往前再数个几千年,也没有哪个朝代叫文国。这算怎么回事?

“公子莫非不是文国人?”

这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堂堂中华男儿,这辈子听都没听过文国这个地方。不过江可道可不敢如实说来,只得道:

“我自小随师父在山中生活,刚出来,就碰上一群劫匪,身上的东西全给没了,只听说附近有一个梅花庄,至于其他的,就全然不知了。”

江可道顿了顿,又道:“敢问姑娘贵姓?”

“原来是这样,我叫吕娘。原来你自小随你师父在山中修行,也难怪你这般奇怪模样。只是你这运气也忒差,怎地就碰上了吕虎那帮人?”

江可道于是便将这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吕娘眼眸流光溢彩,竟是深信不疑。

江可道现在有些惆怅。

他大概是明白过来了,人生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那些想想就很美的事情,大概再也没有机会发生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肚子填饱了。

吕娘?这名字还不错……

0002 日子怎么过

江可道还是厚着脸皮,被吕娘请进了家中。

只是憨娃的迎客方式有点奇怪,鼓着一对腮帮嘴,一直对着阿黄小声嘟囔着。江可道可顾不得这么多,吃饭要紧啊。只有吃饱了,自己才有力气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不过要是能和吕娘余生相伴于此,似乎也不是件坏事啊。

江可道看着憨娃亦步亦趋的进了屋子,吕娘去了后厨,一时兴起便问道:

“憨娃,吕娘是你娘吗?”

“哼。你吃了饭就快走,我娘要是发起火,吓死你。”

江可道心里一咯噔,不妙,这里的人难道这么早就生娃了?怎么看,憨娃都五六岁了,那个吕娘才多大,绝对不会超过十五,撑死了不超过十七。

江可道决定换个话题:“憨娃,你对这个……你对文国了解多少啊。”

憨娃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道:“哼,肯定比你了解的多。我听镇上的先生说过,文国可大了,一都十八州,七十二府城,我们梅花庄就属于明台府。”

江可道见憨娃说的起劲,鼓励道:“那你去过府城没有啊?”

憨娃摇摇头,道:“府城可远了,他们说就算赶马车,也得一天的时间。”

“哦,镇上的先生平时都教你们些什么啊?”

“我凭什么告诉你?”憨娃怼道。

“不告诉我?我看,八成是你没去进过学吧?”

“胡说!我娘说了,等明年存够了束脩,就会送我去进学。”似乎觉察到自己说漏了嘴,憨娃又道:“先生本领可大了,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无所不会。”

江可道暗道:看来,这文国什么的,也是走科举的路子?八股文自己半桶水,顶多就是大学的时候研究过而已,走这条路,似乎不太光明啊。

还想再问,却见吕娘端着两个碟子进来。

“江公子,这边请用膳,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勿见怪。”

江可道正想客气两句,就看见那两碟“丰盛”的大餐,一盘青青的几片叶子飘在上面,另外一盘糊糊的看上去像是粗粮粥。这也太……太不讲究了吧,好歹我算是半个客人呀,难道这边的生活水平,已经低到这个程度了?

吕娘见他不动身,瞬间就明白过来。她本就是聪明通透之人,从江可道的眼神里,就看出了端倪。于是道:“江公子初次做客梅花庄,按理说确实应该……,只是这年头收成不好,已经快大半年没下雨了,庄稼也收不上来。平日里,我和憨娃,也只是摘些茶叶子,换回一些米粮。还请江公子多担待。”

江可道脸一红,知道自己失礼了。

连忙道:“抱歉吕姑娘,是在下唐突了,这已经很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这顿饭菜的滋味,怎么说呢,让江可道颇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没有一点油水,没有一丝肉味,江可道甚至觉得,以前自己家里的猪吃的都要比这好。而且那稀稀的一碗粥,不能饱腹,不出一个时辰,自己又要饿肚子了。

从与吕娘的交谈中,江可道也大概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模样。

文国,帝都天安,幅员辽阔,但也算不得当世最强大的国家。至少吕娘知道的,东边的巴国与西边的佛国,国力强盛,近些年都有隐隐盖过文国的势头。

明台府离着帝都天安并不算远,当然也不近,中间还隔着三个府城。但论及繁华程度,明台府和天安城比,起码隔了几十个府城。而落在群山掩映中的梅花庄,就更是朝不饱夕,吃一顿看一顿了。遇上天公不作美,饿死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晚饭过后,江可道郑重道了谢,并辞别吕娘。虽然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往何方,但很明显,吕娘并没有留人之意。吕娘虽觉得江可道行为举止有些古怪,但自小出世,不懂一些世俗的礼节,倒也情有可原。除此之外,也并没觉得江可道有其他特别之处。

江可道漫无目的的走在梅花庄,有种心无可依的落寞与萧索。

几百户的镇子,其实并不大,一条主路贯通,低低矮矮的房子蔓延出去。最中间的路段,设置了一条买货卖货的交易街道,多以布匹粮食为主,其他商品倒是少见。

再往外走,听得几声“咯咯咯咯”的声音,江可道探头一看,原来是个小院子围养着几只山鸡,看个头怕是不下六七斤一只。这可是好东西啊,这是谁家养的?江可道左右瞅了几眼,以自己的眼力,可以很明显的判断出,这院子的鸡的主人应该就是外间三个屋子其中一个的了,只是晚饭时间刚过,屋里看上去静悄悄的,人都去哪了?

江可道有个大胆的想法。

从吕娘家逛到小街,能逛小半个时辰,但是江可道回去的时候,只花了眨眼的工夫。躲在进庄的路口,将到手的山鸡勒死除毛,清洗干净。这个位置得天独厚,少有人从林子里回庄,这个点,也几乎没有人出去,一夫当关查看八方来敌,嗯,很安全。

万事俱备,江可道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没有盐巴。

找憨娃借点,怎么说也有一饭之缘,何况这一整只鸡,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完的,分点给吕娘他们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江可道一个转身,又来到吕娘家门前。

“憨娃,嘿,憨娃,是我。你江大哥。”

憨娃自然识得。

“你咋又来我家了?我们家已经没吃的了。”

“别误会。我这次是来给你和吕姑娘送吃的来了。”

“你还是走吧,我娘说了,不能随便吃外面人的东西。”

“这孩子……好吧,你娘说的对。但是,你看,江大哥也不算外人啊,我们才刚刚一起吃过晚饭,怎么能算外人呢?”

憨娃有点迷惑,但好像江大哥说的也有点道理,于是道:“你要送什么给我们?”

江可道心道,这娃娃还是挺上道,两句话就切入主题。当下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那个,家里还有盐巴么,我这个吃的,需要一点盐巴。”

憨娃犹豫的看了看江可道,盐巴的精贵,江可道不明白,憨娃可明白的很。家里吕娘淘换回来的那点盐巴,放得高高的,就是怕被自己不小心给折腾没了。这个江大哥开口就要盐巴这么精贵的东西,别不是另有居心吧?

“你这孩子,还愣着干啥呢,快去拿吧,只要一点点就行。”

憨娃最终还是抵不住好吃的诱惑,搬了木凳,取了一点盐巴,便和江可道折身进了路口,两人一起躲在一个稻草堆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江可道从地里掏出一只脱干净毛的山鸡,嘴巴惊讶的能装下一枚鸡蛋。

“江大哥,这地里能挖出山鸡吗?”

“嘘,别说话。太吵了,会影响这道美食的发挥。”

但见得江可道将盐巴均匀的涂抹在山鸡身上,再用不知道哪摘来的荷叶包裹好,埋进地里,两块石子点燃火星,这就烤了起来。这道著名的叫花鸡,才算得上是自己来到梅花庄的第一顿饭,嗯,刚刚那顿不算。

只是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江大哥,好香啊……”

0003 一只无辜的鸡

江可道瞄了憨娃一眼,心道:这才哪到哪,等我撕开荷叶,保证香不死你。

想当年,黄蓉凭一道叫花鸡愣是从一代神丐洪七公手里骗出了传世绝学降龙十八掌。哎,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武功绝学,自己凭借这道叫花鸡,没准也能弄个一二三掌,到时候称霸武林,封号盟主,走向人生巅峰……

江可道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幻想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说明自己的精神世界正极度空虚。

“别着急,憨娃。这道菜,火候一定要到,否则皮不脆肉不嫩,就白瞎了这只山鸡了。”

“嗯,江大哥,我听你的。”

憨娃突然有些崇拜江可道,因为江可道能从地里挖出拔了毛的山鸡,也因为江可道能把山鸡做的这么香。小男孩嘛,对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总是有些崇拜心。

江可道见憨娃似乎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心头一动,突然问道:

“憨娃,吕姑娘真是你娘啊?”

“当然不是,娘这么漂亮,对我最好,我从三岁起就和娘在一起,就叫她娘了。”

“什么?那你之前还说她是你娘呢!”

“虽然娘不是我亲娘,但在憨娃心里,她就是我亲娘。”

“这样啊,虚惊一场。这样挺好。憨娃,一会我决定奖励你一个大鸡腿。”

“那我们现在就开吃吧?”

“瞧你猴急的样子,我来看看啊。我跟你说,这道叫花鸡,来历可大了,上至皇帝,下至乞丐,都和这道菜有过很多传奇的故事。当然,最让人羡慕的,还得是武林一代宗师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这才是这道叫花鸡的最高荣誉。哎,我说这么多,你个小屁孩,能懂啥?”

憨娃此刻两眼放光,仿佛不认识江可道一般。

要知道,两个时辰前,眼前的这个大哥哥还是一个混饭吃的街头小混混,身无长物在自己家恬不知耻的蹭饭吃,要不是娘心善,没准就得饿死他。可现在,他听见什么了?这个江大哥居然知道皇帝的事情,他还知道武林的事情,武林是什么?

憨娃到现在脑袋周边还冒着星星,原来这道菜叫叫花鸡。

江可道没空理会憨娃,自顾自的扒开泥土,一阵肉香扑鼻,使劲闻了一会,这才慢慢撕开包裹的荷叶。憨娃已经没时间想武林的事情了,双眼完全被眼前这道叫花鸡给迷住,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光是闻一鼻子,就已经觉得幸福得快要死掉。

江可道听得憨娃吞口水的声音,就知道这娃娃肯定以前没吃过这个。也是,就是一点粗粮粥,还是省吃俭用得来的,这日子,怎么可能吃鸡?

“憨娃,咱们得再等等,现在这鸡可烫了,拿着烫手,吃着烫嘴。”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还隐约闪烁着几颗星星。江可道说道:“憨娃,要不咱们把这只鸡拿回去吃吧。天色这么暗,你娘肯定要找你。”其实江可道心里想的是,天色这么暗,走回去铁定不会被人抓包。

憨娃哪里知道这些,点头道:“好,江大哥,那咱们回去吧。”

两人才进家门,便听得吕娘的声音:

“憨娃,你跑哪野去了,怎么这会才回来?”

走近一看,这位江公子怎么也跟着回来了?还未等憨娃答话,便脸色一变,又道:“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憨娃兴奋的拉着吕娘的手,高兴的道:

“娘,是叫花鸡。江大哥说我们可以吃这只叫花鸡。”

“什么叫花鸡?哪来的鸡?”吕娘明显有怀疑,这位江公子,明显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他去哪弄的鸡?

“娘,这个你就不懂了。江大哥可厉害了,他从地里一挖,就挖出一只脱去毛的山鸡……”

江可道听到这,脸一红,连忙打断道:

“咳咳,吕姑娘,其实是在下无意间得了这只山鸡,想起姑娘的一饭之恩,于是想着和你与憨娃一起分享。”

说完,也不等吕娘回话。便打开了荷叶,顿时,满屋子都是烤鸡的肉香,连吕娘都忍不住吞了口水,江可道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吕娘,又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憨娃,道:

“趁热吃吧,凉了味道可就不如现在了。”

吕娘有些迟疑,但这丝丝肉香,确是从没有闻见过的。料想手上这鸡腿,定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这样想着,就不由自主的咬了一口。

然后,江可道就看见,吕娘和憨娃两人,眼睛冒光,异口同声的说了句“太好吃了”,便不再说话,马不停蹄的啃起鸡腿来。江可道心里很满足,他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觉得,生活也可以很美好,因为能为身边的人做点什么。

三人大快朵颐,吃了将近一半。便听得天空想起一声巨大咆哮:

“这是哪个天杀的贼偷,居然偷了我养了两年的山鸡!”

“这是要下地狱的啊!”

“不得好死!丧尽天良!”

吕娘俏脸一红,显然是意识到了这只山鸡的由来。江可道可管不了这么多,只能把谎继续圆下去了:

“吕姑娘,放心吃,不必介意。这只山鸡绝对来路正当,不信,憨娃可以作证。”

憨娃嘴里一嘴的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对对,我亲眼看着江大哥从地里挖出的山鸡。”他小小年纪,又怎会知道,地里哪能长出山鸡?还是一直不带毛的山鸡?

吕娘心下稍宽,虽然心知肚明江可道必然是撒了谎,但是这个时候,却是万万没有理由去戳破这个谎言,毕竟,自己手里也正拿着鸡腿,肚子里也装着鸡肉。只是再吃起来,却没有了刚才的英姿飒爽,小口撕咬着,斯文多了。

憨娃兀自舔着手指,意犹未尽。

江可道却犯了难,天已入夜,自己蹭吃的还好说,蹭睡的,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别说吕娘一个黄花大姑娘,就是她真是憨娃的娘,自己也不适合在此过夜。只是梅花庄虽大,又哪有自己的栖身之地呢?

“江公子,天色已晚。如果无处可去,不妨就留下来吧。”吕娘瞧出江可道的尴尬,思索许久,终于开口。

江可道回道:“那怎么好意思,这多不方便,这多不好意思呀……”

吕娘道:“没关系,只是要委屈公子了,正屋旁边有间柴房,我一会收拾一下,还是能将就一晚。”

柴房?这剧情的走向不对啊,睡了柴房,岂不是什么故事都没有?嗯,一定是对自己的考验,江可道自作多情的想着。于是拱拱手,道:

“如此,便麻烦姑娘了。”

吕娘心道:收拾柴房倒不麻烦,怕是往后的生活是个大麻烦啊。

0004 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色微亮,吕娘便起身打水,准备生柴火造饭。说是造饭,其实不过是几个窝头,早餐简单吃些,还得留一些带着,白天出去采茶的时候,中午这顿,基本就在山间解决了。

正踱步至柴房,听得里头有微微的鼾声,吕娘脚步一停,这才想起江可道还睡在里边。江可道这一天的经历可谓是人生中最诡谲的一场惊变,他虽表现得很淡定,内心深处却已经是心力交瘁,既有想念,又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一整天下来,心神俱疲,早已累得不成样子,昨晚倒头便睡,也顾不得柴房条件简陋,倒是睡得奇香。

吕娘自是不忍打扰,静静的候在门边。

回想起昨天的事情,至今也觉得不可思议,看上去那么腼腆的一个书生,怎么会去偷鸡?偷鸡也就罢了,他是怎么把那只山鸡做得那么好吃?吕娘发誓,就算自己去过府城,但是也从未吃过昨天那只叫花鸡那样美味的东西。

他的来历也很奇怪。

从山里碰到吕虎他们,一路到梅花庄。他怎么会平白无故从山里出现?说是自小随师父深山修行,但却看不出半点修行人的风范,倒是有些无赖。也亏得吕虎他们没有为难他,这年头都不容易,如果不是没东西吃了,吕虎他们,大概也不会落草为寇。

对了,憨娃还说他知道皇帝的事情。这就更令人惊奇了,明台府离着帝都天安城那么远,他怎么会见过皇帝?八成是骗憨娃的。不过武林的事情他又是如何得知,一代宗师洪七公,降龙十八掌,自己都从未听过,就算是镇上的先生,也未必知道这些吧?

吕娘想的出神,乃至江可道醒来开门都不曾知觉。

“嘿,吕姑娘,早安。”

吕娘被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的,道:“江公子,昨晚休息的可好?”

“挺不错的,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

“想不到江公子如此才学,品性如此高洁。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嗯,只怕是吕娘这间柴房,当不得公子的如此赞许。”

吕娘虽未进过学,但这一年为了憨娃能够上学,前后奔波,也算和镇上学堂熟络起来,耳濡目染下,多少也知道一些。她虽然不清楚这句话的立意之高远,但却看出其中的不凡。江可道反而是有些惊讶了,这个吕娘不简单。

“当得,当得。就算柴房不当得,有吕姑娘居于此,它也当得了。”

吕娘如何听不出话中之意,俏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道:

“公子既然休息好了,不如用过早膳后再走吧。”

“啊?走,走去哪?”江可道脱口而出。

吕娘微微诧异,道:“公子莫不是要去明台府城,才经过梅花庄的么?”

“实不相瞒,我师父归去后,我已经四海为家,天下之大,却也不知道能去哪。”江可道脸不红心不跳,决定把这个谎继续撒下去。

“啊,这样啊……吕娘自问,恐怕没法再负担得起公子的饮食,有心无力。况且,憨娃明年就要进学,他自小就聪明,进学后说不定能考个功名回来。”

“吕姑娘放心,挣点吃食这种事,怎么会难倒我?”

“但是,偷鸡这种事,却是万万不能再做的。否则,陈婶恐怕会要报官的。”

“绝对没有第二次了。”江可道拍着胸脯,连忙下了保证书。话音一转,又问道:“不过,吕姑娘,你们平时都做什么营生啊?”

“这梅花庄的庄稼,地基本都在镇长刘老爷和员外周四海名下,遇上年景好的时候,大伙还能留点粮食,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有时候租子都交不起。平日里,我和憨娃就去西山那边采些茶叶,倒也能卖几文钱,换回一些粮食。”

江可道在心里骂了声: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好。那我们今天就去采茶。”

用过早饭,憨娃头前带路,吕娘和江可道后面跟着,向着西山而行。

憨娃显然是去过很多次了,轻车熟路,无比的灵活。西山的方向,与江可道昨日的那片密林子刚好成直角方向,不远便能瞧见此起彼伏的矮山头,一个连着一个。这片群山上,果然密密麻麻的簇着绵绵的茶树,想是无人打理,竟野蛮生长的如此茂密。

“吕姑娘,我看这儿茶叶的品质都还不错啊,咱们多采点,岂不是能多换回些银子?”

“江公子第一次来这里,恐怕不清楚这里头的规矩。这些茶叶采回去后要风干,才能拿到镇上去卖,否则,新鲜的茶叶子很快就会坏的。”

“风干?那岂不是还是看天吃饭?”

“虽是看天吃饭,但幸好连日来,日头都还算不错。”

“可是风干出来的茶,口感极不稳定,也少了些许茶香。为什么不炒干?”

“炒干?这茶叶子还能炒?”

“当然了。炒干的茶叶,品相稳定,口感一流,第一泡就有浓浓的茶香味。”

“江公子,这,炒茶叶的手艺吕娘并不会,只怕是……”

“你不会,我会啊。等回去了,我给你露两手。”江可道大放厥词,的确,在以前的那个世界,喝茶可大有讲究,西湖龙井、武夷山大红袍、yn普洱、安溪铁观音,哪个不是大名鼎鼎?谈生意送礼,哪个场合不得需要点极品好茶撑场面?

吕娘怔怔的在那,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哪有书生居然连炒茶的手艺都会。

“没想到,江公子还会这个……如此,吕娘愿意为公子打打下手。”

“打什么下手?其实,我是想和你谈笔生意。”

“谈生意?可惜吕娘身无所长,恐怕是没什么能和公子交易的。”吕娘心下谨慎,这个江公子什么都好,但总有些时候,似乎有些孟浪,自己还得小心点好。

江可道大手一挥,道:“怎么会身无所长,吕姑娘收留了我,给我住的居所,给我吃的粮食,我给姑娘炒炒茶,也是应当应得的。咱们啊,各占一半,就这么说定了。”

居所?那间柴房么……

粮食?那碗粗粮稀粥么……

这个江公子难不成是个傻子?不知道一门手艺,是可以传家养活一个家的?

吕娘惴惴不安,思索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道:

“江公子,这个,恕吕娘不能答应……”

0005 不卖

江可道想了想,自己这样确实太突然,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事搁谁身上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个坑在等着自己?江可道决定曲线救国。

“要不这样吧,吕姑娘。现在咱在这里说破天,也不知道这炒茶能不能行,万一我牛皮吹破了天,结果一两都卖不出去,那谁占多少也都是一句空话。咱们不妨先试试,怎么也得先养活了咱们自个儿,才好谈后面的。”

“那好,我听公子的。”

憨娃根本就不关心吕娘和江可道在后面嘀咕什么,他采茶的速度慢,但却格外仔细,珍稀每一分时间,这么一会工夫,背篓里已经铺满了密密一层。

“憨娃,走慢点。这山上可保不齐有什么野兽。”吕娘朝前喊了声。

三人紧赶慢赶,一晌午的时间终于小有收获,背篓里铺满了鲜艳滴翠的茶叶子。放一起比较,毫无意外还是吕娘的背篓里成果最大,憨娃第二,倒是江可道意外的排在了末尾。江可道也不在意,自己从来没有采过茶,这上山下乡的劳作,也生疏了许多。

吕娘见状,心下有些生疑。江公子看上去采茶的速度一般,很像初次采茶的人。他真的会炒茶?不过她也聪明,只是心下记着这事,却也不问破。

吃了些窝头,歇了片刻工夫,三人又背起背篓,继续干活。

“娘,江大哥,你们快来看。这棵茶树好大啊。”没过一会,便听到憨娃的大叫声。

江可道和吕娘奔了过去,见得一棵繁密的大茶树,树干并不高,但极粗壮,枝叶蔓延极广,像是一朵低矮又壮阔的蘑菇云。

“这恐怕是棵茶王树啊。”江可道喃喃道。

“什么是茶王树?”憨娃忍不住问道。

江可道仔细看了看这棵树,恐怕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树皮斑驳,显是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树上的茶叶子换了一茬又一茬,逢春又吐新绿。

于是说道:“茶王树啊,就是生长了很多年的茶树。俗话说,千年的乌龟万年的王八,哦不,是千年的灵芝百年的参,时间越久,就越是价值巨大。就这棵茶树,估计附近所有山头的茶树加起来,都没有它值钱。”

憨娃道:“江大哥,那我们把它挖回去,岂不是能卖好多钱?”

吕娘敲了敲憨娃的头,骂道:“说啥呢,挖回去这棵茶树就死了。”

“吕姑娘说的不错,这棵茶树在此沐浴日月精华,恐怕树根早已盘旋交错,扎入地底。别说我们无法连根挖走,就算挖起来了,它失去了此地的土壤,存活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这些茶叶有大用。”江可道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吕娘问道:“吕姑娘,不知你身上是否带了布袋或是其他装茶叶的东西?”

“布袋?江公子是想将这些茶叶与我们之前采摘的茶叶分开来?”

“聪明!这可是极品王茶,当然不能和那些凡夫俗子般的茶叶子混在一起。”

吕娘也不懂江可道到底要做什么,但仍然依言给了一个布袋。

三人忙到日头西垂,这才满满当当的从山上折返。

当天晚上,江可道便和吕娘憨娃一起,制作炒茶的工具。锅是现成的,憨娃负责清洗,江可道特别嘱咐,必须清洗得比新买的还要新。吕娘去制作扫帚,细细长长的竹条加上芦苇,江可道则将茶叶分好类,万事俱备。

正式炒茶的时候,憨娃和吕娘默默的走出厨房的门,江可道正诧异呢,这是要干啥?丢自己一个人干,太不厚道了吧?

“喂,憨娃,你干啥呢,跑那么远,还不过来帮忙,这玩意安全的很,不会爆炸,躲那么远干什么?”江可道故意讲的很大声,说给吕娘听。

吕娘在外头有些迟疑,还是道:“江公子,这是你的独门手艺,我和憨娃终究是外人,偷学了去总归是不太好的。”

吕娘说的委婉,江可道却听出了其中的道道。于是走了出来,说道:

“说啥呢,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个,算不得什么手艺。再说了,我是读书人,迟早也要和憨娃一起,去考个功名的。”

江可道哪里知道文国的功名如何考取,只不过为了宽慰吕娘的心,不得已如此说辞。吕娘终于被说动,和憨娃一起,三人分工协作。当然,主勺大厨仍然是江可道,一锅一锅的茶叶被放进去,又捞出来,才第一锅的时候,吕娘就闻见了浓浓的茶香味,这炒茶法,果然神奇无比。

忙活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把白天采来的茶叶全部炒完。包括那包茶王的叶子,也被江可道顺道炒好了,却另外包好,放在了自己身上。

吕娘见得眼前炒好的茶叶,心中欣喜,说道:

“江公子,这次咱们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我想,一两茶叶卖上五文银子也是有人买的。”

“什么?五文银子?”

吕娘还以为江可道嫌卖的太贵了,又试探着道:

“或者四文也行,这种茶叶香味独特,每一片叶子的品相都很完美。这个价格我相信绝对不会有问题。”

江可道想了想,说道:“吕姑娘,往常你卖茶叶,多少钱一两?”

“不一定,要看茶叶的品相。好的时候能卖两文,差些的时候,卖一文也有。”

“哎!暴殄天物啊。啊,我不是说你,吕姑娘。我是说那些喝茶的人。”

“那公子觉得咱们卖多少合适?”

“不卖!”

“不卖?!江公子,咱们……咱们自己也喝不了这么多啊。”

江可道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吕姑娘,这样子卖,是很难卖出价钱的。我的心理预期,一两茶叶,少说也要卖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江公子……你这……这恐怕……”

江可道摆摆手,道:“按现在的情况,要卖十两银子当然比较难。所以我们暂时先不卖。吕姑娘,还得麻烦你,做几十个小布包,每个包里装一小指茶叶。明天白天,我们去送茶叶。”

“白送?”吕娘心中更加惊诧莫名。

“对,白送。而且要挑那些有钱人送。比如刘镇长家、周员外家。”

吕娘有些明白,但却说不上来,“那就依公子。”

能不能挖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就看明天了。

江可道暗暗的想到。

0006 你这是抢钱啊

江可道今日起得格外早。

不出意外的,迎接上了这辈子的第一个日出。

有鉴于江可道对梅花庄的不熟悉,以及梅花庄对于江可道的不熟悉,江可道决定,由吕娘和憨娃两人出去派送茶包,自己则留守大本营。毕竟,陌生人给的东西,很难保证能到主家手里,说不定半道就给你丢了。

“对了,吕娘。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想买这个茶,就到镇西路口的茶舍。”

吕娘疑惑的看着江可道,镇西路口?那就不就是这边么,哪来的茶舍?

“江公子,这茶叶不是在咱们手里么,哪来的什么茶舍?”

“对啊,茶叶在我们手里,我们这不就是茶舍么?”

吕娘白了江可道一眼,真能胡说,哪有茶舍这么简陋,两三间木屋子,真要有这样的茶舍,恐怕直到关张那天都没有客人。当下也不理他,带着憨娃领了茶包就出门去了。

江可道站在门外,细细打量起吕娘的屋子。

嗯,确实是有些简陋。不过嘛,自己也说过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清贫乐道,岂不也正是茶道之中的一种?江可道最终还是决定稍微改造下这间木屋,起码得有个招牌,让人找过来了,知道这是间茶舍。

“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八马茶叶?天福茗茶?大红袍特供?好像味道都不对,这是我和吕娘相识后的第一个结晶,啊呸,什么结晶,应该说是第一个见证。那么,干脆就叫娘子茶好了。”

江可道绕着屋子走了两个来回,终于找到了几块木板。既然有了招牌,当然得有牌匾了,自己的毛笔字虽然写得有些羞涩,但好歹还是能认得出来,比起以前有些医生的龙飞凤舞,江可道认为自己的字还算良心。

“娘子茶”三个字一气呵成。

江可道拿着给憨娃预备的毛笔和墨汁,自我欣赏的看着这几个字,颇有些得意。牌匾挂了上去,江可道左右瞅瞅,总觉得还算差了些什么,喝茶嘛,讲究的是个境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写一幅楹联好了。

于是乎,大笔一挥,又多出一幅对联来。

“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

江可道已经记不清这是谁的诗句了,但是用在此处,却似乎格外应景。梅花庄四面临山,可不就是半壁山房,明月探出,一杯香茗敬知己。好诗啊好诗。

吕娘和憨娃的茶包派送异常顺利,毕竟这年头,谁也不会拒绝免费的东西。再说,吕娘和憨娃是梅花庄的老人了,大家知根知底,怀疑投毒在茶包里?谁要敢说出来,街坊四邻不得拿起棍子打死那个人才怪。

虽然吕娘不知道这样白送出去一批茶叶有什么用,但幸好都是小包装,只占这次炒茶中的一小部分。既然江公子如此信誓旦旦,相必总归是有些用处的吧?

员外周四海家。

作为梅花庄最大的土豪,周四海这些年可谓顺风顺水,在这梅花庄的地界,跺跺脚土地公都得跑出来问一句“周老爷,有何吩咐?”。当然,这世界肯定没有土地公了,但也足见得周四海的影响力。

往常周四海最大的爱好,除了收租子,就是喝茶。当然,教训几个不成器的子弟,也是家常便饭。家里有钱了,大把的银子往学堂里扔,三个儿子经商去,几个大孙子全部往学堂里送,周四海为学堂捐过不少银子,包括员外这个身份,也是靠银子捐出来的。

今天路过堂门的时候,却闻得一股浓浓的茶香。周四海很诧异,这个家里,居然有人喝的茶比自己的还要好?这显然不可能,真要出现这种事,周四海绝对能打断对方的腿。

堂门左侧是管家周凡住的厢房,周凡原本姓刘,因在周家待的时间长了,跟了周四海十几年的时间,干脆改姓周。这样别人喊一声周管家,大家都知道,这是周家的管家。今儿个也奇怪,出街碰上吕娘,还免费拿了一包茶,说是请自己品鉴品鉴,喝的好了还有。吕娘是个什么样的境况,周凡清楚的很,因此根本不认为这包茶叶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吕娘历来贩卖的茶叶都是自己上山采摘的,倒也新鲜。

没成想,今儿个的这茶叶似乎有些不同。

第一泡茶水下去,竟是飘出浓浓的茶香。周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光凭这茶香,这茶就不一般啊。伸手正要揭开茶盖,猛听得周四海的声音传来:

“周凡,是你在泡茶啊!”

周凡手一抖,心都差点吓出来。平日里周四海找他,都是派人传个话,自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什么时候会亲自到自己厢房这边来了?还没得及细想,便看见周四海踱步而来。

“怎么了,慌成这样,有了好茶也不请老爷我一起品一品?”

周四海的声音里隐隐透出些不满,这也就是周凡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了,换个下人试试,今天自己绝对打断他的腿。周凡哪能听不出老爷的话外音,当下便道:

“老爷啊,这个,你听我解释。”

周四海好整以暇,自顾自的端起茶杯,眯着双眼,轻轻的闻了一道,忍不住叹道:

“好茶,极品啊!老周,你仔细说说吧,怎么来的这茶?”

再说江可道,傻乐呵的在娘子茶的门前站了大半天,没一个人上前来问。直到吕娘带着憨娃回来,见着这牌匾和楹联,这才明白江可道说的茶舍是什么了。不过吕娘心中并不太乐观,茶是送出去了,但是没一个人来问。相反江可道可乐观多了,除非大家都不喝茶,既然以前吕娘的茶叶卖的还不错,那自己的炒茶就绝对不会差了。

三人正要进屋,却见得路口有两人从外往镇子里回,远远的看见娘子茶的招牌,便道:

“吕姑娘,你这是打算开茶舍了呀,那给你刘叔来一碗吧,解解渴。”

“刘叔、二宝叔,我这儿只卖些茶叶呢,您要是渴了,我给您打碗水。”吕娘说完便转身进屋。

倒是江可道见有客上门,忍不住推销道:

“两位叔叔,不如顺道买点茶叶回去喝喝?修身养性、清肺养脾,绝对不吃亏的。”

那刘叔和二宝叔显然没见过江可道,但既然在吕姑娘这,相必也不是什么外人,便客气了一番,回道:“也好,那就给我拿半斤吧。”

“得嘞,半斤娘子茶,一共承惠五十两银子。”

那刘叔听得这声,猛地向后一跳,大声道:

“兀那后生,你这是抢钱吗?不不不,你这就是抢钱啊!”

0007 不简单

那刘叔和二宝叔惊得目瞪口呆。

那位小后生在说什么,买半斤茶叶要五十两银子?是他没睡醒,还是自己听差了?什么时候茶叶比金子还贵了?这梅花庄漫山遍野的都是茶叶子,这东西要是这么值钱,自己岂不是早就发财了?别不是癔症了吧?

吕娘刚好端着两碗水出来,听见刘叔的话。连忙道:

“刘叔、二宝叔,来,喝碗水。”

刘叔摆摆手,道:“二宝,咱还是走吧。这水,我可不敢随便喝了。”

吕娘很无奈,但却无法在此刻就否认江可道。虽然这茶叶子也是自己辛苦采来,但这毕竟是江可道的心血,他说卖多少钱,那自然都由得他决定。

于是转头把水递给憨娃,朝江可道说道:

“江公子,你看,这事……”

“吕姑娘别急,我看刘叔和二宝叔都是本分人家,我们的茶叶也确实不合适他们。还是得想办法找一些冤大头来。”

吕娘:“冤大头?那岂不是……还是在坑人?”

江可道:“不不不,是我表达不到位。我的意思是,还是得卖给那些有钱人。吕姑娘你想啊,喝茶是为了什么?解渴吗?显然不是。喝水才最解渴。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喝茶,是因为茶能带给人安静,喝茶是一种境界。只有那些有钱的人,才会闲的蛋疼,追求这些个境界,所以我们的客户只能是他们。”

吕娘:“我说不过你,那就先卖几天看看,实在不行……”

江可道:“停。你知道,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

吕娘:“什么?”

江可道:“是别人说他不行。”

吕娘:“……”

吕娘没有搭话,再聊下去,这位江公子就会越来越放肆了。只好选择默默的闭嘴,转身回屋。憨娃端着两碗水,满是崇拜的看着江可道。这位江大哥连一片茶叶子都可以讲出这么多道理,还把娘给说的哑口无言,真是厉害。想着便递了一碗水过去,道:

“江大哥,来,喝碗水。”

“还是憨娃懂事,来,咱们干杯。”

翌日,天色刚擦亮。

江可道便在柴房里听得屋外有人轻声唤:

“吕姑娘,在家么?”

江可道一个鲤鱼打挺,这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不知道吕娘是自己的奋斗目标吗,大清早的居然就敢明目张胆的来骚扰,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报官,必须给扭送到衙门,扰人清梦仗四十。江可道心里已经给屋外的人定了罪。

但听得屋外那人唤了一声后,便不再大声说话。只是隐约又听见说什么“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倒算得上是一幅好对子……看来应该是学堂里的先生的手笔了……只是这字迹……难不成是憨娃那孩子写的?”

江可道心中奇耻大辱,啊呀呀,欺人太甚。一大早过来抢我的人,还侮辱我的字,简直是岂有此理啊!不及细想,便推门而出。

“你是何人,为何一大早就叽叽咕咕,扰人清梦?”

来人正是周凡。

昨天被周四海拿走了那壶茶后,便得了命令,无论如何得再买几斤回来。周凡当然明白,几斤是万万不够的,能全部买下来就最好。这样全梅花庄就周家能拿得出手那种茶,岂不是又是生意场上的一大利器。

“这位后生,你……怎么会在吕姑娘家中?你……不认识我?”

江可道:“你很有名吗,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周凡:“我……不知吕姑娘是否在家?”

周凡心中有气,老子很有名吗?当然很有名了。在这梅花庄,可以有不认识周老爷的,但一定没有不认识我周管家的。你这小子说话这么冲,简直是斯文扫地。

江可道:“自然是在家的。你有何贵干?”

周凡:“这位后生,你看,事情是这样的。我呢,是周员外家的管家,这梅花庄的人,都称我一声周管家。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吕姑娘,一些关于茶叶的事情。”

江可道闻言,脸上立时堆满了谄媚的微笑。

“原来是周管家啊,真是的,怎么不早说。我还道是谁,大清早这么没素质吵吵闹闹的。周管家,来,进屋说吧。”

周凡心中嘀咕,正要进门,却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

“吕姑娘在家么,刘老爷家门房向姑娘请安了。”

周凡:“原来是刘管事。”

刘管事:“咦,周管家,你这是……”

周凡:“一点私事,一点私事。刘管事先请。”

江可道总算明白过来这个刘老爷是谁了,梅花庄的里长啊,最高行政长官。看样子这个刘管事就是大管家了,自己得好好招待下,都是大肥羊,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走了。

江可道:“二位,我说二位,进屋再说,进屋再说。”

吕娘自然早就被外面的嘈杂给吵醒了。只是江可道在外面应付着,她倒不好出去了。梅花庄的人都知道她收养了憨娃,至今未出阁,家里面一大早有个男的,这传出去清白的名节就全没有了。因此只是站在门口,等到江可道把人迎了进来,这才打了招呼。

周凡:“吕姑娘,大清早冒昧打扰。不知你昨日给的茶叶,手上是否还有,周员外特别喜欢,愿意全部买下。”

刘管事:“等等,等等。周管家,你这可不地道啊,我这还没说话呢,你就要全给拿下,我回去怎么给刘老爷交代,岂不是要扒了我的皮?”

周凡:“啊,原来刘老爷也喜欢这茶?好说,那就咱俩平分了。”

原来都是来买茶叶的。吕娘心道,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听说了价钱后,会不会暴起骂人?她心中实在没底,便转头看了看江可道。

江可道:“刘管事、周管家,贵客临门,本自当茶水奉上。趁着水还没开,咱们来说一下这个茶叶的事情,我们这个娘子茶,十两银子一两茶叶,童叟无欺,而且每人限购一斤。”

“什么?十两银子?”

“什么?只能买一斤?”

江可道:“两位听的明白,我就不重复了。”

周凡转向吕娘:“吕姑娘,这茶叶是这么个卖法?”

吕娘:“这茶叶本是江公子之物,的的确确,十两银子一两茶叶。”

刘管家不知道是思索什么,当机立断道:

“江公子,既如此,你给我包一斤,我给一百两银子。”

周凡见状,哪还敢落后,连忙也道:“给我也一斤。”

刘管家拿了茶叶,朝江可道点点头,说道:“小后生,不简单啊。”也不知是说江可道的经商之道,还是指这个茶叶。

眨眼的工夫,二百两银子到手。吕娘和憨娃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呆呆的怔在那,这怎么可能?

江可道可管不了那么多,趁着两位肥羊不在,拿起一锭银子使劲咬了一口,道:

“嗯,是真银子。吕娘,快都收起来吧。”

0008 一夜茶花女

吕娘望着桌子上的银子,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是太不真实了。

自己卖了好几年的茶叶,所得还不如这里的三分之一。是方法不对?是茶叶不好?是脸皮不够厚?是胆子不够大?好像都有点。但是,为什么江公子也从来没做过这些,就可以呢?

江可道摸着下巴,没空理会吕娘。回想刚刚那两只肥羊的表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些可都是梅花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没理由这么爽快啊?刘管事还好,周凡明明心中不愿意,却一个屁也不放就跟着买了。这老狐狸到底想干啥呢?

江可道:“吕娘,你说,这两只老狐狸会不会来硬的?”

他不经意间已经改变了对吕娘的称呼,不再叫吕姑娘了。那意思,显然是经此一遭,两人就是一家人了,至少,也得是自己人了。吕娘却丝毫没觉得异样,道:

“江公子,你把人心想得太坏了吧?”

江可道:“是么?我有这么坏?”

吕娘:“我不是说公子坏,我是说别把刘管事和周管家想得那么坏。”

江可道:“刘管事还好,毕竟是官面上的。这周扒皮嘛,可就不好说了。”

吕娘白了一眼,道:“咋又给人家起外号了,一会老狐狸,一会周扒皮,好歹人家周管家也是我们的第一个客户。”

江可道没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但心中保持着暗暗的警惕。果不其然,接下来没过多久,江可道便接待了好几拨客人,从衣着判断也就是本分人家,但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百两,号称要买一斤茶叶。江可道不知道是哪只老狐狸想出来的招,但是有钱不赚王八蛋,自己可不傻,一手钱一手货,统统都有。

梅花庄地方小,有人说,镇西口上放个屁,全镇的人都能听到。吕娘家天价茶叶的事情,几乎不用宣传,一上午的工夫,就已经人尽皆知。

“什么?!这件事竟然是真的,那后生真的把茶叶卖十两银子?”

这是刘叔、二宝叔的反应,他们是第一批客户,可惜没买。

“要钱不要命啦,良心都被狗吃了。”

“吕娘不是这样的人啊,她从来都卖两文钱,我这还有前几天她送过来的茶叶。”

“那也不好说,听说是有个男的去她家了。”

这是街坊四邻的八卦,没人关心茶叶,却最爱嚼些舌根。

不过,刘镇长和周员外的示范效应可谓是梅花庄内最好的广告。那些人说归说,稍有家资的,打听到刘管事和周管家一大早就去买茶叶,就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要么,是这茶叶必是极品,人间罕见;要么,是吕娘家里突然出现的那个书生,背景通天,连梅花庄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也不得不去巴结。

越来越多的人跑来吕娘家门前瞧热闹。

到了下午时分,日头不那么晒了,人就更多了,甚至比梅花街还要热闹。当然,看热闹的人多,真正买卖的人却少。江可道现在手里已经有七百两银子,有钱就有底气,不过剩下的茶叶却是不多了,估摸着还有个三四斤。

终于有人打破了闹哄哄的场面。

“吕姑娘,听说你这有上好茶叶,我来买一些。”一名衣着锦绣的年轻人拱手道。

“是镇南麻子屠家的公子,他来买茶叶?他老子一把屠刀在手,一身的肉味,可是从不喝茶的啊!”

“他老子不喝茶,不代表人家屠公子不喝啊。再说了,以前吕姑娘卖两文钱的时候,屠公子可没少捧场。”

“对极,我看今日屠公子必定买他个几十斤。”

那衣着锦绣的人,是镇上唯一的屠宰户麻子屠家的唯一的儿子。最爱附庸风雅,却不爱进学,整天摇一把扇子在镇上调戏女子,吕娘就是其中之一。此刻这位屠公子听得人群里传来的话语,脚步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几十斤?那岂不是要几千两银子?那他老子不得把他屠了一起卖肉?

江可道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屠公子,他就有这一点好,但凡是客人,甭管你是干嘛的,你想干嘛,都笑脸相迎,先买了我的茶叶再说。

“这位屠公子,有礼了。我们的茶叶所剩不多,所以每人最多只能购买五两。”

屠公子心道:五两,那就是五十两银子。还好还好。嘴上却说:

“怎么才五两,你是看不起我?”

江可道:“怎么会呢,公子风度翩翩,家底丰厚,我巴不得全部卖给您。只是,这茶叶来之不易,本着共享大家的原则,只好委屈公子了。”

屠公子:“算你会说话,对了,吕姑娘呢?”

江可道:“屠公子是要买茶叶,还是要看吕娘?”

屠公子脸上一尴尬,连忙道:“当然是买茶叶了,五两就五两,喏,给你银子。”

有了屠公子带头,终于,镇上有些家底的,做生意的,全都涌了进来,都要买茶叶。梅花庄的人这才相信,原来茶叶真的可以卖这么贵。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在冒着银子的星光。

第二天,梅花庄几乎全员出动,全部出去采茶了。

一夜全镇都是茶花女。哦不,还有茶花男。

周四海家。

周管家向周四海如实禀告了购买茶叶的全部过程,周四海眼看着手里的一斤茶叶,闻了闻,道:“的确是这个茶叶,这种香味应该不是天然风干出来的。必定是有什么秘方,烘烤出来的。”

周凡:“老爷明鉴,这个茶香独特,的确像烘烤出来的。甚至,甚至还有其他的添加秘方。”

周四海:“吕娘那个人,并没有什么根底。倒是你说的那个陌生书生,是什么来头,查到没有?”

周凡:“还没有。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查了,但是线索很少。”

周四海:“既然刘老爷也关注到这个事情,我们恐怕不好强来了。周凡,你下午带三千两银子,去和那后生谈谈,买断这个秘方。”

周凡:“老爷,要是……要是他不同意呢?”

周凡心里暗想,三千两银子,无非就是三百斤茶叶而已,那后生看上去精得和猴一样,这桩交易百分之三百是无法完成了。

周四海:“不同意?不同意,你不会想办法让他同意吗?”

周凡见周四海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就知道,这个事情没这么容易善了。要是一旦查清楚了这后生没什么背景,恐怕连这三千两都没有了。

而江可道此刻,正和吕娘在家一锭一锭的数银子呢。

0009 交易

关门数钱这种事,江可道以前没少幻想过。

想不到天意弄人,自己竟然在这里提前实现了这个梦想。一锭一锭的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啊,全是真金白银,就这么摆在自己面前。好像是大风刮来的一般,就一趟山上,摘了几片叶子,这钱也就来了。像极了以前有句话:人傻、钱多、速来。

江可道拿出两锭银子,丢给憨娃,道:

“憨娃,拿着。这是你这个月的零花钱,想吃啥就买啥。”

吕娘伸手就给拿回去了,嗔道:

“拿什么拿,小孩子拿这么多钱干什么。再说了,这些都是江公子你的钱,我们……我们可不能拿。”

江可道:“咦?吕娘,这就不对啊。我们之前说好的,咱们各占一半,这一千两银子,你有五百。”

吕娘心中一震,虽然想着江可道肯定会给自己,但绝没想到会是这么多。从来只见人往里抠钱,哪有人拼命往外送钱的。于是道:

“江公子,你的好意……”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多大个事,你和憨娃这么些年也不容易,生活可不能这么过下去了。”江可道立马打断道。

吕娘心中一暖,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有个人在上面撑着,似乎也挺好。外面的风风雨雨,都能交给那个人,看他今日这做派,即便是面对刘管事他们,仍然是镇定如常,似乎区区这些人物,完全没在他眼里。只是,他又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这么想着,吕娘不禁脸一红。她心中想到一个可能,只是……只是,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想这些,真是羞也羞死人了。

江可道霸道的下了决定,所有银子都让吕娘收拾存放了起来。当然,临了还是偷偷塞给憨娃一块。想起全镇子的人都去采茶后,江可道不禁有些皱眉,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茶叶都被折腾完了,不及时处理,只怕都要浪费了。

“对了,吕娘,今天镇上很多人去采茶,都以为能卖出十两银子。可是,转天他们就会发现,一两银子都卖不到。我想,你能不能找几个相熟的人家,从他们手里收购茶叶子,就按十文钱一两。”

吕娘点点头,道:“从来利益动人心,公子这般心善,我过两天就去看看吧。”

隔天晌午,等到吕娘和憨娃都忙去后,江可道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前院子里悠悠地晒着太阳。午后的阳光很暖,伴着和风,直熏得人昏昏欲睡,江可道恍惚间仿佛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娶了吕娘,带着憨娃一起,搬家到了明台府,然后一举考取魁首,进京殿试,又中了状元,被皇帝亲切召见,嘘寒问暖。江可道心想:这皇帝也就这样嘛,还以为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呢,原来和普通人一样,吃喝拉撒生老病死,谁也逃不掉。正要与皇帝一起御膳的时候,突然一声极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江公子倒是好兴致啊,这一笔没少赚吧?”

江可道眯了眯眼,听出来声音,就是周凡那只老狐狸。

自己茶叶都卖完了,这个老狐狸再过来,准没什么好事。于是也不起身,回道:

“周管家,稀客啊。”

周凡心中微微有些不喜,便是镇上的刘老爷,见了自己,也绝不敢这么托大。这个小子,难道真的府城那边下来的?

周凡:“哪里哪里,前天才在公子这买了一斤上好茶叶。”

江可道睁开眼睛,道:“周员外喝的好就行,不过得省着点喝,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这茶叶了。”

周凡:“公子说笑了,这茶叶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没有,还不是公子说了算?”

江可道心中暗道,这老狐狸果然厉害,自己这点道行,果然是不够看。哎,演技不过关啊。看来这老狐狸八成是猜出这茶叶是我鼓捣出来的了,这次过来,难不成是想把炒茶的秘方买回去?

“我看,周管家才喜欢开玩笑。”

周凡:“江公子,其实老朽今天过来,是有件好事情,想说与公子听。”

江可道:“可惜我没什么兴趣听。”

周凡摇摇头,这年轻人真是头刺猬啊,一点生意场上的谈判意识都没有,什么以退为进,什么曲线救国,什么声东击西,什么引君入瓮,统统不管用。

周凡:“江公子不妨听听看,说不定咱俩能谈到一块去呢?”

江可道心道:看来,这只老狐狸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这必然是周四海那个老扒皮授的意,能做到一地的地主,没点手段怎么行?

“那你且说着吧。”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江公子手上的茶叶还有多少,我不管,想卖多少钱,我也不管。不过,江公子这制茶的秘方,不如出个价?”

果然是要来买这个,你这个老乌龟,欺负人已经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了吗?

江可道平复了下心境,似乎在思考,好一会才道:

“周管家如此有诚意,我看,大家同在梅花庄,给你个友情价,这个方子,就作价十万两吧。”

周凡眼睛瞪得比牛眼还要大,这小子在说什么,他还真敢开口,他怎么不去抢,他的胆子比老爷还要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江公子莫要开老朽的玩笑,十万两银子,卖了我也没这么多钱。”

江可道:“那是自然,你的确值不了十万两,但是这个制茶的方子值不值,我想,周管家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吧。”

周凡:“这么说来,江公子是不想做成这桩买卖了。”

江可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出价,你砍价,能不能成交看缘分。”

周凡:“砍价?但不知,公子觉得,三千两银子够不够?”

江可道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围着周凡转了一圈,道:

“周管家,我好好的在这里晒太阳,你没事是来消遣我的?”

周凡:“老朽可没这个时间,来消遣公子。三千两银子,如果成交,以后公子就是我周家府上的贵宾。如果不成交,那后果恐怕就难说的很了。”

江可道叉着腰,似乎很生气,说道:

“不送!”

十万两与三千两的差距,这桩买卖自然是无法做成的。

江可道心中早就想到这点,只是,看这样子,周四海那个老乌龟只怕明的不行,会来暗的啊。自己光零零一个人,倒无所谓,但是吕娘和憨娃,很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怎么办?这梅花庄自己也不熟,逃?能逃到哪去?

这好日子还没开始,难道就要结束了?

0010 吕虎

入夜时分。

等到憨娃沉沉睡去,江可道左思右想,这事还是得和吕娘商量一番。万一真要发生些什么事,也好提前有个防备。这梅花庄说是文国领土,明台府治下,但是鬼知道会不会被人杀尸沉江。那个周四海自己虽然从未谋面,但是仅仅拿三千两银子就来要一个能产生暴利的秘方,如果不瞎,那肯定就是心狠。

江可道不想犯这个险,也犯不起。

所以他只能找吕娘商量。

敲了门,吕娘明显有些困意,问道:

“江公子,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江可道琢磨了一下,道:“吕娘,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下午你不在,周四海让他那个老乌龟管家来买我们的炒茶秘方,我没卖,那个老乌龟似乎很不高兴。”

吕娘登时就清醒了许多,她心中明白,在梅花庄,那是宁惹老爷,莫逆员外。这个周四海经商多年,说没有一点黑历史,三岁小孩都不信,就吕娘知道的,至少有好几个外地商人,被周四海坑得眼泪汪汪。

“没想到,还是被他给盯上了。江公子,要不……咱们就卖了它?反正也有这么多银子了,大不了我们上府城,周四海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江可道摇摇头,道:“府城我们迟早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那个老乌龟想用三千两银子买断秘方,这件事我也不能答应。我就是担心,你和憨娃会受到牵连,我在梅花庄两眼一抹黑,恐怕无法照应你们周全。”

吕娘心中感怀。

她忽然发现江可道其实挺好的,虽然有时候说话不着调,但从不越矩,本本分分,对她和憨娃也是真心爱护。即便是那笔巨款,说好一人一半,他却全部给了自己保管。

吕娘不希望憨娃出什么事,当然,内心深处也不愿意江可道遇上什么危险。

思索了半天,吕娘终于道:“江公子,吕娘有个主意,不知该不该说。”

江可道立时道:“这个点了,还分什么该不该说吗,该说的要说,不该说的,硬着头皮也要说。”

吕娘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道:“或者我们可以把虎叔他们请回来,咱现在有钱了,他们也没必要在躲山上干那营生了。”

江可道:“虎叔是谁?”

吕娘道:“就是……就是你前几天碰见的那群劫匪,为首的那个,叫吕虎,原是我的本家,只因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领着一帮人,上山谋生。”

江可道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家人。

不过,请一帮子山贼回来保护自己?是不是太不严肃了?

“那个吕娘啊,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帮杀手,你请一伙山贼回来,哦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喊虎叔他们,会不会有些不妥?”

吕娘:“这个公子倒是可以放心。吕娘这么些年在镇上能够安然不受欺,也全亏了虎叔的震慑。”

江可道顿时来了兴致,看上去,这个吕虎是个实权在握的在野党啊,人在深山,威名却在梅花庄,怎么看都应该是个角色。若真如此,请他回来,倒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明儿个就把虎叔请回来吧。”

江可道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做如此打算。

吕虎,就是那天骑马那个大汉。

其貌不扬,双眼如牛瞪,眼神慑人。早年间也是梅花庄里的庄稼好把式,因为酷爱武学,曾拜师异人,渐渐的庄稼也荒废了,交给别人代种,前几年还好,总算有些粮食余留。但是去年始,老天爷不作美,连租子都交不齐,一年忙到头,居然还要饿肚子,这是活生生的不给人活路啊。吕虎一气之下,把田地都还回去不种了,找了几个苦难兄弟,上山“谋生”去了。

由于一身武艺还在,整个梅花庄,倒也无人敢惹。

文国文治武功,在当世也算是煊赫一时,戍卫边疆的麒麟军、凤歌军、虎贲军,有三军安天下的威名,几位位极人臣的将军,个个都是马上将军,一身武艺自是不在话下。

吕虎原本想着去投军,凭自己一身本事,混个牙将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当将军,那却不敢想了,军法、指挥、谋略,自己全都一窍不通。

只是自己一走,身后那些弟兄可就麻烦了。

吕娘很快便联系到了吕虎。这事最终还得由江可道拿主意,于是便把吕虎带了回来。

“是你?”吕虎见到江可道时,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落魄小子,会出现在这里。

江可道起身作揖,道:“虎叔,咱也算不打不相识,屋里请。”

吕虎瞧了江可道一眼,说道:“不打不相识?你小子也太看得起自己,我让你十招,单手和你打,你要撑过十三招,算你赢。”

江可道脸色尴尬,回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咱谈正事。”

吕虎转头看了看吕娘,这个本家的后辈,定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否则断不会主动约见自己。只是,这梅花庄还有谁瞎了狗眼,敢惹吕娘?

吕娘见这境况,只好出声道:“虎叔,这次请你过来,确实是遇见麻烦了。恐怕会有些危险,所以想着能不能让你和山上那些弟兄,都下山来,帮我们共渡难关。”

吕虎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

吕娘:“周四海。”

吕虎:“周员外?不应该啊,这个面子我相信周员外还是会给我的,吕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吕娘便简要的把事情过程讲诉一遍,至于江可道如何炒茶却是一笔带过。吕虎听完,怔怔的看着江可道,心中叹道,没想到这么一个寒酸落魄的小子,竟然有点石成金的本事。看来,主要也就是这位江公子有人身危险,需要请个保镖。嗯,既然如此,非亲非故,那就得明码标价了。

吕虎:“江公子,既然事情如此,你也知道,我山上十三个兄弟,我一走,他们必然也跟着下来。我们的吃食可就落在你身上了,另外,这份工作有一定危险性,你还得付咱们兄弟工钱,每个月每人至少……至少一百文,你看行的话,我们今天就下山。”

江可道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当下便道:

“我看,我看不太行。”

吕娘和吕虎心中都是一惊,吕娘想的是:江公子这是想干啥?舍不得那一百文?这不太像他的作风啊。吕虎想的是,完了,自己尽想着提条件,这年头,能给一日三餐就烧高香了,自己居然还想着工钱?

吕娘见吕虎有些下不了台,忍不住道:“江公子……,你看……”

江可道:“怎么?虎叔觉得我和吕娘憨娃的命,就值一百文?”

吕虎:“江公子这是何意?”

江可道:“现在条件不太好,我也没有太多钱。但是,虎叔你和各位大哥,每天管饭,顿顿有肉,每个月每人额外一两银子。等以后有钱了,工钱再涨。”

吕虎两眼懵懵的,脑袋里面和当初吕娘一样,这个江公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哪有砍价却抬价的?

但是吕娘却心中一喜,这才是她心目中的江公子。

谁也不曾想,周四海这次果然玩了个大的。

0011 那就主动点

吕虎带着那帮老实巴交的山贼,一行十三人,浩浩荡荡。

等到人都齐了后,江可道才发现,住是一个大问题啊。这么一群人站在院里,连屋子里都挤不进去,就更甭说住下来了。吕娘的这间房子,虽说有正屋、有柴房(那柴房已经升级为江可道的居室了)、有前庭和后院,但是要再住下十三个大汉,除非把房子拆了,江可道再给重新设计一番,盖一个三层的小洋楼。

要知道,整个梅花庄,最繁华的地段,也不过是梅花街那的两层牌坊。刘老爷和周四海的院子虽大,却也是一层到顶。没办法,江可道只得又花了三十两,将隔壁两间院子全部买了下来,幸好这只是梅花庄,要是到了明台府城,一间像样的院子,起码得一千两银子往上。

江可道不得不感慨一句:不管在哪个世界,有钱就是好啊。

吕虎的回归,自然引起不小的动静。不过大家也没多在意,毕竟本来就是梅花庄的人,回来了也算很自然的一件事。但是周凡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周凡不敢禀告给周四海,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过往的日子里,这样的事情自己做过不少,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只是,这个吕虎这个时候下山,又在梅花庄住了下来,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人深思了。

“看来,吕娘和憨娃那个蠢娃子是不能动了。不过,那个姓江的小子,早晚有落单的时候,落到了爷的手里,那炒茶的秘方,可就一文不值了。可惜啊,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三千两,这已经是老爷这些年给过最大的一笔钱了,不懂得珍惜,活该。”

周凡心里有些恶狠狠的想道。

周四海手底下有一帮打手,号称护院。人数不多,但也不少,前前后后有三十来人。这还是明面上的力量,至于他的底牌,只怕是刘老爷都未必清楚。

一连三天,江可道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倒也清静,自己预想的破门而入、月黑风高的夜袭等等桥段并未发生。这一度让江可道感到很疑惑,难道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这个周凡本是大善人?不对,不对劲,如果真是个大善人,吕娘就没理由把虎叔弄过来。

看来,是虎叔的招牌管用了。

只不过,这潜在的危险不除,自己总不能一辈子龟缩在家里。得想个什么法子,至少把眼前这一档子危险给解决了。江可道决定以身试法,这是个极为冒险的决定,必须要有虎叔他们的配合,否则,就不是冒险,而是送死。

自从江可道说完每月一两银子的话后,在吕虎眼中,江可道就不仅仅是东家,还是个心地极为善良的少年,不是脑袋傻,而是心中有大善。这样的人,值得他吕虎去保护。更何况,经过这三天的相处,吕虎也看出一些端倪,这位江公子,只怕迟早会成为真正的自家人。

对江可道的来访,吕虎还是显得很尊敬。

“虎叔,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个法子。”

“江公子有事情吩咐下来就行,咱们兄弟,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江可道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及想法和盘托出,又道:

“这个法子要以我自己为饵,但是,我需要虎叔、再挑两个兄弟,神不知鬼不觉缀在我身后,一旦出现情况,能及时援手。”

吕虎眉头皱得很紧,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万一情况突发,事情有变,自己能不能应付过来?思虑再三,吕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道:

“江公子,为确保万一,我看不如这样,我再抽调三个兄弟,人多一些安全便更有保障一分。”

江可道:“不行,周凡那是只老狐狸,人一多,他岂能嗅不出味道?”

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不如改改计划。变引蛇出洞为瓮中捉鳖,周凡那个老狐狸,肯定不会选择在镇上动手,最大的可能,就是梅花庄外。而我唯一可能出去的地方,就是前往西山采茶,所以,这里到西山那条路,最危险。不过,这个危险既是针对我们,也可以是针对他们。虎叔,这次咱们就完个大的,你们十三人,先安排十人在出庄三里左右的地方埋伏着,剩下三人依然缀在我身后,错开行走。咱们这票,定叫他有去无回。”

吕虎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点头。这招确实变被动为主动,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一网成擒,凭借自己十三个兄弟,就是对方来一倍的人数,也能应付。关键是,只是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方肯定不会如此劳师动众,梅花庄小,人一多,总是容易引人注目。

“好。江公子,此计大善,既能保证你的安全,又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我看行。”

江可道默默不语,在心中又推演了一番,确无遗漏之后,便和吕虎约定了时间。

吕虎待江可道走后,召集了众人,关上门。

望了其他十二位兄弟一眼,这才说道:“兄弟们,江公子为人如何,待咱们怎样,我且不说。就算他只是我们东家,东家有难,咱们能袖手旁观吗?”

“不能!”

“不能!”

“不能!”

众人答的响亮。顿顿有肉吃的生活,大家才刚开始过,谁爱上山谁上去,天地日月精华都留给他。谁要是让给肉吃的江公子不好过,那咱们就让他不好过。这是一个很朴素的道理,事实上,这群大汉也不懂其他大道理,谁对我好,我就护着谁,如此简单。

吕虎见得众人一心,心中也松了口气,继续道:

“好。不愧是我吕虎的兄弟。明天上午,豹子、强子你们俩跟着我,大军,你带着其他兄弟,在镇西出去三里的地方埋伏。”

大汉中有三人立时出来领命,颇有些军队的味道。

江可道要出去西山采茶的消息,瞬间就传到了周凡的耳中。事实上,这个消息是江可道故意放出去的。

“终于耐不住了吧,可让爷一顿好等。”周凡招了招手,朝一名干练的护院低声耳语一番,脸色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这下,这只老狐狸的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吧?”江可道暗暗想道。

0012 身手一般啊

今天的日出似乎都沐浴着血迹而来,缓缓发出刺眼的光芒。江可道背起背篓,宛如一副千斤重担扛在肩上,格外沉重,明明背篓里空得很,但江可道明白,他背着前所未有的勇气。

江可道不知道今天的厮杀会不会出人命,这种感觉很奇怪,在这个民不举官不究的世道,好像杀个人,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他一个只会杀鸡的书生,此刻正在慢慢亮出心中那把刀,如果对方真的不留后手,他不介意留下几具尸体,埋在路边肥田。

大军天还没亮便带着人偷偷摸了出去,没有兵器,便拿了棍子,削尖了的竹枪,砍柴的大刀等各式各样武器,他们虽做了一段时间山贼,但真正动刀枪的机会,其实并不多,往往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便能将人吓个半死。

当然,抢劫江可道那次是个例外。

江可道深呼一口气,头也不回昂首前去。

吕娘今天眼神有些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能有什么事情呢?虎叔在这,在这梅花庄,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能顶一阵子,那个周管家,虽说想买江公子的秘方不成,恼羞成怒,但几天来也颇为平静,并没有其他事端。

对了,江公子今天怎么还没醒来?

吕娘想及此处,猛的起身,往柴房走去。但见柴门洞开,人却不见了。

“糟了,该不会是被周凡使人掳走了吧?”

吕娘一边向隔壁院子奔去一边大喊道:

“虎叔,虎叔,江公子在你这么?”

但是两间屋子并没回应,吕娘推开门,发现屋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东西摆放的都很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自己一直在隔壁,也没有听到厮杀的声音,这就说明,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可是,江公子和虎叔,这么多人,怎么会同时不见?

江可道闲庭信步,向西山而去。

才走出一里,便察觉出背后有人跟随。江可道特意嘱咐吕虎,三人分散从两侧小道跟随,这条路走的人本就不多,大马路上江可道一人独行,突然身后蹿出七八个人,也是一副奇怪景象。

江可道心中说不紧张那是骗自己的,谁知道那些亡命之徒什么时候会暴起伤人,虎叔啊,这条小命,你可得看紧咯。

“妹妹你坐船头哦,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江可道决定缓解一下这压抑的氛围,突然哼了个调子。

这突如其然的歌声,的确把后面七个人吓的不轻。他们做过多少次刀口舔血的事情了,可偏偏这次,却有些诡异。对方明明只有一人,还他娘的是个书生,自己这边随便哪个过去,不得一招制敌,两招把头给拧下来?

再走快点,走出三里,就安全了。

江可道伴着歌声,竟然小跑起来,跑几步又走几步,尽量表现的正常。鬼知道这两里路是怎样熬过去的,江可道只觉得,自己似乎走过了两万里路,每一步,脚步都显轻浮。终于到了三里地,江可道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放松了,停下了脚步。

那七个人一直保持着距离,此刻见江可道停下来,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几位,大清早,一路跟着,辛苦了。”

“小子,你早就知道我们在跟踪你?”

“你觉得呢,这位大哥,你瞧瞧,我去采药,背个背篓,很正常吧?你们呢,拿把刀,怎么,去砍柴啊?”

“既然知道我们跟踪你,你还敢往这边继续走?”

“所以说啊,智商低确实是硬伤。我敢往这边走,自然是准备了一个坑给你们跳啊,哎。”江可道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智商?”

“得,算我没说。你们七个,是周凡那个老乌龟派来的?”

“我们与周管家素不相识……”

“啧啧啧,周管家?这智商,真是堪忧啊。”

那七个人虽然一时不明白江可道的话,但浓浓的嘲讽味还是能听出来,当下把刀一横,就要朝江可道奔来。

忽然,一声破风箭,呼啸而来,落在了他们前面一步之地。江可道便知道,吕虎正看着自己这边。第一次见面时,吕虎便身背一张大弓,可见是个用箭的好手。

“有埋伏?那又怎么样,兄弟们,速战速决!”

江可道摇摇头,还真是不知死活。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明知道有埋伏,还来句速战速决,不应该是风紧扯呼么?这脑袋里全是浆糊啊。

“虎叔,交给你了。”

江可道大喝一声,撒腿就跑。顿时,吕虎、豹子和强子跃身而起,大军他们也从身后围了过来。这明显是一场不对等的搏斗,对方唯一的优势是武器,不过吕虎弓箭在手,武器这个优势也荡然无存。

吕虎一脸严肃,沉声道:

“全部打断腿,留下一条命。”

杀人很简单,但要给周四海那老家伙留点麻烦,那就更好了。江可道站在远处,眼巴巴的望着这边,原以为有飞檐走壁,如来神掌什么之类的场面,没成想,就像是一群混混一般,拿竹枪刺的,拿砍刀背敲的,看着忒没趣。和江可道心中的武林相去甚远。

战斗很快结束。吕虎果然把七个人的腿骨都给敲断,并且没收了七柄制式横刀,也算是额外收获。

“江公子,你看,这样处理是否妥当?”

江可道看着眼前七个面部表情极为痛苦的人,相当满意。他当然知道吕虎问他的初衷,他本意也不想杀人,这样最好,给周凡那只老狐狸警告,想必短期内是不会再有这事发生了。

“挺好的。就是,虎叔,我看你们身手也挺一般啊?”

吕虎一愣,还以为江可道有什么不满,连忙道:

“一般?公子,别的我不敢乱说,在这梅花庄,我们兄弟还没怕过谁!”

“不不不,虎叔,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你们的武功好像很一般啊,不能飞檐走壁,隔山打牛,一掌断城墙那种么?”

吕虎瞪大了眼:“公子真会说笑,那种境界有的我连听都没听过,整个武林好像也没人把功夫练到如此地步吧?不过飞檐走壁,据说有不传之秘的轻功能够办到,但也没人见过。”

江可道心中叹道,看来想学学降龙十八掌的机会,很渺茫啊。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卖茶叶去吧,对了,改天弄一批茶叶蛋出来,说不一定又能捞一笔。不过,得先去陈婶家里寻摸几个鸡蛋。

“咱们回吧,这些人就让周大管家自己来处理了。”

“好。对了,公子,有个问题,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

“公子刚刚哼的曲子,是什么曲,我咋从没听过?”

0013 我教你啊

去的快,回的也快。

当吕娘见着江可道和吕虎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江可道远远就看见吕娘在门口候着,心中有愧,但却不便说出实情。

“公子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江可道:“啊?说什么?”

吕娘:“公子和虎叔,一大早便不见人影,十几个人,莫不是背着吕娘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江可道:“啊哟,我的吕娘呀,你可以怀疑虎叔他们,但你不能怀疑我啊,我最多就是偷只鸡,还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吕娘:“公子既然不愿说,那便罢了。”

江可道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忍住了,这种事,不知道也好。否则只怕吕娘心中的担心只会更盛,更何况,这次不是啥事都没有么?

只不过,这次只怕是与周家的仇,就此结下了。

江可道可不认为,经此一役,周四海会收敛。就比如你是一个土霸主,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外面过来的人给欺负了,这口气怎么能忍?

下一场,必然是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狂风暴雨。

江可道必须赶在这之前,先下手为强。而整个梅花庄,有能力抗衡周四海的,怕只有里长刘老爷子了。只是,自己凭什么赢得刘老爷的合作?

实力和势力,都微不足道。

所以首先,最起码要自己具备自保之力,这份大任,目前来看只有虎叔他们扛起来了。

真是“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啊。

江可道又偷偷跑到吕虎的屋里。

“虎叔,你说,武林中有没有降龙十八掌这道绝学?”

吕虎诧异的看着他,像是看一个神经病一般。

“没有。”

江可道:“那独孤九剑呢?一剑山河破,惊天地鬼神。”

吕虎:“也没有。”

江可道:“那六脉神剑呢?运指如风,指出剑随,杀人于无形,决胜于千里。”

吕虎:“没有。”

江可道:“那乾坤大挪移呢?穴位挪移,斗转星移。”

吕虎:“也没有。”

江可道:“哎,可惜,怎么啥都没有。”

吕虎:“你说的这些,每一个听上去都像是武林绝学,只要学会一门,便可纵横武林、开宗立派,但是我却一个都没听过。”

江可道:“那能说明啥,孤陋寡闻。”

吕虎很无奈,他能说啥?确实是一个都没听过啊,但确实不敢说武林中有没有,谁让他蜗居在这小小的梅花庄呢。

吕虎:“那江公子可会这些绝学?”

江可道白色吕虎一眼,道:“我要是会这些,还会请你来保护我?就这些小虾米,我岂不是一口气把他们吹到明台府去?”

吕虎:“那公子还说我们身手差…”

江可道:“怎么,不能说吗?你们身手确实一般。顶多算四肢发达,配合度差、速度差,不够利落。我有说错吗?”

吕虎眼睛如刀一般,死死的看着江可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书生能懂这些。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神功,一个攻读课业的书生,半点武功都不会,究竟是如何看出这些的?或许江可道藏拙了,其实身怀绝技?不,不可能,吕虎自信自己这双眼睛还没瞎,会不会武,自己一打量就能看得出来。

“江公子说的很对,只是,我们十几个兄弟,原本就是庄稼汉,洗脚上田,自然比不上军队里纪律严明的铁军。”

江可道:“虎叔也不必泄气,不会可以学嘛!”

吕虎:“学?军中禁律,岂是随随便便能学到的?”

江可道:“我可以教你们啊,反正闲着也是无事,不如我来当你们的教官,教你们一套前所未见的配合之法。”

吕虎这下就更惊奇了,道:“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你连我都打不过,又如何教我?”

江可道摇摇头,道:“虎叔可信任小子?”

吕虎很罕见的发现江可道的严肃,几天以来,这位江公子给他的印象就是洒脱大方、有一些放荡不羁的感觉,从没见过江可道如此正式。哪怕是这次诱敌之计,也是三言两语便定了谋划。

“公子给了吕某和兄弟们一条活路,不相信公子,难道要我去相信周四海?”

江可道点点头,道:“好。虎叔,实话和你说,我们这一次虽然打破了周凡那只老狐狸的计划,但我始终相信,下一次我们将面临的,会比这一次惨烈的多。我不想自己身边的人陷入危险,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把周家从梅花庄除掉。”

吕虎闻言,猛地站了起身,道:“江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周家盘踞在梅花庄数十年,别说你了,就算是里长刘老爷,有些事都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铲除?这个玩笑开的大了。”

江可道原本就知道,周四海的实力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不过从吕虎的反应看,显然这个周扒皮的实力还要超过自己预估。但是如今的现状却是:只能进,不能退。

“虎叔,铲除周家的计划,势在必行。你放心,我会尽量拖延时间,甚至想办法联合刘老爷,一举功成。最不济,我们也能逃往明台府城,大不了就重新开始。”

吕虎沉声道:“如果能和刘老爷携手,我们才有一丁点胜算,否则,就算再怎么拖延时间,恐怕也无济于事。”

江可道笑了笑,他从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否则,只怕会死得更惨。既然这个世界没有那些神奇的武功,江可道就有绝对的自信,把吕虎这群人训练成一柄锋利的利刃,随时需要就随时插入敌人的心脏。

江可道:“虎叔,先别这么悲观。咱们先试试看。或许几天后,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吕虎也明白眼下的情形,自己废了周四海的人,等于就是打了周四海的脸。虽然矛盾没有公开,但梁子恐怕无法化解。眼下也只好跟着江可道一条道走到黑了。

自此以后,江可道便带着吕虎一帮人,以去西山采茶为由,早出晚归。江可道按照自己见过的特种兵训练方式,光是搭建场地,就花了三天时间,而且搭建出来的场地极为简陋,只是将就可用。

“虎叔啊虎叔,没想到吧,竟然敢抢劫我?这魔鬼训练,看不把你们给练死。”江可道忽然有些恶趣味的想道。

而吕虎等人,至今不明白江可道要干什么。

0014的沟通方式

搭好了场地。照例,每次训练时,总有一个人在山头放风,以防镇子上的人无意间闯入,如果消息不小心传入周四海的耳朵里,只怕麻烦就会提前到来。

江可道第一天什么也没教,只是让大家蹲马步,不到时间绝对不许停下来。

百无聊奈,江可道转身去寻摸野果子了。

这个季节的果子不少,只不过现在身在山坳里,倒是不如在山头来得视野好。大概谁也没想到,那棵茶王树往下探去,竟然有一片开阔的平台,隐秘又安静,用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真是再恰当不过。

眼瞅着江可道转身离开,强子忽然一屁股坐了下来,埋怨道:

“虎哥,你说,我们在镇上好好的,怎么非得来受这个罪?”

吕虎头也不回,只听声音便知道强子现在的坐姿,必然是一滩水一般躺在地上。他自己也是双股颤颤,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扎马步,竟是这么考验人。自己有武功底子,还算能坚持,其他人的情况就可想而知。

“强子,我虽然不懂江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我相信他。”

“对,江公子是个大善人,可也没必要这么折腾咱们呀。”

“这不是折腾,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训练的一种。”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却没发觉,江可道其实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要想让一群毫无纪律性的人,扎两个时辰的马步,就算自己监督着,他们也无法坚持到最后,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如给他们一个台阶。

等了片刻工夫,除了吕虎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瘫软下来。江可道这才慢慢走了出来。

“嗯哼,各位大哥。”江可道抱了一礼,并深深的鞠了一躬。其他人见江可道姿态如此之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知道,大家对我的做法有一些疑惑,甚至觉得完全是在胡闹,不过,如果我说,只要按我的方法去做,你们十三个人,即便是和文国的麒麟凤歌虎贲三军中的精锐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可信?”

“什么?去和安天下的三军比,还是和其中的精锐比,我们能比得过?”

“江公子,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善人,但是,这种事情,武功这种事情……”

“是啊是啊,公子。文国边疆三军,威震宇内,我们拿什么去和人家比?”

江可道将大家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里知道,这是大家爱护他,否则,就凭这种白日梦话,非得暴揍自己一顿不可。

“武功?武功能打几个?虎叔是学过武的,他能一个人单挑你们十二个么?”江可道突然问道。

强子和豹子他们互相望了望,道:“不能。”

江可道:“那不就得了。再说,我也无法教你们武功。不过,今天我要教你们真正的第一堂课是:服从。”

“全体都有,起立,立正站好。”

十三个人被江可道的气势感染,噌地便站了起来。彼此也不再言语,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却不再发问,只等江可道自己说。

“从此刻开始,我不会给你们解释这么多。表现好的,晚上回去,大骨头肉大碗酒伺候;表现不好的,不好意思,稀粥一碗。是吃肉还是看别人吃肉,全在你们自己。”

“都有了,就地俯卧撑,一百个。”

众人不再抱怨,只想着能不能吃肉不要紧,但绝不能看着别人吃肉而自己喝粥,这不是饿肚子的问题,是面子问题。

一上午的时间,扎马步、俯卧撑、蛙跳、负重绕圈跑等轮番上场,将吕虎等人折腾得最后一丝力气都没了。这个时候,就是让他们抬起手来,只怕都有心无力。

江可道待众人用过午饭,这才道:

“什么叫训练,如果不逼自己一把,不把自己的潜力释放出来,成天操练些假把式,做一些闭着眼睛也会的东西,那就永远不会有进步。而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进步。”

经过这么一遭,众人似乎有些明悟。因为这种耗尽气力带给他们的舒爽感,前所未有。现在慢慢恢复了点,便觉得自己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江可道顿了顿,又道:

“接下来,我们学一种新的沟通方式。手势沟通。未来我们面临的环境、敌人可能都不允许我们有发声说话的机会,这个时候,手势沟通就尤为重要了。豹子,你别一脸无辜的样子,我知道,你最想学的是武功。不过,光会武功,可当不了将军。”

为了大骨头肉、为了大碗酒,众人听得极为仔细。

就连吕虎都暗自吃惊,这些兄弟,随自己上山的时候,只怕都从来没有如此认真,这绝不仅仅是为了喝酒吃肉,吕虎心中很亮堂:这个江公子,只怕是真有些门道。

“虎叔,说你呢,上课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开小差。我再讲一遍,这个手势,表示前方安全,可以往前突进。”江可道扬了扬手。

吕虎被点名,老脸一红。其他人却幸灾乐祸,颇有一幅就要落井下石的姿态。

江可道心中暗道,激起他们的竞争意识,这训练才能事半功倍,毕竟时日无多,只要能渡过眼前这难关,以后有大把时间将他们训练成一支真正的尖刀突击队。

“你们几个也别得意,这些手势,我每天都会考校一番,凡是反应慢半拍的人,罚俯卧撑一百个。”

之后的几天,照例每天重复训练这些内容。只是负重跑改成了负重越野跑,环山上坡下坡。另外加入了对抗演习,吕虎任裁判兼指导员。几天下来,众人的精神面貌和之前相比已是宛若云泥。身子骨也变得结实许多,最重要的是,令行禁止,彼此间的默契渐渐形成,有时甚至不需要手势,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

江可道却仍是忧心忡忡。

不行,还是得尽快搭上刘老爷的线,至少,得尽最大可能延缓周四海的阴谋发动时间。只是,怎样才能吸引刘老爷的注意呢?光靠一道茶叶,只怕还办不到。或许,可以打探下,这个刘老爷的喜好,投其所好总是不会错的。

可惜,吕娘对这些也知之甚少。

既然走投无路,那不如就投石问路,江可道思虑再三后决定,提前送憨娃进学。

0015 背着书包上学堂

梅花庄的学堂设在南向,里面的先生崔仲本是明台府的一名员生,因为考了五次不进榜,盘缠用尽,在一众员生的奚落中,躲到这梅花庄里,以教书为生。

文国的科考分为三道坎。

考中员生只是刚刚入了门,还不算过了坎。但凡只要有些才华的人,基本都能考中员生。但是,府城的府试、一州之地的州试,以及帝都天安城的天子试,才是真正的考试。

考过府试的员生,则有了做官的资格,成为一府才俊。考过州试的才俊,则会被州牧大人直接任命,成为真正的官袍加身,一跃成仕。而不愿意就任的,则会选择参加最严厉的天子试。天子试只设帝都一个考场,当朝的太宰、太尉、太傅三公至少有一人主持考试,文帝亲自阅卷。考过天子试的人,被称作天子门生,是真正的一国栋梁。等闲官员见到,都不敢托大。

不过,这些离江可道很远。他甚至都不清楚,如何才能考中员生。但这并不妨碍他决定把憨娃扭送进学堂。

这件事最终还是得吕娘说了算,毕竟,憨娃喊她一声娘。

“吕娘,如今咱们也不缺这点束脩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早点送憨娃去进学?”

吕娘略一思索,回道:“我原本想着开了年,再送憨娃去。既然你觉得现在送去好,那便现在送吧。我这几天找人算下日子,挑个好时辰。”

江可道闻言,心道:上个学还要挑黄道吉日,真是…讲究啊,不过,时间不等人啊。于是只好道:

“不用找人了,我已经算过了。明天就是好日子,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绝对是个好日子。”

吕娘蹙眉道:“进学堂可是大事,或许能改变憨娃的一生,可马虎不得,江公子,你确定你会看日子?”

江可道当然也信,知识改变命运。但是却不信,入学的日子能决定命运。最关键的是,晚一天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时间就是生命啊。

“确定,一定以及十分肯定。吕娘,别的我不敢说,但就学习一事,从来都是宜早不宜迟,这一点我却坚信。我本身就是个读书人,又岂会在这点上撒谎?”

吕娘一想,也对。江可道原本就是个书生,对于读书这件事,当然是比自己更有发言权了。只是梅花庄里的小孩,大多数在进学前,都会找镇上那个大师算算日子,根据孩子的生辰八字批一个吉日吉时,再沐浴更衣拜入学堂。

但是江可道可不这么认为,八成是镇上那个神棍想出来的馊主意,目的嘛,就是为了捞一笔。梅花庄的村民淳朴的很,怎么会想到,这其中的猫腻。

江可道找到憨娃,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从第一天接触憨娃,江可道就发现,其实憨娃内心深处向往进学。所以他会觉得崔先生无所不能,是个厉害至极的人物。经史子集信手拈来,诗词歌赋偶有所得,都被学生们传得极神。

“憨娃,这就要进学了,高兴吧?”

“憨娃,是不是高兴的说不出话了?”

“憨娃,我就知道,你心里老早就想和其他孩子一样,学一身的本领。”

“憨娃,既然进学了,在学堂可要好好听先生的话。”

“憨娃,你怎么不说话?”

江可道看着憨娃,腮帮子满满的,正在费力的吞咽。嘴巴支支吾吾,似乎想说什么来着,却终究什么也听不清。

“憨娃,你别急。慢点吃,咱家现在吃的东西可多,不着急。”

“对了,憨娃,进学堂可得有个名字。不能再憨娃憨娃的叫了,你说说看,你的大名叫什么?”

憨娃终于缓过一口气,道:

“江大哥,你能不能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拼命和我说话。还有,我从来就叫憨娃,没有别的名字了。”

江可道微微一皱眉,道:“没名字可不行,其他人没准就会取笑你。虽然咱们不在意这些,但是,我们也不能给人机会,让人取笑咱。”

“你既然叫吕娘一声娘,不如跟着你娘姓,也姓吕。嗯,我想想……姓吕的话,吕不韦?嗯,老奸巨猾,不好不好。或者吕布?这个名字霸气啊,可惜命不长。不好不好。我再想想……要不叫吕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一代白衣儒将,这个好。”

“憨娃,你觉得吕蒙这个名字怎样?”

“吕蒙?我叫吕蒙了?好听,真好。谢谢你,江大哥。嗯,从今天开始,我憨娃就叫吕蒙了。”

江可道随身带了银子,牵着吕蒙,一路直奔学堂。

两人心思各异,憨娃想的自然是可以进学,成为一个读书人。江可道想的却是,怎样才能轰动梅花庄,吸引刘老爷的注意?不过,只要憨娃进了学堂,周四海再想动手就得掂量下了,这年头,一个商人对付读书人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很快便到了学堂。江可道略一打量,发现这学堂还真是简陋。

不过大门前的一对楹联却颇有些意味。

“举善为师,博学于文。”

看来这位崔先生本性不错,育人品性在前。一个人如果心中不存善念,那么学再多知识又有什么用呢?江可道暗暗想道。

叩门拜访,一位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满目沧桑中却仍余留一些光彩。想必这位就是学堂的先生崔仲了,事实上,整个学堂也就只有一位先生。

江可道双手作揖:“崔先生,有礼。我想给这孩子报名进学。”

崔仲:“是憨娃啊,怎么,吕娘没送他过来?”

憨娃立时抢道:“先生,我叫吕蒙,不再叫憨娃了。我娘在地里忙着,就由江大哥带我来了。”

崔仲:“原来公子便是新茶叶的始作俑者,失礼。江公子一身才学,为何不亲自教导憨……哦不,吕蒙呢?”

江可道脑袋一嗡,什么一身才学,这个崔先生还会看命?难不成他就是那个神棍?

“先生过誉了,晚辈确实读过几年书,但涉猎广却精研不够,不敢在先生门前托大。”

崔仲:“年轻人难得此心。我看过你给吕娘的娘子茶写的那副楹联,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但凭此句,就已胜过我许多。”

江可道暗道,原来是那副对子,这么简单的东西有什么好推崇的。只好继续谦虚:

“先生谬赞,不过偶有所得,算不得什么佳句。”

崔仲:“不,好句就是好句。江公子万莫如此,想必吕蒙这孩子的名字,也出自江公子的手笔吧?江公子如此才学,为何不去考考府试?”

江可道:“府试?我从未参加过科考,也不知其中门道。”

原来如此。崔仲便将文国的科考与江可道细细说来,待说道天子试时,一脸神往,似乎那道龙门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只要跃过去了,便此身无憾。

江可道听完,好一阵才悠悠的道:“原来不考八股文啊!”

0016 刘老爷有请

有了崔仲的开蒙,江可道总算是明白了文国的科考。

员生门槛最低,稍有学识或者才华,几乎都能获得员生的身份。甚至有名望的人举荐,也能轻易获得。比如,你会做一些诗词,哪怕不惊艳,那也算是员生。员生,就相当于是读书人的概念。

府试是真正考验各位读书人的第一道坎,号称十中取一。也就说,一万个人参加考试,顶多也就一百人能进榜,这一道试,就像天堑一般,不知多少读书人,做了一辈子的员生,最后不得不放弃。但是一旦通过了府试,恭喜了,成为一府才俊,能参加各种文会,也会被各大乡绅土豪邀请成为座上宾。府试考究的是诗词经义,前三甲的诗词必定是惊艳四方,能够传唱一府之地。

江可道挠了挠头,这,似乎不是很难啊。

“崔先生,这科考听上去似乎不是很难啊。”

崔仲只道是江可道年纪轻,从未经历这些,便想得简单了。试想一下,一万书生中,只取前一百,这道独木桥又何止是难,简直是太难。真要简单,自己又何至于五次连考皆不中,灰溜溜的隐居在这梅花庄?

于是道:“江公子有信心是好事情,但切不可盲目自信。须知人外有人,这世上的读书人太多,我辈还需勤勉自身,才有机会鱼跃龙门。”

江可道点点头,这一点他倒是颇为赞同。“先生教诲的是,晚辈谨记。”转身又对憨娃说道:“阿蒙,你可记住先生的话了。读书这条路,从来就没有捷径。须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做舟。如果吃不得苦,就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回家帮你娘去。”

憨娃听得江可道的教诲,心中铭记,脑袋不停的点着。

但是崔仲猛然听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做舟”,却是心头一震,妙啊。这道劝学的句子,言简意赅,却提振人心,实在是天下读书人都该引为铭的千古绝句,只怕是要流传百年。这个江公子,到底什么来头,为何随意说出一句诗,便能如此振聋发聩,这已经不是有些才华,而是大才,大才啊!

崔仲双手作揖,朝江可道行了一礼。倒把江可道给吓了一跳,连忙跳开,道:

“崔先生这是何意?”

“江公子大才,崔某羞愤,愿拱手让出学堂先生的位置,还请江公子为这一地的教化,略尽绵力。”

江可道暗道这个老先生性情琢磨不定,自己送憨娃来进学,这身份应该是家长吧?哪有老师不干,请家长来干的?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别。先生有所不知,我以往是念过几年书,但是前些年生了一场病,现在只要一念书,就会头疼。特别疼。”江可道谎话信手拈来。

崔仲:“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怪病?可曾看过大夫?”

江可道:“当然,大夫说了,这个病病根难治,只能是远离学堂,以后,能不能自愈就看缘分了。”

崔仲不疑有它,只好作罢。

江可道连忙掏出两锭银子,递出去,道:

“崔先生,这是吕蒙进学的束脩,还请收下。”

办妥好一切。江可道终于松了一口气,既完成了把憨娃扭送去学堂,又终于不用再和崔先生打太极,至于怎么利用学堂,打进刘老爷的圈子,却暂时没想好。

回家和吕娘汇报完,便一转身,前往西山山坳。

江可道对于吕虎等人的训练寄予厚望,可以说,这一次的反击自卫战能否成功,关键就在他们身上。至于里长刘老爷,纯属锦上添花,却无法雪中送炭。江可道可不相信,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刘老爷敢和自己一起冒这个险。

走得一半,江可道突然想到,午饭时间未到,自己不如给他们带点额外的吃食。

嗯,还是叫花鸡好了。

自从憨娃吃过一次叫花鸡后,不知道多少次,在吕虎等人面前炫耀。只是江可道一直抽不开身,腾不出手,今天难得有时间,不妨做几只。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自己保命的最后底牌了,浓重的犒赏一下,也并不为过。

有了银子,很多事情都好办了。也不用去踩点偷鸡,也不用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火烤,大大方方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江可道现在在梅花庄也算半个熟人,大家都知道,这位江公子发明了天价茶叶,现在身价颇巨。

江可道财大气粗,一口气买了十只鸡,把陈婶乐得合不拢嘴,直说江公子出手大方,是她见过最有前途的年轻人。

全部烤制好了后,放进背篓。江可道这才慢悠悠的向西山而去。

“快!要快,郭二,说你呢,就你这速度,敌人都已经围上来了,你还怎么搭救豹子?”远远的,便听见吕虎的声音。江可道心中欣慰,这帮子“山贼”,虽然骨子里免不了一些小农意识,但是却心向上进,愿意改变。

两天前江可道就让吕虎传授大家一些招式,否则,一涌而上的打法,光浪费力气,却难以伤敌。吕虎学的,本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想了一会便应承了下来。

“各位大哥,日头也近午了,不妨都休息下。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其实吕虎他们早就知道江可道的到来,山头放风的人,现在已经学会用肢体语言传递信号。有人过来了,是陌生人还是熟悉的人,是安全的还是危险的,山坳下一望便知。

江可道话音落下,却见众人丝毫不以为意,现在在对抗演习中,吕虎就是最高长官,没有吕虎的命令,他们的任务就还没结束。不过众人已经闻着香味了,一个个肚子咕咕叫。吕虎见状,这才道:

“全体都有,稍息。”

这也是他从江可道身上学来的,觉得很管用,就直接拿来用了。打开背篓,不用说,这十三个汉子,比之憨娃和吕娘,那就要粗暴多了,简直像是牢房里刚刚放出来一般,还来不及感叹,便撕下鸡肉大口嚼着。

江可道:“哎,哎,给我留个鸡腿啊。强子,你这就过分了啊,嘴上叼着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没有你这种吃法啊,太过分了。”

众人没人理会江可道,其他人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江可道没等吕虎等人,待他们吃完后,嘱咐了几句,便率先回了家。没成想,刚一到家,刘管事正在自己门口候着,看样子,是专程在等自己。

“哎哟,江公子,你可回来了。我们老爷有请,还请公子和我一块走一趟吧。”

0017 你甘心吗

刘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可道不了解。不过在梅花庄,这位老爷的风评还不错,虽没有什么大作为,却也不曾鱼肉乡里,嗯,准确来说,是个“无为”的好官。

这其实并不是夸人的话,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其中浓浓的讽刺味道。在江可道的老家流传着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无为,就是最大的批评。当然,现在江可道还需要这位刘老爷的支持,批评什么的话,还是留待以后再说。

按照文国的驻兵制度,一个镇募勇不过百,也就是说,刘老爷手底下,最多只有一百民兵。别小看这一百民兵,这是属于国家的强制力量,胆敢与之作对的,都视为谋逆。这也就是梅花庄直属明台府管辖,上面没有设郡县,否则只怕兵员数量会更少。

江可道进了里屋,刘老爷竟起身相迎。满脸堆笑,根本看不出任何动机:

“哎呀,江贤侄,本来早该请你过府一叙,奈何公务繁忙,一直抽不开身,勿见怪,还勿见怪啊。”

江可道回了个礼,嘴上唱道:“刘老爷这是折煞小子了,本就应该是小子前来拜会老爷子的,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啊”

刘老爷:“江贤侄这是在指责我啊,衙门的门槛太高,听不见外面的民意了。”

江可道心想,这位老爷倒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就是不知道他打不打算有一番作为。

江可道:“不敢不敢,刘老爷坐镇梅花庄,国泰民安,小子心里只有佩服,不敢微词。”

刘老爷:“贤侄,不瞒你说,今天崔先生找到我时,和我说咱们梅花庄出了一位大才子,我原本是不信的,但是见到贤侄你,却信了八分。”

江可道早就猜到是崔仲在其中说了什么,否则,不早不晚,偏偏自己送憨娃去进学后,便得到这位刘老爷的接见,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江可道:“哦,不知老爷此话怎讲?”

刘老爷:“我原以为,贤侄不过凭借一道茶叶秘方,大赚一笔,这等行径,在我眼里不过一商人尔。待见得贤侄谈吐不凡,我才相信,崔先生并无夸大。”

江可道心中在想,要不要将铲除周家的计划告诉刘老爷,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万一这刘老爷和周四海本就穿一条裤子,自己这一番坦诚相见,只怕就会变成自投罗网。

这刘老爷虽然面上看着人畜无害,脸上褶子都要笑出来,但江可道依然小心应对,实在是身家性命,悬之一线,稍有不慎,恐就是万丈深渊。

“砰!”

这是周四海摔的第四个茶杯了。

“老周,你传令下去,行动暂时取消。这小兔崽子进了刘老爷的府里,情况不明,暂时不能动。要动,也得人不知鬼不觉。”

周凡心中惴惴,道:

“是,老爷。我这就去。”

周四海心中来气,指着周凡骂道:

“这件事都怪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吕虎回来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竟然不提前告诉我,损兵折将,罪不可恕。”

周凡只是不停的点头说是,也不敢分辨。

自从第一次派出七个人失手后,周四海就雷霆大怒,对付一个外乡的书生,竟然折损了自己七个手下。现在好不容易制定了更周详的计划,却不曾想那小子和刘老爷攀上了关系。

周四海虽不惧,却也不愿惹恼了刘老爷。

只是这一肚子气,只能撒在周管家身上了。的确,按照道理,七个护院去对付一个外乡来的书生,已经说的上是手拿把攥,稳了。可周凡却心急大意,思虑不周,导致全军覆灭,所以周四海有多少滔天怒火,周凡都得受着,没辙。

“你去叮嘱一下蝎子,这些天就在府里候着,别再出去晃荡了。这个姓江的小子,必死无疑,他手里的制茶秘方,也必须拿到手。”

周凡点头应下,见周四海稍稍平复了一点心情,这才战战兢兢的退了出来。

他不敢忤逆周四海,但对江可道,却有些恨之入骨。三番两次不给自己面子也就罢了,如今差点让自己翻不了身,这个江可道,的确该杀。

江可道正和刘老爷喝着茶,殊不知已经上了黑名单。

刘老爷:“贤侄,听说前些日子和周员外那边起了一些嫌隙?不要紧吧?需要我做个和事佬,双方见个面么?”

江可道心中一惊,这个刘老爷看来情报网遍布整个梅花庄啊,他必然是知道了周管家购买制茶秘方而不得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梅花庄外,吕虎把那七个人打折的事情,这位刘老爷是否也之情。当下不动声色道:

“劳刘老爷记挂,些许小误会,想必员外大人大量,早就没放在心上。”

刘老爷暗赞眼前这个年轻人,面不改色,话锋稍微一转,道:“江贤侄,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周员外究竟是个生意人,如果有误会,就最好解开它,否则造成更大的误会,只怕后悔莫及。”

江可道:“听刘老爷这意思,在这梅花庄,他姓周的还能只手遮天了?”

刘老爷冷哼一声,道:“只手遮天?哼,这还是文国治下,圣上威加宇内,谁敢说只手遮天?!”

他只说周四海无法只手遮天,却也无形中承认了周四海在梅花庄的权势。江可道焉能听不出其中蹊跷?于是道:

“刘老爷,不知,你可甘心?”

江可道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让里长刘老爷心中一震,措手不及,很简单的四个字,你可甘心,却像一条藤鞭一样,抽在他脸上,火辣辣的。

“贤侄这是什么话,梅花庄民安物丰,我有什么甘不甘心?”

“民安物丰?刘老爷可别再骗自己了。吕虎他们,是因为什么才上山落草为寇,我想,刘老爷心里应该明镜似的。这梅花庄为何有宁惹老爷、莫逆员外的歌谣,刘老爷也不是不清楚吧?”

刘老爷被说的哑口无言,这其中的种种,他又岂能不知。只是,他今天找江可道来,原本是想着为府城举荐一位才子,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这个地步了?

江可道见刘老爷不吭声,只好再加一把火道:

“刘老爷,如果我说七天之内,铲除周家,不知刘老爷准备作何打算?”

“你说什么?!”刘老爷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0018 一支穿云箭

江可道从刘老爷家里出来的时候,吹着口哨,显得心情不错。不过,江可道和刘老爷具体谈了点啥,就连刘管事都不知道。

周四海阴沉着脸,一切都表明,江可道和刘老爷看上去关系不错,仅仅凭借一道茶叶?周四海可不天真,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更为隐秘的关系。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和江可道无关了。

“诶,陈婶,再给我来两只鸡。”

陈婶每次见到江可道,就仿佛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财神爷,真是越看越喜欢,要是家里有姑娘,保准自己就做了这个媒人。

“哎哟,是江公子啊,我就说呢,今天一早喜鹊叽叽喳喳,准是双喜临门啊。”

江可道中午买了十只鸡,现在又买两只,可不是双喜临门?

江可道的确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他一直绷着神经。现在既然谈妥了刘老爷,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江可道有足够的自信,梅花庄不久后,就将变天。

刘老爷待江可道走后,招过了刘管事,道:

“三天后,你替我递张名帖给周员外,就说邀请他来府里品茶。另外,通知林捕头,收拢镇上的卫兵,全员进入备战状态。记得,这件事不得让任何人有所察觉,否则,丢了身家性命可就怨不得谁。”

刘管事听到此处,已是额头冒汗,这个江可道究竟和老爷说了些什么,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看老爷的安排,似乎…似乎是要对周员外动手?

“老爷,是不是……再仔细权衡下?”

刘管事作为师爷一般的角色,这个时候不得不提醒几句。

刘老爷却透出一股少有的坚定,道:“不必了,此事已定,你去安排就是,记住了,少说、少问。”

或许,这梅花庄的确到了该改改的时候了。刘老爷心底暗想,不求仕途上再有寸进,但至少得对得起一地百姓。

当天夜里,江可道找了吕虎、豹子和强子三人,密谈此事。

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计划,所以必须周密。豹子和强子算是比较有主见,因此也被江可道邀请过来,一起出谋划策。

“虎叔,今天找你们三个过来,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但不知虎叔想先听哪个?”

吕虎看了看豹子和强子,沉声道:“坏消息。”

江可道心道:没看出来,虎叔还是个挺悲观的人。

当下也不再扭捏作态,道:“坏消息就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三天了。三天后,我们将面临一场恶战。”

豹子忍不住问道:“那好消息呢?”

江可道:“好消息嘛,就是刘老爷会在那天配合我们,牵制住周四海。”

吕虎:“江公子此言当真?”

就脸吕虎这么稳重的人,此刻也不禁有些振奋,如果真能取得里长刘老爷子支持,那么这件事,十有八九可为。

江可道:“当真,为啥不当真?刘老爷人还不错,但是,只要不是无欲无求的人,自然不想被人一直压着,刘老爷等了多少年,才有我这么一个少年英雄来拯救他,他没理由不答应啊。”

吕虎和豹子三人翻了个白眼,不过眼前这位江公子除了不会武功,身子骨弱了一些,其他似乎无所不能。

吕虎:“如此便好,江公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

江可道:“这件事在动手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只要走漏一点儿风声,只怕我们的计划就会全部打乱。虎叔,还请你督促大伙,这几天严禁饮酒,若有违者,关禁闭三天,且不能参与这次的行动。”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豹子道:“豹子哥,你是除虎叔外,身手最好的人,而且头脑灵活,我有个重要的任务给你,三天后,待周四海进了刘老爷的府邸,你便前往周家门前寻衅滋事,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闹得越大越好。有没有问题?”

豹子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江可道继续说道:“强子,你一向沉稳,我需要你在豹子闹事的时候,截断周家前往刘老爷那报信的人,能不杀人最好,不得已的话,杀。切不可因小失大。”

强子正色道:“是。”

“虎叔,你的任务最重。一旦事情开始发动,你带领其他十位兄弟,从周家后院潜入,除了老弱妇幼,其余人等,重击使其失去战斗力,记住,秘密潜入秘密行动,能无声无息解决,就不要发出哪怕一声声响。有问题没?”

吕虎见江可道安排若定,整个计划一环接一环,心中实在钦佩,想必就算是三军里的大将军,指挥也不外如是吧?

“没问题。公子,周四海不在,周家一盘散沙,此次行动必定马到功成。”

江可道眯着眼,道:“当然要马到功成,你这边得手后,便放一支响箭,朝天上放。”

吕虎:“为什么,这样岂不是告诉别人,周家出事了。”

江可道:“那就对了。这就叫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你当刘老爷的一百卫兵是吃干饭的吗?总得留点事情给他们做。”

事实上,这也是江可道和刘老爷约定内容之一。铲除了周家,抄家的事情自然留给官府,江可道唯一的要求便是,把土地还给梅花庄的村民。

“对了,你们得手以后,留下三个人看守,其他人找找有没有密室什么的,这个周四海经营这么多年,坑了这么多人,无数的财富肯定藏在家里。如果找到财富,迅速搬走,用马车也罢,用人力也罢,一定要在刘老爷的人来之前,搬完。”

吕虎:“公子是想让刘老爷扑个空?”

江可道:“扑个妹的空,我只是想给大家存点娶媳妇的钱,你以为偌大一个周家,就你们几个,搬的完么?”

吕虎讪讪的发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时间过的很快。

这三天里,吕虎等人果然不再沾酒,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当知道这个决定是江可道下的时候,就更加自觉遵守。在他们心里,这位江公子已经不仅仅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可能还是武曲星转世,他教的训练之法,让大家焕然新生,十几个人在一起,成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因此,不管江公子说什么,照做就是。

刘老爷期间没有和江可道有任何联系,这也是为了避免周四海的耳目,不想功亏一篑。

待到第三天,江可道照例在院子里晒太阳,便见得强子跑来,附声耳边道:“周四海进了刘老爷府邸。”

江可道心中一动,谋划许久,终究是来了。

“行动。”

0019 谈笑间灰飞烟灭

江可道安排好一切,仍旧独坐院中。

虽然一切都已在计划中,江可道仍旧不免紧张。所有的环节,但凡有一个环节进展不顺,后果将不堪设想。只不过,他也只能干着急,却是别无他法。

江可道决定找吕娘谈谈。

他已经慢慢融入这个世界,吕娘、憨娃、虎叔、豹子,甚至是周管家、刘管事、刘老爷、陈婶这些活生生的人,让江可道看见了烟火味,不再像做梦一般。

既来之,则安之。

更何况,在心底里,江可道甚至已经把吕娘和憨娃看作了最亲近的人。

吕娘正在拾掇茶叶子,娘子茶的生意已经很稳定了,但是吕娘总是停不下来,江可道整天和吕娘说,不许这么劳累了,可是吕娘一句话就挡回去了:有啥子累的,就捡几片茶叶子。

娘子茶一直控制着规模,每天都限售,七天里只有五天营业。毕竟整个梅花庄能够消费得起娘子茶的人,数量并不多,江可道明白,一旦放开销售,恐怕带来的不是生意变好,而是灾难。

“吕娘,又在挑拣茶叶子啊?”

吕娘也不抬头,回道:

“现在日子好过了,但是也不能忘了本,这茶叶子在公子手里能变金变银,但在吕娘眼里,它就只是生活而已。”

“额…吕娘,我就随口一说,你可别这么沉重。”

吕娘:“公子今天怎么没和虎叔他们一块出去?”

江可道:“你说虎叔啊,他们去办件事情,我懒,不想跑,就不去了。”

吕娘似乎猜到些什么,小心问道:“可有危险?”

江可道:“什么危险?安全的很,吕娘你不知道,他们那十几个人,现在可不一样了,号称是从来只有我打别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打我。你说,嚣张不嚣张?”

吕娘破口而笑,嗔道:“尽胡说,虎叔那么稳重的人,豹子哥他们也没一个像你这么不正经,岂会说出那样的话?”

江可道怔怔的看着吕娘,心神放松,只觉得这一笑,让自己有种久违的安全感。

吕娘停下了手中的活,又道:“说来,也真要感谢公子,让他们有碗饭吃,虽然我不知道公子和虎叔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但我相信公子。”

江可道:“吕娘,谢谢你。”

吕娘满脸疑惑,自己刚说完感谢,怎地江公子也说谢谢?但见江可道眼神清澈,显然是有感而发,不禁问道:

“公子谢我做什么?”

江可道有些慌乱,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自从师父离开后,我心无可依,总觉得这世界虽大,却找不到容身之所,直到遇见了你和憨娃。”

吕娘心中暗道:江公子又不着调了,这种话也能当着面说吗,这叫人怎么回答?

幸好江可道并没注意到,只听吕娘道:

“公子才华甚重,为何不去考取功名?”

江可道:“我懒散惯了,只怕一来受不得读书背经,二来嘛,考取功名了就要做官,做官可不自由了。”

吕娘震惊的看着江可道,她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有人说不喜欢做官,原因竟然是做官不自由。这是什么逻辑?

“可是公子,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能过好日子还是颠沛流离的日子,全在那些当官的身上。考取功名,做个好官,不应该是读书人的抱负么?”

江可道哑口无言,吕娘讲的不对?不,讲的很对,在这个时代,好官多一个,贪官、无为的官、恶官就会少一个,过上好日子的百姓,就会多一些。

只是,真的要去走这条路?

江可道看了看日头,日近中午。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周家现在应该鸡飞狗跳里吧?

不知道周四海那个老狐狸,是否还在刘老爷那?品茶,这个借口可不太高明,若没有个好说法,恐怕周四海就该识破了这调虎离山之计了。

“江公子,你在家里先坐着,我去给镇北的李裁缝家里送两斤茶叶子。”

江可道:“哪个李裁缝?这么有钱?”

吕娘:“别人要的又不是炒茶,不用多少银子的。”

江可道:“诶,我说吕娘,你那吃力不讨好的茶叶还在卖啊,趁早收了哈,咱们仔仔细细把娘子茶做好了就好。”

吕娘:“可是镇上还是有很多人喝不起娘子茶,除非你肯降价。”

江可道:“降价?那不行,高档茶叶,怎么能降价呢?”

吕娘不理他,转身径直就出了门。

江可道心中揣测,要不要也出去一趟,去周四海的门前转一圈,看看这情况如何了。只是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为免多生事端,自己还是安生的待着吧。

只是不等江可道出门,便见得吕娘又慌忙地走了回来,慌张地道:“江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外面许多人都在传,周员外家出事了。”

江可道故意眉头一凝,道:“出事了?那可是大好事啊!”

吕娘:“什么大好事?”

江可道:“你想啊,那个周四海一直想买咱的制茶秘方,更是因此怀恨在心,他出事,对咱们来说,可不就是好事么?”

吕娘:“……”

江可道:“所以说,恶人自有天收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吕娘:“公子似乎早就料到这些?”

江可道暗道这个小娘子真了不得,我什么话都没说,她是如何看出来的?我是哪里没有演好?果然啊,还是嫩。

“怎么会,我虽然很想那个老狐狸出点事,但是……”

话没说完,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破空声,一支穿云箭,响彻整个梅花庄。

江可道瞧见,心中大喜,知道大局已定。

“吕娘,看来周四海那个老狐狸这次想要翻身,可就难喽。”

吕娘心中疑惑,为何江公子看到天上那根箭,便如此笃定?莫非,此事真的是江公子暗中安排的?虎叔他们整天未见,极有可能就是去干这件事了。

只是不等吕娘发问,便见豹子背着两个大包裹,风尘仆仆的向屋里赶来,看见江可道,直接把包裹递过去,转身就跑了。

“真沉啊,这个豹子,一点礼貌都没有,也不知道放桌上。”

吕娘心中疑惑更甚,道:“这是什么,为何豹子哥话都不说,又匆忙离去?”

江可道:“他时间很紧,又去挣钱了。”

“挣钱?”吕娘已经不是疑惑,而是有些迷茫。这个江公子,到底在说什么啊?

0020 这下发了

豹子的确赶时间,也的确是去挣钱了。

他知道一旦自己慢半步,很有可能,一大笔财富就要进刘老爷的手里了。因此根本不用催,待吕虎那边控制住局势后,豹子便三拳两脚,解决掉门口的护院,冲进去里屋汇合,并成功找到了江可道口中的密室。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密室,因为东西就藏在周四海的书房里。

豹子在看到这个书房的第一眼,就觉得怪异。周四海一个商人,认识的字恐怕还不够看完一本书,就连员外的身份都是银子捐出来的,他要书房干什么?附庸风雅,或者是藏点其他东西?

吕虎他们,也算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搞定现场,比他们计划的时间,起码推迟了半个时辰。谁也没有想到,除了三十几个护院,周四海还有见不得光的隐秘力量,幸好人数不多,周家只留了两个,想必周四海身边也带着两个。

那两个人武功奇高,单打独斗的话,吕虎都没有必胜的信心,不过,有谁抢劫的时候去单打独斗啊,肯定是一拥而上,揍他个七荤八素再说。

现在的第一要务便是:赶紧把钱财运一部分出去。

周四海和刘老爷品着茶,心里却有股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来自他多年经商的敏锐触觉,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眼前这个笑面佛不说正事,只让自己点评下这道茶。茶水已经续了三次,再喝下去只怕膀胱都要炸了。

这道茶当然不普通,是江可道特意给刘老爷的道具,价值不菲的茶王茶叶,市场上尚没有得卖。周四海自然不相信刘老爷只是请自己品茶,但却又什么事都没发生,明明有猫腻,自己却不得其门,这种感觉让周四海极度不安起来。

“刘老爷,茶也喝过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那一摊子事情还需要人主持,就不再打扰老爷了。”

刘老爷脸上依旧带着笑:“周员外这就见外了,难道没事就不能来串串门,喝杯茶吗?这茶叶也是我偶然所得,比起那个娘子茶还要更好上一倍,堪称是人间极品。这梅花庄,也就你我二人有这个福分。”

周四海陪着笑,道:“刘老爷的款待,周某自然铭感五内,只是今日确实俗事缠身,刘老爷,你看,要不改日我做东,请老爷好好品一品我多年的珍藏。”

两人打太极一般,你来我往,一个想方设法要走,一个动情挽留,不明就里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对多年老友,经年未见,正情谊浓浓呢。

但听得空中一声“砰”的巨响,两人同时脸色一变,周四海登时起身,也顾不得客气了,抱拳就道:

“刘老爷,今日着实不便,周某告辞,改日向老爷赔罪。”

刘老爷手一松,一个精巧的青花瓷杯子碎成瓷片,“赔罪?周员外,你这是很不给老朽面子啊?!”

周四海本已踏出门外的腿突然又缩了回来,眼睛一眯,寒声道:“刘老爷这是何意?”

刘老爷:“没什么意思,就是请周员外喝完这杯茶再走不迟。”

周四海强忍住快要爆发的情绪,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便一言不发的朝外走去。他心里并不惧怕这个里长,相反,他觉得应该是这个里长惧怕他才对。

只是事情往往就这么出乎人的意料。

这个应该惧怕他的里长刘老爷,竟然在这个时候,喊了一声:“林捕头!”

然后周四海就看到,整个府邸里涌出近百位带刀卫兵,院子的墙头上,清一溜的弓箭手,正拉满了弦,只待一声令下,自己这边的三个人保管会成为三只刺猬,妥妥的。

这一出请君入瓮,玩的漂亮。周四海不得不承认。

“刘老爷,我周四海自问没有得罪过你吧,不知刘老爷这是看中了周某人什么,只要我有的,老爷尽管拿去。”

刘老爷并不搭话,只对林捕头道:“首恶既已拿下,还不绑进牢里,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监牢百步范围内。”

林捕头应声而去。

周四海的两位打手护院,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自己武功再好,也抵不过万箭齐发。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低头吧。

吕虎他们已经来回第三趟了。

没办法,他们没有马车,而且嫌马车太显眼,万一事后被捅出去让刘老爷知道了,岂不是给江公子找不自在?于是只能靠人力,每次搬走一些,也不敢大包小包的扛,那样也太显眼。

他们穷惯了,但是眼见得一锭一锭的银子,眼睛发光,心里却从没有占为己有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把它拿回去交给江公子,江公子自有安排。

江可道的大方和心善,已经无形中让这帮汉子内心折服。

吕娘已经完全麻木了,这得有好几千两吧,但心中却有股隐隐的不安,朝江可道说道:

“江公子,咱们这样,趁火打劫,真的好么?”

江可道:“不不不,咱们这样,怎么能是趁火打劫呢?咱们这种义举,充其量…也就是劫富济贫。”

吕娘:“可是,可是万一哪一天周员外出来了,岂不是要报复咱们?”

江可道:“出来?他出不来了,这辈子就在梅花庄的那个监牢里了。而且报复嘛,怎么说也是第一个报复刘老爷。你说,刘老爷会让他出来吗?”

吕娘说不过江可道,只是淡淡的发愁。

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你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突然间变了,你就会感到不安。就比如穷惯了的人,突然间拥有巨富,他就会愁,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因为似乎不用做事了,但也不知道钱该怎么花。

吕虎他们终于在天黑前全部赶回。

“公子,咱们这次发大了。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江可道:“瞧你那点出息,你们手脚也太慢了点,才运回不到六千两银子,白白便宜了刘老爷。哎,可惜。”

吕虎挠挠头,倒像个孩子一般,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六千两啊,公子,我们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对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刘管事正在将田地分给附近的村民,刘老爷也算是个大善人了。”

江可道撇了吕虎一眼,道:

“善个屁,都是老狐狸,分田地?还不是你家公子我苦苦哀求得来的,你以为刘老爷这么不喜欢田地啊?现在整个梅花庄,就属他名下的地最多。”

吕虎就不说话了,越说越错。

不过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幅卷轴,递给江可道,说道:

“对了,公子,回来的时候我看这幅画还不错,就顺手带了回来。公子是读书人,你给看看。”

江可道一把攥了过来,道:“去去去,给你们放三天假,三天后,我给大家重新制定个训练计划。

吕虎:“放假好、放假好,公子,你看是不是给大家几两银子…那个…”

江可道:“每人十两,自己去吕娘那领。”

待吕虎走后,江可道却仔细的想道:这个世界,终究也是离不开权钱。自己或许真该好好想想,要不要去考个功名?

0021 为什么不弄个水车

周四海的落网、周家的倾塌,在梅花庄不外乎一场地震。

震得人们晕头转向,多少年了,大家都习惯了向周管家缴纳租子,这一下子东家都倒台了,不仅如此,田地还按照现在租的数量如数分田。拿到地契的那一刻,有人坐在周家门前嚎啕大哭,有人则是飞一般奔回家里,要和家人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大家都知道,镇上的刘老爷出兵把周四海给羁押了。

但是慢慢也传出来消息,说是吕娘家的江公子才是整个事件的谋划者。

总之,茶楼饭店,无人不在谈论这件事。

“刘老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这下咱们可就都有活路了。”

“刘老爷是不错,可我听说,吕娘家的江公子才是出力最大的人。我有个邻居,当天亲眼看见,吕虎带人闯进周家,把那些护院打的嗷嗷叫。吕虎是什么人,大家都熟悉吧,他这次下山回到梅花庄,就是江公子邀请的。可以说,他就是江公子的人。”

江可道坐在饭店的一个角落里,暗道:什么叫吕娘家的江公子?我还不如吕娘有名?

“真的吗?就是那个卖天价茶叶的江公子吗?你快说说看,这人怎么厉害,以前好像也不曾听过他的名号,不声不响的就把周家搞掉了,真是厉害。”

“据说江公子一身本事,乃是天授。运筹帷幄,智计百出,杀人于千里之外。他本人更是武功卓绝,吕虎就是因为拜在他手中,才甘愿供他驱使。”

那个人振振有词,说的有鼻子有眼。江可道都忍不住秀了秀自己的肱二头肌,发现有些肌无力,无奈又放下了。八卦害死人啊,这样传下去,自己很快就会一统江湖成为武林盟主了。只听那人继续道:

“不过江公子武功厉害是厉害,倒也不曾有人见过他出手。我听人说,凡是见过他出手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当即就有人表示反对:“不可能,那吕虎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那人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道:

“这件事啊,就要说到吕娘了。大家都知道,吕娘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些年一直是吕虎关照着,这才无人敢动。据说,那江公子第一眼见吕娘,便惊为天人,从此搬进吕娘家,赶都赶不走。你们还不知道吧,江公子在吕娘家住的是柴房。”

“这样说来,事情倒也有几分可信。按说,像他那种人,想住什么样的府邸不能?”

“可不是嘛。吕娘替吕虎求了情,这才得到江公子的庇护,并传授武功。否则,就凭他们十几个落草为寇的人,怎么可能有胆子谋划周家?”

听到这里,江可道起了身,快速离去。

不得不佩服众人的智慧啊,明明啥都不知道的一群人,硬是瞎说,也能说中事情的一些来龙去脉。这也太可怕了。自己还是赶紧走人为妙,再听下去,指不定还有什么料被扒出来。

江可道给吕虎他们制定了强度更大的训练计划。

这一次周家的行动,权当一次演练,算不得太难。真要碰上厉害点的,或者布防严谨点的,就凭吕虎他们现在的实力,还是有些不够看。

而他自己呢,现在不在龟缩在家里了,整日在梅花庄里瞎晃荡。

以前总担心周四海那个老狐狸会暗中害了自己,所以江可道是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整个梅花庄,谁不知道他江公子啊。有钱、爱买东西、乐于助人,大家都愿意和江可道打交道。

这种日子,在以前那是江可道梦寐以求的生活。

想爱的人在身边,账户上有笔巨款,每天兴致来了,就去看看日出。觉得无聊了,就出来转转,和人唠唠家常。或者躲在饭店里,听人说一些最近的八卦。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么?

路过陈婶家的时候,见陈婶愁眉苦脸的,倒是奇怪了。

“陈婶,瞧你这模样,咋了,鸡被人偷了?”

陈婶见是江可道,眉头稍微舒展,道:

“是江公子啊,进来喝杯茶吧。鸡还好,我养鸡十几年,也就前些日子被哪个天杀的给偷走一只,下回碰到,一定打断他的腿。”

江可道双腿一颤,这不就是自己么?我都买了这么多鸡了,还不够你解恨啊。

“鸡好好的就好,是啊,偷鸡的人真是太可恶了。不过,相必那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陈婶:“哎,江公子你就是心善。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样,那就好了。”

江可道:“那陈婶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陈婶:“本来啊,是件大好事。周员外家的地分了,我哥哥那也分到了几亩地,可是你也知道,今年雨水特别少,都好几个月了,一滴雨都没看见。这些地要来,也种不了。”

陈婶的哥哥,也在梅花庄。叫陈海。是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

江可道:“原来是陈叔的事情啊。分了田地总归是件好事,不种庄稼,或者可以种点其他的呢?”

陈婶:“江公子是读书人,自然不知其中的道理。不管种什么,没有水就都活不了。我看哥哥整天看着那块地发愁,心里也跟着发愁。”

江可道:“我记得镇子往南,有一条河对吧?可以从那运水啊。”

陈婶:“你说南门河啊,那得有好几里地,过去担水,再回来,一桶水就变成半桶水了,要浇满一亩地,只怕一个月的时间也未必够。”

江可道一脸惊奇,道:“为什么要担水,为什么不弄个水车呢?”

陈婶:“什么是水车?”

江可道这才知道,镇上的人,都是靠担水来解决水荒的问题。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听过水车这个东西,不幸的是,好像自己也不会做。

“陈婶,镇子上有没有木匠师傅?”

“木匠倒是有好几个,江公子你找木匠做什么?”

“当然是做水车,大家挑水这么辛苦,有了水车后,就方便了。”

“啊?真的有水车这种东西……那……会不会很贵,我哥哥家能买得起么?”

对啊,这个水车造出来,怎么使用也是个问题啊。毫无疑问,所有的材料、人工,那都得自己花钱,就当做慈善了?那岂不是让大家学会不劳而获?江可道心中暗自思量,这个东西,既不能压榨大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但也不能无偿给大家使用。于是道:

“陈婶,不知道,水车这个生意,你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0022 瞧把你能的

说干就干。

陈婶虽然不明白水车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江可道所说的参股是怎么一回事,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跟着江可道一起,能毫不费力的把水引到田里。

第二天陈婶便主动揽了活,把镇上数得上号的木匠全都召集起来,号称有一项重大工程,需要他们协力完成。

江可道有些头疼,平时也没看出来,这陈婶办事居然风风火火,现在木匠师傅是到岗了,可是设计师还没想起来到底要怎样建水车。

陈婶:“江公子,你看,我把他们都喊过来了,该干什么你就直接吩咐吧。”

江可道:“嗯,是这样啊,陈婶。这个水车有很多种,我要考虑一下,哪一种是最省时省力的。所以呢…这几位师傅可以先在旁边休息一下,容我想想。”

陈婶:“公子慢慢想,不着急,现在才晌午,午饭前想出来就行。”说完转头到:“老八,你和陈富仁他们去院里坐会儿吧,让江公子先想想怎么个弄法。”

江可道额头滴汗,什么叫午饭前想出来,你以为是喝水撒尿呢,憋一憋就有了?

没法子了,江可道只好开始画图。不过这毛笔画起来总让江可道有些不得劲,于是朝门外喊了句:

“陈婶,家里有木炭吗?”

门外那个叫老八的跑了进来,道:“江公子,陈婶出去了。您需要木炭吗,我去给您取来。”

江可道:“那就谢谢八哥了。”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补了一句:“谢谢老八哥了。”

呸,越说越囫囵了。幸好这世上还没有鹦鹉,又或者有了鹦鹉,只是不叫八哥。

很快,老八便取来了两块木炭。

江可道想着自己脑海里关于水车的一切,虽然各种尺寸已经记不清了,但好在整体结构还算没忘,当下便刷刷刷的画了起来。大约盏茶时间,一幅水车原理结构图便出来了,江可道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朝外招了招手,道:

“八哥,你们进来吧。图我画好了,你们过来一起参谋参谋。”

老八、陈富仁、刘群三人忙不迭的进了门,便见得桌上一幅用黑炭画成的巨大圆形,三人都是木匠老师傅,就算老八资历浅一些,也干了有七八年木匠活了。因此见到这水车结构图,不等江可道发话,便自顾自研究起来了。

“妙啊,通过水流来带动,将水源源不断送往水渠。”

“这种法子是怎么想到的呢,我咋就从来没想到?”

“不对啊,那中间这根轴,怎么才能不磨损呢?”

“我来看看,这不画的很清楚嘛,这根轴的轴眼,有一个小圆护着,我看行,可以做出来试试。”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把江可道撇在一边了。

江可道也不打断,对于技术型人才,江可道一向很尊重。毕竟,推动社会发展的,不仅仅只有四书五经,往往反而是这些技术,这些一点一滴的小发明,推动一个时代向前。

商讨完毕,几人这才发现一边的江可道,有些讪讪的笑道:

“江公子莫怪罪,我们看到好东西,一时手痒,倒是把公子给疏忽了。”

江可道:“无妨,但不知三位觉得这水车如何?”

老八抢先道:“前无古人,利于万民啊!”

江可道瞅了瞅老八,道:“没看出来,八哥你还是个读书人啊。”

老八脸一红,低声道:“没有没有,我就跟着崔先生瞎学了几个词,其他的全不会,全不会。”

江可道并非有意取笑,当下转回话题,道:“既然三位都觉得这水车可行,那么制作这水车的事情便交给三位了。放心,材料费全部我包了,人工费每人每天五百文。三位觉得如何?”

这下,陈富仁倒先开了口:“多谢公子,我们三人一定仔仔细细把这活干漂亮了,请公子放心。”

制作这么大一个水车,加上好几里的水渠,不说材料,光是工期,起码得十天。十天是什么概念,就是五千文,五两银子。

按一个月算,就是每个月十五两。这种巨额报酬的好事,到哪去找?难怪镇上的人都说这位江公子心善大方,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几人带着图纸,这就开始了。

江可道倒也懒得管,这些人有个好处,你给他一点点恩惠,他甚至能帮你把月亮摘下来。更何况,还有陈婶这个监工。江可道给了陈婶三成股份,前前后后的事情,就让陈婶去操心好了。

再说憨娃在学堂,进步飞快。

现在已经能认齐近一百个字了,崔先生也教得格外仔细。或许是因为江可道的原因,崔先生总觉得像江可道这样一身才华横溢的人,是不可能永远偏安一隅,待在这梅花庄的。他自问见过不少才子,但像江可道这般特立独行的,却一个都没有。

“憨娃啊,今天先生都教了些啥啊。”

“江大哥,我叫吕蒙。”

“哦,对。你瞧我这记性,吕蒙这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对了,憨娃,你还没说你们先生今天教了些什么呢。”

吕蒙:“江大哥,你又叫我憨娃了。”

江可道:“是吗?我没有啊,我一直叫你吕蒙啊。”

吕蒙很无奈,只好道:“今天先生教了一首启蒙诗。这首诗是这样的: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江可道重复了一遍那首诗,道:“不错啊,你们先生还是有点学问的。”

吕蒙:“先生自然是有学问,不过先生说,论及才华,他却比不过江大哥你。”

江可道:“嗯,看样子,你的先生不仅有些学问,还很有自知之明。”

吕蒙挠挠头,道:“江大哥,你说,等我学会作诗了,是不是可以去参加科考了?”

江可道敲了吕蒙一个栗子,道:“瞧把你能的,会作诗就能参加科考了?作诗算什么,你江大哥我随时随地都能来一首。科考,考的是治国良策,会作诗能治理国家吗?好好念你的书,别好高骛远了,小心打你屁股!”

吕蒙却有些委屈,嘟囔着道:“可是崔先生说,会作诗,便可参加府城的考试了。”

江可道:“还犟嘴,还不温习功课去?”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浮躁。

江可道默默的想道。嗯,管这么多作甚,等把这梅花庄的事情弄完,自己也该去府城转转了,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岂能不看看这个世界的繁华?

0023 用水风波

水车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老八他们算得上是全天候的在干这件事,用材用料也没有一丝打折扣的地方,殊为难得的是,几个人从不提钱的事情,虽然弄材料自己也搭进去一些钱,因为江可道的疏忽,并没有提前垫付。

等到陈婶过来喊江可道去验收的时候,江可道这才惊讶道:

“这就做好了?我还没给他们钱买木料呢,怎么这么快就做好了?”

陈婶:“木料值几个钱,这漫山遍野的都是林木,随便砍一些回来就是了。”

江可道看着陈婶,心道还有这种操作?这么说自己连原材料的钱都省下了?这……似乎良心大大的过意不去啊。

“陈婶,那咱们边走边说吧。我也想看看,老八他们究竟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陈婶心里腹诽,这不都你画的图嘛,怎么跟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家伙一样,不会一会儿看到东西不认账吧?不会不会,应该不至于,江公子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

那水车体型巨大,放在镇子上根本就施展不开来。因此,老八他们没办法,只得在南门河的河边上操作,这样,制作好的水车,就能直接下水。这几天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梅花庄很多的农户,再加上大家听说这么个玩意,能轻松引来水灌溉农田,就更是关注了。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前来观看老八他们,今天水车做好了,到场的庄稼农户更是浩浩荡荡得有几百人。

“江公子,咱们得走快点,好多人都已经赶过去了。”

江可道心道:这年头,没有马车,好歹得有匹马啊。这么暴晒的日头,真是要了老命了。看来自己接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置办一架马车,好歹出行有个代步工具。

待快要到了河边时,江可道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心中暗道:这阵势,颇有些明星粉丝见面会的感觉啊。河岸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嘀咕,或是评论这个巨大的圆形物体,或是根本不信这个东西能引水。

“我看老八就是瞎搞,这么个东西,能把水引到镇上那边?开玩笑了吧?”

“就是,你说老八胡来,陈富仁应该稳重些啊,怎么跟着一起胡闹。”

“嘘,小点声。我听说,这个……这个叫什么来着,是江公子发明的。江公子可是有大神通的人,没看到周员外都被他给弄得家破人亡么?”

“是啊是啊,我听我表弟打听到的消息,江公子确实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他会造水车,就不稀奇了。如果只是老八他们在搞,那肯定搞不出啥名堂。但既然是江公子出手,就不好说了,我看,八成真的能引水。”

“你们说,江公子自己又没有地,他咋就偏偏搞出个这么玩意?”

“这就说来话长了,据说这其中,陈婶出了不少力。”

“不是吧,你是说陈婶和江公子……他们……这,这怎么可能?”

“我也是听说而已,当不得真,你可千万别乱传。”

……

江可道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人言可畏。呀呀呸的,这种不堪入耳的话,要是传到吕娘的耳中,那还了得。老八远远便看见了江可道,赶紧小跑过来相迎。

“江公子,你可来了。就等你来主持,这个水车就可以下水了。”

江可道拍了拍老八的肩膀,道:“辛苦了,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陈富仁和刘群也迎了上来,他们几人不辞日夜,终于制作出这么一个大物件,在他们眼里,这已经是开创性的壮举,这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是前无古人的里程碑式作品。现在,发明这个东西的人过来了,他们心中与有荣焉,满脸都是激动的样子。

江可道可不知道他们三个心中想什么,只是看到这个巨大的水车,心里还是被震撼了一下。在没有任何机器的情况下,手工一个构件一个构件的搭建出这种体积的工具,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老八、陈叔、刘叔,你们辛苦了。咱们开始吧,下水试验。”

江可道从来不看轻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是读书人而他们是手工匠人就眼光高人一等,他喊陈富仁和刘群一声叔,那是真正的喊叔,不是敷衍那种。和老八呢,更像是打闹着玩,有时喊一句八个,有时喊一声老八。这种感觉让陈富仁他们感到很舒服,内心深处也会对江可道产生某种信任感。

随着一声巨大的“嘭”,整条河岸鸦雀无声。

几位临时聘请过来的工人,忙不迭的进行各种接口工作,水流哗哗的带动着转轮,随即,人们便看到,一抽屉一抽屉的水被带到空中,然后下降,又流进早已预备好的水渠里,源源不断的水被带上来,无数人瞪大了眼镜,仿佛在看一个不可能的奇迹一般。

“真的有水,真的有水啊。”

“这下好了,这个水渠源源不断,每时每刻都在往镇子上送水。那些田地都有救了。”

江可道撇撇嘴,想捡现成的啊,那可不能养成这种习惯。当下就有人开口问道:

“老八,能不能先给俺家的地浇上水?俺家的地都快干透了。”

“我家也一样,我家比你家还干,先给我家浇吧。”

“老八,平日里我可待你不薄,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向着外人。”

顿时就有十几个人争前恐后,叽叽喳喳的,仿佛开了口,自己家的地总算是有着落了。老八看着江可道,欲言又止。江可道找了块石头,站了上去,显得高一些,尽最大的声音道:

“乡亲们,都静一静。”

“有水了,大家都高兴。我也高兴。但是,我先问大伙一个问题:这世上,有没有免费的晚餐?”

众人都不明就里,但还是有胆大些的,想了一会儿便回道: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哪有免费的晚餐?”

江可道连忙接话,道:“这位兄弟说的好,说的对啊。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东西。当然,如果老天爷下雨,那是免费的,大家都一样。但是这个水车,它不是免费的。且不说为了把它造出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就直接说花去的金钱,就不下几百两。各位乡亲,你们说,能免费吗?”

立时便有人道:“不能。”说完便后悔了,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老八他们也有些迷惑,这个东西居然花了几百两银子?自己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江公子在背后还默默做了很多工作?

江可道投去赞赏的目光,那位兄弟不错啊,跟自己安排的托一样,有潜力。

“对咯,的确不能。倘若免费了,往后就再也没有人去研究这个了,去制作这个了。不过,大家都是梅花庄的乡里乡亲,我们也没理由坑大家。我决定,每亩地浇灌一个时辰,只需花一文钱。而且,这个水车只运营三年,收回成本后,就不再收费。也就是说,三年后,这个水车就是免费给大家用了。”

现场终于传来雷鸣般的涨声。

既是因为那一文钱,也是因为三年后的免费。

0024 刘老爷再请

水车能不能挣钱?当然能。江可道愿意挣这个钱吗?当然不愿意。这是造福一地百姓的小发明,理当还给百姓使用。只不过,制造这个水车的人,得要吃饭,江可道也想让所有人都明白,付出才会有回报。所以才定下这三年之期。

只不过,陈婶显然不明白这些,下来就拉着江可道,一脸的不解。

“江公子,咱们这样,妥吗?”

江可道:“陈婶是想说,我们辛辛苦苦,干嘛又不挣钱给大家用,对吧?”

陈婶:“这…我可没这样说…就是,有些不甘心。”

江可道:“没什么甘不甘心的,陈婶,有一天你回过头来看,你就会发现,只有大家的日子都好起来了,梅花庄才算是真正往前迈了一步。”

陈婶哪能明白江可道说的,但是也能感受到江可道的胸怀,那是一种真正的大善。爱己及人的大爱,非如此便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

财帛动人心啊,自古以来哪个做生意的不是锱铢必较,分文必争的?

“再说了,陈婶,谁告诉你我们不挣钱了?我这还给了您三成干股,没有钱挣可不行。”

“能挣钱?一文钱一亩,这…这怎么挣钱?”

江可道想了想,道:“陈婶,我决定,给老八他们每人一股,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至于怎么挣钱,梅花庄上千亩地,我们只要多接几个水渠,一亩地一个时辰一文钱,就是一千文。像这种天气,恐怕过不了半天又得浇水,我就算他一天三个时辰吧,那就是三千文。也就是说,有三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九十两。你肯定会担心等以后天不这么干了,大家就不用水渠了,这个你却放心,当一个人以极低的代价可以换取一个更舒服的东西后,他就不会自己去折腾了。所以,抛开收割季节,我们至少能做八个月的生意,一年下来就是七百二十两。”

陈婶怔怔的待在那,脑筋都不会转弯了,一年有七百多两?那自己岂不是…岂不是…也有很多钱?她不知道三成具体是多少,还得回去慢慢算,但是既然是三成想必也少不了。

江可道笑了笑,道:“陈婶你就能拿到二百一十六两。”

陈婶此刻的心都在砰砰跳,一文钱的生意,到了江公子这里,怎么就变成了几百两?要知道,自己养鸡卖鸡卖好几年,才存下几十两银子。她也不管江可道是如何得出二百一十六这个数字,既然江公子开了口,那自己肯定就能拿到这么多。

水车的出现让整个梅花庄都沸腾了,尤其是周四海的田地分下去了后,更多的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江可道的水车,宛如久旱甘霖一般,让每个人都有些兴奋。

刘老爷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在水车落成通水的第一时间,他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个江贤侄还真是一员福将啊,他或许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水车的意义,那是真正能改变民生的利器啊。”

在确认完水车的可复制性以及可操作性后,刘老爷便连夜写了一封折子,传给明台府城。这种好东西,当然要全国推广,这样,文国每年就能多产一倍甚至数倍的粮食,每年也能少饿死数倍的百姓,这是国家之福。

而梅花庄,扳倒了最大的毒瘤周四海,又迎来了如此国之利器,很有可能迎来全新的发展,自己的仕途,说不好都有可能动上一动。

江可道如果不是福将,还有谁是?

更别说,崔仲还夸耀他的才华,说是明台一府,也未必有几个能及得上他。若是向府台大人举荐一下,自己识人有方,教化一地的美名是跑不掉的。

刘老爷现在的心情很美丽。

本想在此安度晚年,隐然一生。没成想,凭空冒出这么一个人,让自己的野心重新燃起。

“刘管事,你去请一趟江贤侄,就说为了嘉赏他对梅花庄的卓越贡献,我在梅花楼设宴,请他移步一叙。”

刘管事知道,这是老爷极看重那个江可道了。否则,不会单独为一个年轻人设宴,更别说姿态如此平和。只是这个江公子可不太好请,他经常不在家,不是去山上找茶叶,就是在陈婶那琢磨鸡肉的做法;不是赶着吕虎他们一顿跑,就是镇子上瞎溜达,你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哪溜达,你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家,怎么请?去哪请?

可愁坏人了。

只不过,再愁再难,还得去请。

幸好吕娘在家,现在吕娘在梅花庄的地位,已经俨然不一般了,麻子屠家的屠公子,见面都得微笑相迎,再也不敢言语唐突了。

镇上的其他人,也都知道一些江可道和吕娘那隐隐约约的关系。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反而让大家更尊重,生怕惹恼了,就惹祸上身了。现在镇上的人,谁不知道,江公子一日间铲平周四海,又一夜间发明出水车,更有人传出来,说学堂里的崔先生亲口说的,论才华他不及江可道多也。

乖乖,这是个什么人?天上文曲星武曲星同时下凡,你说,就这么一个人,谁不巴巴得去讨好,谁敢得罪?

刘管事自然也对吕娘颇为尊敬,在得知江可道不在家的时候,便自顾自搬了小板凳,坐在院门里候着了。

“刘管事,要不您先回去向刘老爷复命,等江公子回来了,我让过梅花楼便是了。”

刘管事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晚宴时间还早,刘某在此等等江公子也是应当的。”

吕娘:“他一介晚辈,让您这么等,实在有些不像话。等他回来,我定好好说他几句。”

刘管事:“可不敢劳烦吕姑娘。说起来,江公子对我梅花庄是有大恩,刘某等等他,也是应当应得,算不得什么。”

吕娘心下明白,但也不点破,否则就有居功自傲的嫌疑了。只是没想到那个门口讨饭的落魄书生,竟然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才短短时间,就让整个梅花庄的人都承了他的情。只不过,这江公子千好万好,就是不愿考功名做官,这倒是让人为难了。

吕娘心思剔透,转念一想,或许可以让刘老爷从旁做个说客,说不定这事就成了。

及至夕阳旁落,江可道这才慢悠悠的,叼着一根鸡腿从门外走来。

0025 产业化听过吗

刘老爷的宴席,江可道自然不能推脱。关键是,自己一直笃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当有一个免费的晚餐出现时,岂能白白错过。

江可道本想带着吕娘和憨娃一起列席,但被吕娘直接拒绝了。

她虽然不知道刘老爷为什么要这么隆重设宴相请,但既然没有请自己,自己再过去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再说了,人家堂堂一个大老爷,凭什么请自己啊?就因为自己和江可道的关系,可是……好像两个人也没什么关系啊。

梅花楼应该算得上是梅花庄内档次最高的饭店了。

楼高两层,从二楼的雅座往外探去,前后可纵观整个梅花庄街景。刘老爷和周员外,原本这个镇上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各有一个固定的包间,只不过周员外被关起来后,整个二楼就只有一个固定包间了。但凡在梅花楼吃过饭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那是刘老爷的御用包间,平时就是挤满了人,那个包间也一定会留着。

而今天晚上有些奇怪,小二频繁进出那个包间。送水、送果盘忙个不停,就是不上菜。大家都很好奇,能开那个包间的人,要不就是刘老爷,要么就是刘管事,但是没道理吃饭不上菜啊,难道是在等人?

这么一猜测,坐在外间吃饭的人就坐不住了。

到底是谁,让刘老爷这么干候着,莫不是明台府城上下来的贵客?可是天色这么晚,一整天也没听说府城有什么大员要下梅花庄来啊。

外间的人一边吃着一边品头论足,等到刘管事领着江可道出现的时候,有些人下巴都给惊掉了。不科学啊,这谁啊,看上去也就不到二十岁吧,还得刘管事亲自迎接?但有些眼尖的人立马认出了江可道,低声叹了句:原来是他。

江可道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人情世故,但是能吃上一顿免费的大餐,怎么也得对做东的人表示一番感谢不是,于是进了门,便爽朗的笑道:

“啊呀,又让刘老爷破费了,失礼失礼。”

刘老爷内心深处确实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有才华是一方面,那种无拘无束不卑不亢的性子,也很罕见。他看得出来,江可道是真正性格如此,并非故作姿态。而且这个年轻人手腕可了不得,梅花庄虽说不大,但再小也是个一千多人的小江湖,他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几乎让整个梅花庄的人,都承了他的情。

刘老爷举手示意江可道坐下,回道:

“江贤侄,几天不见,又给了老夫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江可道:“刘老爷言重了,言重了。”转头又朝刘管事轻声道:“刘管事,是不是可以上菜了?我这走一天的路,有些饿了。”

刘管事心中腹诽不已:整天瞎晃荡,刚刚嘴里还衔着一个大鸡腿,这会就饿了?想归想,在得了刘老爷首肯后,刘管事还是忙不迭的出去催菜了。

刘老爷:“贤侄,你发明的水车我已经上报明台府,想必府台大人也会上报给朝廷,你立了大功,朝廷的嘉奖肯定少不了。”

江可道有些懵圈,上报给了朝廷?这是几个意思,要征用?我还指望这个水车去其他镇子上发一笔财呢!于是弱弱问道:

“刘老爷,这,朝廷会奖励我黄金万两,良田千倾么?”

刘老爷口中的一口茶噗地一声就喷了出来,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江可道。好一会才道:

“咳、咳,这个,江贤侄啊,朝廷的嘉奖是种至高荣誉,怎么是那些阿堵物可以衡量的。当然,朝廷也不会吝啬,该有的奖励肯定会有。”

江可道顿时就明白了,荣誉是有的,奖品可能就比较寒酸。

刘老爷见江可道的神情,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当下又道:

“贤侄,你发明出这么一件关系民生的利器,梅花庄上上下下总算是有个着落了。大家的好日子,可都有你的一份功劳在里头。”

他本想多从精神层面鼓励鼓励江可道,奈何江可道听到后,反而摇了摇头。

“刘老爷,恕我直言,即便是有了水,梅花庄要想过上好日子,路还很远。”

刘老爷只当他是书生意气,年轻人有股子锐气总是好事。

这年头,有多少读书人,整日里咿咿呀呀的摇头晃脑,你要问他们一些经书之外的东西,便一问三不知。要知道,文国的科考,到了州试的时候,就要考核治国的本领了。甚至,行军布阵、两国外交都在考核之列,读死书,注定是走不远的。

刘老爷也不说话,江可道便自顾自的大快朵颐。

美食在前,谁还管什么形象。

所以说,免费的东西,永远吃起来是那么香。江可道就觉得这顿饭,虽然做的没自己好吃,但仍旧吃的很香。

饭毕。江可道抹了抹嘴,拍拍手,道:

“再次谢谢刘老爷的招待,酒足饭饱,我得回去了。”

刘老爷见江可道起身,突然心中一动,问道:

“不知道江贤侄以为,这梅花庄如何才能过上好日子?”

江可道咕咚咽了咽口水,心道:果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就知道,想骗一顿饭不容易,于是又坐了下来,故作神秘的说道:

“老爷,你可听说过产业化?”

“产业化?那是什么东西?也是一件民生利器么?”

江可道:“哦,也不算。就是做一样东西,形成规模,形成一种虹吸效应,慢慢的成为一个自由市场,有了交易就有了税收,有了交易大家的日子才能真正好起来。”

刘老爷听得云里雾里,一旁的刘管事更是头嗡嗡的响,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在说什么,干脆把头一转,看看梅花街的风景。

尽管如此,刘老爷仍旧觉得,江可道并非信口雌黄,而是真正懂得治理民生。

“哦?贤侄可否为老夫解解惑?”

“这个东西说来话长,今天天色已晚。这样吧,改天我把怎么经营梅花庄,写一封奏疏,呈给老爷,您老在家慢慢看。”

江可道心中想的却是,再不走天色完全黑下来,自己打着灯笼回去不成?嗯,这梅花街的夜市也应该搞起来,路上挂一排的灯笼,天一黑全都点上,又漂亮又能看清路,一举多得啊,改天应该把这个也给刘老爷说说。

刘老爷拗不过,只得让江可道先行离去。

“如此,老夫便静候佳作,还望贤侄尽早差人送来。”

江可道敷衍几句,便快速离开。刘老爷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个年轻人行为处事每每出人意料,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有什么良方?

0026 跑起来

写奏疏?那是不存在的。

转天江可道就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说实话,要改变一地的民生,三言两语怎能讲得清楚,江可道决定先放自己几天假再说,虽然他一直就在放假。

不过,江可道放假了,吕虎他们可就惨了。

原本的训练计划就已经将吕虎等人操练得死去活来,但好处也显而易见,众人的身体素质已非同一般,虽说不能飞檐走壁像想象中的武林高手那样,但是身手敏捷,全地形作战如履平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江可道自己不想练武,就只能练出这么一股力量,自己的安全才能有所保证。

吕虎他们想的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西山山坳。

现在这里的地形搭建已经比之前多了许多设施,障碍越野道、攀爬墙、实心巨木、对抗演练、木条长枪、射箭场等等,江可道到来的时候,强子和豹子正分了两队,在激烈的拼杀,吕虎做裁判,还有一位仍旧在山头望风。

这已经形成他们的习惯,即便周四海已经被铲除了,再也无法对他们形成威胁,但他们依旧保留了这个传统。

“虎叔,你让大家都休息一下,过来聊聊天。”

吕虎心里一紧,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提防江可道,说是聊聊天,聊着聊着,往往就会聊得大家痛不欲生。于是小心翼翼问道:

“江公子,大家拼杀得正起劲,是不是让他们练完这一场?”

江可道看了看现场,道:“也罢,那就练完这场吧。虎叔,你随我过来,咱们聊聊。”

说罢,也不管吕虎答不答应,便径直找了个树荫底下,就地而坐。

吕虎没法,只得跟上去。要说这江公子,怎么看也不像个书生,就瞧那不顾形象的把屁股往那一摆,也不管地上是脏还是干净,坐下去就不动了,粗糙得和一个庄稼汉一般。

“虎叔,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训练大家吗?”

“公子是为了大伙好。”

“不,不是。是因为我自私。”

吕虎心中一慌,不明所以,还以为江可道在开玩笑。但见神情凝重,却又不像是玩笑话。自私?谁会信?整个梅花庄,江公子可能是最大方的人了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我怕死,所以我想让大家都变得很强,可以保护我。”江可道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自然不希望这一世也就稀里糊涂的结束。但是吕虎却没办法理会到这一层,只当是江可道因为这次周员外的事情,心中有阴影。

吕虎:“公子其实不必如此,每个人都怕死。公子心善,我们保护公子也是应该的。我们十三人,原本还在山上,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是公子给了我们新的生活,我们的命就是公子的。现在这种日子,挺好。虽然说,每天的训练很辛苦,但是大家从不觉得累,每天大碗酒大块肉,这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江可道微微笑了笑,是啊。辛苦是一回事,累又是一回事。

“谢谢虎叔。”

“公子万莫如此,吕虎可当不得如此谢礼。”

说话间,就见豹子和强子带着人,围坐了过来。大家大汗淋漓,眉宇间却有着一股精气神,一举一动间颇有些纪律。

“来,豹子,坐过来些。今天我来,不是来折腾大家的。主要就是想问大家几个问题。”

众人一听,顿时放松下来,七嘴八舌道:

“公子有啥问题,只管问,我等一定知无不言。”

江可道:“嗯,有这份坦诚就好。大伙一定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厉害了吧?”

这是一个坑吗?不好说。豹子和强子相对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问。说不厉害,江公子肯定会让大家加倍训练;说厉害?那也打不过吕虎大哥。所以,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呢?

“怎么,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江可道顿了顿,接着道:“你们肯定想说,厉害当然是厉害的,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骄傲,否则怕我打击你们。对不对?”

豹子:“公子可真厉害,能读懂俺心里面想的话。”

“对对对,还是江公子厉害。”其他人纷纷跟道。

“厉害个屁!”江可道立马就变得严肃了,“在此之前,你们觉得,在山上做山贼就已经很厉害了,梅花庄无人敢惹。后来遇见了我,经过这阵子训练,又觉得比以前厉害一些,这就厉害了?”

场面顿时就冷了下来。

大家都不说话,吕虎见状,只得硬着头皮道:“江公子说的对,的确,我们都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江可道:“瞧你们一个个的,都把头抬起来。在我的老家,有这么一句话,不想当厨子的裁缝不是好司机,啊呸。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可是要想当将军,除了要有勇,还得要有谋。”

吕虎奇道:“难道,江公子连行军布阵之法也懂?”

江可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敢说懂,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这下就把吕虎等人给惊的不小,难道镇子上的人传言,江公子是文曲星武曲星转世的传闻是真的?那自己等人,岂不是捡到宝了?想到此处,吕虎便站起身,双手作揖,朝江可道拜了一拜,道:

“还请江公子教诲,吕虎愿持弟子礼,尊公子为师。”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异口同声的重复了一遍。

江可道本来坐的好好的,众人来这么一出,倒把自己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跳到一边。

“想学这个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看你们现在精力还是旺盛的很啊。每人负重20斤,十公里越野跑。现在就跑,快,跑起来。”

天总是变得很快。

这是吕虎他们和江可道在一起最大的感受。

不过从这一天起,他们心中终于点燃了一颗火苗。那是上进的火苗,肯思考的火苗。江可道从最通俗易懂的三十六计,开始挑着给大家授课。

只是,好日子不长。

江可道耀武扬威的时光,在刘管事亲自登门催那封奏疏的时候,戛然而止。刘管事已经是第三次来找江可道了,毫无意外的又没找到,不过,只要拿到那封奏疏也就罢了,于是问吕娘,吕娘不知前后因果,直言江可道这几日根本连笔都没有碰,哪有写什么奏疏。

“这个江公子……真是……真是不拘一格啊。”刘管事实在是找不到词来形容此刻的感受,一个平民百姓,答应了里长老爷的事情,居然丢的干干净净,完全不管不顾?这胆子已经飞上天了吧?

“嘿,刘管事,好巧啊。你又来买茶啦?”江可道的声音远远传来。

0027 那你等一会儿

刘管事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以往办差事,哪一次不是顺顺当当,但是搁江可道这儿,却三番五次出师不顺。

“江公子回来啦,茶叶自然是要买的。公子制的茶,我托人去明台府都打听过,绝无仅有啊。不过,今天过来,主要是奉老爷的命,怕公子受累,特意差我过来取那封奏疏。”

江可道一愣,故意道:

“奏疏?什么奏疏?”

刘管事心中暗道:果然啊,这小子要耍滑头了,还是老爷料事如神,倘若我今日不来催他一催,只怕给他一年,那封奏疏也是没影儿的事。

“江公子贵人多忘,前些天你和老爷在梅花楼,你不是亲口应允,给老爷写一封奏疏么?”

江可道摸了摸后脑勺,恍然大悟般。

“哦,你是说这个啊。刘管事啊,来来来,我们进屋先喝茶,奏疏什么的,好说。”

刘管事只道是江可道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不敢进屋奉茶,只好道:“公子,老爷等的着急,要是你写好了,不如直接给我回去复命?”

江可道:“不瞒您老人家,我这几天忙,一时间给忘了。”

说完见刘管事居然神色如初,一点都不意外的感觉,江可道只得又继续说道:

“刘管事,你觉得,梅花庄要想过上好日子,最大的阻碍在哪里?”

刘管事听到这话,心里早就刀光剑影,和江可道厮杀了起来。这种问题如果自己知道答案的话,还会在这巴巴的等那什么破奏疏么?

这小子,存心气人。

江可道见刘管事不做声,只是看着他,显然,在等候他的自问自答。

“最大的阻碍,在农税。”

江可道语出惊雷,差点把刘管事吓个半死。国家税收乃是祖制,他一个乡野间的狂书生,怎有如此胆子,评点文国的税收?

“江公子,慎言、慎言啊。”

“怎么,说这话也有被杀头的危险?”

“农税乃是文国祖制,开国皇帝所定,不可妄言。别说是你,就是当朝三公,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敢轻易大放厥词。”

江可道有些明白,皇帝嘛,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啊不是,说出去的话就是圣旨,圣旨岂有收回之理?那是没有的。

不过,梅花庄山高皇帝远,试试又何妨?

当下便道:“刘管事,你呀,真是年纪越老,胆子越小。罢了,你在此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把那奏疏写一写给你。”

刘管事惊问:“什么?江公子,你是说,你要现场写?”

江可道摆摆手:“不然呢,总不能让您老人家白跑一趟啊。”

刘管事:“江公子,老爷对此事非常看重,今日差我来,也是怕公子忘记,特意来催一催的。不必如此着急,你可以再思虑周详一些,我过几天再来取,也是可以的。”

江可道:“不必了,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思虑周详,而在于改变的决心。刘管事且稍等。”

说罢,便径直进了里屋,唤过吕娘,笔墨伺候。

对江可道来说,写这封奏疏最大的挑战,来自于写毛笔字。这可真是要了老命,写出来的字像蚯蚓一般,丝毫没有那些书法点评家说的,什么磅礴大气、什么龙飞凤舞、什么笔锋惊人、什么力透纸背,如果要点评江可道的毛笔字,那就只有一句话:这是哪家蒙童的习作?

什么叫蒙童,就是刚学习认字、写字的三岁小娃娃。

“里长老爷如晤:草民江可道妄言。梅花庄一地之民生艰辛,首恶在于农税……”

江可道根本就没写过奏疏,只好当信一般写下去。根据自己超前的眼光与见识,农村要想富,无非几点,少收农税、多修路,扶持支柱产业,拒绝看天吃饭。

“……粮食乃治下之基,然止于温饱矣。粮库充盈,则减收或免收,勉励百姓消费,课商税……”

“……环西山、南山等群山,栽以果树,制果汁,贩卖周边府城。农田之内,放养群鸭,风干或以盐腌制,同贩卖周边府城……”

江可道既然下笔了,便想着多写几句,就当是练字了。

从制度上的改革,谈到梅花庄具体应该怎么做,把认为可行的办法都写出来,至于能不能行,就要看刘老爷去分辨了。

农田养鱼养鸭,那是常见手法,彼此助益,既肥了鱼鸭,又帮忙消灭了害虫。山上栽种果树,就更简单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等等这些,其实真正要迈出去,并不难。

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江可道终于写完。

抬起手,不觉酸的慌。写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停下来,发现整个手腕都不能灵活转动,僵在那。

看来,还是得多练习啊。要不然,在这个世界,恐怕都混不下去了。

墨迹尚未干透,江可道朝外喊了句:

“刘管事,站累了吧。进屋来拿吧,你要的奏疏,写好了。”

刘管事慌忙进了屋,见桌上摆放着好几张纸,墨迹还是湿的,便知道江可道没有撒谎,他真的是现场临时写就。

只是这字,和门外的那幅楹联倒有些想象。

这真的是江可道写的?不是憨娃代笔?刘管事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若不是亲眼看着江可道一笔一划,打死也不会相信。

如果有人告诉你,一个才华横溢的书生,写出来的字和三岁小娃娃有的一拼,你信是不信?

刘管事信了。

当即也顾不得这许多,吹干了墨迹,卷起来便要告辞。

江可道礼貌性的送出门,望着刘管事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

“来就来吧,上门也不带礼物。不带就不带吧,临走也不买两斤茶叶,这老头,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尚未走远的刘管事脚下一顿,差点一把老骨头摔下去。

这世上,还有比江可道更不懂人情世故的么?这小子在说什么,竟然说我不懂人情世故。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这封奏疏究竟对刘老爷有没有帮助,江可道不知道。只是梅花庄的人对他都还算不错,他尽着自己本心,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来的,还是要看当权者。

但是恐怕江可道自己也没想到,他没法见证梅花庄的改颜换貌,突如起来的一件事,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明台府城来人了。

0028 选考

帝都,天安城。

一排排恢弘无比的建筑四方围拢,居中一座气势雄伟的宫殿。这里便是文国的皇城,整个皇城占据天安城将近四分之一的面积,皇城百步内,禁止任何建筑、行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御林军列队巡视,皇城的东西南北四方,各自建有瞭望塔,塔高三十三米,可望尽全城。每个瞭望塔上,配备二十名神射手,但凡有擅闯皇城百步内,且不听警告者,当场射杀。

此刻,养心殿内,当今文帝正拿着一封奏章,仔细阅读。

“范卿,这封明台府递上来的折子,你也看过了,有什么想法?”

台下赫然坐着的,是当今太傅范则然,位列三公。

“回陛下,折子上说的水车,制作工艺简单,耗费颇微,且应用极广。臣以为,这是民生利器,当全国推广。如此,我文国在干旱灾年,也能储粮颇丰。国力此消彼长,边疆卫防的军队也不虞粮食,实乃是功在千秋的利器。”

“范卿以为,一旦推广开来,是否会被他国窃取?”

“此事,也只能防一时,无法防一世。若无图纸,短期内想要构建出来,只怕不易。我文国只要争得一到两年的先机,也就足够了。”

“嗯。明台府,我记得老师告老还乡后,应该就定居在明台府,想不到啊,居然还给了朕一个如此大的礼物。”

范则然心中暗道:此事和赵老大人可没什么关系,不过他毕竟曾是帝师,虽然致仕还乡了,朝中的影响力仍不可小觑。

文帝思索一阵,道:“传旨明台府,重赏发明水车之人。着工部派人取回图纸,全国推广。此事列为国之机密,一切秘密进行即可。”

柳伯元年过三十有六,忝为明台府侍郎。这次梅花庄的选考,本来随便派个人过来,挑一挑也就是了,没成想,临行前接到朝廷旨意,要重赏发明水车之人。府台苏大人亲自过问了此事,因为要宣旨,再随便派个人下去就不太合适了,所以这一趟,柳伯元就亲自来了,一方面,传达朝廷的恩旨,一方面,在梅花庄的学堂里挑选今年的预备员生。

梅花庄平时罕有大员亲至,柳伯元的到来,成了整个梅花庄最重要的事情。

江可道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满梅花庄的人都在谈论,这一次谁谁谁家的孩子要被选上,去参加府城的考试了。江可道想不知道也难。再说了,憨娃下学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告诉他和吕娘,府城有大人物要下来,挑选优秀的学堂学生,作为预备员生,提前进入府城的学堂学习,待考试通过后,以员生的资格角逐府试。

“憨娃啊,你有没有自信,被选中前往府城啊?”

吕蒙:“江大哥,我叫吕蒙。你又忘记了,你自己取的名字,咋自己都记不住呢?”

江可道:“抱歉,抱歉。这不是觉得叫你憨娃亲切嘛,下次不会了。嗯,吕蒙。”

吕蒙:“我进学时间太短,先生说,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江可道:“那,你心里想不想去府城进学?”

吕蒙:“当然想了。明台府城有好几个学堂,既然是官府出面下来挑选学生,肯定是进明台书院。先生说了,进里面最大的好处是,押中考题的几率大大增加。”

江可道:“小小年纪,投机可不对。”

吕蒙:“江大哥,什么是投机?”

江可道:“投机啊,打个比方,就像偷鸡。心里面存着侥幸,总以为不会被发现,能不劳而获。事实上呢,一旦被抓住,就啥都没了。所以,憨娃,我们还是要靠真功夫。”

吕蒙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但是,江大哥,你又叫我憨娃了。”

江可道摆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对了,最近都学了些啥,说来给你江大哥听听。”

江可道虽然口中如是说,心里却想的是,如果能把憨娃弄进明台书院,那自是最好不过。很多时候,人缺的不是本事,而是一个机会。憨娃聪明伶俐,虽然进学晚了些,但学东西却很快,虽然还不会作诗,但是背诗已经好几十首了。

柳伯元的下榻地,自然是在刘老爷的府邸。

得知来意后,刘老爷命刘管事前去请崔仲和江可道。这两位才是主角,选考啊,这可是大事,关系到自己的考评;而圣旨就更不一般了,自从自己执掌梅花庄以来,还从未见过圣旨,这可是圣旨啊,说明梅花庄发明的水车直达天听,当今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并且给与了嘉奖。

崔仲和江可道几乎是前后到达。

刘管事知道江可道的磨蹭,特意提前先去通知了江可道,说是有圣旨到。江可道心中有些吃惊,但也处之泰然,但吕娘也不一样了,圣旨啊,这一辈子只听过这个东西,但也是听见故事里讲过,谁也没在现实里见过。因此内心激荡,一把把江可道赶出家门,让他以最快速度前去接旨,这可是圣旨,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江可道抵达的时候,见到崔仲和刘老爷,一一见了礼。

但见得正席位置上,端坐一人,一身官袍,眉宇间自有一股贵气。显然是当官久了,养气功夫到了家,隐隐然有种老百姓说的“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气质。当下便双手作揖,拜道:

“草民拜见大人。”

柳伯元见眼前这书生不卑不亢,心中有些奇怪,这山野间的人,哪个见到自己不是毕恭毕敬,这年轻人倒是有趣。

“你叫江可道,就是发明水车的人?”

江可道看了看刘老爷,见刘老爷微微颔首示意,便道:“正是草民。”

柳伯元:“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江可道,接旨。”

江可道见刘老爷、崔仲和刘管事连忙下跪,没法子,只得跟着跪下。待听完云里雾里的一大段话,大意不过就是少年壮志,肯思国出力,是个全国都值得学习的模范榜样,等等之类。讲完一通,柳伯元收起圣旨,江可道依然愣在那。

“江可道,起身吧,接旨。”

江可道有些怀疑,这么重大的发明,皇上就一纸圣旨给打发了。这很不科学啊,按照道理,没有黄金万两良田千倾,但至少意思意思还是有的吧?因此,不禁问道:

“这位大人,敢问,皇上就没赏点银子什么的吗?”

0029 考校

场中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看着江可道。

大约是谁也没想到,江可道居然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即便是刘老爷和刘管事,知道江可道一贯是不拘一格,行为举止有些跳脱,但是,这是圣旨啊,他竟然直接问有没有赏点黄金什么的,这……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至少现在,柳伯元就是这个想法。

所以柳伯元心中有些不快,对圣旨不尊,哪怕是发明了水车这等民生利器,那也是离经叛道,不是国家栋梁。

刘老爷反应最快,忙道:

“瞎说什么呢,圣旨嘉奖,这已经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至高荣誉,还不快快接旨?!”

江可道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忙不迭接下圣旨,并顺口来了句:“谢主隆恩”。

柳伯元淡淡的道:“行了。皇上虽然没有赏你黄金,但是有口谕,要明台府酌情重赏,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些什么?”

江可道差点就脱口而出,黄金万两良田千顷。但也知道那不现实,真要这么说了,估计眼前这个大人立马就把自己轰出去了。思索好一阵,终于道:

“大人若真想赏赐,不求其他,但求一个明台学院的名额。”

刘老爷一听,眼睛登时一亮,忙道:

“对对对,柳大人,江贤侄论及才华,乃是梅花庄第一人,他去考个员生,那是绰绰有余,就算是府试,也当不在话下。”

柳伯元:“哦,倒是没瞧出来。”

此时崔仲移了移身,解释道:“柳大人,刘老爷之言,并无夸大。尤记得当日我与江公子谈及劝学之道时,江公子曾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令人振聋发聩,至今想来,仍是劝学的至理。”

柳伯元终于变了脸色,这句话自己从未听闻,显然不是哪里抄过来的,如此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确有非凡才学。

江可道却有些着急,道:

“几位,几位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为自己求一个名额,我是为学堂里的吕蒙。”

“吕蒙?”

除了崔仲,其余人等均感诧异,这个吕蒙是何许人也?

柳伯元并没有当下应允,他办事老练,一切还得考校过那群孩子再说。只要不是太过分,最后应下也就是了。但万一要是个傻子什么的,那自己是断断不能答应的,否则,府台大人若是知道了,自己这官袍也就穿到头了。

考校时间放在第二天下午。

一众孩子早早的做好准备,个个神情紧张,大气都不敢出。这可是关系命运的大事,马虎不得,面前这大人说的每个字,都得听清楚,生怕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崔仲内心深处也有些激动,这些孩子不管谁出息了,那都是他的学生,与有荣焉。清了清嗓子,便道:

“孩子们,这位是明台府城来的柳侍郎柳大人,一会儿柳大人会问大家几个问题,有知道的,举手回答便是。”

“是,老师。”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柳伯元很满意。

这才是一个书生该有的样子嘛,心中有敬畏,腹内有诗书,以后前途才会发亮。

“孩子们,不要紧张。咱们啊,就随便聊一聊。”

柳伯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听上去就像邻家的大伯一样。江可道心里对这位柳大人的看法稍有改观,不过是因为对皇权的无比敬畏,才让这位柳大人对自己产生了一些微妙看法,不过,这位柳大人人品还是不错的。

说罢,便见柳伯元拿起笔,在面前的书桌上,写了一个“日”。

江可道心中暗暗奇怪,真是日了,这位大人看来也是思想超前啊。却听柳伯元道:

“此时烈日当空,我写下这一个日字,你们都来谈谈自己对这个字的看法。”

场内顿时安静了起来。

这个柳大人,还是有些水平的。江可道立马就看出了写这个字的用意。你可以理解为,用这个字作诗一首,也可以谈谈连日来的旱情,对民生的一些见解。只不过,这些都只是些七八岁的孩子啊,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他们估计也就硬着头皮写两首诗吧?

等了好一会,终于有一名胖胖的小男孩举起了手。

“大人,我认为,这个日代表着如日中天。纤云扫迹,烈日燔空,整个天空,都属于它一个人的。”

柳伯元点点头,表示赞许。有了小胖墩的发言,其他人也开始活跃起来。

“大人,我以为这个日,未必就是烈日。也有可能是日子,师父常说,人这一生所有的道理,都藏在日子里。用心去过每一天,便能收获至理。”

“大人大人,我觉得日虽好,但锋芒过盛,把其他东西都掩盖下去了,也不是那么好。”

“……”

场中的小娃娃们积极性调动起来了,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江可道还是暗暗有些吃惊,这位崔先生还真是了得啊,能把一群娃娃调教成这样,可谓功力深厚。只是他自己怎地没过府试?

吕蒙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着急。也跟着举起了手,等到大家静声的那一刻,忙说道:

“大人,日头虽好,驱散黑暗。但也带来灾难,十里八乡的庄稼全因它,没了收成。”

柳伯元转过头,看了看吕蒙。心道:还真有个关心民生的家伙,这家伙看上去才几岁,怎会关心旱灾这样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道十里八乡的庄稼收成不好?”

“回大人,我叫吕蒙。我们家就是因为庄稼没收成,才去山上采摘茶叶卖的。”

“哦,原来你就是吕蒙。”

柳伯元回过头,看了看江可道。暗道:原来是庄稼汉出身,也难怪,虽然有些才华,却缺了官家礼仪,言语有些野。不过,这些调教调教还是无妨的。

最终,柳伯元定了五名学生。小胖墩也赫然在内,当然,吕蒙也被破格收下,他年纪最小,本来,可以再等两年。不过既然江可道只有这一请求,吕蒙也还算机灵,便一道带进府城,了结完这桩事情。

只是,江可道不曾想过,憨娃去府城了,吕娘就得跟过去。

吕娘要是去府城了,他还待在梅花庄做什么?

府城之行,不得已提前到来。

0030 只有香如故

严格来说,梅花庄就是江可道的故乡。

他见到的第一缕落日,第一道炊烟,他吃过的第一顿饭,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偷的第一只鸡,遇到的第一次危险,全部都在梅花庄。所以江可道对梅花庄的感情很深,大抵也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多大多远,他也从不知道,只觉得在镇子上,无忧的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所以即便他定下了,要去看看这个世界。却又迟迟不出发,总想着能拖一阵子便拖他一阵子。只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心中的感伤却又澎湃而来,汹涌而出。

柳伯元已经先行返回明台府城。

被选中的五个小娃娃,拿着名帖,七日内到明台书院报道即可。

有七天的时间,实际上,赶马车去府城,不用一天即可抵达。如果是骑快马,那就还要更快,倘若是朝廷的八百里加急,不需半日便可到。

和江可道的心绪不同的是,吕蒙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江大哥,你说,府城是个什么样子,大吗?”

“嗯,很大。我估计,最起码有好几个梅花庄大吧。”江可道根本也没去过明台府,信口胡诌道。

“那,那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好玩的应该会有吧。好吃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好吃的,会比我做的东西好吃吗?”江可道很生气,这小子心就开始飞了。

“说的也是,我还从未吃过什么,比江大哥你做的鸡好吃。”

“那是,话说回来,我做的其他东西也很好吃。”

“是吗?那为什么我从来没吃过你做的其他东西?对了,江大哥,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府城的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会,因为我娘也会去。”

江可道闻言,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不是吧,难道这小子看出来了我对吕娘有不轨之心?啊,不是,是有倾慕之情?现在的小孩,这么早熟么?

江可道:“凭什么你娘会去,我就得去?我这么大的产业留在梅花庄……”

吕蒙:“得了,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喜欢我娘。不信你满镇子去问问,看看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江可道:“有这么明显吗?”

吕蒙:“有这么明显。”

江可道狐疑的看着憨娃,道:“憨娃,你可别骗我。你对我没点什么想法?我的意思是,你不讨厌我?”

吕蒙正色道:“第一,江大哥你是个好人,对我和娘都很好;第二,你又叫我憨娃,以后不许再叫了。进了府城后就更不许了。”

江可道故意道:“好好好,你放心,憨娃,我保证不再叫你憨娃了。”

和吕蒙一顿开涮,让江可道的心境好了些。

江可道先是找了陈婶,把水车的所有收益,都转给陈婶和老八他们。老八倒是想跟着江可道一块去府城,只是江可道初来乍到,自己还没整理清楚安定下来,因此拒绝了老八。只说,等到了府城稳定了,再派人来通知他。

至于吕虎他们,一大票人,却是需要江可道做做思想工作。

想着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真要离开,定要比自己还不舍吧。可是,这一趟出去,却离了他们不行,谁也不知道到了府城是个什么样的境况,万一碰见比周四海还要作恶的,没有个趁手的人可用,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江可道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虎叔,我要带着憨娃和吕娘,去府城了。”

吕虎:“我知道啊。”

江可道:“这一走,可能很少有机会再回来了。有些舍不得啊。”

吕虎:“那有啥舍不得的,府城我去过,好地方啊。”

江可道:“我知道,当然是好地方了。要不然也不会送憨娃过去进学。只是,有些舍不得你们啊。”

吕虎:“什么?江公子,你是说,你不带我们一起去?”

江可道:“啊?”

吕虎:“我知道这确实有些为难,我们这些人,啥手艺也不会,跟着去,确实是增加公子的负担。”

江可道:“啊?”

吕虎:“既然如此,江公子,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拂。我会和兄弟们说清楚情况,但愿咱们还有重逢那一天。”

江可道:“啊?什么跟什么啊?你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也准备去府城?”

吕虎:“自从知道你们要离开后,我和豹子他们就商量过了,大伙一起过去,只是没想到……”

江可道:“没想到啥啊想,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

吕虎:“啊?”

江可道:“我是说,咱们一起上府城。不就是钱嘛,咱不缺。”

吕虎:“啊?”

江可道:“愣着干啥,赶紧让豹子强子他们打包好行囊,对了,再去买辆马车。”

事情的进展,超乎江可道的预期。

真是一波三折啊,谁能知道,这群光棍汉子,原本就想着一起到府城混。失误啊失误,亏得自己准备好了大篇说辞,还说在动情处要不要落几颗泪,都白瞎了。

时间过得很快,说是七天,却感觉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离开的前一晚,江可道特意拜访了刘老爷,这位梅花庄的里长,当了好几年的窝囊官,但总算是雄心未泯,还能好好开发一下。

江可道进刘府,基本上通报一声就可以了。往往都是刘管事亲自领着江可道去见刘老爷,为什么呢,因为刘管事实在是怕了。这位江公子一不留神,就会在刘府里乱逛,也不管哪里是能去的,哪里是不能去的,碰见这么一活宝,刘管事可不敢再让江可道乱走。

“江贤侄,明儿就该启程前往府城了吧?”

“劳刘老爷记挂,正是明天出发,今天特意前来辞行。”

“嗯。好好干,你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只要不走错路子,未来定不可估量。”

“那就借刘老爷吉言。”

“你写的那封奏疏,我看了。很好。”

“多谢老爷。小子胡乱狂言,当不得真,老爷还请妥善处理。”

“有些事,确实犯忌讳。但我好像听说,你曾说过一句:天高皇帝远?”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不过,我有一言赠予老爷。”

“但说无妨。”

“无愧本心,执政为民。”

刘老爷静静思量着这句话,一时间也不答话。江可道见刘老爷听进去了,也不多啰嗦,只是道:

“刘老爷,小子还有一事相求。这梅花庄里里外外,并无梅花一株。我希望,老爷能在东边路口,栽种几棵梅花树,让梅花庄,成为真正的梅花庄。”

刘老爷点点头:“如你所愿。”

江可道便起身告辞,自己与梅花庄的故事,大概到此封存。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还有很多很多的精彩,需要自己去体验。但愿自己能一直保持质朴初心,与这梅花庄一般,无论何时都不曾改色。想到此处,不禁大声脱口而出: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0031 萝莉凶猛

据说江可道临行前吟唱的这首诗,被刘老爷请崔先生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并时时咀嚼,总觉得里面有无数的韵味,每读一次,便隐隐有一些收获。刘老爷不清楚江可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暗含在里面,要说给自己听。“只有香如故,只有香如故”,这是说要自己保持本心,无论何时都要以民生为本么?

崔仲则没有想这么多,只是看完这首诗以后,当下主动承接了栽种梅花的任务。

而梅花庄学堂里的孩子,则又多了一首需要背诵的诗。

这一切,都和江可道无关了。因为他已经带上细软,向着明台府出发了。路途虽不算太遥远,却也着实算不得很近。马车颠簸一路,也需要大半天。至于虎叔他们,就没这么幸福了,全部跑步前进。

不过轻装上阵,虎叔他们倒也轻松。这和负重越野跑比起来,简直太幸福了。至于坐马车,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马车那是给女人和那群酸秀才们坐的。当然,江公子算不得酸秀才,因为他还不是秀才。

马车一路颠簸,说实话,即便车内放置了软绵绵的枕头,江可道依旧觉得晃得厉害。得亏自己不晕车,否则,这一路下去还能有好?吕娘见江可道面色不是很好,忍不住关心道:

“江公子,你……你是否有些不舒服?”

江可道强作镇定:“无妨,初次坐这马车,有些不太习惯。”

“哦。”

哦什么,哦就结束了?你不应该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倒杯清水递过来表示下关心吗?一个哦字是不是太敷衍了?江可道心中闷闷不乐。

再过得一会,江可道实在忍不住头晕,囔声道:

“停车!停车,停…停,那个,吕娘啊,车里有些闷,我下去和虎叔他们跑一跑。”

吕虎见江可道下了马车,还以为要露宿休息,赶紧跑过来,道:

“江公子,我们再走一阵,就能到府城了。你看,远处是不是能看见府城的城墙轮廓了?”

江可道极目望去,哪有什么城墙轮廓。

“虎叔,行了。咱们继续赶路,我和你们一起跑一跑。”

“江公子,这一路可不近,你这身子骨,能吃得消吗?”

“怎么?看不起人不是,我告诉你,当年百米赛跑,我也是拿过冠军的人,就你们这样慢慢跑的,我起码能跑十公里。”

“江公子原来深藏不露,只不过,冠军是什么?”

“就是状元,第一名,魁首等等。”

“什么,江公子你竟拿过状元?”

“诶,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虎叔你别吼这么大声。”

江可道忙着解释道,却冷不防听得路边传来一声冷哼:“哟,这是谁呢,当今状元?怎么这么面生的很啊?”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胯下骑着一匹红鬃宝马,身后跟着三位护从,个个骑着黑色大马,一声不发,骑在马上居然都有种坐如风的感觉,显然,都是练武的高手。

这小姑娘见江可道不搭话,拍马近前。江可道这才瞧的清楚,好一个灵动的小姑娘,眼睛活灵活现,面庞精致,细眉如画,一张小嘴嘟囔着。

“喂,本姑娘问你话呢,哑巴了?不是状元么,状元那即便是在御前,那也是应答如流,你这就被吓住了?这可不像状元的风范。”

江可道知道眼前这姑娘挑事呢,也不计较,当下抱拳道:

“小姑娘,我刚刚那不过是打个比方,举个例子,至于当朝状元,不好意思,我也没见过,倘若见着了,估计也是面生的很。”

“牙尖嘴利。看着像个读书人,一点雅量都没有。”

江可道笑道:“读书人啊,我顶多算半个读书人吧,所以雅量不雅量的,跟我可没多大关系。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雅量,那是留给那些大人物的,我们一介小小草民,当然得锱铢必较了。”

那小女孩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有些意思,没想到,你这人讲话还挺有趣。就是锱铢必较,就太不像男人了。”

江可道:“诶,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是不是男人,一眼便知。”

那小女孩道:“对啊,我没说你不是男人啊。我只是说你不像。嗯,没有男人的胸襟与气概,要算,也只能算是个小男人。”

江可道心里来气,这可真是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啊,你根本就讲不过啊。

江可道决定换个话题。这个小姑娘,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姐,身边居然还能带着仨护从,这派头可不一般。而且光是那四匹马,估计自己要买下来就得倾家荡产了。所以江可道有意结识结识,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小姑娘说的对,在下服气。在下江可道,护送一个晚辈赶赴明台书院进学。不知姑娘芳名?”

那小姑娘犹豫了下,脱口道:“我叫赵灵儿,你如果真是去明台府,到了府城可以来找我。”

江可道还未说话,吕娘掀了帘子,故意道:“江公子,外头可是出什么事了?”她其实在马车内听得清楚,本不想下车,只是听到最后,见江可道居然和一个陌生女孩子有约,不自觉就出了声。

“这位姐姐好,你也是去府城吗?那咱们顺路,不如我们一道走吧?”

赵灵儿仿佛自来熟一般,尤其是看到吕娘如出水芙蓉般,虽衣着朴实,但更显容颜的美貌。赵灵儿对自己的容颜本有十分自信,不过在吕娘面前,这份自信却只剩三分。

吕娘见赵灵儿只是个小女孩,不觉防备心便放了下来。笑道:

“灵儿妹妹,我这马车跑的慢,不如到了府城,再来找你玩可好?”

赵灵儿看了看吕虎等人,十三个大汉,全身都有股肃杀之气,很显然,这些汉子不一般,不敢说是军队里下来的人,但绝对见过血。而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连府城里的府兵,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伙人真是去明台书院的?不是去明台府捣乱的?

“姐姐,我俩一见投缘,干脆我和你乘坐同一辆马车。嗯,这匹马嘛,就给那个臭小子骑好了。”说着,指了指江可道。

赵灵儿的三个护从见状,彼此对视一眼,急道:

“小姐,使不得。老爷还等着我们赶紧回去呢。”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也看出了吕虎豹子等人的不凡,一旦发生不测,自己三人绝对不敌。小姐这一去,那就是羊入虎口,自己三人万死难辞。

倒是江可道,有些莫名其妙。

现在的小萝莉都这么心大吗?不怕被拐卖?不怕碰见了坏人,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难道看不出敌我形势,以为三个护从就能高枕无忧?

不过,骑马应该比坐马车舒服点吧?江可道决定勉为其难,同行就同行吧。

0032 真大啊

在江可道与那三名护从的目瞪口呆中,赵灵儿径直上了马车。

吕虎等人颇有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到府城的深沉感,全程并不搭话。江可道脚一踩马磴子,翻身上马,顿时有种大将军出征,挥斥方遒的感觉。嗯,只要别跑起来,相信自己还是能驾驭住的。

马车内,赵灵儿第一眼就看到了憨娃。

想起江可道说的,要护送一个晚辈去明台书院进学。想必就是这小子了,这难道是什么大户人家,进学而已,这么大阵仗。不过看吕娘和这小子的装扮,反而更像是乡下上来的野小子一个。

赵灵儿话多,人又活泼,很快便和吕娘、憨娃熟稔起来。

“喂,吕蒙,你和外面那个姓江的什么关系啊。看着也不像你的长辈啊。”

吕蒙:“你说江大哥?江大哥是我大哥啊,他本领可厉害着呢,做饭好吃,作诗连先生都给比下去,还会发明水车。”

赵灵儿:“什么?水车是那个家伙发明的?”

赵灵儿自然听说过水车,也知道当今皇帝对这件物事赞赏不已。她的爷爷赵甫乃是曾经的帝师,即便是已经告老还乡,但是在明台府的威信与地位,却有些超然。眼前这伙人,除了江可道、吕娘和吕蒙三人还像是普通人,外面那十几个大汉,隐隐让她感觉到不安,因此这才决定打入内部,摸清底细再说。

吕蒙:“那当然。江大哥还会制茶,他弄出来的茶叶,可香了,镇上的有钱人都喜欢,就是……就是有些贵。”

吕蒙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些,显然是心中没底气。他本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这茶叶卖得那么死贵,总让他有种剥削阶级的感觉。

赵灵儿:“这么说,你江大哥还是个生意人?他不是读书人么?”

吕蒙挠挠头,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是啊,江大哥卖茶叶,可是,他也不像个生意人啊。但是,读书人,也不太像,吕蒙自从认识江可道以来,就没见他读过书。

吕娘此时道:

“灵儿妹妹,江公子虽然卖些茶叶,也是为了照顾我和吕蒙的生计,他自己几乎从来不管这些事,钱财也不过手,算不得什么生意人。”

这年头,读书人的地位很高。吕娘生怕赵灵儿误会了江可道,因此将这些事揽在自己身上,生怕耽误了江可道的前程。她心中总是觉得,像江可道这般人物,总有一天是要出人头地的,是要做官的,做官的人,怎么能做生意?

赵灵儿:“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有些本事嘛。你刚刚说,他还会作诗?”

吕蒙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趣,道:“江大哥作诗可厉害了,学堂里的崔先生说了,说江大哥才华无双,以后……以后……”

赵灵儿:“以后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对不对?”

吕蒙:“对!”

赵灵儿只当吕蒙是异想天开,封侯拜相?偌大个文国,多少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又有几人能走到那个位置?文国开国到现在,也没封过几个侯吧?除了几位开国功臣。到了当今文帝,就更加罕见了,满朝野上下,封侯者不过两人矣。

虽然心里不屑,赵灵儿还是问道:

“吕蒙啊,你说说看,你江大哥都作过哪些诗啊?”

“嗯……”,是啊,江大哥作过什么诗呢?自己怎么一首都想不起来呢?对联,那也不算诗吧?

赵灵儿:‘哼,吕蒙,你肯定被你江大哥骗了。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这般厉害的人,会发明水车,会制作茶叶,还能作诗?’

吕蒙急道:“江大哥真的会的,灵儿姐姐,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

马车不疾不徐的向着明台府驶去。江可道发现,其实骑马也不是件幸福的事情,胯下蹭的生疼,相比起来,马车真是好太多了。只是,现在明显不方便再进马车了。

赵灵儿的三位护从全程缄默不言。

江可道三番试探,对方只是眼睛盯着马车,瞅都不带瞅他一眼。

“嘿,我说这位大哥,你们家小姐在马车里,安全的很。有我的十几位保镖护送你们回明台府,你们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对了,你们是明台府哪个府上的啊,我瞧着面生的很。”

“别不是府台大人吧?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时间缓缓,终于到了晌午时分。江可道也终于看到了明台府城的城墙轮廓,这才是真正的快要到了啊,真不知道吕虎是怎么才上路就能看到这轮廓,难不成自带望远镜?

明台府作为文国西垂重地,虽然离真正的边疆尚有一定距离。但仍驻有三万府兵,且都是随时能战的精兵。城墙高三丈三,绵延几十里。江可道初看见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真大啊!

这哪是几个梅花庄那么大,这是几十个上百个梅花庄大吧?

城门口两对卫兵依次排开,身上盔甲猎猎作响。长枪在握,目光如凝。江可道心中暗道:想不到这明台府的治安还算不错,卫兵戴甲守城门,这可不常见。大概也就天安城,才有这等规格吧?

进了城。一行人宛如真正的乡下人进城,眼花缭乱。吕娘和吕虎算是都曾来过,说不上熟悉,但多少有些了解。整个明台府最热闹的地方,当然要数东市和西市,往南则是府台大人以及一众官员的府邸所在,往北,那是府兵驻军所在。

江可道一行人,人数不少,进了城就显得有些突兀。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外地来的。在某些人眼里,这是一群肥羊,只不过在看到吕虎等人时,又默默的把宰肥羊的想法压了下去。

“吕姐姐,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有时间了,可以来南城找我。”

“灵儿妹妹,咱们后会有期。”

当即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赵灵儿,暗道:幸好自己没上去宰一刀啊,否则,只怕现在已经躺在地上被别人宰了。奇怪了,赵魔女怎么会和一群外乡人在一起,难不成这些人是赵老大人的远房亲戚?

江可道可顾不上周遭那么多眼光,打听清楚了明台书院所在,便径直前往。

明台府城,治下几十万百姓,要是把下辖的县镇都算进来,怕是有几百万人口。因此整个明台府有三大书院,除了官方的明台书院,白鹿书院和青藤书院也是赫赫有名。

“哟,这位公子,进来玩玩呗。”

江可道吓了一跳,抬眼望去,便见得一群姑娘欲说还休,一位中年大妈正在朝自己说话。“云雨楼?这是什么地方?”

吕虎在一旁使劲的咳道,眼神不停的示意江可道,别乱瞅。

江可道见着里头有位姑娘,波涛汹涌,一对大杀器似乎要喷涌而出。

“真大啊。”

0033 钱不值钱

吕虎见江可道一副好奇的模样,再看看那老鸨快要吃人的样子,连忙出声道:

“江公子,这是妓院。吕娘还在马车里呢,咱们还是先去书院报名吧。”

江可道心中本已猜出几分,待听见吕虎低声提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心中纯属好奇,要知道,以前在老家,可没有这些地方,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打量,岂能错过。

不过,这名字取得倒还马马虎虎。是个人,一听就能想入非非。云雨楼,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想当年,李大诗仙也不能免俗啊。

“咳,咳,虎叔,你可别误会,我就是没见过,有些好奇而已。真的,纯属好奇。”

“公子不必多说,我们懂的。”

江可道:“你真的懂?”

吕虎掩笑道:“当然,大家都是男人,我懂你。”

江可道:“不不不,虎叔,你还是误会我了。我是说,我刚刚只是有些好奇,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进这种地方的。”

吕虎一脸严肃,道:“当然。我们是相信是公子的。”

江可道看着吕虎,再看看豹子他们一脸憋笑,有些无奈道:

“我感觉,你还是不懂我。”

众人也不纠结这个话题,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到达明台书院。递上柳伯元给的名帖后,顺利给吕蒙报上了名。明台书院其实不大,几座院子相连,平时除了授课,学生们并不住在这里。办完手续后,江可道他们找了个临近的客栈住了下来。

十六个人,吕娘单独一间,其余两人一间。硬生生要了九个房间,每个房间每天的房费是三百文,一天就要将近三两银子,住上一个月,堪堪一百两银子付之东流。江可道有些肉痛,吕娘就更不必说了,她是管钱的,最清楚这一行人的身家,这几个月存了不下七千两,但是也架不住这样住下去啊。

江可道琢磨道:“吕娘,我估摸着,咱们是不是得买个院子。既然已经搬到府城来了,长久住客栈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吕娘:“买个院子?一座四进的院子,只怕要上万两银子吧?咱们这点家当,恐怕难。”

江可道:“什么?!要上万两?还真是不进府城不知钱不值钱啊。咱们现在还剩多少钱?”

吕娘心算了好一会,道:“这几个月来,省吃俭用,存了七千一百五十七两,刚刚预付了一个月的客栈八十一两,其他的就是剩下的了。”

江可道快速的算了一遍,道:“那还差的有些远啊。”

最终江可道决定,还是先住着客栈,自己再去想想办法,凭自己的本事,要挣点钱应该不是难题吧?继续卖茶叶?也是个路子。或者开个饭店?不,那太累了。

江可道找来吕虎,让他安排两位兄弟,出去找一种带结晶的硝石。如果有卖最好,没得卖就去周边山上看看。在梅花庄的时候,江可道就发现很多山上有大块大块的岩石,不过自己要的那种,却一直没有见过。

而江可道自己,则带上豹子出门了。

江可道决定先去牙行看看,这府城的房价到底有多大泡沫。顺便踩踩点,看看哪里有铺子可以盘下来开个茶叶店。毕竟,娘子茶作为他和吕娘的第一个作品,当然不能夭折了。

打探清楚牙行所在后,江可道领着豹子直接杀过去。路过云雨楼的时候,豹子特意看了看江可道,发现江可道目不斜视,瞧都不瞧里头一眼,难道大伙真的误会了江公子?

~~~~~~~~~~~~~

“哟,两位公子里边请。是买卖还是租赁呢?”

还没踏进门,便有一位瘦瘦的牙仔迎了上来。这服务意识,挺强啊。江可道暗想。

“嗯,既要买,也要租。得看看你有什么了。”

“公子说笑了不是,咱们这,只要是明台府有的,咱这就有。小的叫刘三,公子怎么称呼呢?”

江可道:“姓江。”

刘三:“原来是江公子,不知江公子想买啥,丫环还是房屋?”

江可道一脸惊讶:“丫环也能买?”

刘三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位江公子,原来还是个雏儿。不过,看上去倒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不知这把油水能捞到多少。

“那是当然。只要公子您有钱,什么样的丫环没有?比云雨楼的那些花魁头牌是不能比,但是,个个姿色不俗,也是府城罕见。”

江可道试探着问道:“这样啊?丫环怎么卖?”

刘三见江可道挺上道的,忙道:“得看公子你相中什么样儿的了,五十两的也有,三百两的也有。”

江可道点点头,道:“不算贵啊。”

在江可道心中,那可是一个人啊,价值不可以金钱来衡量。殊不知刘三在听到这句话后,心花怒放,没成想还真是个肥羊啊。却听江可道又道:

“丫环先不看了。这样吧,看看你这有没有合适的院子。”

刘三有些跟不上江可道的节奏,这不刚刚聊着丫环的事情么,怎么就给聊到院子上去了?不过他反应也算快,忙道:

“公子想要院子?院子也有,东市那边刚刚放出了一套两进的院子,繁华的很,只要三万两银子。”

江可道一听,暗暗乍舌,道“刘三,你别不是看着我好糊弄吧,一个两进的院子,你竟敢要三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就不怕我将你扭送到衙门么?!”

刘三摆摆手,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道:“公子,现在这行情价就是这样,你要真看中了,可以和原主人谈谈价。”

江可道摇摇头,道:“东市太吵,而且两进的院子不够,至少得四进的院子才行。”

刘三想了想,有些犹豫道:“四进的也有,就怕公子不敢接。南城那边,有位侍郎两个月前被抄家流放,留下一座四进大院,那可是真正的六品大员府邸。只不过,大家都怕担事,不敢下手。”

切,六品芝麻小官也叫大员?江可道心中颇为不屑,但还是问道:

“那座院子卖多少钱?”

“不多不少,正好五万两。”

江可道心中琢磨,五万两的价钱似乎还不错。不过,现在自己一万两都拿不出,就更别说五万两了。还是得先挣钱啊!

“价格倒算公道。你且帮我留意着,看看价钱还能少吗?对了,东市或者西市,有好些的店铺吗,我想租一间。”

刘三看着江可道,像看个神经病,道:

“江公子,您到底是来做买卖的,还是来砸场子的。我刘三虽然是个牙仔,却也不能任由人消遣。”

江可道也不答话,掏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道:

“这个,算你的咨询费,好好介绍介绍,都有些什么好铺子。”

刘三虽然不明白咨询费是个什么东西,但见江可道出手大方,生意还没开始做呢,就先收了一锭银子。顿时脸上又堆满了笑意,道:

“要说铺子,还真不多。东市西市,那可是明台府最热闹的地方,一铺难求啊。不过江公子你问我,可算问对人了,我就恰好知道有一间铺子,三天后要盘出去。”

“哦,这么巧。先说好了,你要是有半个字假话,我可是一文钱都不会给你。”

“公子放心,刘三做这行这么久,半个明台府的人都认识我,岂能作假?”

“得了,先带我们去看看铺子先。”

0034 开张大吉

刘三介绍的那间铺子,在西市一端,不算是什么黄金位置。但总算是接轨了明台府城最繁华的街道,江可道几乎一眼就看中了。不吵闹,难得安静。关键的是,离东市那个云雨楼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样最好,以免吕虎他们又开始浮想联翩。

原本的东家经营古玩字画,笔墨纸砚,因为经营不善,被迫转让。江可道瞅了一眼,心中琢磨着怎么砍价。这个位置,一个月的租金估计也就三十两吧,再多可就有些不划算了。

“江公子,你觉得如何?”刘三一直跟在身后,也瞧不出江可道上满意还是不满意。

江可道:“铺子还可以,就是位置有些偏,客人恐怕会比较少。按理说,经营古玩字画这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选这个铺子是合理的。但是东家竟然经营不善?莫非这间铺子有什么问题?”

刘三满头大汗:“我的江公子啊,铺子妥妥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位置虽然不在西市中间,但好歹也是在西市上,客人绝对没问题的。”

江可道摇摇头,故意兜了一圈,道:

“你刚刚说,一个月租金多少?”

刘三心中计算了一番,想着不能吓跑了江可道,看了看远处的老东家,那个老东家给的租金是三十两每个月,自己怎么滴也得赚一些吧?于是开口道:

“江公子,不瞒您说,原来的东家也在这,一口价五十两,不能再低了。”

江可道撇了刘三一眼,干脆的道:

“那就算了,豹子,咱走吧。”

刘三见状,忙拦下江可道,匆忙说道:

“别啊,价钱不满意,咱不是还能再谈么?”

江可道:“豹子,还愣着干啥,走了。”

刘三:“江公子,江公子,要不四十九两,你看呢?”

江可道:“我看你妹,超过三十两,不要喊我。”

说罢,领着豹子便向外走去。刘三再想拦,却被豹子挡了回去,就刘三那身子骨,豹子单手就能拎起来,真要动手,绝对的一拳能毙命。

刘三有些急,像江可道这种雏儿,放过了就再难遇见了。

“江公子…江公子,四十,四十两也行。”

江可道停了下脚步,又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四十两,一年就得四百八十两,不划算啊不划算。刘三咬咬牙,小碎步跑过去,道:

“三十五,真要不行,公子就走,小的也不拦您。”

“三十五两?那行吧,不过,你要是能把那个五万两的院子谈点下来,我有重赏。”

刘三:“哎哟,江公子,那个院子我可没本事去谈,我也就做个中间人,谈不了,真谈不了。”

江可道:“行了,我也就说说。”

两人愉快的达成一致,江可道预付了一年的租金。至于刘三从中捞了多少好处,他也懒得计较,毕竟,像这种人物以后或许能用到的地方还很多,先给点甜头,未来才好打交道啊。

~~~~~~~~~~~~~~~~~

回了客栈,把事情和吕娘一说。

吕娘惊讶于江可道的效率,这是什么速度,才来府城第一天,便盘了一间店铺下来,而且还差点去看了一座价值五万两的府邸?五万两啊,这个江公子心真大,他兜里就不到十两银子,居然敢去看五万两的房子,而且啥也没看着还给了一两小费,这钱可不经花。

吕娘想着,得把口袋再捂紧一些。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钱嘛,挣来就是花的。啥也别说了,那间店铺还叫娘子茶,你好好准备准备,这个掌柜非你莫属。”

“啊?我……我怕不行吧,这可是府城,我应付不来的。”

“府城怎么了,府城的人不用喝茶啊?就这么定了。”

也不管吕娘答不答应,分完工后,江可道便引着豹子他们,亲自干起了施工队,将原本的铺面稍作整饬,再把娘子茶的招牌挂上去,这店铺就可以开张了。

只不过,豹子吕虎他们都不会写字,或者写得比江可道还要难看。没法子,江可道只得自己动手,龙飞凤舞将娘子茶三个字写得张牙舞爪,勉强收工。

江可道当然知道字丑,尤其在一个崇尚读书的世界,字写的丑简直比人长得丑还要不可原谅。不过,江可道人长得还算不错,堪堪打个平手。

卖茶叶,明台府城至少有十几家店,其中至少六家老字号。像江可道这种,距离百年老店还差九十九年的,难。江可道对自己的独门秘制炒茶,颇有些信心,没听刘老爷说嘛,就算在府城,都没见过这种茶叶子。

等了两天,娘子茶才正式开张。

吕娘非说要挑个好日子,江可道只得依她。两人磨来磨去,好说歹说,才把这个好日子的时间从一个月后定到了两天后。

“虎叔,今儿个咱们娘子茶开张。记住了,但凡有不开眼来收保护费的,全都赶跑。”

吕虎:“保护费是什么?”

江可道:“就是一种不讲道理的抢钱。”

吕虎:“咱们生意还没开始,谁会来抢钱?”

江可道:“你就瞧着吧,这府城那么大,三教九流,流氓地痞,什么样的人没有?不,好人也许很少,但坏人一定不缺。”

吕虎:“那咱们就报官去。”

江可道:“报官?没听过官官相护吗?报什么官?官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尽量不要去麻烦官老爷了。你以为府衙是你家开的呀?府台大人多忙,什么事都报官,还不得把他老人家给累死。我们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吕虎:“那我听江公子的。”

第三天一早,娘子茶正式揭幕招牌,对外营业。

江可道的定价标准不曾改变,仍旧是十两银子一两茶叶,虽然仍然是有些贵,但好歹府城的有钱人也多,只要尝到了这个茶叶的与众不同,销路不是问题。

往里去的几间店铺,卖布匹的、卖药的,都在看着娘子茶。心中奇怪,这个地方卖茶叶,谁会跑这里来喝茶?府城喝茶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各大茶楼,一个是各类戏院,听曲看戏,喝茶品味,讲究的是个氛围。

这娘子茶,我看悬。

江可道却满脸笑意,笑呵呵的向大家发出邀请:

“诶,各位老板,新店开张,所有茶叶一律八折,都进来瞧瞧,带点明台府罕有的茶叶子回去,绝对是居家必备,送礼良品啊。”

大家笑脸回应,却各自回店。

只有隔壁离得近的布匹店掌柜礼貌性的问了句:

“这位年轻掌柜,您的茶叶怎么卖?”

“今天八折,优惠的很,只要八两银子即可。”

“哦,那也不算太贵,八两银子一斤茶叶,相信那些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哥,会十分愿意捧场。”

“这位老板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是说,八两银子一两茶叶。”

0035 一万两一斤但不卖

布匹店老板仿佛没听清楚,确认一遍后,终于确定江可道就是个白痴。大白天说梦话呢,就这个位置,卖点破茶叶,八两银子一两茶叶,还是打了八折,茶叶是金叶子么?不是说梦话又是啥呢?那掌柜摇摇头,便回了店。

旁边来了个白痴东家,哎,也不知是福是祸。

江可道可不管那些,但是看热闹的人多,进店买茶叶的倒少。这个情形比当初在梅花庄的时候可好太多了,别的不说,光是人多这一项,就让江可道很满意。怎么着,也得对得起那三十五两的租金啊。

吕虎和吕娘在店里候着,豹子他们一部分人游移在人群里,一部分人则直接站岗门卫。这也是江可道的安排,号称里应外合,真要有人闹事,也能及时制止。

正吆喝间,听得有个声音扒开人群,道:

“娘子茶?有趣,店家,来一碗尝尝。”

但见那人英眉束发,面庞俊俏,身上丝锦绸缎,腰间坠一枚玉佩,质地上佳。身后竟跟着六名随从,腰间带刀,比之赵灵儿的气派只高不低。

江可道心道:这是来了位大客户啊。

周边的人见那华贵公子,纷纷避让,就算没挨在一起的,也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仿佛见了明台府的府台大人一般,也不敢再低声耳语了,只静静的看着眼前。

“莫非真是府台大人?啊呸,哪有坐镇一方的府台大人是这般年纪的?莫非是哪家的公子哥,混世魔王,这些乡亲吃过亏受过怕,因此才离得远远的?”江可道暗自揣测,若真是如此,那可得好好宰一刀了。

江可道:“这位公子,本店只售茶叶,不奉茶,公子若想喝,不妨买一些回去。”

那人见江可道竟不认识自己,心中大奇,这西陲六府,全在自己的封地之下,但自己的府邸设在明台,明台上上下下,罕有不识得自己的。作为当今圣上的第六子,文青年满十六岁便被封为明王,出宫驻封地,无诏不得返京。

文青:“你……你不认识我?”

江可道微微一笑,道:“怎么,公子在这一带很有名?”

旁边的人听见,恨不得拿根棒子左右开工,扇肿江可道的脸。什么叫这一带,什么叫很有名?明王虽不干预地方朝政,但那是明王啊,当今圣上的亲儿子,就算府台大人见了都要行礼,不敢善专。

文青一阵愕然,道:“算不得很有名,只不过在明台府认识的人多几个罢了。”

江可道:“我瞧公子风度翩翩,这娘子茶配公子正合适。这可是明台府前所未见的好茶叶,一品浓香再品余韵,实在是不可多得。”

文青什么样的吆喝没见过,根本不以为意。

“是吗?那就拿两斤吧,倘若不好喝,我可是要找回来的。当然,若真是如你所说,本……我也定当如实告诉别人。”

江可道心中一喜,总算是开张了,朝里头吆喝道:

“两斤娘子茶,包好带走。公子,一共承惠一百六十两。”

文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在人群外,只以为新开张一家茶舍,这才过来看看热闹,丝毫没听着八两银子的价格。

“掌柜的,你是否搞错了?我只是要两斤茶叶,你竟敢收我一百六十两银子?”

江可道:“没错啊,今天八折。明天开始,公子买两斤,可就得二百两了。”

文青:“你这是开的黑店?”

江可道往后一跳,大声道:“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可是明码标价,一分钱一分货,在场的诸位,你随便问问,是不是这个价钱。我娘子茶秉承的便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你一句黑店,我可以告你诽谤诬陷。”

文青有些尴尬,见场上诸人唯唯诺诺,不敢言语,便知眼前这店家确实没撒谎。只是,一百六十两银子,只是买两斤茶叶,传出去别人会骂自己是个大傻冒吧?要是传回京城,还不知道父皇母后会如何嘲笑自己。

不过江可道也着实大胆,人群里已经有人被吓得出冷汗。他们听到什么,听到有人竟然要去告明王诽谤,天啊,这已经不是嫌命长,这是嫌生活太无趣想换个活法啊。

“就算是我误会了,不过,你这茶叶是不是卖的太贵了?”

江可道:“贵?不不不,一点都不贵,你看到那两个罐子没有?”说着指了指店里柜子上最高处的两个瓷罐。

文青有些疑惑:“看到了,很一般啊。”

江可道摆摆手,“还是太年轻啊。这两个罐子,每个罐子各装有一斤茶叶,每个罐子价值一万两,但是一般人,我可不卖。”

江可道语出惊人。

不仅是场上诸位,明王文青,便是吕娘他们,也是被震得脸色发白。我的天啊,江公子到底在说什么啊,莫不是真的患了失心疯?两罐茶叶都快顶得上一座院子了。这世界上有这种茶叶吗?别说听都没听过,便是想,也从未有人敢想过。

明王文青双眼一凝,天价茶叶?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人是谁,到底是何居心,想干什么?

“一万两银子一斤,店家倒是好气魄。只是我看,这明台府,只怕是没人买得起,倒是浪费了这顶尖的茶叶子了。”

江可道:“公子且瞧着吧。我这两罐,乃是茶王所产的新叶,全世界也就这点了,再要多一两,都不可能。可以说,已经是绝品、孤品了。”

文青:“哦,那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魄力来买。”

很快,一万两一斤茶叶的娘子茶,便像瘟疫一般,快速席卷整个明台府。

江可道是故意的吗?当然是故意的,打广告不趁着人多的时候,那还打什么广告?打广告不吓大家一跳,那还打什么广告?娘子茶想要快速打开局面,知名度是最重要的,至于价格,总有些好奇的实力客户,等他们喝过了,自然就慢慢传开了。

就像刚刚那个华服公子,一口气买了两斤,多实在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像梅花庄一般,赠饮呢?那是因为梅花庄是个熟人社会,你给我喝,我便喝。在府城,讹不死你。江可道可不想冒这个险,别还没开张就要破产了。

“公子,您的茶叶,拿好。在下江可道,初来府城,还希望公子多多捧场。”

文青也不伸手,自有身后的随从接过。

“在下文青,茶若真好,捧场是自然的。”

言下之意,茶若不好,砸场那也是自然的。

不过,没等明王文青动手,隔天便有人气势汹汹的来砸场子了。

0036 知道我是谁的人吗

这个世界就有这么奇怪。

总有些人,鼻子比狗还灵,哪里新开了店面,哪里换了东家,哪里的东家是个外地人,这些人门清。就更不用说,闹出了特大新闻的娘子茶。

捡便宜的人,永远觉得自己是强势的,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当马老七带着小弟来到娘子茶店前的时候,就特别嚣张。东西市的人,谁人不识马老七啊?只不过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常给点好处也就得过且过了。马老七这人有一个巨大的优点,就是他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你挣一百二,他只跟你要十二,让你拒绝也觉得麻烦,就干脆给了得了。

这已经是东西市收保护费的行规了。

但是江可道不认识马老七。江可道还准备了十三名大汉,目的就是对付马老七这样的人。

“娘子茶?这是娘们开的店么?有人没有,出来个人,搭个话。”

马老七吼着嗓子,丝毫不顾忌周围的人。

江可道慢悠悠的踱步出来,眼睛一眯,当即看出眼前这伙人,不是客人。但是,秉着来者是客的服务精神,江可道仍旧脸带笑意道:

“这位……怎么称呼,买茶吗?”

马老七:“买茶?当然,得买点。你马大爷我,平时也能喝两杯。”

江可道:“我这是茶,不是酒。”

马老七:“我管你是茶是酒,给我包十斤。”

江可道竖起了拇指,道:“大爷终究是大爷,十斤娘子茶,承惠一百两银子。”

马老七:“我昨儿就听说,你这里茶叶死贵,还有卖一万两银子的。果不其然啊,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让你这奸商现形。”

江可道:“等等,这位马爷,你说话可要想清楚了,诽谤诬告,衙门里可是没好果子吃的。”

马老七一脸不屑:“衙门?你比我还熟衙门吗?识相点,就快点给老子包好十斤茶叶,另外奉上一百两白银。不识相的,嘿嘿,老子会让你知道怎么才是识相。”

江可道早就看出这伙人的与众不同。

人与人的气质,真的能从脸上看出来。比如马老七,即便现在身家颇富,但言行举止仍旧粗鄙不堪,一看就是市井里混混的人。他身后的几个小弟,就更不用说了。

“你这是准备抢钱了?”

“抢钱?哈哈哈,真是笑话,在这东西两市,居然有人说我马老七抢钱?对,我就是抢钱了,你能怎么着?”

江可道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你承认,那就再好不过了。”

马老七:“小子,别说我在这承认了,就是在衙门里,我也敢这么承认。”

江可道暗道不妙,这妥妥的官匪勾结啊。

不管哪个年头,都是不怕流氓会武功,就怕流氓有靠山。

马老七见江可道不上道,挥挥手,身后的六七名小弟便一拥而上,作势要砸店。江可道眼神一凝,大喝一声:

“虎叔,豹子,打断腿扔出去。”

江可道要立威,即便是知道了这伙泼皮有靠山,那又如何?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靠山估计也大不到哪去。既然闹事讹钱,那就打了再说。

否则,有了这第一遭,只怕日后生意都别想做了,第二遭第三遭保准接踵而至。

豹子和强子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听得一声令下,迅捷出手。他们本就配合得天衣无缝,身手更是非一般练家子可比,两人才刚刚下场,马老七一伙人便没有一个能站着的。当然,至于打断腿,他俩倒留了个心眼,手下留情并未下死手。

马老七吃痛,嗷嗷叫:

“小子,你会后悔的。连你马大爷都敢打,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

江可道蹲下身,道:

“哦,我还真不知道。要不然,你给说说看。”

马老七恨恨道:“你迟早会知道的,放心吧,等你关进明台大牢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江可道心里一琢磨,就猜出个大概。

明台府大牢收监的典狱长,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此人了。也唯有这个职位,才会频繁接触马老七这样的人,也才能给马老七这样的人提供遮风避雨的保护。

~~~~~~~~~~~~~~~~~~~~~~~~~~~~

正说话间,便见得几位捕快飞速奔来。

“马老七,又是你在闹事?”为首的捕快看了马老七一眼,又迅速的把目光转到江可道的身上。

这个出警速度,江可道真是打心底佩服。不用说,这位捕快大人,八成也是那马老七的靠山了。江湖大了,小鱼小虾也多了起来啊。

马老七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大喊道:

“乌捕头,乌捕头,你给悄悄,是我被人打了啊。我来这买茶叶,这店家话不多说,上来就是给我一顿揍,我的弟兄们都可以作证的啊。”

乌捕头眼睛盯着江可道,问道:

“这位掌柜,不知,马老七所言是否属实?”

江可道:“如果我说不属实呢?”

马老七抢道:“属实,怎么不属实,你刚刚还说要把我们打断腿扔出去的。”

乌捕头点点头,一挥手,道:

“全部给我带回衙门。”

“等等。”

江可道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进衙门,官字两张嘴,进了衙门,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乌捕头是吧,不知草民所犯何事,你就要羁押我们进衙门?”

“所犯何事?你涉嫌一起街头斗殴案,我有权力将你带回衙门接受询问。”

“斗殴称不上,马老七要抢钱砸店,我只不过是把他们轰出店而已,至于他们为什么摔了一跤,跌在地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乌捕头眉头一皱,道:

“抢钱砸店?可有证据?”

江可道摆摆手,道:“没有。”

“既然没有证据,口说无凭,那还是乖乖和我回一趟衙门吧。”

眼见得这一遭已经无可避免,江可道心中急速的运转。还有谁能解了这一环?明台府虽大,自己认识的人不够一手之数,这可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江可道忽然想起一人。

“既然乌捕头执意如此,草民跟大人走一趟便是。还容大人稍等,我回屋和家人说上一声,免得他们担忧。”

乌捕头见江可道就范,心中得意。区区一介卖茶叶的,怎么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江可道见了吕娘,也不说话,拿起纸笔,写下“衙门救人”,并递给吕娘。低声道:

“你速速找到赵灵儿的家,将纸条给他。眼下我们有一桩官司,恐怕只有她能帮到我们了。其余的不必多问,有豹子和强子在我身边,出不了差错。”

吕娘双眼通红。她早就听到外面的纷争,只是以为江可道能搞定一切,便安心在店内拣茶,没成想出了这档子事,忙不迭应道:

“我现在就去,我让虎叔和我一起去。”

“好。那你从侧门出去,别让那个捕头瞧见了。记住了,要快。否则……”

江可道没说下去,他想起自己堂堂男子汉,要说出“否则我就可能要遭受刑罚之苦”,总有些难以开口。但吕娘岂能不明白,唤了虎叔,抬腿就走。

江可道出了店门,对乌捕头说道:

“大人,走吧,头前带路。”

0037 闯大祸了

且说江可道随着乌捕头一行,很顺利了关进了大牢。

但是马老七却不见踪影,乌捕头的说辞是,分开关分开问话。江可道心知肚明,马老七估计一个转身就离开大牢了。这是存心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明台府大牢。

“乌捕头,这次又劳您费心了,这小子一个外地来的小子,居然敢动手打人,也太不把咱们明台府放在眼里了。”马老七一边说话一边递过去一个包裹。

乌捕头很自然的接过,道:

“马老七你也得注意点,最近边疆局势不是很稳,府台大人没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府尹大人也在跟着出谋划策,否则,就你那些烂事,真要有人捅上去,谁都保不了你。”

马老七:“那是那是,我一向奉公守法,一向奉公守法的。”

乌捕头:“滚吧。监牢那边,有史狱长看着,先关这小子三天,饿一饿再说。”

马老七腆着笑脸,慢慢退了出去。

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想和他马老七斗?岂不是瞎了眼。也不打听打听,马王爷有几只眼,这下好了吧,蹲在牢房里慢慢去想吧。

~~~~~~~~~~~~~~~~~~~~~

吕娘只知道赵灵儿住在南城,具体在哪也是两眼一抓瞎。

眼下十万火急,也顾不得挨家挨户的去敲门问了,只径直奔往南城。这里全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光是从那些府邸的规模就可看出,赵灵儿姓赵,出门还有护卫跟着,显然不是小家小户,那么找到赵府,估计就八九不离了。

吕虎心思沉稳,见吕娘快没了主意,逮着个路人便问:

“请问赵府往哪儿走?”

“你说哪个赵府?”

“就是…就是赵灵儿小姐的府邸…”

“哦,你说赵老大人啊,往前,一直走八十步左右,那有个牌坊,看见牌坊后,再往右一拐就到了。”

“多谢了。”

吕虎得了消息,带着吕娘直奔目的地。

果然,八十步开外,一座写着“教化天下”的牌坊赫然在眼前。往右看,不是赵府又是什么?只是府邸门前左右各两名侍卫把守,吕虎倒也硬闯不得。吕娘连时把纸条递了过去,对着侍卫道:

“还请转交灵儿妹妹,就说故友来访。”

那侍卫见吕娘居然敢称呼赵灵儿为灵儿妹妹,不敢托大,应了一声便进去通报了。

赵灵儿这两日正在家中禁足温习功课,上一次出门玩得野了,被赵甫狠狠训了一通。他曾经身为帝师,最重教化,子孙后辈更是严格要求,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逾矩。门外的“教化天下”牌坊还挂着,要是自己门下出了管教不言的事,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小姐,门卫有位自称您故友的姑娘求见。”

“什么故友?没看见我正温习功课呢,不见不见。”

“这…对了,她还递了一张纸条,请小姐过目。”

“纸条?拿过来吧。”

侍卫恭敬的递过纸条,又悄然退下,也不走远,静待赵灵儿的下一步指示。赵灵儿摊开纸条,见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衙门救人”,心中一凛,救人?何人需要自己去救?

“你说门外有位姑娘求见?”

“正是。”

“带她去偏厅,我马上就来。”

赵灵儿决定还是见见,直觉告诉她,这可能真的是自己认识的人。吕娘和吕虎进了偏厅,也只能干着急,这赵府也不知什么来头,家里除了门外的侍卫,竟然还有巡逻的侍卫,莫非也是官宦府邸?要真是当官的,那这事就好办了。

“吕姐姐?真的是你?”

吕娘转过头,终于看见赵灵儿,仿佛见着观世音菩萨一般,差点就跪了下去。待听吕虎把事情原委一听,赵灵儿这才知道这两天明台府发生这么多事情。江可道那个臭小子还真有些本事,一天的时间,就让他搞出名堂来了。那个马老七是不是太不开眼了,我赵灵儿的朋友也敢坑?

“这件事不麻烦。我看看找谁比较好,苏伯伯估计也不知道这事。既然收监在大牢,那就找余叔叔罢了,他作为堂堂一府尹,主管政事,居然放任治下如此污秽不堪,得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吕娘一听有门路,心中紧张稍稍缓了些。

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江可道作为最亲近最信赖的依靠,江可道就是她的天,天塌了,人哪有不慌不乱的理儿?

明台府最高行政长官是府台,当今府台正是苏通仪,说起来也算是赵甫的半个门生。苏通仪手下,府尹余泽主管政事,都统司马空主管军事。不过司马空这个都统,手底下三万府兵,虽然品级不高,实权甚至在有些将军之上。

江可道入狱这事,属于刑罚司管辖,余泽作为府尹,说真的,从头到尾有可能都不知道这事,倘若没有赵灵儿这出,那么余泽铁定百分百不会知道这么一件事。

几人直奔府衙而去。

有赵灵儿带路,几人倒也一路通畅,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抵达府衙。衙门口的卫兵见着赵灵儿,都是点头哈腰,齐齐道:

“灵儿小姐来了呀,里边请里边请。”

吕娘看得呆了,这灵儿妹妹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进府衙跟进自个家一样呢?

“麻烦通传余叔叔一声,就说我有个朋友被收监了,我来打听打听情况。”

那卫兵听得这话,脚下差点一软,我的天啊,这是要出事情啊。谁不知道这个赵魔女越是说话客气就越要命啊,究竟是谁,得罪了这位赵魔女的朋友?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抬腿就通报去了。

~~~~~~~~~~~~~~

余泽这些天正和府台大人一起研究边防的事情,已经是焦头烂额。文巴佛三国鼎立的格局已经不复存在了,西边夏国这两年强势崛起,连年攻城掠地,据探子回报,西夏国已经在文国西陲驻兵十万,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

而余泽现在自己就是一团火,谁要是这个时候不开眼,谁就嫌死得慢。

卫兵通传的时候,余泽本不耐烦,待听完是赵灵儿,猛的一个惊醒,怎么是这位姑奶奶。于是赶紧放下手中文件,亲自迎了出来。

“小灵儿,怎么有空来你余叔叔这玩啊?”

余泽对这小魔女是又爱又怕,爱她像自己女儿般,机灵有才华,怕她像个混世魔王般,最爱给自己找事情。

“余叔叔,今天灵儿可不是来玩的,我有个朋友,无缘无故就被你们抓进大牢里,我过来就想问问我朋友到底犯了何事。”

余泽一听,这又是哪个王八蛋不开眼,在给自己上眼药呢。连忙道:

“是吗?还有这种事?灵儿你稍等会,我让人问问。”

“来人啊,把老史给我喊过来,立马就去。”

那卫兵听到这里,心中暗道:完蛋了完蛋了,老史啊老史啊,你这次是闯大祸了,你这个狱长只怕是当到头了。

0038 四股颤颤

卫兵去的快,回的也快。

倒霉的是史狱长,他可没必要因为出什么差错给把自己搭进去。

府尹余泽脸色不好看,这是史狱长的第一感觉。赵灵儿小姐也在,莫非是有谁不开眼,得罪了灵儿小姐?至于吕娘等二人,则被史狱长直接忽略掉了。

“老史,我且问你,这两天监牢里是不是新收监了什么人?”

史狱长心里一咯噔,暗道要坏。难道马老七送进来的那小子居然认识府尹大人?没这个道理啊,倘若真如此,那小子岂会乖乖就范,乌捕头也不可能把他押回来啊。再或者,是这小子得罪了赵灵儿小姐?因此即便被下了狱,灵儿小姐追责追过来了?

一定是这样了。

“史狱长,本官在问你话,耳朵聋了吗?”

余泽有些气,尤其是在外人当前,区区一个狱长,竟然当自己面神游天外,对自己的问话不作丝毫反应。这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这是在蔑视自己的权力。

史狱长一个惊醒:“回大人,这两天乌捕头确实押解了一名要犯。”

余泽沉声问道:“要犯?所犯何事?”

史狱长哪里知道所犯何事,但既然和马老七有关,就不外乎是那些龌龊事了。于是道:

“回禀大人,此人涉嫌聚众斗殴,乌捕头当街抓住,人证物证俱在。”

“好一个人证物证俱在,来人,去请乌捕头!”

余泽心里已经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赵灵儿趁刚刚的工夫,早已把事情的大概快速讲了一遍。是相信赵灵儿还是相信史狱长?用脚投票也知道该选谁。

~~~~~~~~~~~~~~~~~~~~~~~

明王府。

明王文青现在心情不错,案前正泡着江可道的天价茶叶。

没想到,这个茶叶果然有他的独到之处,比之自己此前喝过的茶,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入口微苦,饮后余甘,绵绵不绝。一遇沸水便散发出浓浓的茶香,闻着就心神安宁,这果然是好东西啊。

但不知道那个一万两的茶王,又该有多惊艳了。

文青有些期待,但要让他去花个一万两去买个茶叶,终究心有不舍,太败家了。明王府上上下下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可经不起自己这么败。

不过,这个娘子茶,倒是可以再买一些,呈给父皇品品。想到这,文青招了招手,旁边一中年侍卫立即上前。

“司马叔叔,在家里就不用这么拘谨了。你找个时间,再去帮我买点茶叶,我让父皇也品尝品尝这娘子茶。”

这人目光沉稳,看面相宛如一个儒士,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是明王府里的第一高手,司马寻。司马寻作为明王府的侍卫统领,是看着明王从小长大的。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是明王的贴身侍卫,后来明王出封地,司马寻自然跟着一起过来了。

“回王爷,君臣之礼不可废。”

文青也懒得计较,只是口中喃喃道:

“江可道…江可道,这名字怎么听着竟有些耳熟呢?”

司马寻思索了一阵,犹豫道:

“王爷,前阵子陛下下旨嘉赏那个发明水车的人,也叫江可道。”

文青:“对呀,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呢。原来是他。不对,不对,那个江可道不在府城,应该是在下面的县镇。”

司马寻:“王爷,那就对了。昨日那位店家,据我所知,也是才到府城。”

文青:“真是此人?没想到,此人倒也算有几分本事。”

司马寻:“民间奇人多,有一些谋生的本领,倒也属正常。”

文青:“话虽如此,不过他贡献了水车,怎么说,都是有功于国。也罢,便照顾照顾他生意好了。司马叔叔,你去账房,支取一千两,再买十斤茶叶回来吧。”

司马寻领了命令,便直奔娘子茶。

宫中侍卫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司马寻这么些年,早就已经将大内侍卫的秉性渗透进骨子里,即便出了宫,依旧如此。

只是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无功折返。

因为娘子茶关了门。

这简直是东西市的一大新闻,继天价茶叶后,居然有新店开张在第二天便关门大吉,而且还是同一家店。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可能真是个捞一笔就走的黑店,知情的,便不免多了些同情,当然也多了些谈资。

司马寻空手回来复命,如实禀告。

文青皱着眉头,一脸不解,问道:

“关门了?可探知道是什么原因?”

“属下向邻近的店家打听过,据说是和泼皮马老七发生了冲突,被捕头带走,下了狱。”

文青脸色沉重,道:

“一个童叟无欺的新店,一个初来乍到的乡下人,怎么会和一介泼皮发生冲突?况且,这还是被父皇下旨嘉赏过的人,圣旨还没捂热,就让明台府给下狱了?”

司马寻不想添油加醋,但还是如实道:

“禀王爷,属下在回来的路上,看见那个泼皮马老七了。”

文青何等聪明之人,立刻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虽不知细节,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大抵如此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司马叔叔,你拿我的名帖,去问问苏大人,明台府到底想干什么?!”

~~~~~~~~~~~~~~~~~~~~~~

府台苏通仪很无辜。

他比余泽还要蒙在鼓里,甚至根本不认识那个史狱长什么的。明王文青虽在明台府,但从不干政,相反非常支持自己的工作。今天却破天荒差人来训斥。

“明台府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一句诛心之问啊。自己想要干什么?自己能干什么?苏通仪能做到府台这个位置,手腕不缺,背景靠山也有,但不管怎么说,胳膊永远都拧不过大腿。

明王代表的是皇家,自己是臣子。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苏通仪很冒火,尤其是在得知真相后,杀人的心都有。水车请功的折子是自己递上去的,嘉奖的圣旨也是自己转达的。但是现在,才过多久,自己竟然因为莫需有的罪名,把陛下嘉赏的人关进了大牢,这要传出去,就是违抗陛下的旨意,甚至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啊。

而史狱长和乌捕头两人,现在正四股颤颤,额头冒汗。

因为府尹余泽开始亲自问案了。

0039 这小子通天啊

江可道在牢里倒也清闲,有豹子和强子在,想要用刑却也没那么容易。只是这天杀的狱卒,任你叫破喉咙,他在外头也无动于衷。

后来江可道索性不喊了,得省点力气。否则几天没东西吃,别说有没有力气了,能不能顺利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现在所有的希望全在那个赵灵儿身上了。

赵灵儿现在作为原告,正在控诉马老七,当然,也顺便敲打敲打乌捕头和史狱长。

余泽的偏心很明显。

“史狱长,那马老七呢,既然是双方斗殴,可有一齐收监?”

史狱长那个汗啊,谁他们能想到那小子和赵灵儿姑娘是朋友?他们这些靠山,在赵府门前,那就是颗小石子,用脚一踢,不知道飞哪去。但此时也得硬着头皮答:

“回大人,马老七是被打的一方,问询过后,就…就释放了。”

“释放?这可真是办的一手好案啊。乌捕头,你能否替本官解释解释?”

乌捕头此时早就已经放弃了马老七,死贫道不死道友,眼下这情形,自己能不能保下还两说,再为马老七开脱,那不是自己脑子有坑么?

“属下一时不查,上了马老七的当。冤枉了江公子。还请大人重重责罚。”

乌捕头很自然的把马老七卖了。

但是赵灵儿显然不买这个账,赵灵儿不点头,余泽就得继续下去。

正待要再问的时候,只见府衙外闯进一人,亮了亮手中的牌子,径直走到余泽的近前。余泽自然认识此人,府台苏大人身边最信赖的谋臣,他们也时常在一起办公差,彼此算熟悉。所以看到来人亮牌子公事公办的时候,余泽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

那人在余泽跟前耳语了几句,说了啥,没人听到,只见的余泽脸色急剧变化,一颗豆大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那人传完话,自顾自的走了,走时和赵灵儿点头示意了下,但也没有过多言语。眼神中似乎对赵灵儿的出现有些惊讶。

想不到狱中那个年轻公子,不仅在明王那挂了号,居然还是赵老大人最疼爱的孙女的相识。这般手眼通天的关系,却被诬陷关进牢狱,那小子是纯心要整人啊。

余泽已经缓了过来,狠狠的道:

“乌捕头,限你三个时辰内,将马老七一伙人全部缉拿归案。”

乌捕头连忙应道:“是!”

“哼,缉拿归案后,你自己前来府衙领罚,杖八十。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啊?大人…我…,大人,大人饶命!”

余泽也不管他,继续朝史狱长道:

“来呀,将史狱长押入大牢,待查清马老七所有罪责后,同史狱长一并问罪。哦,现在不能叫史狱长了,弄不好,真会成为一个死狱长。”

史狱长双腿一软,瘫坐了下去。

余泽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道:

“你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已经大到让明王亲自找府台大人问话,已经大到诬告陛下亲自嘉许之人,行啊,好的很!”

顿了顿,又道:

“来人,传令下去,府衙整顿,但凡再有此类现象,从严从重从快处罚,绝不姑息。为奸作恶多端者,斩。”

瘫在地上的史狱长和乌捕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啊,那个小子有这么大关系,为什么不讲明一二,非要和自己讲道理,这不是挖坑吗?这个坑这么深,埋自己两人,那是绰绰有余。

果然,读书人的肠子弯弯绕,那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江可道其实被冤枉大了。谁知道赵灵儿什么来头,谁知道文青是个王爷,买斤茶叶都斤斤计较,哪有王爷的大气?谁知道皇帝的圣旨有用,那玩意早就被吕娘收起来了,说是要好好供着。江可道到现在在牢里还在苦思苦想,越狱的情节都想了十几出。

赵灵儿倒也有些意外,明王也关注到这事了?

不过,事情圆满解决,倒也皆大欢喜。

~~~~~~~~~~~~~~~~~~~

江可道从牢房出来的时候,虽然饥肠辘辘,但还是先向赵灵儿表示了隆重的感谢。并表示要送赵灵儿一斤茶叶已示酬谢。

赵灵儿差点一口水喷江可道一脸。

自己救了他一命,他居然只是送一斤茶叶。这种开玩笑一般的事情,在江可道说来特别认真、特别严肃,所以赵灵儿就特别想打他。

重获自由也让江可道明白了,这世间,权力是比金钱还要好用的通行证啊。

看来得想办法弄个官职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

赵灵儿见江可道出神,便道:

“救你出来,也不算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明王的话或许更有用。”

江可道:“哟,看不出来,你还懂得不贪功,难得,难得啊。明王是谁?”

赵灵儿:“你不认识明王?”

江可道:“怎么,他很有名吗?”

赵灵儿瞪大了眼睛:“很有名?明台府就是他的封地,你说他有没有名?”

江可道:“这么厉害?但是,他怎么知道我被关进大牢的?”

赵灵儿一脸无奈,明明是自己问他的,说着说着就变成他来问自己了。自己被禁足两天,鬼知道发生了什么,鬼知道明王怎么会认识他。

江可道想不清楚,干脆不想了。于是招招手,朝吕娘等人道:

“大家都辛苦了,我们三个也很辛苦,到现在滴水未进,所以我决定,回家,今天我亲自下厨,整点好吃的慰劳慰劳大家。”

众人听见江可道要亲自下厨,都是眼睛一亮,纷纷应和。

赵灵儿不明就里,鄙夷道:

“啧啧啧,你这半个读书人,会下厨?还是好好卖你的茶叶吧,这才是一份有钱途的事业。”

她特意加重了有钱途三个字的语气,可不是,那茶叶,卖个几年,只怕明台府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有钱的了。

“我说灵儿小姐,你这就不对了。虽说用狗眼看人低形容你不太对,但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道理还是希望你能懂。”

“呸呸呸,你才狗眼,你不仅狗眼,你还猪眼老鼠眼,哼。”

众人见的二人斗嘴,不亦乐乎。但想起赵灵儿的身份,又不敢笑出声,只留下江可道一人在那大放厥词:

“好,那今天你江大哥就露一手,你可瞧好了。”

0040 太好吃了

说是回家,其实不过是回到客栈。

这间九如客栈,最大的便利性就是在明台书院旁边。客栈本身实在没多少传奇,什么出过多少个状元榜首啊,什么才子佳人啊,什么寒门跃龙门啊,一个也没,令人想起来,都觉得它对不起自己的位置。

江可道现在可没心思管这些,他正在和掌柜的商量后厨使用权。

“掌柜的,我是包月的客户啊,一次包了你们八间房,用个厨房,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吧?”

那掌柜只是摇头,道:

“公子,你就是再包八间房,后厨也不能交给您。”

江可道有些气闷,道:

“不是交给我,只是借给我用用,借?明白什么是借吗,就是下一顿就还你了。”

掌柜的:“小店要对所有客人负责,客官万一要是…要是在后厨投点毒,本店不仅关门大吉,便是小老儿也得赔命啊。”

江可道:“啊呸,投毒?掌柜的你是不是没睡醒,我这么浩浩荡荡的在你这住一个月,特意来你这投点毒?”

掌柜的:“客官,话也不能那么说…”

江可道也不分辨了,趁着掌柜还没说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砰的一声。

“当然,我本人是绝对相信客官的为人,作为店里的重要客户,为你们提供一些方便,也是理所应当的。”掌柜的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银子收进了袖兜里。

江可道搂过掌柜的肩膀,拍了拍道:

“这不就得了?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

~~~~~~~~~~~~~~~~~~~~~~~~~~~~~~

赵灵儿和吕娘进了客房,又开始八卦起江可道这两天是如何轰动整个明台府的,一罐一万两银子一斤的茶叶,也亏得他说的出口。

这人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呢?他到底知不知道一万两是多少?

江可道当然知道了,一万两离买那座四进的院子还差四万两呢。九如客栈的后厨倒算宽敞,一应工具齐全的很,蔬菜肉类分开堆放,不过佐料少了些,看来,得靠自己调制几款佐料。

江可道在后厨忙活起来,而且谢绝参观。

包括吕娘和赵灵儿她们,想要看看一个书生是如何下厨的,都被江可道以厨房重地闲人勿入的要求给赶了出去。江可道主要是怕麻烦,就赵灵儿那股子十万个为什么劲,保管这顿饭都没法做下去。

一顿真正的大餐,光是准备材料阶段,就得占据三分之一的时间。

江可道早就饿的不行,实在管不得那么多,操练起那些食材来,直接就开始开干了。

大约半柱香的工夫,后厨隐隐传来一阵阵的香味,最早发现的人是昏昏欲睡的掌柜,晌午客人少,他正闲得发慌小鸡啄米呢,突然闻得一阵香味,顿时就清醒过来。

“好香啊,这哪里来的饭菜?嗯,那边是自己的后厨啊?”

掌柜的蹑手蹑脚地偷摸了过去,见着江可道正在收汁最后一道菜,眼睛都瞪直了。这位公子居然真的会…竟然是真的在做菜…而且那么香,比客栈原本的大厨手艺都要好。

江可道很满意。六菜一汤,是个快汤,时间短,实在没办法弄炖汤了。

“谁?!”

后厨的门被缓缓打开,掌柜的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出现再江可道的身前。

“掌柜的,你这可不地道啊,我都说了厨房重地闲人免进,你咋能干出偷窥这种行径呢?”

掌柜的连忙解释道:

“公子误会,误会了。我是刚刚寻着香味过来的,完全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啊。”

江可道:“呸你的情不自禁,接下来是不是准备情难自已?”

掌柜的讪讪有些脸红,毕竟收了人家银子,自己没底气啊。

江可道赶走了掌柜的,最终看都没让他看一眼,谁知道万一真给这老家伙看上了,它会不会死皮赖脸想尝一口,尝了第一口那就很有可能尝第二第三口,自己还饿着肚子呢。

把饭菜一股脑儿全端进了吕娘的房间,唤过吕虎,强子和豹子,准备开餐。

赵灵儿已经被眼前的美食给惊得说不出话,这些确定是江可道做的?不是他偷偷去外面买的?也不对啊,这明台府的酒楼,出了名的自己全都光顾过,从没有哪一家能做出这般色相俱全的菜肴。

也不等大家提筷,赵灵儿率先便尝了起来。

“嗯,好吃!太好吃了!”

“果然是色香味俱全!”

众人见赵灵儿这模样,争先恐后的开动。

江可道准备的大篇幅说辞无用武之地,只能默默的跟着风卷残云。

“你们慢点,都慢点,能不能有点素质?”

“嘿,说你呢强子,吃饭归吃饭,吧唧嘴可没有礼貌啊。”

“豹子,那块鸡肉是我的,我的筷子都已经夹上来了,你还来抢?整整一大盆小鸡炖蘑菇,老子就捞着两片蘑菇,这还有天理吗?”

“还有你你你,赵灵儿小姐,你是个客人啊,能不能矜持点,做做客人的样子,你们家是没吃的吗,饿死鬼投胎啊?”

江可道一边抱怨投诉,手上也是不停。

转头看见吕虎端起西红柿蛋汤就要走,终于忍不住爆发道:

“吕虎!你给我住手!把你的猪手从那盆汤上放开。”

江可道向来称呼吕虎为虎叔,猛地直呼其名,倒一下子把吕虎给吓住了。其他人也纷纷转过头,看见吕虎的模样,豹子幸灾乐祸,嘴里含糊不清道:

“虎哥,不是做弟弟的说你,就你这吃相,真是有些不好看。那么大一盆汤,你再不济,用大碗盛一碗就是了,你倒好,干脆连盆一起端走。你看这…这不是还有客人在么,咱们的待客之道,可不稀这样啊。”

吕虎满脸的尴尬,而且是大写的尴尬,这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了吧,解释也得有人信啊!

吕虎只得默默放下汤盆,被赵灵儿一把抓了过去,舀了一勺,就往嘴里送。

“啊,烫…烫…汤烫…”

江可道:“啧啧啧,喝口汤说话都结巴了,这就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一顿饭,吃了将近半个时辰。

赵灵儿连续打了三个饱嗝,她今天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实在是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一顿。吕娘在一旁,心道,幸好江公子没有做那叫花鸡,否则自己恐怕鸡屁股都捞不着。

这大概是江公子第一次做饭吧,没想到,真是太好吃了。

所有人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瘫坐在地上,暗暗想到。

0041 为我写诗

赵灵儿想的东西有些不一样。

她在想,江可道厨艺那么厉害,去卖茶叶真是太可惜了,应当把他聘请到家里来做厨子。这样爷爷也能品一品什么叫人间美味。

这样想着的时候,赵灵儿就直接开口了。

“江公子,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

江可道此刻酒足饭饱,心满意足,道:

“说来听听,是准备赞助我买个院子,还是准备资助我开个酒楼?”

赵灵儿撇撇嘴,道:

“我可没这么多钱,不过,我想请你到我家做菜,你看…工钱保证好说…”

江可道若不是吃太撑了,真的会跳起来,开什么玩笑,自己是要当官的人,请自己去做厨子?这不是大材小用嘛!

“真的工钱好说?”

赵灵儿一听有戏,连忙点头,双眼放光。

“那是当然,你想要多少,不妨开个价,我们家虽不是富商巨贾,但好歹也算是书香世家,说话算话。”

江可道暗道:这丫头逻辑是不是有问题,书香世家很有钱么?

“既然如此,那不如先帮我把南城那座院子买了,只需要五万两。”

赵灵儿:“什么?!五万两?还只需要五万两?姓江的,你知不知道五万两是多少钱?”

江可道:“我当然知道,不然干嘛和你要。”

赵灵儿:“没有!”

江可道:“那,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价格我开了,你自己给不起,所以做厨子这事,就算啦。我还是好好的卖我那份茶叶比较有钱途。”

赵灵儿有些心累,是啊,江可道的好像也不缺钱啊,他只不过是刚刚到府城,一切才起步,所以才显得有些寒酸,假以时日就很不好说了。

“江公子,可是,我好歹把你从大牢里救出来,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

江可道:“你自己也说了,这个事明王的功劳比较大,而且我已经决定免费送你一斤茶叶,还亲自做了一顿饭给你吃,应该算报答你了吧?”

赵灵儿:“哼!你的命就值一斤茶叶吗,而且,你也不是专为我做的饭,我只是恰逢其会,顶多算是蹭了一顿饭。太没诚意了。”

江可道有些犯难,这样子拒绝赵灵儿,似乎是有些不妥。自己在牢里虽不至于丧命,但时间久了,受些折磨是显而易见的。赵灵儿能够第一时间、亲自赶到府衙,足见她对自己的看重,嗯,是足见这个丫头对朋友的看重,即便是一面之缘的朋友。

虽然嘴上斗得欢,江可道心中的的确确非常感激赵灵儿。

“灵儿姑娘,做厨子呢,的确不是我的梦想。你看这样行不,改天我亲自到府上,为你和你爷爷做一顿比这丰盛十倍的大餐。”

“真的?”

“比金子还真。”

“怎么又要金子?”

“我是打个比方,证明此话分量十足,真心实意的真。”

“这还差不多。那我明天让人来接你。”

“啊…明天?…明天不合适,我的娘子茶刚刚开业就关门,明天得重新开业。”

“那后天呢?”

“额…后天啊?后天也不太行,后天我有其他安排了。”

“那你说哪天?”

“这样吧,等我忙完这阵子,灵儿姑娘你也知道,我这刚刚到府城,哪哪都是事儿,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搞定,一大家子人,都住在客栈里,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吕虎、豹子等人听到一大家子人,心中一动,原来江公子一直把自己等人看作家人,这份信任这份感情让他们几位的心里,都默默做了个决定。

赵灵儿终究没办法,但好歹得了江可道一个承诺,逃肯定是逃不掉的。等到江可道稳定下来,看看他还找什么借口。

第二天太阳晒屁股的时候,江可道便回到娘子茶店铺里,准备重新开门。

马老七等人,在江可道出狱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乌捕头五花大绑撵进了大牢。任凭马老七如何痛哭流涕、如何求情都不为所动。妈的老子自己还要去领杖八十,都是被你马老七害得,不搞死你,难道我去搞死府尹大人么?

江可道自然不知道这些,也不去管这些,既然赵灵儿出了面,明王发了话,料想那个马老七短时间内也没什么好果子吃。除非那个明王,是个不怎么管用的家伙。

没想到,娘子茶重新开门后的第一个顾客,竟然是赵灵儿。

赵灵儿在明台府的名气,那是自不用说,从府台大人到小小捕头,都买她的账。号称明台小魔女,是地痞流氓街头恶霸眼中的鬼见愁。

赵灵儿来买娘子茶,这本身就是就是个活广告。

有些心思灵泛的人,顿时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被马老七搅和、被乌捕头带走,居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而且蹊跷的是,马老七反而被乌捕头带走了。这明显就是上头有人啊。

“灵儿姑娘,你是来买茶叶的?”

赵灵儿:“买什么茶叶?本姑娘看着很像来喝茶的么?”

江可道心中一紧:“做饭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保证做到。灵儿姑娘也不必追这么紧吧?”

赵灵儿:“你瞅瞅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赵灵儿像那种人么?”

江可道心中嘀咕:我看像。

“我今天过来,是来拿回我的茶叶。顺便看看,那罐一万两的茶叶,到底长的如何。就是一斤金子,也值不得这一万两吧?”

江可道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来催做饭的就好。

“吕娘,你包一斤茶叶,一会给灵儿姑娘带走。”说完回头看着赵灵儿,又道“那罐一万两一斤的茶叶,可不能给你看。”

赵灵儿:“怎么,你别告诉我,看一眼也要钱吧?又不是云雨楼里的花魁,看看又怎么了”

江可道忙道:“什么花魁不花魁,你会不会打比方。那个花魁很漂亮吗?”

赵灵儿:“我现在在说茶叶,你想知道花魁漂不漂亮,自己不会去云雨楼看啊。”

江可道脸一红,忙咳咳了两声,道:

“茶王茶叶现在确实不太方便给你看,其实和你手上哪的茶叶差不多,只不过叶子大一些罢了。”

赵灵儿也不强求,本就是随口一说。

“对了,我听吕蒙说,你写诗也很厉害。马上乞巧节就要到了,你能不能为我写首诗?”可能觉察出自己表达有问题,又改道:“我的意思是,帮我写首诗?”

但江可道只问了一句:

“什么是乞巧节?”

0042 早说啊

赵灵儿现在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病急乱投医。这个姓江的难道是从地里冒出来的,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连乞巧节都不知道,亏得自己还指望他能帮忙写首诗,一鸣惊人。

现在看来,这个指望是要落空了。

吕娘待在一边,只道是江可道久居深山,不知道乞巧节也属正常,当下便慢慢和江可道解释起来。

文国的乞巧节,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

除了牛郎织女的传说,女孩子们在这一天也会挑自己喜欢的情郎,许下定情物,情郎便可请媒婆上门下聘礼,定下文书之约。除此之外,赛诗会、猜灯谜、乞巧夜等等节目,也颇受欢迎。

明台府自然不例外。

在七夕那一天,有个重要的文会,便是七夕文会。这是读书人的盛事,谁能技高一筹,文压全场,便有机会获得云雨楼头牌的青睐。作为云雨楼的花魁,云汐从来便是卖艺不卖身,她的才情,被誉为明台第一奇女子。当然了,云汐的诗才,也是冠绝明台一府,在女子之中,已经隐隐有明台第一才女的称呼。

赵灵儿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啊,她可是帝师的嫡亲孙女,教化天下,书香传家,竟然会在诗才上输给一个伶人,这不是丢自己的脸,而是丢爷爷的脸。所以这两年赵灵儿到处搜刮诗词,以图在七夕文会上,翻身做主,为赵家正名。

江可道总算是明白了乞巧节是怎么回事。

“原来就是七夕啊,这个简单啊,你要写诗?写诗不是文人骚客们的事情吗,你凑什么热闹?”

赵灵儿听得江可道又在胡说大话,忍不住吐槽道:

“啧啧啧,简单?前一刻,你还没听说过乞巧节,这一刻,怎么感觉参加了几十次乞巧节一样?你在梦游呢吧?!”

江可道对赵灵儿的打击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问道:

“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帮忙?”

赵灵儿听见这问话,心道难道这个姓江的真的会?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聊胜于无,自己晚些时候再想想其他办法便是。

“要,为什么不要,当然要。我可是救了你一次,这是你应当做的。”

江可道:“那,先说好,写诗归写诗,你不能再用救我一次这个做要挟,让我感觉像做了一个交易一般。诗词这种东西,能用金钱衡量吗?”

赵灵儿没想到江可道心中对这些看得挺重,读书人的气节倒还不错。

“那好,那你说说,我怎么感谢你呢?”

“你真要感谢,再买两斤茶叶呗。”

“好,买两斤茶叶而已,算不得多大的事,不过,你可真得帮我好好写一写。”

江可道有些疑惑,问道:

“怎么,你要拿去比赛啊?”

赵灵儿有些不自然道:“倒也不是比赛,不过…不过,也会被人拿去比,这明台府的七夕文会,一直都有这个传统,除了你们读书人之间的较量,女人之间,也有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江可道眉毛一挑,道:“啧啧,还战争,这高度上升的,江某佩服。”

赵灵儿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知道我们明台府的第一才女是谁吗?”

江可道:“难道…竟然是…”

赵灵儿看了江可道一眼,有些鄙视道:“别难道了,不是我。”

江可道压了压胸口,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还差点以为真的是你。”

吕娘在旁边为江可道捉急,这智商,真的是读书人?干嘛要处处为难灵儿妹妹呢?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啊,再说了,灵儿妹妹的后台吓死人,府尹大人见了都要打招呼,她要真生气了,吃亏的还不是江可道自己?

赵灵儿:“江可道,我要杀了你!”

江可道往后一跳,连忙解释道:

“停…停,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打杀杀的女孩子,像什么话。”

赵灵儿气的胸口起伏,要是手上有一把剑,说不定真的会刺过去,把江可道刺几个窟窿出来。这个姓江的说话真是太可气了。

吕娘拉了拉赵灵儿的手,安抚道:

“灵儿妹妹,别生气。和这种人犯不着生气,他就是说话不着调,我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子。真要生气,我都早气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府城的第一才女究竟是谁,我倒也好奇的紧。”

赵灵儿撇撇嘴:“还能是谁,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云雨楼花魁云汐。”说着指了指江可道,江可道那个冤,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云汐这个名字,怎么就心心念念了,这口大黑锅太重咱背不起啊。

江可道指着赵灵儿道:“赵姑娘,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我从未认识云汐姑娘,你这样诬陷我,你的良心呢?”

赵灵儿也不看他,拉着吕娘道:

“吕姐姐,你听见了吧,云汐姑娘,叫的多亲切。”

江可道连忙打断,朝吕娘道:

“吕娘,你可不能听赵姑娘瞎说,你是知道我的,云雨楼是什么地方,我可从来不去,就算虎叔他们去,我都不会去。”

吕娘也不搭话,事实上,对于江可道去不去青楼,她心里并无多大芥蒂,这个时代,别说读书人了,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么,再说了,自己和江可道并没有确立什么关系,要管也名不正言不顺。

吕娘拉着赵灵儿的手,看也不看江可道,只对赵灵儿说道:

“灵儿妹妹要江公子帮你写一首诗,莫非就是要和那位云汐姑娘比?”

“不错。而且,只要胜过了她,我们恐怕还能赢得一大笔银子。”

“你们还打赌了?”

“当然不是。那些才子、读书人都会在七夕文会上打赏,押注谁的诗作拔得头筹,倘若赢了,自然有银子挣。往年,自是押注云汐的书生们多,今年想来也不会差。所以我们如果能出其不意拿下头名,自然有大笔银子了。”

江可道听到这,两眼放光,忙道:

“灵儿姑娘,不如咱们商量个事如何?”

“什么事?别以为我就原谅你了…你刚才…”

“原谅的事情一会再说,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帮你夺得头名,赢得银子全归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凭你,还想拿头名,笑死人。”

“那那那,你敢不敢嘛?”

“我有什么不敢,你若真的拔得头筹,银子我分文不要。”

“那那那,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等等,我现在就去写给你。”

赵灵儿非常鄙夷,刚刚还以为这家伙有读书人的气节,口口声声说不能把诗词当作交易。这会倒好,听到有银子便马不停蹄写诗去了,这还是我文国的读书人吗?

江可道心里想的却是:

有银子可以挣,早说嘛,害得自己飙了这么多戏。

0043 你再写一首

赵灵儿觉得江可道有些儿戏,哪个才子写诗不得要灵感?哪能提笔就来?这事情和做饭的差别可大了,做饭虽然也看心情,但好歹心情好坏都能做出来。

江可道回了里屋,暗暗想到,该想哪一首呢?

写七夕最有名的莫过于那首“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了,那真是流传千古,让无数痴男怨女奉为圭臬。不过,那……好像是一首词来着。

江可道的字还是没多大进步,笔锋风格明显,一般人也模仿不来。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这是唐杜牧的代表作之一,也是江可道以前念书时“背诵全诗”的经典之一。通俗易懂,又意境非凡,想来应付应付赵灵儿应当不在话下,当然,要打败那个什么云雨楼的云汐,恐怕也不在话下。

吹干墨迹,江可道捏着一纸诗文就出来了。

“你……你这就写完了?”

江可道递了过去,满脸的轻松,道:

“喏,你自己看看,先说好,不许拿我的字开玩笑。”

赵灵儿不明就里,吕娘却知道,江可道的字,那真是……现在已经比憨娃写的还要差了。等接过一看,赵灵儿终于明白江可道为什么这样说了。这个字,真是……真是不拘一格,清新脱俗啊,笔锋憨憨的,横竖线条有种萌萌的感觉。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赵灵儿呆呆的立在那,仿佛看见一个寂寥落寞的女子,整夜以萤火虫为伴,月光皎白,但那女子却只感觉到凉冷如水,躺在台阶前,看着牛郎织女星的相汇,也说不上是羡慕,还是绝望。

“这……这……这真是江公子……你写的?”

江可道:“我都说了,字是有些……那个特色,但是你老盯着字看干啥,你看诗啊,看诗。咱们去比的不是诗么?”

赵灵儿喃喃道:“我就是说诗。真没想到,江公子大才。灵儿……自愧不如。”

江可道有些心虚,不过想想,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老杜,借用借用无伤大雅。

“客气了,记得啊,倘若真赢了银子,那银子是我的。”

赵灵儿好不容易对江可道有所改观,一句话便打落回从前。果然,这小子狗改不了吃屎,什么才不才的,他一点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财。

赵灵儿决定逗逗江可道。

“这首诗是不错了,不过,想要凭借它,从云汐手里抢回榜首,我看还是有点悬。”

其实她心里已经非常满意,也非常有自信,凭此一诗,整个明台府,估计都难有敌手。即便是号称明台第一才子的丘士臣,也未必能作出来。

江可道不知实情,暗道:难道这里的人这么厉害?

“真的很悬?那个云汐这么厉害?”

“那是,你想想,她可是连续几年蝉联榜首,每年的七夕,她的诗作被传唱整个明台府,便是贩夫走卒,也都知道她的名声。”

赵灵儿还嫌不够,继续道:“当然,这是有些为难你了。能写出这首七夕,想必也已经是你的极限了,你也不必担忧了,再说,你还要打理这上上下下的生意,大忙人一个,就先这样吧。我也不能让你再写一首对吧?”

“对啊,还可以再写一首嘛!我怎么没想到。”

“江公子,我就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怎么能说说而已呢,那可是银子啊,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银子的珍贵,像我这种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就知道,有银子不挣,那是缺心眼。”

“你……你不会真要再写一首吧?”

“那有什么不可以,你再等我一会。”

江可道头也不回便又进了里屋。赵灵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转头朝吕娘说道:

“吕姐姐,他……他是来真的啊?”

吕娘也有些奇怪,她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写东西怕不是提笔就来的吧。不过,发生在江公子身上的奇怪的事情很多,在梅花庄的时候,大家就说他是文曲星转世。万一,万一江公子真的写出来了呢?

“我……我也不知道。江公子的确是有学问的人,但是……”

但是什么,吕娘没有说下去。显然,也是有些不相信的。

赵灵儿赶紧收好手上的诗文,别的不说,这一篇可得收好了。以后等江可道名声大了,这个手稿可是很有收藏价值的。至于七夕文会,当然是自己再誊抄一份了。

没过一小会,江可道又兴冲冲的跑了出来,举着手里的诗文,道:

“赵姑娘,赵姑娘,你来看看这首,这首我感觉应该把握大一些。”

江可道现在心中也有些没底,纸上的几句诗,是自己摘抄出来的。惊艳当然是惊艳了,但是鬼知道那个什么云汐到底有多厉害,万一落败了,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亏自己信誓旦旦说拿下榜首。

~~~~~~~~~~~~~~~~~~~~~~~~~~~~~~~~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赵灵儿缓缓念完,和吕娘两个人同时默不作声,久久沉浸在诗的意境里。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写诗和吃饭喝水一样,说来就来。而且,都是如此惊才绝艳的大作。赵灵儿书香世家,可以说是博览群书,一看到这首诗,就知道,即便是整个文国,写七夕都未必有能胜过此诗者。

江可道在一旁,有些心急,轻声问道:

“赵姑娘,这一首,也没什么把握么?”

赵灵儿回过神,深情的看了江可道一眼,又朝江可道鞠了一躬,道:

“江公子腹中锦绣,灵儿为之前的无礼向公子致歉。这首诗……不知灵儿可否要来收藏,其实要打败云汐,刚刚那首便足够了。”

“啊?你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们赢的机会很大?”

“必胜。”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你要,你就拿去吧。不过记住了,赢了银子记得给我送过来。”

赵灵儿不知为何,现在再听到江可道说银子的事情,也不反感了。大概是真正有绝世之才的人,总有一些特殊癖好吧。以他的才华,如果参加科考,府试州试都可轻易过关,即便是殿试,也有一较三甲的可能。

七夕文会,愈来愈近。

0044 划时代的茶饮

赵灵儿心满意足的捧着两叠纸,顺带买了两斤茶叶,走了。

用如获至宝来形容赵灵儿现在的心情,那是最为恰当。谁能想到,顺便搭把手去牢里救个人,竟然真的救了才华冠世的人。当初在马车上,吕蒙可着劲的夸江可道,赵灵儿还非常鄙夷,以为江可道尽忽悠小孩子。

现在好了,简直是一座大金矿摆在自己面前。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江公子竟然去去就回的写了两首绝世诗词。恐怕就是告诉爷爷,他老人家也是绝对不信的。

江可道现在可没空理会什么七夕文会的事情,因为吕虎派出去找硝石的兄弟回来了。

看着面前摆放的齐齐整整的十几种硝石,江可道有些欣喜。这个没有空调的夏天,第一杯冰茶饮就要诞生了。鬼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汗流浃背,拿一把破扇子摇来摇去,丝毫不起作用。

“咦,还有这种?硫磺也被你们找到了?”

除了制冰的硝石,江可道又拿出了三样石块,对着吕虎道:

“虎叔,你和兄弟们再辛苦下,这几样石头,越多越好,全部给我收集过来。另外,千万注意保密,不能让人发觉我们在收集这些石头。”

吕虎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江可道要做什么。不过相信读书人做事,总是有章法的。没瞧见么,这些天娘子茶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明王文青又派人过来买茶叶了,赵灵儿姑娘也频繁出入娘子茶,带动了一批富家子弟。大家尝到了娘子茶的不一般后,未来娘子茶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接下来的日子,江可道便躲在娘子茶店铺的里屋,足不出户。整日里研究如何制冰。并且特意嘱咐吕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过来打扰他。

事实上,制冰并不是件特别难的事。但是江可道以前哪制过冰啊,他只见过冰。海鲜市场里的巨大冰墙,冰箱里的小冰块,都是轻而易举可得。不过土法制冰,江可道倒是琢磨过,至于能不能成,多研究几次就知道了。

~~~~~~~~~~~~~~~~~~~~~~~~~~~~~~~

赵灵儿正在闺房中誊抄江可道的两首诗。

在禁足期间,又偷跑出去,被赵甫知道了,一顿训是免不了的。但是,如果扔出一首天外飞诗吓吓老头,保证他就不会再啰嗦了。

“灵儿,你在屋里么?这两天又跑哪去野了?”

“爷爷,我在呢。我哪也没去啊。”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撒野居然撒到了明台府衙,你当你是谁,说过多少遍,不许仗势干政。苏大人和余大人这些日子为了边疆的事情,伤透了脑筋,你还净给他们添麻烦。”

曾经的一代帝师,在朝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赵甫即便已经致仕告老还乡,但上位者的风范仍然显露无疑。尤其是当今圣上尚且健在,那么朝野上下,谁也不敢小觑了这位无权无势的老人。

赵灵儿推开门,撒娇道:

“爷爷,我哪有给余叔叔添麻烦,只不过好久没去,就顺道去看望了一番。”

赵甫何等老练,眼睁睁看着赵灵儿说瞎话,也不说破。这个孙女是自己最喜爱的晚辈,可以说,赵灵儿被称为明台小魔女,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赵甫太宠溺了。不过好在,品性善良,倒也没什么不良行迹。

“行了。爷爷也不是责怪你,不过,总是贪玩,一个女孩子家,以后怎么嫁人啊。”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永远陪着爷爷。”

“净会说些胡话哄人。女娃娃长大了,总要出嫁的。”

赵灵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从背后拿出早已誊写好的诗文,递给赵甫,道:

“爷爷,你看看我新作的诗如何?”

“哦,是为了那个七夕文会么?年轻人就应该多参加参加这种事情嘛,不知道今年又会出现什么样有趣的小家伙。”

赵甫接过宣纸,细细默读了起来。

赵灵儿的字,字迹清秀,宛如一泓清泉,婉转灵动,笔锋勾画,处处透出少女般的悸动。光以书法水平论,甩出江可道八条街。

“嗯?灵儿,这首诗是你作的?”

赵甫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孙女的,读万卷书可能算是对她的最大夸奖。至于诗才,一向发挥不稳,偶有佳作,但是也从不曾见过如此高水准的作品。

“爷爷就这么看不起灵儿?你再瞧瞧这个。”

说着又递过另外一篇。

赵甫当然是深刻怀疑,赵灵儿有几斤几两,旁人不清楚,他是最清楚的了。当下便接了过来,这下赵甫就更是惊讶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好诗,好诗啊。灵儿,你告诉我,这诗是不是那个云姑娘写的?”

赵灵儿满脸不高兴,“什么啊?不能是我写的吗?她云汐凭什么能写出这种诗?”

“也对,就算是那位云姑娘,也断断写不出来。但此诗却像女子所作,整个明台府,我想象不出还能有谁,丘士臣?也还差得远。灵儿,你老实说,这诗是何人所作?”

赵灵儿有些无趣,但是硬着头皮道:

“就是我开窍了,我自己写的。”

~~~~~~~~~~~~~~~~~~~~~~~~~~~~~

赵甫自然是不信的,却也由得赵灵儿,真要去查,还能有什么查不出的吗?

江可道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试验中。

三十七次失败后,终于,面前的一脸盆水凝结成冰。

“成啦!哈哈,这感觉,久违的凉爽啊,爽,爽啊!”

吕娘在铺子里听得江可道满口污言秽语,脸色顿时通红,暗暗想道:这位江公子真是太不注意了,这种话,也是…能这样大声喊出口的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江可道又喊道:

“吕娘,你把茶壶端进来,对了,再顺便拿点西瓜杨桃什么的,水果都拿进来。”

吕娘不明所以,进了里屋,顿时感觉一阵凉爽。

看着面前一盆透明的冰块,吕娘失声道:“江公子…这…这是冰?”

“对啊,我刚刚做出来的,可累坏了。来,把东西给我,咱们今天喝点好的。”

“江公子,你…你师父是神仙中人?”

“什么?”

“要不然他怎么教会你如此多不可思议的本领?炎炎仲夏,竟然生水凝冰,这不是神仙手段还能是什么?”

“啊?这个不重要,我们先来看看这个水果茶。”

江可道不由分说,制作了两杯阔别已久的水果茶。一杯递给吕娘,一杯自己咕咚一声,就是一大口。

“哈哈,爽快,爽啊!”

吕娘捧着手里冰冰的水果茶,感觉周边的温度都降下来了,神清气爽。学者江可道的样子,猛喝了一大口,果然,好爽。

“吕娘,你说,这个茶叫什么好呢?”

“既然是江公子发明的,不如就叫江茶?”

“江茶?不好,听着像醒酒用的。我看,不如叫心飞扬。”

0045 七夕文会

最终这款茶饮还是叫了一个特别接地气的名字:冰镇水果茶。吕娘坚持认为,没有人会知道心飞扬是个啥东西,但是冰镇水果茶就不一样了,光是冰镇两个字,就能让所有人失去抵抗力。

这天底下,除了皇家、除了天安城的皇宫,还有哪里有冰可用?有钱都买不到,因为皇宫都不够用。即便是明台府的明王府邸,也是光秃秃的,遇上皇帝赏赐,那可能有一块两块,但是,整个明王府多少人?

不过江可道并不打算立马就推出这款茶饮。

他在等待一个好时机,那就是七夕文会。顺便,能多研究几款水果搭配。

~~~~~~~~~~~~~~~~~~~~~~~~~~

七夕临近,东西市的氛围最浓。

有的店家早早挂出了灯谜,猜中者有奖。有的店家请了师傅现场剪纸,惟妙惟肖。有的店家摆满了巧果,抢占市场先机。有的酒楼推出七夕情人套餐,凡是吃中饺子里含有铜币者,当场给与一百两银子的奖励,一时人满为患,排队排到了几天后。

江可道看着新鲜,带着吕娘一路逛过去。

见着什么新奇好玩的,都买一份。才逛了一半,便发现豹子和强子手里拎满了东西。吕娘及时制止了江可道的继续购物行为,这……简直是太败家了。

“江公子,咱们看看就好,可千万别再买东西了。”

“我这不是瞧着便宜吗?总共才花出去不到五十两,这物价真是太感人了。”

吕娘白了他一眼:“才五十两,你知道,有多少人家,一年到头都挣不到五十两吗?有多少人家,五十两就够吃一年了。”

江可道点点头,应和道:“对对对,吕娘说的对。不买了,咱就看看。”

七夕文会的举办地,在一家叫聚福楼的茶楼。

江可道早已打听清楚,那家聚福楼就在云雨楼的对面。这帮读书人,成天脑袋里不知道想些啥,谈诗论经,多么风雅的事情,非得弄在一个妓院的对面。真是斯文败类。江可道决定带着批判的眼光,参加一下这场文会。当然,最主要的,是推销一下他的冰镇水果茶。

待到七夕那一天,整个明台府的乞巧节达到一个高潮。

少女们着新衣,穿针引线,摆弄巧果。平民百姓也都张灯结彩,像是过年一般,好不热闹。江可道有些感慨,同样在牛郎织女星的天底下,怎么就再也回不去了呢。

而聚福楼前,书生们齐聚一堂,彼此恭维,成了文会的一道必修课。

“刘公子,久违久违,不知今日可有大作?”

“原来是李才俊,你是一府才俊,在你面前,我可不敢托大。”

考过了府试的书生,都会被称为才俊。当然,相熟的人,还是称呼公子的多一些。

“刘公子万莫如此,以你的才情,本届府试,还不是犹如探囊取物。”

“李公子过奖过奖。不知今日云汐姑娘是否会到场。”

旁边一人听得云汐二字,连忙凑了过来,加入了八卦大军。

“我听说,第一才子丘士臣亲自发了名帖,邀请云汐姑娘莅临。”

“真的?!”

其余人等都是心中不禁一喜。作为云雨楼的花魁头牌,平常时间,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有银子可以看到云汐姑娘,于是七夕文会,便成了一睹芳容的最佳场合。

“嘿,你们听说了吗?小魔女也准备了诗作,要参加本次七夕文会。”

“不是吧,你听谁说的?确定是准备了诗作,而不是准备了一把剑?”

小魔女赵灵儿在明台府名声太高,虽是帝师之家,博览群书,但偏偏不爱作诗,舞刀弄枪倒是兴致盎然。往年的文会,便发生过一言不合拔剑相向,当场把一位和她对峙的书生吓得双股颤颤,小便失禁。

但是,却从来没人敢拦住赵灵儿,不让她参加文会。别说她带诗作过来,就是带刀带剑过来,众书生也得乖乖耐着。

众人正议论着的时候,猛的见到大家纷纷转过头去,让出一条路。

迎面一位锦服书生,手中一把纸扇,眉清目秀,就是眼睛小了些,但脸上不自然的流露出一股骄傲和自信。面向一众书生,显得底气非常。

“是丘公子。丘公子好!”

“丘公子有礼了!”

“丘公子好!”

分列两边的书生们纷纷见礼,这可是明台府的第一才子,未来过了州试,那就具备了为官的资格,拿到了进入仕途的门票。而以丘士臣的本事,要通过州试,原本就不难。

“诸位公子,大家好。”

丘士臣显得彬彬有礼,一代名仕风范。的确,站在这群书生之中的巅峰所在,他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看一群小孩子的异样感觉。

“丘公子,云汐姑娘何时过来?”

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的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显然,大家都在等待丘士臣的答案。这里头,只怕也只有丘士臣有这个面子,能够凭自己的名帖,邀请到云汐了,毕竟,明台府第一才子的名头,就已经足够分量。

“我已差人送去了名帖,云汐姑娘也应诺了,想必晚些时候自然就会来了。”

“丘公子,今年是否继续押注云汐姑娘?”

“云汐姑娘才情无双,丘某向来佩服。这个彩头,当然还是要留给云汐姑娘了。”

有人想起小魔女携诗而来的传闻,立马就道:

“丘公子,我听说小魔女也有十足的准备,要力挽狂澜拿下这头筹。”

丘士臣眉头一紧,他很讨厌在其中站队。赵灵儿显然是不能得罪的,但是内心里,却显然更喜欢云雨楼的云汐。

“赵姑娘若能来,文会只会更加精彩。丘某自然也是非常欢迎。”

他并不回应赵灵儿写诗的问题,只说自己的立场,也是圆滑至极。

~~~~~~~~~~~~~~~~~~~~~~

江可道抵达聚福楼的时候,里头的文会尚未开始。

只不过,旁人都轻车从简,江可道却让豹子和强子扛着一个大木箱子,在一众书生中,显得极为刺眼。

“这位兄台,未知这箱子里装着的是?”

江可道抱拳见了礼,回道:

“一点特产,一点特产,你们忙,我就是来看看,四处看看的。”

那位问话的书生一脸愕然,带特产来参加文会?还真是奇葩无所不在啊。摇摇头,便转身离去。

江可道找了个角落,显然,现在还不是推出冰镇水果茶的最佳时机。等到众书生口若悬河满头大汗的时候,就该自己登场了。

0046 云汐

江可道看着眼前这群人口是心非的嘘寒问暖,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转过头,让豹子和强子看好大木箱子。自己则出了门,四处溜达,但也不走远。主要是远远的观看下云雨楼的情况。

不得不说,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吸引力。

比如说眼前这道独特而又靓丽的风景线,那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青楼多少传说和故事啊,柳永柳三变,甚至逛窑子不用给钱,众女还得期待万分地希望能够得到柳三变的光顾。一时传为千古美谈。

江可道自然不想留下这种美谈,不过欣赏欣赏也无不可。

正贼眉鼠眼的探头探脑,不经意间撞了什么一下。江可道转头一看,一位身着薄纱的姑娘踉跄后退,江可道下意识的伸手一拉,将姑娘拽回,口中忙道:

“抱歉抱歉,一时没注意,冲撞了姑娘。”

那姑娘缓过身子,眼中有些好奇。这个时候,只怕所有的书生都已经在聚福楼中,吟诗作对,这位公子怎地在楼下乱转?

“无妨。公子也是来参加七夕文会的吗?”

江可道这才打量起眼前这位姑娘,那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动人心魄的一位,眼神清澈,却又仿佛带一丝丝媚意。身段婀娜,江可道以前常听说什么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用在这位姑娘身上简直太贴切了。身披一身淡粉色的轻纱,仿若人间仙子。

江可道一时有些失语,怔怔的在那。

“公子……公子?”

“啊?是啊,对,我来这个文会看看。据说咱们明台府第一才子和第一才女都会到场,我过来膜拜一下。”

“噗呲,公子真会说笑。公子……莫不是不认识我?”

江可道一怔,难道又是一个很有名的人?和那个文青一样?怎么动不动就说认不认识,我又不看八卦新闻,哪里知道这么多人。

“初来乍到,确实不认识姑娘。失礼失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明台府第一才女云汐。

这大概还是云汐第一次遇见不识得自己的人。她瞧江可道的样子,不似作伪,不应该是故意以这种手段来接近自己的。那就说明,眼前这个人是真不认识自己。

这就有些奇怪了。云汐自认自己在明台府,尤其是在士子读书人当中,几乎是无人不晓,无人不识。于是道:

“公子既然来参加七夕文会,怎么不上去呢?”

江可道:“这不还没开始么,说是要等那位第一才女来了才开始。我瞅着大家久违久违久仰久仰的,不太习惯,就下来走走。”

“哦?公子似乎对那位……那位第一才女有些意见?”

“那倒也不是,女孩子嘛,爱迟到是可以原谅的。尤其是,我听说这位第一才女还是位大美女,那就更值得原谅了。”和一位大美女聊天,江可道当然是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云汐听江可道说的有趣,道:

“公子的观点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不过,迟到总归是不好的。”

江可道点点头,道:“那是那是,迟到确实不好。怎么,姑娘也是来看这个文会的?”

云汐点点头,也不回话。

江可道有些不舍,悻悻道:“那……姑娘里面先请,我再等等,看一会能不能看到那位第一才女。”

云汐瞪大了眼睛。看样子,这个人的确是不认识自己啊。

“既然相识一场,不妨正式认识认识。公子,小女子云汐,这厢有礼。”

江可道连忙作揖道:“原来是云姑娘,在下江可道,有礼有礼。”江可道一边说着,一边又觉得不对劲,抬起头猛的一看,惊道:

“你你你……你……你就是云汐,就是那个明台第一才女?”

云汐有些想笑,道:“如若明台府没有第二个云汐,那么公子口中说的云汐,应该就是小女子了。”

江可道仿佛见了鬼一般,这下丢脸可丢大了。自己一幅猪哥的样子,全部落在云汐的眼里,这下算是完了,想建立什么英俊神武的印象,也泡汤了。是啊,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漂亮的姑娘,眼前这人如果还当不得云雨楼的花魁,那还有何人当得。

即便是吕娘和她相比,也少了一些仙姿,少了一丝媚意。

“原来是云汐姑娘,我……刚刚冒昧失礼,罪过罪过。”

云汐噗呲一声,笑道:“公子又不是佛门中人,也不曾得罪过我,罪过啥呢。”

江可道摆摆手,道:“实在是唐突了佳人。云汐姑娘既然已至,就上去吧。大伙儿可都盼着呢。请。”

“江公子,请。”

两人正转身向里走去,猛地后面传来一声娇喝:

“江可道,怎么是你?”

江可道和云汐应声回头,这才发现,赵灵儿正快步赶来。

“竟然真的是你,怎么,你也来参加文会么?”

赵灵儿看见云汐,显然是旧识,也不打招呼,只是点点头,算是见礼了。江可道心中暗道:这下可完犊子啦,这两位竞争对手遇上,保不齐就得打起来。自己一会见机行事,得拦着点灵儿,要不然可要坏事了。

“是灵儿姑娘啊,我……我这不是想着带点特产,过来看看能不能让才子们给宣传宣传嘛?”

“特产,什么特产,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这两天才鼓捣出来的玩意,你当然不知道了,一会先给你尝尝。”

云汐见两人说的热闹,道:

“原来江公子和灵儿姑娘是旧识,倒是云汐孤陋寡闻,失礼了。”

“哼,你别得意,这一次的文会,我可未必会输给你。”

云汐只是笑笑,她心中清楚的很,就凭赵灵儿的诗才,要想胜过自己,那是千难万难。便是那个丘士臣,在她的眼中也只是有些才学而已。倘若自己不是个女子,科考入仕,又有何难?

“既然如此,那咱们一起上去吧。”

云汐走在江可道的左边,赵灵儿就走在江可道的右边,心中赌气要和云汐保持一定距离。三人以一种颇为奇怪的阵容,向着文会迈去。江可道此时是真正的左右为难,两人不说话,他便也不开口,生怕惹恼了其中一位,那就真的罪过了。

等上了聚福楼的二楼,一众才子眼球都惊了一地。

0047 我来卖点东西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大概是此刻所有书生们心中的想法了。

云汐居然和赵灵儿携伴而来,看上去还很友好的样子。这就已经很不对劲了,而且,中间还夹杂着一个男的?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和云汐还有赵灵儿一起来这?

面生的很。

豹子和强子心中也都暗自服气,江公子到底是江公子啊,这速度,这魅力,在场诸位才子只怕没一人及得上。此前和江可道打过招呼的那位书生,此刻也正心里嘀咕,一个卖家乡特产的野书生而已,何德何能,竟然能同时认识明台府两朵金花。

丘士臣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云汐是他请过来的,还是笑脸迎了上去。

“云姑娘、赵姑娘,请。二位的到来,让整个七夕文会添色不少。”

众人纷纷找了位置,江可道见没人招待自己,丘士臣连个招呼也给自己打打,心中暗道:这些才子的心气儿还真不是一般的高。于是,自己默默的转回到豹子那。

~~~~~~~~~~~~~~~~~~~~~

“各位兄台,又逢一年七夕,难得诸位同席,丘某愿与诸位一起,以笔为刀,为明台添华章,为我文国添福运。”

丘士臣率先开场。

在场的各位才子,隐隐有一小部分以丘士臣为首。

江可道百无聊奈,这种“开会”式的聚会,让他有种打瞌睡的感觉。江可道在想,要不要提前把冰镇水果茶给大家介绍介绍算了。

“丘公子,此刻弯月低悬,不如今天我们就以月字为引,开始今天的文会。”

此刻的确刚刚入夜,七月初七,一轮弯月从远处正冉冉升起。顿时就有才子建议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的引子,往年也有写月的,但作为引子开始整场七夕的文会,却是头一遭。

“好。这位兄台既有此提议,我看以月为引挺好,所谓明月寄相思。”

定下了字引,各位才子便开始思索执笔。

速度慢的,迟迟未能落笔。速度快的,大约片刻工夫,便开始落笔疾书。

云汐和赵灵儿也正双目出神,望着窗外的明月,暗暗思考着。

场上最平静的,大概就属江可道和豹子强子三人了。江可道属于等着热闹瞧的,豹子和强子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写诗?拿起笔手都会发抖,拿起刀还差不多。有些人以笔为刀,有些人,刀就是刀。

云汐开始落笔了,一支软毛笔在纸上沙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就舒服。

赵灵儿有些着急,虽然她有恃无恐,有压轴的好东西。但是前戏落了面子,也是不能忍的。转眼看到江可道的眼睛滴溜溜的在云汐身上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还是不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赵灵儿轻声快步走到江可道的身边,狠狠瞪了江可道一眼。

“江公子,你这很不老实啊,我可得和吕姐姐好好说说。我就说你和那个云汐认识吧,两人在聚福楼下亲亲我我的,不知道吕姐姐知不知道这些。”

江可道看着赵灵儿,压低声音道:

“哇,赵灵儿,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再说了,我这不也才刚刚认识云汐姑娘吗?什么亲亲我我的,你没看见我们一直保持着友好的距离吗?”

“那谁知道。反正我看见的就是这些,就只能如实说了。”

“赵灵儿,你……你这就相当不厚道了。亏我还说准备给你个惊喜,让你品品今年夏天最美味的东西。”

“你带了好吃的?是背后那个箱子?”

江可道见成功的转移了话题,接话道:

“那是当然,美味也说不上,但是好喝是不会错的。”

“你不会泡了壶茶过来推销你的茶叶吧?”赵灵儿有些惊讶,眼前这人可是很不着调,别人想着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极有可能赶出来。“算了,先不管这个了。你有没有什么好诗,写一首关于月亮的。”

江可道:“不写。”

赵灵儿:“你要写了,今天发生的事,吕姐姐保证一个字都不知道。”

江可道:“君子一言……”

赵灵儿:“驷马难追!”

江可道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幸好写月亮的诗词,那是着实不少。

琢磨了一会,便悄悄凑在赵灵儿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赵灵儿记性何等厉害,听完江可道的诗作,眼睛一亮。心道:这还真是一个大宝藏啊,怎么什么诗都是说来就来。

当下也来不及多问,回了位置上,刷刷刷便写了起来。

丘士臣见场上诸人都已停笔,这才道:

“诸位,既然都已落笔,想必都是胸有成竹,丘某不才,权当抛砖引玉了。”

“丘公子太谦虚了。”

“是啊,丘公子谦虚,我等洗耳恭听。”

丘士臣很满意众人的态度,这才拿起白纸,轻轻咳了一声,朗道: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话音才落,便有狗腿子拍起了手掌。其他人尚未完全理会诗中意境,但也只好跟着鼓掌。

“好诗!丘公子果然大才,好诗啊!”

“是啊,不愧是明台府的第一才子,实至名归。”

“我等万万不如,我看,我刚刚写的那首,还是撕了算了。一会有机会,再写一首其他的罢了。”

拍马屁的几位书生,此刻仿佛演员上体,个个化身为老戏骨,演技精湛。说的声情并茂,生怕晚了一步,这个马屁就被别人拍走了。

丘士臣左右环顾,看见江可道,就是刚刚陪着明台府两朵金花的臭小子。

这个仇,一直记着呢。

“这位兄台,不知可有佳作,念出来,大家一起欣赏欣赏。”

江可道左看了看,又看了看,这才到:“啊?丘公子,你是说我?”

“兄台与云姑娘、赵姑娘同席而来,想必才华惊人,还望不吝赐教。”

江可道暗道:靠,红颜祸水啊。老子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被祸害了。

“丘公子误会了,我今日过来,主要是想来卖点东西。写诗什么的,不太会。”

赵灵儿坐在上边,差点一口水给喷了出来。

丘士臣见江可道面前无纸,倒确实是像没有写,身后有个大箱子,难得真是来卖东西的?来七夕文会上卖东西?这只怕是千古来第一遭吧?

0048 赵姑娘厉害

丘士臣见状,只得作罢。

若是继续为难一个卖货的“假”书生,那只会显得自己没水准,而不会彰显自己有能耐。

云汐见状,主动站了出来。她对江可道的观感不错,即便不是读书人,但说话风趣幽默,也断然不会是什么乡下野小子。

“丘公子,刚才小女子偶有所得,不如就由我来献丑?”

丘士臣自然不会拒绝云汐,只得道:

“那我等静候,恭听仙音。”

江可道真想呸这个丘士臣一脸,如果说刚刚那些书生拍马屁是狗腿子本能,那么丘士臣作为第一才子,跪舔一代名妓,啊,虽说卖艺不卖身,但艺妓也是妓嘛。这种跪舔让江可道有些恶心。

云汐可不知道江可道眨眼间想了这么多,缓缓念道:

“竹影和诗瘦,桃花入梦香。

可怜今夜月,不肯下西厢。”

厉害啊!

江可道听完,都不禁暗暗竖起大拇指,这位明台府第一才女,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丘士臣差之甚远,甚远啊。

众书生也都沉浸其中,仿佛从中看到了云汐姑娘的无奈和哀怨。也的确,世俗太多偏见,云汐这辈子即便身家清白,才情俱佳,但要再想割去这身份带来的影响,似乎不再可能。

就好像天上那轮美好的明月,谁都知道它的美好,光洒人间。但是它就是不肯落在自己的屋子里,此生此世,有缘无份。

一个可怜,道尽楚楚可怜。

一个不肯,似有无数不甘。

云汐见诸人不言,只好转过身,朝赵灵儿道:

“赵姑娘,我瞧你刚刚下笔浑然天成,不知云汐可有这个荣幸,请赵姑娘一展佳作?”

江可道仿佛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硝烟味。

看来赵灵儿说的不错啊,这的确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赵灵儿显得底气十足,她也承认,云汐刚刚那首诗意境不错,但格局却有些小。自己这首嘛,也马马虎虎吧,未必就会输给她。

“好。既然云姑娘想听,本姑娘如你意便是。”

说罢,也学着云汐的样子,抄起宣纸,高声读了起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才念完第一句,便见得在场书生神情一凝。云汐也听出其中不凡,暗道:这个赵灵儿开了窍不成,竟然真的有诗达到如此水准?

赵灵儿丝毫不觉场中异样,继续念道:

“不见去年人,泪湿夏衫袖。”

这首诗是江可道截取的四句,虽然少了背景铺垫,但所要表达的意思,反而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滋味在里头。

所有人看着赵灵儿,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这还是那个小魔女?

还是去年那个持剑把书生们吓尿的小魔女?

画风怎么有些不对?

咋一看之下,这首诗用词平平,但组在一起,却又是那么意境悠长。单从用词看,这很像赵灵儿的底子,但是,她是如何把几个普普通通的水果,做成了一道沙拉?

云汐也有些疑惑。

刚刚赵灵儿过来和江可道交谈,她全瞧在眼里。但是既然江可道不会作诗,那么也就是说,赵灵儿这首诗,江可道帮忙作弊的可能极小。

或许,真是开窍了吧。又或许,只是运气好。

“赵姑娘、厉害!”

“厉害,李某佩服,是心服口服的佩服。”

“的确不同凡响,我等自愧不如。”

赵灵儿很得意,她现在为自己认识江可道这么一号人物,感到非常的庆幸。这小子才高八斗,偏偏对写诗作词兴趣缺缺,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卖茶叶挣钱。

好事情啊,这样一来,就便宜了自己啦。

云汐款款施了一礼,道:

“是小女子小看了天下人,赵姑娘文武双全,诗才绝艳,云汐也不得不说一声,厉害。”

赵灵儿此时反而很大度,偷偷瞄了江可道一眼。道:

“多谢大家抬爱,也算不得什么。”

江可道终于见缝插针,此刻赵灵儿成了全场焦点,此时不下手更等何时?

于是拿了一杯冰镇水果茶,走向前去,道:

“赵姑娘厉害,在下佩服的很,为表心中滚滚的敬仰之情,特意献上独家冰镇水果茶饮一杯,还望赵姑娘品一品。”

赵姑娘脸色微红,暗道这个江公子要死啊,什么敬仰之情,这诗明明是他念给自己的,哪来的敬仰。当下接过江可道递过来的茶饮,顿时一股冰凉感侵遍全身,把一整晚的闷热驱散一空。

“这…这是……冰镇的?”赵灵儿失声喊道。

云汐淡淡看了一眼,却压不住眼中的惊奇。其他人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个节点,哪来的冰?没有冰,又哪来的冰镇?

江可道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

“冰镇……当然是冰镇的,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杯茶饮,保证你从未喝过,冰镇只是为了优化它的口感。”

赵灵儿自然是相信江可道的,当下仰起脖子便喝。

“咕咚”

江可道见云汐眼巴巴的看着,明显想要,但却表现的十分淡定。于是转身又从箱子里拿了一瓶,递给了云汐,道:

“云汐姑娘不妨也尝尝,给点意见。”

其他书生见江可道不再拿,略有些失望。

还是云汐先发话,她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便感觉如沐春风,浑身舒爽。

“江公子这茶饮,当是云汐此生喝过最好的饮品。就算比之琼浆玉液,想必也是不遑多让。”

江可道暗道:哈哈,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口中却又问道:

“但不知赵姑娘以为如何?”

赵灵儿也不甘示弱:“确实好喝,尤其是冰镇,更加难得。江公子,不知这冰块你是哪里搞来的?”

江可道笑眯眯的道:

“好喝就好,好喝就好。冰块这种小事,一会再说。各位才子,我这还有十瓶冰镇水果茶,喝一口,保证心飞扬透心凉。五百文一瓶,童叟无欺。想要的得抓紧了。”

一众书生听到这里,恨不得把手中的毛笔扔过去。

什么茶饮,还真当自己是琼浆玉液了?五百文喝杯茶,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有人似乎认出了江可道,再联想到江可道认识赵灵儿,立马道:

“我知道了,你是娘子茶的东家,你卖的茶叶就很贵,十两银子才一两茶叶。”

“啊呀,这位兄台有眼力。不错不错,就是我。明台府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一贯都是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般,既然是娘子茶的茶饮,那么卖的贵一些,似乎也可以接受。

“给我来一瓶试试!”

丘士臣率先打破了场面。

0049 押注

江可道有个非常好的优点,那就是不管多讨厌一个人,当你变身顾客的时候,他都会礼貌相迎。

比如丘士臣。

“豹子,拿一瓶茶饮给丘公子。承惠五百文。”

丘士臣把一瓶冰镇水果茶拿在手上,心中也是莫名诧异。这绝对是冰镇的,不是其他法子弄出来的,瓶中还依稀可见一些小的冰块。这就不得了了,谁都知道,这个时节,就是明王府里都未必有冰块,这个小子哪里来的?

喝了一口,不得不说,滋味很好。

想抹黑都不知从何说起,茶香味独特,与自己以前喝过的茶简直是天壤之别。再加上西瓜杨桃等切片的水果,混入茶香中,的确是消暑的利器。

“江公子是吧?这茶饮非常不错,不知你店里是否日常都有售卖?”

江可道见丘士臣还是挺上道的,忙道:

“有有有,丘公子要多少都有。瓶子回收还可以返现十文,公道的很。”

丘士臣不得不承认,这个姓江的,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放眼整个明台府,哪个卖货的商贾敢跑到文会上贩卖东西?那恐怕会被全天下的读书人用唾沫淹死,但是奇怪的很,今天这场合,因为云汐和赵灵儿的关系,所有人只对那冰镇水果茶感兴趣,却无一人敢出这个风头去抨击江可道。

~~~~~~~~~~~~~~~

被江可道这么一打断,可以想象,明天娘子茶推出冰镇水果茶的消息,必定会迅速传遍整个明台府。那些富家公子哥、富家小姐必定趋之若鹜。

“诸位,茶饮既然还有,咱们还是继续咱们的文会吧。”丘士臣稍稍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道:“刚刚赵姑娘一诗惊人,这就更让今年的文会有了看头。”

“不错,今年我要押注赵姑娘。”

“我还是更看好云汐姑娘。”

“你们太着相了,依我看,恐怕还得是丘公子最后能拔得头筹。”

聚福楼的东家,为了给每年的七夕文会添点彩头,因此亲自出面做庄,定下赔率,场内场外的人,都能下注。像丘士臣和云汐这种,赔率就非常低了,但是胜在稳,从往年的经验看,几乎能够十拿九稳,赚的少了,但也是赚不是?

赵灵儿双手交叉横在胸前,显得底气十足。

丘士臣让人去请聚福楼的东家下来,亲自宣布今年的押注规则。

但凡在场的诸位才子,皆可作为被押注的对象。赔率从一赔一点一,到最高的一赔一百不等,再高也没有了。比如一位大家熟悉的,从来就默默无闻,没有任何诗文代表作的书生,那么他的赔率就有可能去到一赔一百。比如云汐,她的赔率三年来从无变化,一赔一点一。比丘士臣还要高,丘士臣的赔率是一赔一点五。

这也说明,在聚福楼眼里,有一个相对客观的基本评价。

赵灵儿的赔率算是相当可以,一赔十。她是帝师之后,书香传家,即便诗文不佳,聚福楼却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搞出一个一赔五十,只怕会有无数人找自己的麻烦。

江可道见各位书生开始下注,见猎心喜。

以小博大啊,这种游戏怎能少得了自己?不过,大家都是十两二十两的投注,多的也不过百两。江可道怀里揣着一千两银票,心中暗道:会不会太高调了?这样做是不是太明显了?要不自己也投注个一百两?

丘士臣见江可道的样子,故意走了过来,道:

“江公子经商有道,不如也陪着大家一起玩玩?”

江可道:“过奖,如此佳节,确实应当陪大家玩玩。”

丘士臣:“江公子是否不知下注何人?”

江可道暗道:当然是下注赵灵儿了,你当我傻?不过口中却极为谦虚的问道:

“不知丘公子有何高见?”

丘士臣:“你看,场上下注云汐姑娘的人最多,下注丘某的人第二,但是大家都是求稳,其实不太好玩。这个游戏真正好玩的地方,在于以小博大。”

江可道竖起了拇指,道:“丘公子此言深得我心,有道理,以小博大。”

丘士臣:“所以说,江公子不妨选一些冷门的,出现爆冷的机会并不是没有。一来可以赚份大的,二来嘛,也凸显江公子的不俗眼光。”

江可道佯装点点头,道:“说的很有道理。”

丘士臣以为江可道正上道呢,于是伸手指了指一位书生,道:

“看见那位兄台没?去年就过了府试,乃是一府之才俊。此前声名不显,但其实诗才颇高,这一年来更是精研此中之道,我相信,为了今日的诗会,他必定已经做了十二分的准备,爆冷拔得头筹的几率非常之高。”

“哦,他叫什么名字。”

“此人姓孙,单名一个山字。”

江可道心里已经在骂娘了,孙山?名落孙山?这他喵的也太不吉利了,这个丘士臣一直在憋坏啊。还爆冷,我爆你的头。

“好名字啊好名字,一个山字,便足可见得此人行事稳重。”

丘士臣:“正是,想不到江公子能有这番见解,丘某佩服。”

江可道暗骂:我服你个妹,果然读书人的心肠弯弯绕,心眼最多。自己以后打交道,可得注意这帮读书人,八成都是些人面兽心的禽兽。

江可道拿出十两银子,果然押注了那孙山。

丘士臣见江可道只下注十两,略有些失望。看来,想坑一把这个姓江的,并非易事。却又见到江可道拿了两百两银子,下注了赵灵儿。

这是什么情况?捧赵灵儿的场?

见江可道折回,忍不住问道:

“江公子很看好赵姑娘?”

“对啊,她刚刚不是写了一首还不错的诗么?”

“那是那是,赵姑娘出身名门,许是厚积薄发吧。”

江可道见丘士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道:

“丘公子,你如此看好那孙山,不知押注了多少?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丘士臣有些猝不及防,悻悻道:

“我……我……我下注的云汐姑娘。”

江可道鄙夷的看了丘士臣一眼,啧啧啧,明台府第一才子啊,居然在一场文会上,不敢赌上自己,真是……什么来着?

对,浪得虚名。

0050 一诗惊天下

聚福楼内,还算是小打小闹。

真正的对赌,在聚福楼外。当里头传出赵灵儿也写了一首水平不下于云汐的诗词后,整个人群都沸腾了。尤其是,赵灵儿小魔女的粉丝群。

赵灵儿是街头恶痞眼中的小魔女,相反的,就是很多平民百姓里的小仙女啊。

这个小仙女好几年被云汐压着打,这一次终于雄起了。

这场文会也才真正有了看点。

不过,兴奋归兴奋,真到要押注的时候,绝大多数人还是非常理智的在云汐和丘士臣之间选择。没办法,都是血汗钱,不能胡乱折腾。

江可道现在有些惆怅,按照这种进度,自己买院子的理想还得往后拖一拖。

~~~~~~~~~~~~~~~~~~~

“诸位才子,照例。今天是七夕,我们的主题仍是以七夕为主,但今年却有个要求,整首诗里必须出现至少一个七字。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聚福楼的东家朗声说道。

你是老板你做庄,谁还有什么异议?

自然,全场的选手们并无一人有异议。笑话,只是在诗里头加一个七字,算什么难题?没理由有异议啊,否则,岂不是要告诉全场的人,我不行,带七的话,我写不出来。

赵灵儿心中一惊,还好还好,还好自己够机智,上了个双保险。

当时江可道说再写一首的时候,自己还满是不信,现在看来,幸好是写了啊。第一首的“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已经很好了,可惜全篇没有七字。幸好第二篇自己也有准备,第二篇出场,试问全场还有对手吗?

当然没有。

事关名誉之战,各位书生都在绞尽脑汁。

丘士臣也是倍感压力,说实话,全场恐怕没有比他压力更大的。写的好了,那是应该的,写的不好被别人超越了,大家就会吐槽这算什么第一才子,徒有其名。

其他书生呢,当然也想在这种场合极尽的展现自己。

如果一举超过了丘士臣,那自不必说,名声大震,从此明台府上,也算一号人物。就算打个平手,乖乖,也是并列第一才子啊。

江可道下完注,颇有些无聊。

如果不是等着最后收银子,他估计早就撤了。反正冰镇水果茶的广告打完了,自己还得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明天铁定迎来一个销售小高峰。

没过多久,便见得有书生搁笔,当众朗诵自己的作品。

不能拔得头筹,至少得头一个写完。速度快,也是优势嘛。

做一个才子中的快男,正是这位书生现在心里最迫切的想法。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话音刚落,便有叫好声传来。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溜须拍马可谓是人际关系升温的最佳捷径。这不,可能还没听清楚念的是什么,三两声叫好便此起彼伏的。

其他书生微微皱眉,有认识的,便道:

“李公子算是正常发挥,正常水平,难得是竟然第一个写完。”

“是啊,可惜凭此诗要与丘士臣一争高低,就不太可能了。”

也有不认识的,悄悄讨论着:

“尽出风头,此诗我看也就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都很难说。”

“不错,我等还是需静心思索,切不可被扰乱了心神。”

~~~~~~~~~~~~~~~~~

有了第一位书生的示范效应,陆续其他书生也跟着晒自己的作品。

可惜,一时之间并无特别出彩的佳作。

聚福楼东家摇摇头,看来,要出现黑马的概率确实太低了。最终的决胜局,不出意外,又是在丘士臣和云汐之间产生。

明台府第一才子与第一才女的交锋,这一次,谁又能占得上风?

丘士臣与云汐几乎是同时停笔,两人抬头彼此对视一眼,又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了看赵灵儿,发现赵灵儿早已搁笔。别人是在绞尽脑汁写诗,赵灵儿却是在绞尽脑汁的让自己看上去在写诗,而不是默写诗。

“她竟然这么快就写完了?是放弃了,还是胸有成竹?”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丘士臣抱了抱拳,先开口道:

“云汐姑娘,赵姑娘,丘某不才,两位的诗作就当是压轴,不如就让丘某先来?”

云汐看了眼赵灵儿。

“我都随便。”

云汐点点头,道:“如此,便听听丘公子大作。”

丘公子有些志得意满,他对自己这首诗,可以说是很有信心了。

“一道鹊桥横渺渺,七声玉佩过玲玲。

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

此诗一出,众位才子也不得不心服口服,确实,自己离第一才子的距离还是有些远啊。

云汐自认也听出了此诗中的不凡,对仗工整自不必说,里头所描写的离愁情绪,也确是极易引起众人共鸣。自己要想胜过此诗,只怕结果也难说。

对丘士臣的恭维,显然要多于前面那些书生。

场上诸人极尽拍马之能,江可道坐在那,简直把一辈子要听的拍马屁的对话全听了一个遍。拍吧,拍吧,总有一天,别拍到马腿上去。

云汐欠了欠身子,朝众人行了一礼,这才将自己的诗作展开。

“烟霄微月澹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

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七夕中。”

有几分本事啊。江可道暗暗到,这第一才子和第一才女,的确是有些真本事的。当然,或许他们早就为了今天的文会,准备许久。

事实上,哪有人会临场发挥。

基本上提前一个月准备文会上要用的诗词,算是正常的。有些变态的,会提前半年!这是什么概念,别人还在过年,他就在准备七夕的文会了。

云汐念完,转头看向赵灵儿。

现在,全场就只剩赵灵儿的诗作还未公开,虽然,赵灵儿挤进决胜的机会不大。

赵灵儿自是不惧,环视了大家一眼,这才道:

“嗯哼,听好了。”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完了。这是丘士臣和云汐两人不谋而合的想法。

其他人也是震惊的看着赵灵儿,如果说一首可能是运气,那么两首呢?而且两首都是如此绝佳,这就不可能是运气了。只有一种解释:实力。

虽然赵灵儿是个实力骗子。

“赵姑娘,此诗确系你亲自所作?”丘士臣有些不甘心。

赵灵儿:“众目睽睽之下,你当还有别人帮我写?再说了,你管这是谁作的,它是不是从我笔下写出来的?你是不是从前从未听过这首诗?”

丘士臣:“这……是丘某唐突了。”

云汐却从中听出了一些异样。“你管这是谁作的”,这说明,这首诗真有可能是有人提前做好,给了赵灵儿。只是这明台府,还有谁的诗才,高到如此地步,却如此默默无闻呢?

云汐不自然的看了看江可道,又摇了摇头。

赵灵儿扭头看了眼江可道,又道:“能写出此诗,当然,还要多谢江公子的娘子茶。自从喝了这娘子茶,我发现,头脑清明,灵感如泉涌,几首诗,当然不在话下。”

江可道本来昏昏欲睡的一双眼睛,突然就惊醒过来。

“天才啊,这种人才不去做广告,真是暴殄天物。”

0051 连锁反应

赵灵儿终于如愿以偿。

摘得七夕文会的头名,把云汐和丘士臣都压在底下。

江可道也不虚此行,一赔十的爆冷,让自己平白赚了两千两银子。离自己买院子的理想又更近了一步。

现在,整个明台府城,第一才女已经分作两派。一派坚定的站云汐,一派强势崛起,支持赵灵儿。至于丘士臣这个第一才子,倒是地位稳固,但却鲜有人提及。

江可道睡了个大懒觉。

整个东市西市早已经热闹的运转了起来,挑担吆喝的,沿街叫卖。开店营生的,也早已洒扫干净,将商品陈列出来。不过,整个街道里,最热闹的地方,却是一个还没开门的店。

七夕文会后,冰镇水果茶一夜爆红。

尤其是,明台小魔女赵灵儿的一番广告词,更是让娘子茶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许多富贵人家的老爷都相信,这娘子茶必定有启智的效用,没看到赵灵儿这个活脱脱的例子么?

当然,更多的年轻人则是来捧冰镇水果茶的场。

隔壁的布店掌柜,一大早就被汹涌而来的人群吓坏了。差点就要关门报官了,待看到所有人都围着娘子茶的店铺时,这才心下稍安。不过也很疑惑:

这间店又得罪谁了?怎么又招来这么多人?

许是上一次马老七砸店的缘故,布店掌柜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江可道又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

“李兄,这都几点了,怎么这娘子茶还不开门?”

“可别说了,我都等了快一个时辰,就没见过这么不守时的店家。”

“你才等一个时辰,我天不亮就过来排队了。”

“哎,要不是咱明台府的两大才女都对这个什么冰镇水果茶赞誉有加,我才不来受这个罪。”

“谁说不是呢,五百文一瓶茶,也只有云仙子那般人物,才有资格点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相识的不自觉便攀谈了起来。

布店掌柜隐约听着传来的嘈杂议论,心中一惊,我的乖乖,这……这都是来买茶叶的?什么时候,明台府的人这么有钱了?那怎么不来买几匹布回去呢?

江可道被豹子敲门叫醒的时候,心中十分的不高兴。

“豹子,你知不知道,打扰别人休息,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公子,事情紧急啊!”

“这世上,还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名言,人是铁,睡是钢,一天不睡困的慌?”

“啊?公子,我读书少……”

“读书少也不能成为没有素质的理由。等下来有空了,让憨娃教你识识字。”

“啊?公子,这个就没必要吧?”

豹子心中苦恼,认字读书,那可不就是拿刀架脖子,逼良为娼嘛。

“什么必要不必要,我和你说,不只是你,强子他们一个都没得跑。否则,以后迟早要吃没文化的亏。”

“啊?公子,强子他们也要认字?那好,那好吧……”

江可道一边洗漱一边闲聊,很快就收拾完毕。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事情紧急来着?”

豹子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忘了。

“是店子的事情,我们的店子被人围了!”

江可道一惊,居然还有人不开眼,还来找不自在?没可能吧,马老七还在监牢里住着呢,其他人多少得打听到一些东西吧,还敢来收保护费?

“你报官没有?快去找余大人,那官还不错。”

“啊?公子,为什么要报官?”

“废话,难不成又打一架全部被抓进去么?”

“啊?公子,可是那些人,都是来买茶的。”

江可道有些恨恨的看着豹子,行啊,说话开始喘大气了,连自己都敢绕进去,翅膀硬了啊!硬了就给你红烧了。

“豹子,你过来一下。”

“扑通……”

“公子,你……你为何要踹我?”

“滚!”

~~~~~~~~~~~~~~~~~~~~~~

江可道到店里的时候,娘子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书生才子、富家公子哥、小姐丫鬟、下人仆役,济济一堂。有些人亲自候着,想看一看这东家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然同时征服了两大才女。有些人实在熬不住,就让下人候着。

江可道找了空隙,挤了进去。

“喂喂喂,这位兄台,你这可不厚道吧?大家都在排队,你凭什么插队?”

立时便有人搭住了江可道的肩膀。

江可道:“是啊?我凭什么插队呢,我来卖茶啊。”

“废话,你大声问问,这里谁不是来买茶的?像你这般,那还有规矩可言?”那人许是没听清,人声闹哄哄的,只把卖茶听成买茶。

江可道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一会可以优先给你拿一瓶。现在请松开手,我要打开店门了。”

“你……你……你是那位江公子?”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我卖茶不卖身。都让让,让让。”

江可道终于进了店铺,吩咐豹子和强子维护秩序,买茶叶的排一队,买冰镇水果茶的排一队,拒绝排队的拒绝售卖。

很快,人群中排出了两条长龙。

一条很长的长龙,一条很短的长龙。

江可道现场制冰,吕娘现场泡茶,所幸这两项工作都不需太久。

吕娘听闻了江可道在文会上推销冰镇水果茶的事情,心中更是钦佩。这个江公子,的确能人所不能,这个法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到的。

听说他还押注赵姑娘,一举赢了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啊,什么都没付出,就这样白白赚回来了。赵姑娘那首诗是他写的,想是他对自己的诗极为自信,才敢下注那么大吧?

江可道要是知道吕娘这么想,可得大叫一声冤枉,两百两叫大?他最初是计划下注两千两的!

忙忙碌碌的一天,两样加起来,竟然卖出了三千两银子!

这个数字把吕娘吓了一大跳,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过不了多久,江公子就会成为明台首富?

“想什么呢?这是第一天,凑热闹效应,明天开始,人数就会少下来。我估计每天能有五百两的收入就不错了。而且一旦天气变凉,冰镇水果茶也没法卖了,收入会持续减少。”

“那……那也已经很多了啊。”

江可道想的却是,多啥多啊,买院子的钱还不够呢!

0052 你能帮帮我吗

果然不出江可道所料,接下来几天,娘子茶虽说生意也不错,但围堵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了。离五万两的院子钱越来越近。

江可道已经有好几天没过去店铺了,制冰的法子交给了虎叔,虎叔当场激动得落泪,誓死不从。这是什么,这是仙家手段啊,就这样教给自己,公子真是……真是大气魄大胸怀大格局啊。

不过今日,江可道心血来潮,倒是想进店去看看。

豹子和强子已经和江可道形影不离,好处是,不用再受吕虎的操练;坏处是,你永远也不知道公子下一步想干什么。

走出房门的时候,豹子一个激灵,推了推身边的强子。

“公子,咱们这是要外出啊?”

江可道伸了个懒腰,“怎么,我这样子不太适合外出?”

“哪能啊,公子,今天咱们去哪?”

豹子可巴不得外出放放风,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也是好的。连续几天憋在客栈,两个大老爷们,血气方刚,杵在那和门神一样,这日子真是够够的。

江可道岂能不知道那些,这帮汉子,进府城也没好好逛逛。

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但却有人对她说,就站在这别动哈,别轱辘着眼睛乱转。就好像有人捧着银子进了云雨楼,但是老鸨却对他说,公子就随便看看啊,看看就好。

这是人干的事吗?不是。

不对,我怎么又用云雨楼举例子?这个苗头不对啊。江可道这样想着的时候,便对豹子他们说道:

“今天给你们放假,每人领五十两,出去转转吧。”

“啊?公子……这样不妥吧?”豹子的声音藏不住的激动。

“你觉得不妥?也罢也罢,那就陪我去店里看看吧。”

“啊?公子,您说妥就妥,我一个大老粗,哪懂得这些道理。强子,强子,你说呢?”

强子正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妥一会不妥的,公子这是要搞出心脏病啊。当下立马道:

“不用说了,我们也该给公子一点私人空间,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豹子连忙点头,江可道没想到,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强子,倒是每每有出人意料之语,果然,民间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你永远也别以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就真的不懂说话了,他要是开口,你都未必能胜之。

不过五十两银子,两个人却坚决拒之。声称最多五两,再多就要出问题的。

江可道当然知道,豹子和强子害怕的问题,并不是怕失了本心,而是他们从未有过如此多的财富,怕会乱花浪费了。这岂不也正是本心的一种?

东西两市,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

永远不缺人气,虽然酒楼的饭菜一般,虽然天气尚有些闷热,但是,坐在家里更闷热。

江可道从侧门进了娘子茶。

吕虎正忙得不亦乐乎,见江可道进来,憨憨一笑。

“公子,您来了?”

“自己人,别这么生份。怎么样,制冰好玩吧?”

“是很神奇,没想到军子他们找回来的石头,还有这等妙用。不过,也全赖公子神通,否则这石头存在这么久,但是长久以来却从没人发现这个。”

江可道:“行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吕虎:“公子,我这是……是那个肺腑之言。”

江可道有些无语,道:“这几日生意还好吧?”

吕虎似乎想起了什么,把里屋的门偷偷一掩,低声说道:

“生意还好,每天都有几百两进账。”

“这是好事啊,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你藏钱了?”

吕虎:“不是我,是公子你。”

江可道:“废话,我需要藏钱?”

吕虎又拉了一把江可道,似乎怕门外的吕娘听见,压低了声音道:

“不是藏钱,是公子你有大麻烦了。”

江可道见吕虎神神叨叨的,完全不像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虎叔。这是魔怔了么?一个马高大汉,附在你耳边说悄悄话,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有屁快放。”

吕虎哎了一声,颇有些惋惜的道:

“这几日云雨楼的云汐姑娘,每日都来买一杯冰镇水果茶。她虽然口中不说,但我却知道她肯定是来找你的。”

江可道心中一咯噔,没理由啊。不过是文会上一面之缘,自己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没理由赖上自己啊?再说,怎么吕娘都没和自己提过?

“老吕啊,来,说说看,你是怎么认识云汐姑娘?”

吕虎脸上有些不自然,道:“我是不认识,云汐姑娘带着面纱,是吕娘告诉我的。说她是云雨楼的花魁。公子,她真的是?”

江可道瞪了吕虎一眼,瞧瞧这眼神,花魁怎么了?人家是有高尚情操的花魁。

“你说,她今天会不会还来?”

“那是肯定的。不过我估计得下午了,这会儿天正热。”

江可道有些摸不准,云汐到底是来买茶饮还是来找自己的。按道理,买个喝的,她完全可以指使下面的人跑跑腿就是。要知道,江可道当初特意挑了这个位置,就是为了离云雨楼远一些,她大老远亲身走来,每天一趟,怎么也说不通。

没道理是在健身吧?

答案很快就解开了,下午晚些的时候,果然,娘子茶店里迎来了一位常客。

不是云汐又是谁?

江可道作为东道主,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主动打声招呼在情理之中。

“云汐姑娘,好巧……”

云汐终于等到江可道,说实话,来找江可道也不过是碰碰运气,她的事情就是府台苏大人,也未必能帮的上忙。但不知为何,她内心深处总觉得江可道不简单,未来说不定有大成就,她的所有期盼,可能就会落在江可道身上。

“是啊,好巧,这里不是江公子的店吗?”

“啊,对对对,凑巧是在下的小店。云汐姑娘不知想买点啥,一律八折优惠。”

旁人不清楚,但是吕娘和吕虎却清楚。娘子茶自从梅花庄以来,只有在明台开业当天有过折扣,其余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谁,想要优惠,甭想。

“江公子真当我是来买茶的?”

江可道有些飙汗,我的姑奶奶啊,你可别乱说话,吕娘可在跟前看着呢。

云汐也不绕弯子,思索了一小会,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朝江可道行了个大礼。眼眸中似有雾气,强忍住道:

“还请公子帮帮云汐。”

0053 云州秘闻

江可道现在的状态有些懵。

准确的说,前些日子自己还身陷囹圄等人搭救,这会儿工夫一府之花却前来求自己帮忙,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百万富翁,说自己很穷,问你这个屌丝能不能借两个铜板。

有点不真实。

但也正因为如此荒诞,反而显得真实。

江可道自问自己的能耐有限,云汐作为云雨楼花魁,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帮她的忙。既然那些人都搞不定,自己这只小虾米,恐怕还没出手就牺牲了。

但是江可道也知道,云汐必有下文。

“云汐姑娘,你……是不是再考虑下?我能帮你什么?我……你是不是缺银子,或者我能帮一些。”

云汐摇摇头,眼神示意了下。

江可道左右看了看,知道这是要避耳目。

“虎叔,你和吕娘在外头招呼客人,我陪云汐姑娘进里屋说几句话。”

说罢,也不敢看吕娘,便径直转身进去。云汐紧步其后,说是里屋,其实地方有限,三张椅子,一片制冰的场地。制冰的所有器具已经被吕虎用步盖住。

云汐忽然有种乱投医的错觉。

这就是这位云公子所有的家底吧,他这样的人,在明台府,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即便是弄出一些新鲜玩意,那又如何?顶多多挣几个银子罢了。

江可道刻意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敢半分逾矩。

“江公子,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或许你会以为我是在发嗔,又或许,你就当一个故事听就好了。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见到江公子,我便觉得,江公子非池中物,早晚有名震天下的那一天。”

江可道脸皮再厚,此刻也得谦虚了。

“云汐姑娘谬赞,江某生平无大志。挣点小钱,花不完。买座院子,住不完。有个贴心的爱人,三五知己偶尔游历天下,平生之愿也就足矣。”

“江公子岂不是很快就能实现这些?”

江可道讪讪,是啊,按照这个进度,似乎一两年就可以完成原始积累了。

云汐见江可道不言,轻轻咳了一声,道:

“江公子,你可知道云汐在这明台府,为何卖艺不卖身,却也从无人敢逼云汐做些云汐不愿的事,是何原因吗?”

江可道:“这个……想必是大家被云汐姑娘的情操折服。”

“公子说笑了,是因为当今明台府的府台,苏大人。乃是家父故友,有他照应着,明台府上上下下,又岂有非分之徒?”

江可道:“原来你的后台是苏大人……”

“不,苏大人也不算什么后台,他也不敢过多插手我的事,怕担太多干系。”

江可道一惊,这才想起刚刚云汐的话,府台大人是她老爸的好朋友啊。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老爸也来头不小,这就奇怪了,那怎么会进了云雨楼?

江可道:“云汐姑娘莫不是要害我?我连府台大人的一个指甲盖都打不过,他都不敢管,我就是把全世界的雄心豹胆全吃完,也未必有这个胆子啊。”

“云汐当然知道,此事为人所难。家父原是云州通判,遭人陷害,至今尸首不存。敌人来头实在是太大,就算云汐此生如何努力,也是报仇无望。云汐曾发过誓,若有人能为家父昭雪,云汐此生,愿为奴为婢。”

江可道:“等等,你等等。云汐姑娘,我想问问,你的敌人是谁?”

“当今太子,文离。”

江可道一口口水咕咚下去,心都要跳出来。我的妈呀,我这是卷入个什么事情里面去了啊,那是台风龙卷风啊,自己这粒灰尘想干嘛,能干嘛。

当今圣上育有十二皇子。太子为长子,文离,执掌东宫,并掌管户部,统领文国钱粮之事。文国这些年国力式微,与太子的户部贪腐、不作为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文帝不知道吗?不,文帝清楚的很。只不过,太子未来要管理一个国家,如果钱粮都管不好,那所有的一切也就妄谈了。兵部交予三皇子文若,除了三大边军、御林军,天下军马调动之权,皆在三皇子文若手里。

朝野上下,虽然没有明显党派之争。但是两位皇子已经隐隐有一些争位的苗头,毕竟那个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而现在,云汐竟然说她的敌人是太子?这已经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了,这是拿着一根头发丝,想去扑灭熊熊大火,还没靠近,就会把自个烧死。

“怎么?公子不想听听家父如何被冤死?”

江可道其实不想听,他知道,一旦听下去,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都上了这条贼船了。

“那个……云汐姑娘,我可以选择不想听么?”

“好。家父原是云州通判,掌管一州钱粮,按理,也是和户部同气连枝。只因那一年,西陲之地边防吃紧,大将军南宫痕预料到夏国不久将有大动作,因此向云州急调十万粮草。家父以军情为重,得了州牧大人的授意,将原本正准备运往京城的钱粮全数押往边疆。太子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以误国之罪当场羁押了家父,三日之后,家父便无缘无故死于监牢。对外的说法是,畏罪自杀。”

江可道:“哎,你父亲做的对。但是,站在太子的立场,他也没错。”

“公子说什么?”

江可道:“我是说,太子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当然是要极力削弱军方以及兵部的实力,有时候,哪怕牺牲自己人也无所谓。从这点上看,可以理解。但是也恰恰是从这点上看,太子不是一个胸怀国家的太子,而是一个只盯着那个位置的太子。”

云汐仿佛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太子。

的确,很公正。江可道是个局外人,她能和自己说出“太子不是一个胸怀国家的太子”,就足以见得他的格局之大。

“所以公子可愿有一天,为云汐做主?”

江可道一声苦笑,“云汐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不过区区一介商人,太子是未来的文帝,一言而决人生死。我实在想不出,帮你的可能性在哪。”

“云汐自然知道……”

“此事不提也罢。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江某必当竭尽全力,为令尊昭雪,大白天下。倘若……倘若没有那一天,也希望姑娘能放下执念,好好生活。”

云汐见江可道郑重承诺,不知为何,紧绷的心神突然就放松下来。

或许,这个渺茫的期望,本就没有抵达的可能,只是有个人把这个期望接了过去,让自己从中得以脱身而已。

0054 你们做了什么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云汐显然情绪尚未完全平复,眼睛微红,向外走去。

吕虎和吕娘互相看了一眼,谁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等了好一会,大概有一个夜晚那么长,大概有一眨眼那么快,江可道跟了出来。吕娘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吕虎却觉得前后脚的工夫。

“今天歇业,咱们回客栈吧。”

江可道情绪有些低落,任谁遇上这种事情,想必也没什么好主意。

要和太子掰手腕,当今天下,只怕也只能是那位三皇子殿下才够资格,其余人,比如近在眼前的明王文青,也属于自不量力。但江可道却隐隐觉得,自己或许迟早都会走上这条路。

吕虎将店门合拢,上了锁。

锁是铜制簧片锁,上面刻着娘子茶三个大字。挂上去就象征着店门已闭,走亲访友也罢、营商采办也好,一把锁就告诉所有人,掌柜的不在家。

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撒网的行为,让隔壁布匹店的老板有着迷一样的疑惑。但偏偏是这样一家店,近来已成为东西两市生意最火爆的店面。

吕娘敲开了江可道的客栈房门。

很简单的陈列,唯一的不同是,江可道的衣衫丢的到处都是。

“我过来拿脏衣服去浣洗。”

江可道总感觉怪怪的,可是自己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吕娘的事情啊。瞧着吕娘这般受委屈的模样,江可道决定还是说些什么。

“吕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吕娘:“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江公子挺喜欢云汐姑娘吧?”

江可道不知如何回答,“她是云雨楼花魁,大家都挺喜欢她啊。”

“那江公子你呢?”

江可道:“我?不瞒吕娘,第一次见云姑娘,确实觉得她惊为天人,是那种不近人间烟火的天人。今天知道了她的故事,却又觉得她也是可怜中人。”

“所以江公子到底是否喜欢她呢?”

江可道见未能成功转移话题,只能加码叹道:

“吕娘,你知道吗,她的爹爹被人暗害死,而敌人的强大,即便是穷此一生,也报仇无望。”

两人答非所问,你来我往。

终于,吕娘还是被江可道给转移了注意力。

“那……那她的母亲呢?怎么会沦落至此地步?”

江可道:“这我也不清楚,总之是个可怜人啊。”

吕娘仿佛听出了话外音,悠悠地道:

“公子心善,不如把她赎身出来,娶回来?”

江可道差点就脱口而出:赎身?这是个好主意啊。话到嘴边却道:

“赎身?她若想赎身,怕是早就不缺银子。她留在云雨楼,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吕娘不再搭话,心中有些吃味,但却不能指责什么。

江可道是个有大本领的人,他的未来,注定是辉煌无比。即便今天只是开间小茶铺,但是以后呢?他可是被文帝亲自颁发圣旨嘉奖过的人。平民百姓,若无大功于国,断断没有这种待遇的,现在那道圣旨还在自己箱子里锁着呢。

可是自己呢?

自己算是他什么人?他也从来不提,也从来不说,这种事情,难道要一个女孩子家先开口?吕娘还没这个胆量。

拿了衣衫便离去,一句话也没。

江可道怔怔的看着吕娘的背影,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赶紧买院子吧,有了院子,再买一大票丫鬟,以后这些活可不能再让吕娘下手了。

~~~~~~~~~~~~~~~~~~~~~~~

吕虎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进来。

“江公子,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江可道心绪不佳,“那就别说了。”

“哦。可是,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说一说。”

江可道瞪了他一眼,“那就赶紧说。”

“江公子,吕娘也是个可怜的人,她从十几岁便孤苦无依,收养了憨娃后,日子更是清苦。你是不知道,在你出现之前,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江可道眼睛直直的看着吕虎,吕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何说下去。

江可道:“虎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是希望江公子别负了吕娘。”

江可道摇摇头,叹道:“吕娘在我心里,已经宛同家人一般。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第一束光,是给我这个世界上第一碗饭的人,我又怎会负她。”

吕虎闻言,知道江可道不会在这事上撒谎。

“可是,江公子,你和云汐姑娘到底在里屋做了什么?”

江可道一听,跳了起来,“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做了什么?”

吕虎:“啊?什么?公子你在说什么?”

江可道:“你说我和云汐姑娘做了什么?”

吕虎:“对啊,我是这样问的。”

江可道:“吕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能做什么,啊?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吕虎有些招架不住,频频后退。江可道每拔升一个音调,吕虎便退后一步。但还是倔强的辩解道:

“可是云汐姑娘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我们自然是以为,你……你做了什么。”

江可道抓到了吕虎话中的关键。“我们?你的意思是,吕娘也是这么想的?”

“那可不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这样想。”

江可道很无奈,他倒是想做点什么,他敢吗?不说她云雨楼花魁的身份,就说背后靠着的苏大人,抬抬手,就能把自己压死。

“虎叔,我觉得最近大家是有些松懈了。明天开始,为期十天,魔鬼特训。你来主持。”

“啊?”吕虎有些跟不上节奏。

“完不成的,这个月的工钱一个铜板也没有。完成的了,每人再额外十两银子。”

“啊?”

江可道把吕虎赶了出去。这些木头脑袋,讲事情是很难讲清楚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得和吕娘好好解释清楚。

~~~~~~~~~~~~~~~~~~~~

云汐自那次见完江可道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娘子茶的铺子。

但是每天依旧会让人过来,买一份冰镇水果茶回去。冰镇水果茶如今已成了富家小姐圈子里的必备消暑良品,大受欢迎。

江可道决定把买院子的计划提前,有房子才有家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他不想一直这样,尤其是在这个世界,他想安定下来。

0055 吕蒙不见啦

再次见到江可道,刘三比上次还要殷勤。

大概也是因为知道了娘子茶的好生意,知道江可道是位真正有钱的主顾,所以在刘三心里,已经把江可道从潜在客户的名单里,挪到实力买家的客户名单中。

年轻、帅气、多金。

而且没有富家子弟身上的顽固脾气,不会动不动打断人腿。这些都是刘三这行,非常乐意招待的优质客户。整个牙行,最受欢迎的也是这类人。甚至有些女牙仔,会想方设法贴上去,若是能碰上一个钻石般的王老五,说不定也能让后半生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江公子好,多日不见,您气色更佳,有大富贵相啊。”

刘三满脸堆笑,是发自内心的笑。任谁看见一堆亮灿灿的银子走来走去,也都会由衷一笑的,边笑边道:

“江公子,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需要小的为您效劳?”

“还记得你上次说的那座院子吗,卖掉没?”

刘三记性很好,立刻明白过来江可道说的是哪一个。那座六品侍郎的四进院,至今还横亘在那,无人问津,而且价格居然还下调了三千两。仅需四万七千两,就能在明台府的南城拥有一座四进院落,很划算。

刘三:“记得记得,小的上次还和公子介绍来着,那座院子还在呢,而且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官家似乎急于脱手,又降了三千两银子。”

“哦,很不保值啊,这才多久又降价了。我是不是得再等一阵子?”

刘三:“公子若是不着急,再等上个把月也是可以的。不过,小的也实话和您说,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很公道了。三千两,都可以在咱们牙行买几十个丫鬟奴婢回去了。”

“这样吧,刘三,你帮我问问,先付一万两,剩下的一年内付清,看看官府同意么?”

刘三暗自乍舌,这才过了多久,这个江公子手上居然就有了一万两的积累,娘子茶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他们牙行的东家,也已经非娘子茶不饮,以前那些珍藏多年的茶叶,被统统扫进垃圾堆。还有那个冰镇水果茶,刘三也试过一次,的确是好东西啊,这世上除了酒,怎么还有这么好喝的东西,就是价格太贵,尝过一次后,刘三也没再舍得再买。

正要回答江可道,却见得门外猛地闯进一人,朝着江可道奔来。

来人在江可道耳边耳语了几句,就见江可道脸色大变,厉声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晌午,书院的先生发现两堂课都不见人,便使人来家里看看。这一看,才发现人不见了。”

江可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客栈里找过了吗?是否报了官?”

“都找过,吕娘已经去找赵姑娘,一起去府衙了。”

江可道回身看了看刘三,心中一动,道:

“刘三,能否请你帮个忙,若有线索,江某必重谢。”

“公子请说。”刘三知道事情重大,此时也不是该推脱的时候,能帮则帮。

江可道大致把憨娃的情况说了一番。明台府太大,如果是自己走丢,可能问路也能问回来,如果是其他情况,那就迫在眉睫,要与时间赛跑。

等与刘三交代完,江可道领了那人,拔腿便向府衙走去。

憨娃和吕娘的感情,不是亲生却胜似,两人相依为命好几年,这份互相的寄托,无人可以取代。倘若憨娃真有什么不测,江可道不敢想象,吕娘会怎样。

府衙的衙役和捕头都已认识江可道。

这位主名气也很大,才来明台府第二天,就把马老七弄进监牢,史狱长也从监牢外搬到了监牢里。乌捕头也惨,屁股被打得血淋淋躺在床上半个月。

突然看到江可道,众人都是一抖嗦。这又是谁惹了这位爷啊?

“容禀通传一声,求见余大人。”江可道依礼叩门。

府衙门口的衙役彼此看了眼,道:“江公子,不凑巧,余大人一早就去了苏大人府上,至今未归,真的是不凑巧。”

江可道一皱眉,拐卖人口的案子,属十万火急,如果真的被拐出了明台府,只怕再难寻回,生死不知。

“敢问如今府衙何人当家?”

“那个……乌捕头今儿头一天复出……”

“劳烦带路。”

那衙役有些为难,这个事情有点不好说啊。乌捕头被眼前这位搞得差点半身不遂,这才刚刚站起来,就引他相见,岂不是仇人见面大战将起?

但是把江可道晾在门外,他也是万万不敢的。

“行,江公子随我来。”那衙役咬咬牙,下了决心。

乌捕头此刻正在翻阅近半个月的案子,他虽然偶有所贪,但业务能力一向不错。要不然,凭借上次的大祸,早就革职查办了。

“奇怪,半个月来,明台府竟然有八宗人口失踪的报案,而且全是小孩。这是怎么回事?”

乌捕头眉头紧锁,虽然案头上大小近百个案子,什么牛被偷了,什么张三和王五打架斗殴了,什么李二家的娘子偷人被发现等等,乌捕头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人口失踪的案子。半个月八起,如果是连环作案,那这就有可能是震惊文国的大案。

“咚咚咚”

“谁?!”

“乌捕头,是我。有位江公子,有急事找您。”

“什么江公子海公子,我正在忙,让他回去吧。”

江可道径直推开门,见乌捕头确实在处理案卷,也不好发作,道:

“乌捕头,草民有重要事情,需要报案。”

乌捕头第一眼就认出了江可道,这位手眼通天的年轻公子,怎么,又盯上了自己?

“江公子,小的乌有为,上次的事情,是小的不对,小的给您赔罪。”

江可道托住乌捕头的手,道:

“赔罪的事情就不必了,我有个晚辈,在明台书院进学,今天无故失踪,还请乌捕头帮忙寻人。”

“又一起?”

江可道:“什么又一起?”

“不瞒江公子,加上你的报案,这半个月已有九个小孩失踪!”

“什么?!”江可道失声道。

乌捕头眼神锐利,立马作出决定。这是大案子,有人在有组织有纪律的拐卖小孩,否则决不会如此频发,此事必须立马上报,他一个小小捕头,还做不了主。

“江公子,此乃要案,我必须立马找余大人商量,你还请回去稍等片刻,一有消息我必定差人来报。”

“不,我和你一起去找余大人。”

0056 抽丝剥茧

这绝对是要轰动全国的大案。

如果处理不妥,恐怕不仅整个明台府要受到牵连,就是明王,也免不了被问责。

余泽和苏通仪的政治觉悟非常之高,在听完乌捕头的汇报后,立马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乌捕头,你即刻带领所有捕快,全城搜查!”

江可道听到这粗糙的命令,有些不解,这种搜查,事倍功半,恐怕还没搜到就先让敌人闻风而逃了,颇有些出警响警铃的味道。

“且慢,余大人,我有话要说。”

余泽看了苏通仪一眼,这里在场所有人,苏通仪的官职最高,任何决定,都必须有他点头,苏通仪不说话,当是默许。

“江公子有何话,尽管道来。”

“案情紧急,我就长话短说。半个月失踪九名小孩,这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犯案,我认为,当下第一件需要做的,是调令一百府兵,接管城防,许进严出。”

乌捕头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府兵接管城防?”

苏大人此时却意外打断乌有为。“江公子请说下去。”

他眼中折射出一股精光,立刻就明白了江可道的担心。歹人要运这么多孩子出城,未必就不会和城防的官兵有所勾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是,他们既然已经拐走了九个孩子,甚至还要更多,那么就必定涉及到住和吃两个问题。住客栈,太显眼了。只有破院、破庙等等荒地,人迹罕至,才会被选为藏身之所。”

乌有为不自觉的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啊。

江可道顿了下,继续道:“所以我们在搜查的时候,闹市民宅可以放在最后。再说吃,造饭是不可能了,为了方便行事,他们必定会在早餐铺子大量购买包子馒头类的食物,我们只需将全城的早点铺全都摸查一遍,就能知道哪个铺子有问题。沿着那个铺子最近的破落院子,就最有可能藏着这些孩子。”

乌有为:“有道理,那我立刻行动。”

“乌捕头等一下,我刚刚说的,只是正常的情况。倘若歹人反其道而行之,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整个搜查,恐怕就要变一变。”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乌捕头和余泽、苏通仪都在咀嚼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啊,谁能想到歹人有胆量藏身最危险的地方呢?

江可道:“不错,这一点我们也不能不防。”

余泽已经不自觉跟着江可道的思维在转,“江公子,那么哪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呢?”

江可道:“对他们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当然莫过于两位大人的府邸旁边。就算全城大搜查,也没有捕快敢搜查到两位大人的府邸上。”

苏通仪和余泽听到这,顿时一身冷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是可能性很大。而且一旦事情成真,歹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出这等勾当,恐怕乌纱帽都保不住。

江可道继续道:“所以,整个的搜查和布防,我建议两手准备。烦请余大人协助调五百府兵,随时应急。”

江可道不认识苏通仪,因此,只当这里是余泽能拿主意。

余泽也不矫情,忙应道:“没问题,我马上办。”

“乌捕头,你带领捕快重点搜查刚刚说的那些地方。记住,不许弄出太大动静,最好是悄无声息将这一切办完。余大人,你协助调出的府兵,划拨一半给乌捕头,倘若遇到的是刺客匪类,也好有个照应。另外一半,佯装成巡视的城防卫兵,悄悄进入南城,机动应变。”

江可道吩咐完这一切,又仔细思索了一遍,确无疏漏后,这才松下一口气。

乌捕头已经下去办事,苏通仪也派人拿了令牌,前往军营调令府兵。

一时之间,场中只剩下江可道、余泽和苏通仪三人。

~~~~~~~~~~~~~~~~~~~~~

“江公子,你以前干过捕快?”余泽打破了冷场的局面。

江可道一怔,这是什么问题。于是道:“呃……草民一直就卖卖茶叶为生。”

苏通仪此时开口说话了,他一直在观察眼前这个年轻人,发明了水车,虽有大功于国,但也只是奇淫巧技而已。后来入府城,开卖娘子茶,一夜爆红明台府。现在作为报案人,居然不慌不忙,沉稳大气,如何查案、如何布局、如何统领所有动作,他了然于心。

很显然,江可道也是临时起意。他甚至不知道明台府有哪些破院,哪些破庙,但却将整个明台府作为棋盘,全局考虑,这份战略性的眼光,即便是苏通仪自己,也绝难办到。

“江公子,老朽苏通仪。作为明台府的府台,治下出现如此恶行,老朽心甚不安。有赖江公子谋划,此案若告破,江公子居首功。”

江可道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原来就是明台府的最高长官。

“苏大人好,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苏通仪:“你口中说着恕罪,但心里其实却早有猜测,不知我说的可对?”

江可道一惊,果然啊,到了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人精。

于是干脆道:“大人当面,虽心有所疑,却仍不敢放肆。”

“你很不错。不知可有兴趣来府衙做事?以你的本事,做一任衙丞,也是绰绰有余。”

“大人,那个……我能问一下,衙丞是几品官?”

苏通仪显然没想到江可道第一个问的是这个,有些愕然。

“咳……,衙丞没有品级,凡是有品级的官员任命,得上报朝廷,由朝廷颁发任命状书。你放心,等你上任后,我自会替你请功,转为九品捕头。”

江可道大失所望,这笔买卖可是很不划算啊。

“那算了,我这人还是适合卖卖茶叶,当官,当不来的。”

苏通仪岂能听不出这话外音?只是,朝廷选才,首重文才,若是这位江公子,诗文歌赋也能如此出类拔萃,别说九品,就是六品侍郎,自己都有把握去争取争取。

可惜了。

“江公子不防好好考虑下,我随时欢迎你。”

“多谢大人抬爱,咱们还是先把眼下这桩案子破了吧。”

0057 禽兽啊

明台府南城。

整个南城的居中位置,一座偌大的府邸,占地极广,左右甚至还带着两座小别院。主府的大门口前,两座麒麟石像,栩栩如生。门匾上,明王府三个大字,一看就是书法名家所作,笔锋遒劲,浑然质朴。

这就是文青的府邸。

离着明王府一箭之地的一座小院内,大门紧闭。

一男一女两人行色匆匆,拎着一大包东西进了院。

如果江可道在这里,一定能察觉出,这个院子的可疑。

乌捕头的搜查工作已经在向南城靠拢,根据江可道的排除方法,他几乎在一炷香的工夫内,就锁定了嫌疑人的出入范围。

果然,江公子说的没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伙歹人居然把人藏在了南城,而不是三教九流混杂的东西两市。这份魄力倒也实属罕见。谁敢想象,在府台大人、府尹大人、甚至是明王的眼皮底下,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作奸犯科。

这是灯下黑啊。

幸好有江公子指点迷津,否则,只怕自己这个捕头就捕到头了。

“乌头儿,咱们这样进南城搜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吧?”

“乱子?还有什么乱子,比得上这个大案子吗?”

有底下的捕快心生忧郁,毕竟这是权贵之地,一不小心搞错点什么,很有可能把自己葬送进去。

“可是头儿,这里头全是官职比咱们大的,咱们……他们要是不给搜咋办?”

“全是比咱官大的?那也未必,据我所知,中心区就有三座院子是空的,向西还有一座院子也是空的,之前是吴侍郎的府邸,被抄家后一直空在那。向北不远,也有一座空院子。大人们的府邸,自然不着急查。但是刚刚提到的那些,却极有可能是歹人藏身所在。”

“还是头儿聪明!”

“聪明啥,真正的聪明,你们还没见过。那才叫那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乌有为说的,自然是江可道了。

~~~~~~~~~~~~~~~~~~~~~

江可道已经领了吕娘,回了客栈。

这件事既然有苏通仪主持,相信过不了太久就会有结果。府衙的武装力量和府兵协作,纵使敌人有些武力手段,也万万难敌。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

不过,这件事倒也给江可道提了个醒。

吕虎他们,身手都不赖,但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两眼抓瞎,无从下手。没有情报,就不能做出准确的分析和精密的部署,明台府的风吹草动也无法提前得悉。比如憨娃这事,倘若早已得悉小孩陆续失踪的事情,必然会加强憨娃的安保。

江可道决心,掌控明台府的地下势力。

用银子、用武力,迅速掌握整个明台府的地下情报。这个工作就交给吕虎他们,就当是实战演练了。

吕娘依旧忧心忡忡。

“江公子,憨娃真的会没事吗?”

江可道:“放心好了,苏大人亲自出马,五百府兵协助,只要憨娃还在明台府,绝对能找出来。”

“可是……可是万一已经不在府城了呢?”

江可道:“吕娘啊,钻牛角尖的问题我们一会再说。我们先来分析分析憨娃在不在府城。你看啊,憨娃早间去进学,两堂课不见人,也就是说,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发现了。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歹人抓了憨娃就往城外走,首先,不能往东西两市吧,那儿人多,一声呼救就能要了他们的老命。不能往南城吧,各个府邸的门卫,眼睛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只能往北,北城的城门是个什么情况,那是通往府兵的军营所在,往那钻岂不是自投罗网?”

吕娘听到这,迷惑的问道:“那他们还能往哪去呢?”

“他们往南城去了。”

吕娘:“你刚刚才说……”

“不错,要穿过南城会很难,但要藏进南城就简单多了。藏起来后,等到天色渐黑,入夜前再逃出府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而且……”

吕娘:“而且什么?”

“而且我深刻怀疑,那伙歹人根本不想这么早就出城,他们肯定打算再抓几个。”

“你……你怎么如此肯定?”

“是啊,怎么如此肯定呢?我瞎猜的。”

被江可道一阵插科打诨,吕娘的心神稍微放松了些。她也知道,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

幸好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余泽差人来请,说是特大儿童拐卖案已经告破。里头确有一位叫吕蒙的,让江可道前去领人。

等到众人到了现场才发现,哪里是九个孩子,起码有二十几个。

憨娃六岁在里头算是年纪大的,年纪小的,三岁都有。男娃女娃不一,每一个都神情萎靡,有些年纪太小的,问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伙禽兽。

明王文青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雷霆大怒。当场拔剑刺死了其中一位歹人,余泽想拦都来不及,索性其余歹人尽数落网,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办,顺藤摸瓜,牵出整个团伙。

只是,剩下的孩子却不好办。

大家伙儿都有些犯难,乌有为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道:

“余……余大人,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可以先让这几个孩子,送往那儿安顿。”

“何处?快说。”

“西市孤儿院。”

“嗯?那是个什么地方?”

“回大人,是有人收留了一些无处可去的孤儿,安置在一起,有个遮风避雨的所在,提供温饱衣食。”

余泽点点头,“这事你去办吧,回头从府衙调拨一百两银子,送予那收留之人。”

江可道闻言,当下也道:

“乌捕头,我也捐赠五百两,回头与你一起送去。”

乌捕头与余泽一同拜谢,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余泽一年的年俸,也不过这个数,要是乌捕头,那就更加了,干上十年也未必有这个数。江可道说捐就捐,就乌有为所知,江可道自己还住在客栈,尚无宅院。

这份情操,令人佩服。

这年头,你能挣多少钱,大家不会佩服,只会觉得你经营有道,商人多狡诈。但是,肯捐钱出来的人就不一样了。就像在梅花庄的时候,周员外也令人佩服。

多少生意人挣得盆满钵满,想要他捐钱?一个铜板都别想。

西市孤儿院,是一座真正的破院。断壁残垣,也就剩下遮风挡雨了,碰上寒雨天气,还得生火才能取暖。

而等江可道和乌有为将人送来之时,却意外的发现,那位收留孤儿的大善人,竟是位大熟人。

0058 好巧啊

江可道和乌捕头赶到西市孤儿院的时候,里面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的,很熟悉。

江可道可以肯定,里面的人绝对是自己认识的,但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谁会和一群孤儿在一起。

“今天小花花乖不乖?有没有按时吃东西?”

“小花花可乖了,云姐姐,你今天又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是啊是啊,云姐姐,我们都很乖。”

“今天啊,不仅带了好吃的,还带了好喝的。这个水果茶每个人有一瓶,不许抢,也不许浪费,因为它很贵,姐姐也只能偶尔给大家买一回。”

“哇,云姐姐最好啦。”

隔着一面断墙,便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是个女的,另外大约有四五个孩子,从那些稚嫩的声音可以判断,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孩子。

江可道垫了垫脚,想趴在墙头看看,这位熟人到底是谁。双手刚一撑上去,就被乌捕头给扯了下来。

“江公子,门在这边。”

江可道还能怎么办,除了空生怨念,也只能接受这么一个猪队友的事实。

~~~~~~~~~~~~~~~~~~~~~~~~~~~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好巧啊!”

两人再一次异口同声。

乌捕头看着眼前的两位,心中诧异,这是什么情况?难道……

江可道打死也想不到,明台府最著名的一枝花,多少士人才子平素见一面都难的仙子般的人物,竟然和一群脏兮兮的孤儿在一起。

乌捕头很识趣,装作打量起这座破败的院子来,故意走走看看。越走,离江可道和云汐就越远。

在他的记忆里,这座院子其实之前是个绸缎铺子来着,那一年大火烧了个干净,至今也没查出来原因,把房子都给烧没了,把人也给烧没了。大家伙都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地,因此几年来竟无人来理,越发显得破败。墙角处,已经开始有青苔蔓延,断落的梁木间,横亘着几张蜘蛛网。一只硕大的蜘蛛,仿佛一个将军般,威风凛凛的护着自己的地盘。

乌捕头领过那群孩子,让他们彼此介绍,互相认识。

至于怎么给云汐姑娘交代,看这样子,似乎也不用交代了,都是自己人。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

两个人再一次异口同声。

江可道有些尴尬,这叫什么事。干脆直接道:

“还是我先说吧。简单来说,就是乌捕头想要你帮忙,暂时收留这十几个孩子。”

云汐岂能看不出来。只是心中也奇怪,乌有为是府衙的人,怎么突然送来十几个这么小的孩子,这些孩子哪里来的,他们的父母长辈呢?

“那么你呢?”

“我?我给乌捕头送银子来着,这是多大的善举啊,作为明台府的一份子,我当然要尽点心力。”

“是吗?”

“是,怎么不是?

云汐不答话,只是静静看着江可道。事情果真如此凑巧,但她却宁愿相信这也许就是缘分。否则,明台府几十万人,怎地偏偏是他。

哦,这个他不是指乌捕头。

江可道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

“云汐姑娘,你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云汐:“没想到,江公子也是有大善心之人。”

江可道:“和你比起来,我可差远了。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堂堂云雨楼花魁,居然会和一帮子孤儿小孩在一起。”

云汐:“那有什么奇怪的,我现在也是个孤儿。”

江可道一怔,这话就不好接了。说一句节哀顺变,似乎也不对。前几日云汐刚刚来求他帮忙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云汐的身世,说是孤儿,似乎也对。

“江公子不必为难,记得你当日的承诺便罢,但千万别让此事成为你心中的负担。”

云汐一瞬间就看出了江可道的窘境。

这个女子,心思玲珑剔透。虽然身处烟花之地,却自有一份坚持。懂得人心,也懂得替人思考,求江可道帮忙,也只是让江可道在事情可为时,顺手而为,却不敢让江可道因此犯险,毕竟,这是随时都能丢命的大事情。

江可道反而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云汐姑娘,抱歉,提起你的伤心往事。”

“无妨。对了,这帮孩子怎么来的?”

江可道:“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

云汐:“不着急,公子可以慢慢说。”

江可道:“咳,咳。这个事是这样的,有一伙贼人偷小孩,不仅在明台府偷,在其他地方也偷,刚好我有个晚辈,在明台书院进学,就给那伙贼人给偷了。全赖乌捕头大发神威,寻回了这些孩子。你现在看到的这些,都是无人认领的小孩,我估计,他们的父母应该都不在明台府。”

云汐:“江公子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吧,就有晚辈在进学了?”

江可道:“咳,咳……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那伙贼人太可怕了。光天化日,就敢偷小孩啊,云汐姑娘,你可得小心着些。”

云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江可道发现和云汐聊天就是找虐,根本聊不下去啊。

这个女人,是传说中的话题终结者吗?早知道是她收留了这些孤儿,自己直接把钱给乌有为岂不是啥事没有,这趟浑水淌的,溅自己一身泥啊。

“那个啥,乌捕头,你来一下。”

江可道决定向场外观众求援,猪队友他毕竟是队友啊,队友不能扛事情,但能扛雷啊。

乌捕头小步快跑,眨眼工夫就到了江可道眼前。

“乌捕头啊,云汐姑娘对你如何大展神威,抓获那群人贩子的事情,很有兴趣。这个过程我不太清楚,不如你给云汐姑娘说说。”

乌捕头:“啊?江公子,我们全是按照你的方略布防搜查的。”

云汐:“哦?没想到,江公子还有如此大才?竟然懂得刑侦破案?”

江可道真想仰天长叹一声,心中打定主意,再也别指望猪队友能帮什么忙了,他不把你卖了,你就得谢谢老天了。

“惭愧惭愧,我也就是帮忙出了些馊主意。”

乌捕头立时抢道:“那可不是馊主意,江公子你是我见过最能破案的人,连府台苏大人都夸你谋略奇高,作为一个商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闭嘴。那个啥,云汐姑娘,我去看看那帮孩子了。”

0059 就差个先生

这边乌捕头已经开始絮絮叨叨讲述如何在江可道的安排下,精准突破,瞬间锁定歹人的位置,成功在一天内将这一个人口贩卖大案告破。那边,江可道却在逗弄着一群小娃娃。

“来来来,一个一个来,现在排成两排,报名字。”

“大哥哥,我叫小花花。”

“我叫二牛。”“我叫大宝。”……

那群小孩虽然衣衫破烂,甚至有些污渍,但眼神通明清澈,思维清晰。身子骨是瘦弱了一些,但却更加叫人有些心疼。

江可道有些悔恨自己居然没带任何礼物。

哪怕是提前做好几只叫花鸡拎过来,也准能让这群小娃娃乐上一天。他们想要的幸福快乐,其实很简单。

吃饱穿暖,就足矣。

但是,这对他们来说,如果没人管,就会成为永远的奢望。即便以后长大了,也只能被卖为奴为婢。

或许自己该为这个世界做点事情?

那个叫小花花的,是一个十分机灵聪明的小女孩,胆子也最大,不怕生。见所有人都报完了姓名,小花花便道:

“大哥哥,你是给我们带吃的来了吗?”

江可道脸一僵,有些不自信的道:

“当然了,你们这么乖,表现得这么勇敢。大哥哥当然要好好奖赏你们,不过啊,这好吃的呢,还在路上,等一小会才会送过来。”

“豹子!”

说完江可道立马唤过豹子,给了一百两,让豹子去酒楼置办一些饭菜过来。

“速去速回。”

小花花:“大哥哥,你真好。和云姐姐一样好。”

江可道有些不忍,道:“小花花,你的爹娘呢?”

“爹娘?我也不知道爹娘在哪,我醒来的时候人都不见了,我就走啊走,走啊走,有一天碰见了云姐姐,就把我带到这了。”

江可道看着眼前这群小娃娃,命运的不公,大抵就是如此吧。

“小花花、二牛、大宝,还有你们……不如大哥哥给你们讲个故事可好?”

“好啊好啊。”

“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听过故事呢。”

“我也是我也是,我好久没有听人讲过故事了。”

江可道捋了捋,道:“这个故事啊,很简单。是一只小蜗牛的故事,话说很久以前啊,有一只小蜗牛,和一只蚯蚓比赛赛跑,小蜗牛背上背着一个重重的壳,它跑的特别慢,很心急。因为蚯蚓爬得可快了,蜗牛眼看离蚯蚓越来越远了,更是着急,一不小心,掉进一口枯井里。大家说说看,这只蜗牛现在该怎么办?”

一众小朋友都沉默了,是啊,不管怎么办,这场赛跑,蜗牛肯定是输了。

江可道等了好一会,又慢慢说道:

“这只蜗牛当然是继续往上爬,爬出枯井,爬向终点。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这一下,一帮小家伙就更是陷入稚嫩的思考中,无人回答。江可道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跟着道:

“因为不管蜗牛花了多长时间到达终点,它和蚯蚓看过的风景、经历过的风光,都是一样的。这就像咱们一样,有些人出生就什么都有了,有些人呢,什么都没有,都要靠自己去争取,但是,只要努力去争取的,我们就会拥有一样的人生。只不过,我们花的时间比别人长一些而已,对不对?”

江可道突然发现自己仿佛一个人生导师一般,浑身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他不想这群小娃娃泯灭了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一旦在这样的环境里住的久了,住得习惯了,是很可怕的,一个人的斗志就会被湮灭。

“大哥哥,你说的对,只要努力去争取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如此懂事,就越让人心疼。

江可道现在就是这种心情,他现在终于理解了明王文青当时的举动,拔剑便刺,刺了再说。这些歹人,当真是该死,该死啊。

~~~~~~~~~~~~~~~~~~~~~~~~~

中间停顿的工夫,隐约听到乌捕头正唾沫横飞的讲着江可道的光辉事迹。

“……当时苏大人和余大人也急坏了……江公子却极力阻止……设法调府兵接管城防……全明台的早餐铺重点盘问……江公子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

云汐听得饶有滋味。

她大概也没想到,这个买茶叶的江公子,竟然真的在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当前,调派府兵、捕快,通力合作,布局整个明台府。别说这番见识了,就是这份指挥若定的勇气,估计就是城外三万府兵的都统过来,恐怕都做不到。

他究竟是谁?

乌捕头口若悬河,心中对江可道敬仰之情那是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讲到明王文青一剑刺死其中一位歹人的时候,更是义愤填膺,仿佛当时那个持剑的人,不是自己,否则说不得便要使上一招独孤九剑,把在场的歹人全都刺瞎。

~~~~~~~~~~~~~~~~~~~~~~~~

江可道突然心血来潮,决定教这十几个小家伙一首歌。

歌以咏志。

任何时候,歌声都能抚慰人心,能振奋志气。而江可道将要教授的这首《蜗牛》,虽然曲子听上去怪怪的,一点都不像那些艺伶弹的曲子,但好在朗朗上口。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重重的壳裹着轻轻的仰望……”

小家伙们学得挺快,很快就都能哼上几句。

当他们整齐划一的哼出那句“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的时候,似乎有了某种力气,竟然哼的很大声。云汐和乌捕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这位江公子还会音律??

云汐本是懂些音律的,自然听得出来孩子们不是乱哼,是真的有曲子。虽然曲子有些……奇怪,词也有些奇怪,但听上去竟然很好听。

云汐找过江可道,有些激动,问道:

“江公子,你懂得音律?”

“啊?什么是音律?”

云汐:“那你教孩子们唱的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就是一只蜗牛的故事啊。”

云汐:“蜗牛的故事?”

“对对对,你想听不,我可以免费再讲一遍。”

云汐:“江公子,你不觉得这群孩子其实都很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

云汐:“就是差个好先生来教导他们。”

0060 不如我们又来讲故事

江可道在思考云汐的话,的确,在这个时代,不进学不读书,就永远不可能出头人地。这群孩子即便志向再高再远,又如何去实现呢?

“云汐姑娘,你说,把他们全都送进明台书院需要多少钱?”

云汐瞪着江可道,像是看只怪物一样。送进明台书院,他不知道明台书院的规矩么?他就是敢送,柳伯元也必不敢收,这才多大的孩子。文国有明确的律法规定,儿童五岁前可在家开蒙,满五岁可进学堂。

江可道只以为是要一大笔费用,不由得犹豫起来。

“云汐姑娘,你也知道,我现在还住在客栈,太多的钱的确一下子拿不出来,不过你放心,等再过阵子,过阵子我想个挣钱的主意,应该就问题不大了。”

云汐没办法,面对一个有着大才干的文盲,不得不给他普普学堂常识。

“江公子,其实,云汐倒觉得,不如由你来担任他们的先生,你看可好?”

江可道慌忙摇头,“不好不好,我诗词歌赋,经义策论,一窍不通,岂不是误人子弟?”

“这也没什么,只要他们日后能有江公子的一半本事,想必也就饿不死了。”

江可道看云汐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道:“云汐姑娘,这样会不会太儿戏了,我最怕的就是教书了,其实卖卖茶叶就很好了。”

“江公子进过学堂?”

江可道有种被鄙视的感觉,“怎么,没进过学堂就不能害怕教书吗,我跟你说云汐,你这样的观点是要不得的,一叶障目以偏概全,是很容易犯错的。”

云汐脸微微一红,道:“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叫你名字啊,还能叫什么?”

江可道似乎也意识到问题,叫名字是叫名字,但是忘记加个姑娘,这里头的意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江可道迅速转移话题:

“我看这样吧,我暂时教他们一些东西,不过长大了还是得送去书院。”

江可道心中有句话却没说出来,因为成天待在这会耽误他的发财大计,没有钱哪有院子,没有院子,如何安居乐业啊。自己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几亩田几间院几万万两银子么。

“如此,云汐代他们拜谢江公子。”

~~~~~~~~~~~~~~~~~~~~~~~~~~~~

从那天起,江可道边多了一重身份,孤儿院教习。

吕娘在得知这件事后,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江可道就是这么个人,心善。不过,从豹子嘴里不经意间透出的致命消息被吕娘得知后,这件事就令人惊讶了。

客栈里,江可道正临摹书法。

他的毛笔字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写出来的字,竟然比憨娃写的要好看很多。

“江公子心情很不错啊。”

江可道抬抬眼,“是吕娘啊,来来来,过来看看我写的字,是不是有一股名家风范?”

“怎么,这幅字是要送给云姑娘的?”

江可道还沉浸在自己的书法中,无法自拔,顺口就接道:“什么云姑娘雨姑娘,这是练习之作,练习之作,等我再写上几幅,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再说送人也不迟啊。”

“公子看上去挺在乎她啊?”

江可道:“在乎什么?”

“云汐姑娘啊!”

江可道暗道不妙,这个豹子的嘴啊,这是一个传音器吗,怎么千叮咛万嘱咐,回来才多久,就给泄露出去了?

江可道:“那个,吕娘啊,你听我解释……”

吕娘:“公子不必解释了,我相信公子。而且,给那群孩子们开蒙,也是功德一件。我当然支持公子。”

“你真的相信我?”

“嗯。”

“你真的支持我?”

“嗯。”

江可道有些迷惑,这不太像吕娘的作风啊。难不成吕娘已经放弃了自己?或者她正手持利刃,干脆要谋杀亲夫?

“吕娘,伸出你的双手我看看。”

吕娘很听话,真的伸出了双手,一双皎白的手摆在江可道眼前,肌肤如雪凝。

“奇怪,你手上的刀呢?”

“什么刀?”

“就是用来砍死我那把刀。”

吕娘嗔了江可道一眼,“又不着调了,谁要砍死你了,谁敢砍死你。”

~~~~~~~~~~~~~~~~~~~~~~

江可道最终还是毫无阻碍的成为了孤儿院的教习。第二天一早,便弄了几只叫花鸡,去上课了。那帮小家伙们闻着肉香,一大半竟然流出口水,大概从出生到这一刻,他们也没闻过这么好闻的东西吧。

“哎,慢点慢点,烫着呢。”

“二牛,手放下,别急别急,有你小子的。”

“大宝,你再这样土匪一般,噎着了我可不管啊。”

一伙人吃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多半是被烫着的。可是再烫,手也不舍得放下,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好吃吧?

小花花算斯文的了。如果不是江可道强行撕了个鸡腿给她,恐怕她就只能啃着鸡屁股了。即便这样,小花花也很满足,她从未如此幸福过。这一刻,就是拿全天下的东西来换她的大哥哥,那也是不换的。

“大哥哥,云姐姐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先生了。”

江可道板着脸:“不错,所以你们都要听先生的话,不然可是要打板子的哟。”

“我们听话。请问先生,今天教我们什么?”

江可道很惆怅,是啊,这么些屁大的孩子,该教些啥呢?是不是给太大压力了?应试教育害死人啊,科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我想想啊,小花花、二牛,不如我们又来讲故事好不好?”

众人一起拍掌起来,此起彼伏叫着好。

听故事、吃叫花鸡,这样的事情谁不喜欢呢?更别说这群最爱听故事的小孩。

江可道顿了顿,开口就道:

“今天咱们讲一个江湖故事。话说天下武功出少林,但是那一年间,中原武林出现了五大高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江可道把脑海中的射雕英雄传尽量通俗易懂的讲了出来,本以为这帮小家伙不会听,那江可道只得换一千零一夜来讲讲。岂料这帮小家伙竟然听得入神,一个个紧张兮兮,对郭靖那个傻大个竟然比对自己还好。

“呔,看我降龙十八掌……”

0061 猛虎帮没了

射雕英雄传的故事,足足讲了七天。

江可道暗暗发誓,再也不能和一帮四五岁的小朋友讲故事了。七天的时间里,小家伙们硬是缠着江可道,讲了三遍。

现在十几个小孩里边,有五个手拿根棍子,号称丐帮打狗棒。一棍在手耍的是虎虎生风,三十六路打狗棒法有模有样,至于能不能打狗就得两说了。其他人等,则是降龙十八掌的忠实拥趸,实在是江可道把这降龙十八掌形容得犹如真龙下凡,一掌既出,龙影随形,高山莫能阻也。

乌捕头还特意找过江可道。

“江公子,我知道,江湖绝学,非关门弟子不传。降龙十八掌我就不指望了,你看看,能不能传我一套铁砂掌?”

江可道很想一拳打晕他。或者用六脉神剑,远远的就点了他的穴位。但是他啥也不会,论武功,他铁定不是乌捕头的对手。

“乌捕头,你没睡醒吧?”

“江公子你就行行好,干我们这行,脑袋别在裤腰上,实在是需要一门手艺防身啊。”

江可道:“我防你妹啊,你瞧我的样子,像是个绝世高手吗?”

乌捕头:“瞧着是不像,莫非公子已经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地步?”

江可道挽起袖子,故意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乌捕头拔腿就跑,这玩意可不能试啊。瞧那起手式,八成就是降龙十八掌,一掌就能让人化成灰灰了,谁敢试?

幸好云汐对这些江湖传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也在暗暗纳闷,这个江公子,讲的故事比茶楼里的话本还要好。就这个什么射雕的故事,如果让说书先生来说上几段,只怕茶楼的生意要暴好。

~~~~~~~~~~~~~~~~~~~~~~~~~

江可道已经两天没去给孩子们讲故事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吕虎他们三天前就已经踩好点,明台府最大的地下势力,猛虎帮的老巢所在。猛虎帮可不是马老七这种角色能比,那可是正经的组织。帮中兄弟,据打听有数百之众,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挂名的墙头草。

但真正属于猛虎帮的精锐,不会少于一百人。

江可道有些犹豫,这是赌。

赌对了,明台府的各项情报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赌输了,十几位兄弟的命,可能就没了。江可道不敢下这个决心。

“公子,咱们明天就行动吧。我打听到了,猛虎帮的帮主明天会在聚福楼请客,带的人必然不多,凭咱们兄弟,要杀进去不难。”

江可道眯着双眼。

聚福楼,那里正是云雨楼的正对面,人来人往。要动手,太难了。府衙的人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赶到,到时候甭管是谁,先关进去再说。江可道不想打草惊蛇。

“虎叔,你们有多大把握?”

“多了不敢说,我们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这种环境,是典型的斩首战法,公子教过的,必须一击得手,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江可道不说话,他还是要细细思量一番。

在聚福楼请客?堂堂黑帮大佬,在青楼对面请客,这是要搞事情啊。

江可道眼神一凝,计上心头。聚福楼的东家伙计都认识自己,但是帮主大人不认识啊,端茶上菜这种活,自己花钱买来做,总有人乐意吧?

“虎叔,你去药店,买两斤蒙汗药。”

吕虎一听,瞬间就明白过来,当场拍着胸脯道:

“公子,根本用不着这个,我们兄弟里外配合,一准拿下。”

“你知道个啥,让你去你就去。”

~~~~~~~~~~~~~~~~~~~~~~~

第二天,聚福楼后厨。

闲人免进的后厨,被江可道用十两银子攻破。像这种资本主义的城墙,用糖衣炮弹永远是最管用的。打听清楚猛虎帮的包间后,江可道拎了茶壶就奔二楼。

房间内有五人,其中两人腰间突出,显然是绑了刀。

江可道点头哈腰,像极了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大爷,大爷,您用点茶水,这是我们东家特意赠送的。水是山泉水,茶是娘子茶。您给尝尝。”

“哦?是娘子茶?不错,你们东家很不错。下去吧。”

江可道掩门而出,猛虎帮几人闻着茶香,不疑有他。这股茶香味,的确就是娘子茶的味道,甚至还要更浓一些,旁的茶叶子,没有一个是这个味。

居中而坐、四平八稳的那位,就是猛虎帮的帮主了。他自顾自地沏了一杯,一饮而尽,忍不住道了句:好茶。

“几位兄弟,也品品,当是解解渴。这次约刘帮主吃饭,就是要一举吃掉他的鹰社,区区几十号人马,也想和我抗衡。”

“帮主说的是。”

江可道在门外,没有走远,但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能在心里不停的祈祷:快喝吧快喝吧,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大约片刻工夫,江可道又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

悄悄的走到二楼的窗口,对外释放了一个信号后,吕虎等人便鱼贯而入。两人搀扶一个的模样,将猛虎帮一众人员全部扭送至马车上,然后再五花大绑,押往出城。

江可道给的命令是,让他们永远无法回到明台府。

吕虎知道,江可道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否则,会直接下命令杀了或埋了。公子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事情说的直白。既然只是不让会明台府,当然会有很多其他办法。

比如把腿打断。

鹰社?那又是个什么组织?这地下势力的形式,看起来远比自己想像的复杂啊。不过既然搞定了猛虎帮,后面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会好办很多。

吕虎和豹子等人处理完五位猛虎帮核心成员后,这才返回猛虎帮的老巢,一举端掉。

至此,明台府再无猛虎帮。没了,偌大一个帮派,居然被一个没有任何过节的人,给弄没了。

江可道此刻正坐在二楼的雅间,喝着茶,嚼着花生米。

眼看时间快到了,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准备回客栈等候吕虎的消息。

“咦?江兄?”

才走出包厢的门,便听得一声打招呼。江可道抬眼看去,这位华服公子,不就是开业第一天那位豪爽大客户文青吗?

“文兄好!”

呸,什么文兄文胸的,听上去咋那么不自在呢。这个文公子,也太不会取名字了,哦不,是太不会跟姓了,你说姓个啥不好,偏偏要姓文。

他却不曾想过,当今皇家,正是文姓。

0062 我比较低调

和明王文青在聚福楼偶遇,实在是出乎江可道的意料。

这家伙不去云雨楼,反而来聚福楼,没道理啊。像这种公子哥,有钱,身边狗腿子也多,当然应该去云雨楼吸引姑娘们的注意了,跑来聚福楼算怎么回事。

“还真的是你,我只当是我自己看花眼了。江兄你不是娘子茶的东家吗,怎么跑到聚福楼来做店小二了?”

江可道把食指竖在嘴边,悄声道:

“低调,要低调。”

文青觉得江可道这人挺有意思。他的茶叶卖成天价,但仍然顾客趋之若鹜。按理说不缺钱了,怎么会连小厮这种活也干?还是说……

文青:“江兄,莫非你也是潜伏在聚福楼,准备……”

江可道真想一巴掌堵住文青的嘴,这种事情做便做了,但是万万是不能承认的。

“文兄,禁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

文青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道:“明白明白,你店里头那个丫头也不错。你偷偷溜出来,在这观望云雨楼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她的。”

江可道盯着文青看了好一阵,暗道虚惊一场,这可真是要了老命。

“文兄,云雨楼到底有什么事啊?”

这回轮到文青惊讶了,“江兄,你别告诉我,你潜伏在这,居然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江可道抓抓头,鬼才知道一个青楼里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些事么。要不是该死的猛虎帮在这宴请,自己又怎么会以身犯险,才被你给撞上。

“是啊,只是听说今日有好戏看,我就过来瞧瞧了。”

文青点点头,“不错,我倒也想瞧瞧,在这明台府,这些人能玩起多大的风浪。”

江可道听出了话外有话,忙问道:“文兄知道内情?”

其实江可道完全就不知道在问什么,只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就只好勉强演下去,怎么说文青也是自己的大客户,陪客户聊聊天,也是应有之义嘛。

文青故作神秘,屏退了左右,拉着江可道进了另一个包间。包间的窗户正对着云雨楼,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啊。只是,一个大男人,拉着另一个大男人,这体验就不太妙了。

江可道挣脱开,有些尴尬道:

“文兄,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不文明。”

文青丝毫不以为意,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问了江可道一个问题:“江兄,你知道明台府一霸是谁吗?”

明台府一霸?不会是猛虎帮的帮主吧?江可道暗暗琢磨,不对。猛虎帮上不得台面,算什么一霸。既然称霸明台府,想必是黑白两道,都拿此人没办法。这样看来,整个明台府,确实只有这样一个人啊。

江可道很认真的点点头,道:“当然知道,能被称为明台府一霸的,除了那个明王爷,我也想不出别人了。”

文青一口茶水顿时喷了出来,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江可道是不是认出了自己。但看江可道一板一眼的样子,分明是没有认出来。

“江兄你莫不是开玩笑吧?那明王爷为人和蔼可亲,相貌堂堂,才华无双,又怎会做称王称霸这种事?”

江可道:“那可不好说,他都已经称王了,称霸估计也不远。”

“那个王爷身份是当今陛下御封,算不得称王吧。”

江可道:“既然你这么认为,好像也有些道理。那你说说看,明台府一霸是谁?”

文青:“当然是周玉。”

江可道想起了梅花庄的周四海,还有那个老狐狸周管家。“果然,姓周的都没一个好东西。对了,那个周玉是哪位?”

文青分明有些不屑,却也有些无奈。

“哼,那个周玉来头可大了,他爹是明台府掌管田粮财政的侍郎。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干爷爷是当今太宰,整个文国也没几个人敢得罪。”

江可道“哦”的一声,原来是太子党的人。

难怪如此嚣张,在明台府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都能肆无忌惮,成为一府之霸。

不过,这和自己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江可道:“文兄,依我看,这明台府还是有一个人可以治得住那个周玉。”

文青:“哦?江兄不妨说说看。”

江可道:“便是那位明王爷。”

文青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呀呀呸的,你小子是故意来气我的吧?我能怎么治,那是当朝太宰,话语权和分量甚至还要大过于我这个闲散王爷。

“可能那位明王爷也比较低调吧,和我一样。我们都不喜欢出风头,要知道,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啊。”江可道又补充了一句。

文青一瞬间差点把江可道引为知己。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还是江公子懂我。

文青:“江兄,你既然不认识那位周玉,那么今日可得好好认识了。”

江可道一听,这是有热闹可以看啊。俗话说,免费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怎么说,这位周玉公子,准备砸了云雨楼,还是准备包了云雨楼?”

文青:“都不是。你知道云雨楼的花魁云汐姑娘吧?”

江可道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是强装镇定道:“略有耳闻,号称是明台府第一才女。”

文青:“不错。云汐姑娘向来卖艺不卖身,一身的才华确实令人佩服。不过,今天这关不好过啊。那周玉刚从京城回来,扬言也不需要云汐姑娘卖身,只需到他府上,住上几日,两人探讨探讨诗文。”

江可道重重了锤了一下桌子,猛地道:“禽兽!”

文青:“江兄也不必如此。云汐姑娘自然不是谁都可以强迫的,只不过那周玉的要求似乎也不过分,当然,明白人都知道,府上住几日是个什么意思。我猜想,云汐姑娘自然也知道。所以才提出:以诗文定魁首。”

江可道一脸懵逼,“什么是以诗文定魁首?”

文青:“简单来说,就是她这个花魁,只陪明台府的诗文之首。”

江可道心中暗道:这不就是比武招亲嘛,想不到云汐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想出个这么笨的法子。万一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人,拿走了这诗文之首呢?

文青见江可道不答话,又道:“这个周玉虽然人品极差,但才华却不赖。”

江可道:“什么?!这不按剧本走啊,这种纨绔子弟,不应该是不学无术的吗?”

0063 不如我也试试

老话说的好啊,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眼下这情形就是这样,那个周玉根本就不用强,他和你讲道理,要比诗文是吧?也可以,正好京城来了两位朋友,一起切磋切磋。

整个明台府,也就堪堪丘士臣被周玉放在眼中。

目无余子啊。

即便是那丘士臣,诗文才华胜过自己,但如果想要胜过自己京城的朋友,那可就难了。这一趟京城之行,周玉一面是拜访自己的干爷爷,当朝太宰周洪业。一面顺便结交了一些京城读书人的圈子,那才是真正的天子脚下,首善之区。

从聚福楼二楼窗户往外探,整条东市的街道映入眼前。此刻,正有几位年轻的富家公子抬腿进了云雨楼,老鸨面露难色,却丝毫不敢有所阻拦。

江可道扯了扯文青的袖子,道:

“文兄文兄,你看,是不是刚刚那几人?”

文青点点头,“不错,想不到他有帮手,另外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想必是他口中所说的京城来的贵客了。”

“文兄,那咱们还等什么,走,上云雨楼去啊!”

文青是什么身份,轻易当然不会涉足云雨楼这种地方。所以他才早早的来聚福楼,挑了这个包间,想看看这个周玉究竟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江可道见文青纹丝不动,有如泰山,当下一急,道:

“哎呀,我说你坐在这,哪有什么热闹可瞧,别一会里面的热闹都结束了,咱俩还跟个局外人似的,多亏啊。”

文青摇摇头,道:“我辈读书人,怎可流连烟花之地?”

江可道:“咱们是去瞧诗文比擂的,又不是去看烟花的,走走走,走了。跟个女人一样,磨磨蹭蹭。”

文青闻言,对啊。此言大善,相当有道理,看诗文比擂而已,还是很高雅的事情,只不过场合有些许被人诟病的地方。再说了,今日整个云雨楼,只怕来的客人全是士人才子,既然大家都是读书人,凭什么他们可以坐在贵宾席位,自己堂堂明王爷只能坐在观众席位。

这很不合规矩。

于是文青欣然与江可道一同前往。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文青与身边的侍卫分批行动,他自己只和江可道走一起,看起来和其他前来的书生并无二致。

两人找了一个二楼的包间。又是二楼,毕竟视野好。

“两位公子,包间费是每个时辰二十两,茶水另计。”

江可道真想一巴掌呼过去,黑店,绝对的黑店啊。

“凭什么这么贵,我们又不叫姑娘。”

那位领路的龟公依旧满脸堆笑,道:“好叫公子知道,平时呢,包间费是一两银子一天。今天不一样了,今天不仅仅能看到咱们当家花魁云汐姑娘,还能见证明台府最顶级的诗文比擂,自然而然,这包间费就贵了一些。”

江可道:“你这叫贵了一些?良心不会痛吗?”

文青在一旁,看着江可道杀价,有些目瞪口呆。这里面,大概就属他最没资格杀价了吧?自己一斤茶叶敢要一百两,还好意思说别人贵?

龟公:“某家的良心老早就让狗给吃了,公子要是银子不够,去大厅里面站着看也是可以的。”

江可道转过身,看了看文青。

“该你出手了,你别告诉我,你没钱。光是你身上这件衣裳,就价值不菲了。”

文青摇摇头,他是真的没钱。他需要自己带钱吗?不需要。

于是道:“江公子,我今天确实没带钱。钱在我的属下那里,你看,要不你……”

江可道有种被自己挖坑埋了的感觉。一个时辰二十两啊,这要是待上五个时辰,一百两就没了。啥也没捞着,茶水费还得另算。

尽管不情愿,江可道还是掏出了二十两,递给那龟公。

“公子,咱们这个诗文比擂,我估计至少得三个时辰呢,您不多预定两个时辰么?”

江可道恨恨的看着那龟公,心中暗骂,活该你一辈子做龟公。

弄完所有事情后,两人终于短暂的拥有了这个包间。文青有些过意不去,自己堂堂的王爷啊,怎么占一个商人的便宜?而且这便宜占得,对方看上去十分不情愿啊。

文青决定客气几句。

“江公子,你放心,一会我的属下过来了,我把钱还给你就是。”

江可道连忙道:“那,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有勉强。”

文青一脸的尴尬,这还是人吗?看不出来这是客套话?

“哈哈,不勉强,相当不勉强。”

云雨楼内,聚集的读书人越来越多。

明台书院、白鹿书院和青藤书院的学子们,有大半都赶了过来。这是明台府响当当的三大书院,可以说,他们就是明台府的未来。当然,是来参加诗文比擂,还是来看云汐的,就不得而知了。

江可道有些感慨,没成想,看一眼云汐姑娘居然也要花钱。

那自己这些天,岂不是赚到了?

老鸨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走上去站在台子上,清了清陈年旧嗓子,道:

“各位才子,今天大家齐聚我云雨楼,参加这个诗文比擂,我代表云汐姑娘谢谢大家了。今天的诗文比擂没有规则,人人皆可参与,男女老少皆不论,凡是能夺得诗文之首的人,云汐姑娘……云汐姑娘愿意随他小住几日。”

话音刚落,场内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丘士臣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激动。

“天啊,云汐姑娘,这是要交出自己了吗?”

“哇,不能忍,不能忍。我的女神啊,你为何要如此?”

不了解内情的人,只当是云雨楼的花魁,要打破这“卖艺不卖身”的规矩了。而知道内情的人,哎,知道内情的人毕竟是少数。

~~~~~~~~~~~~~~~~~~~~~~

江可道俯视着这群情绪略激动的书生们,头也不回,开口对文青道:

“文兄,你说,不如我也试试?”

文青心里想发笑,但还是忍住,回道:

“江兄,我觉得吧,人各有长。你好好的卖茶叶,就已经很好了。吟诗作对这种事,不太适合你,真的。你要真想参与,不如一会为兄替你下场。”

江可道:“是吗?我看起来很像没文化的人?”

“不像。”

“那不就对了,人不可貌相。”

“是啊,是不像。你根本就是。”

0064 吓死你们

江可道被文青吐槽成文盲,不过他一点也不生气。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这些日子以来,努力营造的形象有了最真实的反馈。自己这一身的老戏骨,终于把你们骗的团团转吧?当然,赵灵儿那丫头不算。

只听那老鸨继续道:

“这次诗文比擂,既然是咱们云汐姑娘提出来的,那么这个题目,自然便由云汐姑娘来出。大家没有异议吧?”

“没有!”

“没有!没有!”

废话,众人当然不会有异议了。且不说这本就很公平,单单是能让云汐提前出场,就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云汐站在阁楼上,整个人似乎有一些憔悴,面上蒙了一层薄纱。

“云汐在此给各位见礼。七夕过去不远,中秋又尚未到来,但始终不过是个情字。云汐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去看看情是什么样儿的,此番比擂,不如就以情字为题,不知诸位意向如何?”

她的眼睛看向下面的书生们,却一眼都不瞧周玉。她此刻突然有个想法,如果赵灵儿是个男儿身该多好,以她的才华,必能胜过这些泱泱大众。只是再一想到赵灵儿和自己的关系,又暗自叹道:即便她是男儿身,只怕也不会为了我参加这种比擂吧。

周玉眼里闪过一丝戾气,臭娘们,竟然正眼瞧都不瞧我一眼,等你到了我的府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矜持?

江可道眼见下面的书生已经开始在构思,就连周玉和他的两名同伴也眉头紧锁。

“文兄,你估计,谁能取胜?”

文青本来也在思考情之一字,该如何入手。这个命题不是太难,而是太容易,自古文人,哪个不写情?但是,恰恰是因为它太容易,反而成了太难的事情。情已经被写透写烂,再想写出新意,或是写得深刻动人,就太难太难了。

被江可道一打断,文青回过神来。

“不好说,说不好啊。最好还是先不说。”

江可道转过头,白了文青一眼。“怎么,猜灯谜吗?你不是对底下那帮人都挺了解的吗?怎么这会儿就不好说了?”

文青:“哎,江兄,你不懂。云姑娘出的这个题,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全看个人的理解,情字啊,最叫人捉摸不透。”

江可道:“切,搞得你好像很懂似的。”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有人开始“献丑”了。大约是怕被别人抢了先,那人迫不及待道:

“云汐姑娘,区区在下不才,愿为姑娘赋诗一首。”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云汐只是点点头,却不作点评。这首诗虽然还算可以,但也仅仅只是还算可以。并无太多出彩之处,想要拔得第一,差了些许意思。

丘士臣眼神火热,机会来了。他是明台第一才子,众人之中,以他的实力最雄。说实话,丘士臣一度以为,云汐是不是早就想跟了自己,否则完全没有必要设这么一擂,放眼过去,岂有敌手?

因此第二个就跟了上来,朗声道:

“在下丘士臣,忝为明台府第一才子,当然,在下十分清楚,与云汐姑娘比,还差的很远。因此愿赋诗于此,求云汐姑娘指教。”

江可道在上面听得直摇头。

文青:“怎么,你不看好这个丘士臣?”

江可道:“那是相当不看好,一点读书人的气节都没有。一面标榜自己是第一才子,一面又求人家姑娘指教,文兄,你说,他的脸皮是怎么练到这么厚的?”

文青有些愕然,他原本曾经还想招揽这个丘士臣,被江可道这么一说,幸好还没来得及,否则岂不是连带自己的名声也臭了?

“多情自古徒留情,我待君心此归一。

余生漫漫无穷尽,但愿君心似我心。”

不得不说,丘士臣其实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假如天下才气共十斗,刚刚那个人可以占百分之零点一斗,但是丘士臣起码能占百分之零点三。

当然,才高八斗这个比喻,江可道是留给自己的。

云汐依然不作点评,只微微颔首。显然,这首诗也并未达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套路,全是套路啊。

周玉见丘士臣都吃瘪了,心中高兴。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完全多余啊,这丘士臣就这种水平,这个明台第一才子的称号,迟早是要交出去的。

“云汐姑娘,既然大伙都说完了,那么,也该轮到我周玉了。”

人群中这才爆发一阵低低的耳语,大部分人这才知道,原来是周玉。周玉回来了,难怪,难怪云汐姑娘会办这么一个比擂。丘士臣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周玉是谁他自然再清楚不过,明台周侍郎的独子,当朝太宰的干孙子,这孙子,真可谓不是一般的孙子。

“诸位,可听好了。”

“一颦一笑云雨中,门开东南西北风。

若要寻得半生缘,机关就在此诗中。”

周玉念完,现场安静极了。即便很多人认为此诗平平,甚至都没有明确点题,但是没有人愿意出这个风头,去否定周玉。

云汐也有些为难,但还是出声道:

“周公子此诗,用意是好的,但是仅从诗本身来看,却泛善可陈。”

江可道在二楼听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声道:

“这哪是泛善可陈啊,云汐姑娘你就是太善良了,这明明就是狗屁不通啊。别人都在写情,这个什么粥公子还是面公子,居然把威胁写进诗里,真是明台府一大奇观,大开眼界,令人大开眼界啊!”

云汐微微抬头,看见江可道那张脸,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怎么在这里?他怎么混在一群读书人里面?

周玉此时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不,是很不高兴了。“这位兄台,你有何高见啊?莫非,你有比这更厉害的诗作,不妨念出来大家评评?”

江可道眼睛只看着云汐,其他人余光都不想用。他想知道,云汐心里真实的想法,他隐藏了这么久的才华,值不值得为了眼前这个人,浮于大众呢?

云汐咬了咬嘴唇,被江可道看见这副样子,是她心中极不情愿的。好像是一个商品一般,那些诗文就是喊价,谁的价格高,她就和谁走。

江可道没找到答案。

“念出来?你确定?也不怕念出来吓死你们。”

0065 诗词双绝

明王文青现在打心底佩服江可道。

瞧瞧这,大将风范啊。被人逼到这个份上,居然还能镇定自若,还吓死别人?一会不要笑死别人才好。

书生中有人认出江可道,轻声问道:

“江公子,今天也是来卖茶的吗?”

江可道:“想喝茶呀,去店里。今天本公子是来写诗的,一会要是谁觉得诗写的还不错,可以去店里多买点茶叶,支持一下啊。”

周玉一声冷笑,原来是个破卖茶叶的。

文青和吕娘都是满脸冷汗,这是什么场合,他怎么还在给自己的茶叶打广告?拜托大兄弟,你的茶叶已经不需要广告了啊。

江可道看着云汐,缓缓道:

“云汐姑娘,你我初见,在下便惊为天人,可惜仙子当面却不识姓名,闹了个大笑话。此番想想,倒也别有滋味,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登时让全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认识江可道的,都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比如云汐,比如身后的文青。而不认识的,也不得不叹一句:这小子还是有些底子的啊。

江可道:“闲话少说,云汐姑娘,此诗献于此时,献于你。”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静。

死一般的静。静悄悄的静。落针可闻的静。

所有人被江可道偷来的这首词给惊呆了。主要是反差太大了,什么时候一个卖茶叶的也能写诗,而且还能写的这么好,这……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云汐现在就有种做梦的感觉。

那么的不真实,怎么能写出这么美的诗呢?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啊,只要有相逢的那一天,哪管这世间有多般美好值得令人倾羡,也不过如此。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些,是写给自己的?他心中是这样想的?

明王文青此刻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江可道一般。

这不科学啊。

一个卖茶叶的商人诗写成这样,那自己算什么?那下面那些士人才子算什么?那个什么丘士臣,还不如干脆挖个地洞先躲起来一会儿。

场中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掌来,顿时掌声就蔓延了开去。

每一个人,此刻都是发自肺腑的欣赏。太美太动人了,不用说,这首诗明天就能传遍整个明台府,又有不知道多少少女凭栏驻望,低声吟喃。也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内心深处羡慕死云汐,大概也只有这等风华的人,才配得上这首诗吧。

周玉此刻很不舒服。

眼看着群雄束手,怎么跑出一个卖茶叶的商人,也能有如此才华和天赋?自己就算输给了丘士臣,那也不算丢脸,但是输给一个卖茶叶的,这脸就丢大了。他不知道,丘士臣此刻比他还要丢脸,还口口声声“忝为明台府第一才子”,这脸打的,啪啪响啊。

“等一下,这位江公子刚刚写的,好像不是诗吧?”

周玉终于找出了一个漏洞,大家都在写诗,你弄一首词,不合规矩。既然不合规矩,那写得再好,也只是有才名而已,想要这场取胜,那就不可能了。

“对啊,这是一首词。好美的词。”

“是啊,想不到江公子除了茶叶做的好,这作词,也是一绝啊。”

“不错。只是,这比擂该算谁赢谁输呢?”

云汐微微蹙眉,她没想到这个周玉竟然如此难缠,于是开口道:

“周公子,本场是诗文比擂,诗文诗文,当然应该既包括诗,也包含词了。”

周玉:“云汐姑娘此言差矣,诗文,乃是以诗当文,否则,在场所有才子们,为何都没有写词,总不能大伙儿都是傻子,就他姓江的一个聪明人吧?”

周玉这话用心可毒了,一下子就把江可道拉到所有在场读书人的对立面。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的,小声嘀咕:说谁傻子呢!

江可道看着周玉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一种看着小丑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棒极了,似乎是替云汐出了一口气,也似乎隐隐满足了自己内心深处某一阴暗的愿望。

“抱歉抱歉,一时激动,忘记是要写诗,不能写词。那就不作数,不作数。这首词,就权当是我私人献给云汐姑娘的。”江可道看了云汐一眼,接着说道:

“既然大家想听诗,早说嘛。我刚刚好像又来了点灵感,不如就顺便作一首诗,也送给云汐姑娘。”

这一下众人可就炸开锅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刚刚说完你写的是词,不合规矩。但是,那也是一首绝世的词啊。写诗词又不是喝水吃饭,不需要酝酿不需要构思的吗?

江可道可不管这么多,既然出场了,当然是越震人越好,最好是能把这帮子读书人全都震的耳朵嗡嗡的,那就大功告成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江可道很不要脸,又偷了一首诗过来。这是唐李商隐的代表作之一,和杜牧号称小李杜,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比如这首无题,就成为了千古绝唱,千年之后依旧有人常挂嘴边。

这……这不可能啊!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想法,包括云汐。她认识江可道有些时日,虽然说江可道平时有些不着调,会讲一些故事传奇,但是诗词歌赋上,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天赋,他写的字也是那么丑,大约就比孤儿院那些孩子写的稍微好一些些。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张口就来?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是想告诉自己,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看见自己了,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这一下,场上诸人是彻底服气了。周玉黑着脸,像一块过期的猪腰子一般。他能说什么?他要再说不好,那只能证明自己眼瞎。所以周玉只能用脸色表达自己的不满。

诗词双绝啊!

云雨楼的姑娘们看着江可道,眼里都闪着小星星。

“额……诸位,现在这个……云汐姑娘是不是就跟在下走了?”

0066 不给面子啊

在一片小声的“禽兽”叫骂声中,云雨楼的老鸨终究还是站了出来。

谁也没想到,堂堂一场诗文比擂,竞会是如此一个结局。

周玉气势汹汹而来,带着的两个京城朋友尚未出手,结局就已经被改写。都这样了,别人还怎么出手,再出来丢个脸,然后回京城去?

老鸨看着江可道,总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些眼熟。但却绝对不是云雨楼的客人,但凡是经她眼的客人,她都能记住。没记住却眼熟,只能说明这人曾经想进来,却又没进来。

“各位才子,想必大家对这个结果也没什么争议吧。既然如此,云汐姑娘赌约已下,这几日就随二楼的这位江公子回去了。周公子,您看呢?”

说到最后,老鸨还是想征求一下周玉的看法。

要是周玉不同意,那这事八成还是得黄了。老鸨可不敢当面和周玉对着干,除非这座云雨楼她不准备要了。

“看什么看,这位江老板既然夺了诗文之首,云汐姑娘当然就属于他了。改天周某必到江老板的茶叶店光顾光顾。”

江可道心道:啧啧啧,又一只大肥羊要上钩了。

“那就提前谢过周公子了,我的茶叶,保证你在京城都喝不到。”

一场闹哄哄的诗文比擂,在江可道的独秀表演之后,便正式宣告结束。云汐的小住归属,也有了人选。几家欢乐几家愁,正是此刻场内诸人的写照。

比如云汐,她现在就不愁。

~~~~~~~~~~~~~~~~~~~~~~~~~~

文青都忍不住想给江可道点赞了。两人在二楼的包间里,窃窃私语。

“没想到啊没想到,江兄,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

江可道:“呐,我可先说好了,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

文青:“你放心。不过江兄,以你的才华,做个茶叶商人实在是有些可惜。不如……不如你考虑考虑,到我府上来?”

江可道贼贼的看了文青一眼,想确认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取向正常。

“文兄,我记得你刚刚还说,我比较适合卖茶叶这份有前途的工作……”

“此一时彼一时嘛,恕为兄眼拙,如此良才在面前却视若无睹,实在是罪过。”

江可道正要再说,包间的门推开,云汐款款踱步进来。

正要施礼,猛地看见文青,脸上一惊。之前的比擂,文青全程都坐在椅子上,因此下面的士人才子都只看到江可道,并没人知道,包间里竟然还有人。

云汐心里的震惊,简直比听见江可道作诗还要来得猛烈。明王?明王怎么在这,明王怎么和江公子在一起?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明王授意?

“民女……民女云汐参加明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江可道看着眼前这一幕,很熟悉啊。以前的宫廷戏里不都是这样么,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千岁,怎么,云汐这是角色扮演?还是太感激自己,看错人了?正要去将云汐扶起来,但听得云汐又心急又严肃的道:

“江公子,明王当前,不得无礼。”

江可道这才往后看去,文青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哪来的明王,不会就是……吧?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即便是江可道再心大,也知道伴君如伴虎。自己在这位明王面前,可没留什么好印象。卖个茶叶都斤斤计较,就更别说言语上的放肆了。

“文兄,这……你真的是那个……明王爷?”

“江兄客气了,为兄正是,如假包换。”

江可道有心想蒙混过关,但此情此景,却也由不得自己了。只好和云汐一样,正要单膝跪地行大礼,却又听得文青道:

“江兄不必如此客气,没有外人。你我还是兄弟相称。”

江可道暗自腹诽:我称你妹啊,玩微服私访啊,你玩的是刺激,老子玩的是心跳啊。

“文兄……不会问罪于我?”

“你说呢?刚刚说的事情,江兄不妨好好思量一下。云汐姑娘也起身吧。”

江可道刚刚一紧张,什么事早就忘了干净了。“文兄,刚刚说的什么事?”

文青满脸黑线,这还是草民一个吗?怎么感觉自己才是个草民,他才是王爷呢,有这样对王爷问话的吗?不过文青心大,对这些也不在意,道:

“还能有啥事,就是来我府上做事的事。”

江可道原本还有几分打算,和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攀上关系,对自己在明台府立足有莫大的好处。但是现在不行了,这个大户人家,太大了,大到天上去了。自己就是搭个梯子,也攀不上去啊。除非这世上,有天梯。

“不用考虑了文兄,我已经想好了。”

文青一喜,“怎么,终于想通了?”

江可道:“不错,承蒙明王抬爱,我就不去了。”

文青看着江可道,云汐在一旁听的是心惊肉跳。江公子这是怎么了,能有进王府做事情的机会,那多难得啊,多少人一辈子不就图这么一个机会吗?

“为什么,能给我一个原因吗?”

“你要原因啊,行,我给你两个。第一,咱们对人才的观点不同;第二,我估计啊,你开不起工钱。”

“江兄这是很不给我面子啊。”

“怎么会,接下来我马上就有个忙需要文兄帮帮。”

文青很无奈,大概从出生到今天这一刻,都没有这么被人忽视过。更何况,自己在自己的封地,被一个没有任何资历的人给拒绝了。但心底里,他却觉得江可道是真正懂自己的人。

“什么忙不妨说说看。”

江可道:“你就先说帮不帮吧。”

文青:“那得看是什么忙了,如果你要我去杀了那个周玉,我恐怕就帮不了你。”

江可道:“这个不用你帮,要杀周玉,我自己来就行。喏,就是云汐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还住在客栈,多开个房间,又要浪费许多银子了。不如,这几日,就让云汐姑娘到你府上做做客?”

文青和云汐都是莫名的看着江可道。

这家伙在说什么,多少人为了看云汐一眼,不惜一掷千金。他呢,有机会和云汐独处,居然嫌弃客栈的房费太贵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江可道:“文兄可千万别误会,我对云汐姑娘也是敬仰的很,得了空会去王府拜访。”

“对了,王府怎么走?”

0067 贵客上门

江可道和文青一起走出云雨楼的时候,不少人看在眼里。之前就有传出,说江可道和赵甫赵老大人的嫡孙女赵灵儿那个小魔女关系匪浅。这么看来,这个江可道并不是一穷二白的小子一个,反而背景通天。

走过周玉身边的时候,江可道还不望提醒:

“周公子,记得来店里关照生意哈。”

周玉望着江可道远去的背影,却又奈何不得。明王文青在此,他见了还得拜礼,不得放肆。否则,明王身边的护卫以大不敬的罪名,将自己活活打死都没人能说什么。

“给我查,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查得清清楚楚。”

周玉狠声对旁边的属下下了命令。

~~~~~~~~~~~~~~~~~~~~~~~~~~

云汐被明王文青领进了王府,这大概是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本身透露出来的信息,就足以让一些人产生一些恐惧的联想。那些原本对江可道有成见、想要对付他的人,此刻都暗暗在心里掂量着。

当然,这些人不包括周玉。

回到客栈,吕娘已经回来,吕虎等人也收工搞完了手上的事情。猛虎帮老巢被端,明台府最大的地下势力一朝改天换地,这个变化带给江可道最大的好处,不是掌控了一股势力,而是多了一个情报来源。

“公子,怎么后来没见着你?”

“哦,我临时有点事耽误,就没和你们汇合了。首尾都处理干净了吧?”

吕虎点点头,谈正事的时候,他一向严谨。

“放心,小猫三两只,难不倒兄弟们。对了,公子,今天回来的路上,听说云雨楼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可道略带疑问,道:“哦?是吗,发生什么大事了?”

吕虎一脸的期待状,“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云雨楼的当家花魁被一个年轻公子给领走了。”

江可道暗暗心生警惕,这些个猪队友,没一个的嘴巴有个把手的,自己得小心些别说漏了嘴。“是吗?那跟咱也没啥关系。”

吕虎:“这倒也是,不过我听说,那位年轻公子写出两首绝世诗词,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说他才是咱们明台府第一才子。”

江可道有些得意,这种小事,这种称号,自己想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一个大老粗,关心这个干吗?怎么,你想学写诗?”

吕虎连忙摆摆手,开什么玩笑,写诗?那不如进行一场魔鬼训练。“呵呵,公子说笑了,咱这双手,这辈子都握不了笔了,只能拿拿刀。”

吕虎虽然问题不断,但是幸好吕娘对这些却似乎丝毫不关心。

第二天,娘子茶正常营业。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江可道终于苦苦等来了周玉。

要找回场子,自然不能去那个什么如意客栈找,所以只好去江可道的产业所在,也就是娘子茶的店铺。从南城到西市,有一段路要走。周玉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真要过去找场子吗,这些天他也调查清楚了,这个横空冒出来的江公子,果然和赵灵儿以及明王的关系都匪浅。据说有地痞泼皮把他弄进了监牢,一晌午的工夫,赵灵儿亲自出面搭救,明王传话给府台苏大人,这面子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周玉很矛盾。

去吧,注定事情搞不大;不去吧,那岂不是告诉整个明台府,自己认怂了?

所以周玉硬着头皮来了。

“哟,这不是周公子嘛,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江可道老远就看见了周玉,特意迎了出来。换作别人,绝对没有这个待遇,即便是当时明王文青,那也是自己巴巴的挤进来的。

“哼,江老板,我听说你这里的茶叶卖天价?”

江可道:“周公子,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周玉满嘴哼哼,“还用调查,我随便街上一问,但凡是个人,都知道你这是黑店,一两茶叶你敢卖十两银子,就是抢钱都没这种抢法。”

江可道指了指周玉,道:“周公子,你这样我是可以告你诽谤的啊。”

“怎么,心虚了?被我说中了?”

江可道也不说话,从积案上拿起一瓶冰镇水果茶,摆在周玉面前。“你先尝尝吧,值不值这个价尝完了再说。”

周玉盯着江可道,他不信姓江的敢明目张胆下毒,端起就饮,一股冰凉透彻心底,真是……爽啊。奇特的茶香,混合着果香,伴随着稀稀散散的果渣,这味道绝了。难怪整个明台府的富家小家,都在风靡这个。

“怎么样?”

“不错,”周玉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找麻烦的,“不错是不错,但是还是太贵。”

“不贵了,你刚刚喝的这瓶,只要五百文而已。”

“五百文?不是十两银子一两么?”

江可道见机道:“所以啊,周公子,不能人云亦云。十两银子一两,那说的是茶叶。极品茶叶。你如果有兴趣,不妨买一些回去试试。”

周玉突然眼睛一转,在这里搞不大事情,或者,买点茶叶回去,就能搞大了。

“好,给我来一斤。”

江可道:“大气!我记得云汐姑娘当初来的时候,一下子就买了五斤。”

周玉哪能听不出揶揄,“好,我也来五斤。”

江可道当然清楚周玉想搞什么,前世竞争对手搞恶性竞争的时候,这些手段早已玩得很溜,只不过,没有人会亲自以身试法。

江可道:“正好,明王预定了一批茶叶,说是要呈给皇上他老人家的。你有福了,刚好还剩五斤,一般人我可不会拿出来。也就是周公子你,才有这个面儿。”

周玉的脸色像吃了黄连一样。

这下子茶叶买回去,也不能做文章了。和进贡给皇上同一批次的茶叶,你敢说你的有问题?皇上那的都没问题。自己在这里面搞事情,会把自己搞死啊。

“承惠五百两,欢迎周公子再来。”

望着周玉一言不发的离开,江可道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娘子茶这关算是过了。不过,和周玉的这个梁子却似乎没那么容易解开。

“阿嚏……这是谁又在想我?”

0068 三字经

自从云汐进了明王府后,江可道已经完全忘记了要抽空去探望探望的意思。不过,孤儿院的那群小伙伴,江可道倒是还记得。

只是,不能再讲故事了。

这么一群小娃娃,该如何给他们开蒙呢?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增广贤文,似乎都不错。江可道没有进过明台府的学堂,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不过好像憨娃的学业里,没有这些东西啊。不如先用三字经试试水?

~~~~~~~~~~~~~~~~~~~~~~~

明王文青一大早就来找云汐,他早就得到消息,江可道这几天根本就没什么可忙,每天瞎转,还动不动去一个破院子里头。文青决定带上云汐,上门兴师问罪。

“民女参见明王殿下,殿下……”

“行了行了,在家里不必那么多规矩。云汐姑娘,这些天江可道可来找过你?”

云汐眼神有些暗淡,轻声道:

“回殿下,江公子并不曾来过。”

文青早就知道答案,心中有些生气,还从来没有人不把一个王爷放在眼里。江可道这个臭小子,实在是太臭了,必须得好好整治一番。

“云汐姑娘,我估计江可道那个混蛋是不会过来了,要不这样,咱们出去找他?”

云汐有些犹豫,按理过了好几天,她理应回云雨楼了。只是这一回去,不知道又要遇上多少纠缠。“回殿下,民女……民女也该回去了。”

文青不解,“回去?回哪去?”

“云雨楼。”

“那可不行,江可道把你交代在本王的府里,你要回去,也得有他的同意才行。否则,本王岂不是失信于人?”

云汐幽幽的道:“民女也不想回那个地方,只是身在其中迫不得已。”

文青一听,马上就接道:“这还不简单,让江可道帮你赎身,他有的是银子。”

云汐摇摇头,她心中的苦大概只有自己清楚。

“我和江公子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又岂肯……?”

文青立马反驳道:“云汐姑娘,这你就错了。单凭那两首诗词,江可道就已经向全世界表明了他的心意,只是他掩藏的很好,一直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情感,所以才没人察觉。”

云汐脸色一红,有些微烫。

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甜蜜涌在心间,又仿佛抓不住的风筝,随时可能飞走。江可道的才华毋庸置疑,他未来的成就也不是小小的明台府能装得下的,这就更让云汐有些患得患失。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你放心,这件事就我来和他讲吧。”

两人简单收拾,带了随从便出门而去。

明王府是南城所有官员府邸中,规模最为庞大的一个。侍卫三百,这是祖制,可以少却不能超过。丫鬟老妈子,光是这些仆从,就有一百多人。

“对了,云汐姑娘,你知道江可道常常去的一个破院子是干嘛吗?莫非他玩了一出金屋藏娇?”

云汐噗呲一笑:“殿下,那间破院子,可算不得金屋。里面不过是十几个孤儿,江公子看他们可怜,偶尔送点吃的过去,顺便,也当他们的先生。”

“哦?十几个孤儿?看不出来,那小子倒是有些善心,就是太抠门了。不过,有这明台府第一才子当先生,他们也不算埋没了。”

云汐点点头,她也从未想过,一时的戏语,竟然真的请了个全城最有才华的人。

两人抄了近路,拐进东市,不一会便来到那座破院前面。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

院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朗读声,云汐正要跨门而入,被文青伸手拦住。

“嘘,再听听。”

实则文青内心震动,比听到那两首诗词时还要更甚。他自小在国子监受教,可以说,全天下的最好的教育都见识过。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听过,哪一个先生的启蒙是这样教的。把道理编成三字歌,通俗易懂,又容易记。倘若这篇开蒙文广传整个文国,那么文国不知要多出多少读书人,国力必定提升。

这是比水车还要重要的大事。

文青当然不愿意这么匆忙进去打扰,所以拦下云汐,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文青一直在门外静静听着,心中却越来越激动,好啊,想不到这个江可道果真是有大才干的人,单单这一篇开蒙文,就能让他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地位堪比大儒。

文青招了招手,喊过一个侍卫。“你拿我的令牌,速速去一趟苏大人府上,让他派遣柳侍郎随你一起,前来这座小院。”

“云汐姑娘,咱们进去吧。”

几人携伴而进,江可道立马就发现了。孩子们最是开心,一个个“云姐姐”“云姐姐”的喊着,江可道拉过文青,“明王殿下,你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文青一脸的奸笑,“第一,不用喊我明王殿下,喊我文兄即可;第二,你堂堂明台府第一才子都能来的地方,我为何不能来?”

江可道很无语,还没见过居然有男人喜欢别人叫他文兄。

“好吧,文兄,你这一脸的奸笑,是不是又给我挖坑了?”

“挖坑?不不不,就算是挖坑,那也是一个幸福的坑。”

江可道有些怀疑的看着文青,难道这位明王爷要大量采购茶叶,去给朝廷大员送礼?

“真的幸福?”

“比金子还真。”

江可道拍了拍文青的肩膀,一把搂了过来,道:

“文兄,别说我没照顾你,这次给你八折。”

“什么八折?”

“当然是茶叶了。”

文青有些愕然,这个家伙,一天到晚都在兜售他的茶叶,这是掉进钱眼里了?

于是道:“不是茶叶。是云汐姑娘,我给她说了,你会替她赎身。”

“什么?!”江可道突然大声道。

眼见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这才意识到失态,又低声道;

“王爷殿下,你就别玩我了吧?”

“怎么是玩你呢,你们俩郎有情妾有意,我这是撮合你们啊。”

江可道暗道:撮合你妹啊,你这一撮合,我怎么向吕娘交代?你这一撮合,我的院子什么时候才能买?想到这,江可道忽然问了句:

“既然如此,文兄,不如你借小弟几万两银子用用?”

文青耸耸肩,“这个,真没有,用你的话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江可道现在很想爆揍文青一顿,如果他不是那个什么明王爷的话,绝对打到皇帝都认不出他来。这叫幸福的坑?

0069 合伙做生意

江可道一直认为自己算是比较抠门的,没想到,堂堂文国的一方王爷,封地一州四府,居然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这一度让江可道有些接不上话。打土豪分田地这种造反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所以只好曲线救国,旁敲侧击的问道:

“文兄,你多少意思点吧,堂堂明王府,如此小气说出去别人会说闲话的。”

文青是真的拿不出几万两,家里边几百人,一张口就是大笔银子,花的比进项的还快,有时还要靠皇帝拨款度日。

“江兄,要不这样,我私人赞助你一百两,你看怎么样?”

“我看怎么样?我看不怎样!一百两,我干脆把云雨楼拆了,把那个老鸨杀了,把云汐姑娘抢回来得了。”

文青摇摇头,“不行不行,怎么能随便杀人。不过,我明王府是真的穷,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张嘴,每天花钱如流水,我可愁了。”

江可道拖着腮帮子,琢磨着要不要和这个大靠山合伙弄点啥。他有钱有势,我有点子,简直是天作之合啊。关键是,得来钱快,再不买个院子,住客栈人都会疯掉。

“你有什么好主意没?说好了啊,杀人是犯王法的事情,我们再有交情,我也不会护你的。”

“哪能呢?要杀人肯定得偷偷的杀,不能让捕快查出来。”

文青吓了一跳,“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

江可道眯着眼睛笑道:“我堂堂第一才子,杀人?别开玩笑了。说真的,有没有兴趣一起弄个营生,保证挣钱。”

文青像个小学生一般,“什么营生?”

江可道:“咱们制作香水,专门卖给那些富家太太和富家小姐。”

文青还是像个小学生,“什么是香水?”

江可道故作神秘,“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搞定那些牛鬼蛇神就好。嗯,看在你也出了力的份上,咱们就三七分。”

文青有些不好意思,道:“江兄,这怎么好意思,我啥也不知道就拿走七分利,是不是太过了?”

江可道往后一跳,“文兄,你在做梦呢吧,你也知道太过了啊?你三我七!”

文青当然不肯,他虽然不知道香水是个啥,但既然江可道说了保证挣钱,就说明很可能比茶叶还要挣钱,只占三分利,亏大了。

“不行,我可是明王。代表的是皇家,至少也得五五开。”

江可道一摆手,“行了,那就不做了,省心省力。”

不得不说,这一招以退为进很见效,文青不明所以,以为江可道真要放弃,到手的银子怎能让它飞走呢,因此忙道:

“江兄,好说好说啊,咱们讨价还价就是啊,你怎么还就不做了呢。我看要不这样,四六四六,我四你六,这总可以吧?”

江可道一阵迟疑,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看了文青一眼:

“好吧,就让你占点便宜。”

~~~~~~~~~~~~~~~~~~~~~~~~

侍卫很快就带着柳伯元来到孤儿院里。

江可道还是第二次见柳伯元,这位大人尚算公允,办事情有原则也能通情理。简单来说,就是会来事,未来的官运肯定不止一个六品侍郎。

“微臣拜见明王殿下。”

“免礼。柳大人,你是负责明台府一府教化的官员。今日本王无意间发现,这位江公子自创的开蒙文,很有些意思。你不妨誊抄一份,交由苏大人。至于要不要上报给朝廷,由苏大人拿主意便是。”

柳伯元有些惊讶。

明王口中的这位江公子,他是自然是识得的。甚至,江可道能来府城,可以说也是因为自己让那个孩童提前入了明台学院,否则,这会工夫,江可道恐怕还在梅花庄等着养老呢。

就这么一个乡野小子,怎么就和明王攀上关系了?

而且看着情形,两人似乎关系匪浅。他能写出一篇蒙文?要知道,诗词歌赋易写,蒙文却千难万难。文国开国这么些年,多少大儒,都不敢轻易涉猎蒙文。

只是,等到柳伯元真正誊抄三字经的时候,却是心潮澎湃。

他是管教化的官员,自然明白这篇蒙文的重要性。对国家重要,对自己也重要,这是活生生的政绩啊,当然,首功肯定是这个江公子的。二功三功可能也轮不到自己,但是无论怎么轮,这功劳绝对是妥妥的跑不掉。

文青见柳伯元怔怔的在那发呆,不由得问道:

“柳大人,你是觉得这篇蒙文有什么问题?”

柳伯元还沉浸在邀功升官的幻想中,当时就惊了过来,万死啊万死,明王就在旁边,自己居然还敢分心。“回殿下,没有问题,此开蒙文是下官这么多年来,见到的为数不多堪称经典的开蒙文,下官这就抄写,这就写。”

文青也不去管他,拉了江可道,两人又走远几步,准备商量发财的事情。

江可道却有些明悟,上次搞了个水车,皇上他老人家只给了个圣旨嘉奖。这次贡献一篇蒙文上去,总该赏点银子了吧?

“文兄,你是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儿子,对吧?”

“废什么话,你以为谁都能当个王爷?”

“那就好办了。文兄,你说,这篇蒙文呈上去,皇上会不会赏我黄金万两?”

文青不得不佩服江可道,什么事情都能想到钱。

这是教化全国的功德,是神圣的,是高尚的,怎么就谈到钱上面去了呢?

“你想的美,黄金万两?你知道黄金万两是多少吗?”

“我当然知道,我太知道了。我现在啥也不缺,就缺黄金万两。”

文青拍了拍江可道,“行了,你的梦也该醒了。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估计会下道圣旨嘉奖你一番,不过这次你的功劳大,说不定能赏你个小官当当。”

江可道有些无语,果然,还是没什么实际的东西啊。

“文兄,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我不想当那个小官,皇上他老人家会折现么?”

文青看着眼前这个怪物,很想转头就走。这是一个典型的财迷,却对做官兴趣缺缺。还想着献官折现?文国七品以上官员,全要经过层层考试才能由朝廷任命。有钱最多也就能捐个员外身份,什么实权都没有的那种。

“我敢打赌,你要敢折现,父皇就敢关你进天牢。”

0070 老鸨被人杀了

江可道最终还是放弃了坐等黄金万两的想法。

他很天真,但却不傻。既然文青已经说了,他老爹不会赏下黄金白银,那估计就是真的不会。

所以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研发香水了。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蒸馏。幸好自己已经有了制冰的材料,有了冰块的辅助,就能加快蒸馏的进度,最大的保证香水的产出。

这一天开始,吕虎和豹子等大汉子,就开始了一段令人脸红的工作。看清楚了,是脸红,不是眼红。因为他们要去负责收集鲜花,还必须小心翼翼,像个姑娘一般,小心呵护那些鲜花。谁要是做的不好,江可道也不扯别的,工钱减半。

堂堂七尺男儿,还能怎么办,只能忍忍了。

娘子茶的店铺现在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前厅在卖茶叶,里屋成了一锅乱炖。江可道深深感到,必须立刻马上买下那座四进的院子。

不过,香水还没开始卖,就有一桩官司牵扯上了江可道。

~~~~~~~~~~~~~~~~~~~~~

云雨楼的老鸨,一大早被人发现横尸街头,衣着整齐,全身没有任何伤口。乌捕头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那老鸨身上没有任何物品,却独独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字,正是江可道那天诗文比擂上面那首“岂在朝朝暮暮”的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再加上,云雨楼有人证明,云汐姑娘前两日刚刚回来。

现有的证据虽然无法证明凶手就是江可道,但是却是嫌疑最大的人选之一。乌捕头只能将江可道请回府衙,好茶好水奉着。

“江公子,你看,这事要咋办?”

江可道其实心里已经暗暗在推理,到底是谁要这么做?看上去像是栽赃自己,但却又栽得不明显,可是反而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是江可道行凶时无意留下的。

不过,乌捕头显然不这么认为。

江可道:“乌捕头觉得那个老女人是我杀的?”

乌捕头吓一跳,“当然不是。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退一步万说,即便是公子想要动手,以公子的智慧,断断不会留下这种证据的。”

“万一我是故意留下的呢?”

乌有为笑道:“我找不出公子这样做的动机。”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为了云汐姑娘。”

乌有为细细一想,又问:“这么说,此事果真是公子干的?那可有些棘手了。”

江可道敲了一下乌有为的头,骂道:“你这些年当捕头办案,都是这样办的吗?”

“我这不是信任公子吗?”

“信任?记住,办案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

乌有为点点头,“公子教训的是,所以这个案子,还望公子指点迷津。”

“很显然,这事是有人想要嫁祸。我们都去现场看过,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再说,想要在无声无息在大街上杀人,太难。除非对方是个内功高手。”

乌有为有些迷惑:“内功高手?那很厉害吗?”

江可道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要偏题,注意重点。种种迹象表明,那老鸨是被人杀死后,抛尸街头。”

乌有为眼神一凝,接道:“不错,该是这样。”

“全身上下没有伤口,但是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她脖子上有一道极浅的勒痕,这说明什么?”

乌有为:“说明是被人用绳子之类的东西勒死。”

“不错,你没有猜测上吊自杀,已经很有进步了。”

乌有为有些不好意思,“那老鸨日进斗金,生活过的可滋润,怎么会想着自杀呢,所以肯定是他杀。”

“这只是其一。如果是上吊自杀,那么勒痕就不会这么浅。”

乌有为深以为然,江公子就是江公子啊,这观察力,没得说。

江可道继续道:“对方杀了人,却要抛尸街头,显然是为了引人注意。所以,你只需查一下,老鸨死前有谁进过云雨楼。昨夜半夜,又有谁在街上溜达,这些事情,要找目击证人并不难。”

乌有为得了启发,转身便下去做事了。

没办法,江可道还得在府衙继续逗留。这也是他自己的主意,两个考虑,一是自己在府衙更安全,二是更容易引出敌人。

当然,吕虎的猛虎帮也开始发挥作用。

为什么还叫猛虎帮?

因为吕虎觉得,这个名字和自己挺符合的,都有个虎字。当然,对江可道的说法是,这个名字已经在府城有一定影响力,就先不换了。

江可道心中最大的猜测,其实是周玉。

找自己的麻烦,太难。加上有明王文青在背后,就更要掂量一下。这一股怒火往哪撒,老鸨可能是最好的出口。

今天的云雨楼,门可罗雀。站在门外指指点点的人不少,进去光顾生意的却鲜有。不过,江可道相信,也就是这两天,等这事一过,云雨楼有了新的老鸨,日子该怎么过,依旧怎么过。

周侍郎府。

周玉跪在案前,被明台府的田粮财政大员周侍郎一顿痛斥。

“你说说,为什么要去杀一个青楼的老鸨?这么有失身份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

周玉显然很不服气,“爹,那个老鸨处处和我对着干,我看不惯。”

“哼哼,出息了,去了一趟京城,回到明台府,居然一个老鸨和你对着干?混蛋!”

周玉:“反正我没做错。”

“逆子!你竟然还不认错,要是因为你的疏漏,影响了太子的大事,你和你爹我的项上人头,就全交代在这了。”

周玉:“不可能,太子的事情我从未往外说一个字。他们最多查到是我派去的人杀了那老鸨,绝计查不到任何太子的事情。”

“最好是如此。这段时间禁足在家,若被我发现你外出了,小心你的狗腿。”

~~~~~~~~~~~~~~~~~~~~~~~

乌捕头很快就了线索。

猛虎帮的出手,有意无意给了捕快们一些重要的暗示,这些暗示对于乌捕头来说,和明示也没什么区别。

就好像周玉亲自前往娘子茶准备闹事一样,这件凶杀案,这位公子哥居然派出自己的心腹手下,云雨楼里面,最少有七位姑娘见过,周玉的两位属下头天下午进了老鸨的房间。

进青楼不进姑娘的房间,而是进了老鸨的房间,这不是咄咄怪事么?

0071 趁机赎人

这个时代,没有指纹比对。

但是,最基本的字迹比对还是有的。老鸨兜里的那张字条,那首词,成了人证之外最重要的物证。

府衙内。

府尹余泽当庭开审,传唤周玉和江可道二人。

“本府管辖之下,竟然发生如此命案。周公子,有人见过事发前,你的属下去过云雨楼。对此,你作何解释?”

周玉满不在乎,张口就道:

“余大人,我的属下也是男人,是个男人,他去逛青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看就没必要解释了吧?”

余泽眯着一双细眼,“是吗,可是云雨楼中有人指正,你的两名属下同时进了被害人老鸨的房间,我想,这个周公子总得解释解释吧?”

周玉一时哑口,等了好一阵,才结巴道:

“这个……这个也不难理解啊,他们兴许喜欢重口味呢?”

江可道鄙夷的看了周玉一眼,啧啧啧,把属下卖了不要紧,还要败坏他们的名声。这样的主子,真是不应该跟啊。

余泽显然也没想到周玉会给出这么个答案,略有些为难。

“好,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那么在老鸨的衣兜里,发现的字条又怎么解释?”

周玉此时倒是底气十足,忙道:

“余大人,这个事情恐怕要江公子来解释解释吧。”

余泽看向江可道,只见江可道慢悠悠的道:

“不错,是我的词。这首词是我送给云汐姑娘的。”

周玉:“呐呐呐,余大人,你听见了,他亲口承认了。”

江可道撇了周玉一眼,心道:自己怎么会和这样智商输给猪的人做对手呢?哎,不慎啊不慎,下次选对手,还是稍微选个有水平的。

“我承认什么了?我是说,那首词是我的,我作的。至于那张字条,就不知道是谁写的了?”

~~~~~~~~~~~~~~~~~~~~~~~~~

周玉指着江可道,“你这是狡辩!就你这种破词,还有谁爱写?”

余泽仍旧是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道:

“周公子,请慎言。江公子的两首诗词,已经经由柳侍郎递给了府台苏大人,苏大人曾有夸赞,说这才是我明台府第一才子应该有的诗作。”

周玉努努嘴,道:“就算是写的还不错,也不一定人人都喜欢啊。”

“这个简单,二位公子都是读书人,咱们现场写一幅就是。”

说罢,朝庭下使了使眼色,立时便有衙役备好桌案和纸笔。

江可道拿起笔就刷刷刷的写起来,周玉有些心虚,这一写,只怕就兜不住了。字迹一比对,事情就会清清楚楚,自己得好好想好说法。

不一会,周玉也拿起了笔。伸头是一刀,缩头……缩头就砍不着了。

很快,两人的字迹便摆在了余泽的面前。中间一份,是死者老鸨衣兜里的字条。很显然,江可道的字迹风格独特,即便是模仿,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模仿的过来。而周玉的字迹,虽然有些字被故意扭曲变形,但整体还是能看出来,与那字条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余泽:“周公子,你看,需不需要再给你点时间,想想怎么解释。”

周玉摆摆手,“不必了,我早想好了。字迹虽同,那极有可能是我的属下,偷了我平时的练习之作,至于老鸨被杀,我却实不知情。”

江可道仿佛在看一头猪一样。“我早想好了”这种弱智台词,确定不是上天派来帮自己的?

余泽也不废话,当即下令,令乌捕头全城海搜,缉拿两名要犯。

江可道无罪释放,心中对周玉却不再重视。往常江可道最担心的是猪一样的队友,但是,当这个事情变成猪一样的对手的时候,一切就都风轻云淡了。

老鸨一死,云雨楼的归属是个问题。

江可道正琢磨着怎么替云汐赎身呢,这一下可好,不用赎了,云汐自己就出来了。

“江公子,你估计想错了,云雨楼现在所有人的身契,都在余大人手里。府衙已经暂时接管了云雨楼,只待新的老鸨来了,云雨楼仍旧照常开业。”乌捕头及时提醒道。

江可道闻言,笑眯眯的朝余泽走去。

余泽现在对江可道,早已另眼相看,如果说因为赵灵儿和明王的关系,余泽对江可道是稍有结交之意,那么在江可道名传明台府之后,就是甘愿折节下交,这种大才子,迟早要出人头地啊。

至于听到苏台苏大人把江可道的三字经开蒙文呈报给皇上后,余泽就知道,这一次江可道是真正的入了帝眼,简在帝心啊。这样的人,自己不好好巴结一下,等他飞黄腾达了,就来不及了。

“余大人……那个,商量个事呗。”

余泽眼神温润,“江公子有何吩咐?尽管说,本府能办的一定尽力帮忙。”

江可道看余泽想吃人的样子,又退回一步,别不是这个余大人其实喜欢的是男人吧?“是这样的,余大人,那个我听说云雨楼现在所有人的身契都在你手里?”

“对,府衙暂时接管而已。”

“这样,你看啊余大人,那个老鸨虽然死有余辜,但是我本来和她谈好了,把云汐姑娘赎出来,银子都给了,结果身契还没拿到,她就嗝屁了。这事整的,上哪说道理去啊?”

江可道张口就来了句把银子给了,反正死无对证,能省点就省点吧。

“原来是此事,江公子稍等,我让人去取来云汐姑娘的身契,这就交予你。”

“啊,余大人不愧是通情达理的好官,好官啊。”

“江公子客气,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嘛!”

“余大人,那我就先告辞?”

“江公子有事尽管先去忙,得闲了再来府衙叙叙,我这还有点好茶叶,咱们……啊,我倒忘记了,这茶叶就是你那买的。”

“下回来,我给余大人再带一些。”

~~~~~~~~~~~~~~~~~~~~~~~

江可道领了云汐的身契后,心满意足的离开府衙。

这下皆大欢喜,自己也可以好好筹划一下那座四进的院子了。有了院子,一堆人住进去才会有家的感觉,而且,还可以专门腾出个地方,生产香水。

“嗯?生产香水?技术和资金自己这个大股东出了,地方总该二股东出吧?”

0072 两座院子

江可道现如今在明台府的名气,已经完全不输于小魔女赵灵儿和云汐。

不知道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子、富贵商贾家的少女,把江可道视为梦中情人。他的冰镇水果茶、他的诗词双绝,都是少女们聚会必备谈资,可惜啊,江可道这人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抛个绣包都没有机会。

这大概算是江可道第一次拜访明王府。

一路问着路,倒也好找。所有指路的人都只有一句话:“往中间走,最大的那些院子就是。”江可道深深的怀疑,文青是不是去哪坑蒙拐骗了,不然怎么住那么大一片院子呢。

明王府的正大门,常年不打开,只有重要人物莅临时,才会三门齐开。比如皇帝亲临,比如钦差大人到访,代表皇帝意志。所以江可道赶到的时候,照例被门外的侍卫给拦在了离门很远的地方。

“两位大哥,我是明王的朋友,过来找明王谈点事。”

“放肆!你竟敢如此言语,吃了雄心豹胆不成?看你还年轻,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江可道有些无语,高门大院高门大院,讲的就是这个啊。

“那个,要不你们先通传一声呗。”

“走走走,快走。明王是何等样人,你还想和明王谈点事?莫不是失心疯?快走吧。”

“真的,是真的。我跟你们明王还是朋友来着,还有那个什么司空大哥,明王身边的护卫嘛,我们都很熟的。”

那两个侍卫听到江可道连侍卫统领的名字都知道,心下生疑,莫非这人还真的认识明王不成?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当下便有一人转身往里走去。

不一会儿,便看见司空统领出得门外。

“江公子,多有怠慢,王爷有请。”

江可道故意整了整衣衫,朝两边的侍卫道:

“瞧见没有,以后记住了,人不可貌相。都跟你们说了,我是你们王爷的朋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那两名护卫不断冒冷汗,只是低着头,也不敢搭话。

心中却盼着江可道赶紧走,可千万别再说了,再说下去,让司空统领传到王爷耳里,这麻烦就大了。

走进明王文青的府邸,江可道这才感慨:这才是院子啊,瞧瞧这假山,瞧瞧这流水,瞧瞧这亭台楼阁,瞧瞧这拱桥,如果有个这样的院子,也就满足了。

文青正在一个亭子里,品着娘子茶。

“江兄,你可是稀客啊。”

“啧啧啧,我发现,你这个王爷的生活真是腐败啊。”

文青一脸茫然,怎么没按套路来,正常见面不应该打个招呼嘘寒问暖吗?上来就说别人生活腐败,还会不会聊天了?

“江兄何出此言?”

江可道满脸写满了羡慕嫉妒恨,“还何出此言,你看看你这院子,恐怕半个明台府都被你占了吧?”

文青有些心虚,忙道:“夸张了夸张了,这也是祖制,就是这样子我也没办法。”

“嗯,这个借口好。祖制不可违嘛。”

文青迅速转移话题,“江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江可道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怎么有空,我都差点被人诬陷进大牢,也不见你关心关心,我就只能自己过来关心关心你了。”

文青:“江兄说笑了,以周玉那草包的行事,怎能诬陷到江兄?”

江可道也不和文青扯这些,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讹一座院子。哦,不。是化缘一座院子。

江可道:“不和你废话了。今天来,是想和你说说院子的事情。”

文青:“院子的事情?”

江可道:“呸,口误口误,是想和你说说香水的事情。”

文青一脸期待,“怎么?做出来了?”

江可道白了一眼,怎么就和一个门外汉一起合伙了呢?这往后的日子,还不得自己操心死?

“没。只是有了点眉目。但是现在面临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香水恐怕很难做得出来。”

文青很难得见到居然有问题是江可道不能解决的,心中有些幸灾乐祸,“还有这样的问题,说来听听。”

“那你可听好了,听清楚了。没有生产的地方,需要一个大院子!”

文青有些不解,这也算问题?他还以为是什么技术上的问题,没成想是这么一个问题,院子算什么,自己的东西两侧,大把院子可以用啊。

“哈哈哈,江兄,你来我这,可是来对地方了。钱为兄没有,你要院子,一座两座都可以。”

“这么简单?”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

江可道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胎死腹中了。“文兄,你不勉强?可以稍微拒绝我一下嘛!”

“不勉强,你自己挑。除了这座主府邸,其余的你看中哪个,就用哪个。”

江可道总算明白了土豪两个字怎么写,不过,他最后仍旧只要了一间偏院。至于自己住的,还是找刘三吧。

文青得知江可道执意要买那座院子,拍了拍胸脯,非要和江可道一起去。

那位侍郎被抄家后,府邸被收归官家。现今正由掌管钱粮的周侍郎在挂卖,也就是周玉他爹。文青亲自莅临,可把周侍郎吓个半死,自己的儿子搞了一把江可道,结果半分便宜没占到,反被搭进去两个护卫。而明王爷早就传和江可道关系匪浅,这次来,莫非是找回场子来了?

“微臣不知王爷驾临,未能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免礼。本王今日只是陪江可道来你这做桩买卖。”

周侍郎一听,做买卖?做什么买卖,自己和江可道毫无瓜葛,再说自己乃是一地地方官员,和他一个卖茶叶的做什么买卖?想着便朝江可道说道:

“不知江公子想做些什么买卖?”

江可道:“周大人,我听刘三说,你手上有一个四进的院子,乃是前不久被抄家留下的。我初来明台府,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想买下那座院子。”

周侍郎心中大定,只要不是来找麻烦就行。

“啊,对对,那座院子还在,几个月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江公子想要,不如就……”

江可道立即打断道:“那就好,不知道卖价几何?”

周侍郎见状,立时明白江可道不想占这个便宜,落下这个口实。于是心中一衡量,道:

“既然如此,这间院子就作价三万两,公子以为如何?”

江可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前阵子刘三不是还说五万两吗?刘三在这个事情上,断没有理由骗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个周大人故意在讨好自己。

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可道顺利拿下那座院子,银子分期付。有文青作保,一切都很顺利。

真正的发财大计,终于要开始了。

0073 你听我解释啊

搬家工作一个晌午就搞定了。

江可道既是主人,又好像一个管家,前前后后指挥众人,一会挪挪那个,一会摆摆这个。看上去颇有一种一朝权到手,便把令来行的感觉。府邸门前的牌匾在众人的强烈建议下,终于换成了江府。

江府。

这让江可道有一种地主老爷的感觉。想到这里,江可道招过了豹子,悄悄问道:

“豹子,你看,咱们这么大一座府邸,全是男人,是不是该买些丫鬟回来,吕娘也不能再让她干这些粗活了。”

豹子心思灵活,眼睛一转,“公子,要不咱们还从梅花庄弄一些人过来?都是知根知底的乡里乡亲,用起来也放心。”

对啊。这个主意好,江可道至今仍怀念偷陈婶鸡的曾经,要是老八他们也过来,说不定更热闹。不知道刘老爷有没有实行自己的兴镇计划,或许梅花庄还是以前的梅花庄?

“那你走一趟,除了丫鬟,看看老八他们还愿意来么,愿意的话就一块捎回来。”

豹子领了命令,兴奋的转身就跑。他在梅花庄有个老相好,一直囔囔着要到府城来,要和豹子在一起,但是那会工夫,江可道还未立稳足,因此坚决的拒绝了她。现在好了,跟着公子,即便是做一个丫鬟下人,那也比在梅花庄强多了啊。

再说了,江公子最大的优点是,从来不把下人当下人。他要是兴致来了,还会下厨做一桌好菜,所有人同桌入席,连上下席都不分。豹子看的出来,江公子是本性上就如此,并非故作姿态,这在读书人之中,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江公子偏偏如此,而且他还是明台府第一才子。

跟着这样的主子,这辈子还有什么好苛求呢?

豹子去整理丫鬟的事情了,江可道又开始琢磨着,怎么样才能体现地主老爷的身份感。当然,自己这个地主老爷没有地,等香水推出挣银子了,早晚还是要买些地,种种蔬菜也好。

吕虎满头大汗,一脸笑意的朝江可道走来。

“公子,东西都安排好了。主厢房是您的,西厢房给了吕娘,东厢房暂时空着。我们兄弟住在前院,后院按您的吩咐,没敢折腾,留着给公子。”

江可道点点头,“虎叔,后院其实种种菜就好,等天一凉,很多菜都没得吃,我得提前做些准备。另外,你这些天仔细留意下,看看南郊有没有什么屋子转让,我们需要一间独立的庄园,最好四周没有其他房子,这个庄园有大用。”

江可道一直想着,怎么把火药给研制出来,硝石等材料已经积累了很多。只是,这个研制在明台府城显然不合适,这玩意一旦没掌控好,恐怕乐子就大了。

吕虎对江可道的命令从来都不打折扣,既然江可道说要间庄园有大用,那就必然有大用,自己只管发动猛虎帮的势力,尽力打听此事便是。

江可道搬家,令人稀奇的是,送礼的竟然都是些大人物。府台苏大人、府尹余大人、明王文青、小魔女赵灵儿、连乌捕头都亲自送了一份贺礼。这其中,最奇怪的是,周侍郎竟然也派人送来百两银子、一支玉如意,庆贺江可道乔迁之喜。

江可道来者不拒。

但是下午的时候,有一个来者,江可道却是想拒不能拒。

云汐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敲开了江府的大门。是吕虎开的门,吕虎当然认识云汐了,没得说,这肯定是找公子的,于是也不通传,直接迎了进去,带到偏厅奉茶,这才去叫江可道。

四进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拐了两个弯后,就到了江可道正厅。

“公子,公子,外头有位姑娘,看样子像是找您的,我把她迎进偏厅了。”

江可道一皱眉,一位姑娘?

“是什么姑娘,温文尔雅的,还是刁蛮任性的?”

吕虎有些犯难,自己也不熟悉云汐姑娘啊,光知道漂亮了,哪知道是温文尔雅还是刁蛮任性?公子这个问题……

“反正挺漂亮的。”

江可道叹口气,“虎叔啊,我说过很多次,看人呢,不要光看外表,要看那个人的内心,要了解他的习性,这样才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这么肤浅,我还指望你做什么大事?”

吕虎懵懵的,公子这是干啥呢,实话实说也不对么?

“那……那就算温文尔雅吧!”

“怎么能就算呢,你又记住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千万不要靠自己的感觉下结论,得靠数据说话。”

“公子,什么是数据?”

“这个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下次做事记得多动动脑。”

吕虎“哦”了一声,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又回了头,“公子,那……那位姑娘,你还见吗?”

江可道心中已有猜测,也不说话,跟着吕虎屁股后面,往偏厅走去。

偏厅里坐着的,不是云汐又是谁。身上居然还背着个包裹,看样子是准备投宿啊,啊呸,是准备赖住啊。江可道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云汐起身施礼,“江公子,余大人说……说你已经替我赎身,云汐谢过公子。”

江可道打个哈哈,“啊呀,这是做什么,咱们是老朋友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可不就是举手之劳,一个铜板没花,从余泽手里诓出了身契,大概除了江可道自己,世上再无人知晓这内幕了。云雨楼老鸨要是知道了,一准踢开棺材板,得和江可道好好理论理论,为什么一个死人也要利用?

云汐款款道:“于公子而言,是举手之劳。于云汐而言,却是再造之恩。云汐愿在江府,为奴为婢,还望江公子不嫌弃。”

江可道可不敢让云汐为奴为婢,否则传出去,自己这江府还没主两天就得涨大水,因为全明台府的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都会淹死自己。

“云汐,这个……为奴为婢就不必说了。大家都是好朋友,你若无处可去,就在我这先住下也行。”

云汐闻言,眼睛一红,眼泪滴溜溜的就要落下来。

“原来江公子并非真心想替云汐赎身?既然如此,恕云汐唐突,这就告辞。”

江可道真是目瞪口呆了,这是什么操作?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吗?怎么和点了火药桶一样,说哭就要哭,说走就要走?

“诶,你……你听我解释啊!”

0074 你也听我解释啊

江可道当然不知道,从青楼里赎人,就代表着要把她迎进门。

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倘若没这个意思,又想做善事,那就可以把赎银赠给愿意赎她的人。否则,若只是银子,云汐恐怕自己的身家就足够了,只是,自己把自己赎出来后,能去哪呢?

因此在听到江可道说“若无处可去”的时候,云汐的心都要碎了。

她原以为,江可道确是喜欢自己的,从过往的点点滴滴,他赠自己的绝世诗词,他喊自己的名字,他愿意听自己的给那群孩子当先生,此番种种,都让云汐觉得,眼前这位江公子是对自己有感觉的。

没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江可道能怎么说,他能说自己已经有了吕娘,即便再喜欢云汐,也没办法在一起么?

“那个…云汐啊,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说话,经常不着调,如果哪里说错了,你来打……哦不,你就当没听见就是了。”

云汐已是泪眼婆娑,眼眶里涌满委屈的泪水。

“不,不怪公子,是云汐想多了。”

江可道暗道,怎么还就解不开了呢,难道对于女人来说,道歉真的没用?

“不不不,不是你想多了,是我。我的错,我没把事情办好。”

“是吗?江公子错在哪了?”

是啊,错在哪了,江可道一时语噎。

“哪哪都是错,这事从头到尾就没办好。”江可道心一横,干脆全盘认错。没成想,云汐听到这话后,心中更是失望,终于下定决心般,“既然如此,云汐……云汐感谢江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拂,云汐……很幸福。愿……后会无期。”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江可道一急,潜意识自然而然地伸手拉住云汐,云汐猝不及防,一只手已经完全在江可道的掌心里,心中有种异样感觉,仿佛两只小鹿在里面打架一般,扑通扑通心跳加快。

江可道此时唯一的感觉就是,嗯,柔若无骨这个词原来没有夸张成分啊。这滑滑的触感真是奇妙,江可道都舍不得放开了。

“江公子,还请……请你放手。”

江可道回过神来,这才惊觉不妥。完犊子了,这岂不就是所谓的肌肤之亲?这下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呸,这个形容不好不好,干嘛要洗?

放开云汐的手,江可道有些结巴道:

“云汐,你……这个,要不先住下来再说?”

云汐似在挣扎,心中矛盾,终于还是道:“不了,云汐还是……走吧。”

“不行,你不能走,你要是敢走,我就让吕虎豹子他们把你抓回来。”

云汐倒没曾想过,江可道还有如此霸道蛮不讲理的一面,这还是那个诗词冠天下,行事不着调的懒散读书人?

“江公子执意要留下云汐,又如何自处呢?”

“什么如何自处?大不了豁出去了,把你们俩都娶进门。”

云汐一怔,听到了内心深处一直期待的声音。她当然知道吕娘的存在,据说江可道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吕娘搭救了江可道,这份活命之恩,自己是万万抵不上的。

看着云汐脸色泛红,江可道知道自己赌对了。

喊过吕虎,让吕虎把云汐领去了东厢房。这间房吕虎在安排的时候有意空了出来,就是猜到有这么一出。连憨娃都被安排在前院,现在,果不其然,用上了。

吕虎不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深感自豪。

江可道也不禁为自己的急智深感自豪。

只是几人都没想到,吕娘正在墙后跟,一行清泪滑下。她虽然早就知道,江可道的未来不可限量,自己也不可能永远束缚住江可道。只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自己依旧感到有些痛,尤其是,自己现在和江可道,也无名无份。

江可道正搬了一张摇椅,放在院子中间,眯着眼一摇一摇的。

心中畅想着未来的种种美好生活,不由得嘴角上扬。

说实话,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此刻,江可道都没什么大志向,很容易满足。阳光透过树影,稀稀落落的投下一些斑驳的温暖,和风微醺,让江可道几欲睡着。他仿佛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从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再到未来,这一生波澜壮阔,丝毫由不得他自己,直到耳边出现了吕虎熟悉的声音。

“公子,云汐姑娘已经安顿好了。”

江可道也不睁眼,嗯了一句,“那就好,虎叔你也去休息吧,今天累一天了。”

“好的。对了,公子,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吕娘了。”

江可道猛的一睁眼,跳了起来。

“这下坏了,坏了坏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还在这翘辫子,不,还在这跷二郎腿,实在是不该啊。虎叔,你看见吕娘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眼睛有些红,说是被风吹了。”

“我吹你个头,吕虎你……”江可道指着吕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放在吕虎这儿,那就是恨木不成钢,不仅是根木,还是一根朽木。

只不过,自己现在宁愿是这根朽木。

江可道围着摇椅,来回踱步。吕娘既然哭过,那八成就是听到自己和云汐的对话,但凡是个正常人,怕不得跟自己拼命?

江可道撇开吕虎,悄悄的来到西厢房。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别带着猪队友,否则,他不仅不会帮你填坑,还能帮你把坑挖得更深一点。江可道就不信了,凭借自己这高超的……道歉技巧,还能搞不定这事。

“笃笃笃”“笃笃笃”

“吕娘,你在里面吗?”

“是我啊。今儿个搬家,也没来得及和你说说话,你看,是不是把门开开,让我进来喝杯茶啊。”

里头传来吕娘的声音,“江公子,想喝茶去前厅,我这没热水。”

江可道有些尴尬,“没关系没关系,喝杯水也可以的。”

“水也没有,公子要是渴了,要不去东厢房喝吧。”

得,真杠上了。

江可道有些欲哭无泪,自己这是做了些啥啊。怎么尽做好事,换来的却是这般待遇呢?

“那个……吕娘,你能不能,也听我解释解释呢?”

0075 学政大人

正当江可道口若悬河,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给吕娘“解释”整件事情的时候,帝都天安城,当今文帝在下朝之后,又悄悄把太傅范则然给叫到了养心殿。

文帝看上去又比前阵子消瘦一些,文国作为当世三大强国,国力日渐不支。西边的夏国强势崛起,陈兵十万云州边境。若不是有凤歌军的南宫痕在,恐怕边境早已起了战火。

帝国三大王牌军,凤歌军镇守西边。麒麟军攮东,与巴国的友好相处,全靠麒麟军。大建军人称影子,也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姓名,凶名在外,久而久之,也就无人记得他的原本姓名,只是提起影子将军,巴国的将士都是一哆嗦。虎贲军镇北,大将军赵旭,那是与当今文帝一起打天下的袍泽兄弟,在三大将军中,地位最为特殊,也是最令人放心的一个。行军布阵,稳中有变,北边一众游牧小国,虽然战力强悍,却从不曾越境半步。

但是,这种平衡一旦有一方被打破,文国则面临巨大的挑战。

国力如何提升?无非两个字,人和钱。

昨夜收到明台府苏通仪的奏章后,文帝几乎一夜未眠。六皇子文青的奏折也随后即到。苏通仪对呈上来的这篇开蒙文,赞誉有加,文帝又不是老眼昏花,当然看出来这其中的不凡;反倒是六皇子文青,对那个江可道其人表示很欣赏,诗词文章对他来说,只是兴致来了偶尔为之,更为厉害的是,此人生财有道,随随便便就能创下偌大财富。六皇子在奏折中说,自己正与其一起做个实验,看看是不是真能点石成金。

“有趣,很有趣的一个小家伙啊。”

范则然不知所以,试探着问道:“陛下,何人有趣?”

文帝捻捻胡须,“范卿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发明水车的那个小家伙?”

范则然心中一动,他当然记得,这件事对整个国家有巨大好处。只是这个人的名字,却有些模糊,好像是姓江?这种民间异人,往常也不是没有。陛下为何忽然提起此人?难不成是哪个地方的水车出现问题?

“回陛下,微臣记得。当初,陛下还下旨嘉奖了他。”

“不错。范卿,你看这个。”说着便罢苏通仪递上来的三字经给了过去,“这是苏通仪前几天快马加鞭送上来的奏章,里头附带的一篇文章。朕觉得有趣,范卿一起看看。”

范则然不敢大意,能够被一国之君称之为有趣的,一定不是平常事物。

待细细读完,范则然眼中精光闪烁,呈上去,这才道:

“微臣贺喜陛下,我文国得此开蒙文,读书人必将比以往翻倍。人才充盈,国力提升指日可待。”

“范卿所言在理,你说,朕要不要把那个小家伙调到京城来?”

范则然一惊,已经意识到,这篇开蒙文就是此前发明水车的那个年轻人所著。这就简直太神奇了,神奇到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久远的阅历与学富五车的知识储备,想做出这么一篇开蒙文,简直是无稽之谈。那个年轻人才多大?

“陛下,依臣愚见,如若此人真有如此大才,调其至京城任用,也无不可。”

文帝看范则然怀疑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将几案上的另外两张纸丢了过去,“你若是怀疑他的才华,不妨看看这两首诗词,据说是他在青楼和人比擂诗文时,临时所作。”

范则然身为一代大儒,又是众皇子的老师,一身才学自不必多说,诗词歌赋也不在话下。但是拿到这两首诗词时,手仍不住的颤抖,嘴里喊着:

“妙!妙啊,尤其这首词,堪称七夕第一词!”

文帝微微笑,能让范则热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可见这首词的的确确是有些真本领的。

“陛下,微臣以为,可以召此人进国子监,辅以重任。”

文帝思索了一阵,想起六皇子文青所说,摇摇头,道:

“算了。还是先放一放吧。”

“拟旨,明台府江可道,才华无双,为国尽心,今特封为一府学政,知事府衙。”

~~~~~~~~~~~~~~~~~~~~~~~~

江可道费尽心力,终于抚平吕娘心中的委屈。

简直是比干苦力还累,不仅要斗智,该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能眨一下,一个谎言就得丢出去;还要斗勇,该承诺的时候,心得狠,怎么狠怎么来,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先哄过了这关。

随后几天,吕娘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云汐处得极为融洽。

这让江可道一度怀疑,前几日的要死要活,难道是自己梦中出现的场景?不过江可道也没有太多时间在家,他有一大半的时间,在文青那的府邸,香水的研制工作已经略有成效。豹子带回来的人,挑选了好几个过来这边,憨厚可靠。

老八果然也过来了,被江可道打发进后院,研究大棚蔬菜的棚如何改造。

这一天,江可道照例在府中发酵花香酵素,进行香水的提炼,猛听得门外吕虎的大嗓门:

“豹子,豹子,公子人呢?”

“虎哥,公子在里头呢,咋了,有啥急事,跑得这么满头大汗。”

吕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

“大事,是大事。京城来人了,府尹余大人陪着来的,说是陛下有旨意。”

豹子狐疑的看着吕虎,“虎哥,这个玩笑可不好笑,陛下有旨意,关咱啥事啊?”

“是不关咱的事,可是关公子的事啊。”

豹子还没转身,便听得身后江可道推开了门,有些不耐烦的道:

“虎叔,京城来的那人,有带银子来么?”

“啊?!银子?好像没有……”

“哎,我就知道,果然又是一道圣旨草草了事。”

说归说,几人也不敢真让余泽和传旨的人等太久,当即回到府上。待听完传旨的官员宣读完毕圣旨,吕虎和豹子等人都是一脸兴奋,听上去,公子好像是当官了。

只有江可道一脸懵相,转头问道:“余大人,这个学政是几品官?”

余泽满脸笑意,“学政大人,按制,这个学政是从六品。不过,陛下特意赐你可参与明台一府的政事,这已经是无上的荣光了。”

“才从六品啊?连个侍郎都不如,哎,陛下真是太小气了。”

余泽一脸黑线,当着京城前来传旨人的面,江可道可真是敢说。不过那人倒也不在意,一个从六品的官员,陛下让自己从京中亲自跑一趟,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琢磨了。

“对了,这位大人,陛下有赏赐些金银什么的吗?”

0076 云香

在余泽不断的解释和道歉中,京城前来宣旨的那位大人,终于解开紧缩的眉头,进了府衙。

他可能是第一次出京宣旨。

但绝对是第一次碰见有人听完圣旨不给打赏,反而向自己所要银钱的人。

江可道想起文青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敢把这道圣旨折现。再怎么说,皇上也给了一个官职,虽然是一个从六品学政,听名字就知道没什么权力的官职,但好歹是个官啊。

把圣旨交给吕娘后,江可道又一头扎进了香水的研发中。

最近江可道跑的很勤快,明王文青也偶尔过来探访,说是慰问一下在一线的工人,只有江可道看的出来,明王这是在催进度呢。

自己当初牛皮吹破天,说的信誓旦旦,保证能挣钱。

一段时间过去,别说钱了,浪费的花,估计能把江府和明王府之间的路,铺一路。

但是江可道并不急,多少比例,多少时间,这些都需要经过不断的试验,才能知道最佳的方案。

今天,文青又带着两名侍卫,敲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江兄,今日进展如何?”

江可道眼都不抬,“不如何,文兄,你若有时间,不如去洗点水果过来。”

“些许小事,你想吃水果了,我让人给你弄就是。”

江可道盯着眼前的蒸馏过程,眼睛一眨都不眨,叹道:“要是有酒精来弄就更方便了。”

文青:“都说了,这个事不可能。酒都不够用,你还指望酒精。”

江可道心中想的却是,得找个时间去和余大人聊聊,把明台府的粮食产量弄上去,粮食够了,自己再酿些酒,官府就没什么可说的吧?

但是现在肯定不行,粮食都不够吃。

酿酒?抓到直接下大狱的。只有拿到官家的酒曲,才有资格贩卖酒。

而且这市面上的酒,真是难喝啊。

“文兄,你猜猜今天这香水能不能弄出来?”

文青有些诧异,难道已经快要大功告成了?

“怎么,你……你已经快弄好了?”

江可道抛去一个鄙视的眼光,“就你这样的,摆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不过,一会等这香水完全成型后,我给你闻闻,保证你闻所未闻啊。”

“只是可惜了……”

文青心中一凉,“可惜什么?”

江可道故意道:“可惜你是堂堂大男人,这香水给你也没啥用。”

文青憋红了脸,一时竟没想到如何反驳江可道。

难道说自己品味特殊,就喜欢往自己身上撒香水?不,自己的取向绝对不能让自己给掰弯了。以后自己还要娶王妃的呢。

“谁说没用?我可以送给京城的母后,还有几位妹妹。再说了,我府里那么多丫鬟婢子,不能随手送他们几瓶么?”

江可道“啧啧啧”的感慨了一句,“文兄你真有钱!”

“别,我最穷。别和我提钱,脑壳疼。”

江可道:“你知道我们这香水多少钱一瓶么?你就舍得丫鬟婢子人手送一瓶?”

文青:“怎么,这么些花伴着水一起,你难道敢卖一百文?”

江可道心中暗叹,明明是生在地王之家,从小衣食无缺,怎么也被限制住了想象力?

“一百文?我当然不敢。”

“那不就是,送一个十文的小礼物,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可道打断,“一瓶至少卖一两银子。而且根据花香来定价,有些极少产出的鲜花,每瓶卖五两银子也是有可能的。至于珍藏版,我估计得十两银子一瓶。”

文青手指指着江可道,不断颤抖,“你……你这是搜刮民脂民膏!江可道,你这样做,良心不会痛吗?”

江可道推开文青的手,“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安个罪名。这玩意,你觉得民脂民膏们买得起吗?”

“当然买不起了,有这一两银子,不如买点粮食。”

“那不就得了。这香水,本就不属于他们要消费的东西,而是要卖给那些有钱人。有钱人,懂吗?”

“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而且,你定这么高的价,确定有人买?”

江可道神秘的一笑,“那当然。只要形象代言人找的好,不怕东西会卖少。”

“什么是形象代言人?”

“这个不重要。你只要允许我到时候借用下你的名头打打广告,就好了。”

文青有些迟疑的看着江可道,总感觉他的谋划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般。“借用名头可以,但是一旦我发现你做了坏事,不好意思,不借了。”

江可道忽然发觉这个明王还是挺有趣的。

明明心里也想着挣钱,又不肯与民争利。哪怕是那些富商巨贾,他也心怀不忍。明明是啥也不懂,却偏偏啥事也得过问过问,好像经此一问,事情便在自己掌控之中。

有了明王的许可,江可道未来的“皇家御用”、“皇后同款”等等广告词就可以合法的光明正大的逐一登场了。

两人聊着聊着,猛地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成了!”

“拿来我闻闻。”

文青率先撰在手里,眯着眼,轻轻一嗅,果然,有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江兄,这便成了吗?”

“不错。这只是其中一种香型。玫瑰淡香型。以后还有浓香型。百合花香、茉莉花香、菊花香、丁香花香等等。”

文青有些头大,这么多种,岂不是会让人难以选择。

“就没个统一的名字?”

江可道朝文青竖了竖大拇指,“文兄,你这个问题提的好。非常的有前瞻性。咱们是得有个品牌的名字,方便以后推广。”

文青有些窃窃自喜,板着脸道:“既然是在我的明王府产的香水,不如就叫文香吧!”

江可道听见吓一跳,连忙制止:“不行不行,蚊香不好,蚊香不好。”

“那依江兄之见呢?”

江可道心思斗转,瞬间想到了好多个名字。什么香奈儿五号、什么迪奥、什么克里斯汀等等,但又觉得都不太合适。

想起了云汐要做形象代言人,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名字定了,就叫云香。”

0077 请你上班

云香的推出,在整个明台府不啻于一场时尚地震。

这场地震对于有钱人的圈子来说,那是品位的改善。尤其是那些富太太、富小姐,趋之若鹜啊。没听说吗,前云雨楼花魁,云汐都在用云香。

但对于没钱的人来说,那就是东西怎么都越卖越贵了。前有娘子茶,一两茶叶敢卖十两银子。现有云香,不就是一瓶水么,居然敢卖一两银子。

对了,云香的店就开在娘子茶隔壁。

那件布匹店,被江可道用三百两银子攻破。成功缴纳了转让费的江可道,当即把原来的“李记布庄”牌匾摘了下来,把“云香”的牌匾挂了上去。

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西市最西的那两间店,不带上几百两银子,根本不用去逛。

丢的是自己的人。

吕娘看着云香的走俏,心中多少有些醋意。

“云姑娘,真羡慕你,江公子对你是真的好。”

云汐哪敢接这话,“我倒觉得公子对吕姑娘是真好,娘子茶是公子的第一桩生意,但却以吕姑娘的名字命名。有时候我都在想,咱们女人哪有喝茶的啊,公子他怎么就敢取这么一个名字,还偏偏卖的很好。”

吕娘有些得意。有些东西只是没去想,一旦真正的去想了,你才会发现,原来最好的就在自己手中。

“云姑娘,你也一样啊。这香水叫云香,旁人不知道来由,你我还不知道吗?现在这云香在明台府已经成了香饽饽,那些富家小姐们,人手一瓶。”

云汐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了笑意。

是啊,叫云香。

这两个字就足够了,就足够自己坚定着跟了江公子,一生无悔。

云香有多走俏,云汐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因为第一批产量不高,云雨楼里的一些姐妹来的晚,买不到。使劲办法托自己给江公子说说情,看能不能匀几瓶出来。

以前,自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谁不想做花魁啊?凭什么是你呢,还卖艺不卖身,啊呸。

现在呢?

云雨楼的姑娘们,看着自己都格外亲切,见面热情的不行。显然,没有人是傻子,大家都知道,云香是怎么回事。

除了羡慕云汐的好运气,就只能巴结结交,至少还能搞几瓶香水回来。

江可道又调了两名下人过去帮忙,守卫倒是不用。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敢到一个王爷的府邸里偷鸡摸狗。

~~~~~~~~~~~~~~~~~~~~~

江府。

江可道回到家的时候,有些疲惫。云香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这种暴利行业,自己匀给了文青三成利,到底合算不合算?

早有丫鬟打好了一盆洗脸水,端了过来,水温适中。

“老爷请洗把脸。”

江可道原本对老爷这个称谓极度的反感,在他的印象中,只有那种端着保温杯泡着枸杞的人,才勉强能被称为老爷。等到胡须发白,需要扶我起来试试的时候,才被正式称为老爷。

自己现在尚未娶妻,血气方刚,堂堂一个大好的年轻人,凭什么就被叫做老爷?

凭什么啊?

在屡教不改之后,江可道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老爷,听门房说,今天余大人的夫人托人前来,想问问老爷,那云香可还有。”

江可道洗了把脸,走到太师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小翠啊,不是老爷我说你,你看能不能先改个名字先?”

丫鬟小翠低着头,不敢说话。这个名字其实也是父母随便取的,没什么深刻含义。只是,这名字怎么总是被老爷说和一种酸菜很像呢?

“一切但凭老爷做主。”

“这样吧,你就叫秋月。回头让二妞她们也都改改,比如可以叫春竹、夏菊、冬雪,让她们三个自己选。”

秋月点头应下。

她虽然不知道改名字有什么意义,但是二妞她们一直都这样叫,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不过,老爷既然说要改,那就改了吧。

嗯,秋月。听上去也蛮好听的。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谁要买香水?”

“回老爷,是府尹余大人的夫人。”

江可道皱皱眉,自己怎么把这一大票活广告给忘记了呢?

府尹余大人、府台苏大人,还有那什么周侍郎,他们的夫人,那都是府城里的顶级圈子啊。怎么还巴巴的等着别人来买,买不着,还等着别人来问。

真是太不像话了。

“行了,你下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江可道当即就列了一长串名单,反正这香水,成本不高。就是送出去一百份,自己也亏不了几两银子,但是带来的收益,那就要乘以一百,乘以一千,乘以一万了。

正当江可道沉浸在美妙的财富世界时,丫鬟秋月又在外面敲门了。

“秋月,还有事啊?”

秋月有些拘谨,道:“老爷,是柳侍郎差人来找老爷的。”

“什么柳侍郎马侍郎的,也是来买香水的?”

“不是。我听门房说,柳侍郎还是老爷的顶头上司,他差人过来,估计是有公务要办。门房已经把人迎到偏厅了。”

江可道登时醒悟,柳伯元啊。

自己现在是明台府的学政,从六品。可不就是在他这个六品手下干活吗?但是陛下好像没给自己派活吧,怎么还有公务商量呢?

江可道想的很天真,他一个区区从六品的小官,还指望着皇帝给他派活。那文帝估计早就被活活累死,什么事也不用干了。

远远的,江可道便打上了招呼。

“啊呀,这位大人,幸会幸会。不知大驾光临,未曾远迎,恕罪啊恕罪。”

那位官员当即起身,作揖道:

“下官李铁,见过江大人。”

“原来是李大人啊,久仰久仰。”

李铁本是柳伯元手下的一名从属,熬资历似的熬了十年,总算是出了头,被柳伯元举荐到了自己的衙门,担任一个九品文书。

是一个十足的清官,因为这个文书实在是没有任何贪腐的机会。

相比江可道这种做火箭一般的当官速度,前一刻还是个草民,后一刻就成了从六品的大员,李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自己眼里,从六品,就已经算是大员了。

“江大人,既然见到您了,那就好办了。我奉了柳大人的命令,特意来问一下您,何时到府衙就任?”

0078 太简单了吧

江可道有些心虚,毕竟顶着学政的名头,却啥事都没干。

学政学政,这说明学习读书的事情,也是政事的一种。自己现在这种行为,与自己所鄙视的尸位素餐,岂不是刚好吻合。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江可道。

旨意上没写清楚也就罢了,余大人当时在场,他是明台府的二把手,一地父母官,他都没给自己分个工,这能怪谁呢?

余泽若是听到江可道这般想,非得和他急。

当时光是解释江可道为什么向宣旨官索要银两这事,余泽就费了老半天劲,又是道歉又是保证的,这才把它圆过去,谁还记得这个学政要干啥呢。

“李大人,不知我该往何处报道呢?”

李铁有些诚惶诚恐,忙道:“哎哟,江大人,可不敢称呼下官为大人,您直接喊我老李就好。柳大人说,江大人才华盖世,但政务不一定熟练,所以想让您先去明台书院看看。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或者帮忙提点学子们几句也可以。”

江可道点点头,这个工作看上去挺合理。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不就仍是个先生?

“李……老李啊,你确定,我只是去看看,不是让我去当先生吧?”

李铁立刻保证道:“江大人放心,您是朝廷的六品学政,怎么可能去当先生呢?”

“老李,你这是看不起书院里的先生?”

“不不不,下官对那些教书育人的先生崇拜的很,佩服的很。”

李铁冷汗都下来了,这个江大人到底想怎样啊。一会不想当先生,一会又……又好像想当先生。

江可道暗道:按照道理,皇上给自己下旨特封,明台府没理由让自己只当个先生,否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岂不是给他们自己遭祸?

只是巡视巡视嘛,很简单的工作。

江可道:“既然如此,老李你就先回吧,我一会换件衣服,就过去。”

朝廷的官服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皇上的九五龙袍自不必说,王侯衣袍上绣的是蛟,离龙差一个等级,一品大员,官袍上绣一只盘腿而坐的猛虎,意喻独当一面。至于江可道的官袍,不好意思,没有动物,只绣了一朵花。意味着文国的各地基层,欣欣向荣。

幸好,相比较猛虎,江可道对花还是不排斥的。

换上官服后,江可道整个人都荣光焕发。秋月在一旁伺候着,都倍感荣耀。

“老爷,您穿上这身,立马就有了官老爷的架子。比以前刘老爷可威风多了。”

江可道站在铜镜前,看的甚是模糊,就只能听秋月的点评了。

“秋月,你会不会比喻,拿我和刘老爷那半拉子老头比,有可比性吗?”

秋月吐了吐舌头,“奴婢读书少,见识少,老爷可别见怪。”

几个丫鬟中,秋月办事利落,被安排伺候江可道的生活起居。春竹专门服侍憨娃,至于夏菊和冬雪,则分管前院的一切后勤。

几人平时最大的话题,就是羡慕秋月的工作。能在老爷跟前伺候,这是多幸运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攀上高枝成为老爷夫人了。只有秋月自己最明白,江可道虽然待每个人都很好,但心里面,除了吕娘和云汐姑娘,再也没有任何人了。

来之前所担心的被吃豆腐啊,被骚扰啊,统统没有。

除了这位老爷有时说话不着调以外,其他的可说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爷了。

江可道身着官服从家往外一走,院里的丫鬟和老妈子们都窃窃私语。

“秋月,我是脸上有饭粒吗?怎么大伙儿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老爷,那是您威风,姐妹们之前从未看过您这个样子,自然就有些惊奇了。”

“这样啊。回头你告诉大家,工作时间不许窃窃私语,违者薪俸减半。”

秋月吓一大跳,老爷真是说风就是雨啊,讲讲悄悄话就要扣一半工钱,大家岂不是要变哑巴了。

江可道迈出府门,继续道:

“顺便告诉他们,要说就大声说。”

~~~~~~~~~~~~~~~~~~~~~~~~~~~~

明台书院。

算起来江可道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送憨娃过来进学,匆匆忙忙,办完手续就去找客栈了,此后一直也不得空过来看看。

没想到,这次会以这么一种身份过来。

书院两侧有学生当值,这个当值可不是轮流来当,而是犯了错的学生,或者考试吊尾的学生,被发配到这儿来看大门了。

那两学生看江可道一身官服,立马变得乖顺,作揖鞠躬道:

“学生拜见大人。”

江可道对调皮捣蛋的学生倒是没什么偏见,这些人也许诗词一般,但脑袋瓜子灵活,动手能力强,未来一样是文国栋梁。

“嗯,免礼。你们院长在吗?”

“大人要找院长?”

“怎么?不太方便?”

“哦,不不不,只是院长大人今日不凑巧,一大早就出门了。”

江可道眉头一皱,别不是有什么坑吧?自己今天刚好过来,院长刚好出门了。有时候,太多的刚好就是个坑。

事实上,江可道过于敏感了。

院长大人一早被余大人喊过去,商量三字经开蒙文的事情。这是明台府头等大事,余泽亲自挂帅,要让明台府的士子读书人三年内翻一番。

“既然这样,那我进去随便看看,不需要登记吧?”

那两位学生看江可道如此年轻,但一身官服是做不得假的,哪里敢阻拦,忙道:

“大人请,大人请随便。”

江可道踱步而进。不得不说,明台书院还是有几番气象的,园子修得和皇上的御花园一般,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交相辉映中,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这个书院的院长真是太会享受了,江可道暗暗想。

行不多时,便看到一排教舍。里面传来一阵一阵的朗诵声,此起彼伏,显然是不同的班级,正在朗读课本。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江可道也大概明白,府城的书院是个什么水平。诗词歌赋为主,经义策论略有涉及,至于其他的,就暂时没有了。

算数物理、音律绘画,那都属于旁枝末节,是被严重看不上的。

“这位同学,你来对对看。上联:荷风送香气,下联是什么?”

江可道在墙外听着,暗暗乍舌:

“不是吧,就教这么简单的内容?”

0079 他是江公子

江可道决定做一回墙根偷听的人。

想当初,最害怕的就是那些偷偷摸摸站在窗口盯着你看的“先生”们,坐在教室里读书,你都能随时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凉风来回的吹。

荷风送香气。

这个不算太难的对子,或者说诗句,要接上下一句,有很多种可能。

只听得教舍里传来一个底气不足的声音:

“先生,我对,北风送凉气。”

江可道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人才啊,有勇气!

换作一般的读书人,是断断对不出北风送凉气这等直白又浅显易懂的下联来。但是这个学生嘛,明显骨骼清奇,什么信雅达在他那完全走不通。

教舍里顿时哄笑一团。

应该是先生拍了拍案桌前的堂木,砰砰两声,笑声顿歇。

“谷林,平素先生可有教导你,读书要读其意,不能只看其形。”

“是的先生。”

“那你这个,北风送凉气,作何解释?”

“先生,这个很好理解啊。冬天来了,北风呼呼的刮,天气变冷,空气都凉了。”

“……”

江可道在门外听着心里可乐,这解释妥妥的啊。看来这位谷林同学还是很耿直的一个人嘛,没看见先生都给问懵了?

教舍里安静了好一会,才传来先生的声音。

“简直是朽木,你坐下。还有哪位学子能对上来?”

“先生,我来。荷风送香气,我对善意存心间。”

“嗯,不错。”

江可道还想再听,不知不觉踱步到了门口。里头的先生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讲学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在外晃荡。再定睛一看,这人穿着官服,一时间也不敢大意,连忙走了出来。

“明台书院教习,李清,见过大人。”

江可道反而吓了一跳,他一直盯着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暴露在一众学子和先生面前,被李清的话一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偷听总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啊,李教习,你好你好。你继续上课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对子也挺好,你继续。”

李清听出江可道的话外音,“大人可是对刚刚那个对子有些想法?”

“没。”开什么玩笑,江可道可不想和他讨论对对子的问题,那该多无聊。有时间还不如研究研究怎么改进香水,怎么搞出火药,或者,怎么搞出玻璃,家里那面铜镜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自己站在铜镜面前,和秋月站在铜镜面前,感觉都一样。

“李教习还请继续。”

“大人既然巡视到此,不如就和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当是指导一下众学子。”

李清见眼前这位大人面生的很,明台府主管教育口的官员,自柳侍郎以下,他几乎都见过。但是却没见过此人,而且此人年轻的过分,故而想考考这人的本事。

“荷风送香气?”

“正是此联。”

江可道暗自叹了口气,也罢,就借此机会,让大家少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多去研究研究怎么让粮食增产、研究研究怎么制霸世界。

“我觉得这个也不难吧。”

李清有些诧异,这人竟然没有自称“本官”,这在官场上可算罕见。哪怕是官阶低一些的,见到上级也会自称下官,断断没有自称“我”的。只听江可道继续道:

“比如: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荷风送香气,松月生夜凉。”

李清心中一惊,此人才华横溢啊。

莫非他此前在门外偷听,就已经想好了下联?

“大人高才,我这刚好还有几个上联,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李清打定主意,既然要考校,那当然得弄一些难一点的,临时出的题,让对方没有思考的时间,这样才能显出真本事。也不等江可道回话,自顾便说道:

“两三竿竹皆秋色。”

江可道:“千万叠山有雨容。”

李清:“一竹一兰一石。”

江可道:“有节有香有骨。”

李清:“风云三尺剑。”

江可道:“花鸟一床书。”

李清有些惊惧,这个年轻人腹中诗书已经达到如此厉害的地步吗?为何明台府从来没听过这么一号官员?难不成是京城下来的?

“大人大才,李清佩服,心服口服。”

江可道有些索然寡味,“李教习,其实对对子这种事情,茶余饭后消遣消遣就罢了,算不得什么才华。真正的才华,应当于国有用,于民生有用。”

李清一时没转过弯,对对子乃是锻炼诗才的上佳方法,怎么就不算才华了?

“大人此话,李清不敢苟同。诗才亦是才华一种,我辈读书人,诗词歌赋闻达天下,岂不快哉?”

“你确定?”

“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江可道:“好吧。那我也来出个对子,你对对看。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

李清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似乎怎么对也很难对得上。山是一物,山羊是一物,偏偏二者首字相同,里头还包含山羊的动作,以及羊角碰上山的画面,短短两句话,却包含如此多的信息,难。

“是不是觉得挺难的?其实一点都不难,不信你听:水牛下水,水没水牛腰。”

李清眼睛一亮,“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江可道有些无语,什么叫你怎么没想到,这个很难想的好吗?换作自己易地而处,保证想一天也想不出来。但是,江可道此刻故意装作风淡云轻,又道:

“你再听听这个:因荷而得藕。”

李清又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荷花荷叶,与莲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似是在讲,有了荷之后,才有藕。但若只是听音,又似乎是一个问句。

江可道也不卖关子,“是不是又觉得很难?因荷而得藕,有杏何须梅。”

李清这一下真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了,深深的作了一揖,满是恭敬的道:

“李清谢过大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清佩服。”

这时,有教舍内的学子,认出了江可道的身份。毕竟,那天在云雨楼的诗文比擂上,江可道出了一个不小的风头,把云雨楼当家花魁都给骗走了。

“你……你是江公子?我知道了,他是我们明台府第一才子,江公子。”

0080 毁人不倦

江可道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众多学子的指证。

原来是明台新晋第一才子,怪不得,文思如此厉害。李清这下心中仅有的一点不甘心也抛诸脑后了,江可道的两首绝世诗词,早就人尽皆知。李清自己也曾暗暗誊抄下来,细细品读,一时惊为天人,自己就是再努力半生,只怕也是无法做出这等诗词的。

只是,据说这位江公子的真正身份是西市娘子茶的东家,什么时候,竟成了朝廷的人?

看这朝服,竟然还是六品大员。

的确,在明台书院这些人眼里,六品已经算是很大的官了。

多少人一辈子使劲熬啊熬,也未必能熬到这个位置,

“不知是江大人当面,李清放肆了,还望大人恕罪。”

江可道笑着摇摇头,“李教习言重了,我也是第一天穿这身衣服,还有些不习惯,你别见怪。

当下学子们就热闹了起来。

了不得啊,明台第一才子如果能来给自己当先生,那说出去都是荣光啊。

“江公子,你是过来给我们当先生的吗?”

李清连忙制止,“放肆,这位是江大人,岂可直呼江公子?”

江可道摆摆手,他心中其实对“大人”这种称谓倒不是特别在意,许是并未真正踏入官场,一时之间倒觉得“江公子”更让人感到亲切。

“没关系,一个称呼而已。”

“只不过,这位兄台,我今日过来,纯属瞎逛。我有个晚辈在书院进学,他年纪比较小,我主要是来看看他。”

“江大人竟有亲眷在此进学?”

“低调低调,不能给他搞特殊化啊,正常来就好。”

当然,也有学子对江可道不屑一顾,认为江可道连府试都没过,就别说以后的州试了,这又算什么本事。

但更多的学子则对江可道满是崇拜。

平时这位第一才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儿个好不容易见着了,绝对不能就此白白放过啊。

“江……江大人,您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教教我们怎样写出绝世诗词吧?”

“呸,老王,你做梦呢吧?我们能写出江大人一半好的诗词,那也足以震惊天下了。”

“是是是,我太贪心了。江大人,您就教教我们吧?”

江可道有些无奈,如果府试考试的内容只有这些,那么多半考出来的也都是些书呆子。

幸好州试有策论经义,考究的是对政事、对军事、对民生,对邦交等等问题的看法与见解,否则文国岂不是要完蛋。

“各位学子,其实吟诗作对,我本人是非常乐意作的。但是这个只是陶冶情操的一种方式,如果把学业的重心都放到这上面来,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可是江大人,府试考的就是这个,倘若府试都过不了,我们又谈何大有作为?”

江可道向反问的那位学子投去一道欣赏的眼光,厉害啊,一句话竟让自己有些无言以对的感觉。

“你说的很对。我们还是来说说对对子的事情吧。”

要改变科考制度,江可道自问自己还没这个能力。要改变深入人心的观念,江可道自问自己也还没这个能力。所以,不去争辩就是最好的争辩。

“江大人,对对子可有什么捷径?”

“捷径?兄台,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其实,最大的捷径,就是天赋。”

“那不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过,既然大家今天喜相逢一场,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们另外一条捷径。”

江可道决定破掉大家对对子的高涨的热情,把里面的弯弯绕绕全都摆出来,这样,以后再也没人有兴致去和人对对子了。

一众学子听到真有捷径,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我们都知道,对子讲究的是一个对。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有相对的东西,只要熟记这些对应的事物,那么不管对方如何出题,你们都能很快得出下联。”

李清也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这是第一才子在传道解惑,岂会无的放矢?

“比如: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冯妇虎,叶公龙,舞蝶对鸣蛩。衔泥双紫燕,课蜜几黄蜂。……明对暗,淡对浓,上智对中庸。镜奁对衣笥,野杵对村舂。花灼烁,草蒙茸,九夏对三冬。”

江可道一口气讲了一大堆,不过要把那本《声律启蒙》给讲完,非得累死自己不可。

教舍内的学子如闻惊雷,这……对对子作诗还能这样?有模式可以记,有公式可以背?那以后还对什么对子?

李清也被震得不轻,这世上怎会有这等妙文,怎么自己读书数十载,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个江大人又是从哪里习得?

江可道此刻口干舌燥,推了推李清。

“李教习,你这可有杯水给解解渴?”

李清回过神,看向江可道的眼神里,已经不仅仅是佩服了,还隐隐有一丝恭敬,“有,当然有。江大人,您随我来。”

二人转到先生们的办公地,李清特意给江可道沏了杯娘子茶。这娘子茶死贵,平时李清喝的省,不是重要时刻,也不舍得胡乱就泡完。

江可道接连喝了两杯,这才解了渴,道:

“多谢李教习。”

李清立时摆摆手,“客气,江大人客气了。”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江大人,您刚刚念的那篇对仗文章,不知是否还有下文?”

“聪明。的确是还有一些,不过今日我累了,改天你到我府上,我们再好好聊聊。”

江可道觉得李清这个人还是比较灵活的,可以好好改造一番。

殊不知在李清看来,这位江大人满腹经纶、才华盖世,但实在不适合教习当先生,否则只怕误人子弟,一个都过不了府试。

望着江可道离去的背影,李清悠悠一叹。

“可惜啊,暴殄天物。”

0081 偶遇赵老头

从明台书院出来,江可道难得空闲。回家换了身上的官服后,又穿回自己的衣衫,瞬间觉得浑身通透,仿佛自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顺着街道信步而走,出了南城,便直奔西市。

现在,吕娘和云汐基本都在店子里主持生意,江可道劝说了好半天,请个掌柜,女孩子家家整天抛头露面算什么?

但是被吕娘和云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生意可以交给别人打理,但是收回来的银子得自己打理。

这是女人的原则,寸土不能让。

江可道没办法,只好由得她们去。幸好这两间店的背景,被坊间传的神乎其神,又是明王府有份子,又是余大人做后台,倒也没有不开眼的泼皮敢上门滋事。

再说了,现在吕虎是明台府地下势力的一哥,谁敢作?

从南城出来往西市的街上,有一间规模颇大的茶楼,因为近着南城,没少一些达官贵人在里头喝茶。里面说书的说书人,也是明台府有名的大腕儿,寻常酒楼可请不来。

不过,在云汐心里,江可道讲的传奇故事要比那些个说书的好上一百倍。

江可道今日突然来了兴致,转身进了那茶楼。

那茶楼叫天下茶居。

口气不小,但这么些年来,生意一直很旺,足见的店家运营有方。

江可道径直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个人,也懒得折腾去到包间里。二楼的客人明显比一楼少,但消费的却未必比一楼低。

台子上,说书人正讲着一代英勇壮烈救国的故事。

但是,似乎大家并不太买账。从断断续续的抱怨声里,大概知道了这老头光这一故事讲仨遍了,江可道倒不是很在意。

他本就是上来喝口茶,转转而已。

只是二楼靠窗的隔壁,却坐着两个老头,丝毫没有听说书人的故事,反而在桌上置了个棋盘,杀的难解难分。

江可道觉得有趣,便挪了挪凳子,细细观摩了起来。

以前没少被街头残局赢了有奖的棋局给吸引,江可道对下棋不敢说精通,但也略知一二,这一二也都完全是花钱买来的教训。

那俩老头面相雍和,左边的一位,灰袍布衫,脸上皱纹深浅,仿佛每一道沟壑,都泛着岁月的光辉。右边这位就有趣了,叼着一根大烟斗,每次苦苦思考棋局的时候,都得吧嗒来上几口。他下颚间隐隐一颗痣,不仔细留意倒是发觉不出来。

棋盘上已经杀的七零八落,剩下余子七八个。

“老赵头,看来这一局又是你输了。”

那个被称作老赵头的人满脸不服气,嘴上哼哼道:“现在说胜负未眠太早,我尚有车一辆,马一匹,虽然双炮尽毁,但你要一军将死,我看也悬。”

“老赵头,都这样残局了,你还不认输?”

“认输?老李头,你不是开玩笑吧?我赵甫一生,何时认过输。”

“啧啧啧,今时不同往日喽,人老了,该认输就得认输。”

只见老赵头单车直入,先逼一把宫再说。老李头丝毫不慌,他手上两单兵已经长驱直入,按死在敌方阵营。自己的地盘上,还有一车双炮,只不过,两匹绝世良驹,被那个老赵头设伏吃掉了。

“你这样苦苦挣扎,是没有用的。我的大帅往前走一步,你所有的计划就都落空了。”

老赵头眼睛盯着棋盘一动不动,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是设计。

江可道看着这棋局,知道那个老李头稳操胜券了。除非……除非先别想着将对方的军,先骗过对方意图,把一个炮给吃掉,那就尚有一丝机会。

但是,显然此刻两人都想着如何一步将死对方。

江可道几番欲言,都被自己给压了下来。心中默念:观棋不语真君子,观棋不语真君子。念着念着,竟然轻轻的出了声。

两老头同时“嗯?”的一声,转过头,见是一位年轻人正在看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话倒是有趣,年轻人,你也懂下棋?”

江可道讪讪一笑,“我就瞎看看,瞎看看,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老李头倒是来了兴致,“哦?略知一二,听你刚刚的意思,这局棋难道还有变化的可能?”

老赵头也把注意力转了过来,他可不相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能有什么主意翻盘。只不过,他现在的局势必输无疑,听听倒也无妨了。

江可道也不说出自己的想法,只在棋盘上挪了一个棋子,退车入帐,马前卒。老李头一看,这年轻人还是挺稳重的嘛。

只是,缩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他朝赵甫看了看,这局棋毕竟还是赵甫在主导,他若不同意这般下,一会耍赖起来,那就没地儿说理了。赵甫一时也没瞧出究竟,只好点点头。

死马当活马医医呗,还能怎么着。

老李头攻势更猛,单炮进击,被江可道一个转身,用车和马给架住,一时进退维谷。

“好你个奸诈的小子,竟然以退为进,骗了我一门大炮。”

江可道有些不好意思,“老人家,兵不厌诈,下棋嘛,太老实岂不是把自己给玩死?”

赵甫和那老李头听到“兵不厌诈”四个字时,两人眼睛同时放光,相互对视了一眼,老李头突然很严肃的问道:

“小娃娃,你还懂兵法?”

“兵法?什么兵法?”江可道可不想在陌生人面前露了底。

“你刚刚说兵不厌诈。”

江可道:“哦,老人家你说这个啊,这算什么兵法?经商不也这样么?人们常说无商不奸,这个就和兵不厌诈差不多意思了。”

老李头略有些失望,“原来是个生意人。”

江可道点头称是,又对赵甫和老李头施了一礼。

“晚辈打扰了二位下棋的兴致,实在是有些唐突,这就告辞。”

赵甫却突然拦住了江可道,“小伙子,既然你会下棋,不如你和这老李头下一盘如何?”

江可道面露为难之色,道:“下棋啊,下棋我真不太会啊。”

赵甫从老李头腰间一扯,将一块玉佩拍在桌上。

“你若下赢了,这块玉佩便送给你了。”

老李头哪里肯干,“赵甫,你欺人太甚,凭什么要拿我的东西做赌注?”

赵甫只是笑了笑,道:“老李头,你不吃亏,你若赢了,我那幅《千里江山图》就送你了。”

“此话当真?”

“何曾有虚?”

江可道自顾自的拿起玉佩看了看,并用手指弹了弹,心中暗道:

“这可是古董啊,好东西。那就下一盘吧。”

0082 一个都不认识

这两个老头,其貌不扬,但身份背景来历吓人。

随便一个出点事情,整个明台府恐怕从上到下,全要牵连,无可幸免。

可惜,江可道一个都不认识。

他现在全副身心都在想,怎么赢了这盘棋,拿到那个玉佩。

江可道虽然不懂古董,但好赖还是分的出来。那个老头身上扯下来那块虎形玉佩,跟街面上那些号称哪里哪里挖出来的,质地截然不同。绝对是好东西。

赵甫把位置腾开,让给了江可道。

他心里也有些好奇,明台府的读书人,即便是没见过自己的,但几乎没有不知道自己姓名的。曾经的帝师啊,多么耀眼的身份。

怎么这个年轻人完全像是在看一个普通老头一样呢?

老李头倒还好,他不常在此,作为文国硕果仅存的两大侯爷之一,武安侯李远哲,年轻的时候是帝国的开路先锋,也是当今镇北虎贲军大将军赵旭的半个师傅。

这样两位人物,坐在这么一间茶馆里下棋喝茶。

整个明台府,竟然无人知道。传出去,不知道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得做多少噩梦,夜夜惊醒睡不着觉呢。

江可道出于晚辈礼,让李远哲先走棋。

事实上,对于江可道来说,先走一步晚走一步没有多大区别,迟早都要拼杀过半的棋子后,才会见真章。

赵甫在一旁看的暗暗称奇。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宠辱不惊,下棋时这份稳如泰山的起势,便是苏通仪那些个家伙,也未必比得上。棋风又变化莫测,你以为他咄咄逼人的时候,他偏偏又韬光养晦;你以为他蓄势待发的时候,他却突然扎起吃掉你一子。

李远哲渐渐有些独力难支。

眼前这个小家伙太可恨了,专挑自己的机动力量吃。两匹马一台炮一个车,已经不知不觉自投罗网,而自己仅仅干掉对方一马一卒,这样下去情况很不妙啊。

正在此时,台子上的说书人猛的一拍醒木。

“砰”

“却道此时,刘将军弃马而行,涉水而过,一个人杀到敌人后方……”

李远哲眼神一亮,没有马又何妨?五个兵卒全力推进,另外一个车暗度陈仓,径直到对方的后营,一举至少吃掉一个炮。

江可道焉能看不出这小小伎俩,退象入位,引车来犯。

果不其然,李远哲一时不察,“咔嚓”一声又被吃掉一车。

只听得那说书人继续道:“可惜刘将军一身英勇,中了请君入瓮的奸计,尚未施展开斩敌酋的大计,便身陷囹圄。”

赵甫一边看一边听,忍不住哈哈一笑。

“老李头,这下我看你的单杆炮,如何拱进去对方的阵营。”

李远哲白了赵甫一眼,“你乐个啥,就你那水平,有资格笑我?”

“怎么?这个年轻人此刻代表的就是我,我不能乐,难不成你能乐?”

李远哲“啧啧啧”的道:“真是没想到,人越老越不要脸。你自己说说,一上午你输我多少局了,我输给他,但是却不会输给你。”

赵甫:“行了行了。你本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跟我一个教书先生比谋略,赢了也不光彩。”

“赢就是赢,还分什么光彩不光彩。战场上可不和你讲这些。”

两人说话间,江可道又不知不觉吃掉对方三个兵。

这一下棋盘上的形势就非常精彩了,几乎是两到三倍的兵力悬殊,李远哲也不得不服气,再下下去,除了骗骗自己,也绝无逆袭的机会了。

“罢了。小伙子,咱们再来一局。”

赵甫伸手拦住,“老李头,你可不能耍赖,说好赢了给你《千里江山图》,输了这块玉佩得给这位小友。”

李远哲眼神似有些不舍,这玉佩跟着自己多年,怎么就糊里糊涂输了出去?也罢也罢,就当是缘分一场了。

“罢了罢了,我老李还是输得起。玉佩给你。小子,你可得收好了,下一回,我铁定还要赢回来的,你若是把它弄丢了,嘿嘿……”

江可道才不管那么多,还下一次?

下次碰见您二位,还不知道啥时候呢。再说了,就您那水平,再有几次,保证您输几回。不过,这话江可道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赵甫仿佛自己赢了一般,拍着江可道的肩膀,“好样的!小家伙,你叫啥名字,在哪进学啊?”

江可道脱口而出:“晚辈江可道,没进学呢,就在这街面上卖卖茶叶,混口饭吃。”

赵甫一副惋惜的样子,“可惜,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后生,怎么不读书,去干那买卖的营生呢?等等,你刚刚说卖什么?”

江可道以为赵甫没听清,又说了一遍:“卖茶叶啊。”

“可是西市这的那间娘子茶?”

“原来老丈你也喝过我的茶?幸会幸会。”

一旁的李远哲倒是有些奇怪,“娘子茶,怎么取这么个名字?这谁取的名字,也忒没水平了。”

江可道非常诚实,“回前辈,正是晚辈取的名儿。”

倒是赵甫替李远哲解了惑,这娘子茶,赵灵儿给家里买过几回,确实是好茶。当年即便在宫里,也不曾见过这等好东西。

“老李头,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娘子茶,可是明台府有名的一道茶叶,不仅名字有名,价格也很有名。”

“怎么说?”

“嘿嘿,你问他。”说着指了指江可道。

“江小子,你且说说看。”

江可道也没什么隐瞒,这已经是明台府人尽皆知的事情,于是开口道:“这个……晚辈的娘子茶,价格是十两银子一两茶叶。”

李远哲登地就站了起来,怪不得这小子刚刚说兵不厌诈呢。原来他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奸商。一两茶叶敢卖到十两银子,天底下还有这种咄咄怪事?

“老李头,不急不急,你先坐着。”

赵甫把李远哲又给按在了椅子上,这才道:“这小子的茶叶是贵,但是生意却好的出人意料。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我又不喝茶。但是我知道,这个价格就是黑心。”

“嘿嘿,话别说太满喽,倘若真是黑心店,哪来那么多人排队给银子去捧场?”

“你说什么?有很多人买这个茶叶?还要排队?”

江可道连忙谦虚道:

“夸大夸大了,也就前几天排了队,现在要买方便的很。”

李远哲的眉头越锁越紧了。

这天底下的怪事情,怎么一出接着一出?

0083 赵灵儿背后的男人

江可道拿了人家玉佩,所谓拿人手短,当然就有义务将这黑店的事情解释清楚了。

待说道其实店里最贵的两坛子茶叶,要卖一万两一斤的时候,李远哲怒目圆睁,差点抄起家伙就要敲晕江可道,扭送府衙。

赵甫倒是听说过此事,以为是笑谈。

此刻听江可道娓娓道来,竟然真的有这个茶叶。一时心痒:

“江小子,你看。我帮着你,让你赢了一块玉佩,你看看,是不是给我来点那个茶叶,不用太多,一斤就好。”

江可道连忙掏出已经到手的玉佩,丢在桌上,“老先生,那这玉佩还是还给你好了。”

赵甫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小子是什么眼神啊,看不出这块玉佩来历非凡吗?

“你确定,宁要你那罐破茶叶,也不要这块玉佩?”

“我确定。玉佩原本不是我的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是那罐茶叶就不一样了,那原本就是我的东西,那是命。”

赵甫尚未说话,旁边的李远哲倒是夸赞起来。

“好一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江小子,没看出来你这境界还挺高。”

江可道暗道,这有啥。没听过这个故事么:有人问老农,假如你有一百头牛,你愿意捐给国家五十头吗?老农连连点头。又有人问老农,假如你有两头牛,你愿意捐给国家一头吗?老农就摇头。别人就问了,这是为啥啊。老农说:因为俺真有两头牛。

江可道此刻就是卖茶叶的老农。

赵甫却不理会他,敲了敲江可道的头,“小子,我可告诉你,即便你那茶叶真的价值万金。但是这块玉佩,却是万金不换。年轻人还是太嫩。你真不考虑下?”

江可道见赵甫说的认真,想着莫非这两位大有来头不成?

但是明台府内,最大来头的不就是文青么?

一边想着,一边对赵甫道:“老先生,这样吧。玉佩我就收下了,茶叶呢,只能给你一两,多了真没有。”

赵甫露出微笑,他原本就没打算要一斤。要知道,全世界也就只有两斤,他可不敢贪占一半。不过,砍价还价的流程还是要走走的。

“不行,最少得五两。”

“最多一两二。”

“少了三两就没得谈了。”

“万水千山只等闲,要不咱们一两三。”

赵甫一愣,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待明白后,身出两个手指头:“我再让一步,二两。我可和你说啊江小子,你可别太过分。”

“就问百姓苦不苦,要不干脆一两五?”

赵甫被江可道说的又一愣,这小子,这是哪里学来的,现在杀价都流行带切口的吗?不过,一两五就一两五吧,聊胜于无啊。反正也是用老李头的玉佩换的,不亏。

“好,一两五。我明天就让人去你店里拿。”

李远哲看着这一老一少的杀价,心中有些奇怪。老赵头现在混成这模样了么?这明台府居然有人不认识他,还公然和他讨价还价?

“喂,江小子,他叫赵甫。你真不认识?”

江可道抓抓头,自己进明台府后,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啊。姓赵?嗯,改天找赵灵儿那丫头问问。

“老前辈,这位老先生很有名气么?”江可道小心翼翼的问道,实在是前面吃过几次亏。比如文青,就问过他:你不认识我吗?比如云汐也问过他:你不认识我吗?所以江可道有理由怀疑,这位赵甫老先生,说不定也是个名人。

却听得问话的李远哲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捶桌子。

赵甫老脸一红,哎。失败啊失败,居然这座城里,还有人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

李远哲道捻了捻胡须,笑道:“嗯,也不算很有名气吧。以前大概有一些名气,现在嘛,看上去估计过气了。”

江可道为了化解这尴尬,只好道:

“老先生勿怪,我来明台府时日不长,姓赵的也只认识一位人称小魔女的姑娘。”

“你认识灵儿?”赵甫脱口而出。

江可道:“哎呀,老先生您也认识她?那就好办了,看来她确实没说错,这明台府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赵甫对自己这个孙女一向管教严格,没成想,居然和一个商人也有往来。

“我当然认识了,小魔女嘛。调皮的很。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江可道提起这个,就有话题了。

从在路上相遇,同路到了府城。再到自己的娘子茶开业,被马老七弄进监牢,得亏赵灵儿前来搭救。再到七夕文会上,自己给赵灵儿写了几首诗应急,友谊就这样慢慢结下来了。

“原来是你。”赵甫突然道。

江可道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是我了?

“你就灵儿背后的那个人,我就说呢,她的诗作水平怎么突然就突飞猛进了。”

江可道这下可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要是还听不出,眼前这赵老头和赵灵儿有关系的话,那就真的是智商输给猪了。只是,只是,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赵灵儿提起过呢?

“怎么,老先生您是?”

“我是她爷爷,你说我是谁?这下知道我是谁了吧?”

江可道很无语,就算你是赵灵儿的爷爷。可自己不过是帮忙写了两首诗而已,怎么就成了她背后的男人?再说了,她也以买茶叶的方式表示谢意了啊。

这顶多算交易。这个锅自己可不能背。

“赵老大人,晚辈和灵儿姑娘,也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而已。”

赵甫见江可道依旧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当自己是赵灵儿的爷爷,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

“行了小子,老夫也没说你们啥,你既有如此才华,平常可以多提点一下灵儿。她性子野,不爱读书。但从小被我逼着读过很多书,不过要说作诗嘛,那就一般般了,连你的百分之一都做不到。”

江可道立刻谦虚了两句。

谁知道是不是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呢,眼前这老先生,人老成精啊。

倒是李远哲眼中精光一闪,好像发现了一块璞玉似的。

“江小子,你还会作诗?”

0084 玉佩之约

天下茗居里,影影绰绰的人来来往往,进的人少,出的人多。江可道他们此时在二楼,倒也清静,统共没几个人,所以江可道在听到李远哲的提问后,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你还会作诗?”

这个问题,问一个明台府第一才子,确实有些不合适。

江可道难道直接回“这不废话,我不仅会,我还很会”?那不是对长辈的语气,难道回答“不会,是真的不会”?欺骗长辈也是不好的嘛。

所以江可道琢磨了一小会,只好答道:

“会一点,平时闲着就作一两首。这种事情,看灵感也看缘分。”

李远哲不知道真实情况,只以为江可道平时顾着生意,读书这件事倒是多有疏漏。没成想,话一落音,赵甫就上来补刀了。

“江小子,如果我猜的没错,前阵子明台府传的沸沸扬扬的第一才子易主的事情,说的怕就是你吧?”

赵甫何等的智慧,既然知道了眼前这人就是给自家灵儿写诗的那位高手,又岂会猜不出这新任第一才子是谁呢?

江可道诚惶诚恐,这个赵老头,难道又在给自己挖坑?

“那是大家编故事呢,你知道的,这种故事编的越离奇就越传的广。什么第一才子,说说笑而已,两位老爷子可千万别当了真。”

赵甫想起那两首诗词,又想起这小子给灵儿写的两首诗,每一首都是精品。

这不太可能像是临时起意,随手而作。但是据传言,这小子确实是一个转身,就能写就一首绝世诗词。倘若真如此,那么这小子的才华就太可怕了。

这简直是上天偏宠的人啊。

李远哲听到第一才子这种称号,只是有些惊奇,却也不是特别在意。

他这一生,不知道听过多少第一才子,见过多少第一才子,有多少人,最后还不是泯然众人矣。才华总有用尽的一天,看人,最终还是要看品性。

目前来看,江小子除了一毛不拔,其他的还算不错。

李远哲想了想,朝江可道说道:

“江小子,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虽然年纪大,但是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此番路过明台府,与你有缘。你看,要不赠我一首诗词?”

江可道两眼黑线,自己哪里看出来您是一位征战沙场的老兵了?看上去明明就很和蔼啊,还和赵老头下棋下的溜溜的。说您是邻家大爷,估计也没人会有意见。

“原来是李老将军,恕小子眼拙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的眼拙了。你拿出一首好诗来就是。”

江可道有些为难,这些人咋都这样呢,写诗是泡茶吗?水烧开了就有吗?写诗要看感觉的,感觉没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那也白瞎。感觉到位了,嗯,一气呵成啊。

但是,李远哲可不管这些。

反正他又不懂,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粗人,带兵打仗嘛。

谁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写个诗还要酝酿,平常不都咿咿呀呀的,张口就来么?

赵甫坐在一旁,端起茶碗,故意不接茬。

他内心中也极为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年轻后生,是否真有传言的这么厉害。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自己说不得便要卖一回老脸,为皇上举荐个人才。

江可道面对两只单纯的老狐狸,骑虎难下。

心思陡转间,只好道:

“李老将军,您既然一生征战沙场,那小子就斗胆,献一首出征诗。祝愿将军老当益壮,今夕更胜从前。”

江可道故意围着桌子来回走了两圈,细细思量,这才缓缓开口道: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李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赵甫听得都惊呆了,这世上真有这种人?这小子的肚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自己一杯茶还没喝完,一首精彩绝伦的词就这样蹦出来了?

反观李远哲,满脸通红,显然是激动的不行。

“好!作的好!老夫聊发少年狂,嗯。很好。鬓微霜,又何妨!可惜没有酒,否则,我真要和你小子干上三大碗。”

成为武安侯至今,李远哲都难得有这般失态的时候。实在是这首词写到了心里去,自己虽然已经致仕,手下无一兵一卒,但是自己仍然是“持节云中”,随时候召啊!

这个江小子,真是有两把刷子。

这个小娃娃,值得结交啊。

江可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没底气啊。苏轼苏老仙,您老在另外一个时空,可千万别托梦给我啊,我这都是被逼的。现实情况您也看见了,李老将军毕竟是个老人家啊,我就借光献佛,宽慰宽慰这个老人家了。

过了好一会,李远哲才平静下来。望着江可道,满脸的欣赏,道:

“江小子,你刚刚拿走的那块玉佩,原是我多年佩戴。我本来还有些不情愿,不过,赠予你倒也无妨。他日你到京城,可凭此玉佩找我。”

江可道心中明白,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看来这个李老将军辈分不低啊,想必在京城也是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啊。想到这里,江可道突然道:

“李老将军,那个,你在京城和皇上有联系么?”

“怎么?你有事情还得皇上才能替你办?”

“不是不是,是这样的。前几天,皇上下旨,封我做了个什么学政。我这不不懂咋做官么,您给看看,能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李远哲和赵甫同时惊看着江可道,好像要用眼神把江可道解剖了一般。

好半晌,两人才相识一笑,哈哈道:

“哈哈哈哈,学政?学政好。江小子,好好干,我们都很看好你。”

江可道顿时有种所托非人的感觉,看来这玉佩也不是啥事都能办啊。这顶乌纱帽,看来还得再多戴一阵子了。幸好,这份工作事情也不多。

只是江可道刚刚这样想完,属于学政的事情就来了。

0085 科考准备工作

辞别了两位老人家后,江可道径直来到了云香店里。

这个插曲仿佛做梦一般,一个是曾经的大将军,一个是赵灵儿的爷爷,如果不是怀里的玉佩还透心凉,江可道真不敢相信,自己这顿茶,竟然喝出这么多故事。

这个天下茗居不简单啊。

江可道让云汐简单处理了手上的事情,两人便一起过到隔壁娘子茶的店铺里。

现在,娘子茶的店铺里屋已经收拾干净,不再弄什么鲜花冰块了。

“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来店里看看呢?”

这是吕娘在发问。

她虽然问的是江可道怎么突然来了店里,但是云汐却听出来,吕娘真正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先去了云香店,而不是先来娘子茶店?

幸好,江可道完全没有听出这个话外音。

否则,这就是一道送命题啊。

“晨间去书院转了转,憨娃他们在上课,就没多打扰。闲的没事,我就说过来看看二位。”江可道特意把茶楼的事情给省略过去,实在是担心万一又牵出赵灵儿的爷爷,这个事又没玩没了了。

赵灵儿那小魔女,江可道那可真是敬而远之。

因为她算半个救命恩人,所以要敬。因为她的暴脾气,所以要远。

如果说这明台府还有一个人能够收了这小魔女,那江可道肯定首推文青。也只有用皇家威严,才能震慑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嗯,什么时候得帮他们牵牵线。

“你现在是朝廷命官,皇上圣旨任命的学政。有时间还是得多往学院和府衙走动走动,我们俩在店里挺好的,生意也还算稳定。”

江可道一脸的不满,“怎么,这店就不是我的了?我就不能来了?”

云汐揽过吕娘的手,对江可道笑着说道:“瞧公子你说的,这店当然是你的,我们姐妹俩,也承蒙公子关照,赏了口饭吃。”

江可道真想过去捏捏云汐的脸蛋,多会说话,多体贴人啊。

但这也是一道送命题。

所以江可道强忍了下来,故意板着脸对吕娘道:

“吕娘,最近冰镇水果茶的销量一般了吧?”

吕娘见江可道问起店里的生意,顿时就进入工作状态,道:

“公子料事如神,这些天来,天气慢慢变得不热了,冰镇水果茶确实销量一般。不过,这也倒是省了我们的事。”

“嗯?吕娘,你什么时候学会偷懒耍滑头的?”

吕娘杯江可道的表情逗得一笑,“什么偷懒,客人们不要冰镇,但还是要水果茶。我们省了制冰的工作啊。”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的热饮计划还得再等等。”

“什么热饮计划?”

“没什么,这不是重点。要不今天我们提前收工,回去我亲自下厨,犒劳犒劳二位辛苦的女掌柜。”

吕娘见过江可道下厨,倒是没觉得异样。但是云汐可是从未听过江可道会做饭,她搬进江府后,也从来没有人和她讲过。更何况,江可道是明台第一才子,是个读书人,现在更是朝廷的从六品学政,怎么能下厨呢?

见云汐满脸疑惑的样子,吕娘似乎又找回里一些骄傲感,对云汐道:

“云汐妹妹,你还不知道吧。公子的厨艺,保管整个明台府的酒楼厨子加起来,也抵不过公子的一根手指。”

云汐更是诧异,会做饭也就罢了,怎么听这意思,味道还不差?

云汐当然不相信吕娘所谓的比不过一根手指这种话了,但想必就算比不过酒楼,味道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几人立马收拾停顿,打道回府。

豹子一溜烟的工夫,就跑去买菜了。公子下厨啊,这机会千载难逢,得多买一些菜。这样想着的时候,整个菜场的菜,几乎被豹子选了个遍。

嗯,公子做的叫花鸡最拿手,得多买几只。

嗯,公子上次做的小鸡炖蘑菇也不错,蘑菇也来两斤。

嗯,公子做的蟹黄豆腐堪称一绝,螃蟹也得搞点。

……

等到豹子坐着板车回道江府的时候,夏菊和冬雪都惊呆了眼。

“豹子哥,你买这么多菜,你……你吃得完嘛你?”

豹子嘻嘻一笑,“夏菊,冬雪,来,搭把手。别怪豹子哥没提醒你们哈,今天公子要亲自下厨,嘿嘿,你们有口福了。”

夏菊和冬雪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里看到深深的怀疑。

“豹子哥,老爷做的饭,能吃么?要不还是让陈妈来吧?”

豹子撇来一眼,颇有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感觉。“什么叫能吃么?我可告诉你,现在开始就得空好肚子,否则晚上准得后悔。”

二人见豹子说的言之凿凿,也不疑有他,既然老爷要下厨,这些菜当然得妥妥的运回厨房了。

几个人来回两趟,就把东西都整理好了。

这个时候,却见门房又匆匆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官员打扮的人。夏菊和冬雪见过一次,好像叫什么李铁,是和老爷同一个署衙的人。

李铁此番前来,也是一桩例行通知。

今年的秋闱马上又要开始了,云州将会有大人物前来主持秋闱的考试。但是明台府本身,也有许多工作要做,三大书院近几千学子,能过秋闱府试者,不过百余人而已。

江可道刚刚闭目养神,就听到秋月来唤。

没办法,朝廷的事怠慢不得,只好又起身。

“老李,柳大人又有事情让你来通知我?”

“下官见过江大人,江大人,今天主要是来邀请你,明儿一起到署衙,讨论府试秋闱的准备工作。”

“嗯?我并没有报名府试啊。”

李铁有些无语,你都六品了,还考什么府试。就是过了州试的人,也未必能一举拿下一个六品的职位。即便是一个从六品的虚职。

“江大人,不是要您去考试,明台府三大书院的学子们参加考试。自有云州来人,会亲自主持这场考试,咱们就是接待接待。”

“接待工作啊?老李,这个我不太擅长啊。”

“不要紧不要紧,柳大人那已有了方案,明儿个咱们就是讨论讨论。”

江可道心中暗道,这就是上级来了,怎么样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吧。没想到,自古官场文化如此雷同。

“行了,老李。明天我准时到。”

李铁终于松了口气,就要告辞,却听江可道突然又道:

“老李,你还没吃饭吧?要不留下一起吃顿便餐?”

0086 迷你版满汉全席

李铁最终还是千推万推,推掉了江可道的邀请。

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吃饭,该说些什么,该不该夹菜,是吃得斯文点还是再斯文点,这些都是问题。更何况,李铁总觉得江可道的殷勤里有一个坑,自己一旦坐进去拿起筷子,要放下就没这么简单了。

江可道可没想这么多。

同事嘛,同事之间不应该请客吃顿饭吗?应该。

不过,这家里浩浩荡荡加起来,也不下几十口人了。吕虎他们就占了十一个,虽然在家的也就豹子他们五六个,但是从梅花庄过来的丫鬟门房老妈子加起来,也快十个了。这样算下来,妥妥的接近二十个。

没得说,得开两桌。

下午日头还没落的时候,江可道就进了厨房。除了秋月、豹子两人打下手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接近厨房重地。

江可道这个老爷在家里还是有些话语权的,他的话,除了吕娘和云汐不怎么听,其余人不敢有丝毫违逆。因为这个老爷最喜欢动不动就扣工钱,虽然从来也没扣过,但谁也不能保证哪天就真扣了啊。

一扣就是半月,谁受得了啊。

“秋月,你去把那些带叶子的菜全都清洗干净,把叶子摘下来,记住,要洗两遍,一定得洗干净。”江可道开始吩咐干活了。

“豹子,你也别愣着,那扇羊腿,是你扛回来的吧?用刀一条一条划出口子,羊腿咱们直接烤,你还得准备一堆柴火。”

江可道自己则开始准备各种佐料。

粗粗算起来,竟然有一十八道菜,整一个缩小版的满汉全席。江可道仿佛看见了一个满是油烟味的自己,这滋味,估计会毕生难忘。

“对了,秋月,你弄完手上的活,去让夏菊或者冬雪,帮我放好一桶洗澡水。”

秋月正蹲着摘叶子呢,闻言抬头道:

“我自己就可以帮老爷放好水,不用她俩帮忙。”

“你这不是还得回来生火嘛,就豹子那重手重脚的,我怕我的菜会烧糊。”

“老爷,放水很快的,我放完就回来给你生火。”

在秋月看来,给老爷放洗澡水,那是属于老爷的生活起居,理当是自己的权力范围,其他人,哼,可别想借机伸手进来。

三人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

外面厢房里,吕娘还是第一次真正和云汐单独在一起。

有些尴尬,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起头。

还是云汐率先打破了沉默,“吕姐姐,你说,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呢,诗词无双,下厨做饭竟然也……云汐这一生也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在当今这个世上,士子远庖厨。

这种技术工种通常是没什么地位的,即便是一个穷的快要饿死的读书人,你要让他下地干活自己刨吃的,他可能为了保全自己的“骨气”而活活饿死。

但是江可道的出现,却是个奇葩。

吕娘:“第一次见到公子的时候,我也不知他有如此才华。不过他偷了陈婶的鸡,做了一道叫花鸡,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鸡。”

云汐敏锐的捕捉到了重要信息,“他还去偷过鸡?”

想起这些,吕娘嘴角就忍不住泛起笑意。

“当然。那个时候,他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我也只有一碗稀粥给他。想必是他吃不饱,才会去想出偷鸡的法子。”

云汐也捂嘴偷笑,“真没想到,堂堂的明台第一才子,竟然是个偷鸡摸狗之辈。”

吕娘解释道:“公子虽然第一天身无分文,但很快,就弄出了一种前所未见的茶叶,几乎没几天的工夫,就挣了上千两银子。有了银子后,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去陈婶那买鸡,到最后,陈婶的鸡都不够卖了。”

云汐不由得点点头,“是啊,他总是这样对人好。”

“也不知,未来他还会对多少女孩子好。”吕娘突然发出一声感叹,说完又和云汐异口同声道:“他敢!”

两人相视一笑,很多话不用说太明。

~~~~~~~~~~~~~~~~~~~~~~~~~~~~~

日头渐渐落下去的时候,厨房里终于飘出一阵阵的奇香,令人食指大动。

豹子被指派烤羊腿,不停的刷酱料,不停的翻转。这种烤肉法,对豹子来说倒是新鲜,越烤越香的时候,豹子都有些忍不住想偷偷用刀划一块下来尝尝。

不过,秋月这个监工眼睛可厉害着,她一边看火,一边看羊腿,谁也别想偷吃。

终于,随着一道又一道菜的出炉,秋月和豹子已经忘记了自己手上的活,看得呆了。公子这双神奇的手,是怎么把那些菜叶子变成一叠叠的美味的?光是闻着,就已经让人心满意足了。

八荤八素两汤,外加一大羊腿,嗯,不错。

“秋月,你让夏菊她们进来,一起端菜。我去洗个澡,记住了,我没动筷子,都不能动筷子啊!”

“好的老爷。”秋月头也不回,眼睛只盯着面前的一大堆菜碟子。

江可道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回屋洗澡去了。等洗完澡刚好腹中空空,饥饿感爆棚,这个时候再一顿胡吃海喝,岂不是快意人生。

只是江可道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先动筷!

饭菜的香味早就引得众人守在厨房门口,要不是江可道有严令,他们早就闯进来了。得了秋月端菜的命令后,众人几乎是一拥而上,脸吕娘和云汐都不甘落后,捧着一个小碟子出来。

“吕姑娘、云姑娘,老爷说了,要等她一起再开席。”

两人对视一眼,“好,那就等等吧。”

没过几秒钟,吕娘就问:“怎么公子还没出来?云妹妹,要不咱们边吃边等吧?”

“好主意,这么多菜,我们哪吃得完。”

“来,动筷子,大家一起来。”

众人得了信号,蹭地拿起筷子,争分夺秒。

这个场面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群人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流泪骂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江可道出现的时候,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忙喊道:“秋月,秋月,怎么回事啊?”

秋月嘴里叼着一根鸡腿,含糊不清的道:

“老爷,两位姑娘发了话,我拦不住啊……你快来,我给你抓了一个鸡腿。”

江可道欲哭无泪,“真是抓你奶奶的腿啊!”

0087 接待工作怎么做

经过这顿晚餐之后,众人对江可道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认识。

“没想到,公子竟然真的这么厉害,吕娘原来并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把全明台府的厨子都给比下去了。”

这是云汐想的。

“老爷真是太厉害了,如果我能嫁给一个老爷这样的人该多好。”

“你先去照照镜子先。”

“老爷不仅做饭厉害,我发现老爷其实长得也很帅。”

“喂喂喂,别流口水了,用纸擦擦,擦擦。”

这是丫鬟们的八卦。

至于吕虎和豹子等人,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公子本来就无所不能,你见过有公子不会的吗?没见过。

哦,对了,除了身手差点。

酒足饭饱,一夜无话。

~~~~~~~~~~~~~~~~~~~~~

第二天,江可道照例到署衙报道。

柳伯元现在见到江可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前几个月下梅花庄,这个年轻人还是个“草民”,转眼之前,就成了自己的下属。品级只比自己差半级。自己傲了七八年,才从九品熬到六品,这已经算是非常快的速度了。

但是瞧瞧江可道,起步就是从六品。

人比人,得扔。哦不,得气死人。

不过,虽然心中有些嫉妒,但他对江可道的才气也是服气的。尤其是,那篇开蒙文还是他自己亲手誊抄,当然知道这对于文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江大人,早上好。”

江可道见柳伯元主动打招呼,连忙道:

“哎哟,柳大人。失礼失礼,我早上没睡醒,有些没看清楚。抱歉抱歉。”

柳伯元也不在意,在梅花庄的时候,他就领教过江可道的“不懂礼”,后来渐渐也知道,这个年轻人,大概性子就是如此。

待江可道入席坐下,柳伯元这才一一替江可道介绍了一下在场的诸位。

不过江可道对这些牛大人马大人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趣,一一应付过去。他确实是没睡醒,昨天晚上交代秋月喊他起床,结果一大早果然被秋月这个高音喇叭给吼醒了。

江可道发誓,下次再也不敢按下这个人形闹钟了。

柳伯元环伺了一圈后,这才道:

“一年一度的秋闱就要开始了,这次府试,朝廷十分重视。云州刘中丞刘大人届时会前来我明台府,诸位都说说,这个接待工作要怎么做?”

场下的诸人互相看了看,有些摸不准上司的意思。

按往常的搞法,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府试结束后,再去云雨楼听听小曲,叫上两个小姑娘,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有人试探着问道:

“柳大人,要不咱们还是在聚福楼订个包间,在云雨楼也订个包间?”

柳伯元摇摇头,“据我所知,这个刘大人从未去过青楼,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兴趣。”

“那就不好办了啊。”

“是啊,那位刘大人到底什么来头,咱得先弄弄清楚。”

柳伯元也有些无奈。

按级别,中丞也只比自己高半级。属于从五品官员。

但是,人家是州上的官,和府上的官那分量自然是不一样的。巴结巴结这位主考官,也是为了让明台府多一些通过府试的学子。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

“我派人去云州打探过消息,这位刘中丞似乎对字画情有独钟。”

这一下,大家就都有了方向。

不过字画这东西,不比吃饭啊。好的字画,一幅难求。当朝太傅范则然,是有名的书法大家,但是却鲜有作品流出。至于前朝、以及历朝历代的古董字画,那每一幅都是价值不菲啊。

别说大家没有收藏,就是有,谁会为了这种事情拿出来?

又不是为了自己的官运前途,仅仅只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学子,搭进去自己一幅珍藏多年的字画,这种赔本买卖,傻子都不会做。

“柳大人,能入刘中丞眼的字画,我估计,至少也得有些年份吧?”

“不错。寻常字画,恐怕是难以入眼。”

“柳大人,你知道的,我家中所有的字画,全是我自己乱写乱画的,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对啊,柳大人,我等怎么会有这种收藏。”

柳伯元静静的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也不插话。他在观察。老实说,即便是知道谁手上有好玩意,但也没法逼迫。

但是这一看,就看到有个人双目闭着,头微微后仰,正在呼呼大睡。

柳伯元有些来气,大家坐在一起,就是为了讨论个办法,为了明台府的未来。你小子没什么建设性意见也就罢了,怎地还说睡就睡上了?

“江大人,不知你有何看法?”

这一问,所有人都看向江可道。

江可道兀自发出轻轻的鼾声,他是真睡着了。不是闭目养神。

这就有些犯众怒了。

凭啥啊,你一个新人,啊,第一次来开会,就睡觉。眼里还有没有领导?当署衙是自个的家呢?

不过看这官服,从六品。多数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江大人?”

坐在江可道旁边的一位官员,轻轻的捅了一下江可道,登时就把江可道弄醒了。

“啊?散朝了吗?”

其他人惊惧的看着江可道,这家伙在干啥,梦见自己成为一品大员了吗?还散朝?在座的诸位,有哪一位有资格上朝?即便是府台苏大人,若无特殊召见,也是迈不进那金銮殿的。

“江大人,柳大人问你,这接待工作该怎么做呢。”

江可道揉揉眼睛,道:

“啊?接待工作,我觉得刚刚诸位大人的提议就非常好。”

他纯属蒙混过关,接待谁,怎么接待,自己可没这个时间操心这些。

柳伯元有些看不下去,“江大人,云州刘大人是这次明台府秋闱的主考官,接待工作是重中之重,这关系到我明台府几千学子的命运。”

江可道点点头。

“柳大人说的对。”

柳伯元有些无语,其他人也觉得很无语。

一个人的脸庞,居然可以厚到这种程度?他没听出来,柳大人话里的不满么?还是在故意装傻?柳伯元决定直接点明:

“江大人,刚刚也说了。云州那位刘中丞喜爱字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主意能投其所好?”

这句话已经说的很白了,但是江可道咋一听,却有些不好意思。

“柳大人,这个……我写的字确实那个……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字画投其所好我就不太合适吧?”

0088 刘中丞

柳伯元实在是拿江可道没办法。

骂,好像也没啥意思。打?读书人岂可打打杀杀。再说,这个江可道不仅在府尹大人、府台大人那里挂了号,好像和明王也交情匪浅,自己这点能量,上面随便一尊大佛都是得罪不起的。

所以只好听之任之。

罢了,只要不捣乱,便由得他去吧。

柳伯元对江可道的宽容,被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是啧啧称奇。要知道,柳侍郎以什么闻名?那是铁面刚正。什么时候都打不得马虎眼。

所以明台府才把柳伯元放到主管教化这个口子上来。

“罢了,诸位都回去想想吧。不出三天,刘大人就该到我明台府了。这次的府试试题,也将由刘大人亲自送来,届时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散了会,柳伯元留下了江可道。

“江大人,适才大伙都在,我没怎么好问你。这个字画,你真的没有办法?”

江可道摇摇头,非常认真的道:

“柳大人,真的。不过假以时日,我勤加练习,相信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你误会我意思了。我不是要你写,我是说,你有没有收藏一些字画,或者你的朋友什么的,有没有一些收藏,可以买过来。”

江可道又摇摇头,“收藏我也没有。你知道的,我俗人一个,那位刘大人如果喜欢喝茶,我倒是可以送他几两茶叶,其他的,真没有。”

柳伯元叹了口气,挥挥手,江可道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种会议,完全没有必要嘛。就算非得开,完全可以找一间茶楼开啊,比如天下茗居就不错,一边喝茶一边听说书,一边开会。多好的事。

非得一大早叫过来,扰人清梦。

江可道决定打道回府,睡一个回笼觉。

~~~~~~~~~~~~~~~~~~~~~~~~~~~~

第三天如约而至,那位云州过来的刘中丞,在府衙下榻。

府尹余泽亲自做了接待,江可道没有近前的资格,只得远远的缀在后面。看那位刘中丞的样子,满面红光,大腹便便,完全不像是喜欢字画的人啊。

在江可道的印象里,玩字画的一般都是仙风道骨。

像那位刘中丞那样的,做一个屠户还差不多。

府尹余大人看上去和刘中丞早就认识,彼此寒暄一番,便让柳伯元全程接待了。

离府试秋闱尚还有一天的时间,这一天的时间里,怎么伺候好眼前这位大爷就很重要了。当然,想要提前知道考题,那是不可能的。文国有一个府城此前就出过这种问题,考题提前泄露,引发巨大民怨,整一个府城的读书人,都联合起来抗议。这事爆发后,陛下震怒,严令各级官府自查,再有类似犯案者,一旦查实,斩立决。

这个刑罚不可谓不重。

有这么一把钢刀随时悬在头上,只要不是昏了头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去触碰这个底线。

“柳大人”

“下官在”

“本官在来之前,就听说明台有东西两市,西市的古玩一条街,更是出了名的能淘到好东西,不知柳大人可愿做个导游?”

“愿意愿意,下官乐意效劳。”

江可道跟在后面,有些百无聊奈。却忍不妨听到柳伯元的声音:

“江大人,你过来一下。”

“大人,你叫我?”江可道很疑惑。

“不错。刘中丞大人想去西市走走,察看下我明台府风土人情。你对西市熟,不如就由你在头前带路。”

江可道不太愿意,“大人,我对西市也不是很熟啊。”

柳伯元当众被拆台,有些下不来。严肃道:“本官听说,你的茶叶店就开在西市,怎么就不熟悉了?”

“哦?这位大人还有自己的茶叶店?”

倒是刘中丞听见此话,忍不住问道。

江可道身正影子正,倒也不怕人说什么,直接回道:

“回大人,下官原本就是一卖茶叶的,陛下恩赏,才把下官给提拔了上来。”

刘中丞听话听音,立即就知道了几个重要信息。

第一是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从六品学政,入过圣上的眼。

第二是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从六品学政,是个泥腿子出身。

究竟是立了什么功劳,能够让当今圣上注意到,并且提上这个位置来?刘中丞也不好过多打探,就客套了一句。

“那一会去你店里,品品茶。”

江可道当然举双手欢迎,这种大腹便便的胖子,油光满面的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大主顾,于是道:

“非常欢迎,虽然这茶叶卖十两银子一两,但是味道确实不赖。刘大人您一会买点回去,试试就知道。”

场上的诸人表情都非常奇怪。

包括刘中丞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自己从云州下来,按理都是收孝敬的,怎么会有下级官员要自己买东西?还要的这么理直气壮?

柳伯元倒是乐得看到这一幕。

对刘中丞,那自然是横的怕愣的。有江可道来对付他,那真是太妙。对江可道,那自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自己拿他没办法,刘中丞想必总有些办法吧?

总之,不管情况如何,柳伯元隔岸观火,都伤不到自己,还能随时准备救火。

刘中丞尴尬的一笑,“好嘛!这位大人如此自信,一会真得品品了。”

~~~~~~~~~~~~~~~~~~~~~~~~~~

在柳伯元等的簇拥下,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往西市走去。

说真的,江可道虽然在西市开了两间店,但是那个什么古玩一条街,还真没怎么逛过。

为什么呢?

因为对于江可道来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古玩。又干嘛非得去什么古玩一条街呢?但凡入眼的每一景每一物每一人,哪个不是古玩?

古玩一条街,说是古玩,其实还是经营文房四宝的居多。

在西市当中岔出去的一条小巷子里,离着江可道的店尚有一些距离。几人身穿官服,一进入其中,便引起整条街的注意,大部分雇主客人都收敛起来。那些原本要谈成的生意,也都匆匆中断,那些瞎逛的百姓,纷纷避让。

江可道暗暗叹了口气,哪朝哪代,官民都难如鱼水啊。

刘中丞也不挑,一间一间的逛。

“咦?居然还有这个?”

江可道应声望去,见是一间其貌不扬的小店铺。

“状元第?”

0089 袖珍型小抄

刘中丞眼睛盯着墙上的一幅挂画。

这是一幅很常见的山水泼墨画。至少江可道是看不出来,这画好在哪里,除非这个印章上的落款是吴道子啊、顾恺之啊、董其昌啊,那才是价值不菲。

但是刘中丞的眼神里却精光一闪。

状元第的掌柜是个老头,见这么一群官爷进来,心中也是战战兢兢。其实他经营的字画完全是个配搭,主营的还是各种书籍、笔墨纸砚。

柳伯元等人也凑上前去,盯着墙上的那副画,仔细的欣赏起来。

“几位官爷,可是看上这幅画了?”

刘中丞点点头,“掌柜,能否把它取下来,容我好好看看。”

掌柜的二话不说,拿一棍子,一戳就摘了下来。一边摆桌上一边说:

“这画可不是真的,我从人手里收过来时,对方也说过,只是临摹品。事先得和几位官爷说明这点,别把它当真了。”

倘若换作寻常客人,那这幅画肯定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但是官家的麻烦还是少惹为妙,事先说明,事后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刘中丞不理会他,自顾自的欣赏起来。

“柳大人,你来瞧瞧这画。”

柳伯元其实一直就在看,哪怕看不明白,也得看仔细了,就是预备着有这一问。

“下官瞧着,也确实不像真的。”

“柳大人,你再仔细瞧瞧那只仙鹤。”

画上有一只仙鹤,金鸡独立,傲立群峰之中,甚是惹眼。柳伯元也是识货之人,被刘中丞点破之后,果然发现有些蹊跷。

“刘大人,这仙鹤,恐怕真是他的手笔。”

“哈哈哈,不错。你还算有些眼力,这仙鹤绝对是他的手笔,千古名家啊。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在这样一个小店能给碰到。”

柳伯元有些疑惑,仙鹤的确很像。但是整幅画明显粗糙,怎么可能是一代泼墨大家祈年的作品呢?这怎么都说不通。

江可道凑过去一看,什么仙鹤?很一般啊。

“怎么,江大人也瞧出了点什么吗?”

江可道看了柳伯元一眼,我瞧个妹啊,你们围得水泄不通,我探头一看,能看出什么?这位上司怎么处处挖坑给下属跳呢?

“回大人,下官并没瞧出什么来。对了,祈年是谁?”

“我倒是忘记了,你原就不懂这些。罢了。”

柳伯元也不回答江可道的问题,又转回头对刘中丞道:

“大人,此话半真半假,还需谨慎啊。”

刘中丞一抬手,“掌柜的,这画多少钱?”

那掌柜的全程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惊讶,这竟然是祈年的画作?这不可能啊,自己这眼,还没老眼昏花啊。别不是来钓鱼的吧?

“回这位大人,此画仅卖三百两。”

倘若真是祈年的画作,三百两?三百两买一角。只不过,他当时收画只花了三十两,叫价三百两已经属于非常大胆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官老爷。

江可道闻言直咋舌,妈呀,比自己卖茶叶还要挣钱啊。

这么一副破画,居然就敢卖三百两?那掌柜的是准备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么?

却听刘中丞道:“三百两?不贵不贵。先放你这,我晚一些来取。”

~~~~~~~~~~~~~~~~~~~

柳伯元等人有心想要买下,送给刘中丞。

这种情形,不是很明显么?

暗示的很明显。

遗憾的是,众人身上,没有一人带超过一百两银子的。因此,都是有心无力,也无法偷偷商量,合力买下。

倒是江可道,怀里揣着近千两银票。不过他悟性低,此刻正在翻阅一堆古籍。

刘中丞见众人没有动作,眼里略微有些失望。

柳伯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见众人里,只有江可道一人似乎茫然不关心这事,当下轻声提醒道:

“江大人,过来长长见识。刘中丞说了,此画极有可能是真品。”

江可道并不移步,淡淡的回道:

“还是不了,我对字画见识一般。还是看看这古书比较好。你们随意看啊,不用管我。”

柳伯元有种想要掐死江可道的冲动。

这是一根榆木疙瘩么?

就这样的智商,还怎样在官场混啊,迟早得混完蛋。

正要再提点江可道几句的时候,却听见江可道又说道:

“咦?几位大人,你们来看这个。”

“这没什么稀奇的啊?缩小版本的古籍而已。”

“不对啊,这个用什么写上去的?”

“我来看看,嗯,毛笔肯定是不行的。是用针蘸墨水写上去的么?”

“那也没什么稀奇的。一本古籍而已,这条街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江可道却是想到另一个问题,既然可以做到这么细致,这么迷你,这么袖珍,那么有没有可能,府试的时候有学子靠这个作弊?

“几位大人,下官有种隐隐的担心,你们说,有没有学子用这种方式,秋闱作弊?”

涉及科考作弊,几人都是浑身一震。

开始认真琢磨江可道手上这个东西起来,的确,若是将这么细小的字,写进衣衫里,恐怕一时还真会给疏漏过去。

“江大人,是否过于谨慎了,难道对明台府的学子就这么没信心?”

开口的是刘中丞,他似乎对这东西一点都不惊讶。江可道有些不明就里,按理说,他作为主考官,理应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作弊可能都扼杀在萌芽中,断断不该是现在这种态度的。

可能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刘中丞又道:

“当然了,江大人为国思量,一片忠心。我想,皇上和太子知道了,也会很欣慰的。”

太子欣不欣慰,关江可道什么事。等等,刘中丞为什么要提太子?他是太子的人?原来如此。不过,科考这一块,太子什么时候插手进来了?

江可道礼貌性的笑了笑,道:

“下官也只是挂一漏万,府试的事情,还得刘大人做主。”

说完,心中却暗暗警惕。这个刘大人既然是太子的人,那就得保持点友好距离了。自从答应了云汐的事情后,江可道一直不曾去故意想起这事,不过既然碰见太子的人,那当然得好好对待一番。

最好,是让他在明台府翻个跟头。

0090 一千两的点拨

从古玩一条街回来,江可道躺在摇椅上就不肯动了。

吩咐秋月喊吕虎回来,这个刘中丞,只怕是要在这次科考上搞什么小动作啊。自己不能不防着些,虽然这次科考和自己没啥关系。憨娃还没到年纪,自己也不是督考官,可以说,除非发生重大事情,要牵连整个署衙的人,否则,这次的府试江可道完全可以充耳不闻。

“公子,你找我?”吕虎刚好在府里。

“虎叔,让你手下的人,这两天给我密切注意从云州过来的那位刘中丞。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好。公子还有其他吩咐?”

“我上回让你找的郊野的庄园可有消息?”

“已经联系了两家,正在摸底。那两个园子都还不错,其中一个会比较偏远一些,不太好找,但是价格便宜。”

“好。重点就谈这家,多压压价。咱们现在很穷的。”

吕虎领了命,便悄悄出去。秋月打了洗脸水进来,拧好毛巾递给江可道。

~~~~~~~~~~~~~~~~~~~

周侍郎府里。

今夜来了一位贵客。那位刘中丞只带了一名随从,装作逛夜市一般,慢慢转身进了南城,直奔周侍郎的府邸。

不过,这一切,全在猛虎帮的眼里。

在吕虎的主持下,猛虎帮现在已经把街头的乞丐都给吸纳进来。既然要打造公子的情报系统,那么这些人,就是最好的眼睛。

“刘大人驾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周侍郎满脸的褶子都散发出笑意。

刘中丞爽朗的道:“老周,你我之间还来这个?”

周侍郎:“要的要的,来来来,酒菜已经备好,刘大人一路辛苦,周某此刻才给刘大人设宴接风洗尘,罪过罪过。”

刘中丞:“老周啊,大家同为太子做事,再见外我就生气了。”

周侍郎这才笑道:“好好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来,先吃点东西喝两杯。”

周侍郎摆摆手,府中的下人全都自觉退下,把门掩上。

“老刘,你在云州,消息比较灵通。京城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刘中丞四下看了看,轻声道:

“皇上命武安侯前往扶风边境,部署对夏国的防守。”

周侍郎眉头一皱,扶风府接壤夏国的边境地带,有南宫痕的凤歌军,即便是夏国陈兵十万,又能如何?为什么还要派武安侯前去?

“你肯定不得其解是吧?”

“愿闻其详。”

刘中丞抿了一口酒,这才道:

“太子殿下想要提前动手,就刚好趁着武安侯过去的时候,把南宫将军给拉下来。至于更具体的,你别问,我也不知道。但是,西边不久,肯定会有一场战争。”

周侍郎心中惊惧不已,扶风府与明台府相邻,倘若真的发生战事,只怕整个云州都会陷入动荡之中。

“老刘,这样是不是有欠考虑?”

“有欠考虑?不,太子殿下考虑的是全局。三皇子掌控兵部,统揽兵权,始终是个威胁,倘若没有一支真正属于太子殿下的力量,这天下将来落入谁手,谁又能说得清呢?”

周侍郎闷了一口酒,不再说话。

这个消息实在来得太震撼。只是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船,就只能一路走下去了。

刘中丞和周侍郎又扯了一些云州趣事,这才说起今次的秋闱。

“老周,我记得,你家那小子,也是今年参加府试吧?”

“对,他的诗词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这经义典籍,只怕记得不牢,想要轻松过关,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刘中丞点点头,经义典籍,浩如烟海,即便是府试会考到的内容不多,但想全部记住也绝非易事。即便是作弊,都不知该事先誊抄好哪一段。

“老周,你不如把你家小子叫过来,我考校考校他?”

周侍郎眼睛一亮,这个点考校自己的孩子,这是有戏啊。

于是连忙吩咐下人,唤周玉过来。同时安排管家去准备好一千两银票,聊表心意。

周玉很快就到了,自从上次下令杀了云雨楼老鸨后,他一直被周侍郎禁足,难得的安静了一段时间。

“父亲、叔叔,孩儿见礼。”

刘中丞颔首致意,“嗯,是个懂事的孩子。明天就要府试了,紧不紧张?”

周玉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既紧张,又不紧张。”

“哦?贤侄莫非胸有成竹?”

“诗词歌赋,经义典籍,总脱不了这两样,熟记了也就可以了。”

刘中丞想起今日里江可道提起的袖珍小抄,忍不住提醒道:

“贤侄,我想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今天下午,你们明台府有位学政,指出了袖珍型小抄的作弊可能,你可不能走错路。”

周玉脸色一慌,不可能啊,这件事情这么隐秘,那些当官的是如何知道的?便是自己的父亲,也是绝计不知此事的。

“我周玉是何等样人,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话虽如此,周玉的神情变化却被刘中丞看在眼里。他心知肚明,这个周玉,恐怕就真的是有了一手准备。刘中丞继续道:

“诗词嘛,你父亲不担心。我倒是觉得,今年的方向可能有些变化,说不定不再讨论感情的问题,而是要大家说说边防的事情。”

周侍郎听在耳里,立时便明白怎么回事。

“臭小子,还不快谢过你刘叔叔。愣着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干嘛呢?”

刘中丞挥挥手,“又不是什么大事,来,咱们喝酒。”

周玉离去厚不久,刘中丞也起身告辞,明天他还得主考,可不能真喝醉了。周侍郎从用膳的厢房一直送到大门口,嘴里不同的絮絮叨叨着,并拿出早已备好的银票,塞给刘中丞。

“嗯?老周,咱们之间还搞这套?”

“要的要的,一点小小心意,就当是老刘你路上喝茶用的了。”

“不行,拿回去,这像什么话?”

“老刘,你就收下吧,没多少,就是个意思。”

刘中丞半推半就,终究还是收下。早有随从已经叫好了马车,便登上马车,折回府衙。

马车的车夫分明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阵声音:

“还真是意思意思,区区一千两,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从来就这么抠。”

0091 开考

明台府的秋闱府试正式拉开帷幕。

江可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秋月早得了吩咐,不得无故前来叫人起床,否则,只要江可道没睡饱,工钱减半。

秋月便像一个门神一般,不仅自己不去叫醒江可道,还禁止任何人进去打扰他,连吕娘和云汐都不行。半个月的工钱啊,自己可不能心软。

反正有老爷的命令在,自己也不算是违逆什么。

一大早三大书院的人就浩浩荡荡进了场,果不其然,竟然发现七个带小抄的学子,这七个当中,有三个正是用的袖珍笔法,若不是提前有了防范,一准能蒙混过关。

周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万幸啊,万幸自己的爹和主考官是旧识,否则,只怕今年这一科,自己就要无缘错过了。这个该死的学政是谁,怎么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江可道一点都不关心考试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棒,明明自己是最厉害的,但是,却不屑于和你们玩,多爽。

吕虎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等到江可道醒来,秋月放人。

“公子,有重大事情要向你汇报。”

“虎叔,别这么紧张,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重大事情。”

“公子,你吩咐我们要盯着的那位刘大人,昨夜进了周侍郎的府邸。”

“周侍郎?哪个周侍郎?”

“公子忘记了?就是那个周玉他爹。”

江可道终于回忆起来,原来是那个猪一样的对手。

“那也不算重大事情吧?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吕虎有些不自然,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就正常了呢?

江可道洗了把脸,道:“虎叔啊,那个刘中丞不是什么好鸟,晚上去拜访周侍郎,肯定不仅仅是为了给那个周玉露题,必定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什么事情。”

吕虎瞪大眼睛,看着江可道,“公子……你,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给周玉作弊了?”

江可道举起了手,“看见没,用手指头想的。”

吕虎红着脸,公子这是在说自己笨呢。

“那,那咱们要不要举报他们?”

“举报?举什么报?你有证据吗你就举报?”

“额……证据暂时没有。”

“那不就得了,有这会工夫,不如斗个地主。”

吕虎挠挠头,“公子,什么是斗地主?”

江可道想起吕虎刚刚的话,突然道:“虎叔,你能不能想办法派人打进周侍郎家内部,我有种感觉,这些人可能在密谋什么事情。”

吕虎:“好,我尽量想想办法。”

那个周侍郎甚至那个刘中丞都无关紧要,但是,要是顺藤摸瓜,知道太子在干些什么,那可能就有大用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

“公子,你还没回答我,斗地主是什么呢?”

“斗地主?虎叔,我觉得斗地主这种娱乐,可能不太适合你。谁要是和你搭档,得吐三升血。你还是去好好想想,怎么打入敌人内部吧。”

~~~~~~~~~~~~~~~~~~~~~

整个府试分上午下午两场。上午考诗词,可不是仅仅纸做一首诗就完事了,有一个主题目,两大辅题,加起来至少是三首诗的量。对于大部分学子来说,这都是一项很费脑的考验。

不过江可道现在正在做一件更费脑的事情。

那就是教秋月和冬雪两人如何斗地主。

吕虎走后,江可道就开始计算着日子该怎么过。茶叶和香水的生意非常稳定,尤其是香水,现在已经慢慢销往隔壁的府城了,利润可观。有了点小钱,总不能整天无所事事啊,斗地主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当即就令秋月找来了很多硬纸,开始用毛笔将一副完整的扑克牌全部制作好。

这些奇怪的数字和字母,光是认和记,就花了两个丫鬟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老爷,这个斗地主有什么用啊?”

“有什么用?嗯,最大的用处就是,你们可以挣点零花钱。”

秋月一脸的惊喜,“真的?”

江可道:“当然是真的,一会我们玩几把你就知道了。”

知道了可以挣钱,秋月和冬雪学习的积极性就更高了。两人一边听江可道讲解,一边互相探讨,竟然在一知半解了一个时辰后,突然就融会贯通,跃跃欲试。

江可道开始发牌。

地主当然要自己抢,和两个刚刚学会的人搭档做农民,那太辛苦了。更何况,江可道深深的怀疑,以她们的智商,到底学会了没有。

“一对三。”江可道率先出牌。

“一对二。”秋月抢了过去。

江可道一双牛眼看着秋月,心中暗道:还好还好,还好没有和她搭档啊。

“要不起。”

“这个,是顺子吧?”说着,秋月摆了一溜牌出来。

江可道冷汗都要下来了,不会这么巧吧?“是,是顺子。我就不信,你还有五张牌,看我不压死你。”

“老爷你先说,顺子你要不要。”

“不要。”

“三带二。”秋月把手上的牌一扔,看着江可道。

江可道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这不科学啊,这小丫头前一会连斗地主是个啥都不知道呢,怎么就打得这么溜?

“老爷,拿钱拿钱。”

江可道每人给了十文钱,却见秋月和冬雪还伸着手。

“怎么?嫌少啊?”

“老爷,你刚刚自己说的,这种情况算是春天。遇到春天百花盛开,心情高兴,要多给一倍的。”

“我刚刚是这样说的?”

“是啊,老爷你自己说过的话就不记得啦?”

江可道又抛出了二十文。“我就不信了,再来。”

这一次江可道谨慎多了,可一直等到牌都摸完了,秋月和冬雪都丝毫没有叫地主的意思。看来,这一把总算是要轮到自己了吧?

“顺子!”江可道扬眉吐气,手中的牌非常溜。

“炸弹。”秋月扔出了四个三,见江可道一脸的苦瓜色,问道:

“老爷,四个三,你要不要。”

“我要……不起。”

“一个长顺子,我就剩一个牌了哦。”

“你……先走。”

“老爷,我就剩一个牌了,再走就没有了。”

“不用提醒我,走你就是。”

冬雪却道:“老爷你不要?那我要,一对鬼。”

江可道仿佛流血的伤口,又被人用剑刺了一剑,血噗噗的往外喷。玩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玩斗地主?

“一个三,秋月,你要不要?”

0092 文青的苦恼

秋月和冬雪深深的爱上了这项娱乐活动。

因为江可道说到做到,这真的是一项可以“挣点零花钱”的活动。斗了一个下午,两人赢多输少,每人赢走五两银子。这是个什么概念?

十文一把,相当于江可道输掉了十两银子。也就是说,你在家玩牌,一块钱的底,居然能够输出一千块,这个比例就很吓人了。

因为秋月和冬雪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尽量不抢地主。而江可道也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我还就不信了。于是把把抢把把输。

幸好,临近傍晚的时候,明王文青来访。

中断了这场世纪赌局。秋月和冬雪很满意,纷纷和江可道说,明天还可以继续陪老爷斗地主。江可道很无奈,但心中却是很不服气。

所以对文青的到来,江可道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说不定,再打几轮,就该自己翻身把歌唱,大杀四方了。

“怎么了?跟死了爹一样。”

文青见江可道耷拉着脸,丝毫没有欢迎自己来做客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江可道随意指了指椅子,“你会不会说话,自己不会坐啊。”

文青揶揄道:“瞧你这意思,这秋闱没让你去主考,颇有些不高兴似的。”

江可道:“是啊,我能高兴的起来吗?我堂堂一学政,居然被闲在家里。”

文青突然也有些惆怅,他其实有时候挺羡慕江可道的,生活无忧无虑,还挂了个朝廷的六品身份,想干点由得自己。虽然这个六品身份,是个从六品虚职,手上没啥权力,但也没啥义务啊。

“咋了,这苦瓜脸,是准备同情我?”

文青:“呸,你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我是自己苦恼啊。”

江可道:“你堂堂的明王爷,居然有苦恼的事情?”

文青:“这不是你说的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江可道:“我说的那个家家,不包括皇家啊。”

文青:“皇家怎么了,皇家不是家?”

江可道能怎么说,他能说自古天家无情?他能说弑兄弑父的故事?他不能。所以他只好点点头,承认道:

“你说的对,皇家也是家。皇家是真正的四海为家啊。”

文青没听出江可道的话外之音,接着问道:

“江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可道有些莫名其妙,该怎么办之前,你得把事情先说说吧?上来就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到底出啥事了?难道是香水的生意不好?不能啊,这云州一州四府之地,谁不得卖你个面子?”

“哎,是啊。大家都卖我面子,所以香水越卖越好。我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坚持五五开呢?”

“呐呐呐,文兄,你可不能这样啊。”

文青拍拍江可道的肩膀,坐了下来。这件事其实也不怎么好开口啊,而且还是对一个单身汉开口,他江可道又没碰过这样的事情,他能有什么办法。但是,这小子鬼点子多,说不定就有一两个馊主意。

“说真的,江兄。我可能要成亲了。”

江可道被文青的转折有些回不过神来,刚刚还在说香水的利润分成,突然就到了成亲,这节奏,把控不住啊。等缓过神,立马就道:

“恭喜恭喜,文兄,没得说,一个大红包是少不掉的。”

“哎,江兄,你这没抓到重点,我看上去很值得恭喜的样子?”

“哦。抱歉抱歉,怎么,对方很丑?”

“丑?倒是不丑,长得挺好看的。”

“那你抱怨啥?你赚了啊,就凭你的长相,娶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可不就是赚了。”

文青有些无语,什么叫凭我的长相。我堂堂明王,在一众皇子之中,那颜值能排进前三。再说了,谁说长相了?这是关长相什么事?

“江兄,你不明白,我感觉我还不想成亲。”

“啧啧啧,不想就不成了呗,你是明王你最大,谁还敢强嫁给你不成?”

“我父皇。”

“什么?你父皇要强嫁给你?”

“不是,我是说,我父皇最大。”

“哦哦,那就没办法了。圣旨之下,一切解释都是徒劳,我可是深有体会。抗旨可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不过文兄,我觉得,说不定你可以试试。”

文青瞪了江可道一眼,这种馊主意还真是馊啊。

抗旨?可以试试?

越是在外的藩王,越是敏感。别说抗旨了,就是有一丝疑虑,可能就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文青自然不想莫名其妙失去文帝的信任。

“抗旨就甭提了,还有其他法子没?”

江可道右手扶着下巴,思考了一阵,道:

“你这边既然不能主动做出什么动作,那就只能从女方下手了,让她宁死不从。”

文青眼睛一亮,对啊。这个方法好,只要她不肯嫁,自己顺水推舟,这事岂不是完美解决了?

“快,仔细说说。”

“想要对方宁死不从,那少不得得委屈委屈文兄你。”

“不委屈,你快说。”

“自污。”

江可道蹦出了两个字。凭文青的智商,显然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江可道要表达什么。自污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邋里邋遢,比如流连青楼,比如装疯卖傻,等等不一而足。

但是,这个法子对她来说,未必管用啊。

她号称小魔女,对这种事情恐怕比自己还轻车熟路吧?

“江兄,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江可道眼睛滴溜溜的转,帮人出坏主意这种事,可不常有,自己得好好发挥啊。不过,知己知彼,才好看菜下饭啊。于是问道:

“文兄,你倒是说说,对方是谁,有什么特点,我好给你出个针对性强一点的方案。”

文青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不好说出口啊。

“她……她是父皇曾经的先生,赵甫赵老大人的嫡孙女。”

江可道不可思议的看着文青,咕咚一口口水吞下肚子,小心翼翼问道:

“你,说的,不会是赵灵儿那丫头吧?”

“江兄也认识她?”

江可道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狂笑起来。真是报应不爽啊,果真被自己说中了,这个小魔女终于和明台府一霸在一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093 我祝福你们

当今圣上真是圣明啊。

明事理,嗯,是个好皇上啊。过往的种种对文帝的不满,这一刻江可道全解开了。

这么好的安排,自己还左思右想去拆散,真是罪过,罪过大了。

文青看着江可道捧腹大笑的样子,心中来气。显然,江可道是认识赵灵儿的,甚至还可能有些熟悉,否则断然不会一听到名字就如此作态。

“江兄,你这样哈哈哈大笑,是不是不太礼貌?”

“哈哈哈……对不起,……没忍住……没忍住。”

江可道渐渐平息下来,既然是赵灵儿,那事情就好办了。这件事情得转变思路了,自古劝和不劝分嘛,更何况,菩萨也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

江可道捋了捋思绪,这才道:

“文兄,我看这件事,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啊。”

“你也怕那小魔女?”

“什么话?我妥妥的七尺男儿,会怕一个黄毛丫头?她今天就是站着这里,我也敢当着她面说,谁还怕她?”

“那江兄你怎么……说这不是一件坏事?”

江可道准备好好给文青分析分析这其中的利弊,于是喊过秋月,吩咐泡壶新鲜的茶上来。

“文兄,你想啊,赵灵儿是谁,你父皇的老师的孙女,首先从身份上来说,也不算太辱没你吧?第二,据我所知,赵灵儿姑娘博览群书、诗才无双,甚至隐隐有明台第一才女的称呼,从这点上来说,也还算凑合吧?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赵甫赵老大人,朝中的关系网估计不一般吧,你把她孙女娶了,还怕人攻击你?”

文青一边听一边点头,猛地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对。江兄,我是来让你教我推掉这桩婚事,你咋还做起媒来?”

江可道心中暗道:那可不是嘛,本大爷早就想给你俩牵线了,一直找不到契机,这下好了,皇上他老人家把这事给办了,皆大欢喜啊。

“文兄,这个得看情况啊。我就问一句,你这辈子娶妻吗?”

“娶……自然是要娶的。但是……”

“行了。既然早晚要娶,那么你想啊,早娶有个好人选,晚娶指不定那丫头就看上别人了,对吧?我祝福你们哟。”

文青咂摸着江可道的话,仿佛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他已经完全忘记小魔女的个性,想着江可道说的那些第一第二第三,都是事实啊。难道让自己娶一个当朝三公的孙女?那只怕太子殿下首先就不会答应。

一地藩王,居然和当朝三公联姻,想干嘛,这是妥妥的想造反的前奏啊。

没有这个心?那也不行。

所有这种行为必须扼杀在摇篮里,扼杀在萌芽初。

所以,已经致仕的赵老大人,他的孙女,确实是不二人选。

“江兄,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怎么是似乎,怎么何止有些道理?文兄,看来你还没彻底明白过来啊,你仔细想想,皇上为什么要赐这么一桩婚?”

文青心中一震,一个一直不曾想过的问题浮现在心头。

当今圣上这是想求个安稳,彻底绝了自己的心思吗?可是自己,从来就没想过那个位置啊,父皇怎就、怎就如此不信任自己的孩子?

江可道见文青理会到了这层意思,拍拍肩膀,不由得叹道:

“文兄,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做个逍遥王爷,人生可能更快乐呢。”

文青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道:

“多谢江兄替我解惑,为兄铭记在心了。”

“哈哈哈,想开了就好,看来过不了太久,我就要喝上一杯喜酒了。”

~~~~~~~~~~~~~~~~~~~~~~

话音刚落,从外间传来一阵动听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临近,吕娘和云汐出现在二人面前。

“公子这是要喝谁的喜酒啊?”

云汐见过文青,当下便施礼道:“民女云汐见过明王殿下。”

吕娘闻言,立马跟着就拜,“民女吕娘见过殿下。”

文青现在心中郁结已解,心情好了许多,正要开口,却见江可道抢先道:

“都起来起来,在家里别这么见外,更何况,文兄也不是什么外人。”

文青推了推江可道,“江兄,这你可说错了。她们俩算是内人,但是我嘛,还真的算是外人。”

吕娘和云汐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江可道没想到居然被文青钻了个空子,可以嘛,看来爱情使女人变傻,但却让男人变得聪明。你瞧,以前的明王,那是一块铁疙瘩啊,现在居然会说冷笑话。

“文兄,话可别乱说,我们仨只是文国好邻居,虽然同在一片屋檐下,但从未逾矩。”

文青笑道:“怎么?莫非你也得等父皇下旨赐婚,才肯迈出那一步?”

江可道有些飙汗,这话不能接啊,再接下去就交不了差啊。

赐婚?娶谁?

不管娶了谁,对另一个都是不公平的,都是残酷的,都是不负责的。

江可道准备快速结束这个话题,“那个谁,秋月啊,天色已晚,你送送这位外人,别给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文青见江可道下了逐客令,也不恼,只是笑道:“江兄,我祝福你们哟。”

刚刚还是江可道揶揄他的话,立马就是一个反杀回来,江可道忽然觉得,这个明王的智商真的提升了好几个等级。嗯,以后再要谈生意,这个利润分成可得咬死了。

文青走后,吕娘和云汐丝毫没有要散的意思,只是双双盯着江可道。

江可道手足无措,结巴道:

“那个,事情是这样的……你们肯定不知道吧,明王这家伙要结婚了,哈哈哈。你们肯定不知道新娘子是谁吧,居然是赵灵儿那丫头,哈哈哈。”

江可道笑完,发现吕娘和云汐仍是不说话。

她们俩现在谁也不好先开口,好像这场角逐里,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第一阵。

“咋回事啊你俩,不是都好好的吗?都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

最终,还是云汐先开了口。

“公子,我先回房去了,晚饭不用叫我。”

吕娘也马上跟了一句,两人一往东一往西,就这样走了。

江可道有些气恼,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0094 郊野别墅

秋闱过后,真正的入秋算是开始了。

最明显的变化是,天上的那轮日头,好像不这么炽烈了。变得温和起来,变得有礼貌起来,懂得了和人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这种距离感,让人感觉到舒服。

吕娘和云汐的情绪,似乎一夜间被睡眠给治愈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竟然会主动和江可道打招呼,好像昨晚那一幕,从来没发生一样。江可道到现在都糊里糊涂,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难懂的生物?

不过,和谐就好。

府试已经结束,除了进考前查出的几个手法低劣的作弊之人,一切风平浪静。刘中丞还将盘桓一段日子,等阅卷结束后,才返回云州。

江可道一直心心念念的,要找找刘中丞的小辫子,但一直没什么机会。

做官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很懂得如何收起自己的尾巴,不留下任何证据。就算是拉了一坨屎,他们也会自己用纸包好,打包带走。即便是你嗅出了一点不寻常,那又如何,你找得到证据吗?

找不到。

江可道现在就属于这种状态,明明知道刘中丞漏题给周玉,但是就是没有切实证据。就好像有一只苍蝇嗡嗡嗡的在你耳边盘旋,你左一下右一下,但就是打不着,难受。

临近中午的时候,吕虎带了个好消息回来。

郊野的那一处比较偏远的园子,原主人愿意以五千两的价格出售,地契在手,一手交钱一手交房。想想城南的这座院子,居然他娘的要五万两,果然,地段决定一切啊。

江可道决定亲自前去看看,顺道散散心。

吕虎立即招来了豹子等四人,一道陪同。江可道现在身家可不一样,没准就会有些亡命之徒犯险,虽说江可道现在是朝廷的人,但有职无权,随从更是一个都没配。

“虎叔,你搞这么大阵仗,看上去很像是纨绔公子准备上街强抢良家民女的感觉啊。”

“公子,不大不大。您现在在明台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咱兄弟几个跟在身边,那不是很正常吗?我看那些官老爷,随行还有轿子呢。”

“是吗?那咱们是不是也得整个轿子?”

江可道一直很想知道,坐轿子是个什么滋味。可惜啊,这年头,轿子可是有明确规定的,非官宦人家,你顶多也就坐个马车,敢坐八抬大轿,那就是目无尊卑,按律可下大狱。

吕虎有些讪讪,刚刚还说嫌阵仗太大,这会工夫倒是惦念起轿子来了。

说归说,江可道最终还是放弃了坐轿子的想法,随着吕虎几人,从南门而出,直奔那处郊野的庄园。

南城所居,大部分都是朝廷的要员,更有明王的府邸,因此,南门的城防尤为严谨。巡视的侍卫每柱香都要更换,城门头上,长矛兵与弓箭手各自一排,门口矗立着十六位带甲勇士,左右各八位,寻常毛贼别说靠近了,在一箭之地的地方,就能给你射成一个刺猬。

江可道对这个地方相当满意。

城防紧,那么进出的百姓就会少很多。人越少,办起事情来就越是方便。

尤其是研制火药这种要命的大事。

几人沿大路,转小路,再转山路,兜兜转转,走到快中午时分,这才依稀见着那个庄园。

“虎叔,路这么远,我们为什么不弄匹马?”

“公子,你不是说我们现在穷的很吗?”

“是啊,但是再穷也不能穷自己啊。钱可以想办法挣,这双腿要是废了就完了。”

“这么点路,哪能废呢。公子你给我们定的越野训练,随随便便就是几十里地,比这个强度可高多了。”

江可道听出来了,这是在报复自己呢。

那处庄园在两山之间的凹谷,一条小溪蜿蜒而下,江可道看着眼前这个园子,有些怀疑它的合法性,这么偏远的地方,确定官府已经登记造册?

不过地方倒是个绝佳的地方,此处群山环绕,绿树掩映,很适合搞科研啊。

“虎叔,地方不错。五千两,你直接和那人谈好,把地契要过来先。”

“公子不再对比对比?”

“不必了。就是这儿了。”

“好,我回头就办好。”

江可道四周走了走,看了看这片场地。走进去其实很开阔,庄园外有大量的平地,往后去,通过一狭长的山间通道,更有一大片平整的草地,放牛养马倒也不错。

为什么要研制火药?

江可道总有种隐隐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云汐的家仇,也许是因为这个国家,他未来所要面对的,可能是很强大很强大的对手。因此总想着提前做些防备,当然,倘若这一生都用不上这玩意,那是最好不过。

“虎叔,庄园买下后,我要你在明台府招募几个可靠的人。”

“公子想要什么人?”

“研制烟火爆竹这类的工匠,不需要多,几个就好。但人一定要老实,如果他们愿意过来,每个月工钱三十两,做的好还有其他奖励。”

“什么?!三十两?公子,你给我们大家才十两。”

“这不一样。虎叔,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这些人招募过来,是举家都来此,无故不得和外面联系。我会和他们签订个五年的合约,合约到期后,还他们自由身。”

“公子,你这是要……?”

吕虎有些担心,看这手笔,公子明显是要干一笔大的。

可是,弄一些烟花匠人过来,能干个啥?

就算是开垦荒地,自己兄弟,也比那些个匠人有力气吧?

“时机不到,虎叔你就别问了。总之这事得办好,办得隐秘。对了,就是吕娘和云汐姑娘问起,也绝对不能透漏半个字。”

“我知道。”吕虎见江可道说的很慎重。这种表情,当初只有在梅花庄对付周四海的时候,公子才露出这副神情,当时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此刻,吕虎自然就想到了这处庄园的用处,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不会比身家性命来得轻松。

江可道眯着双眼,想起那位和赵甫下棋的李老将军,想起了明台府的暗流涌动。

“风雨欲来啊。”

0095 那就搞搞舆论

这两天,明台府街上的书生们明显变多了。

酒楼茶肆,青楼小馆,随处可见有书生摇一把折扇,高谈阔论。府试结尾,大家都在等待放榜。是否成为一府才俊,还是来年再战,就看榜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了。

江可道坐在天下茗居,老位置。

心里琢磨着,怎样趁刘中丞离开前,弄点事情。

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身家颇丰,无所事事,为自己喜欢的姑娘搞点事情,看上去合情合理。

“嘿,你们说,这次府试的甲榜头名会是谁?”

隔壁的书生们正在讨论今次府试的成绩,府试分为甲乙两榜,甲榜乃是一府之中最为杰出的才子,共有七人。乙榜九十三人,合计一百人为限。对于有实力争夺甲榜的人,自然是整个明台府的热门话题人物,因为一旦进榜,便会获得一个新鲜称号:明台七子。

其他府城也是如此,比如隔壁的扶风府,就是扶风七子。

这七个人,代表的是一个府城的年轻的顶尖读书人。

“我估计,头名应该在周玉和丘士臣之间诞生。”

“哎,可惜那位江公子没有参加考试,否则,这场府试,谁能比得过他?”

当下就有书生附和道,“说得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呗。”

江可道低着头品茶,不动声色。

“那也未必,那位江公子的诗才固然是无双。可是经义典籍,却是看记性。”

“不错。要论博览群书,除了那位小魔女,只怕整个明台府也无人出其右了。”

~~~~~~~~~~~~~~~~~~~~~~~~~

整个天下茗居,处处都在谈论着这次府试的事情。有预言放榜的,也有深切悔恨的;有自信入甲的,也有八卦作弊的。

叽叽喳喳,没有一点喝茶的雅境。

江可道有些烦闷,但是听得书生们对作弊那种不屑一顾的姿态时,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既然刘中丞漏题给周玉没有证据,那不如就弄点风言风语。这年头,只要你不是大骂皇上,基本的言论自由还是有的。

江可道越想越觉得可行,这件事搞大了,到最后无论真假,对周玉和刘中丞肯定是坏消息,只要对他们是坏消息,那就是自己的好消息了。

只是,这件事自己不方便出面。

江可道现在大小也算明台府的一个名人,不少人都认识他,尤其是读书人。由江可道自己去散播谣言,就显得居心叵测了。

所以,这一光荣的任务又落到了吕虎手上。

猛虎帮的人五花八门,做正经事可能拿不定主意,但是造谣这种事,简直是家常便饭。

仅仅一个下午的工夫,整个明台府就开始传出周玉提前得知考题,是主考官泄题的传言。这个传言像一个惊雷一样,瞬间就把所有读书人的火力都给集中过来了。

科考舞弊为什么会被朝廷如此重视,就是因为这是国家的选才通道,是天下千万读书人的期待,是国家的未来。如果科考都被操弄都出了问题,那么这个国家的未来就会出问题。所以历来凡是科考舞弊案,均以严惩收官。

重者秋后当斩,轻者革除永不录用。

~~~~~~~~~~~~~~~~~~~~~~~~~~~

府衙里,刘中丞恼羞成怒。

当众砸了手中的茶杯,作为云州下来的主考官员,刘中丞自然有着自己的优越感,虽然品级上,他还不如府尹和府台大人,但是他好歹是上级部门的官员,代表的是上级部门的颜面。

“刘大人稍安勿躁,这些谣言,只待放榜时,便会不攻自破。”

“哼!余大人,我万万没想到,明台府的民风竟是如此糟糕,一群读书人,整天不思进取,啊?坐在一起编排别人的是非,这是读书人该干的事情吗?”

余泽坐在下面,心中也有些疑虑。

无风不起浪,刘中丞作为主考官,一众学子不可能,也没有这个胆量去造主考官的谣。但是,风声既然传出来了,就说明,定是有人在其中作乱。

这人,要么是刘中丞的对手。要么,是想打压整个明台府?

“刘大人,不知您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如何处理是你明台府的事情,但是,我要在离开明台之前,拿回我的清白名声。那些造谣传谣的人,都统统抓进大牢。”

“都抓进大牢?那恐怕不妥,现在外面但凡是个读书人,都在谈论此事。倘若都抓了,我明台府的大牢都住不下,而且,对读书人下手,朝廷也不会同意。”

刘中丞心里也有些惴惴,到底是谁在生事?

自己点拨周玉的事情,纯属顺带为之,此事除了周家父子,再无第四人知道。难道是周侍郎?这也没道理啊,他没道理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吧?

所有的证据大概就只有那一千两银子了。

何况,那也不算什么证据。一千两银票,自己这个位置,难道还没有一千两?

“余大人,这事你看着办。造谣生事,污蔑朝廷官员,是个什么罪名,我想余大人你也清楚,我就不打扰了,还要阅卷,告辞。”

余泽望着刘中丞离开的背影,心里在琢磨着些什么。

吩咐师爷唤过乌有为,此事既然已经发生,要澄清刘中丞的清名,那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大人,乌捕头来了。”

余泽转过身,眼睛深邃,“乌捕头,想必你也知道,本官喊你过来是为了什么。现在城里面闹的沸沸扬扬的泄题事件,我希望你能够在两天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乌有为额头上忍不住冒汗,两天?这股妖风来得这么突然,一方面涉及云州的大员,自己是没有能耐去碰的,问话都谈不上;一方面是诸多的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自己。两天能干啥?或许可以想个办法弄死自己得了。

但是,乌有为还是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是,大人。那个……大人,不知现在可有什么线索?”

“线索?线索是你去查出来告诉我的,不是我来告诉你!”

乌有为心脏猛的一跳,真是上官一发火,下官就要烧眉毛了啊。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查。”

0096 请教一下

第二天开始,乌有为开始带着一班捕快,全城串场。

只要听到哪里有人在谈论泄题的事情,乌捕头便马不停蹄赶往现场。乌有为发誓,就是跑一个万米长跑都没有这么累。

最初的时候,是当场抓到几个读书人。

乌有为和捕快们进去的时候,那个读书人正慷慨激昂,陈述着整件事情的始末,仿佛刘中丞泄题的时候,他也在一边听着。说着说着,更是义愤填膺,到最后,激起了所有读书人的义愤填膺。

乌有为顺利的拿下了那位读书人。

结果一问三不知,那位读书人自己也是在别的茶楼听来的。

严重警告了对方不许再传谣言之后,乌有为便又赶到下一个茶楼。

“头儿,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我们前脚走,那些读书人后面又开始在传了。”

“是啊,头儿。而且那些人传得更厉害了,说是什么主考官施压,要硬生生平息这件丑闻,咱们哥几个,成了帮凶。”

乌有为也是满头包,一肚子火。

这种案子最是棘手,简直和一个刺猬一样,没处下手。随便哪一方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这到底是哪个缺德的,放出这种谣言?正主没害到,反倒是快把自己给折腾进去了。但是,案子该查还是得查,就算两天后啥也没查出来,那也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想必余大人看在这个苦劳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

“怎么?不是办法?那你们有什么办法?”

乌有为很生气,说的话自然重。

其他捕快一时无言,是啊,还能有什么办法。既然谣言四起,那自己等人就只好大海捞针了。

仿佛和一众捕快开玩笑似的,天眼见着就乌泱泱黑了起来。

虽说已入了秋,秋高气爽,但这秋雨,却是今年头一遭。乌有为带着人,看着乌云压城,心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自己今天算是不用再跑了。

“走,到前面那个茶楼去看看,顺便躲躲这场雨。看这阵势,恐怕这雨小不了,等雨停了,咱们再找几家。”

前面,正是谣言的萌发地,天下茗居。

乌有为对城里大大小小的店子、茶楼酒楼,其实都不算陌生。

所以在进门的时候,早有迎宾认了出来,将乌有为请上二楼,好茶奉上。对于这些店子来说,讨好捕头乌有为这一类的官员,那比巴结任何大官都来得实际有用。因为捕快是常在街面上晃的合法暴力队伍,他既能给你抹除麻烦,但你若伺候不好,也能给你招来麻烦。

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群地痞就会成为店里的常客。

同样,只要稍带多留一会,保管店里天下太平。

乌有为很享受这种待遇,在府衙里,他这个位置,可谓是只能点头不能摇头的职位,不管是哪位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情,自己都没有理由拒绝。

“这天气真晦气,这不是摆明不让咱们查下去吗?”

“得了,六子。你他娘的心里现在肯定乐开了花,还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信不信老子一脚吧你踢到街面上,迎接迎接这狂风暴雨?”

那个叫六子的捕快“嘿嘿”笑道:“头儿,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乌有为眼色深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各位兄弟,余大人给的时间是两天,按照咱们这种无头苍蝇式的查法,我估计就是二十天也查不出一个屁来。大伙儿不妨说说,这一趟究竟该怎么办?”

还是那个六子,“大人,要不咱们去找刘大人问问,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乌有为一个栗子敲了过去,喝道:“你他娘的是猪吗?什么叫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你的意思是,刘大人真的泄题了?”

“哎哟!”六子吃痛,连忙躲开,嘟囔着道:“这也未必没有可能啊。”

乌有为看着这般猪一样的手下,欲哭无泪。

都不动脑子想想,刘大人给余大人施压,要查案,结果你把刘大人查了,这是老寿星上街买砒霜,活不下去了啊。

“头儿,我觉得,实在不行,押几个书生回去,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们不招。”

乌有为瞪着那捕快,差点就要把腰间的刀给拔出来。

“住嘴!蠢货。严刑拷打?你以为这是什么?我发现我最近真是脾气好很多了啊,你们一个个都他娘的满嘴喷粪,信不信我真揍你们?”

众人噤若寒蝉,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

上茶的店小二拎着茶壶,本想问声好,见所有捕快黑着脸,乌捕头更是比外面的乌云还要黑,心里有些发慌,沏好茶就逃出来了。

低气压太低,心脏受不了啊。

这个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头儿,我觉得,不如我们去找江公子问问?”

“哪个江公子?”

“就是上次支招破掉拐卖小孩都那位江公子。”

乌有为眼神一亮,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江可道的推理和预判逻辑,令人叹为观止。乌有为一度认为,明台府的刑侦案件,应该都有一个像江可道这样的人来坐镇,以江可道的破案速度,估计没有案子能积压超过三天。

想起江可道,由突然想到了江可道现在是朝廷的学政。从六品,品级在自己之上,自己再要见到他,还得行见上官之礼。

“嗯。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你记住了,那可不是什么江公子,那是江大人!是皇上圣旨亲命的从六品学政大人,记住了!”

“得嘞,头儿你就放心吧。妥妥的江大人,绝不会叫错。”

只是该以什么名义去找江可道呢?乌有为又犯起了难。直接禀明来意?那样会不会太粗鲁,江可道是个读书人,应该比较重视礼节吧?

“你们说,我们去找江大人,找个什么理由好?”

“那还用理由吗,直接上门,说明来意,以江公子……江大人的古道热肠,还能不替我们把事情给办了?”

“你住嘴,再敢说话,掌嘴。”

“头儿,我觉得可以这样,江大人不是迁新居不久吗,咱们可以拎点礼物过去,祝贺祝贺,顺便再虚心请教一下,只是顺便而已。”

乌有为眼睛放光,“嗯,你很有前途。不错,请教一下嘛。”

0097 我支持你们的工作

趁着雨还未落下来,乌有为率领着众捕快直奔南城。

路过古玩一条街的时候,随手买了一盏墨砚,想必读书人都不排斥这个吧?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向南城。所幸乌云压城,这街上也没几个人,一路畅通。

在外人看来,这是又出什么大案子了,没看整个府衙的捕快们都出动了么?

在读书人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这帮捕快,又要娶哪个茶楼祸害读书人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年头连读书人都没得安全保障。

不过,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乌有为往江可道的府邸奔去。

实在是天空已经飘起了密密细雨,再迟得几个呼吸,只怕就是漂泊大雨了。

江府。

乌有为上次托人送礼过来时,江可道还不过是个生意人。

一眨眼,老母鸡变鸭,江可道现在已经要称一声江大人了,乌有为不禁感慨,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啊。

门房陈叔识得乌有为,但见到后面乌泱泱一班捕快时,还是被吓到了。

这怕不是老爷犯了什么事?衙门使人来拿人了?

因此开了门,只结结巴巴的道:

“乌捕头,您这是……这是……”

乌有为笑容可鞠,把礼物砚台递上去,问道:“不知江大人可在府上,下官乌有为特来拜访。”

陈叔心中石头落地,暗想还好还好。不过,这拜访怎么弄出这么个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抄家来了。

“在的,老爷刚回府上。乌捕头,您先到偏厅候一小会,我这就去喊老爷。”

说着,便将乌有为引至偏厅,至于其他的捕快,则都留在前院里。偏厅里实在是放不下这么多人。

~~~~~~~~~~~~~~~~~~~~~~

“你说什么?整个府衙的捕快都来了?”

陈叔捏了一把汗,“是啊老爷,我也不清楚乌捕头想做什么,不过,倒是带了礼物,说是要拜访您。”

“带礼物拜访是应该的,但是带捕快过来拜访,没听说啊。”

江可道出现在偏厅的时候,乌有为甚至都有些拘谨。

他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可能是因为身份的变换?

“江大人,那个……你上次乔迁我太忙,也没来得及给你庆贺庆贺,这不,今儿特意过来,说声恭喜。”

江可道笑眯眯的道:“乌捕头,客气了。人虽然没来,但是你的礼物到了,这就很好了嘛。”

乌有为正在发愁,怎么提出请教的问题呢?

却听江可道又说道:“不过,你带一班捕快来我家,这个就很难理解了。”

乌有为忙道:“哦,是这样的,他们凑巧在街上办案,听到我要来给江大人道喜,都说想过来看看,沾点喜气。”

江可道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虽然这个谎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但是这种场合,自然还是相信比较好。

“原来如此,乌捕头有心了。”

乌有为心里那个着急啊,再不接话下去,恐怕就得告辞了。

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江大人,你就不好奇,他们在办啥案子?”

“哎,这个是府衙的事情,我哪里敢打听。既然全员出动,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吧?”

乌有为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接话了,“江大人,你猜的一点不错。最近府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泄题事件,让刘大人和余大人都很不高兴,下令严查,要揪出那个始作俑者。”

江可道心里一咕咚,这是在试探自己?

看来这个乌有为道行不浅啊,这就查到自己身上了?

“哦,不知乌捕头查到些什么?”江可道故作镇定。

乌有为开始大倒苦水,“哎,能查到什么,那些书生都是以讹传讹,根本就没人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余大人给了两天期限,眼看着这场雨又要耽误一天,我这身皮怕是也穿到头了。”

江可道心中大定,原来还没查到自己啊。

“乌捕头你可不能放弃,府试泄题,这是性质相当严重的事情,必须严查彻查。”

“江大人,不知你有什么好主意没?”

“我?我不行,写写诗我还能应付,查案我不在行的。不过,我本人是非常支持你们的工作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乌捕头但说无妨就是。”

乌有为听得云里雾里,这江大人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江大人,我的意思,这起案子该从何查起呢?”

江可道当然不能把火往自己身上引。既然衙门出面了,那么这件事就有了很好的借口,查谁,当然是查嫌疑人了。

“乌捕头,你办案多年,这种事情应该难不住你啊。既然泄题的谣言有对象,把对象羁押起来审问一番也就是了。”

乌有为面露难色,“江大人,这……不好办啊,大家都在传是刘大人泄的题。”

江可道点点头,表示非常理解。

一支细胳膊想去羁押一条大腿,这很明显,不现实嘛。

“要不咋说你是当局者迷呢,刘大人是动不得,但是那个周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嘛,把他喊过来一问,不就结了?”

“普普通通?江大人,那……那是周侍郎的公子。”

江可道摆手,一副唏嘘不已的神情,“不不不,周侍郎是周侍郎,周玉是周玉,这怎么弄混为一谈呢?我相信,周侍郎也是非常愿意证明他儿子清白的。”

乌有为不接话,沉思起来,

的确,这是一个突破口,只要周玉自证清白了,那么刘大人自然也就顺带被证明是清白的,那么所有读书人在传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江大人,倘若……倘若周玉无法自证清白呢?”

乌有为又提出另一种可能,作为一名捕头,他当然知道侦办案子的时候,会出现各种可能。这让江可道刮目相看,不错啊,这个乌捕头还是挺上道的。

“乌捕头,办案讲究的是尊重事实,查到什么就是什么。否则,还查什么案,直接告诉刘大人说他是被冤枉的就行了。”

乌有为一震,自己身陷其中,差点把一名捕快的节操都给丢了。

“多谢江大人。”

“客气,支持你们的工作是应该的嘛。对了,如果要询问周玉,可以带我一起去开开眼啊。我这乡下人,还没见过审案呢。”

0098 心直口快

外头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五米之外不见人影。

这是入秋以来第一场大雨,想是一整个夏天给憋坏了,所有的滋润都留到这一场。乌有为虽然心急,却也无计可施。冒雨前去周侍郎家里拿人,似乎显得有些不礼貌。

江可道瞧出乌有为的不耐烦,指了指桌上的茶杯,“乌捕头,既来之则安之,事情没你想的那么急。来,喝杯茶润润嗓。这雨啊,看着大,但是来得急必然也去的急,你就稍待片刻,不妨事的。”

乌有为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来贺喜的啊。

“江大人……实在是……我这都是让余大人给逼的,您请见谅。”

江可道闻了闻茶香,轻轻抿了一口。他当然不会和乌有为一般见识,更何况,接下来这出戏,还需要乌有为出大力。

至于说来给自己贺喜乔迁,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真?

这场雨似乎让整个明台府都变得缓慢了些,热热闹闹的读书人,也无法因为某个事情奔走相告了。贩夫走卒全都立在屋檐下,脸上却是欣喜的表情,这得多久没下过雨了?

不出意料,这雨果然来的快,去的也快。

天上那盘旋着的巨大的乌云,被风越吹越远,走街串巷,越府穿州,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天边。地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泥土味,很清新,甚至连江可道都觉得这有些好闻。

乌有为端过茶杯,一饮而尽。

“江大人,我这就去请周公子。江大人若是不嫌麻烦,咱们府衙相见。”

~~~~~~~~~~~~~~~~~~~

江可道盯着乌有为迅捷的背影,朝外头喊道:

“秋月,拿老爷我的官服来。”

话一落,又想到,自己去府衙看戏,穿着一身官服是不是有些不妥?万一有人事后说自己唆使的乌有为,这就解释不清了。

“老爷,您要的官服。”

“算了,你拿回去吧,我就看看。”

此去周侍郎家里,不算太远,再折回府衙,快的话估计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江可道心里掐着时间,得不早不晚,出现的时机刚好,既能圆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也能适当推波助澜,时机很重要。

乌有为赶到周侍郎家里的时候,果然被周侍郎一阵痛斥。

周侍郎做贼心虚,虽然这件事极为隐秘,但是外面既然传出这些风言风语,就证明还是被某些人发现了什么。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让乌捕头带走自己的儿子?

“乌捕头,你们就是这样办案的?造谣生事的人不去抓,反而来抓受害者?是谁指使你如此荒唐办案的?”

乌有为原本也是例行公事,但此刻见周侍郎反应激烈,心中有些蹊跷。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周侍郎看来有些问题啊。

“周大人,本捕头也是依律办案,令公子涉嫌科考泄题一事,我只是带回府衙例行问话,周大人还请理解并配合。”

“我为什么要理解?你们办案搞错对象,我凭什么理解。你要带走玉儿,可以。若是查出玉儿是清白的,我看你乌捕头如何交代。”

乌有为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查出清白不是正好吗?对上对下都有交代,为什么周大人还要说怎么交代?

“这个就不劳周大人费心了,请令公子和我们走一趟吧!”

~~~~~~~~~~~~~~~~~~~~~~~~

明台府衙。

乌有为特意请了府尹余大人旁听此案。这件案子是余泽交代下来的,因此,能查出什么,查不出什么,让余泽在旁边全程见证,后果自然不必自己全背。

说白点,就是这个黑锅太重,乌有为请了余泽一起过来背背。

“周公子,外面这几日的传言,想必你心中清楚,不知你有何辩解?”

“乌大人,很明显,这是有人眼红我府试考的好,故意给我泼脏水。”周玉也不是蠢人,自然先把自己原告对身份锁定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被冤枉的。

“那你可以什么证据,证明……嗯哼,证明刘大人并未向你漏题?”

周玉自信的道:“当然有,自从上次在云雨楼参加完诗文比擂后,我就一直被我父亲禁足,直到考试前一刻,我都还待在书房,从未迈出一步。”

乌有为有些疑虑,看上去,这个周玉确实没机会提前得知题目啊。

正在这个时候,猛听的外面一个嘹亮道声音传来。

“哎呀,乌捕头,不好啦不好啦,我家里遭窃啦。”

不是江可道又是谁,只是现在正在审案,江可道自然进不来。乌有为等的就是这一刻,高声道:

“何人无故喧哗,带上来。”

他和江可道之间,已经隐约形成了某种默契。演戏演全套嘛。

“原来是江大人,江大人,你还请稍作片刻,你的案子本捕头一会替你解答。”

江可道故意撇了撇周玉,惊讶道:

“哎哟,这不是周公子吗?周公子犯了何事,怎么被押到府衙了?”

“你才犯事了,你全家都犯事。”

周玉对江可道自然是没什么好感。这个家伙,抢走了他的花魁不说,还让他被禁足多日,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周公子,不得无礼。在你面前的,乃是明台府学政江大人。”

“什么?原来你就是那个学政?!”

周玉自然是想起了刘中丞说的,袖珍小抄被一个学政给揭发了。但是此刻显然不宜说出此事,因此立马就打住了。

江可道也不追究,正事要紧。因此拿眼色瞄了默契乌有为,乌有为立刻会意,继续道:

“周公子,那么刘大人这些天是否去过你家?”

“这我哪知道,我说了,我在书房一直足不出户。”

江可道适时插嘴道:“咦,我怎么听说有人看见那天中午刘大人去了周侍郎府上呢?”

“不可能,那天是晚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看见?”

“哦,是晚上啊!”

周玉一时不察,话音刚落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指着江可道,气愤的道:

“你……你使诈!就算刘大人来我家又怎样,凭什么就证明他给我泄题了。”

江可道拖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是啊,谁能证明啊。刘大人也不蠢,府试的题,少说也值个几百两吧,凭什么无缘无故告诉你?”

周玉此时不说话了,他情知说的越多就错的越多。哪知江可道又说道:

“可惜啊,刘大人说了,你们题目也知道了,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很生气,所以亲自揭发了你。”

“不可能,你在撒谎!我父亲明明给了刘大人一千两……”

“哦,原来不只几百两,是一千两。”

周玉面色如灰,完蛋了。乌有为和余泽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问案的?

“乌捕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家里失窃,我得回去守着啊。”

0099 余波

江可道现在的心情很美妙。

离开府衙的时候竟然吹起了口哨,门口的守卫有些惊愕,这位爷刚刚还急匆匆跑过来说家里失窃了,怎么转眼间就……这么高兴?

难道里头在发银子?

这件事如无意外,应该就算是水落石出了。虽然想要凭借这么一件事,弄倒刘中丞,还是有些难,但是搞臭他一阵子,还是可以的。

有余泽在一旁亲自见证这个过程,周玉就是想耍赖都不可能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该禀报府台苏大人,还是该搜查刘中丞的一千两,就不关江可道的事情了。

回府后,江可道美美的睡了一觉。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人啊,逢了喜事睡觉也挺爽的。第二天一早起来,喊过秋月,知道吕娘和云汐又出工去了,叹了叹,真是勤劳致富啊。

“秋月,今儿个街面上有啥大事发生啊?”

秋月不知道江可道要问的是什么,只能挑着说:

“老爷,也没啥大事。对了,云姑娘说最近香水卖的不错,很多人买了送礼。可能要扩大生产了。”

“啊,这个不重要。我的意思是,这两天那群读书人传的沸沸扬扬的泄题事件,今天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秋月摇摇头,她哪知道什么新消息。

她两天都没出过门呢,和她打听消息,还不如和吕娘或者云汐打探。

江可道很无奈,“秋月啊,没事啊,还是得多在外边走走,别和这个世界脱节嘛。有时候,你不出去走走,又怎么会发现,外面的世界它很精彩呢?”

秋月摇摇头,“我把老爷服侍好就很好了,在府里也很精彩啊。”

江可道顿时无语,的确。对于有的人来说,这可能是生活中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但是对有的人来说,这可能就是他的世界。

雨后的明台府,又过了一夜,地面上已经看不出下过雨的痕迹。只是青石板边缘上的墙角,那一簇一簇的苔藓,开始容光焕发,这才让人想起雨确实来过。

江可道用过早膳,带上豹子又来到天下茗居喝茶。

喝茶是假,听听八卦倒是真的。

本想带着秋月一起,奈何秋月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是得在家盥洗衣衫,很多事要忙,喝茶这种事情,她是万万不去的。

豹子也很无奈,他也不懂喝茶啊,但是他得保护公子的安全。

“豹子,你这幅表情,感觉不像在喝茶啊,像在喝药。”

豹子咕咚一口,正将一碗茶一口喝完。一边擦嘴一边道:

“公子,我这是渴了,喝得急了些。”

“是吗?你这都已经第三碗了,旁边有杯子为啥不用?”

“杯子?那个装太少了,还不够一口喝的呢!”

江可道对着牛饮的豹子,摇摇头,“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豹子也不理会,他知道,江可道虽然不时的吐槽他们兄弟,但对自己和吕虎等人,那是真心的好,要什么有什么,没有就想方设法给自己弄来。

碰到这样的公子,让他吐槽几句又有什么。

江可道来的有些早,一壶茶过后,天下茗居才渐渐有了客人。

这其中,有一伙书生打扮的人,引起了江可道的注意。江可道把椅子挪了挪,尽量让自己处在一个舒服的位置,又能偷听,又能光明正大。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已经查清了,……真相……”

那人压低了声音,江可道耳朵都竖起来了,还是听了个断断续续。于是又把椅子挪近了一些。

“真的?真是没想到……这种事情……可惜了,真是可惜。”

江可道很难受,就不能大点声嘛。在茶楼聊天,不就图个高谈阔论,你丫的讲话这么猥琐的小声,不如回自己书房关起门来讲。江可道又把椅子挪近了一些。

这一下,声音彻底断了。

那几位书生看着江可道,面露疑色,这人是咋回事呢,拼桌?这位置还很多啊,怎么尽往我们这凑?

“这位兄台,不知……你有何贵干?”

江可道背着身子,暗道:这下终于听得清楚了。只是,怎么内容不对?

低头一看,赫然见到几个桌脚,几位书生的鞋子,这才一惊,完蛋了完蛋了,过界了。

于是江可道只好佯装从地上捡起一个杯盖,头也不回,说了句“这杯盖子咋溜的这么远呢,害我好一顿捡。”

说完,又默默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过,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那几人说话的声音倒是变得更大了一些。

江可道听得分明。

“那周玉仗着他爹是侍郎,这下好了,取消成绩,三年禁考。我看他以后还怎么耀武扬威。”

“不错,科考舞弊,这些人的胆子也真是够大。朝廷三令五申,见一个抓一个,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可惜那位刘大人,硬是说没收过银子,被周玉给含血喷人。”

“哼!可惜什么?你真当那个刘大人不曾收银子?他要如此清白,怎地还没放榜就灰溜溜回云州了?”

江可道听了一阵,心中大抵明白了这事的处理结果。

周玉最惨,三年禁考,有这么个污点,以后再想入仕也难了。只是,没想到刘中丞那个老狐狸脱身的快,一千两银子的事情居然就这样抹平了。

就连江可道也不禁叹一句:可惜啊。

从天下茗居出来,江可道便直奔云香和娘子茶,好些天没去店子里看看了,自己这个东家,很不称职啊,怎么能什么事情都交给老板娘呢?

只是还未进得店门,便见的有个人猥琐的窜了出来。

“江大人,我可等到你了。”

江可道定睛一看,“靠,乌捕头,你要干什么,玩得就是心跳吗?”

“江大人见谅,见谅,老乌这是有事相求啊。”

“你有事去求余大人,求我有什么用,我也很穷的。”

乌有为拉着江可道,一副亲热的样子,悄悄道:

“江大人,这事余大人帮不了我,只有你才行。”

江可道甩开乌有为,严肃道:“乌捕头,请你自重,我可没这个癖好。”

乌有为有些懵,什么癖好?但也管不了这么多,拜了一拜,道:

“恳请江大人收我为徒!”

0100 扩大香水生产

娘子茶店铺内,吕娘和云汐听着乌有为断断续续的诉求,都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捕头,要拜一个生意人为师。

虽然这个生意人有些才学,但是乌有为想要学的还不是诗词,也不是如何发家致富,而是如何破案。

这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不过,吕娘和云汐并不开口接话,这个舞台,还是交回江可道比较好。

在外面,男人的话语权和面子还是要维护的。

现在,江可道也比较懵,总的来说,乌有为还算是个有正义感的捕头,不会为势所惑,办案就是办案。这点让江可道比较欣赏,但是收徒嘛,咳咳。

“江大人,请您无论如何收下我,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弟子。”

“得,乌捕头。咱们先把话说清楚了,交流交流我不排斥,但是收徒,想都别想。你知道我一分钟上下多少钱吗,还拜师?”

乌有为愣在那,收徒不是喜闻乐见的事情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江大人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情愿?对了,是嫌自己年龄太大了吧?

“别愣着了,就这么着吧。你要是买茶叶,我就给你好好介绍下,要不然,赶紧回去工作去。”

乌有为倒是想买,但囊中羞涩,只得道:

“江大人,我听您的,这就回去。”

江可道看着这个低情商的乌有为,摇摇头,一根筋啊。

倒是吕娘觉得稀奇,忍不住发问道:

“公子,乌捕头为什么要拜你为师?你破案很厉害?”

“嗯?不厉害不厉害,一般一般也就世界第三。”

“切,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你才多大,懂得经商,还会诗词,现在又会破案,别人一辈子都学不来一件事情,凭什么你都会啊?”

“这个……也许是老天爷瞎了眼?”

“呸呸呸,净瞎说。那是老天爷有眼,独独宠爱你一人。”云汐连忙插嘴道。

江可道见到云汐,想起了秋月和自己说的,香水可能要扩大生产的事情。的确,这段时间以来,香水一直都是三个品种,选择性少,而且包装上也没什么讲究。

现在市面上慢慢的对香水已经有了认识,越来越多的人会有越来越多的需求。云州一州四府之地,云香都已经铺了渠道出去,是时候进行品牌升级,定制一些套装礼品了。

“对了云汐,我听秋月讲,香水礼物不够卖了?”

“是啊,最近扶风府、平原府、包括云州的需求都很大,我们的香水即便日夜赶工,也还是不够应付,得尽快加大生产了。”

“看样子,一两银子的定价是不是太低了?”

云汐很无语,一两银子啊,这东西弄出来才十几文钱,已经是可以让人犯罪的暴利了,这家伙居然嫌价格低?

“公子,一两银子已经很不低了。”

江可道琢磨了一番,既然要加大生产,只弄几种花香型,肯定是不行的。有的人不太喜欢花香,那么淡淡的清香就足矣,这才是真正的基本款啊,必然畅销。

“云汐,我看这样。我呢,去牙行找刘三,看看有没有靠谱的女工再找一些,你呢,负责培训这些新人。这次我们多弄些新的花样。”

“什么新花样?”

“比如,我们研制出个新的香味,包装成定制礼包,比如就叫花仙子系列,售价十两银子。再比如,我们搭配两个香水一起,就叫绝世双骄,售价三十两,并附送清香型体验款。”

吕娘和云汐有些缓不过神,公子在说啥啊,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别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怎么就敢想?不过,花仙子绝世双骄名字还不错。

“对了,咱们还得多写一些广告语。比如云想衣裳花想容,回眸一笑百媚生,暮云捻花倦霓裳,闭月羞花,倾城倾国等等,这些多写几句,到时候贴上去,保管有用。”

这一下,两个女人看着江可道,真的就和看着天上的文曲星一般。

怎么会有人,脱口而出全是如此精妙的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他一个大男人,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不得不说,女孩子对这些真的没什么抵抗力,怪不得他敢说卖十两三十两,这到底说一个经商的天才,还是一个诗词的天才?

吕娘和云汐对望一眼,彼此苦笑一番。

“喂,你们两个,给点反应成不?”

吕娘摆摆手,“公子说的是香水的事情,我还是卖好我的茶叶。”

云汐也摆摆手,“公子都想的这么周全了,我感觉我也没什么其他用处了。”

江可道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两女统一战线,那真是十八般武艺都会失去特效,说啥都不顶用啊。

“那……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香水扩大生产,在二股东明王殿下文青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江可道丝毫没想过征求文青的意见,作为高高在上的王爷,坐着收钱就好了嘛,出来瞎指挥,那不是捣乱吗?

在江可道的怂恿下,云香的产品正式划分为三个档次。

第三等是花仙子系列,一共有七大类花香,包括一种清香。

第二等是倾城系列,号称香味更持久,更迷人。

第一等是倾国系列,关于这一等没有什么具体说法,但光是名字就足以让人疯狂。

云汐已经全面主持香水的生产售卖工作,这种充实的日子,让云汐特别有成就感。当然,也顺便挣回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分红送到文青的府上。起初只是几百两,文青也不在意,后来越送越多,每个月几乎都是翻着倍送过来,最近的一个月,已经送来两千两。关键是,自己才占三成份子啊!

按照这种进度,一年时间,光此一项,文青啥也不用干,就有几万两的收入。

什么时候,钱这么好挣了?

这还是在江可道故意留下一笔预留资金,并且给云汐开了高薪的情况下。云汐并不知道,每个月她都有三百两的固定工钱,江可道一直给她存着呢。

文青决定找江可道谈谈,继续深入合作,共同开发,共同发财。

“阿嚏,谁又在念叨我了?”江可道摸摸鼻子道。

0101 文国合伙人

江可道的香水扩大生产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二股东明王文青终于上门了。

严格来说,文青并不参与云香的具体事物。再者说,这段时间,他正和赵灵儿打的火热,自从被江可道说服之后,文青突然发现,有个伴也不错。

估计离订亲的日子也不远了。

不过,在见识到江可道的点石成金的本领后,文青决定好好找江可道谈谈。

如果谈得拢,自己的封地,云州一州四府的经济上去了,税赋可能就是翻倍的增加。如果谈不拢,不,没有这种如果。

江可道此刻正在院子里练字。

文青到来的时候,特意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因此,从门房到贴身丫鬟秋月,全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哪怕是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弄出点声响,那可就要命了。

“这字,还真是……独树一帜啊。”文青默默的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理解。“这人明明一身的才学,难道从来不练字的吗?”

江可道倒是非常欣赏自己。

“嗯,有进步嘛,就是这毛笔写字,太累了。”

说着,一回头,被文青的一张近在眼前的脸给吓一大跳。

“鬼啊!”

文青拨开江可道的脸,认真道:“看清楚了,是本王。亏你还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你难道不知道吗?”

江可道摸了摸胸口,“呸,你还有理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你想干啥啊,私闯民宅也是犯罪不知道吗?”

文青:“喂,江可道!本王是明王,这云州之地,全在我的封下,我哪里去不得?”

江可道暗自乍舌,一时心急口快,居然忘记这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铁律了。不过,江可道是什么人?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翘楚,立马就堆笑道:

“瞧你说的,文兄,开个玩笑而已嘛。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视察工作啊?”

文青自然不会和江可道计较这些,在这偌大的明台府,也就江可道能和他斗斗嘴,这是多好的吐槽对象啊,换个人你试试,不是点头称是,就是微臣知错,忒没意思。

文青:“我这不是过来看看香水生意最近怎么样了嘛!”

江可道:“怎么?这个月分红的银子还没收到?”

秋月在一旁小心的伺候沏茶,江可道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那就说明,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机密,当然,在秋月自己看来,这是老爷把自己看成自己人了。

不过听到江可道如此和明王殿下说话,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反倒是文青有些不好意思,分红的银子按月到账,自己就提供了一个偏院而已,这投入产出实在是太大了。

“那个……收到了,收到了。”

江可道:“那就行了呗,收到了你还不清楚生意咋样吗?莫非你怀疑我贪污银子?”

文青:“怎么会怎么会,江兄的人品我是绝对相信的。”

江可道看着文青,这还真是个愣头青啊,这种商业行为,居然凭借相信人品就完事了,都不看看账本的?虽然江可道的人品还是值得相信的。

“那你今天过来,可别说闲的蛋疼,过来找我喝茶的?”

文青没明白蛋疼是什么意思,但是闲还是听懂了。笑话,他很闲吗,他都马上要订亲的人了,现在每个时辰都很珍贵好吗。

“江兄,我是来找你谈谈大生意的。”

江可道来了兴趣,能被一个王爷称为大生意的,那估计真是大生意。

“有这种好事?”

“瞧你说的,江兄,我这是看你有这方面天赋,这才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江可道:“我怎么感觉你挖了个坑在等我?”

文青:“挖坑?挖什么坑,这种体力活让下人做就好了。”

江可道决定仔细听听文青说的大生意,反正凭借文青的智商,只要不以王爷身份压人,想坑自己那还是比较难的。

文青:“江兄,你可知道我名下有多少土地良田?”

江可道:“和我有关系?”

文青有些无奈,只好自顾自说道:“当然和你没关系,你想的倒挺美。不过嘛,咱们可以再合作一把,我拿出五百亩良田,你看看,咱种点啥好呢?”

江可道很惊奇的看着文青,这就是所谓的大生意?

“文兄,那个,不如我和你说说香水的事情吧。”

文青听出来其中的不对,问道:“怎么,江兄觉得事不可为?”

江可道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不可为,是你找错人了。种地我不擅长啊,而且今年旱情严重,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初雨的迹象,当然应该种粮食了。这是基本的保障,没有粮食储备,你作为一个堂堂的王爷,一旦再遇到更大的天灾人祸,就会很尴尬了。”

文青没想到江可道居然能说出这番话,心中立刻对他刮目相看。

这是一个真正有大格局的人才能看到这些东西,国计民生,寻常生意人岂会考虑这个?他们不发国难财,就该谢谢他们了。

文青很汗颜,对江可道抱了抱拳,道:

“江兄高义,为兄受教了。”

江可道倒是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文青:“啊?我说江兄高义,为兄……”

江可道:“不是这句,上一句。”

文青:“我说我愿拿出五百亩良田……”

江可道两眼放光,“对对对,就是这句。地主啊,文兄,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地主。这五百亩良田,你真要给我?”

文青:“咳,江兄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是想让一起来参谋参谋,可不是给你。”

文青对江可道深深的表示鄙夷,五百亩良田给他?想什么好事呢,这几乎是自己的全部家当,给出去了,那自己就喝西北风去吗?

江可道可不管这许多,亲热的拉着文青的手,道:

“文兄,不就是种粮食嘛,老人家曾经说过,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嘛。我看,我们可以好好琢磨下,不就是粮食嘛。”

文青一脸的错愕,“那个,你不是不擅长种地吗?”

“是吗?”

“是啊,你刚刚自己说的。”

“你肯定听错了。”

那可是五百亩啊,不会种地难到不会学么,有了地才有了一切啊。见文青兀自犹疑的样子,江可道揽过文青的肩膀,道:

“别想了,我很确定,是你听错了。”

0102 可惜了

达成了初步共识,江可道很满意。他的心里全是那五百亩良田。

文青也迷迷糊糊的很满意,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江可道记错了。但是,自己这一趟过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翌日晌午,文青便约着江可道前去看地。

目前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割,虽然今年旱情一直比较严重,不过有了水车之后,庄稼的长势倒也喜人。负责地里劳作的佃户,统一都住在城外一个叫里庄的小村落。大约也就六七十户人家,有的租的少一些,就几亩地,有的租的多点,有十几二十亩。

文青在里头是出了名的慈善老爷,一遇到老天爷不给面子,总是减租免租。

所以这五百亩良田真正能给明王府带来什么收成,倒也不见得。

这就是为什么“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从南门出去,守城门的带甲侍卫见到文青,跪地行礼。

“参见明王殿下!”

这阵势,吓了江可道一跳。平时也见过不少人给文青行礼,但像这般气势雄浑的,倒是第一次见。

“起来吧。”

江可道待走出几步远,悄悄问道:

“文兄,这些侍卫不错啊。”

文青:“那是,你看他们身上的甲胄,那可都是凤歌军身上才有的。他们原本也是凤歌军中的一员,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知道我在这边,南宫将军特意调了五十人给我。”

江可道心中暗道,怪不得,原来是帝国的三大王牌军之一。

几人走了一小段大路,又转折岔进小路,一大片水田便映入眼帘。

这个方向与江可道的秘密庄园刚好成一个直角,有连绵起伏的群山阻隔,倒也不怕被发现什么。

“怎么样,江兄,还不错吧。”

江可道点点头,道:“不错是不错,可惜啊。”

文青:“可惜什么?”

江可道:“可惜不是我的。”

文青:“我去你的。”

眼前的这片水田,刚好在群山环抱之下,居中的位置,是一个小村落。

这就是里庄了。

依稀可见田里垄间,还有一些在劳作的佃户。这个时节,除草赶虫的工作万万不能省,否则,临近收成的一刻,就要遭大殃。

文青领着江可道,几个人从一条小路穿过,直接到了里庄。

江可道内心有些吃惊,他不曾想过,文青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国王爷,竟然会亲自履迹地里田间,罕见,太罕见了。

大约绕了一小圈后,几人便直接找了一户人家,小坐休息。

所有的佃户见到文青也并不稀奇,正常见礼。这就说明,文青并不是第一次到这来,而是来过多次,佃户们也都知道他的身份,见怪不怪了。

文青轻轻用袖子擦拭了额头上微微冒出的汗,这才道:

“怎么样,江兄,你有什么想法?”

江可道其实对这里的生态环境颇为满意,要是搁以前,从半山腰就开始规划,一直绵延到山脚下,建一个大型别墅区,号称总裁养心府邸,那绝对大卖。卖一栋别墅,估计能抵上这些佃户们种植好几年的收入吧?想到这,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可惜了。”

文青不明所以,“怎么又可惜了?我可跟你说,送给你没门,你别再打这个主意了。”

江可道摇摇头,道:“文兄,眼看这就要收成了,咱们不等等吗?”

文青白了江可道一眼:“废话,当然得等这一季收割完。”

江可道:“其实地里面种什么,还是得问问这些佃户们。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在此居住,栉风沐雨,严格来说,也算这片田地的半个主人吧。”

文青竟然不恼,想了一阵,“你说的对。”

于是转头,让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司空统领去找了几个佃户过来。

江可道看过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想当初在梅花庄的时候,自己可不就是整天和这么一群人为伍,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反而成了自己的祸害。

“见过王爷殿下。”佃户们一齐下跪,却被文青托起。

“不必如此,刘叔,李叔,快快起来。”

几人起身后,也不敢过于逾矩,只安静的立在边上,等待问话。

文青朝江可道投去目光,示意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咳,那个,刘叔是吧。不要紧张,我和你们殿下一样,不是坏人。”

文青听见这话,差点没坐稳。

那个年纪稍大些的佃户刘叔立马回道:

“公子言重了。”

江可道捋了捋,既然要在这片田地上有所作为,以后仍旧要用上这些人。那么,他们愿不愿意干,能干成什么样,就全看他们自己了。

“刘叔,你觉得今年地里的收成好不好?”

“托殿下的福,本来今年旱情严重,殿下差人给大伙装上了两架水车,庄稼才得以存活下来,今年的收成,肯定比不上丰收那些年,但是租子是肯定能交上的。”

江可道看了看文青,意思很明显。

这应该是托我的福,不是托你的福。

“那交完租子呢?剩下的粮食够吃吗?”

刘叔心中盘算了下,这才谨慎的道:“剩下的粮食省着点吃,吃上大半年还是没问题的。”

江可道有些奇怪,那剩下小半年呢,喝西北风去?

“只够大半年?那其他时间呢,岂不会饿死?”

刘叔笑了笑,道:“公子说笑了,这漫山遍野,也能寻一些吃的,怎么会饿死呢?山上的野菜野果子,都是果腹的好东西。”

江可道有些震撼。

这世上,有人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有人却算计着下一顿该吃野菜还是野果?

怪不得有钱人家会发出“何不食肉糜”的疑问。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现实,血淋淋的现实。

江可道缓了缓心绪,又问道:

“刘叔,假如这地里不种粮食了呢,种点其他的东西,你们干不干?”

刘叔一听可吓坏了,这位公子可别乱来啊。他瞧江可道跟着明王殿下,竟然也大摇大摆的坐着,以为也是了不得的权贵人物。心里惧怕,却又不敢唐突。

“公子,这可使不得。没了粮食,这里庄几十户人家可吃啥哟。”

江可道的回答,让刘叔差点没忍住手一哆嗦。

“没了粮食,就用银子去买啊。”

0103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银子是什么。

银子是比粮食还要稀缺的东西啊。这些佃户家里,好歹多多少少存着一些粮食,但是银子就真的没几个,攒下的银子,将来用处可太多了。

娃娃要娶亲,年节要置办新衣,甚至可以添一头牛,等等不一而足。

可是现在他听到什么,那位公子竟然说要用银子去买粮食。

奢侈啊。粮食好歹自己种种,多少有些收成。银子可不容易挣,偶尔上山遇上野熊野鸡野兔,打下来后拿去城里能卖些钱,每一文都来之不易啊。

刘叔哆嗦着手,怅然道:

“公子说笑了,咱们哪来的银子,去买粮食啊。”

江可道却不回刘叔的话,转过头对文青道:

“文……殿下,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你想不想听听。”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文兄,幸好及时刹车。这是在外人面前,太过放肆于文青于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万一传了出去,自己这大不敬的罪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脱的。

文青总算等到正题了。

“你说吧,正好刘叔他们也在。能不能行,也有个人一起拿主意。”

江可道环视众人一圈,问道:

“你们说,大冬天里,什么东西最能卖钱?”

“废话,当然是棉袄了。”文青一脸的不屑。

佃户里有个年轻点的小伙子,也怯生生的道:“也有可能是黑炭。”

文青:“对,黑炭的价格也不菲。”

江可道伸手指了指外面的田地,道:“再想想,得和这田地有点关系。棉袄可种不出来,黑炭嘛,现在种树也来不及。”

众人顺着江可道指的方向,齐齐望去。

是啊,这田里还能长出啥来?不就是庄稼粮食嘛?难不成还能长出金子来?

大家的思维一下没反应过来,又齐齐回头望着江可道。

“哎,格局啊格局。你瞧瞧你们这境界,还得多练练。当然是种菜了。”

这一下倒是文青率先反驳起来。

“江兄你莫不是在说笑,大冬天的种菜?”

就连旁边的刘叔李叔也都纷纷附和:

“是啊,公子。天气变凉后,慢慢的连草都不长了,要是遇上下雪,就更是寸草不生。来年开春了,种菜还可以。冬天,不行。”

江可道正琢磨着呢,自己那个后院里弄大棚种菜,实在是地方有限,施展不开来。正好文青就送来了五百亩良田,等这一季庄稼收割完毕后,顺利搭起棚子,种上蔬菜,天一冷,想吃啥就有啥。哦不,是等天一冷,拎出去想卖几两银子就卖几两银子。

江可道:“这个不重要。我就问你们,如果大冬天的,我们去卖新鲜的蔬菜,能卖到多少钱一斤。”

刘叔和李叔互相看了看,大冷天里,新鲜的蔬菜,别说没见过,听都没听过。只怕是皇上他老人家也没这待遇吧?

只有文青清楚,他父皇的确没这个待遇。皇宫御膳房里的蔬菜,那也是冰窖里库存的,想吃新鲜的?谁敢想?

只听那年轻的佃户后生道:

“公子,我猜,估计能卖好几十文一斤。”

江可道不肯定也不否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的话,小的叫大牛。”

江可道站起身,过去拍了拍大牛的肩膀,带着欣赏的口吻道:

“小伙子不错,名字不错。大牛啊,你既然都叫大牛了,就使劲往大里想想。”

“往大里想?”大牛道。

文青正要插话,被江可道拦住,道:

“殿下你就别掺和了,你从不买菜的人,你会知道菜价?不过嘛,猜猜也无妨。”

文青:“说的好像你买过菜似的,我没买过,难不成还没吃过?”

几位佃户见江可道与文青如此谈话,言语间颇为随意,心中大受震动,果然,这位年轻的公子来头也不小。

还是大牛又试探着道:“公子,难不成能卖到一百文?”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心跳加快,天啊,要是真卖到一百文,岂不是要发财?要知道,几颗蔬菜而已,平常时节几文钱都未必能卖完,卖不完的都烂在地里。

文青点点头,意思是这个价已经到顶了。

江可道摇摇头,“还是太年轻啊。一百文?你帮忙数钱啊,还是你?你?”

文青和几个佃户有点莫名,就连司空侍卫也暗暗咋舌,难道一百文一斤的大白菜,这位公子爷还不满足?

他倒是对江可道的大大咧咧早有认识,知道私下里这位公子和自己的主子关系极好,都以兄弟相称。但是要论胆子大,自己的主子拍马也及不上。

江可道:“你们说,一两银子两斤蔬菜,这个买卖划算不?”

众人盯着江可道,都被震的不轻。

倒是文青想起了关键问题,说一千道一万,关键是大冷天里,蔬菜哪里来。

“江兄,你说这么多,蔬菜哪里来呢。就算你卖一百两银子,你也得有货不是?”

江可道又指了指外面的田地,“喏,就从你这五百亩良田里面来。”

“江兄,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你现在笑不出来,相信我,等过两个月,你就会笑出眼泪来。”

~~~~~~~~~~~~~~~~~~~~~

江可道也不言明如何种菜,这种事情,在结果出来之前,是讲不清楚的。至于大棚的原理,那就更加讲不清楚了。温室效应?什么是温室效应?光合作用?什么是光合作用?

所幸文青对江可道非常信任,一锤定音。

待田里的庄稼全部收割完毕后,统一放干水,肥田。

有云香香水这个珠玉在前,就是江可道指着地上的一块石头说,这石头价值不菲,估计文青都能捧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几朵花骨朵捯饬捯饬,居然就敢卖这个价。

佃户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只要不毁了庄稼,又不霸占明年开春播种的时节,那就随得他们折腾。自己等人,也就是出把子力气而已,算得了什么。

“对了,殿下。既然种植蔬菜需要一些工人,我想,就干脆从里庄里面挑一些吧。”

“这个由你。正好刘叔他们也在,刘叔,你看呢。”

刘叔心里面其实对这个事情是极其怀疑的,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情没见过?但是殿下当面,却是不好拒绝,只得道:

“但凭殿下吩咐。”

江可道:“好,那咱们要不先把工钱的事也说说?”

0104 你这个黄世仁

“工钱,什么工钱?”文青率先反应过来。

江可道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请人做事,付人工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当然是给刘叔他们的工钱啊,看看是按天算,还是按月算。”

刘叔听得此言,当即哐当一声跪了下来。其他几位佃户也忙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公子莫要折煞老汉了。我们既然承租了殿下的田地,这田里的活,自然是我们干的,万万不敢谈工钱的。”

江可道反倒狐疑的看着文青,“是这样的?”

文青点点头,“历来如此,我也没办法。”

江可道起身将刘叔等人扶起来,在他的观念里,这样做当然是行不通的。剥削阶级也不能剥削的太狠了,文兄啊文兄,没想到你文质彬彬,竟然是个黄世仁。

“殿下,我觉得吧,这个事情咱们可能得换个角度去看。你想啊,田里的庄稼该收就收,租子该交就交,但是呢,咱们这个种菜行为,本质上属于一个试验,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万一成不了,也不能让大家白干一场啊。我是这样想的,工钱还是要算的,只是在有收成之前,算少一些也无妨。等咱们的菜卖出去了,再给大家发奖金。”

其他人都不明白奖金是什么,但是听得出来,这位公子是在给大伙争取福利呢。

文青摆摆手,“你别看我,我无所谓。”

江可道拍了拍桌子,回头对刘叔他们道:

“好了,此事殿下既然已经同意,那便这么办了。刘叔,你回头发动下大家,看看哪些人愿意来干,需要一把子力气,老人女人和小孩就算了。”

刘叔有些云里雾里,这事殿下怎么就同意了?老汉我怎么没听出来殿下是同意的意思?想着便朝文青投过去一道目光。

文青指着江可道:“刘叔,你听他的,他做主。”

刘叔等人便又看着江可道,终于回道:

“公子放心,老汉一定给公子找齐干活的人。”

江可道:“嗯,这样最好。我看这样吧,就按每人每个月二两银子先计,等到菜开卖了,这个工钱再加。不知刘叔你意下如何?”

刘叔何曾听过这种算工钱的?

一个月就二两银子,这要是干一年,岂不是能存下几十两?

这位公子不会是故意来做慈善发钱的吧?明明一件不可能做成的事,非得大家去做,完了还给大家发钱?难不成是脑子有问题?

刘叔:“公子,这个……是不是……再考虑下?”

江可道:“刘叔,不考虑了。你老该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找齐这人。我可先说好,至少得五十人啊。”

刘叔这才确定,这位公子真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要在大冬天里种菜。

这,这能行吗?

~~~~~~~~~~~~~~~~~~~~

江可道临走时吩咐了任务,让大伙闲了可以先上山砍些竹子回来。并预先给了刘叔一百两银子,招人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刘叔了。

一百两巨款。

一瞬间刘叔就成了里庄炙手可热的人物,那位江公子可是说了,要五十个人。满打满算,庄子里的大汉加上小伙子,可不止五十,名额有限,可得好好巴结好刘叔啊。

那可是一个月二两银子工钱的活,满府城你去打听打听,哪有这种活?

这也就是托了明王殿下的福,否则,这种好事哪轮得到他们,想都别想。

李叔和大牛眼里放光,两人看着刘叔,情不自禁的道:

“刘叔,你是知道我的,别的不会,力气还是有的。”

这是李叔,他年纪也不小了,不过,既然碰上了没道理放过啊。

“刘叔,你是知道我的,别的不会,论力气里庄我能排前三。”

这是大牛,他年轻力壮,理所当然认为有自己一个名额。

刘叔把银子揣怀里,捂得紧紧的。这可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啊,虽说事不可为,但是既然那位公子吩咐下来了,自己等人就要踏实干好。更何况,殿下也在一旁看着这事呢,无论结果如何,手上的活可不能做差了。

“行了,你俩也别唱戏了。既然都在这,肯定有你们一份。不过话先说好,这活可不好干,大冬天种菜是个什么结果,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说实话,我都嫌拿这钱烫手。”

李叔和大牛一听,冷静下来,心中略有愧疚。

自己被银子差点迷了心智,头脑发胀。还是刘叔冷静沉着,一百两银子揣怀里脸不红心不跳,呸,心还在跳。他们不知,刘叔现在双手仍旧有些颤抖,搁谁身上突然落下一笔巨款,谁还能保持冷静。

只是这件事委实不太好办,结果是注定的,那你说,这钱是拿还是不拿呢。

大牛想了一阵,他年轻,脑瓜子也灵活些。“刘叔,你说,万一这事要干成了呢?那位江公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傻子,他不可能折腾自己的钱啊。再说,就算他是傻子,那殿下总不能……,所以这事,没准真能办成。”

两位大叔闻言,原本死寂的心又活泛起来。

是啊,自己乡野老汉一个,懂得些啥,说不准,那位江公子真的神通广大,把新鲜蔬菜给种出来了呢?

刘叔沉稳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们俩也分头去喊人。先说好,活先干,钱后给。”

“放心吧叔,今儿就能把人喊齐。”

当庄子里的人听说了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的时候,齐刷刷的围着刘叔的院子,纷纷要求加入。就连女人,都忍不住过来凑个热闹。

庄子里最有名的翠姐,健硕得和男人一样,平常挑柴担水,那是不在话下。此刻她就站在院子外面第一个,来势汹汹。

“刘叔,别的女人我就不说了,我翠姐在这里庄待了十几年,我是凭什么吃饭的,你是知道的。我就问一句,干力气活,怎能没有我翠姐?!”

刘叔欲哭无泪,碰上这么位主,你还能咋办。

让翠姐拿走一个名额后,女人堆里纷纷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大家都是女人,凭什么自己不能去?天下还有这个道理吗?

刘叔只好吼开嗓子:

“都安静,那位江公子说了,要在咱们这种菜。是种菜,以后拔草施肥,少不得你们的活。但是前期,确实用不到这么多人,大家请回吧!”

人群里顿时安静下来。有道疑惑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

“种菜?”

0105 重要职员的保密协议

里庄的汉子们在竹林里柴刀飞舞的时候,江可道正在自己的府里进行一场最为重要的面试。

人是吕虎带回来的。

两个,男的。两人站在江可道面前,有些拘谨,但是心中想着吕虎说的条件,却又动心不已。

左边的那位年纪大些,眯着眼睛就快要睡着的样子。在他身边的那位,长相普普通通,但是左手食指不见了,留了个疤口。

这年头,做烟花爆竹,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一年到头,也就年夜、元夕之夜两个晚上有人买这玩意放。想要发财,那是门都没有。可这又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轻易可丢不得。

江可道把茶杯搁下,清了清嗓子,道:

“说说吧,都介绍下自己。”

那位年纪大的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朝江可道作了个揖,这才道:

“回老爷。小的叫一线天,从事这烟花爆竹的营生已经三十多年了,祖上往上三代,都是干这行的。”

年轻的接着道:

“回老爷,小的叫九指,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只不过年轻时,手艺不精,被爆竹要走了一个手指,剩下九个了。”

江可道差点一口茶水给喷出来。

这他喵的是要召开武林大会么?什么一线天、九指,好好的一个匠人能不能有个正常点的名字?而且,在江可道的印象里,一线天指的是地形的险要吧?手指指了指一线天,道:

“你呢,你为啥叫一线天?”

一线天:“回老爷,因为我的眼睛常年眯着,后来渐渐就成了型,也张不开了。乡亲们这才给起的一线天的外号。”

江可道不得不竖起拇指,“这些乡亲也是人才啊。”

一线天和九指立在一旁,也不接话。

江可道随意指了指下首的座椅,示意二人坐下。

“都坐下说吧。虎叔既然找到你们,相信你们手上的工夫是错不了的。不过……”说着江可道顿了顿,朝门外望去,外面静的很。今天的谈话,江可道特意让吕虎肃清了四周,府里一应下人,均不得靠近。连秋月这个贴身丫头,都被赶出来了。

“不过,我要做的这件事,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一旦发生危险,可能就不是炸掉一根手指这么简单了,你们可想清楚了?”

一线天和九指彼此对望一眼,显然没料到江可道要图谋的是大事。

一线天:“老爷,造反的事我们可跟不了。”

江可道暗暗琢磨,是自己没表达清楚吗,怎么突然就扯到造反上去了?这日子过的好好的,谁要造反了?

“那个,造什么反啊,我说的危险,是指在研制爆竹过程当中的危险。”

九指笑了笑,“只要不是造反,那能有什么危险?这活我们接了。”

江可道却摆摆手,这件事情牵扯极大,弄的不好传了出去,那可真就成了造反的证据了。因此,必须事前处处都交代好,不得留下一丝遗漏。

“先别忙着接。我这单活可不好接,一旦接下,甚至你们的人身自由都会受到我的限制。”

一线天与九指愈发迷惑,不就是帮忙做点烟花爆竹么,怎么听这位年轻老爷的口气,总感觉这里头透着不寻常呢?

九指:“敢问老爷,我……我和一线天的工作究竟是?”

江可道:“老本行。”

九指:“那……为什么要限制我们的自由?”

一线天:“还请老爷坦诚相告,此事成则成,不成我俩也绝不多嘴。”

江可道点点头,他一直吞吞吐吐,就是想看看这两人的性子。干这行,可急不得,也慌乱不得,否则就要出大事情,目前来看,两人尚算沉稳,并没有被金钱给一味迷住了。

江可道:“确实是老本行,只是我需要你们做出来的爆竹,威力更大,个头更小。”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右手,握手成拳。

“你们看,像一个拳头这么大的爆竹,但是能将几栋房子夷为平地。”

一线天和九指心中大惊,这怎么可能?

他们算是做了一辈子这一行,加上祖祖辈辈,浸淫这一行的时间怕不下百年,都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的爆竹。烟花爆竹,历来不就是看个景听个响么?

九指:“老爷,恕小的直言,这种爆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线天:“不错,小的从三岁开始,就把爆竹扔在街上玩,几十年生涯,也从未听过世上有这样的爆竹。”

江可道心中暗道:没听过没见过就对了。否则我还搞个屁。

想了想,便委婉地道:

“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可以让你们做出这种东西来,不知你们是信,还是不信?”

一线天和九指心中合计,不管信不信,那三百两银子可不会说谎。

而且,倘若真能做出这等神器,岂不是祖上也有面儿?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我们相信老爷。”

~~~~~~~~~~~~~~~~~~~~~~~~~~~~~~

三个人很愉快的达成了用工协议。

当然,全家举迁的动作被江可道临时给否了,只是,对一线天和九指做了最为严格的管控,所从事的研制、地点、材料等等一切,均不得和外人提起半个字,否则工钱全扣,并将追究其他责任。

一线天和九指心中明白,这所谓其他责任,无非就是这条命而已。

只不过眼前这位老爷说的含蓄。

没看见,吕虎那一票人,都身手不凡,估计就是城外的府兵,也没几个如此厉害的。

等两人离去后,江可道唤回吕虎。

“虎叔,这两个人的底子都查清楚了吧?”

“公子放心,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我们查的清清楚楚,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选个日子,就开始吧。我这里有一些图纸,还有一些硝石的配方,不一定准确,需要慢慢试验。具体的事情,我跟他们俩讲了。你安排四个兄弟,贴身保护。另外,庄园那边,最好在五里开外设个哨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应付。”

“是,公子。我这就去办。”

江可道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手准备有无必要。

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未来,被别人掌控在手心里。

0106 风起云涌

扶风府。

距离明台府大约两百里距离,属于文国最西边境。文国三大王牌军队之一的凤歌军就驻扎在这,当今最为传奇的大将军之一,南宫痕镇守此地。

夏国虽陈兵十万,却秋毫不敢犯。就是因为南宫大将军在这,南宫痕号称一人可抵十万兵,战绩煌煌,谁也不敢轻视。

武安侯李远哲抵达扶风府有好一阵子了。

对南宫痕来说,于公于私,武安侯都是长辈,是值得敬佩的前辈。

但是对于武安侯带来的消息,南宫痕却疑虑深重。

这是大事,国之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进,就再无退路。所以南宫痕很为难,花了半个月时间前前后后的打听刺探,终于得回消息。

~~~~~~~~~~~~~~~~~~~~~~~~~~~

大将军府。

上首的两个位置,左首坐着的,赫然便是那天和江可道一起下棋的老人家。

当今硕果仅存的两大侯爷之一,武安侯。

右首边,则是一个剑眉横对的奇男子。一双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黑发清亮,眼眸锐利,宛若夜空里的鹰,不动则已,一动则是山洪般排山倒海。

“侯爷,我已查实,消息多半是真的。”

武安侯点点头:“太子殿下说是内线得来的消息,光是送出这个消息,就死了六个暗桩。圣上命我亲自走一趟,也是怕将军心有疑虑。如今既已查实,我们也该早做部署。”

南宫痕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陷得更深,道:

“只是侯爷,我仍然心有所惑。夏国气势正浓,陈兵十万于边境,只待一个好的契机,便绝对会发动一场前所未见的大战。这个时候,撤军七万,卑职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安侯李远哲显然也考虑过这点,“据说,他们帝都发生了一些内乱,需要大军压阵。”

南宫痕摇摇头。夏国帝都同样有御林军五万,寻常的小乱子,是翻不起什么花来的。撤走七万大军,留下三万,来对抗自己的三万凤歌军?

夏人还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

真要如此,自己的三万凤歌军隔天就能长驱直入,一举吃掉对方,解决边境的隐患。

但是,若不是这个原因,还有什么理由会让夏国大举撤兵呢?

南宫痕很疑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夏国大军确实有撤退的迹象。这就让南宫痕更加的疑惑,不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冒然出动,只怕一步错步步错。

至于说夏国帝都内乱,未知真假。

从扶风府到夏国的帝都,来回至少需要两月的路程,这还是星夜兼程,一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因此,要从夏国帝都打探消息回来,太难太慢。

“侯爷,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是否再观察一段时间再下决定。”

武安侯李远哲点点头,“你驻扎西境近十年,此事当然还是要你来做主。圣上虽有意出击,一举换来西境的安宁,但是,一切还是要看实际情况。”

南宫痕:“圣上可有圣旨下来?”

武安侯李远哲从袖袋里掏出一卷圣旨,递了过去。

“我原本想着离开的时候再给你,想来,现在给你也无妨。北边游牧七国不时骚扰南下,我估计,圣上是想一击而溃,把那七个不安分的小国狠狠痛击一番。但是,这一切得靠你们的绝对安稳,才能心无顾虑的出手。”

南宫痕展开圣旨,竟然是当今文帝亲自所书。

这说明圣上对这件事极为看重,文国整体国力日渐式微,巴国、夏国、梁国却此消彼长,一朝崛起。巴国更是一骑绝尘,横扫东部,成为一方霸主。

文帝有些急了。

这是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皇帝。因此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即下旨,召来致仕许久的武安侯,要他亲自跑一趟。这也可见文帝的决心。

“侯爷,您怎么看这事?”

南宫痕还是决意问问李远哲对这事的看法。他是老前辈,对军中之事也不陌生,想必对这个事情已经早有判断。

既然圣上想要对北方动手,那么自己这里,当然是越快越好。拖得越久,北方那边就有可能产生无数变数。镇守北方的是虎贲军,大将军赵旭是这位老爷子的关门徒弟。

因此,武安侯李远哲的看法,可能最为客观。

李远哲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玉佩,在衣襟处寻摸半天,这才想起,玉佩已经在明台府输给了一个姓江的小子。这件事情确实不好过多的参与,消息有限,如果是自己带兵,可能也会像南宫痕一般,瞻前顾后。

“南宫将军,以老朽之见,既然圣上有意对北方动手。那你这里,无论怎样,都得保证安稳。既然夏国有退兵的迹象,又不知深浅,不如遣一支奇兵为先锋,试一试。”

南宫痕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果然是老成谋国。

李远哲说的,和自己所想的,相差无几。

的确,不动手,那是不可能的,圣上那边就交不了差。可是要动手,却也不能蛮上,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怎么动就大有考究了。

“侯爷所言极是。”

南宫痕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侯爷用茶,这是从明台那边传来的新茶,价钱昂贵,我托人也买了些,味道确实不错。”

这就是一个传奇大将军的分寸所在了。

不饮酒,而喝茶。无论什么时候,都当自己在战场上,从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李远哲对喝茶没多大兴趣,在明台的时候就领教过了。不过,此刻,他还是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叹了句:

“将军既已下定决心,老朽不日就折返天安城,将实情禀报圣上。”

“有劳侯爷了。”

~~~~~~~~~~~~~~~~~~~~

扶风府里的万千百姓,大概谁也不会想到,平静的生活底下,暗流涌动。

战争,随时可能触发。

而接下来的那场战争,不仅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轨迹,也改变了很多人的生命长度。江可道此时,正在给新增的香水系列想广告词,他最近的生活变得极为充实,三件大事围着转。又是准备大棚蔬菜,又是和一线天、九指二人研究配方,又是忙着香水的销售。

吕娘最近都有意见了,也不见来管管茶叶的事情。

而冬天,正慢慢靠近。

0107 这是要搞什么

天气的确在转凉。

田里的庄稼早就收上来了,今年的收成整体上马马虎虎。明王文青也收到了久违的租子,十三担粮食。

这件事被江可道整整笑了三天。

别说地主家没有余粮了,就是地主家都要饿死人了。

江可道很疑惑,里庄的老汉们到底怎么种地的,虽说有旱情,但是这产量也太凄惨了点,就是种个锤子下去,也不止这点吧?

江可道待田里的庄稼收完后,第一件去做的事便是肥田。

一时之间,里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异味。

各种牲畜的屎尿、人的尿,全都撒进田里,一滴都不许浪费。倘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搞不好就有人要骂娘了。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私底下在声讨江可道。

“你说说这咋回事,好好的一片良田,被折腾成这样,殿下也不管管。”

“嘘,小声点。没听江公子说嘛,这叫肥田。”

“管什么管,你没听刘叔说吗,这位江公子在殿下面前丝毫不掬礼,只怕和殿下的关系好着呢。”

“再好也不能这般折腾啊,这可是殿下的田,不是江公子的田。”

“……”

里庄的人东一小撮,西一小撮,都在议论江可道的种种不靠谱。

不过说归说,干活时却积极的很,生怕落后于人。这可是挣银子的事情,谁消极那不是傻帽吗?

江可道对这些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充耳不闻,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

肥田只是第一步,当汉子们开始在地里扎棚子的时候,整个庄子的气味终于好闻一些了。但是新的疑问随之而来:这位江公子是要盖房子?

文青到了现场的时候,规整的大棚已经搭好了一个。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怪物”,文青满心里的好奇,此前明明说好的是种蔬菜,怎么看这样子,准备搭几个牲畜圈养鸡?

文青寻到江可道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是要搞什么?”

江可道慢条斯理,非常满意的看着地里的杰作,对文青道:

“文兄,放轻松,你没看见么,大伙正搭棚子呢!这手艺没得说,亏我一直担心会弄不好弄成一个蒙古包,不过还好还好,出乎我的意料啊。”

文青没好气地道:“我看得见搭棚子,我是问你搭棚子做什么,当初你可是口口声声和我说,要种新鲜的蔬菜,怎么,还得给那几颗菜盖个房子?”

江可道竖起大拇指,赞道:

“文兄不愧是文兄,这眼光就是不一般,比里庄的这些庄稼汉可强多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文青有些晕乎乎,瞒不住什么,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质问他啊?怎么听这话,是真的要给那些菜盖房子?可关键是,现在也没看着菜啊,地里还是光秃秃的,还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这个时候,刘叔和大牛正扛着一摞长长的竹条经过。

见到了文青,正要行礼,却被文青一把拦住。

“免了免了,刘叔,你们扛这竹条,就是去搭棚子的?”

刘叔擦了擦汗,脸色红润,干得正起劲呢,“是啊,殿下,江公子吩咐的,棚子搭好后就可以开始撒种子了。”

文青点点头,挥了挥手。

回过来,见江可道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心中生疑,难道这大冷天种菜,秘密全在这棚子上?可是也不对啊,天一冷,棚里棚外不都是冷么?

“江兄,你可得好好给我解解惑了。”

江可道并没有回答文青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文兄,你知道为什么夏天热而冬天冷吗?你知道为什么有日出日落?你知道果子熟了为什么是掉在地上而不是飞到天上?这个世界有很多很有趣的问题,有些可以解释得通,有些嘛……”

文青心头一颤,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莫非江可道脑袋给烧坏了,还是种菜着魔了?这些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果子熟了会掉在地上而不是飞去天上?这种问题问出去,怕是大家都会笑话吧。文青现在很担心,江可道八成是脑袋出问题了。

文青:“江兄,你说的这些东西,天经地义,历来如此啊。”

江可道:“历来如此,便不需要原因么?

文青有些傻眼,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些事情。是啊,倘若需要一个解释,那这个解释又是什么呢?太阳为什么总是从东边升起,而不会从西边、从南边、从北边升起,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千百年来,大概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些。

江可道见文青再思考的样子,点点头,“学而不思则惘,文兄,你能够静下心来想这些事情,是个很好的开始。至于大棚种菜这种肤浅的问题,还是留待以后咱们再慢慢讨论吧。”

学而不思则惘?

这个江可道果然腹中才学惊艳绝伦,不愧是写出了三字开蒙文的人,若不论资历只论才学,有哪个大儒敢言胜过他?

文青心中对江可道的钦佩又多了一层。

江可道终于摆脱了一位王爷的好奇,一身轻。又到了地里当起了一名合格的监工,现在这几百亩田里,前前后后都是身影,不得不说,人多就是力量大啊,眼见的一个下午的工夫,棚子都块搭好三分之一了。

走到田埂边的时候,看见膀圆腿壮的翠姐,江可道主动打了这句招呼:

“翠姐,辛苦了。”

翠姐作为唯一入选的一名女性,知道这个名额来之不易,辛苦?不不不,一点都不辛苦。就是辛苦自己也是不会承认的,否则你把名额给收回去,到手的银子就飞了。

“嘿嘿,是江公子啊。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你瞧,我这还没使劲呢!”

江可道瞅着翠姐的肌腱,暗暗叹息,真是难为了翠姐的丈夫啊。

“没关系,慢慢来。等菜种好了,你可以吆喝一些婶婶一起,需要施肥除草,看护这些菜,工钱也给大家算一样的。”

翠姐闻言大喜,差点就要跑过去把江可道抱起来,大亲一口,但是理智克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结结巴巴的问道:

“江公子,……你……你是说真的?”

0108 里庄男神

里庄的女人们没想到,自己的春天来得这么快。

当翠姐回到庄子宣布这件事情的时候,群情激奋。俨然间翠姐成了比刘叔还要重要的人,要知道,男人们找刘叔要名额,可能还比较含蓄。但是女人们就直接多了,差点把翠姐捧上天。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围着翠姐,这让翠姐久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行了行了,江公子还没说要多少人呢。不过我估计,一个棚子少说也得安排两个人吧,这样下来,至少得要一两百人。大家都有份,都有份的。”

翠姐将这一群女人们轰走,实在是连自己都受不了这叽叽喳喳。

五百亩良田,其实并未真正全部搭上大棚,一来是太耗时间,二来竹子都不够用了。可即便这样,也搭出了八十八个大棚。

江可道让剩余的竹子都存放起来,先不搭了。

八十八,这数字多吉利。一看就知道是要发啊。

汉子们的活干完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每人照例领了二两银子工钱。这让大家对江可道是感恩戴德,再也没人说江可道是个傻缺了,对种菜这件事,大家也不再吐槽,而是想方设法看看能不能多做些什么。

等到种子播下去后,里庄男女老少,都行动起来,浇水施肥。当然,除草这项工作是不必了,因为根本就没有机会长草。

连小孩子都被撵了出来,在大棚子里帮忙打些下手。

一时之间,里庄比平时农忙时节都还要忙。当然,大家都很自觉,小孩子是绝对不能要工钱的,否则只怕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前前后后,江可道投进去近五百两银子,这在里庄的乡亲们看来,简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当然,最大的一笔,还是人工。

用翠姐的话说,这哪是种菜,种金子也不过如此了。

文青在得到这笔数据后,第一次对江可道产生了动摇。他虽然是个从不下地的人,但也知道,这种搞法不合常理,这件事情,江可道八成是要亏了。

五百两银子,换来的是江可道在里庄的绝对地位。

仅次于明王文青。

毫不客气的说,现在江可道就是里庄男女老少心目中的男神。

是的,一个男的财神。

~~~~~~~~~~~~~~~~~~~~~~~~~~~

刘叔家里。

这是撒完种子后,江可道第一次来视察。

陪同江可道视察工作的,有明王文青、一代茶后吕娘,以及彼此的若干属下。

里庄的十几个姑娘家在见到吕娘后,曾经冒出来的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自动破灭。这个高富帅看来已经在别人碗里了,自己还是好好的挣回这点工钱来得实际一些。

“江兄,这一番你只怕是要栽在这了。我听说你在这五百亩田里撒了五百两银子?你这不是种菜啊,别人都说你在种金子。”

江可道笑了笑,“旁人不知道,文兄难道也不知么?”

文青一愣,“江兄胸怀百姓,为兄向来佩服。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伙的生活有所改善,所以才开出这么高的工钱。我代里庄的父老乡亲谢谢你。你是不知道啊,相邻的几个庄子,听说这里一个月能拿二两银子,眼睛瞪的比那牛眼还要大。你说这事,咋就这么让人不可置信?”

江可道没想到还有这种辐射效应,不过,做生意可不是做慈善。

自己投进来五百两,等到收获的时候,那至少得翻几倍赚回来。

“文兄你高看我了,先说好了啊。这次的蔬菜,我占了六成份子,你一毛不拔,就提供几片荒地,给你四成已经很够意思了。”

文青出其不意的竟然没有争辩,在他的心里,这次是铁定赔了。三成四成,那都只是个数字,并无多大实际意义。

文青:“当然,你若觉得我拿的多了,你占七成也行。”

江可道狐疑的看着文青,暗道不对啊,这家伙上次还说得好好争一争,莫不是以退为进?想到这,江可道摇摇头,道:

“文兄说哪里话,说好多少就是多少,我江某人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么?”

吕娘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也不插话。

实在是也不敢轻易插话,对方是文国的堂堂王爷,可不是自己这种平头小老百姓可以随便接话的。她倒是佩服江可道,和明王的关系越处越自然了。

在这文国,这只怕也是独一份。

几人闲聊一番后,就由刘叔领着,前往大棚里转转。

一路上里庄的所有佃户们,都热情的和文青以及江可道打招呼。这种盛况让文青稍稍有些不自然,自己一人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这种待遇啊。

“江兄,看来你挺受欢迎的嘛。”

江可道岂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文兄,倘若你不是王爷,我估计他们早把你抱起来亲了。”

文青听后哈哈一笑,这一记马屁拍的,神来之笔啊。

既说清楚了大家对文青的喜爱,又点明了大家对文青的敬畏。你还想怎样?所以现在文青兴致很高,心中舒畅。

天气逐渐转冷,外间的日头虽然亮堂,但晒在身上,却一点也不热。

只是进了棚内后,却似乎格外温暖了一些。

“咦?这是什么?”

吕娘眼尖,一进到棚内便发现地里有一丝淡淡的翠绿。在这大冷天,这实在是太稀奇了。

众人齐齐望去,江可道率先走在前面,蹲了下来。

“好啊,出绿了,发芽了!”

言语中忍不住的兴奋,这说明万里长征终于快要走到头了,能够破土发芽,只要持续照料,长到郁郁葱葱那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其他人也忙的蹲下来,个个脸上都是震惊的神情。

这、这怎么可能啊?

刘叔颤抖着双手,想去轻轻触碰一下那些绿芽,却又怕弄坏,一时间在那喃喃低语:“老汉我居然在冬天种出新鲜蔬菜了,老汉我居然种出新鲜蔬菜了。”

文青也是满心的震动,他在皇宫长大,享受着世上最好最顶尖的东西,但是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听过冬天里还能种出新鲜菜来。

这绝对是破天荒第一遭。

江可道是如何办到的?他怎么就知道这种方法可行?他的诗词那么厉害、怎么农活也如此精通?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江可道可不管这些,见文青发呆,捶了下文青的胸口:

“文兄,咱们要发财了。说好了啊,你只有四成份子,可不能耍赖。”

0109 冷

作为历史的见证者,里庄的上上下下,对大棚里的蔬菜照料的格外用心。

甚至可以说,他们宁愿自己的孩子受点委屈,也不愿大棚里的菜受半点委屈。这些,可都是开创历史的菜,尤其这第一批,更是前无古人。江可道虽然没说,殿下也没提,但搞不好就要呈给天安城圣上面前。

也就是说,这里头极有可能是一批御用贡品。

什么时候,一个山沟沟里的佃户能够和皇帝发生点关系?哪怕是王爷的佃户,也绝无可能。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面前。

刘叔家里经常聚些人,商量如何照料那些茁壮成长的菜苗。

现在,所有的佃户隐隐有以刘叔和翠姐为首的感觉。

“刘叔,你说,咱们好歹得制定个章程吧,这天眼见得越来越冷了,万一这些菜苗扛不住,咱们罪名可就大了。”

翠姐一边嗑着西瓜子,一边喝骂道:

“呸呸呸,你个朱老四,你会不会说话?江公子说了,只要保证菜苗还在大棚里,就是下雪,也不打紧。”

朱老四讪讪的退了一步,“我这不也是为了考虑周全嘛。”

翠姐又道:“眼下菜苗长势很好,我们只要记得时时给它们浇水就可以了。”

刘叔见一屋子人,得有七八个,知道大家伙都很关心这个事。这就说明大家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心不坏,事就好办。

“依我看,大伙也别那么紧张。江公子既然有章程交代下来,咱们照办就是,难道咱们还比江公子更聪明?但是,有一点却需格外注意,那就是防止那些菜苗被破坏,不管是人也好,畜生也好,想要进棚子,就要问过我们手里的柴刀和锄头。所以,我想的是,咱们得成立一个巡视队,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视,务必确保每一棵菜苗都能健康活下来。”

众人一边沉思一边点头。

翠姐停了嘴里的瓜子,道:“刘叔考虑的很有道理。我看,这个巡视队得分三班,轮番休息,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开了头,大家伙便对如何成立巡视队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献策。

虽然是义务巡视,不领工钱。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念想,江可道如此大方,日后知道了此事,难保不会赏下些什么。因此人人都积极的很,巴不得立即就上岗。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东西两市的行人商贩,都已经裹上了棉袄。茶楼的生意到了一年中最火爆的时候,温一壶茶,听一段说书,在这冬日里,倒也是个妙处。

江可道已经很少去里庄了,偶尔会差人前去看看蔬菜的长势,知道里庄的佃户们都很用心,也就放心了。

时间不会太久,再有半个多月,第一批蔬菜就可以上市了。

这一天晚上,冷的出奇,炉子烧了好几个,还是不顶用。

吕娘已经抱了两床被子过来,见江可道瑟瑟发抖,心有不忍,想去抱抱,却又迈不动脚步。江可道身边就有两个炉子,但还是感觉到冷。

“公子,熬过今晚就好了。天这么冷,许是明天会有一场大雪。”

江可道招招手,把吕娘牵过来一起烤着火,“吕娘,这儿的冬天都像今天这般么?”

吕娘:“也不常如此,今年确是比往年冷一些。”

江可道:“哎,早知道就该把暖气暖水袋搞出来,现在天寒地冻,想弄都没得弄了。”

吕娘:“什么是暖气暖水袋?”

江可道想了想,把吕娘的手放进自己的棉袄里,“你看,这就是暖气。”

吕娘面色一红,连忙抽出了手,“公子,你又不着调了。”

江可道:“我这是给你举个例子嘛,可不是有意吃你豆腐。”

吕娘疑惑的看着江可道。

“额……吃豆腐的意思呢,就是占便宜不要脸揩油等等,啊,就是你说的登徒子。”

吕娘扑哧一笑,“公子说啥呢,这世上可没有像公子这般的登徒子。”

江可道:“是吗?那登徒子都啥样的?”

吕娘正要回答,见江可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中羞涩,站起身来。

“我不和你说了,天这么冷,我今晚去云汐屋里睡。”

江可道望着吕娘狼狈的背影,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啊呸!

江可道,想啥呢。啥表示都没有,还尽想着齐人之福,你咋不上天呢!

深夜的明台府,连打更的人都已睡下,整个府城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飘下一片雪花来,紧接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像盖被子一般,飘落在明台府的每一个角落。

府衙的屋檐翘角最先积起一层浅浅的雪,东西两市的商铺店子,也慢慢的堆积起来,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片雪白便将天色照的透亮。石板路最易消融的地方,也开始层层覆盖,整个明台府,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第二天一早,只听得秋月一声清脆的尖叫,打破了这个宁静的早晨。

“呀!下雪啦!下雪啦下雪啦!老爷下雪啦,吕姑娘云姑娘下雪啦!”

江可道正睡得渐入佳境,他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这才把被窝给睡暖和,正要好好睡个懒觉,被秋月这一嗓子,睡意全无。

即便如此,江可道依旧赖在床上,这个时候起床,那不是傻子吗?这世上、此时此刻,还有比被窝更舒服的地方吗?没有!

就算有,那也是吕娘和云汐的被窝。

秋月许是高兴坏了,一把冲进江可道的房间,大喊大叫道:

“老爷老爷,下雪啦,快起来了。”

江可道发誓,如果自己手里有把麻醉枪,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给秋月来一枪。

眼见得秋月就要来掀被子,江可道一个激灵,喝道:

“停,老爷我自己起。”

迫于无奈,江可道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温暖的被窝,顺道叹了口气,“哎,今晚要把它睡暖和,又得花一整晚了。”

院子里,几个丫鬟和吕娘豹子他们已经打起了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江可道见这厚厚的雪,光是打雪仗施展不开来啊,心中一动,大声道:

“我说,要不咱们来堆雪人吧?可好玩了……”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个雪球砸中了江可道的脸。

0110鲜上市

“谁?!”

这一声哀嚎响彻天地,众人纷纷看去,见江可道脸上通红通红的。那团雪球留下的痕迹犹在,这个见面礼可算特殊。

大家正一起玩雪仗呢,谁也不知道这个“流弹”是怎么砸中江可道的。

不过从方向看,豹子的嫌疑最大。

要是几个姑娘家,那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力道。大家慢慢顺着江可道的目光,朝豹子望去。豹子脸色憋的通红,看来不解释是不行了。

“公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其实是雪先动的手。”

江可道点点头,连到三声好。然后突然道:

“大家听好了,雪球扔中豹子的人,每扔中一次十文钱,上不封顶。”

这一下,就连吕虎和强子等人也开始调转火力。

秋月夏菊几个丫鬟更是兴奋不已,谁能想到,玩场雪仗还有银子挣。跟着老爷就是好,上次斗地主就赢了好几两银子呢。

场上的阵营瞬间分化,豹子孤零零的傲立雪中,孤立无援,很有一番“大丈夫一去不回”的气概。

“公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吕娘于心不忍,可以想见,在银子的驱动下,豹子会死的多惨。但是,不等江可道答话,吕虎率先攻击,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刺破风声,一击命中。

吕虎兴奋的大喊:“十文!”

这一击仿佛一个信号弹,又犹如冲锋的号角,场上诸人纷纷将手中的雪球投掷出去。豹子见势不妙,已经吃过一痛,于是左腾右挪,身法灵活似猿猴,将第一波攻击完美躲过。

其他人一击不成,就地取材,又来一击。

豹子终不敌,身上中了五六个雪球,不是自己不行,实在是敌人火力太密集啊。

“啊呀,我打中了我打中了!”秋月像个小孩子般,兴奋得手舞足蹈。

吕娘和云汐也不甘示弱,这种情况下,劝是劝不住了,隔岸观火?那多划不来啊。

江可道很满意,这就叫一个雪球引发的大战。

这场雪战一直持续到晌午时分,日头渐渐高升,屋顶的积雪已经开始慢慢融化。豹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层层叠叠的雪球印,让豹子深刻的理解到:和谁作对都行,但是千万别和钱作对。公子有钱,所以也不能和公子作对。

~~~~~~~~~~~~~~~~~~~~~~~~~

几天后,大棚里的蔬菜开始采摘。

江可道亲临现场,文青驾临,里庄的佃户们举家出动,将采摘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可是见证历史的时候,谁肯错过。

文青若有所思,朝江可道跟前靠了靠,“江兄,这第一批蔬菜,我在想是不是给父皇送点过去,他老人家肯定也没在大冬天里尝过新鲜蔬菜。”

江可道点点头,“那是必须的。给陛下的,咱们卖便宜点就是。”

文青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兄,你刚刚说……?”

江可道自顾自地道:“没啥,文兄,这种时候就不用客气了,皇上怎么说也是你爹,咱可不能按外面的价格来,那样显得多不近人情。”

文青有些不可置信,这家伙也太离谱了吧,别说自己占了四成份子,就是一成没占,献给当今圣上,这是多大的荣耀,他怎么还记挂着那几两银子?

换做常人,只怕早就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了吧。

江可道发觉到文青的不自然,瞬间想起问题出在哪,心思电转,又改口道:

“文兄,我和你说笑呢。献给皇上是多大的好事啊,谈什么银子,不谈不谈。咱们得大气,直接送。”

文青这才慢慢松了口气,总算还是个正常人。

~~~~~~~~~~~~~~~~~~~~~~

只是文青没有想到的是,两天后明台府贩卖的新鲜蔬菜,居然打的皇家御用的口号。这个江可道,也太会钻空子了,一贴上皇家御用的标签,价格直接看涨。

事实上,当这批新鲜蔬菜出现在市场的时候,就已经引发一场震动。

初雪过后,富贵点的人家,还有腌肉腌菜;家境一般的,可指着地窖里一点粗粮过活,因此,在传出市场里有刚摘下来的大白菜、芹菜、卷心菜等等蔬菜时,整个明台府都沸腾了。

这简直是亘古未闻的事,大冬天的,居然说要卖新鲜菜。

就是说书先生都不敢这样编排吧?

人越聚越多,江可道亲自上阵,主持这第一场。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来来来,朝这边看。辛苦大家大冷天的跑一趟,我知道,很多人是过来看看热闹,这事换谁也不能信不是?但是,江某不才啊,日前曾获天赐,才有了这么一批新鲜的菜叶子。说实话,量不多,就这还有一大批送给了当今圣上,所以这价格嘛,不会太便宜。”

说着,朝大牛使了使眼色,大牛得了指令,一把掀开盖着蔬菜的帆布。

一下子,场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绿油油的一簇一簇,仿佛这些不是大白菜,而是稀世珍宝,是无价翡翠。

“这……这些是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障眼法,还是我眼花了?”

原本窖存的蔬菜,也不至于说全是黄叶子。但是现在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鲜艳欲滴的新鲜菜,上面被洒了薄薄一层水雾,看上去就更是清脆难得。

入冬以来,这种场景就已经绝迹。

除非明年开春,百花齐放,万物复苏,否则,断断没有什么东西还能存活下来。

“江公子,你这些……真的是真的?”

江可道点点头,随手拿起一颗白菜,扔了过去。“是不是真的,大伙上手摸摸,给鉴定鉴定。”

那个发问的人手捧着白菜,感受着那嫩嫩的菜叶子,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真的,竟然是真的。真是奇了,这是怎么保存下来的呢?”

江可道:“这位朋友问的好啊,怎么保存呢?实话说,怎么都保存不了啊,这些菜,是早上刚刚从菜地里采摘下来的。”

这一下,众人就更是惊诧莫名。

刚摘的?大冬天,我们的菜存都存不下来,你家地里还能长?

“诶,那位朋友,上手可以,你怎么还咬起来了呢?”

0111 菜比肉贵

五百文钱一斤菜的消息,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去。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有异议。甚至有些富商,认为这菜卖太便宜了,毕竟,这是呈给当今天子的贡菜,怎么可以只卖五百文呢?

大牛和翠姐,一个负责装菜,一个负责收银子,忙的团团转。

“我说大兄弟,这菜也卖太便宜了些吧?”

大牛一愣,见是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心道:这是碰上傻子了么,五百文啊,平时只要几文钱的东西,现在卖你五百文,你居然还嫌便宜?

你脑袋里面的积雪融化了吧?进水了!

想归想,大牛嘿嘿一笑,道:

“我们公子说,这菜虽然进贡给过皇上,但是皇上也可以与民同乐的,卖得太贵,就不是吃的了,而是看的了。”

旁边围观的人纷纷点头,良心卖家啊。

那中年男子又问:“那,你们明天还来卖吗?”

这个问题大牛可做不了主,转头看了看翠姐,翠姐一边包着菜一边大大咧咧的道:

“卖,怎么不卖,不过也卖不了几天,本身就没多少。”

第一批购买的人,几乎全部来自明台府的商人,他们一年到头积下不菲的身家,正愁没地花呢,这道珍稀的蔬菜,就成了花钱的去处了。

谁也没想到,才几天工夫,明台府居然是以家里面有没有新鲜蔬菜,来判定这个家族是不是真的富有,能不能真的跻身富豪的圈层。

~~~~~~~~~~~~~~~~~~~

明台府衙。

府尹余泽正和府台大人苏通仪商量机密要事。

扶风府来信,西境边防正在部署重大军事行动,要明台府三万府兵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这件事情,整个明台府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

除了两位当家的父母官,还有一位就是府兵都统司马空。即便司马空和司马寻乃是亲兄弟,但是,作为明王文青的侍卫统领,司马寻硬是半分消息都没有得到。

军国大事,帝国一等机密之要。

捕头乌有为拎着两把菜,正往府衙走去。

这个江公子,还真是什么都能干,大冬天里也不知道哪里折腾过来的两车蔬菜,卖成了天价。

说是刚从地里摘的,乌有为是不信的,这种话也信,那岂不是侮辱了自己作为一个捕头的智商?不过,买两把拿去孝敬孝敬府尹大人,还是不错的。

至于自己,还是改吃肉吧。

现在明台府就有歌谣传出:

雪花飘,蔬菜挑,五百一斤你别笑。富家翁,想吃饱,猪肉羊肉满地跑。

你想想,就连富家翁想要吃饱,都得选择吃肉,不敢选择吃蔬菜,实在是尝尝就好,充充门面就好,真要放开来吃,光吃青菜就能把自己吃穷。

“头儿,你今儿咋把菜叶子带府衙来了呢?”

乌有为瞟了一眼门口的守卫,以一种倨傲带姿态道:

“菜叶子?你小子睁大狗眼看看清楚了,这是今冬最贵的菜叶子,五百文一斤!”

“头儿,你今天没喝酒吧,怎么尽说胡话?”

乌有为一脚就踹了过去,大踏步往里走,那守卫捂着肚子,痛苦的喊道:

“头儿,别进去,府台大人也在啊!”

只不过,乌有为根本就没听着,一边往里走,一边高声喊道:

“余大人,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里间的苏通仪和余泽闻得声音,同时停了谈话,双双往门外望去。过了一会儿,就见乌有为一身棉袄,戴一顶布帽,大跨步进来。

乌有为见到堂中的两人,一愣。转身就要走。

还有个把月就要过年了啊,自己可不能把小辫子丢在这,没看见,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余泽看着自己这个属下,大喝一声:

“乌捕头,见了苏大人也没点礼数吗?”

乌有为双股颤颤,不得不转过身子。一脸苦瓜相,耷拉着个脑袋。

“卑职见过苏大人、见过余大人。”

余泽也不怪罪乌有为的擅闯之罪,这小子现在破案能力大增,明台府的宵小毛贼都他清了一个遍,整个府城的治安好多了,这是一员干将,小小失误可以原谅。

不过,听说这小子居然拜了江可道为师,难道这一身破案的本领是从江可道那里学来的?这点倒是让余泽颇为迷惑。

“你刚刚说,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乌有为听见这话,仿佛活过来一般,举起手中的两捆蔬菜,兴奋道:

“余大人,喏,就是这个。那个……嘿嘿,两把子菜。”

余泽伸手接过,不经意看了看,眼睛却一缩,以为自己花了眼,再定睛看去,大吃一惊。

“老乌,你……你哪里弄来的这菜?”

乌有为还没来得及回答,苏通仪倒是率先发现了余泽的不对。

“怎么了?老余,这么大惊小怪。”

余泽晃过神,发现自己失态。转了身,把手上的菜递给苏通仪。“还请苏大人过目,这蔬菜竟然宛如刚刚采摘下来的一般,实在是令卑职感到震惊,一时失态。”

苏通仪饶是见多识广,也未见过如此奇闻。

“乌捕头,你仔细说说,这菜哪里来的?”

乌有为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听两位大人的意思,整的和破案一样呢?

“回大人,市场就有卖,是江大人在卖。”

苏通仪:“江大人?哪位江大人?”

乌有为:“额……就是皇上圣旨亲命的学政大人江可道,菜是他的。”

苏通仪和余泽对视一眼,两人如论如何也没想到,堂堂的朝廷命官,竟然去卖菜了,而且还是在大冬天里卖新鲜蔬菜,他是怎么做到的?

余泽想了想,又问道:

“江大人哪里弄来的新鲜菜叶子?”

乌有为有些犯难,这个,自己也没问也没调查啊,难道真说是从地里摘的?那两位大人肯定会以为自己是智障吧?

“怎么不说话?”

乌有为:“回大人,这……江大人是说刚刚从地里摘下来的。”

余泽很生气,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一位捕头给侮辱了。

“乌捕头,你说话能用用脑子吗?现在外面找一棵带绿的草都找不到,你跟我说地里还能长出绿油油的菜叶子?”

乌有为很沮丧,“回大人,不是我说的,是江大人说的。”

“你去一趟,把江大人请来。”苏通仪突然道。

0112 祥瑞

乌有为去而复返,不过江可道早就不在市场了。

那地方,冷得直跺脚,江可道早就回了府,抱着炉子和吕娘、云汐斗着地主呢。

倒是大牛和翠姐正在进行收尾工作,今天拉过来的菜,一个时辰不到就一棵不剩。翠姐正在算着银子,大牛就憨憨的站在一旁,见到乌有为过来,两人都是一愣。

“这位大人……我们的菜,那个卖完了。”

乌有为摆摆手,“你们江公子呢?”

“公子,公子老早就回去了,说这里冷,也没个炉子。”

乌有为眼见得那一箱子钱,暗道:江大人就是大气啊,这怕是有上千两银子啊,就这样丢给两个乡巴佬,万一起了歹意,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还是办正事要紧。

乌有为迅速地朝江可道的家里走去,路上偶尔有人谈及今天的蔬菜事件,买到的人一脸得意,没买到的,懊悔不已。

当然,更多的是不舍得买。

“老李啊,今晚去我府上吃个便饭,也没啥好招待的,就几颗今冬新鲜的白菜,一定要来啊。”

“啧啧啧,你不就是先了我一步吗,得意个啥?没听老板说吗,明天还有卖。”

“老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天的菜今天吃,明天的菜明天吃,咱图的就是一个新鲜,你说对吧?”

那位被称作老李的人,吹胡子瞪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商贾巨富,居然因为几棵蔬菜的原因,被人给瞧扁了,心中生气,憋的慌。

乌有为心中惴惴,幸好自己抢先下手啊,这要是这个点才来,岂不是菜叶子都捞不到了。

抵达江府,见到江可道,向江可道说明了来意。

江可道满脸怀疑的表情,死死的盯着乌有为。

“我说乌捕头,我就卖个菜,养家糊口而已,这点小事情你也要报告给余大人?”

大冷天的,乌有为却感觉浑身燥热。

“江大人,这是误会啊。我哪里知道,苏大人和余大人在谈事情,我就……”

“你说啥,苏大人也在?”

乌有为一愣,“额……这个,应该是在的吧?”

江可道知道,只怕是当真得走一趟,解释解释了。否则,五百文的天价,一地父母官不闻不问,也不对劲啊。不过幸好有文青这个挡箭牌,谁也没辙啊。

“走吧,下次你坑坑别人好吗乌捕头,你不能指着我一人坑啊!”

乌有为真是比窦娥还冤,“江大人,我……”

~~~~~~~~~~~~~~~~~~~~~~

天安城,文国帝都。

文青三天前快马送出的首批蔬菜终于抵达,八百里加急,幸好气温低,保存得倒也新鲜。管事的太监一收到这批蔬菜,便急匆匆往文帝报去。

“圣上,圣上,有祥瑞,有祥瑞啊!”

文帝正在批阅奏章,今年连逢旱情,入冬又大雪封地,有几个府城遭遇大灾,粮食都不够吃了。这个时候,这个死太监居然说有祥瑞,这不是故意添乱嘛。

文帝不说话,兀自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奏章。

老太监陈大海侍奉文帝多年,见文帝此刻连头都没有抬,心中一惊,自己怎么越老越糊涂了,怎么如此慌张,惊扰了圣上?

该死,该死啊!

想到这,陈大海砰的一声就跪了下来。

“怎么了,陈公公。不是说有祥瑞吗,怎么跪上了?”

陈大海仍旧跪着不起,“圣上,奴才该死,惊扰了圣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文帝终于抬起头,正视这陈大海,“陈公公,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遇事还这么沉不住气,还怎么指望你办大事?”

陈大海不住的点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文帝继续道:“入冬以来,各地大雪,昨天收到地方上的奏折,说是又有百姓吃不上饭了。你给朕说说,祥瑞在哪,什么是祥瑞?”

陈大海此时也没了刚刚的兴奋劲,但还是如实禀报:

“回圣上,六皇子八百里加急,送来一批蔬菜,说是……说是三天前刚刚从地里摘的,趁着新鲜,想让圣上也尝尝。”

文帝一听,心中大奇。

六皇子文青从来稳重,怎么会为了讨自己欢喜编出这等故事?

“东西呢?”

陈大海弱弱道:“就在宫外,还未来得及送进御膳房。”

“那还不传进来看看。”想到这里,文帝突然想起,昨天似乎就有一道折子,是六皇子文青递上来的,只不过自己记挂着各地民生,把折子给押后了。想必,这道折子里,就该有详尽的说明吧?

几位小太监扛着一篓子蔬菜进了大殿,轻轻放下后,又原路退回。

文帝走下来,眼睛被眼前这一幕给惊住了。难怪陈大海会如此失态,这真的是一篓子新鲜蔬菜,比皇宫地窖里保存的那些,都要新鲜。

陈大海刚刚说什么,说是青儿几天前刚刚摘下来的?

这种事情没有人敢编造谎言,这可是欺君大罪,谁也冒不起这个险。

折回身子,文帝在案桌上一阵翻找,终于找到文青的奏章。

陈大海不敢作声,依旧跪在地上,静静等待文帝的下一步指令。

“这个江可道,还真是有意思,朕初以为,他只是个民间异人,发明了水车;谁曾想到,转眼间它便写出了三字开蒙文,两首诗词惊才绝艳,连太傅都自愧不如,朕封了他一个从六品的学政,想让他为朝廷献力,这才多少日子,竟然又弄出个什么大棚蔬菜,在严寒大雪的时节,居然也能种出蔬菜,这倒是奇了。”

文帝在自顾自的说话,陈大海在下面听得暗暗心惊。

这个江可道,已经简在帝心,这是要发啊。自己往后见了此人,可得多亲近亲近了。

“陈公公,你说的不错。这是祥瑞,我文国在万物寂灭的冬天里,也能生机勃勃,此物不是祥瑞,还有何物是?东西留一些在御膳房,其余的明日早朝,送与各位大臣也开开眼。”

“是,老奴遵旨。”

陈大海奉旨而去,文帝思考的却是更深,旁人以为这是祥瑞,他却不认为事情有如此凑巧,一个人,真的能大智近妖,无所不能么?

江可道此时正在明台府衙,与苏、余二位大人磨嘴皮子呢。

“两位大人,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全是明王殿下的主意,我就跑跑腿,挣点辛苦费,你是不知道啊,殿下可抠门了,大冬天里,手脚都冻僵了,才给一百文一天,真是干不下去了啊。”

苏通仪和余泽听着江可道满嘴胡言,却一点办法没有。

怎么,难道还能把明王叫过来对峙?

苏通仪面含微笑,看了看余泽,“余大人,不管你信不信,本官是信了。”

0113 烫死我了

江可道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通仪,这也行?

不行能咋办,苏通仪明显看出江可道在信口胡诌,但却又无法求证。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明王殿下参与了此事。有明王殿下作保,此事说不得便会传到圣上的眼前,信与不信又有何干系?

再说了,这事是好事啊,大冬天里有新鲜蔬菜,造福于民呢。

至于五百文一斤的天价,物以稀为贵嘛,可以理解。

余泽似乎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笑容,跟着道:

“本官也信,也信。”

江可道咕咚一口口水,试探着问道:“两位大人,我这明明满嘴胡话,你们真的信?”

余泽:“江大人真爱说笑,说笑了。”

江可道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但是他心里有些发毛。没道理喊自己过来就这样放过自己啊,不得询问下如何种出来的,不得关心下为何卖这么贵?

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你,能不背后发冷么。

江可道口中默念:但愿文青这张护身符能辟邪吧,否则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坑在哪呢。

回了府,索性不再想此事。

喊过吕虎,这才知道,大牛和翠姐早已在府中等候多时。

江可道:“虎叔,前几日我让你帮忙去打的那口锅,好了没?”

吕虎:“已经好了,这两天忙着卖菜的事,还没来得及去取。”

江可道点点头,“行,你去取回来吧。我去见见大牛他们。”

大牛和翠姐两个人正在偏厅里,身边是那个装钱的箱子。翠姐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反倒是大牛,一会站起来走两步,一会站起来走两步。

翠姐瞧不过去,“咋了大牛,凳子上有钉子啊?”

大牛忙道:“翠姐,你说,江公子不会是被官府给带走了吧?”

翠姐:“带走就带走呗,咱还有殿下呢。只要殿下在,出不了事,你放心吧。”

大牛有些没底气,“可是……可是咱们卖这菜,也太贵了,官府就不管管嘛?”

翠姐没好气的道:“咋了,你就这么希望官府把我们一起抓走?”

大牛忙的摆手,想要解释几句,却听门外江可道的声音传来:

“还是翠姐说的对,大牛啊,你堂堂男子汉,这般畏首畏尾的,可就不对了。”

见江可道到来,翠姐也连忙起身。

她虽然大大咧咧,平时和个男的似的,但是,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翠姐还是拘谨的很。而江可道,在翠姐眼中就是大人物。

“江公子,您过来了……”

江可道看了看地上的箱子,也就明白了二人为何而来了。“坐,都坐下说话,这么生分干啥,就当这里是在里庄。”

翠姐:“江公子,今天咱们卖菜所得,一共是一千二百三十七两,银子全部在这了。你数数,清点一下。”

江可道暗暗乍舌,竟然有两千多斤菜么?这才弄了三个棚子。照这种算法,八十八个棚子,岂不是要卖到三万两银子?

而且很多蔬菜,摘了又长,可以割好几茬呢。

“不用数了,事情既然交给你们办,那便是绝对信任你们。留下一千两,其余的你们带回去吧,之前说好的,给大伙发发奖金,也不能言而无信了。”

翠姐和大牛都是一惊,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道:

“江公子,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们已经领过工钱,这些原本就不属于我们,怎么能给我们?”

江可道佯装生气,“谁说给你们了,我是说,拿回去给大家伙发奖金。不过,你们两个最辛苦,我做主了,剩下的二百三十七两,翠姐你和大牛,每人拿三十两。剩下一百七十七两,拿回去和刘叔商量商量,就当是给大家过年的福利。”

大牛脑袋嗡嗡的响,三十两,自己这辈子都没存过这么多钱,现在,此刻,眨眼间说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这种感觉比做梦还不真实。

一番推辞,最终抵不过江可道的强硬。

两人走回里庄的路上,大牛兀自不信,悄悄问道:

“翠姐,江公子真白给咱们钱?我怎么听说,那些有钱的老爷都可坏了,巴不得从咱身上抠完最后一个铜板,江公子不会反悔吧?”

翠姐:“呸,你居然拿那些龌龊的人和江公子比?江公子是什么人,那是和殿下平起平坐的人,他才不会在意这几个小钱。”

大牛:“我就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翠姐:“行了行了,以后好好跟着江公子干,你娶媳妇的钱就都有了。”

~~~~~~~~~~~~~~~~~~~~~

两人离去后不久,吕虎就扛着一口大锅进来了。

江可道突然发现,吕虎其实是个挺适合背锅的人啊,瞧瞧这姿势,量身定制一般。

把锅卸下后,吕虎满头是汗。

他到现在仍不明白,江可道为何要打这么一口大锅,家里厨房炒菜用的锅有三个,怎么还不能满足公子呢?

“公子,你的锅。”

“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呢,应该是我们大家的锅。”

“公子,你弄个这样的锅干啥啊,中间一分为二,整得和八卦阵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鸳鸯锅。”

打发走吕虎,江可道立即着手准备起来,对于吃,江可道一旦来了兴致,从不假手于人。吩咐几个丫鬟洗净蔬菜,自己切好肉片,准备好蘸料。

这个天气,围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真是人生美事啊。

吕娘和云汐、豹子几人都围了过来,见这情形,没一人知道江可道想干嘛,不过看着这锅下正生着火,心中也大抵猜测出这是要煮什么。

“老爷,今晚咱们不吃饭了呀,就煮这个么?”

“你懂啥,一会保管你吃到尖叫。”

待到洗净切好的荤素都端上来之后,众人更是疑惑了,这么多菜,一起煮?不过,锅里的汤闻着倒是挺香的。

江可道用五根大骨头熬了一下午的锅底,终于显出诱人的滋味了。

“都来吧,自己动手啊,晚了可就没了。”

江可道起了个头,大家伙有样学样,学着江可道的样子,一板一眼。秋月刚把一筷子猪红放嘴里,便尖叫起来:

“啊!烫烫烫,烫死我了!”

江可道:“你瞧,我就说,你肯定会吃到尖叫。吃火锅,有八字要诀,眼疾手快,下嘴要慢。”

秋月烫的不行,伸着舌头道:“老爷,你咋不早说……”

0114 接下来种点啥

火锅这种吃法,在第一顿之后,立即就被江府上下大力推崇,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一次。江可道深受其怕,火锅虽好,也不能多吃啊,吃多了会恶心。

因此,在苦劝无效后,江可道终于发了一把老爷的威风,规定家里一周只能进行一次火锅大餐,违者照例扣工钱。

大棚蔬菜每天都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江可道回到里庄,里庄的佃户们眼睛里都冒光,谁见过能在地里种出金子的人?江可道就是这种人。

有钱了,自然心中就有底气了。

里庄现在已经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富裕庄子,前来拉红线的媒人络绎不绝。小姑娘吃香,不愁嫁,一般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小伙子吃香,有的挑,就拿大牛来说,这几天时间,有六批媒婆登门,把人家姑娘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大牛屡屡动心,但还是忍住了。

翠姐交代过,这个事不能急。

江可道抽了个空,领着豹子又回到里庄。

“江公子好!”

“江公子好!”

“江公子吃过没,进来吃点?”

“江公子,走走走,来我家喝一杯再走。”

江可道一一回礼,面带笑意。他很享受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虽然有些小市民心理,但是,就是爽。

来到刘叔家里,刘叔客气的不行。

记得最初来的时候,刘叔眼里看着这位年轻后生,满是不解,要不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谁会陪着他这样折腾,当然,还有银子的面子。

事实证明,这一回,折腾对了。

改变里庄命运的机会被自己抓住了,现在十里八乡,谁见到自己不是满脸羡慕嫉妒恨,这种羡慕,可不是说承租了殿下的地就能换来的。

“江公子,您又来视察工作啦?”

和江可道打交道久了,刘叔也学会了江可道嘴里的一些词。

“没,就是瞎转转,顺便,家里的菜吃完了,我过来择一点。”

“瞧您说的,菜不够吃了,您差人来吱个声就好,我一准给您择好,让大牛送到府上去,怎么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江可道听着您您您的,颇有些不习惯,道:

“刘叔,我喊您一声叔,您就别跟我这您您的了,别扭。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多好。”

刘叔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公子说怎么那就怎么。”

“走吧,咱们去地里走走,许久不下地,也该接接地气了。”

刘叔跟在江可道身后,完全不明白接地气是个啥,但也不多问。公子既然说接地气,那就准没错,到了该接地气的时候了。

八十八个大棚,依着先后顺序,现在已经卖了近三分之二,头几个棚里的菜,又发了新芽。不过,现在的价格已经略有下降,降到每斤三百五十文,即便如此,仍然是天价。

群山掩映间,一个一个棚子,接连起伏。

江可道俯身进棚,看着眼前的这些蔬菜,百感交集。

“豹子,下手轻点。”

“啊?公子,我这笨手笨脚的,下手一向很重……”

“踩坏了照价赔偿。”

“啊?公子,你不能啊,这不是明着要我的钱嘛……,我这才几个钱,全要折在这了。”

刘叔憋着一脸的坏笑,还是让人去喊了几个女人过来。给江公子择菜,怎么还能让江公子的人亲自动手?

转悠一圈下来,就已经快中午了。

刘叔极力邀请江可道一块吃个午饭,江可道看着时间,无法推脱,便应承了下来。里庄的乡亲一听说江可道要在刘叔家吃饭,每家每户都拎个篮子,里面或是几个家鸡蛋,或是山上采的蘑菇,或是自己腌制的腊肉,往刘叔家送来。

这阵仗,倒是把刘叔吓了一跳。

“刘叔,这些是给江公子的,你收着吧。”

“对啊,我昨儿刚从山上摘的几颗蘑菇,让江公子尝尝鲜。”

“刘叔,这是我婆娘亲手做的腊肉,你看……”

刘叔站在自己的院里,有些为难,拒绝是不能拒绝的,别人又不是送给你的,你凭什么拒绝,这要收下的话,家里也堆不下啊。

江可道从里屋出来,看着热情的佃户们,心生感动。

有些人,只要你对他一点点好,他便会把自己的全部奉献出来。对于里庄的佃户们来说,江可道帮他们致富,改善了生活,甚至改变了命运,当然值得他们全心对待了。

江可道接过一个篮子,这才说道:

“大伙儿听我说,大家伙的心意我领下了。不过,东西就都收回去吧,我一人也吃不完这么多啊,你们可不能把我当猪来养啊,再说放着坏了多可惜。”

众人闻言会心一笑,有人就问道:

“江公子,你得常来咱们里庄做客啊,而且不能老是待在刘叔家嘛,也得多走动走动其他家嘛。大家说对不?”

江可道很正式的点点头,“一定雨露均沾,雨露均沾。”

人群中又有人问道:

“江公子,你说,等开春了,咱们接着种点啥啊?”

江可道心中一动,他可不想里庄的人因为这事钻进了钱眼里,粮食这个东西,是一定要种的,尤其是在物质匮乏的这个时代。

“当然还是种回粮食了,大家可要记住,粮食是本,有了基本的粮食,咱们再顺带手种点挣钱的东西。可千万不能本末倒置了。”

有几个年纪大点的,频频点头,这位江公子,是真正的高人,看的准拎的清。有些年纪轻的,微微有些不甘心,却也不敢反驳。只听江可道又说道:

“不过啊,大家种的粮食产量太低,等开春了,咱们一起琢磨琢磨,看看怎么把产量给弄上去。”

“江公子,你……你还会种粮食?”

这一下,众人可都吃惊不已,一位翩翩贵公子,怎么地里的活全会?

江可道有些心虚,他哪会种地,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又不是要搞杂交水稻,提高些产量想必问题是不大的。因此回道:

“当然不会,我是个读书人。不过,我可以给大伙出出主意嘛!”

当即就有人敲了一下那个提问人的头,轻骂道:

“尽问些胡说八道的问题,江公子是要考状元的人,种地,种什么地?”

众人哄笑离去,江可道吃过饭,也打道回府,吕虎背着一篓子菜,紧跟身后。

离着年节越来越近了,江可道第一次突然有了想家的感觉。

0115 恭喜你啊文兄

寒冬腊月,明台府的东西两市却渐渐热闹起来。

卖年货的、写春联的、逛庙会的、做灯笼的,形形色色,张灯结彩。

年节,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

在外地做生意的也都要赶回来,无论这一年收成如何,是衣锦还乡还是赔个精光,都会赶在最后一个月返回家乡。年节,就是一家人要齐齐整整,聚在一起。

江可道给府里上下的下人们放了三天假,每人领二十两银子,该去哪逛就去哪逛。当然,要去云雨楼只怕是打不住的,事实上,大部分下人从梅花庄过来,家就是江府,江府就是家了。

吕娘和云汐结伴置办了新衣,也特意给江可道置办了一整套过年的新衣裳。虽然没有明确过关系,但在整个江府看来,这二位就是家里的女主人,说的话有时候比江可道还管用。他们大概也从未见过,一个老爷会如此听话,拿两位并未过门的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腊月里最大的事情,还要数明王订亲。

昨天开始,街面上就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明王殿下要订亲了,对象正是帝师赵老大人的嫡孙女,明台府一代小魔女赵灵儿。

江可道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过赵灵儿了,想必是和明王确立了关系,再轻易的抛头露面有失规矩,被赵老大人给管的死死的吧?

不过,订亲这么大的事,没理由自己不知道啊,红包还要不要了?

正想着的时候,门房来报:明王驾到。

文青依旧是一副老样子,不过看上去的确更容光焕发了。

江可道起身相迎,“正念叨着你呢,想说,你也该来了吧。再不济,派个下人来,帖子总是要送的吧?”

文青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都知道了?”

江可道:“啧啧啧,瞧瞧你那样子,这还是我大文帝国堂堂的封地王爷么,我怎么看着像要上花轿的小姑娘呢?”

文青登时又板起了脸,“江兄请你注意言辞。”

江可道可不买文青的账,食指指着文青道:

“我注意个屁,整个明台府都知道你要订亲了,我咋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作为朋友,你这可就不仗义了。”

文青拉着江可道,两人就着椅子坐了下来。

订亲这种大事,鬼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兴许是哪个下人一时兴奋,说漏了嘴;兴许是赵老大人哪次夜里喝多了,说了梦话被人听了去。

总之,自己是无辜的。

“江兄你这就不对了呀,我忙完府里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来你这儿,亲自给你送帖子来。整个明台府,你打听打听,我还去过哪?”

江可道眯着眼睛,突然问道:

“老实说,你是不是为了红包?”

文青:“什么红包?”

江可道;“就是……你订亲的贺礼!”

文青:“哎,我当是啥,贺礼算什么东西,凭你我的交情,不用说,江兄你给的贺礼肯定是所有宾客中最昂贵最珍稀的。”

江可道瞪大眼睛看着文青,不敢想象,这个单纯的小伙子,现在挖起坑来,水到渠成,一丝一毫的卡顿都没有。

时间真是一剂毒药啊!

“喂,文兄,醒醒。说实话,其实贺礼我早就准备好了。”

文青满脸期待,惊讶道:“真的?江兄有心了,不知道是给我准备了什么?”

江可道嘿嘿一笑,神秘的道:

“你猜猜看。”

文青立即搜肠刮肚起来,江可道这人还是比较简单的,无非就是钱和诗文,其他的他也不会,因此试探着问道:

“是一首绝世诗词?”

“不对。”江可道一边说着一边眼睛一亮,对啊,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也能作为贺礼,一分钱不花还能落个名声。嗯,就是这个了。

“是万两黄金?”

“咳咳,文兄,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一些?你爹坐拥四海,都不曾赏给我黄金万两,我去哪给你搞这万两黄金?”

文青有些讪讪,怎么又扯到自己父皇了。

“我猜不出来,还请江兄明示。”

江可道摇了摇头,“刚刚还夸你想象力丰富,这就缴械投降了?”

文青不屑道:“倘若是旁人,我肯定能猜出,无非就是玉如意、极品翡翠、海底玉珊瑚、古董书画这些,但是你嘛,你这么抠门,恐怕是不会去买这些的。”

江可道赞赏道:

“不错不错,你还是猜对了一项。”

“什么?”

“我这么抠门,这句话就非常准确。老实说,我其实给你的贺礼就两个字:恭喜!”

文青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可道,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江可道的厚颜无耻给震惊到了。亏得自己说他的贺礼会是最昂贵的,啊呸!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唾骂他江可道也就罢了。

但是,肯定也会有人背后议论,这明王爷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江兄,你是不是再考虑下?是不是太轻率了,我头一次订亲,你好歹隆重一些啊。”

江可道疑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订几次亲?”

文青:“男子汉娶妻纳妾,是多正常的事,瞧你问的,多新鲜呢。”

江可道脑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好一会,才想清楚,这里似乎,好像,应该不是一夫一妻制啊,那么吕娘和云汐,也许可能就是没有什么问题啊!

“文兄,你真是个大好人啊,你放心,贺礼我重新准备。不过,这一声恭喜还是要说的,谢谢你,谢谢。”

文青莫名其妙,自己订亲,他谢我做什么?

江可道此时心情舒畅,全身的细胞仿佛激活了一般。找了个借口就把文青打发走了,然后亲自转身进厨房,把陈婶赶了出来,哼着小曲儿,准备晚餐。

现在整个江府,也就陈婶和秋月还在家,其他人都出去逛了。

陈婶被赶出厨房,心中诧异,这老爷又要折腾什么,不过,看上去老爷心情不错,难不成是王爷送了什么礼物过来?

要是江可道知道陈婶的想法,一定会咆哮道:

那个比我还抠门的王爷能送礼?他这是索要礼物来了!

0116 王府夜宴

对于江可道突然的献殷勤,吕娘和云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捡钱了?还是发财了?

似乎,只有这个,才会让江可道心情变得格外好。其他诸如写出一首好的诗文,诸如朝廷要给他升官,江可道通通都兴致缺缺。

但是,也没听说最近在忙其他事情啊。

明台府这两天最大的新闻,就是明王文青订亲的事情,难道是这件事?

吕娘和云汐对望一眼,决定好好问问。

晚饭只有他们三人,江可道硬是整了六个大菜。他不常下厨,但一旦下厨,必定是一席光盘的大餐,望着桌上的六个盘子,吕娘和云汐改了主意,决定先吃饭,吃完了再好好探问一番。

江可道心满意足地看着两人呱唧吃着,出乎意料的没有吐槽。

云汐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停下了筷子,轻声问道:

“公子,今天可是有什么喜事?”

江可道打了个响指,“聪明,的确是有大喜事,文青那家伙要订亲了,下午过来递了请帖。”

他当然不会说,一个旋绕在心间许久的疑问被文青解开了。

吕娘也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道:

“公子,你和殿下关系匪浅,殿下既然亲自上门派请帖,这贺礼倒是要好好琢磨一番。何况,赵姑娘也是我们的朋友,这贺礼看样子得准备两份。”

江可道一本正经道:

“不用怎么费心了,那家伙啥也不缺,我本来准备了一声恭喜。后来想想,稍微寒酸了一些,所以准备送他一首好诗。”

倒是云汐看的明白,知道这世俗礼节的重要性。听见江可道满不在乎的样子,连忙道:

“公子可千万莫如此想,殿下虽然嘴上不说,没准心里会想。何况,这让在场的其他宾客怎么想?贺礼贺礼,虽然在乎心意,但是礼也不能轻了。我觉得吕姐姐说的对,咱们是该好好琢磨一番,不要怕花钱。”

江可道不说话,心中想着二女的话。话糙理不糙啊,啊不,话也不糙。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全看对方心里怎么想了。

江可道决定从善如流,认真考虑考虑云汐和吕娘的建议,于是道:

“有道理。这件事就拜托二位搞定了,预算一百两银子够不够?”

云汐和吕娘同时白了江可道一眼,继续吃饭。

“别这样嘛,要不二百两?”

云汐夹了一块锅包肉给吕娘,道:“吕姐姐,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吕娘礼尚往来,往云汐碗里夹了一个中翅,道:“云妹妹,你也是,每天操劳,可得好好补补。”

江可道被无情的忽视,心中有气,又问道:

“实在不行,三百两,这下没话说了吧?”

果然,吕娘和云汐不再说话,两人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饭。江可道点点头,“呐,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啊。”

吕娘突然朝着云汐问道:

“云妹妹,你说,咱们给赵姑娘准备些什么好?”

云汐佯装思考,半晌才道:“赵姑娘乃是咱们明台府小魔女,等闲的东西肯定看不上,我看得弄些稀奇好玩的才行。”

“嗯,有道理,回头咱们仔细商量商量。”

江可道在一旁,又一次被无情的忽视,急道:

“喂,喂,那我的那份呢?不替我考虑考虑吗?”

二女同时转过头,“公子,心意最重要,你不是常常说,礼轻情意重嘛!”

这话风不对啊,刚刚不是还说,礼节是很重要的吗?江可道心中明镜似的,知道吕娘和云汐肯定是嫌弃自己的抠门。

不过,订亲而已,又不是成亲,随份子几百两,也算过得去吧?

江可道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

离文青的订亲晚宴,尚有一段时间。

江可道有时甚至怀疑,这么早就发请帖出来,文青那小子肯定就是为了让人提前去准备贺礼。这一招以后自己可得学着点,好歹得赚回一些来。

没人知道江可道究竟准备了什么礼物,江府上下,就知道这些天,老爷一早就带着吕虎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没见拎了什么回来。

只有吕虎隐约知道江可道要做什么,但也说不准。

转眼,就到了订亲设宴那天。

江可道带着吕娘和云汐一起,抵达王府。

王府门外宾客盈门,因为江可道经常在王府的偏院出入,守卫倒是对江可道熟悉的很,也知道这位公子和自己的主子关系莫逆,因此不敢怠慢,远远的就迎了过来。

“江公子,您可来了。殿下说了,您来了,直接进去就行。今日里客人多,府台苏大人和府尹余大人也是刚到,殿下正在里面招待,江公子,我引您过去吧?”

江可道点点头,“有劳了。”

果不其然,院子里,大半个明台府的官场都已经到了,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想必是云州或其他地方的官员,或者是赵甫老大人曾经的故交和门生。

彼此寒暄,济济一堂。

吕娘和云汐才进了门,就被引去了内院女宾区,赵灵儿也在那。虽然尚未出阁,但近日乃是订亲仪式,算得上是这个王府的半个主人了。

文青看见江可道,抽开身,迎了过来。

“江兄,你怎么才来?”

江可道不敢倨傲,作揖道:“殿下有礼了,下官来迟,谨祝殿下百年好合。”

除了明台府的官员,场上的诸人都有些诧异,这小子是谁?

这里的四品大员、甚至三品大员,都不见得能得到明王的如此礼待,这小子从官服上看,就是一个六品芝麻小官,怎么就获得了明王殿下的青睐?

江可道见过礼后,又一一和苏通仪、余泽等人见礼。

当下,就有一位身着四品大员官服的人不屑的问道:

“王爷,这位年轻才俊面生的很呀,还请王爷为我等介绍介绍。”

文青微微一蹙,这话很明显就是有些看不起江可道了。在自己表现出这般动作后,还看不起江可道,那就是看不起自己了?

“李大人,这位江可道江大人,是本王的挚交好友。”

此言一出,场上大惊。

0117 亮瞎你的眼

谁也没想到,堂堂一位帝国的封地王爷,竟然会光明正大的为一位从六品的小虾米官员撑面子。

即便是明台府的官员,有的知道江可道和明王有些关系,但是也绝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居然好到这般地步。

这个江大人,以后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啊。

那位李大人面色明显有些不自然,只得抱拳道:

“下官眼拙,以后一定和江大人多亲近亲近。”

江可道偷偷转到一边,对文青道:“这货谁啊,有些不对付啊。”

文青低声道:“你别当回事,他是云州的钱袋子,管着一州之地的钱粮税赋,以为有几个钱就尾巴翘的老高。”

江可道眯了眯眼睛,又问道:“是太子的人?”

这下轮到文青惊讶了,他一直以为江可道从不关心朝堂,朝中有什么重要人物、有哪些大佬,他都一度怀疑江可道是两眼一抹黑,而现在江可道居然问出这个问题。

很不简单啊。

文青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其实对他来说,那些个官员是谁的人,他一点都不在意,反正和他这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关系。

江可道拍了拍文青的肩膀,没有说话,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否则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只怕是以为这个闲散王爷人闲心不闲,要搞事情啊!然而,拍肩膀这个动作,还是被极少数人看到了,心中都是惊惧不已。

苏通仪手里端着一杯娘子茶,恰巧就从人群中不小心看到这一幕,手一抖,茶杯差点就掉在地上。

“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这关系,满文国上下,也找不出第二人吧?即便是朝中最有权势的太子和三皇子,只怕也不敢轻易拍明王的肩膀吧?”

苏通仪有些迷惑,他以为自己掌握着江可道的全部资料,包括江可道的发迹史。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掌握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这个年轻人,不可小觑啊。

约莫盏茶时间,宾客基本陆续到齐。没有赶到的,也都托了人将贺礼准时送至,令人奇怪的是,隔壁扶风府的大员,竟然没有出席。

文青穿过人群,走到最里面。

“诸位,今日是本王订亲之夜,本王非常感谢大家辛苦远来。希望大家吃好喝好。”

“恭喜王爷。”

“贺喜王爷。”

“恭喜殿下。”

众人纷纷应和,文青朝着大家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内院。

江可道快步跟上,没成想,却被王府的侍卫挡在外面,死活不让进去。

江可道很生气,“看清楚,是我。我和你们王爷是好朋友,凭什么不让我进啊。”

两个侍卫腰间佩刀,但对江可道却很恭敬。

“江公子,实在对不住,这里面是内院,全是女宾,外人是不能进去的。”

江可道:“全是女宾?”

“不错,还请江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江可道心中暗暗腹诽:这个文青,果然是个禽兽啊。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似乎吕娘和云汐也在内院啊?一会文青出来,可得逮住他好好问问,这条规矩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定的。

苏通仪一直观察着江可道,见他落单,便装作不经意间靠近过来。

“呀,原来是江大人,多日不见,江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江可道有些奇怪的看着苏通仪,这个老家伙一向很有骨气的啊,怎么拍起自己的马屁来了?这很不正常啊。

“苏大人折煞小子了,在您面前,我哪敢称什么大人?”

苏通仪却不罢休,“江大人可不能过分谦虚,江大人的才干我是知道的,朝廷只是委派一个学政职位,实在是可惜。”

江可道接话道:“怎么,苏大人可以让朝廷收回成命?那我可就提前谢谢苏大人了。”

苏通仪暗道一声不妙,忘记了这小子一直不愿做官。当日圣旨下来的时候,这小子就当面问过宣读圣旨的太监,问能不能折换成银子。幸好此事捂得严,否则明台府只怕要成为文国的一个笑话。

“江大人说笑了,圣旨已下,除了圣上,还有谁敢收回江大人的官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江可道原本想着,顺便见见赵灵儿,看看这丫头怎么样了。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今晚是甭想见到一个女的了。

酒宴过后,便是唱礼环节。

所有来宾的贺礼,会以这种正式的方式,由礼司人员当场唱出。当然,并没有人会因此攀比什么,这是古例,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娃娃办个满月酒,也有这一道程序。

文青终于从内院出来,再次现身。

明王府的礼司人员不知道是由谁临时兼任的,不过一口公鸭嗓倒是挺像宫里的太监。

“德门应卜好音来,月老传书带笑开。今日明王殿下与灵儿姑娘订亲大礼,感谢诸位到场,感谢诸位祝福。云州州牧赵大人贺,一对极品玉如意。”

“明台府府台苏大人贺,锦绣红妆一箱。”

“扶风府府台刘大人贺,西海明珠一颗。”

……

江可道听在耳里,心中默默计算,这样一场小小的酒宴,收到这么多极品礼物,这是要发的节奏啊。到时候大婚的婚礼,恐怕这贺礼也要加倍,这样结一次婚,岂不是后半生不愁了?

江可道浑然没想到,这也得看人啊。

寻常人家,寻常朋友,有这种送法么?

那位礼司也不口渴,一口气就快把所有来宾的贺礼都给说完了,当然,是按照官职的高低排下来的。所以江可道基本上排在了最末尾。

“明台府学政江大人贺,百年好合四字。”

场上的各位大人都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位学政大人难道是个书法名家?

“送四个字?难不成是当朝太傅范大人的字?”

“这个江大人果然胆色过人啊,我倒是听说,他写的字和刚刚开蒙的小娃娃有的一比。”

礼唱完毕,但众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江可道的贺礼呈上来。

“喂,为何不见江大人的贺礼?呈上来好让我等也瞻仰瞻仰,江大人的挥毫大作啊。”

“是啊,是啊。”

“我对书法名画想来情有独钟,一会可得要江大人留几笔给我。”

江可道横眉冷对,瞅了众人一眼,大声道:

“急什么急什么,小心一会亮瞎你的眼!”

0118 西境噩耗

文青也有些疑惑,这个家伙,不会真的只准备了四个字吧?

而且还是用说的?

倘若如此,那绝对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了。堂堂帝国王爷,在订亲酒宴上,居然有宾客空手而来,贺礼是一句“百年好合”,那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江可道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道:

“殿下,下官这个贺礼,放在天上。可能还得劳烦殿下和诸位大人,抬抬脖子。”

大家都不知道江可道葫芦里卖什么药,区区一个从六品芝麻官,在场的除了一些下人,哪个不比他位高权重,居然敢指使大家抬脖子,胆子忒大。

不过,在看到文青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众人都不自觉的抬起头来。

冬日的夜里,月明星稀,虽说达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但此刻天色已暗,除了漆黑一片,也确实啥也看不到了。

江可道一阵小跑,来到院子外面,吕虎和豹子一直严阵以待。

“准备好了吗?”

“公子,一切都已备好。”

“好,点个火折子过来,咱们开始吧。”

“啊?公子,你没说让准备火折子啊。”

“我准备你大爷啊,没有火折子,你们在准备什么?”

“公子,我和豹子两人,按你的吩咐,守在这几个盒子这里,一步都没敢移动。”

江可道手指戳着吕虎和豹子,恨不得六脉神剑附体,戳几个大洞。

没办法,只得又跑会院子里,看见众位大人仍旧仰着脖子,心有愧疚,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出了点小小失误。大家稍等一会,我去找盏灯。”

一众官员敢怒不敢言,这是明摆着在耍自己等人啊。且看你得意到几时,一会贺礼出来了,不喷你个狗血淋头,算你运气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不防夜空中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有如一道闪电劈过。

王府的侍卫习惯性的拔刀围拢过来,口中大喊道:

“有刺客!保护王爷!”

文青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实在是在寂静的夜空,突然有如破空箭一般,让人心神胆颤。不过,待看清空中的花火后,大约明白了这是啥了。

“都退下,这是江大人的贺礼,什么刺客?退下。”

各位大人这才不由自主的全部朝天上看去,一朵朵巨大的烟花璀璨绚烂,在夜空中绽放光芒。内院的女宾们,已经瞧的呆了,真是太美了。

烟火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似乎从来也没人把烟火做得如此漂亮,在夜里如此璀璨,就连边上的月亮都给比下去了。

文青默默点点头,嗯,好看。

烟花一共响了九十九声,最后才在天上渐渐组成了四个大字,百年好合。

文青率先鼓掌,大声道:

“好!好的很,这是本王这辈子收到过的最特别的贺礼,本王很满意,相当满意。”

场上的官员也跟着鼓掌起来,就连一些准备吐槽江可道的官员,也稀稀拉拉的跟着鼓掌,没办法,这份贺礼实在是太震撼了。

虽然烟花落幕,啥东西也没剩下,但是,就这一场,就为明王殿下挣得了足够的面子。放眼望去,有哪一个人的宴会有如此场面?即便是圣上的御宴,也从未有过。

内院里,吕娘和云汐心中都澎湃不已,这是江可道准备的贺礼。果然,公子从来就没有令人失望过,别看平时扣扣索索的,但要论及聪明才智,整个明台府加起来,也比不过公子。

倒是赵灵儿有些感动,初识江可道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一无是处身无所长的卖茶叶的,短短时间内,他竟已经到了如此高度。和自己的夫君称兄道弟,出入府衙,在一众大员面前,丝毫不惧,该是什么性子还是什么性子。就是贪钱,这点太可恶了。

宴会散场,回府路上。

吕娘和云汐并排而行,江可道居中,吕虎等人殿后。

吕娘像是说给江可道听,又像是和云汐聊天一般,突然道:

“云妹妹,你说,等将来我们订亲那一天,不知道会不会像今晚这般,令人难忘?”

云汐摇摇头,心中有些苦涩,道:

“吕姐姐,妹妹也不知道呢。”

江可道跟在后面,有些尴尬,这是要自己接话吗?好像,也不好接啊。回头看看吕虎和豹子,两个人一个头朝右,一个头朝左,就是不看江可道。

“哎,猪队友啊猪队友。”

……

一夜无话。

天刚刚擦亮的时候,一则消息送进了明王府。

文青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刹那,整个人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

“刚刚收到。想必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消息属实?”

“确认无误。”

“走,立即到府衙,派人将府台大人、府尹大人、司马都统全部请到府衙议事,要快!”

明台府衙此刻已经严阵以待,所有捕头一大早被叫醒,巡卫整个府衙安全,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苏通仪和余泽坐在内堂,脸上写满了凝重两个字。

这真是天塌了一般的大事。

府兵都统和文青几乎是同时赶到府衙,双方没有客气,径直走了进去。乌有为虽然得了命令,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但是,很显然,这两个人都不属于任何人的范畴。

“下官等见过殿下。”

文青扬了扬手,“免礼,苏大人,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通仪叹了口气,事情至此,接下来西境的一州四府,想必都会面临重大动荡,一个不慎,恐怕自己的小命,也得交代在这里了。

“殿下,这事,下官也是月前才收到消息。夏国在我西境陈兵十万,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据扶风府传来的消息,夏国欲退兵回京,南宫将军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策划了这一场突袭战争,怎料,怎料还是中计,凤歌军损失大半。”

文青虽然不擅长领兵上阵,但对帝国的几位将军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件事,必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南宫痕是多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冒进?这背后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苏大人,此时可不是遮遮掩掩的时候,还知道什么,最好一并说完。”

文青很罕见的严肃道。

0119 南宫逝

苏通仪也很苦恼,自己对这件事确实所知有限。

仅仅只是让明台府的三万府兵做好备战准备,其他前前后后的细节自己同样一概不知。但是,作为明台府的最高长官,此时此刻,却是半点都推脱不得。

“殿下,此事,我明台府上下委实不知内情。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想必圣上是知情的,就算是南宫将军临时决意,朝廷后来也必有备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战况究竟如何,夏国有无进犯的意图。”

文青点点头,意识到自己过激了。

按理说,自己这个王爷并无干政之权,但是事态紧急,自己实在是心忧如焚。

苏通仪见文青不答话了,转头对司马空道:

“司马都统,要从西境边防上打探准确的消息回来,大概要多久时间?”

司马空沉思了好一会,他是个稳健的汉子,虽然行军打仗的本事不如帝国大名鼎鼎的将军,但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西境生乱,扶风危急。整件事最重要的是,南宫将军还在不在?只要南宫痕还在,那么,即便凤歌军只剩下不到一半,夏国的十万大军,也未必就有胆子敢来进犯。

但是,如果南宫痕不幸……,那么整件事情,就要全部重新考虑了,甚至去打探消息也没有太大的必要了。

想了想,司马空道:“回大人,此去西境,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五天时间。加上此时的西境,恐怕是步步惊心,想要打探到确切的消息,我估计至少得七天时间。”

苏通仪眼神一凝,七天,太久了,这其中可以发生不知多少的变故。

要是等到七天后再开始部署,只怕要出大事情。

当下,苏通仪便道:

“司马都统,你派遣三波探子前去探听消息。同时,手中的三万府兵向扶风开拔,一万直接挺进扶风府,两万在夫子岭扎营。”

说完,又朝文青道:“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夫子岭是扶风府和明台府中间的一道要塞,易守难攻,在此扎营,就能和扶风、明台形成犄角拱卫之势。这是一步很稳的棋。

文青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隐隐有些担心,“苏大人,三万府兵全都开拔出去,一旦明台府有变,岂不是……?”

苏通仪没答话,反倒是司马空道:

“殿下,倘若明台府有变,那就说明,扶风已失。南宫将军和凤歌军全员殉国,这是最坏最坏的结果,真要到了那时,凭借末将手中的三万府兵,就算全都守在明台,那也是守不住对方十万兵马的。”

文青点点头,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老天真是给自己开了个大玩笑啊,前一刻还在订亲夜宴,一片歌舞升平。下一刻就让自己面对战火纷飞,性命之争。

商议既定,司马空第一时间便返回军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三万府兵悄悄出发。

文青回了府,脸色黑的可怕。

府中的一应人等,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大事。但却没一个人知道是什么事,昨儿晚上不是还挺好的吗?

难道是和未来的王妃吵架了?

还是和那位江公子吵架了?

没有人敢问。

文青来回踱步,心中烦躁。云州一州四府,都是自己的封地,无论如何,即便是打到家门口来了,自己也断断没有逃跑的可能。

但是其他人呢,是否要早做打算?

可是,万一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七天,只要熬过了七天,一切就都显而易见了。

文青决定去找找江可道,转移转移话题,否则,他真怕自己撑不住了。

江可道难得的睡了个大懒觉。事实上,现在的明台府,依旧一片祥和,根本没人知道,就在不远的扶风府,大战已经硝烟四起。

看见文青,江可道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个时候,准新郎官不是应该和准新娘子你侬我侬的吗?怎么跑自己府上来了?这很不正常啊,而且看文青的脸色,跟皇帝驾崩了一样。

“怎么,和赵姑娘吵架了?”

江可道戏谑的问道。

文青很沉重,见到了江可道,但心情却没有好起来。“不是,灵儿昨晚就回赵府了。”

江可道:“那你应该去赵府找她啊,你来我府上干嘛?”

文青:“心情不好,想找你解解闷。”

江可道立即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喊秋月去弄两碟小菜过来,对文青道:

“文兄啊,我明白。你这种叫婚前恐惧症,害怕一旦结婚了,就不能胡来了。患得患失,这其实很正常,不是什么开不了口的事情。真要解闷,我建议你还是去云雨楼喝个花酒,咱哥俩在一起,哪能解闷,只会越来越闷。”

文青摇摇头,也不接话。他甚至都没有听清楚江可道的建议,满脑子都是西境告急的声音,于是道:

“江兄,你说,要是有一天,发生了战争该怎么办?”

江可道一愣,这是什么节奏?吵架吵得这么厉害了?都已经到了战争的地步?当初怂恿他答应小魔女的这门亲事,究竟是对是错啊?

江可道决定还是充当一回心灵的导师,回道:“那个文兄啊,其实女人呢,最重要的是哄。我看赵姑娘其实也没有那么骄横,你稍微哄哄,保证就没事的啦。”

文青眼神冷冷的看着江可道,“江兄,我和灵儿很好。我在问你战争的事情。”

江可道心中一个突突,这小子咋有点陌生啊。

别不是被什么邪恶的东西附体了吧?

“文兄,你没事吧?别吓我了。”

文青僵硬的一笑,摇摇头,“没事,能有啥事。”

果然,在江可道这里,并没有成功解闷。那小子对战争、对军事、对国家一窍不通啊。

……

时间过的很快。

七天,难熬的七天,像是过了一年,但终究还是到来了。

三波探子,两波成功折返。

带回来的消息,却有如晴天霹雳,比这冬日里的严寒,还要冷上三分。

凤歌军的灵魂人物,执掌文国三大王牌军的大将军南宫痕,战死沙场。

文青手中的茶杯悄然滑落,碎了一地也毫不知觉。

“不可能,不可能……”

0120 朝廷震

帝都天安城。

报与朝廷的折子,两天前就到了。

折子上火漆封印,印有凤歌军的专用密章。整个文国,只有两人可以开封这道折子,一是当朝三公之一的太尉,一是当今圣上。

除此之外,即便是当朝太宰周洪业,也无权拆阅。

太尉吴见,在收到这封折子的时候,心里就有种不详的预感。因此在第一时间,就进宫面圣,亲眼目睹文帝拆阅这封奏折。

文帝久久不说话,良久又拿起那封折子,看了又看。

“难道,真是老天爷都不让我文国渡过这一劫吗??”

吴见心中一颤,果然,果然是不好的消息。难不成,与夏国的这场战争,出了变故?不可能啊,消息是太子的暗线亲自传出来的,武安侯回来后,也说南宫痕那边确认过,夏国确有退兵的迹象,这还能出什么变故?

“陛下……可是南宫将军传来的消息?”

文帝闭着眼睛,缓缓吐了口气,道:“消息不是南宫痕传回来的,却和他有关。”

吴见还待再问,却见文帝将那折子丢了过来,瘫坐在龙椅上。

吴见捡起折子,细细看去,心中却犹如卷起惊天骇浪。这怎么可能,三万凤歌军,就算是十万军阵中,至少也能护得主帅突围。南宫痕怎么会?怎么会陨落?

凤歌军、虎贲军、麒麟军三大王牌军,乃是帝国摆在西、北、东面的三道护国城墙,而三位传世大将军,更是这道城墙的基石,基石若是被毁,城墙又将焉存?

南宫痕战场殒命!

西境边疆告急!

扶风府危在旦夕!

云州一州四府之地大门洞开!

帝国的西面,风雨飘摇。这个时候,还谈什么北击游牧七小国?

吴见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以振文帝的心,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依臣之见,此时应当立即派人前去云州,主持大局啊。”

文帝微微睁开眼睛,并没有回答吴见的问题,反而问道:

“吴卿,你说,是否夏国故意设套,要破开我文国的西境?”

吴见眉头一皱,这事既然是现在这个情况,那十有八九就是夏国故意放出撤兵的消息,并且让前线的十万大军配合,来了一出假退真伏,唯有这样才能一举给予凤歌军重创。

“陛下,臣以为,此事定然是夏国的阴谋。”

文帝挥挥手,示意吴见退下。

他心中有个隐隐的疑惑,似乎这一切,都被人推着在走。如果不是自己要攻打游牧七国,即便是有这个消息,恐怕南宫痕也不会轻举妄动。

他了解南宫痕这个人,事实上,这三大王牌军能被放在边境,护卫国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三个主将。尽管风格不一,但都有个共同点:稳。

所以某种程度上,是他助推了南宫痕走向陨落的进程。

文帝现在心中很不舒服,很憋屈。

……

第二日早朝,这则消息引起朝会诸位大员的轩然大波。

唯有吴见显得稍显镇定。

自太宰周洪业、太傅范则然以下,没有人不被这个消息震惊。

多少年了,文国的三大王牌军从来胜多输少,几位大将军更是人的名树的影,威震八方。谁有本事阵斩文国的三大王牌军?即便是双倍的兵力,也不敢言大。

而现在,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案前。

摆在文帝的龙案前,触目惊心,却又不得不信。

太子文离、三皇子文若也都一副惊惧的表情,似乎完全不能相信这一切。

文帝将众人的表情一一收进眼里,这才道:

“诸位臣工,夏国公然犯我西境,诸位可有歼敌良策?”

军国大事,向来由太尉吴见发表建议,其他人,也不懂这块。三皇子掌管三军,虽然三大王牌军隶属文帝亲领,但此刻也不得不站出来,禀道:

“回父皇,儿臣以为,此时此刻,应当尽快选一员大将,稳定西境战事,否则云州危矣。儿臣举荐大将狄亚霖,此人有勇有谋,可堪一方。”

太子见状,不等文帝回话,抢着道:

“父皇,儿臣认为三弟的建议很对。但是,推举的大将却未必合适,儿臣举荐大将章庭,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定能一举镇西境。”

两位皇子发了话,其他人也就不便再插话,只静静的看着文帝,等待文帝的批示。吴见有些微微皱眉,很明显,两位皇子都在极力举荐自己的人,不管是谁,一旦掌控了凤歌军,那么,未来争大位的天平就极有可能发生倾斜。

文帝岂能不知这些?

“吴卿,你说说看,让谁去西境比较合适?”

吴见有些犯难,很明显文帝识破了两位皇子的小把戏,既然问了自己,那就是说,二位皇子的提议,都没有通过。吴见能够感受到太子和三皇子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回陛下,臣以为,两位皇子举荐的将军,都有过人之处。不过此刻的西境,非同一般,恐怕寻常人等,也压不住局势。臣倒是想起个人,武安侯李远哲。李侯爷年轻时本就是军中好手,行军布阵,眼光老练。只是……只是武安侯年纪已大,如此这般折腾,恐怕身体未必受得了。”

文帝轻轻点了点头,吴见的提议他也想到过。

不过确如吴见所说,这个时候把武安侯派出去,只怕是要他把老命留在西境了。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合适人选呢?

不知为何,文帝脑海中突然闪过六皇子文青的身影。

这个家伙,前阵子来信说,自己快要订亲了,是和老师家的孙女。好像日子就是这几天吧?遇上这等事,也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或许,可以让文青试试?

太子和三皇子的平衡,暂时还不宜打破,否则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立了立身子,文帝慢慢站了起来。众人知道,圣上有了定议了。

“拟旨,国难当头,天子当守国门。今特封明王为西境钦差,统揽云州军政大权,执天子剑,代朕巡卫边疆。”

满朝堂鸦雀无声,任谁也没想到,文帝既然让明王上场了。

统揽军政大权?西境摄政王?

0121 你爹给你挖了个坑

消息传回明台府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懵的。

文青也很懵。

但是桌上盖了玉玺的圣旨却做不得假。

“父皇不会是老糊涂了吧,怎么把西境交给了我?我……我啥也不会啊。”文青很惆怅,丝毫不为获得了泼天的权力而感到兴奋。

云州州牧赵易,也随圣旨一起,抵达明台。

扶风府最新传回的消息,凤歌军折损两万,伤残六千,可战之兵已不足四千。夏国八万大军围城,在扶风府两里开外的地方安营扎寨。

站在扶风府的城头上,就能看见敌军的军旗。

扶风府自府台大人以下,半夜都睡不着觉,实在是害怕啊。已经有百姓偷偷开始往明台府逃离,这股逃亡风,带到明台府的时候,已经是人心惶惶,满城风声鹤唳。

明台府衙。

赵易、苏通仪、余泽、文青四人赫然在列。

“殿下,扶风府看上去是保不住了,咱们是不是赶紧撤回凤歌军,合并一路,在夫子岭共同抵御敌军?”

文青蹙着眉,司马空已经在夫子岭设伏。尚有一万府兵已经进了扶风府,倚仗着城墙之坚,扶风府未必没有守住的可能。

倘若就此全部撤回,夏国不费一兵一卒,轻易拿下扶风府,那只怕明台府就危矣。云州一州四府之地,真正的交到了夏国的手里。

文青看了看赵易,道:

“赵大人以为如何?”

赵易摇摇头,道:“苏大人的建议,弊大于利。不战而撤,不仅失掉扶风府,也失掉了我文国的威严。下官的建议是,死守扶风,将司马空的另外两万兵马,开拔进扶风府,依仗高墙利箭,拒夏军于城外。”

苏通仪面色一红,自己还是太过于保守,这种保守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贪生怕死。

文青点点头,“本王也是此意。姑且不论父皇为何把西境交由我手上,但是既然在我手上了,就绝不容有失。我执天子剑,代父皇戍卫边疆,岂可不战而逃?”

赵易等人同时抱拳行礼,道:

“但凭殿下吩咐,我等誓死保卫扶风。”

文青想了想,“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一仗该怎么打?夏军士气正厚,我军吃了如此大的一个亏,只怕军心受挫,气势上就先输了一阵。因此,诸位大人,咱们得好好合计一番,接下来这一仗,至关重要。”

文青毕竟是皇家出身,从小受到的教育,诗书礼乐、邦交礼仪、行军布阵都有涉猎,因此很快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四人没一个上过真正的战场,却要在短短时间思量出一个万全之策,难。

……

此刻的明台府,已经是群情涌动。

从扶风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乌有为带着一班捕头正在全力安置。

江可道坐在院子里,心中想起前几日文青问他的,如果发生战争怎么办?原来根由在这。现在百姓都在传,凤歌军全军覆没,夏军已经打到扶风府城外,不日就将攻破城墙,扶风府朝不保夕。

扶风府一失,明台府危矣。

江可道很苦恼,自己的好日子才刚刚有了点起色,怎么就发生了这该死的战争呢?世界和平不好吗,我打你你打我,图个啥啊。

江可道想去府衙看看情况,但又觉得此刻几位大人肯定没心思管自己。或者,可以问问文青?只怕他现在也是一头包吧?

订亲才一天,就发生如此地动山摇的大事,文青的心情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事关身家性命,江可道不得不多做打算。该留该撤,也该早些计划,战争从来不会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刀箭无眼啊。

吕虎的猛虎帮收到的最新消息是,凤歌军损失三分之二,夏军八万大军围城,现在的扶风府,出去一只苍蝇都难。

江可道没有见过八万大军是个什么样,但凭想象,也可以大概想象出来。

必定是旌旗猎猎,地动山摇。风起云涌,呼声四起。

江可道决定去找文青聊聊,至少为下一步提前布局。

王府的守卫,这些天比平时严了好几倍。不仅府内,就连府外也常见一队队卫兵在巡视。江可道求见的时候,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通行无阻。而是经过两轮盘问一次搜身,这才放行。

这也是众侍卫对江可道熟悉的缘故,倘若是外人,根本就没有以上步骤,直接赶走。

“文兄,到底啥情况?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文青几日不见,人就变得憔悴许多,见到江可道,心中宽慰。

“哎,一言难尽。江兄,想必你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国事艰难。西境那,夏国十万大军,已经陈兵扶风府,大战一触即发。”

江可道心中一咯噔,问道:

“怎么又变十万了,不是八万么?”

文青苦笑道:“十万八万有何区别,咱们现在,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江可道又问道:

“皇上他老人家呢,没有派兵过来支援么?”

文青想到这个就惆怅,摇摇头,道:“想要派兵前来支援,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父皇想必已有安排,只是,东面和北面暂时动不了,那就只有从幽州调军,那里离云州只有半个月路程,五万常备军可应战。”

江可道心中算了算日子,暗道不妙,等到支援来了,只怕自己已经被夏军给砍了。

“文兄,既然如此,咱们先撤吧。等局势稳定了再回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

文青想了许久,突然正视着江可道,“江兄,你说的对。我有个事要托付你,请你带着灵儿以及赵老大人一起走,一路上护他们安全。我可以调拨两百兵士于你。”

江可道:“那你呢?”

文青摇摇头:“我走不了,我的封地就在这,临阵脱逃,有损皇家颜面。况且,父皇刚刚下旨,要我统揽云州军政,代天巡守,抵御外敌。我若走了,云州一州四府,再无屏障,文国西境落入夏国之手,到那时,我也唯有一死而已。”

江可道瞪大了眼睛,尖叫道:“不是吧?从来只见坑爹的,怎么你爹还给你挖了一个坑?”

0122 死就死吧

文青的确不能走。

他是皇子,即便当今文帝没有让他出来主事,他也得在自己的封地上,无诏不得离开。

更别说,如今他身上兼着几百万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

所以江可道说文帝给他挖了个坑,他也只能苦笑。这是命,作为文姓的命,作为皇族的命,所有的人都可以走得干干净净,唯独他必须寸土不让。

“所以,江兄。这件事情必须拜托你,赵老大人是父皇曾经的师傅,灵儿也活泼可爱,他们都不应该受这无妄之灾。如果你认我这个兄弟,我恳请你一定帮我这个忙,把他们一起带出去,从云州走,往天安城的方向,越远越好。”

江可道心中非常纠结。

说实话,文青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吕娘和云汐,第三个重要的人。是可以交心的朋友,是可以吐槽的对象,是可以玩闹的兄弟,这些和文青的身份都没有关系。

江可道很矛盾。

他怕死。他想带着吕娘和云汐,带着吕虎一帮子人,远走高飞,凭借自己的手艺,在哪都能出头。至于自己身上的学政官职,谁还管这个。但他也不想文青挂在这里,这辈子碰上个谈得来的兄弟,比碰上个喜欢的女人还要来之不易。

文青见江可道迟迟不答话,以为江可道有难处,追问道:

“江兄?江兄?……”

江可道心里一横,算了,死就死吧。

“文兄,你刚刚说什么?”

文青:“我想拜托江兄帮我把……”

话未说完,江可道便搂着文青的肩膀,打断道:

“什么拜托不拜托的,你都走不了,我还走个啥?不走了,死就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嘛!更何况,夏军指不定没有这个胆子敢攻过来呢。”

文青有些诧异,江可道这么精致的抠门老爷们,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无惧生死、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这不合常理啊。

文青疑惑道:“江兄,你没事吧?”

江可道心中一阵腹诽:当然有事了,有大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小说是励志是鸡汤,搁现实里这不是脑袋被门夹了么?不过嘴中却道:

“我能有啥事,是兄弟就得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同气连枝、同流合污、同归于尽。”

文青心中感动,却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道:

“咳咳,江兄,你可是明台第一才子,乱用成语有失身份。我可是堂堂明王,岂会与你同流合污?咱们这顶多算同休共戚。”说着,想起自己的初衷,转而又道:“不过,江兄,我还是建议你带着家人,还有灵儿他们,暂时撤离。你说的不错,夏国想要短时间大举侵入我文国,他还没这个实力,但是云州能不能保住,实在难说的紧。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江可道拍拍文青的肩膀,“行了行了,啰嗦。你就没想过,把那八万夏军永远的留下来?”

文青不明所以,“留下来干啥?”

“废话,当然是留下来肥田了。”

文青这才惊诧的盯着江可道,他感觉江可道脑子有问题。前一刻还在想方设法逃跑,下一刻却想着怎么全歼夏军,这是严重的人格分裂,是病。

“江兄,有病的话,得治。”

江可道:“什么病?谁有病?”

文青颇有深意的看着江可道,看来这是病的不轻啊,都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有机会的话,得请一请御医,替他看看。

“当然是你了,江兄,有病没关系,咱又不讳疾忌医,治好了就没事了。”

江可道推了一把文青:“你丫的才有病,我正常的很。”

“那你还满嘴胡话,说什么让八万夏军肥田。”

江可道脸一红,刚刚口气确实大了些,不过老人家说过嘛,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战略上则要蔑视敌人。于是道:

“嘿嘿,文兄,这不兵法有云,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嘛!”

文青大吃一惊,仿佛听见天书一般,刚刚江可道在说什么?兵法有云?他还懂兵法?所有国家的兵法都是不传之秘,若非亲传,其他人是绝计没有地方学到兵法的。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虽然听上去不像什么兵法,但却似乎颇有道理。

江可道只不过是个读书人,是个生意人,从未经战阵,他是从哪里习得兵法?

“江兄……你,你懂兵法?”

文青的语气有些颤抖,有些期待又怕失落,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坐在一旁的江可道毫不知情,兵法嘛,谁还不能扯几句?

“皮毛,嘿嘿,皮毛而已。兵者诡道也,想要真正懂兵法,不上战场打几十仗,那都是假的。”

文青咀嚼着江可道的话,发现一言一语都博大精深。

兵者,诡道也。

就凭此一句,只怕当世最有名的几位大将军,也未必讲的出来。如此看来,这个江兄果然是习过兵法的。文青心中振奋,这可真是老天爷派来的福将啊。

“江兄,不知你可愿与我一起,迎敌夏军?”

江可道伸手摸了摸文青的额头,没发烧啊。“文兄,你搞搞清楚,我是明台第一才子,你让我上战场?我这么怕死的人,留下来都已经用光了这辈子的胆量了,你让我上战场?”

文青有些不好意思,回道:

“江兄,你如此才学,精通兵法,正当该为国献力。我不是要你上战场,但是咱们可以参谋参谋,如何打好这一仗。”

江可道这才放下心来,上战场?一支冷箭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可以重头再来,命中就结束了。

“参谋可以,话先说好,我晕血,上不得战场的。”

江可道还是有些不放心,立马编了个晕血的理由。文青有些好气又好笑,刚刚还在那信誓旦旦的说死就死吧,真要面临生死,果然逃的比谁都快啊。

只是两人谁都没想到,战事瞬息万变,扶风府被围三日,就被夏军强攻三次,府台大人被一箭射死城头,府尹逃走不知去向,扶风府已经乱作一团。

司马空临时接过了指挥权,历经惨战,城墙的青砖上,布满箭痕。

眼看着扶风府是守不住了。

0123 扶不起来的风

“司马都统,咱们顶多再能扛住三天,是否该准备其他作战方案?”

说话的是凤歌军的一名校尉,叫李斌。

他跟随南宫痕多年,出生入死,战场杀敌过千,是一名实打实的铁汉子。此番凤歌军大损,竟要府兵前来搭救,这让他心中又是感激又不是滋味。

但眼前的情形,守,是显然守不住了。

夏军攻势太猛,用人命填一般,三天的攻城,起码这损五千人,即便这样,夏军依然疯狂。己方也损失两千能战之兵,拼人数,是李斌不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城里还有几千伤员,一旦城破,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司马空现在也是一头包,战事如此胶着,再硬扛下去,除了拿命去抵命,确实意义不大了,但是,最高统领明王殿下并没有下达撤军的指令,那么自己等人就是死在扶风府,也不能退后半步。

“李校尉,眼下的情形,无论怎么打,胜是不可能了。即便我把另外两万府兵调拨过来,也同样无济于事。但是,军人以身献国,圣上命明王殿下为钦差,统领云州军政。截止到刚刚,我们并没有收到殿下的撤退指令,私自从战场上退下来,你是知道后果的。”

李校尉一脸愁容,明知必死,却苦无他法,憋屈。

实在是太憋屈了。

“司马统领,那那些受伤的兄弟,是否可以尽快转移,哪怕先转移到夫子岭也行啊。”

司马空想了想,这一条倒是不违纪。

几千伤残战士,一旦转移走,那么守在扶风府的军队,只会更加轻松。因此点点头,道:

“你说得对,李校尉。咱们何惜一死,就算死也可以拼几个夏军。不过,那些受伤的兄弟,不能白白坐在这里等死,他们可以转移,他们必须转移。我这就安排。”

司马空着手安排伤员转移,这一动作,博得凤歌军全军上下的好感。

要知道,目前扶风府里伤员最多的,就是凤歌军。

但是奇怪的是,接下来两天,夏军并没有发动攻击,这让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城头弓箭手不由得松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夏军在预谋什么,也没人知道下一波攻击什么时候会到来。

~~~~~~~~~~~~~~~~~~~~

夏军军营。

十万大军的统领,是个中年人。

此人面相儒雅,身上丝毫不见战血的味道,但眼睛里却露着一股子狠戾。他便是夏国赫赫有名的狐狸将军,郑向东。称号狐狸,足见得此人的阴谋诡计。

郑向东旁边,围着三个副将。

看得出来,三人对郑向东都是发自内心的惧怕。煌煌十万大军,打到现在,只剩不到八万人,三名副将都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能拼掉文国的凤歌军,即便是用了计,那也是足以自豪的事情。

郑向东正看着帐篷里的简易沙盘,低头沉思,他不吭声,就没人敢说话。

“怎么?你们三个,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继续攻城?”

那三人中最左首的一位轻声回道:

“大将军必然有后手,下一次进攻,必定一击功成,拿下这扶风府。”

郑向东摇摇头,“拿下扶风府?不,在我们的约定中,可不包含这个。不过,既然已经打到这里,我们当然得多拿些筹码回来。”

“我们的约定?”

郑向东也不解释,似乎对这几位属下,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些不重要。我故意放两天不攻城,是因为哀兵必胜。扶风府的文国将士,明知必死,就必定会万众一心,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我们的代价就太大了。让他们轻松两天,意志力放松下来,这口气一旦放下来,再想拼死一战,嘿嘿,就难了。”

三名副将齐齐抱拳,朗声道:

“大将军英明!大将军英明!”

郑向东将手上一根夏军的旗帜往沙盘上一扔,正好插在了扶风府的城头。像是对三名副将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扶风?哼,只怕是扶不起来了。可惜啊,无法占领这座城池,文国的底蕴,可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不过,既然来了一趟,我就得从这咬走一块肉。”

接连两天,夏军按兵不动。

这让守在扶风府的司马空一度以为,夏军是不是要撤军了。毕竟八万将士在外,天气寒冷,粮草不足,这样耗下去,多耗一天,那么就对己方有利一分。

夏军的领兵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知道这个道理还敢这样做,那就只能说明夏军所图甚大。

司马空有些隐隐的担忧。

派去明台府的信差尚未返回,殿下的下一步安排究竟如何,自己尚不清楚。不过所幸,伤员的转移工作已经快速展开,设在夫子岭的两万府兵亲自出动,承担了伤员的转移工作。

而明台府中,文青此时正和江可道就兵法一事讨论得不可开交。

从江可道的口中,解扶风之围至少有上中下三策。这让在府衙和几个文官讨论半天没有结果的文青有些兴奋,别人一个方法都没有,这个江可道,张嘴就是上中下三策,也不怕闪了舌头。

“江兄,你仔细说说,上策是什么,中策是什么,下策又是什么?”

江可道不慌不忙,道:

“文兄,咱们先说说这下策。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想要维持八万将士,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保持高度作战的体力,夏军的粮草必定储备充足,因此,我们只需找到他们的粮草库,一把火就能结束这场战斗。”

文青不明觉厉,深觉有理,不自觉的跟着点头道:

“不错不错,这个方法好。只是,夏军的粮草库会在哪里呢?”

江可道:“所以说,这只是个下策。夏军的粮草,必定藏在重军把守的地方,想要找到,太难。”

文青有些失落,想起还有两策,忙又问道:

“那么中策和上策呢?”

江可道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一边暖手一边暖身,道:

“中策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却也不易,这一策,在兵法里,叫围夏救文,通俗点说,也叫声东击西。”

“围夏救文?”

0124 我还是觉得上策好

江可道把围魏救赵临时改成了围夏救文,文青听上去云里雾里。

现在明明是自己被围了,怎么还围夏救文呢?

“不错,就是围夏救文。文兄,你想想,假如我们派遣一支奇兵,假装攻打夏国的边城,那么,扶风府外的八万夏军会作何反应?”

文青不假思索道:

“当然是回援了,否则,八万大军就成了一支孤军,只待我们的援军一到,他们便是插翅难飞。”

说着说着,文青的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

妙啊。

这一声东击西之策,实在是妙。只需一支偏师,甚至只需几千人,便能将八万人马给牵制住,一旦扶风府缓过劲来,夏军再想攻下府城,那可就难了。

这个江可道,真真是一员副将啊。

而且这还只是中策,这样看来,这个上策只怕会更妙!

想到这里,文青不由得迫不及待道:

“江兄,那这上策呢,快说说,上策是什么?”

江可道有些为难,事实上,他早就告诉过文青上策,只不过,文青以为他脑袋出了问题。不过既然问起,江可道还是道:

“文兄,这上策是三策里最简单的了。那就是,把这八万夏军全都留下来,肥田。”

文青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下策和中策就已经如此惊艳,谁会想到,上策是个这么脑残的策略?

“江兄,你确定不是和我开玩笑?”

江可道一本正经道:“那是当然,我看上去像是爱开玩笑的人吗?”

“不像。”

江可道:“那不就是了……”

文青:“的确是不像,你根本就是。”

江可道摆摆手,头一侧,道:

“呐,文兄,你非要这么想呢,我也没办法。不过说真的,我还是觉得上策好,你不妨考虑考虑。”

文青想了想,突然答应道:

“好!那咱们就用上策,江兄,既然你胸有成竹,不如就由你亲自来指挥这一场战斗,看看如何留下这八万夏军。”

江可道往后一跳,手指指着文青大喊道:

“哇,文兄你这样就太不仗义了。我们事先说好,只是参谋参谋,上战场,会晕血的。”

文青一脸坏笑,“算了,不吓你,只不过,我们现在确实没办法正面和八万夏军硬扛。尤其是南宫将军已逝,对整个士气有莫大影响。我们没必要作无所谓的牺牲。”

江可道也有些黯然伤神。

最早在梅花庄的时候,他就听吕虎说过文国三大王牌军,凤歌军、麒麟军、虎贲军,几位大将军,就更是成为整个帝国军人的偶像。

因此,江可道天然的就把这些当成了自己的屏障。

现在,三大神话之一的凤歌军跌下神坛,岂能不让人唏嘘。他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但至少现在,他想为凤歌军,也为文青做点事。

两个人,一个亭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个时候,一名侍卫匆匆跑来,附耳在文青旁边说了些什么。

文青脸色一变,对那名侍卫道:

“快快请进来。”

那名侍卫退下,引来一位身披盔甲的文国军人。江可道认出了这身盔甲,这是凤歌军的装备,当初在南门口的时候,文青还特意说,这种盔甲,是凤歌军独有。

只是,这名将士的盔甲上,依稀可见血迹斑斑。

“末将参加殿下!”

文青双手将那人托起,道:快快请起,可是扶风府有新变故?”

“回殿下,夏人三天内发动了三次攻城,双方以人命抵人命,我们又战死两千余人。末将出城的时候,司马统领曾言,扶风府只怕顶不住三天了。请殿下早做决断。”

文青脸色冷冷的,显然是没想到,夏国居然如此的铁了心,这是要爆发两国的全面大战啊!

倘若夏国不攻城,那么不管怎么说,都可以归结为边境冲突。

于两国的邦交,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处理。但是一旦夏国占领了扶风,那么就是两国正式开战,不死不休。

文青让那名军士下去休息,心中有些慌乱。

早做决断,这决断又岂是这么好做的?

文青招过府内的侍卫,吩咐道:

“你速速去府衙,请赵大人、苏大人以及余大人,前来府上叙事。速去!”

江可道见状,知道一旦人多了,自己这个小虾米角色,就更加不好插话了。因此道:

“文兄,你若信我,我豁出去了,可以走一趟扶风府。”

文青心中感动,拍了拍江可道的手臂。

“江兄,别犯傻了,你去干嘛?送死?”

江可道:“刚刚说的三策,下策和中策,其实都不好执行。但是这上策,我们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文青摇摇头,“不,你的上策,连千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下策和上策,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但是这上策,只会葬送无数士兵的性命,不值得。”

江可道却道:

“文兄,你若信我,给我一千凤歌军,要臂力惊人的,我有办法,至少给予夏军一个迎头痛击。”

文青看着江可道,发现此刻的江可道脸色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莫非,他还有什么绝世的本领?

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的天赋,无所不能无所不精,这世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人物。以前没有,以后,以后也没有么?

文青有一点动摇。

毕竟,江可道给过他太多惊喜。太多不可思议的惊喜。

文青:“江兄,这种事开不得一丝丝玩笑,这是军国大事,我当你是兄弟朋友,才和你说这么多。但同样,我当你是兄弟朋友,我不希望你轻率犯险,这个事不好玩。”

江可道郑重道:“文兄,正是因为我们彼此是兄弟朋友,我才要试一试。换做其他人,我早就连人带钱,举家搬迁了。”

文青:“你要一千凤歌军,我可以给你。但是,你给我说说,你准备干什么?”

江可道咬了咬嘴唇,道:

“文兄,此事暂时不能说。但请你相信我,像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没有一定把握,是不会轻易涉险的。”

文青有些纠结,他很想相信江可道一次。

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他心中知道,此事若是和赵易、苏通仪他们商议,也是断断不会同意的,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脑袋坏掉了才会同意。

文青想到,当初种蔬菜的时候,自己不就是这种想法吗?

可是,战场没有第二次的机会。文青也不想失去江可道。

“文兄,你还在考虑什么?”

文青盯着江可道的双眼,“你真的有把握?”

江可道被文青直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你别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0125 殿下你胡闹啊

文青当然不会相信江可道会不好意思。

这小子是他见过脸皮最厚的人,为了一文钱可以和人砍半天价的人,会不好意思?

但他依旧需要确认,这是一件大事,倘若是因为自己的疏漏,把江可道送上战场却回不来,不说江可道家里的两位小娘子,只怕灵儿也不会原谅自己。

江可道把眼光投向远处。

“文兄,生死大事,我自然不会作践自己。”

文青朝江可道深深的鞠了一躬,道:

“江兄,无论此战结果如何,你都是我文青此生的兄弟。我,谢谢你。”

江可道赶紧走开一边,说道:

“你拜我做什么,这种壮怀激烈的时候,咱们不应该痛饮几杯么,怎么还煽情起来?不好不好,文兄,你私藏的好酒呢?”

文青使人拿来两壶精酿,递给江可道一壶。

这是王府中的藏酒,轻易可喝不上。江可道其实对这个世上的酒颇为失望,没什么酒味,入口刺鼻,烧心干口,有股子廉价烧刀子的味道。

“来,江兄,今日你我二人,有此酒见证,此去扶风,必大功告成!”

江可道不说话,早就打开塞子,将酒倒出,闻了闻,嗯,比市面上的好一点,但也仅仅只是好一点而已。这酒,也不过如此嘛。

“那个文兄,这就是你府中的好酒?”

文青不明所以,回道:“当然,这还是去年父皇赏下来的。是宫廷里的御酒,平常人可喝不到,也算你小子有口福了。”

江可道叹了口气,没想到啊,这破玩意竟然还是宫里的好东西。看来,以后有机会真要自己酿点酒,这也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啊。

“嗯,好酒啊好酒,文兄,来,咱们先干三杯。”

两人平时都不是好酒之人,三杯下肚脸就已经变得通红。江可道咂咂口,这酒真是利落,肚子里现在已经翻江倒海了,借着酒劲,江可道话就多了起来。

“文兄啊,其实你说,咱们这么辛苦为了啥?还不就是为了有个安稳的生活,这狗日的夏国,咋就这么不安分呢?”

文青能说啥,这还是自己的封地,被人欺上门来,动弹不得。他心中比江可道更憋屈,更窝囊。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文帝是如何做出这种决定的。

事实上,在给文青的旨意下达同时,文帝就已经两手准备了。

一是幽州五万常备军向云州移动,随时支援;二是派出使臣,前往夏国帝都,面见夏国皇帝,和谈。

文国现在经不起大乱,也经不起战争,否则,只会被周边几个国家迅速超越,再想追上,就千难万险万难了。

文青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一面写着圣,一面纹着龙印。

“江兄,你执此令,前往扶风府,司马空自然明白怎么做了。只是有一点,无论如何,你不能上阵拼杀,就你这小身板,我怕还没看到夏军,就被风吹倒了。记住,一定活着回来。”

江可道呸的一声,“呸呸呸,你这是永别的前奏啊,不吉利。你就等着吧,这云州翻不了天,你仍然是你那个不着调的王爷,咱们的日子照旧。”

文青不再说话,再说就矫情了。

既然做了如此荒唐的决定,现在的文青,也唯有相信江可道一次了。

江可道手里攥着那块令牌,心中其实一点底气也没有。自己最大的倚仗,就是南城外,庄园里那些土制手榴弹了。自从研发成功后,一线天和九指两位同志不断改进不断生产,现在已经至少有几千颗了,江可道正愁没地方消化这些玩意呢,现在好了,夏军自愿来做小白鼠。

离开王府不久,云州州牧赵易、明台府苏通仪和余泽便齐齐赶至明王府。

三人显然是料到定是前线有了新消息,否则明王断不会将他们三人一起召来。

“殿下,可是扶风府有了消息?”

文青沉重的点点头,“不错,扶风来报,夏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城,司马统领在那,只怕坚持不住三天,倘若再无支援,扶风必失。”

几个人闻言,都是一惊。苏通仪甚至一身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快,太快了。才几天时间,连西境的城墙都阻挡不住夏军了,这样看来,明台府也是朝不保夕。

“殿下,幽州的援军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也要十日之后。”

赵易满脸青黑,显然是对局势无力至极。“殿下,微臣建议,夫子岭的两万府兵,开拔进扶风府,只要再坚持几日,夏军粮草不继,我军援军抵达,此消彼长之下,我们必胜。”

文青眉头一皱,“赵大人的意思,是用将士的命来换时间?”

赵易神色一僵,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无论是与不是,事后的责任都要自己来背。心中对文青隐隐有些失落,只得道:

“回殿下,眼下的情形,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苏通仪和余泽一对眼,在旁边也跟道:

“还请殿下下令。”

文青摇摇头,想起江可道说起的上中下三策,不由得打心底佩服。无论这些计策能不能成,在文青看来,都是值得一试的良策。

当然,那个上策不算。

“几位大人,我已经派了人前去扶风府,倘若……倘若一切顺利,想必多坚持几天,该不是问题。”

这下倒是让赵易三人吃了一惊,何人有如此本领?莫非是圣上偷偷派来的大将?

“敢问殿下,不知是哪位大将军?”

文青转头看向苏通仪和余泽,道:“说来此人,苏大人和余大人也不陌生,他就是江可道。”

赵易努力回想,觉得名字有些耳熟。

但是苏通仪和余泽则是脸色大变,胡闹、胡闹啊。那江可道不过是个书生,即便才华惊艳,可是到了战场又有什么用?上去送人头吗?

殿下和那小子的关系不是一向很好吗,怎么还把他往火坑里推?

当下也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道: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啊。江大人虽然诗词双绝,颇有才华,但对战阵素来不熟,从未领过兵,派他过去,只怕……只怕会帮倒忙啊!”

赵易终于想起江可道是谁,殿下订亲晚宴那天,那个出风头的年轻人。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倘若是司马空据城而守,可能还能守个几天。倘若派这个年轻人去,岂不是一天也守不住?想到这,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不禁急道:

“殿下,你糊涂啊。这是胡闹,我文国西境,怎能交给一个书生?!”

0126 殿下放弃我们了么

文青看着三人着急的样子,心知他们也是心系文国。

因此,即便是冲撞自己,言语无礼之极,文青也并不恼。他此刻反而放平了心态,想办法宽慰三人。

总不能前线未稳,后院又乱吧。

江可道在当天下午,便召集吕虎等人,从猛虎帮调五十名精干,组成自己的亲兵,姑且算亲兵吧,吆喝着一线天和九指二人,向扶风府杀去。

吕娘和云汐自是千万般的不愿意,这两个女子虽然平时什么事情都依着江可道,但此时听说江可道要去扶风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谁不知道,现在扶风府的百姓,能逃的,都逃了。那些逃不走的,要么是家大业大在扶风府,要么就是故土难离或者干脆走不动了。

这是个火坑,大家都在往外爬,你却偏偏要跳进去。

吕娘不能理解,云汐也不能理解。

江可道苦口婆心,但对于文青的事情却丝毫也不透露:

“你们放心好了,我就过去看看情况,有虎叔他们一路护着,能出什么事情,大不了,我也和他们一样,见机不对就立马逃回来。”

吕娘拉着江可道的手,眼中有了水雾,“那也不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去看什么情况?真要出事了,你怎么跑的回来?”

江可道宽慰道:“吕娘,你要知道,朝廷还有好几万兵马在扶风呢,能出什么事,可别瞎说尽吓唬我。”

云汐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江可道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她再了解不过。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收拾细软,早就带着大家跑的不知去向了,怎么还会主动去扶风?她心思细腻,人又聪明,顿时就想到了其他可能。

“公子,可是朝廷派你去的?”

江可道连忙否定,“怎么会,我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学政,写写诗词朝廷可能用得上,打仗派我去?这不是乱来嘛!”

江可道越否定,云汐就越觉得可疑。心中的不安也越强烈,“既然不是朝廷派你去,那你走了,明台府这边咋办?”

“凉拌呗,公子我又不是第一天翘班,不打紧的。”

云汐看了看吕娘,两人都有些无奈。江可道既然决心已定,那么再想拦住他,似乎不太可能了。如今,只能寄望于吕虎,希望他能好好保护公子。

她们都不敢去想,倘若有一天江可道不在了,生活将会怎样。

搞定了吕娘和云汐,江可道领着吕虎等人,快马扬鞭,竟然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赶到了扶风府。

江可道知道,不管如何,吕娘和云汐在明台,就必然会受到文青的照拂,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去欺负她们。

~~~~~~~~~~~~~~~~~~~~~

扶风府。

这座位于文国西境的边城,和江可道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并没有戈壁岩石、沙漠奇风。反而成片成片的低矮群山,枯树森林,想来明年开春,必定一片郁郁葱葱,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如果没有战争,那就更好了。

一行人径直前往府衙,司马空的临时办公地点。

江可道将吕虎他们安置在府衙旁边的一个客栈里,那客栈老板见客人到来,热情的很。这些日子以来,整个客栈没一个客人,走的走,逃的逃,若不是产业在这生意在这,说不定老板也早就溜之大吉。

妥当办完一切手续,江可道只带豹子和强子两人,前往府衙。

有了文青的令牌,整个府衙畅行无阻。

司马空正在府衙内,眼睛盯着一个简易沙盘模型,心中想着夏军的下一轮攻击会在什么时候,想的出神,猛一听到近卫来报:

“报!统领大人,殿下派人来了,就在堂外。”

司马空回过神,理了理衣着,亲自迎了出来。

但见是一位眉清目秀的书生,年纪恐怕还没有殿下大,心中疑惑,转头问那近卫道:

“殿下派来的人呢?”

江可道面带微笑,道:

“司马统领,这呢。就我,我受殿下之托,前来督战。”

司马空隐隐有些不爽,但碍于文青的身份,却也不敢当面就给江可道脸色。只是心中非常失望,派这么个小娃娃过来,岂不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江可道递过龙形令牌,轻声道:

“司马统领,你肯定在想,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对吧。我虽然年轻,但是,要破八万夏军,说不定还得靠我。”

司马空接过令牌一看,心中陡然大惊。

这是圣上的龙圣令,不是什么殿下的令牌!莫非,这个小子是圣上派来的?

执此龙圣令,拥有先斩后奏专权,一品以下的官员,需无条件听从此令。

司马空立马交回给江可道,双手抱拳,恭敬的道:

“末将不知大人到来,多有怠慢,还望大人恕罪。”

江可道没想到文青给的这块小牌牌居然如此好用,这倒省了自己一番口舌。

“司马统领,不必多礼。战事维艰,司马统领和我简要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司马空立马将江可道引至沙盘旁,对扶风府内外的情况,以及夏军的部署都做了简要的说明。事实上,只要站上城头,就能远远的看到夏军的行军大营。

夏军的领兵大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扶风府的人看到,仿佛整个扶风府,已经成为案板上的鱼肉、瓮中之鳖,自己只不过在等火候,火候到了,自然随时想吃便吃。

~~~~~~~~~~~~~~

江可道的到来,迅速就传遍了扶风府的军营。

谁都知道,殿下派人来了,扶风府没有被抛弃。只不过,当大家得知,来人只是一个年轻书生时,却又不约而同感到憋屈。

殿下难道还是打算放弃扶风府?

府兵内部,凤歌军所留残部,说不失望是假的。大家辛辛苦苦坚持,就是为了这一天,等到支援。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大家发现这个支援是个笑话的时候,心中怎能不失望?

李斌作为凤歌军的校尉,无法容忍自己的袍泽兄弟,被无辜送死,因此,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便冲进府衙,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司马统领,殿下是真的要放弃我们了吗?”

0127 试药

司马空面色一变,这个李校尉,真是胆子忒大了。

怎么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虽然殿下派个毛头小子来,但代表的仍然是殿下,言语不敬就是以下犯上。更何况,这小子手里还拿着一块龙圣令,就是当场拔剑要了自己两人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因此,尚未等江可道说话,司马空便抢道:

“大胆!李校尉,江大人当面,你竟敢如此放肆!”

李斌大步迈进来,看了江可道一眼,又回过头,盯着司马空道:

“便是殿下当前,我也敢这样说。”

司马空朝李斌使了个眼色,可惜李斌完全不理会,几千上万的袍泽,可不是溜须拍马就能换回性命的。

司马空无法,只得转身向江可道介绍道:

“江大人,这位是凤歌军的李斌李校尉,性子急,无意冒犯您和殿下,但却是响当当的汉子一条,还望您大人大量。”

江可道对军中的汉子,向来佩服。

这是一帮真正为国为家的人,他们没有朝堂上的那些尔虞我诈,性子直,有一说一,敢为心中的正义说话。虽然不是人人都如此,但眼前这个李校尉,显然是这一类人。

这让江可道对凤歌军有了很大的好感。

原来这支王牌军,也不是那么高冷嘛,亏自己总把三支王牌军想成生人勿近的凶神恶煞,但其实,他们在你面前时,你就能感受到,他们同样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铁血汉子。

江可道:“司马统领放心,人之常情。李校尉也是心忧战事,才会出言无状。本官自然不会一般计较。”

李斌打量着江可道,这人实在是年轻的过分,要是放在自己的凤歌军中,只怕也就一个小兵,就算是一个百夫长,也没这种嫩娃子。但见江可道做派老道,显然身份地位不轻,司马统领既然已经介绍过,那么自己就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当下抱拳道:“末将见过大人!”

李斌也不多话,似乎心中对明王文青的安排不满,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江可道也不管他,朝司马空道:

“司马统领,咱们刚刚说到哪了?来,继续。”

司马空讲的很简单,江可道却听得颇为仔细。他要对夏军有个基本的认识,才好判断这些弹药够不够用。

大约半柱香后,司马空终于收了声。

“江大人,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估计,最迟,夏军的下一次攻城,就会在这两天。”

江可道点点头,看上去,这个夏军的统领,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啊。

竟然知道攻城先攻心,不过,碰上了自己,不好意思,砰的一声炸死你。炸不死你,吓也吓死你。

想到此处,想起还要找凤歌军借一千人,江可道对李斌道:

“李校尉,咱们商量个事。我需要从你凤歌军中挑一千将士,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臂力要好,如果能将一根长矛掷出百丈之外,那是最好。”

李斌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道:投掷长矛如果管用,扶风府的城墙就不会被打得坑坑洼洼了。难道当夏军的盾牌全是纸糊的么?

“大人要一千臂力突出的将士,自然是无不可。不过,末将不得不提醒大人,第一,想将长矛扔出百丈外,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天生神力,也做不到。第二,靠投掷长矛,并不能阻断夏军的攻势。”

江可道点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李斌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大人,竟然从善如流,都不辩驳几句,就这样同意自己的话了?却听江可道又道:

“对了,这一千名将士尽快挑出来,最好是一个时辰内就要就位。”

李斌这才知道,听不听是一回事,听不听得进去又是另一回事。当下也不再费口舌,抱了抱拳,“是。末将这就去办。”

见李斌离开,司马空这才道:

“江大人,李校尉这话糙理不糙。投掷长矛,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啊。你看……要不咱们再合计合计?”

江可道看着司马空,道:“司马统领,你知道你和凤歌军的差距在哪里吗?”

司马空脸一红,没想到江可道竟然当面斥责自己,而且还是和凤歌军比。这有什么好比的,自己是府兵,凤歌军是三大王牌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个江大人,莫非是要羞辱自己?

江可道见司马空不接话,又道:“你心中想着的是,如何再混上去,当上将军、大将军。凤歌军那个李校尉想的却是,如何杀敌护城。你心中有羁绊,不敢率性而为,就少了几分血性。一个军人,少胳膊少腿,少了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血性。”

司马空脸色更红了,他得承认,江可道说的对。

“多谢江大人指点,末将谨记。”

江可道知道司马空没这么容易就听进去自己的话,不过,适当提醒也就罢了,自己毕竟不是他的上官,也操心不了这么多。

经此一问,司马空倒是不再提投掷长矛的事情了。

江可道自己寻了一把椅子,靠在上面,双眼微闭,趁机养养神。

半柱香不到,便听见李斌回报,一千将士已经筛选完毕。如果只是投掷长矛,没有性命危险,李斌倒也不好拒绝江可道。所以,认认真真的挑选了一千名臂力优秀的将士。

“大人,按您的吩咐,一千名将士随时待命。”

江可道睁开眼,“嗯,李校尉,不知扶风府外,可有什么荒地?”

“有,从东城门出去,往右三里,那里群山掩映,没有农田。”

江可道点点头,“好,率领这一千将士,随我去看看。司马统领,你留在城内,以策万全。”

两人均不知江可道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这个命令合情合理,只得双双应承下来。

江可道笑了笑,看着李斌,慢慢的说道:

“你是不是想说,看看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哈哈哈,这个药,可不是给你们的,而是给夏军准备的。”

李斌:“末将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走,咱去看看就是。”

0128 脑袋瓜子嗡嗡的

扶风府的东城门出去,是往明台府的方向。

为什么不选西城门?

废话,那里的八万夏军正等着你开门呢!

所以说,为什么江可道会觉得扶风是个好地方。你看看这山,啊,虽然冬天来了,绿色少了,但掩映其中的竹林,倒依旧保留着一些葱翠。你看看这水,蜿蜒而下,清澈见底,江可道打赌,如果捧起来喝上一口,保证清甜清甜。

江可道领着吕虎等人,率着一千凤歌军的将士,声势不小。

但这一路已经杳无人烟,倒也没出现什么插曲。

“李校尉,能和我说说,南宫将军的事情么?”

李斌一愣,显然没料到江可道有此一问。想起南宫痕,这位自己跟随来近十年的将军,就这样没了,心中不免唏嘘。

某种意义上说,南宫痕就是凤歌军的灵魂,是凤歌军的精神支柱。

现在,这跟精神支柱倒了,凤歌军的战力,虽然仍旧彪悍,但和以前巅峰的时候,却是没法比了。

走神了好一会,李斌才道:

“大将军是末将此生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末将的命,就是大将军救的,大将军一身本事,所向披靡,只要他在扶风,夏军就是再来十万大军,也不敢轻移半步。”

江可道听过很多人对南宫痕的褒奖,按理说,这样一个成名的英雄将军,没道理会在这样的战争中失手才对。

琢磨了一会,想着该如何措辞,江可道又问道:

“李校尉,南宫将军最后一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三万凤歌军,也无法突围救人吗?”

李斌心中一痛,想起那一站,自己虽然没有参与,但可以想象得到是多么的残忍,能把两万凤歌军留下来,夏军必定是耍了阴谋诡计,大将军既然都无法突围,可见敌人设伏之深,两万同袍兄弟,必定用尽性命,却仍然逃不过一个结局。

“对不起,江大人。此事……以后再说吧。”

江可道觉察出李斌的情绪不对,也不继续追问下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这一千将士,学会扔手榴弹。

终于到了地方,在一个山坳处,离着扶风府大约三四里的样子。

不算太远,爆炸声传出去,经过山体的阻隔,应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动静。江可道尤其不想嚷城外的夏军听到动静,否则,对方一旦疑神疑鬼,这事又该横生枝节不好办了。

“李校尉,刚刚我问你,可有将长矛扔出百丈者,你说没有。但不知,如果是这个小石头般的东西,可有人能扔出百丈远?”

说着,江可道伸出手,吕虎自然而然的把一颗手榴弹递到江可道的手掌中。

李斌一眼望去,的确是一个奇怪的小石子般的物体。但是即便是这样,要扔出百丈远,也是不可能的。为什么江大人老是要说百丈远呢,李斌疑惑的问道:

“回大人,这个东西,我们最多可掷出三十丈到四十丈。大人为何一定要扔出百丈呢?”

“额……我只是顺口,顺口问问。”

江可道心中快速的计算着,三四十丈,那也就是百来米。这个成绩也已经很不错了,一般的掷弹手,只怕都没有这个距离。

李斌又问:“敢问大人,此物为何物?”

江可道晃了晃手中的手榴弹,道:

“此物啊,是啊,此物为何物呢?嗯……我一般把它叫做震天雷。”

“震天雷?”

江可道顺嘴道:“不错,扔出去和打雷的声音一样,砰的一声粉身碎骨。”

李斌愈加疑惑,和打雷一般,顶多也只是声响大了一些而已,如何又使人粉身碎骨呢?

江可道也不待李斌回话,朝着身后的一千将士大声问道:

“同志们,你们之中,谁自认臂力最大的,向前一步站出来。”

人群中,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知道同志们三个字是啥意思。但是后半句大家都听懂了,于是居中走出一人,朗声道:

“回大人,属下钱三勇,掰手腕还没输过。”

江可道细细打量了一番钱三勇,不住点头,道:“钱三勇,名字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吹牛是不是也算一勇。”

场下顿时轰然大笑,钱三勇脸一红,大声道:

“回大人,您若不信,咱们尽可以一试。”

江可道摆摆手,指了指自己,又指指钱三勇,道:

“和我比?钱三勇,你若真要和我比,那我可真要怀疑你是吹牛了。要比……嗯,你就和李校尉比比。”

钱三勇转过身,看着李校尉,却不敢出言比试。

李校尉有些无奈,自己早就和钱三勇比过,撑了七个呼吸,熟的干脆利落。于是只好承认道:

“回大人,不必比试了,我不如钱三勇。”

江可道哦来一声,再看钱三勇,昂着头,似乎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突然得到昭雪。

“行了,那就你来吧,”

钱三勇上前,江可道便将如何拔线,如何扔出,什么时候扔出是什么样的效果,一一和钱三勇说明白,钱三勇丝毫不当回事,不就是扔个奇怪的石头么,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班的游戏,让自己上场,简直是那什么,杀鸡用了宰牛刀。

“记住了,扔晚了,你的命可能就没了。”

钱三勇一惊,这怎么扔个石头,还要自己的命。不对,刚刚大人说,这块破石头叫什么?震天雷!不会真的能引来天雷,把自己给劈了吧?

想到这,钱三勇手心全是汗,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位大人不自己扔,要别人来扔,原来扔的不好,连命都会没了。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江可道见钱三勇迟迟不动手,看出了他的紧张。于是接过震天雷,朝钱三勇道:“你先擦擦汗,如果紧张,这一颗就我来做个示范。”

钱三勇怎能认怂,当下就抢了回来,道:

“回大人,属下不紧张,这就扔。”

这一下钱三勇不再迟疑,按照江可道说的步骤,用力甩脸出去。

只听一声轰天巨响,不远处尘烟滚滚,仿佛要把两边的山都震塌一般。

李斌以及一众将士,此刻脑袋里棉嗡嗡作响,他们怎能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声势。

钱三勇愣在那里,心中一个突突,双腿发软。

“我的妈呀,真的差点就没命了。”

0129 你过来啊

江可道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声响,绝对能让夏军懵在当场,到时候弓箭手一顿乱射,还不把他们全部作成刺猬?只是不知道破坏效果怎样,想到这,江可道招了招手。

李斌回过神,“大人,您有何吩咐?”

不知不觉间,李斌对江可道竟然有一丝丝敬畏,言语中也自然而然的恭敬起来,

“你,带上钱三勇,我们走前去,看看这个震天雷的效果怎么样。”

浓烟散去,三人一齐上前,走了几十米远,但见一个半人深的大洞,赫然就在眼前。

李斌和钱三勇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这么一个小小的震天雷,居然宛如天雷,不,是比天雷还要厉害。可以想象,如果把它扔进夏军的阵列中,还不得死伤一大片?

江可道闻着硝烟的味道,眼睛盯着面前的坑,若有所思。

“李校尉,你说,如果我们把这玩意,扔进夏军,会产生什么效果?”

李斌郑重的道:“回大人,那必然是一出其不意的大杀器。就是,可惜夏军人数太多,震天雷就算再厉害,也顶多弄死几十个,上百个。”

江可道点点头,“你说的对,要把八万人全部弄死,那得核弹才行。”

李斌闻言大惊,难道这世上真有这种武器,能一举灭杀八万人?这不可能,古往今来,就是话本小说里都没这种东西。

只听江可道又道:

“李校尉,你说,要是等夏军攻城的时候,一千人同时扔出震天雷,等到夏军回不过来神的时候,咱们所有的弓箭手一齐放箭,只这一遭,只怕就要夏军折损几万人吧?”

李斌听得两眼放光,这不是很有可能,是太有可能了。

只是,哪来的这么多震天雷?

“大人,可是,咱们哪来这么多的震天雷?末将从军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神器……”

江可道笑了笑,“这个李校尉无需担心,李校尉只需告诉我,这个方略可行不可行?”

“可行可行,当然可行。”

李斌心情大好,倘若真有一千枚震天雷,保管叫夏军吃不了兜着走。

八万大军又如何,震天雷一响,要让你们找不着回家的路。

在江可道的示意下,一千将士,每个人都开始练习扔掷震天雷,当然,是没有拔掉引线的。李斌回城调集所有弓箭手,并协同司马空一起,把府兵里的弓箭手一齐归拢,全面迎战夏军。

司马空依旧不明就里,疑惑道:

“李校尉,咱们的弓箭不多了,所有弓箭手全部集合,岂不是这一战就要消耗完所有的弓箭?再说,夏军的铁盾坚固无比,再多的弓箭也是收效甚微啊。”

李斌却显得信心满满。

“司马统领不用担心,江大人自有妙计,今天咱们就等着夏军来攻城了。”

司马空很疑惑,非常疑惑,前后不到两个时辰,这个桀骜不羁的凤歌军校尉,怎么看上去反而有些敬畏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大人呢?

这其中必有古怪,只是这古怪是什么,司马空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扶风府外。

夏军围城第七日,除了前三天的三场猛攻,郑向东已经整整晾了扶风府四天。他心中算计着,此时的扶风府,只怕早已人困马乏,毫无战意了吧?

文国幽州的援军,据可靠消息,还没进入云州地界。

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种可支配道感觉让郑向东感觉很爽。仿佛这片天地,他才是主宰,他说生便生,他说死便死。

今天是第四天,也是既定的攻城最后一战。

郑向东正想着一会进城的风光时,军营外的亲兵来报:

“大将军,末将有要事禀报。”

是刘副将的声音,郑向东端坐在帐篷内,发出一声威严的命令:进来吧!

“大将军,有新情况。扶风府城墙上,突然换防,所有的长矛兵全部不见了。”

郑向东微微蹙眉,这个情况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虽然说,扶风府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但是,超出自己预设之外的事情发生,还是让他感到不舒服。

“换防?换将都来不及了,南宫痕已死,文国西境还有何人,能让我大夏帝国忌惮?就算是那南宫痕,也不过如此。”

郑向东起身,走到一侧的木架旁,拿起自己的盔甲,一边慢腾腾的穿上一边对刘副将道:

“传令,八万将士,合力一拼,今天务必拿下扶风府!”

“是,大将军!”

夏军阵营风起云涌,夏字旗与郑字旗交相辉映,一声声巨吼传来,令人心神震荡。

江可道眼见这番情形,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这铺天盖地的军队,自己在其面前仿佛一只弱小的蚂蚁,江可道敢肯定,就算自己拥有一把热武器,也是必死无疑。

李斌守在江可道旁边,得提防对方的暗箭。

现在的江可道,在李斌心目中地位非同小可,能一次拿出几千枚震天雷的人,那可是宝贝,哪怕是自己死了,也一定不能让江可道出事。

司马空此时已经知道了己方的杀手锏,他未见过震天雷的威力,但见李斌如此的信心满满,司马空也不自觉的跟着充满信心。

这种信心传染出去,变成了满城将士都信心满满,士气高涨。

郑向东远远的望着扶风府,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好预感,但是具体却说不上来。城头上那些文国士兵,居然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士气正浓,这让郑向东很迷惑,难道自己的攻心战并没有起到作用?

江可道等了约莫有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见夏军还不攻来,转头问道:

“李校尉,这夏军怎么还不打?动作这么慢?”

李斌很无语,这位大人等问题真是奇葩,还有嫌敌人进攻的慢的,若不是自己这次有了震天雷,这岂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回大人,敌人正在布阵,看样子,八万大军已经齐齐出动,想一击破城。”

江可道:“李校尉,你看,能不能让他们快点?”

李斌:“什么?!”

江可道:“我的意思是说,李校尉可以去挑衅挑衅他们,难道这么些天,李校尉就不憋屈吗?”

李斌:“末将……是有点憋屈。”

江可道拍拍李斌的肩膀,“你就大声和他们说:你过来啊!”

0130 花开万紫千红

李校尉很纠结。

司马空脸上的表情也是哭笑不得。

“你过来啊?!”

这算什么挑衅,读书人连骂句脏话都不会吗?若是军中的汉子,在几万大军对峙的时候,嚎出这么一句,那不仅会被对方嘲笑,恐怕也会被己方笑死。

所以李校尉此刻不知是该讲,还是不该讲。

江可道在一旁催促道:

“怎么,李校尉,别告诉我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也不会说。去吧,得霸气十足的说出来,把这些天受的窝囊气全都吐出来。”

李斌转头看了看司马空,希望找个队友。

司马空岂会上当,立马就把头别了过去,聚精会神的看着城外的夏军。

李斌无法,只得往前跨了两步,深呼一口气,朝城外大喊一句:

“你来啊……来啊……啊!”

江可道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就这么简单一句话,果然还是会说错。忍不住走向前去,头也不转,对李斌说道:“李校尉,你站后点,看看我来给你做个示范。”

“你过来啊……过来啊……来啊……啊……”

声音远远传出,竟然比李斌的声量还要大些。

李斌眼睛瞪的比牛还大,这他娘的还是读书人吗,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含蓄一下?

城外的夏军前哨听见这传音,还以为是什么暗号,赶紧往中军报去。

此刻夏军正在快速布阵,人声鼎沸,即便江可道在城墙上喊破喉咙,郑向东也是听不见的。所幸前哨离的较近,倒是听了个隐约。

“报!”

郑向东脸色很不好看,总攻在即,报你娘个报,你小子最好是祈祷是个好消息,否则,战后有你好看。

“什么事?!”

“报大将军,文军在城头上大喊一句话。喊了两次。”

“说。”

“是,大将军。文军说的好像是,你过来啊!”

郑向东脸色变得更黑了,这么明显的挑衅,报什么报?

“还有呢?”

“回大将军,没了。”

郑向东点点头,“好。很好。来人,拖下去,杖八十,生死勿论。”

“大将军饶命,饶命啊,那个文军真是这样说的啊……”

郑向东面色不改,“拖下去!传令下去,攻破扶风府之前,不必再传任何消息回来了,我不想听,也不必听。我唯一想听到的消息,就是扶风被破,大军入城!”

八万人马“嘿,哈,嘿,哈”的往前进。

第一排是盾牌手,第二排是破门木桩和登天梯,第三排是弓箭手,第四排开始,才是真正的大军。

百步,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

夏军越来越近,但奇怪的是,这一次的文军竟然丝毫没有动静,弓箭手仿佛在看热闹一般,没有一支羽箭射下来。

三十步。

司马空有些心慌,再不出击,一旦夏军靠上来,城墙不保啊。但李斌却沉住了气,双拳握的紧紧的,青筋暴起,显然也是随时准备进攻。

江可道作为临时最高指挥官,他不发声,其他人就不敢率先行动。

二十步。

李斌也开始心焦起来,这个距离,绝对是最佳的防守距离,弓箭长矛,绝对能让夏军喝一壶。城下的夏军此时也有些心虚,难不成文军准备弃城而逃?没理由到了这个距离还不攻击啊?前几次,哪一次不是在八十步的距离就是一轮齐射?

江可道轻声道:“都给我稳住了,现在打,太浪费了。等到敌人进入十步范围内,第一轮震天雷全部给我扔出去。”

司马空和李斌虽然忧心如焚,但却仍然不折不扣的服从命令。

这就是军人。

十五、十四、十三、十二、十一、十步!

“扔!”

几乎是同时,江可道、司马空、李斌三人异口同声的发出命令,这一刻,所有人都等太久了,就好像你明明看着有人拿着刀朝你走来,却一动不能动,刀已经快到脖子上了,却仍旧要等,憋了一股子气的千名将士,齐齐将手中的震天雷扔出。

一时间,漫天的震天雷飞舞着落入夏军的阵营之中。

“这是什么?文军的弓箭莫非使完了,开始丢石头了?”大部分夏军将士,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此。

只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听得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砰”“砰”“砰”,震得地动山摇。夏军的将士,被爆炸的气流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

断落的手臂、腿脚、甚至人头,在低空翻滚。

远在中军的郑向东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什么时候,文军竟然懂得邪法了?一个人也没见着,只是丢几块石头下来,就将自己的前锋打的溃不成军。

“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就连城墙上的文军也是看待了,这幅壮丽的景色,万紫千红。八万夏军辛辛苦苦组建的阵营,被己方一击而溃。什么时候,夏军这么不经打了?

江可道踢了一脚李斌,吼道:

“还愣着干嘛,放箭!”

李斌一个踉跄,心中却是比喝了蜜还要高兴,忙道:

“放箭!给我放箭!全部给我放箭!”

满天的箭雨,在夏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几乎箭无虚发。李斌大小经历了不知多少胜仗恶仗,却从来没有一仗像今天这般,己方未费一兵一卒,便消灭了敌军数万人。

他终于明白江可道为什么非要等到十步以内才攻击,这是要将战果最大化。就好像编了一个篓子,得尽量的让敌人多进来一些,反正也没得跑,进来多少,就得牺牲多少。

郑向东咬着牙齿,已经咬出血了仍然浑然不觉。

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仗打成这样,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既然有如此利器,为何几天前却宁肯垂死挣扎,也不肯动用这利器?

他当然不会知道,倘若不是江可道的到来,扶风府今天可能就真的要改弦易主。

“撤!传令全军,后撤十里。”

良久,郑向东终于发出这场战斗的最后一个命令。

他很不甘心,却不得不撤,不到一炷香得时间,夏军伤亡超过三万人。这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就是三万人排好队送给文军杀,一炷香也杀不完啊!

江可道看着如潮水般退走的夏军,颇为遗憾。

“怎么就走了呢?一点也不好玩嘛!”

0131 举国震惊的捷报

战报很快统计上来。

夏军战殁二万七千五百五十二人,俘虏五千四百六十五人,被俘虏的夏军有近半是受伤严重的伤残人士,不是没了胳膊,就是没了腿,更有甚者,胳膊腿各少一个。

李斌收到战报后,心中激动。

这是大捷,意义重大的大捷啊!

“大人,这次对夏军的大捷,您当居首功。末将建议,立即草拟捷报,传给明王殿下,想必殿下那儿也在等咱们的消息。”

江可道对捷报什么的,倒不是很在意。

他在想那两千多个缺胳膊少腿的俘虏,留着不能干苦力,还要费粮食,很不划算啊。其他三千多的将士俘虏,倒是可以安排干苦力。

开矿、开渠、打扫战场,等等,都得让这帮人干才行。

“那个,李校尉啊,捷报你和司马统领看着写就行。不过有个事我想和你们商量下。”

李斌现在对江可道已经不是敬畏了,甚至隐约有些崇拜。“大人请讲。”

江可道:“我想把那两千多伤残俘虏给放掉。”

听见这话,不仅是李斌,就连司马空也觉得惊诧莫名。这可是自己的战果,怎能轻易放掉,就算要放掉,也得夏国拿东西来赎。

当下司马空就抢道:

“江大人,这是为何?这些也都是兄弟们的军功,就这样放掉,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江可道摇摇头,反而问道:

“司马统领,你说,如果我们把这两千多人,还给夏军,夏军会怎么做?”

司马空不假思索:“他们当然会很高兴。”

江可道一副早就知道你会如此回答的样子,叹道:

“不,夏军会很不高兴。两军交锋,他们这一战折损近半兵力,如果还要分出人马去照顾这两千伤残,那么战力只会更加下降。倘若他们不分出人力来照顾这两千伤残,那么必然士气大降。所以,伤脑筋的只会是夏军,而不是我们。但是,倘若我们留下这两千伤残的夏军,要管吃管喝,还管住。吃力不讨好啊。”

司马空和李斌听的一怔一怔的,这事还能这样说?

不过,怎么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样子?

释放俘虏还有这么多的好处,以前咱怎么就不知道呢。这位江大人,看年纪明明就是一个小小书生,但心力定计,却仿佛身经百战一般。城头上那一刻,自己和李校尉已经紧张的冷汗直流,但是这位江大人硬是能撑到最后一刻。

谁能相信,这是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人?

司马空:“江大人,既然如此,那要不,咱们……就放了他们?”

李斌当机立断,“放,必须得放。如不出意外,夏军定然不会死心,几天后,肯定还有一场恶战。”

江可道笑道:“战肯定是要战的,不过说恶战,恐怕也谈不上。”

计议已定,文军大开城门,将两千余伤残夏军赶出城外,并亲自护送至几里开外,直到能隐隐看见夏军的大营后,才返身回来。

司马空协同李斌开始草拟战报,将此次守城之战尽量一五一十的写出,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同时也深深的怀疑明王是否会相信这么一则战报。

未费一兵一卒,消灭夏军三万人。

你这是糊弄鬼呢?

两人将战报写完,彼此看了看。李斌有些担心,“司马都统,我咋觉得那么不真实呢,你说,殿下会不会信?”

司马空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也道:

“殿下恐怕是不会信的。不过,不管殿下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战报很快就传到了明台府。

文青在收到战报的第一时间,就认定这是一封假的战报。极有可能是敌军伪造的战报,用来麻痹明台府放松警惕,说不定,扶风已然失陷。

于是在收到战报后,立即前往府衙,召集几位在家的大人,共同研判。

实在是战报的内容太过于骇人,但凡是有个正常脑子,就不会去信。

赵易沉思着,苏通仪也皱着眉头,余泽满脸的问号。

“殿下,这个……算是捷报吧?”余泽弱弱的问道。

文青想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反问道:“余大人,你见过……不,你听说过这种捷报吗?”

余泽赶紧摇摇头,别说听过了,就是想都从来没敢想过。

文青又道:“几位大人,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夏军的阴谋?”

苏通仪接过战报又仔细看了一遍,道:

“不会。这里有司马统领的暗记,应当不至于是夏军的伪造。”

赵易一直不说话,他也在思考这封战报的真假,直到刚刚才想通。于是道:

“殿下,微臣认为,这封战报应当是真的。首先,抛开咱们自己的暗记不谈,假如你是夏军,你会伪造这样一封明显不可能的战报来迷惑对手吗?”

“当然不会。”文青想都没想,就回道。

“正是如此,越是伪造的战报,就越要显得真实。而司马统领递上来的这封战报,一眼看上去,明显不真实,这不合逻辑。”

文青点点头,“所以说,这封战报反而是真的?”

几个人同时一震,如果战报是真的,那可就太难以置信了。他们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古往今来,以少胜多不是没有,但不费一兵一卒消灭敌军三万的,亘古未闻。

文青心里的震惊不比其他三人少。

他最是清楚,这一切肯定和江可道有关。在司马空和凤歌军联手无法坚持三天的情况下,江可道赶到扶风府才两天,就彻底扭转局势,一战伤了夏军筋骨。

文青也很想知道,江可道是如何办到的。

但是眼下,显然不是调江可道回明台府的时候,夏军未退,仍有卷土重来的倾向。扶风府的危机并未从根源上解除,不过,按照这个趋势,只怕扶风府真的无虞了。

文青突然想起,江可道曾经说过的上策:

要把八万夏军留下来肥田!

赵易显然也是心跳加快,这可是文国建国以来都没有过的大胜仗,是赤裸裸的政绩啊。当然,功劳簿上的第一个名字,肯定是明王殿下。

“殿下,既然确定是真的,咱们是不是该给朝廷上报?”

文青眯了眯眼,“报!如实上报。就说西境大捷!”

一封举国震惊的捷报,就这样,愉快的奔跑在前往帝都的路上。

0132 这是欺君啊

帝都天安城。皇城大内,正大殿。

文帝又是一宿没睡,除了批阅奏章,也在想着文国的边境问题。

四处都有动乱的迹象,还好,文国境内国泰民安。但是,这平静底下究竟酝酿了多少狂风暴雨,文帝不知道。

西境的冲突与危机来得太过突然,文帝总觉得有些蹊跷,但一切还要等调查结果出来,才可辨明真相,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云州。

皇龙卫的人派出去也有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足以见得此事的神秘。

越是如此,就越是要查。

直接受命于文帝的皇龙卫,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间谍暴力机构。暗中监察百官、监控邻国,皇龙卫里面的人,拥有先杀后奏之权,即便是杀错了,那也就是杀错了。

皇龙卫的掌龙使被誉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之朝堂上的三公还要令人忌惮。

文帝悠悠的叹了口气,幽州的援军行动太过迟缓了,整整十天过去,居然才堪堪到了云州,要真的赶到扶风,起码还要七天。

这不太像急行军的样子,是有人故意在阻拦?

不过这一切,在今日凌晨天刚刚破晓的时候,所有的猜测都已结束。

“西境大捷!”

天刚擦亮,便听得一声响彻天地的呼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传令兵几乎每隔一个呼吸,便大喊一句,“西境大捷!”。

从天安城的西城门,一直策马奔行,往皇城方向跑去。

没有人敢拦,甚至很多人还没睡醒,在梦中仿佛听了一句“西境大捷”,然后惊醒。

文武百官听见捷报,均知有大事发生,早早的换上朝服,准备上朝。

文帝在接到捷报的时候,心情无疑是大好的。只是,在展开详阅了捷报的内容后,脸色渐渐的黑了起来。

“简直是胆大妄为,如此欺君之事,竟然敢明目张胆,闹得满朝皆知!当斩!当斩啊!”

正大殿里,侍奉文帝十多年的老太监陈公公,应声跪下。

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圣上居然是在看到捷报后才勃然大怒,那必然是那捷报出问题了。莫非是西境不保?

文帝心中怒极。

片刻后,情绪稍微平稳,又拿起那封捷报,再一次细细读了起来。

“腊月二十六,夏军举八万之众,合力攻城。扶风府危急,明王特使江可道大人携震天雷助阵,一举奸敌二万七千五百五十二人,俘虏三千三百六十五人(注:有两千一百伤残俘虏被释放,所以没有上报),此战,我军未费一兵一卒,乃是前所未有之大胜……”

文帝终于注意到一个小细节:震天雷。

这是个啥?为何以前从未听说,震天雷,莫非是能引来天雷?

再往回一看,明王特使江可道大人?这个名字熟悉的很啊,难不成真是那个小子?

捷报的落款,赫然盖着明王文青、州牧赵易、府台苏通仪的官印。这说明,这是经过他们几个核实过的战报,甚至,依着赵易的性子,这还是比较保守的战报。

如此看来,这捷报竟是真的?

文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没有谁嫌自己的命长。即便是一地王爷,欺君仍然是死罪一条,尤其是这种军国大事,那更是说情的人都不会有。

“陈公公,上朝吧。”

跪在地上的陈公公终于松了口气,看上去圣上的心情好一点了。嗯?不对,是好很多了,圣上的脸上居然有了笑容,这笑容陈大海很熟悉,不是要人脑袋的笑,而是真正开心的笑。

满朝文武在列,文帝今天的心情格外轻松。

即便是一夜未睡,但此刻的文帝看过去,却是容光焕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文帝睡了三天三夜,养精蓄锐呢。

~~~~~~~~~~~~~~

“诸位爱卿,想必大伙儿一早也听到了,云州传来捷报,西境大捷!”

太宰周洪业、太傅范则然、太尉吴见,朝堂上的三公以下,群臣俯首作揖,齐齐贺道:

“臣等贺喜圣上,天佑我文国。”

文帝颔首,“此番大胜,我军将士,未费一兵一卒,竟克敌首三万人。这乃是前所未见的大胜,朕要重重赏赐。”

太子文离首先听出了不对劲,这战果是不是搞错了?他内心深处对于云州的军权没有落到自己手里,一直耿耿于怀,但面上仍然和没事人一样。只不过,这个时候,圣上龙颜大悦,显然,自己是不适合提问题的,因此太子拿眼光瞅了瞅户部尚书,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户部尚书王克领会,右脚迈出,道:

“启奏圣上,臣有疑问。”

文帝丝毫不以为意,道:

“王爱卿有何疑虑,尽可说来听听。”

王克作揖道:“是。微臣以为,云州虚报战功,欺君罔上,罪不可恕。我军将士在未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如何克敌三万?恕臣愚钝,亘古未听闻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太子文离随机附和道:“父皇,儿臣也以为,此处战果有所不妥。”

文帝不以为恼,反而颇有兴致的问道:

“那依王爱卿看,是明王和云州州牧他们故意虚报这么一个数字来哄骗朕?”

王克回道:“禀圣上,微臣……以为可能就是如此。”

文帝点点头,又问:“那么朕再问一句,倘若要哄骗朕,王爱卿会编排这样一个数字么?”

王克心中一抖,想都没想就跪了下来,道:

“微臣对圣上忠心耿耿,从无欺瞒。再说,如此不可信的数字,谁会信?圣上定然是被蒙蔽了。”

“放肆!”文帝突然大怒,道:“王克,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吗?朕的儿子,朕的一州之地的官员,就全都是饭桶、全都是弱智不成?连你也知道,这么奇怪的数字,猪都不会信,那为何明王敢报?因为这就是事实,尔等可认真想过?”

跪在地上的王克有些冷,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他虽然贵为户部尚书,但要说从无欺瞒文帝,那是不可能的。

文帝平复了一下心绪,接着道:

“此番大胜,我文国不仅未费一兵一卒,还侥天之幸,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镇国利器。因此,云州有大功,明王有大功,有功就得赏。”

说着,又朝地上的王克看了看,“当然,有过就得罚。欺君,这是重罪,当然更要重罚,王爱卿,你说对不对?”

王克的魂儿都快要冒出来了,不住的点头,道:

“对,对对。要重罚。”

“来人,拟旨!”

0133 吓吓夏军

江可道不知道,自己升官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他此刻正和司马空还有李斌一起,商量着怎么应付下一战呢。

自从上次一役后,夏军后撤十里才安营扎寨,且几天来都没有什么动静。江可道有些担心,担心剩下的夏军吓破了胆,就此逃回夏国境内,那就太可惜了。

倘若真是这样,自己在文青面前吹过的牛逼该如何实现?

还言之凿凿把八万夏军留下来肥田,结果呢,把人给吓跑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司马统领,李校尉,你们说,夏军会不会偷偷的撤了呀,这好几天都没动静,等的让人心焦啊。”

司马空怔怔的道:“江大人,夏军撤走,不是一件好事吗?”

江可道:“呸,好什么好。你问问李校尉,夏军如果撤走了,是好事吗?”

李斌红着眼,道:“当然算不得好事,两万凤歌军埋骨他乡,南宫大将军英魂不散,此仇不报,怎能让夏军就此撤走?”

司马空有些讪讪,这倒好,合着你们俩都是有血性的汉子,老子一个为着黎民百姓思考的人,反而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江可道点点头,“不错,这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虽从未与南宫大将军谋面,但他是我心中的英雄、是我心里的偶像,他的仇,自然该由我们来报!”

“好!”李斌虽然不懂偶像是个啥意思,但看江可道慷慨激昂的样子,那一准也是夸人的。瞬间,李斌就觉得,这位江大人,和自己是一路人。

司马空只好道:“可是大人,现在夏军驻扎在十里开外,我们只有一万可战的兵力,主动出击,胜算不大啊。”

江可道当然知道,震天雷的威力,得要在所有人聚在一起且无可散开的情况下,才会是最大,一旦在开阔地拉开阵仗的打,震天雷威力有限。

所以得想个法子,要么,让夏军再来攻一次城,要么,主动出击让夏军聚拢在一块。

不过,夏军上过一次当,想要再让他们攻城,短时间内,只怕不容易。

所以只能主动出击。

江可道想起夫子岭的两万府兵,于是道:

“司马统领,我们的可战之兵,可不止一万,夫子岭的两万府兵,可不能成为摆设。”

司马空有些为难,“江大人,部署在夫子岭的两万府兵,是奉了殿下的命令,没有殿下的调令,末将也无权调军。”

江可道伸手掏进怀里,将龙圣令拿出来,道:

“司马统领,我出来之前,殿下有令,令我督军。我想,这块牌子调动区区两万府兵还是可以的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司马空连忙道。

这一下,李斌也看到了这块龙圣令,心中暗暗震惊。怪不得当初自己出言不逊,被司马统领严辞责骂,原来这位江大人,来头竟是如此之大。

龙圣令,和兵符不一样。

作为皇龙卫的专属令牌,它的作用比兵符更大。当然,数量和兵符一样稀少。

这相当于圣上亲自给予的信任,任何人不得怀疑。

江可道:“那就好。司马统领,你马上启程,前往夫子岭调兵。我和李校尉再打探打探消息。”

司马空得了令,刚要出去,又转身道:

“江大人,末将还有一事,夫子岭除了两万府兵,还有近六千凤歌军受伤的将士,是否一并带过来?”

江可道心中顿时想到,这准是之前守城战上受伤的将士。

“带过来,不带过来难道丢在夫子岭自生自灭吗?”

司马空有些黯然,这些受伤的将士,即便带回扶风府,有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江可道待司马空走后,招呼李斌坐下。

作为和夏军有过真刀真枪干过的低级将领,李斌的意见很重要。夏军是怎么个套路,如何打法,都决定着自己的策略可行不可行。

“李校尉,你觉得,夏军撤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斌其实一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按道理,一战折损三万,且己方有着神秘莫测的杀伤性武器,最佳的方略就是撤退,退的越远越好。

但是李斌知道夏军的领兵之人,是一个如何骄傲的爱耍阴谋的人。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要他就这样灰溜溜逃回夏国,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夏军不会逃。相反,肯定还在想着破城的法子。

“回大人,末将以为,夏军并不会撤走。”李斌当即把自己的思考和盘托出。

江可道:“这样啊,那就好玩了。既然知道对方不会逃走,李校尉,有没有兴趣,吓一吓他们?”

李斌:“吓一吓他们?”

江可道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一群受惊的羊群,“不错,他们不是想着怎么攻城吗,咱们就给他们加把劲,让他们攻城的时间加快些。”

“怎么吓?”

江可道面露笑意,搂着李斌,悄悄出了府衙。

~~~~~~~~~~~~~~

当天夜里,李斌率五百精骑,每人背着一个小背囊,纵马出城。

每个人的背囊里,放着一个火折子,一串鞭炮。

他们这一去的行动非常简单,绕道夏军军营,点燃鞭炮,扔进去。

整个计划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要快。

快到夏军来不及反应,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李斌他们就得返回。无论夏军有多乱,都不得接触开战。

这一夜,对于十里外的夏军来说,实在是惊梦连连。

突然窜出的五百精骑,还未等夏军喊出“敌袭!踏营!”的示警,便听得砰砰砰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和那天在城墙下的天雷声何其相似,不仅相似,反而更密了。

惊慌中的夏军终于四处奔逃,高喊高叫:

“敌袭!敌袭!保护大将军!”

郑向东很生气,非常生气,文军这是把自己当猴耍啊!自己堂堂夏国封疆大将,曾几何时,居然被人当作猴子,用几串鞭炮来戏弄?

整个夏军军营明显已经疑神疑鬼,必须尽快发动总攻了,否则,只怕还没开打,自己这边就会军心溃散了。不得不说,文军的新统领是个人物,俘虏留一半放一半这个事,自己也是想了好一阵才想通其中的玄妙。

是个好对手。

李斌顺利返回,心情别提有多舒畅了。江可道看上去也心情很好,只不过,这种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当江可道看见六千受伤的凤歌军时,心中一痛。

好像一把刀在自己的心头,轻轻的,一刀一刀的剜肉。

0134 江神医

两天后又重回扶风府的六千凤歌军,大部分人的伤口已经化脓,面临截肢的风险甚至是生命危险。江可道本来是随同司马空一起,前往对两万府兵进行部署。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就想起要去看看那些无法再上战场的勇士。

来到军中大营的时候,江可道就闻到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伤兵营和正常的作战兵营是分开的,因此,这几千凤歌军其实很容易被人忽视。

李斌眼睛有些泛红,跟着江可道身后。眼前的这些都是自己的生死兄弟,如今却躺在这无法动弹,有的兄弟腿脚已经没了,手却还紧握着长矛。

江可道的心情很沉重。

丝毫没有了打败夏军时的兴奋,倘若身后的这些人没了,那么胜利又有何意义?

“李校尉,军医呢,为什么不让军医给大伙及时医治?”

李斌上前道:“回大人,凤歌军原本的军医随同大将军出战,未能归来。眼下,是司马统领的府兵军医在给大家医治。但是……”

李斌没有说下去,江可道也能看出来。但是效果不怎么样,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些人的伤口并没有及时得到好转,反而还在恶化。

这样继续下去,这些汉子就只能活生生的等死了。

江可道决心做些什么,虽然他对医学一窍不通,但好歹知道一些应急的救护、伤口的处理、止血和缝制裂口等等。

“司马统领,李校尉,能否调一些卫生兵给我?”

司马空眉头一皱,“卫生兵?江大人,什么是卫生兵?”

江可道暗道:看样子此时的军队并没有这个军种啊。于是改口道:

“就是,借调一些做事情心细的兵给我。这些凤歌军的命,没有丢在战场上,就绝不能丢在我们手里。”

司马空和李斌都听出了一些味道,只是,难道这位江大人还懂医术?

“是,大人。末将这就去安排。”司马空转身就去安排人了。

李斌跟在江可道身后,试探着问道:

“江大人,末将斗胆问一句,大人可是会医术?”

江可道摇摇头,自己要是会医术,那岂不是又多了一门生意?专门给那些有钱的地主老爷看病,看一次收个几千两,就啥事都不用干了。

“不会。但也要试试,不能让这些好汉们,躺在这里看不到希望。李校尉,有件事得麻烦你去做,将扶风府城内的所有酒,全部买回来,银子我来出。”

李斌心头的疑虑更重了,江大人既然不会医,又让自己去买酒,莫非是要送大家一程?这个念头一起,就被李斌赶紧掐灭了。

呸呸呸,什么话,江大人岂会是这种人?

“是,末将这就去办。”

所有的伤口处理,第一要素就是卫生卫生卫生。用酒精消毒、用热水清洗,保持干爽,就能让伤口快速愈合,不再滋生细菌,导致二次感染发炎。江可道现在要做的,就是规范化整个伤兵营,所有伤员,必须统一管理。

事情很快开展开来。

司马空领来的一百“胆大心细”的士兵,成了临时工,被江可道指派打扫伤兵营的卫生,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粒灰尘都不许见到。

所有伤兵,能走的,自己用热水全身洗澡。不能下地走的,由临时卫生兵抬着去洗热水澡,整整忙活了两天,才将伤兵营的恶臭味给去除。

而江可道自己,则将李斌买来的所有的酒,蒸馏成高浓度的酒精。

浓浓的酒香,飘满了整个军营。

司马空推了推李斌,道:“李校尉,你知道江大人为什么要买酒吗?”

李斌摇摇头,他上哪知道去?

“不知道,不过我猜,可能和医治伤兵有关吧。”

司马空:“可是也没听说过,酒能治病啊。”

李斌想了想,“但是之前,司马统领可听说过一个拳头大小的震天雷,能杀人吗?”

司马空:“也没听说过。”

李斌:“江大人既然吩咐买酒,就自然有江大人的用处,咱们不懂,但咱们得相信江大人。司马统领,你相信吗?”

司马空自觉的点点头,“我信。”

~~~~~~~~~~~~~~~~~~~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江可道向府兵的军医要了整套工具,便领着司马空和李斌等人前往伤兵营。

“江大人,咱们真要用酒来治伤啊?”

江可道拿起一个瓶子,道:

“那当然,这可是好东西。你买的几百斤酒,全在这了。”

李斌瞪大着双眼,看着江可道手中的瓶子,满心的不信,这怎么可能,那是几百斤酒啊,不是几斤。江大人你贪杯喝掉,也没必要撒这个谎啊。

不对,就算是贪杯,谁能两天喝完那么多酒?

“不信?呐,给你闻闻。”江可道拔开塞子,一股奇浓的香味弥漫开来。

李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江可道也由得他。救人要紧,至于酒怎么变成了酒精,解释是解释不通的,有时候,甚至不如和他们讲个故事,比如这个瓶子有奇效,装进去的酒会自然变少凝聚成酒精,江可道觉得后者可能更容易博得李斌和司马空的信任。

来到一个腿受了箭伤的凤歌军面前,江可道便停了下来。

那名凤歌军的腿已经完全化脓,伤口裂开,且受了感染,不出意外,这腿是八成保不住了。但是令人敬佩的是,这人却丝毫不当回事。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刘有根!十五岁加入凤歌军,今年十八岁。”

江可道点点头,“是条汉子。这条腿,你还想要吗?”

“回大人,当然想要。但是……就算保不住了,我也能照样上战场杀敌。”

江可道拍拍刘有根的肩膀,道:

“你叫刘有根,要知道,腿就是我们扎进泥土里的根,没有根,怎么去和敌人拼杀。所以这条腿,必须保住。一会可能有些疼痛,你得忍住。”

刘有根大声道:“是,大人。”

江可道打开医药箱,先将脓包去除,再倒出酒精,在腿伤处消毒,在场的人都问道了酒精的味道,但却无人发问。细细的整理好伤口之后,江可道这才取出针线,用油灯烧热,开始缝合伤口。

司马空和李斌眼睛死死的盯着江可道,一旁的府兵军医也是震惊莫名。

这位江大人想要干啥?

这是在救人还是杀人啊?

唯独刘有根全程都很镇定,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对这位年轻的大人十分信任。仿佛他真能治好自己的腿一般。

整个过程很顺利,江可道第一次操刀,不免有些紧张,收工后左右看了看,“还挺不错,缝合的挺漂亮的。”

而一旁的司马空和李斌等人,已经被震得完全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手段?早知道这样的伤口处理方法,军中不知有多少人可以活下来,以往的战争中,不知多少人,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最后熬不住,丧命在自己的大营。

他们没有死在敌军的手里,却死在了一道小小的刀伤、箭伤。为什么这个江大人不早点来?

不,不是江大人。

是江神医啊!

0135 你还收徒弟吗

相比较司马空和李斌,府兵军医顾衡对江可道这一手绝技的认识要更加深刻。

这种开创式的外伤治疗方法,一旦普及开来,不止军中受益,不知有多少百姓可以受益。虽然达不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但不可否认,有此技傍身,江可道就是神医。

可是,这种绝世技艺,又岂能轻传?

顾衡一直在想着,如何开口会显得恰当一些,以至于不会让这位年轻的大人产生反感。

比如:江大人您真是厉害,无愧神医之名,不知你是否有意将此神术传至世间,福泽更多百姓?

这种属于拍马屁加含蓄的表达,也不知江大人是否能明白。

又比如:江大人,您还收徒弟吗?您别看我年纪大,其实我童心未泯,一直保持着对世界的好奇,学习东西也特别快,要不您考虑考虑?

这种属于自我推荐型的表达,缺点就是有自夸的嫌疑。

所以顾衡现在很苦恼,他对这个江大人可谓一无所知,也不知对方脾气性格,也不知对方喜好,冒然询问,别不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江可道已经连续为七个伤者消毒缝合,累的是满头大汗。

转过头,看见一直跟着自己的司马空、李斌,还有那个军医,心里就来气。合着自己是苦力,这几位是来看戏的不成?

尤其是那位军医,你好歹是个医者,也不主动提出帮帮忙,这思想觉悟真是太差。差评没得说。要是顾衡知道江可道想法,一定会痛哭流涕抱着江可道大腿,“师父你可冤枉死我了。”

江可道把镊子等工具收拾好,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

“我说几位大人,你们看着累吗?”

司马空有些不好意思,回道:“江大人言重了,我们不累,不累。江大人辛苦了。”

江可道转过头,“你们还知道我辛苦啊,那为什么也不来帮把手?啊?尤其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江可道指向了顾衡。

顾衡还以为江可道发了脾气,差点就要跪下,弯着腰,小声道:

“回大人话,小的,小的叫顾衡。”

江可道:“顾衡?真是白瞎了这么一个好名字,你说说你,啊,身为一名军医,全程和他俩一样在看戏,你的职业素养在哪?”

顾衡心有惴惴,这位大人说话可真是难懂啊,职业素养在哪?我哪知道在哪,我也从来没见过啊。只好小心的回答道:

“回大人,小的的确从未见过职业素养。”

江可道扶着额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青筋暴起,要抢过李斌腰间的刀,给顾衡划上几刀。

“心累啊。这样吧,你们三人,司马统领你和李校尉,负责给所有人消毒,具体的动作你们已经看过七遍了,就算是以你们的智商,也该学会了。至于你,顾衡,来来来,我来教教你,怎么缝合伤口。”

顾衡闻言,心中大喜,这种感觉就像,双色球摇奖,一直心心念念要摇到自己的号码,结果真的中了。顾衡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兴奋激动的难以言表。

江可道瞅了眼,“还愣在干啥,过来啊。”

顾衡还是将心中的疑虑稍稍道出:“大人,这可是不传的绝世神术,您就这样教给小的,会不会……”

江可道愣了一下,不传的绝世神术?

真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你说的不错,但是眼下情形所迫,我瞧着你也顺眼,便教教你。”

顾衡终于放下心来,忙道:“大人,那不知您还收徒弟吗?”

江可道心道:我收你个大爷,就你这悟性、你这情商,我收下你,那不得把自己给气死。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表现好了,未必不能破例收下你。”

顾衡这下就彻底放心了,哪个师父收徒不得考验考验弟子,这是正常流程。这说明自己很有希望,将来说不定还能习得更多绝世医术,成为一代神医。

顾衡不知道,江可道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拜师,那是不可能的。

江可道也没多余的医术可以教给他。

三个人分工明确,果然速度加快了很多。六千名伤员,并不是所有人都要缝合伤口,很多人只需要消毒包扎好,就可以等待痊愈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有一千多名伤员,需要江可道和顾衡出手,两个人忙到天黑,才缝合了不到两百人。按照这种进度,没有五六天是缝不完的。

时间就是生命,江可道决定再找两个大夫,命,什么时候都比技艺重要。

“李校尉,明天还要劳烦你,在扶风府寻两名大夫给我。我和顾大夫两个人,精力实在有限,恐怕短时间内忙不过来。但是,那些伤员可等不起。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李斌心中感动,这才是医者仁心啊。

殊不知,江可道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更重要的是,自己累的不行。得找人来接盘啊。

“江大人放心,此事就交由我来办。”

一旁的顾衡听得此言,心中一动,这下糟了,自己还没进门,江大人又要传授两位新的大夫,这门救命的医术,当然是传的越广越好,但是,自己得是大师兄啊。

于是等李斌走后,顾衡悄悄跟在江可道旁边道:

“大人,明天再来两位大夫,那,小的应该算大师兄吧?”

江可道:“咦?你什么时候入门的?”

顾衡讪讪的笑道:“没入门,没入门,小的这不是觉得,自己比他们更早接触到您的医术吗?”

江可道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你算是占了个便宜。”

顾衡听见这话,顿时心中底气十足,“大人,那以后本门医术,我就是大师兄啦!”

江可道瞧着顾衡的样子,心中腹诽,这货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大夫啊,还是个军医?也不知道司马空是如何让这种人进军队的,不过,手上的功夫倒是细致。

“先别高兴的太早,就算你们仨一起入门,你也顶多算二师兄。”

“啊?二师兄?”

“不错,多憨态可掬的身份,二师兄,我觉得你值得拥有。”

0136 终于按耐不住了

在顾衡纠结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身份的时候,前天缝合好伤口的刘有根,竟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这让所有的凤歌军军心大振。

不过江可道很生气,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小子这才几天,就这么急不可耐。

李斌很激动,他甚至比刘有根还要激动。

只要这一万凤歌军还在,那么凤歌军的建制就不会散,凤歌军的建制不散,军魂就在。南宫大将军的心血就在,这是每个凤歌军心里的愿望。

所以当李斌再次看到江可道的时候,深深的朝江可道鞠了一躬。

“江大人,末将代表一万凤歌军将士,感谢江大人的再生之德。江大人对凤歌军恩重如山,不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也是替南宫大将军报仇的恩人。末将给您鞠躬。”

“李校尉你这是干什么”,江可道赶紧托住李斌,“大家都是文国人,老话说的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守卫疆土不仅仅是你们的责任,也是每一个文国百姓的责任。你要谢我,不如谢谢他们。”

说着,手指向了伤兵营。

现在的伤兵营,已经是四万大军里,最干净最整洁的兵营,除了被子还没有叠成豆腐块,其他的已经整齐划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李斌心生感慨,“无论如何,我凤歌军欠江大人一个天大的恩情,来日必在战场,多杀敌人,以抱江大人的恩德。”

江可道斜斜的看着李斌,这小子咒我呢。你见过去杀人报恩的吗?这是要把每个战场上的冤魂都算到我头上啊,这小子忒也焉坏。

“李校尉客气了,你们杀敌就杀敌,可不能说报恩。咱们是为国杀敌,为国效力,为国争光,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嘛!”

李斌:“对,一切为了国家。”

有了新大夫的加入,果然整个伤兵营的救治工作进展飞速,三天时间已基本过了一遍,剩下几十位重伤将士,得更细心的诊治。

只不过,江可道不能参与其中了。

城头瞭望哨来报,夏军已有所动作。

沉寂了好些天的夏军,居然还有粮草维持,这让江可道甚是疑惑。

扶风府衙。

司马空和李斌已经在候,他们在等江可道,虽然江可道不是将军,甚至都不是军人,但是他们内心总是觉得,这位殿下派来的督军大人有一身鬼神莫测的本领,只要有他在,夏军来就来吧,来了就别走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江可道一边进门一边道。

李斌立即起身,来到简易沙盘的面前,“江大人,今天晌午,我军发现夏军正向扶风城门移动,速度不快,但和上次不同,这一次的夏军,足足分成了几十个战营,彼此错开,好像是专门为了防止咱们的震天雷。”

江可道:“他们终于按耐不住了啊,夏军现在在什么位置?”

李斌用手在沙盘上一划,道:“大人,夏军此刻应该到了这个位置。”

江可道顺着李斌的手,朝沙盘的某个位置看去。

“奇怪,就算是把军阵分开,顶多就是减少伤亡,想要避免伤亡,依旧不可能啊。夏军的领兵之人,莫非是个弱智?”

司马空低低的道:“大人,会不会夏军以为,咱们的震天雷已经使完了?”

江可道头也不回,只问了一句:

“司马统领,你在战场上,会凭借以为这两个字打仗么?”

“额……末将不会。”

江可道有些把不准夏军的意图,本想着主动出击的,还把两万府兵都调了过来,结果没成想,夏军还是主动打过来了。

吃亏上当没有第二遍,所以夏军一定是有了对策。

见两人都不说话,江可道心中一动,道:

“走,咱们上城墙,我倒要看看,夏军的三十六变究竟是个啥!”

为什么是三十六变?因为江可道认为,他们还配不上七十二变。

三人来到城墙上,居高临下,远远望去,夏军的阵营果然成点状布局,离着扶风府城在一箭之外,也就是说,这个距离对双方都是安全的。

同样,震天雷也掷不到那么远。

“没道理啊,摆出来大眼瞪小眼?夏军究竟想干什么?”

江可道本来就从未参加过如此大战,更多的经验完全来自以前戏里面演的。所以这个情况,他能想起的,也就只有骂战了。

比如城外的夏军大喊:扶风府里面的人听着,你爷爷在此,有种的出来单挑啊!

或者城墙上的司马空回敬道:城外的夏军听好了,你爷爷就在这,一动不动,有胆子的上来一战!

双方你来我往,谁也不服谁。

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形,剧情明显不是这样发展啊。

“司马统领,你觉得,夏军的将军是头猪吗?”

司马空摇摇头,“不,李校尉说过,那人号称狐狸将军,最是狡猾,绝不会同一个错误犯两次。”

江可道点点头,“那你们俩说说,夏军这是要干啥?”

“额……末将暂时还没看出来。”

“末将……末将也还在观察。”

江可道有些心烦,“观察,再观察人家就打上来了。再说,你观察就好好观察,眯着个小眼睛,能看到啥?”

李斌很无奈,解释道:

“江大人,不是末将眯着眼睛,实在是今天风有些大。”

“你说什么?”江可道仿佛突然抓住了什么。

李斌只好又说了一遍,“今天风……风有些大。”

江可道突然转头,看见城墙的军旗,正迎风飘扬,风的朝向,正是扶风府。

“坏了坏了,两位将军,速做准备,夏军可能要火攻!现在两军相隔一箭之地以外,我们射不到他们,他们却可以借助风力,把火箭射向我们,到时整个扶风府一片汪洋火海,咱们都要玩完。”

李斌和司马空一听,彼此暗道不妙。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是很有这个可能。

两人快速折返,令所有将士,将被子、毛巾、衣物等织物,尽数泡水浸湿,全部覆盖在城墙上。两万府兵抵达扶风府的第一战,就是洗被子、晒被子。

大战一触即发。

0137 真是火箭啊

整个扶风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防火工作。

完全没有一丝丝年节的味道。

今天是腊月三十一,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年。倘若没有这场战争,现在的扶风府,应该是忙着准备年饭了吧?

年货、对联、窗花这些应该早就备齐。

倘若在明台府,江可道心中想到,此刻的自己,应该在厨房忙着吧?

也不知道吕娘和云汐她们此刻在干嘛?文青那小子呢,是不是躺在王府享受着过年的热闹与欢乐,还是在府衙与几位大人继续愁眉苦脸。

江可道深刻的怀疑,文青那张苦瓜脸,在看到自己上一封战报后,应该早就舒展开了。现在没准在云雨楼把酒言欢呢,回去得好好敲诈敲诈这小子。

江可道一直守着城墙上,眼见着夏军的阵营慢慢稳定下来。江可道知道,总攻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李斌突然蹿了出来。

“江大人,有些麻烦啊。”

江可道眉头一皱,他现在最害怕听到的,就是麻烦。不过,城墙上已经开始密密麻麻的铺满浸满水的织物,这倒让江可道放心不少。

“什么麻烦?”

李斌想了想,还是道:“有一些百姓不愿拿出自己的衣被,说这大冬天的,没了被子,晚上会冷死。”

江可道奇道:“你等等,为什么要百姓拿出自己的衣被?”

李斌一脸惊奇,这不是您老人家前一刻说的吗?“江大人,您刚刚……刚刚不是说全城都要动起来,防止夏军的火箭吗?”

江可道用一种看猪的眼神看着李斌,不会思考的人,真的是很可怕啊。

“李校尉,请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夏军的箭能射到咱们城墙上,已经很厉害了。你当他们的箭会飞吗?即便是擦上了火,它也是飞不起来的火箭。”

李斌闻言,下意识的瞧城外望去,是啊,风再大,要把箭送进扶风府内,那也不可能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还是江大人厉害啊。

“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去安排。”

时间很慢,也很快。说话间夏军的动作就开始了。

江可道拦住李斌,“李校尉,先不用管被子的事情了。命令所有将士,全部自由找到掩体,夏军的第一轮齐射就要来了。”

李斌一愣,向后一扭头,我的妈呀,一团团一簇簇的火苗在空中飞舞过来。

“全体都有,进垛口!”

文军将士其实早就做好了躲起来的准备,在铺席子的时候,司马空和李斌就指示过,防卫工作做完,随时等待命令,避开夏军的第一波攻击。

几乎是眨眼间,扶风府的城墙上便空无一人。

江可道当然也第一时间躲进去了,这种时候,就要发挥“领导先走”、“领导先躲起来”的优良传统,像江可道这样的,那更加是重点保护对象。

噗、噗噗、噗、噗噗噗,纷飞的箭雨,携带者火油味,一头扎进早已准备好的席子里,瞬间就偃旗息鼓,成了一支光秃秃的羽箭。

江可道透过口子望去,心中感慨,没想到自己还上演了一出草船借箭。

“李校尉,你知道,这一计叫什么吗?”

“啊?”李斌有些没听明白,咱们现在窝在垛口里,被动挨打,这也是一计?“江大人,这……难道是引蛇出洞?”

江可道瞪着李斌,“李校尉,你的意思是,我们是蛇?”

“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算了,不为难你了。咱们这一计,叫草席借箭。你可记住了,回头和将士们也都说说,咱们可不是缩在垛口里,而是羽箭不够用了,向夏军借点。这不,你看,夏军就把这么多羽箭送上门了。”江可道慢悠悠的说道。

李斌喃喃的重复道:“草席借箭?”

看眼前这一幕,可不就是草席借箭嘛!己方照例是无一人伤亡,当然,敌军也无一人伤亡,但是敌军物资却损失惨重啊。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胜利啊。

还是读书人脑子好用,江大人不愧是殿下的特使。

~~~~~~~~~~~~~~~~

远处的夏军,中军大营。

三轮齐射后,数万支羽箭落在扶风府的城墙上,但是期待的熊熊大火却没有出现。

不,连一点火星苗子都没有。

郑向东自己被火油味熏得不停咳嗽,眼见自己的这一毒计,居然半分效果也没有,不禁怒火中烧,可恶,着实可恶啊。

有机会,倘若自己抓住文军的领兵之人,一定要抽筋扒皮喝血,好好的折磨此人一番,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传令下去,别再放箭了。文军龟缩在城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是,大将军。那咱们先撤么?”

“刘副将,你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说撤兵的事情,再有下次,军法无情。”

站在下首的刘副将灰溜溜的退了下来,不再说话。

眼前这情形,远攻是不行了。近攻,那和去送死也没区别。文军那个恐怖的爆炸性杀伤武器,实在是防不胜防,躲都没地方躲。

打又打不过,走又不能走。

继续耗在这儿,除了浪费军粮,刘副将想不出还有什么用。或者,大将军有法子吧,自己候着就是了。

比如这次的火箭,四天前就已经定计。但是,为了等这个风向,夏军足足多等了四天时间。谁知道文军居然如此狡猾多端,让自己的妙计功亏一篑。

刘副将知道,夏军里面,有很多人也想着回到夏国,和家人团聚。

过年啊,就是万恶的资本家也要给工人放假啊。

“刘副将,传令下去,兵分三路,成纵队攻击形态,向扶风府强攻。”

“是,将军。”

江可道已经从垛口走出来,在夏军的火箭停了有一炷香后,江可道便知道,不会再有火箭飞来了。因此命李斌快速收集草席上的羽箭,准备迎敌。

司马空也赶了过来,看见夏军的军阵,心中好奇,问道:

“江大人,你看,夏军这是要强攻我们?”

江可道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回道:

“不错,这个狐狸将军还是有些急智。三个纵队,能最大化的减少伤亡,不过,他也太小看我们的震天雷了。”

“司马统领,李校尉,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0138 狐狸

在夏军兵分三路向扶风府推进的时候,江可道已经让两万府兵分别从南城门、北城门绕道出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守城,一万兵力绰绰有余。

用三万人去包围将近五万人,而且是三万人中,绝大部分是府兵,去包围夏国的精锐部队,饶是李斌胆子大,仍然为这一计策感到胆战心惊。

所以,守城的战斗不宜结束的过快,应该适当进入胶着状态,把夏军慢慢吸拢过来,这样,才能为整个包围战赢得全歼的可能和机会。

司马空和李斌虽然心有所忧,但却不折不扣的执行着江可道的命令。

这场战斗文军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只要守着城墙,手上的震天雷省着点用,加上夏军刚刚送来的羽箭,想要破城,那机会是不可能的。

江可道想的是,如何留下全部夏军。

甚至,活擒了对方的狐狸大将军。

两人只要一想到,能活擒夏国的镇边大将军,全身就振奋不已。这个功劳,已经大到没边了,毫无疑问,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将是一件比过年要兴奋得多的事情。

夏军已经逐渐靠近城墙。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守城的将士们放松很多,待到五十步的时候,就开始零星的投掷震天雷,以阻缓夏军的攻势。

“投!”

“停!”

“放!”

“停!”

李斌有序的指挥着战斗的进度。投,就是扔震天雷,往三个纵队的边上扔,每一次,都能炸死好几十个夏军。放,就是放箭,趁着夏军的盾牌被打乱,一顿乱射,又能射死几十个夏军。

江可道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回头向司马空道:

“司马统领,你喝茶吗?”

司马空有些转不过弯来,眼下敌我双方正在激烈的交战呢,喝什么茶?但是司马空还是很诚实的回答道:

“回大人,末将不常喝,偶尔也喝喝。”

江可道点点头,“喝茶好啊,下次回明台府,我给司马统领推荐一个好茶。好喝又不贵,一两茶叶才十两银子。对了,你能不能现在去搞点茶叶来?”

司马空喉咙里面一个咕咚,果然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

一两茶叶十两银子,自己当然听说过了,大名鼎鼎的娘子茶。好喝是好喝,但是不贵的说法是谁传出来的?

“江大人稍候,末将去去就回。”

闲着也是闲着,江可道决定以身作则,让所有将士看看,这场战役,根本就不足为惧。所以,喝茶这种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动作,就最能彰显己方的信心了。

司马空去的快,回的也快。

很快,一缕清新的茶香就飘了出来。

江可道自己端起茶杯,吹了一下,道:

“司马统领,不来一杯?”

司马空的心神全在扶风城外,哪有江可道这么淡定,因此忙道:“末将还是不了,大人慢喝,末将去看看李校尉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

说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主城楼。

李斌这边正有条不紊的掌控着战斗的节奏,见到司马空,抱拳道:

“司马统领,你不在江大人身边保护大人,来我这干什么?”

司马空苦笑,“李校尉,是大人让我过来看看的。”

说完,想起江可道喝茶这件事,不知是否有什么深意,是自己没有领会到的。于是又道:

“对了,李校尉,江大人此刻正在城楼上喝茶。你说,这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李斌眉头一紧,喝茶?

城门下刀光剑影的,身为扶风府临时的最高指挥官,居然在喝茶?

茶?差?难道大人是想说,夏军太差了?还是说,这场战役差不多该结束了?

李斌摇摇头。

他想起了南宫大将军。大将军生前,每临大战,也是喜欢泡一杯茶,静心静气。大将军从不饮酒,每一刹那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理智。眼下江可道的作为,倒是有几分大将军的风采。

战斗持续,夏军已经快要推进到城墙底下。

这是一条踩着人命的通道,每一个夏军此刻的内心都充满着敌意,誓要破城,拿文军的头颅,祭奠死去的同袍。不得不说,郑向东是个利用人心的高手。

两万文军府兵已经各就各位,就等城头上的令旗一声令下,就将发动包围的总攻。

江可道看着城楼下密密麻麻的夏军,这个年不好过啊。

“来人,去把司马统领和李校尉请过来。”

仗打到这个份上,司马空和李斌也大概知道江可道喊他们过来的原因了,这是要开始反攻了。憋屈了几十天,终于可以酣畅淋漓的打一场了。

“两位将军,请你们过来,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是要做什么。城外的两万府兵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我需要两位将军,尽全力牵制住夏军,把我们剩下的所有震天雷,全部用上,弓箭手全部上城墙,十个呼吸后,城外的府兵就要发动包围总攻。两位将军,不知还有没有问题?”

“回大人,没有问题!”

“好,去吧。”

江可道心里默念了一句:希望还来得及过个好年。

郑向东没想到,扶风府内的文军,突然间像发了疯一般,向城外的夏军发起了攻击。这很不对劲,郑向东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只不过,不等郑向东想明白,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南一北突然蹿出大规模的文军,向自己包围过来。扶风府西城门,此刻也洞开,从里面涌出上万文军,正面杀向己方。

郑向东的第一反应,就是己方被包围了。

“突围!全体突围!”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强攻不强攻的问题了。问题是,南北方向的敌军是从哪来的,自己的情报里,扶风府内,只有一万可战的文军兵力,绝对不可能冒出这么多文军来。

江可道端起茶杯,走到城头上,看着这场战争的收尾。

想要将全部夏军留下,不可避免还是要牺牲我军将士。这大概就是战争,永远没有胜利的一方,即便是赢了,其实也是输了。

“狐狸将军?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刻。”

0139 过个好年

郑向东的被擒,直接结束了整场战斗。

为了生擒夏军首领郑向东,文军整整垫进去两百七十名将士。

他们都是英雄,某种意义上,挽救了更多的将士。但是他们的牺牲,必须有人来赎罪。

现在,这个赎罪的人已经被关进了扶风府的监牢里。

文军伤亡八千余人,夏军被俘两万,其他尽皆战死。尤其是紧靠着城墙的夏军,本就存了死志,在文军冲出城门的那一刻,全都暴起反抗,拼死一战。

虽然胜利了,代价却很惨重。

这种以人命抵人命的作战方式,江可道很不喜欢。

扶风府衙内,江可道拖着有些沉重的身躯,沉沉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司马空和李斌仍旧面色潮红,显然是战意未退,还处在亢奋状态。

“江大人,又是一场大捷!西境之局全部解开,这是一场泼天的功劳啊。”

江可道淡淡的道:

“司马统领,战报仍旧你和李校尉看着写吧。我累了,休息一下。”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又道:“那个狐狸将军派重兵把守,等开了年,押解回京。另外,两万夏军俘虏,分开关押,每天只给一顿饭,记住,千万不能让他们吃饱。派遣使者,前往夏国交涉,要他们来赎人。一个月不来赎回,就全部打为仆役,送去干苦力。”

安排好这些事项后,江可道眯了眼睛,司马空和李斌只好告退。

这个年只能在扶风过了,我亲爱的吕娘和云汐,你们的年饭该吃完了吧?

司马空出了府衙,悄声问了问李斌,“李校尉,你说,咱们打了个大胜仗,江大人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李斌摇头,“大人的心思我也猜不透,想必是从未见过死这么多人,心里难受,过不去这个坎吧?可是,战争不是从来就这样吗?想要不死人,就得永远不发生战争。”

这个世界,处处都在涌动,怎么可能不发生战争?

司马空也不再问了,两人折身回军营,商量战报该怎么写。虽然伤亡了八千多人,可是这仍旧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即便是南宫将军在世,也未必能将这场战争打成这样,甚至可以说,绝不可能。

江可道眯了有一炷香左右,猛地惊醒过来。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仿佛这场战争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未来更多的腥风血雨还在等着他,这让江可道很不自在,他决定去看看那个狐狸将军。

看守监牢的士兵都识得江可道,知道这位年轻的大人是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把牢门打开,我进去看看。”

“是,大人!”

扶风府的监牢,自从前任府台大人战死,府尹逃走之后,早就空空如也。因此,偌大的监牢,只关着郑向东一个人。

看见江可道进来,郑向东明显有些诧异。

这个人不是军人,身上没有战场的味道。而且这么年轻,难道是扶风府府台大人的儿子?

郑向东心里立马对江可道进行了一个初步判断。

“狐狸将军?郑大将军是吧?你好,认识一下,在下江可道。”

郑向东一愣,“你姓江?你不是扶风府府台的儿子?”

“呸,谁是谁儿子啊?怎么,做了我的阶下囚,滋味如何?”江可道尽量摆高自己的姿态。

郑向东眼眯成一条缝,打量着江可道。他心中着实不信,眼前这个人会是文军的将领,这几乎不可能,从来也没听说过,文军有一个如此年轻又杰出的将领。

“你的阶下囚?”

“不错。不过你心里可能不太信,没关系,迟早你会想通的。”

“阁下来这里,就是为了炫耀一下你的战绩吗?”

“怎么?你看不惯,想要打我?”

“输给你这种纨绔,真是郑某的失败啊。就是输在南宫痕手里,也不枉我一世英名。”

江可道还是第一次被人贴上纨绔的标签,“其实我倒是很好奇,南宫将军是如何死在你手里的?”

郑向东听见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此刻他不是阶下囚,而是胜利者一般。

“南宫痕又如何?还不是死在我手里!”

江可道:“啧啧啧,看得出来,你很心虚,倘若凭真本事,恐怕结果就该换一换了。”

“心虚?成王败寇,南宫痕死在我的手里,已经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江可道摇摇头,想说什么,故意又停顿一下,道:

“算了算了,原本想着,你若能好好聊天,我就把你们的俘虏给释放了。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郑向东瞳孔一缩,“等等!你会有这么好心?”

江可道:“我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从外表就能看出来吧?你的眼力可真不行。前几天,你们那两千多俘虏,我是不是给你们放回去了?”

郑向东冷冷道:“你不提还好,倘若真要放人,为何其他人不放?只放受了伤的人?”

江可道面色悲情,叹了口气,道:

“实不相瞒啊,郑将军,扶风府内缺医少药,我是实在见不得这些人活活熬死,这才把他们送回给你们。”

郑向东盯着江可道,见对方讲话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显然是真实情况就是如此。

难不成,是自己误会此人的初衷了?

琢磨了好一会,才道:

“你想知道什么?”

江可道心中暗道:你个老小子,真是白瞎了狐狸这个称号啊,这么点手段就耐不住了,要是放在另外一个时空,准是个反革命,大汉奸妥妥的。

“我说过,我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我就想知道,南宫将军是怎么死的。”

郑向东迟疑许久,终于道:

“嘿嘿,虽然我失手被擒,但是我夏国有一点,是你们文国永远比不上的,那就是齐心!南宫痕与其说是死在我手里,不如说是死在你们文国人自己手里!”

“你说什么?!”

江可道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这个消息,让他全身上下都感到毛骨悚然,堂堂帝国屏障,一代英雄将军,竟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这怎能叫人不震惊、不惶恐!

郑向东很满意江可道的表现,继续道:

“将南宫痕引出交战,原本就是我们的计策。若无你们文国人将消息传回,你们的皇帝又如何会急不可待的想要消灭我们呢?”

江可道怔怔的待在那,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直到天安城传旨的太监前来,江可道仍旧没有缓过神。

面前的战斗结束了,可怕的后背仍有可能被中伤!

0140 你爹又坑我啊

传旨太监先是到了明台府,后又匆匆赶到扶风府。

倘若不是明王文青说了一句:江可道啊,他还在扶风府,你过去传旨吧。倘若不是因为这一句,传旨太监是打死也不会来扶风的。

谁知道两军交战打得怎么样了,不错,虽然前些日子是打了个胜仗,但是架不住夏军人多啊,这要是一不小心,一去不回,命就搭在扶风了。

但是明王殿下既然发话了,自己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走这一遭了。

岂料刚到扶风,就听闻战争已经结束了,大捷!

八万夏军一个都没走脱,就连对方的大将军都被俘虏了。传旨太监立马放松了下来,摆出了大内的底气和威严,径直走向了府衙。

可惜,最重要的人物没一个在府衙。

司马空和李斌在军营草拟战报呢,江可道在监牢和敌方将军进行亲切会面。

这让传旨太监摆出来的姿态全都放空,立马让人去把相关人等全部叫回来,圣旨当前,怎么可以让圣旨等你?这是大不敬!

江可道离得最近,却姗姗来迟。

“江大人,圣上有旨意,就等你一个了。”司马空立马朝江可道使了个眼色。

江可道点点头,看见那位传旨太监,道:

“这位公公,怎么又是你?”

传旨太监对司马空和李斌虽然倨傲,但对江可道却客气的很。这位爷别看官职低微,但圣眷正浓,和明王殿下据说关系匪浅,明台府的苏大人和余大人对他也是维护的紧,因此,传旨太监脸色堆着笑,回道:

“江大人又立大功,某当然要来贺喜了。只是不成想,某这才刚刚到,江大人又立了一个绝世功劳,先说声恭喜恭喜了。”

司马空和李斌咂舌不已,这位江大人背景如此通天吗?连皇宫的太监都对他彬彬有礼,生怕得罪了他的样子。

江可道知道传旨太监不过说些场面话,于是道:

“这次圣上他老人家总该赏点金银什么的吧?”

传旨太监这才正式展开圣旨,尖着嗓子道:

“圣上有旨,明台府学政江可道、府兵都统司马空、校尉李斌听旨!”

江可道三人依礼跪拜,听着文帝对自己三人的嘉奖。无非是些忠勇可嘉、护国有功、少年英雄等等褒奖,等到说到封赏的时候,三人耳朵都竖了起来,知道重头戏来了。

李斌擢升一级,从凤歌军校尉提拔至牙将。以后见面,那好歹也是得称呼一声将军了,虽然这个将军是品级最低的将军,但怎么也挤进了将军的圈子不是?

司马空原本就是府兵都统,此番立下大功,特将明台府兵改制为常备军,司马空任偏将军,仍旧掌管明台军伍。虽然权力不变,但名头上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从一个二线部队转为一线部队,就凭这一点,足够了。

轮到江可道,众人都听得分外认真,所有人都知道,上次的捷报里,江可道功劳最大,所以这封赏,必然也是最大的。

明台学政江可道,文武兼备,特封西境参军,钦此。

传旨太监念完,场面上有些凉凉的感觉,好像一股冷风吹过,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就完了?”江可道自己问道。

传旨太监又仔细看了一遍,道:

“江大人,这圣旨上确实没有了。”

江可道:“圣上就没有赏点其他的什么?比如黄金白银,良田美女?”

传旨太监早就见识过江可道的奇葩,只好道:“江大人,圣上给我的圣旨,确实只有这个,或许,给明王殿下的圣旨里,还有你的赏赐呢!”

江可道心道:你骗鬼呢吧!文青啊文青,你爹不仅给你挖坑,他连我也坑啊。

上一次,给了个什么学政,啥权利都没有。这一次,给了个参军,仗都打完了,自己还参个毛线军啊!真是买的没有卖的精,文帝就是抠啊!

江可道兴致缺缺,招待传旨太监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两位刚刚升官的将军身上。

席间,司马空对这场收官战役添油加醋又论述了一遍,当然,李斌在场,他也不好意思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说江可道如何厉害。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杯热茶洒战场。

传旨太监听得惊奇,看得出来,这两位军中的汉子,对那个江大人是真心的服气。这个可就很难得了,那些军中的汉子,哪个不是桀骜不驯,谁会对一个书生客气?

这就说明,这个江大人的确是有真本事的人。

这样的人,以后必然是一飞冲天!能文能武,朝堂上这样的人可不多,满朝堂你找去,几乎找不出一个像江大人这样的。

看来,自己的客气完全没客气错,应当再客气一些。

第二天,也是新年的第一天,江可道很罕见的给了传旨太监一个红包,这让传旨太监受宠若惊,待看到司马空和李斌都有份时,这才安心接受。

“公公,你就要折返京城。夏军的大将军郑向东,有劳公公一路押送。此人干系重大,押解至京城后,还望禀明圣上,直接押入天牢。”

“江大人放心,某定当全须全尾的将他押至京城。”

江可道点点头,“我会让五百凤歌军亲自护送你,到了云州后,自有幽州军一路护你到京城,他们几万大军此刻刚刚抵达云州,就不必再赶来扶风了。”

江可道没敢说出南宫痕的真正死因,这件事,只能由圣上亲自审问。

在此之前,多一个人知道那么郑向东就多一份危险,恐怕还没道京城,就会意外死亡。

送走传旨太监后,江可道也简单收拾背囊,和司马空、李斌告别。

他来去自由,既然扶风战事已毕,当然要返回明台府。

至于司马空,还要继续等待明王文青的调令。至少目前为止,文青仍是统揽云州军政大权的西境摄政王,只要圣上一天不收回这道命令,那么文青就一天不能卸下身上的担子。

而江可道此番回去,就是要好好吐槽一下文青他爹。

顺便,有些事情,他也该知道知道了。

0141 回家

明台府的新年氛围明显比扶风好太多了。

战事刚刚结束,许多逃离扶风府的人,还没来得及回家。当然,或许有的人,从此就再也不会回去了。江可道携吕虎等一行人,从扶风东城门,一路策马而去。

李斌和司马空商量过后,为了江可道的安全,特意挑了一百精兵,沿途护送。

虽然江可道百般拒绝,但是李斌和司马空抵死不从,开玩笑,虽然说这一路啥事也没有,但万一碰上个流匪,江可道出点啥事,只怕自己两人刚刚升上去的官位,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被撸下来了。

“虎叔,这番出来,辛苦诸位兄弟了。”

江可道坐在马上,慢悠悠的往前走着,从扶风到明台,紧赶慢赶也得两天的工夫,急也急不来。

吕虎却似乎很满意这一次的出行,在他的心里,见识到了帝国的三大王牌军之一,此生的愿望清单又可以勾除掉一项了。“公子,不辛苦。能够经历这么一场大战,虽然未能上场杀敌,但能见识到凤歌军的风采,也不枉此行了。”

江可道想的却是,凤歌军固然军纪严明,军力无双,但是战法上仍有待改进。

“你们也别妄自菲薄,你们只是人少,但是真要进行特种作战,你们绝对要比凤歌军强。”

吕虎憨憨的一笑,不再说话。

公子教导的特种作战,斩首作战,确实不适合人多。但要在几万军中,来去自如,斩敌酋于无声,吕虎自问现在还办不到。

两天后,明台府。

才过了十几天,可江可道却像是过了好几年,那可不就是吗,刚刚过完一年呢。

“你江大爷我又回来了!”

守城的士兵见得一大批人马,身后竟然是明晃晃的盔甲,左边的一个小兵立即大喊道:“关城门,夏军攻过来了!”

右边一位年纪稍大点的守兵,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妈了个巴子,看清楚点,那是咱们的凤歌军。前面骑着白马那位爷,是咱们明台府的江大人,江大人少年英雄,一人独守城头,全歼八万夏军,捷报昨天才传过来的,你小子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再胡乱说话,小心你的狗头。”

两人的对话,江可道自然是没听着。

进了城门,江可道便直奔家里。娘子茶和云香的店面在年十五之前,都不会开门营业,号称要吃完汤圆后,才适合正式营业。当然,明台府内,大部分店面在正月初一就开始营业了,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时机,一个月,起码能顶平时三四个月的营收,放着这么好的时间,关门歇业,这不是傻子么?

不过却没人敢说云香和娘子茶。

那两个店,平时就生意好到爆棚,据说云香已经需要提前预定,并支付预订款,才能拿到货了,想要临时去买,门都没有。不,有门,但是没货。

吕娘和云汐待在江府,鲜少出门。

年三十的时候,明王派人送来许多礼物,并邀请她俩一起过王府吃年夜饭,但被吕娘拒绝了。云汐也认为,年夜饭,当然应该在自己的家里吃。

虽然江可道没在家,可是,这里是江府,就是她们的家。

吕娘望着大门外,怔怔的出神。“云妹妹,你说,公子也该回来了吧?扶风那边,听说已经安稳下来了。”

云汐的心其实也一直悬着,这个年都没过好。

直到昨天,府城里一片欢呼,秋月这丫鬟来报,说是扶风又大捷,八万夏军全没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在她心里,只要江可道平安无事就好。大捷小捷的,都无所谓。

“嗯,满府城都在说,公子神勇无敌,一个人全歼了八万夏军。”

吕娘面露笑意,心里甜滋滋的,口中却道:“呸,他最怕死了,还神勇无敌。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虎叔让他一只手,他都打不过。”

“那公子至少也是智计无双啊,你想想,八万大军啊,听着都头皮发麻。扶风府都快撑不住了,可是公子一去,困难迎刃而解。”云汐继续赞扬道。

吕娘叹了口气,道:“他从来就爱逞强,在梅花庄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不过,也许只有这样,公子才是公子吧。”

云汐知道吕娘说的是扳倒周员外的事情,突然问道:“吕姐姐,你想公子吗?”

只是尚未等吕娘回答,便听得门外一个声音传来:

“谁想我了?来来来,大声说出你的想念。”

不是江可道又是谁,他早就到了家,只不过,外院的下人们全部被禁声,江可道一人蹑手蹑脚的走近里院,这才把吕娘和云汐的谈话听个透。

整体来讲,江可道还是挺满意的。

两人见到江可道,神气活现的现身,不觉眼眶有些红。

说是放下心来,放下心来,但只有真正见到这一刻,你才会知道,原来所谓的放下心来,其实还在半悬着。

“怎么了,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吕娘,云汐,见到我你们不高兴吗、不开心吗,不觉得应该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吗?”

云汐撇了江可道一眼,嘟着小嘴,道:

“公子尽会欺负人,害得我们担心,又害得吕姐姐哭鼻子。”

吕娘擦了擦眼睛,强行道:“谁哭鼻子了,我才不会为他哭鼻子。”

江可道暖暖的一笑,还是在家里好啊。

打打杀杀的,多糟心。有人惦记着,有人为你红了眼眶,这才是你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理由,这才是江可道觉得这一切还真实的理由。

“好了好了,今天晚上,公子我亲自下厨,好好慰问慰问两位。”

吕娘却道:“不,公子。你才刚刚回来,理当是我们为你接风洗尘,你就好好歇着吧。”

“你们确定,会做饭?”

吕娘和云汐相视一笑,“反正吃不死你。”

江可道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稀粥,那确实是吃不死人,但是那滋味,和自己记忆里的猪食其实味道已经相当接近了。

江可道有些慌。

“那个,要不咱们商量下,还是让陈婶下厨吧?”

0142 跟你说个事

陈婶此刻正和江可道一起,站在厨房门外观望。

两人的眉头紧锁,心中均有一股深深的疑虑与不安。

“老爷,要不你还是去歇着吧。我一会找机会进去看看两位姑娘。”

“有这个机会吗?”

“其实两位姑娘这些日子也学过一些厨艺,能把东西做熟。尤其是吕姑娘,有时候也能做一些好吃的菜出来。”

“能把东西做熟?”

“是啊,所以老爷你就放心吧。”

“这样我能放心?”

“去吧老爷,这不是还有我呢,出不了岔子。我会在这候着两位姑娘。”

江可道最终还是忧伤的离开了,他发现陈婶讲话的重点完全搞错了。他满心的担心这顿饭,可是陈婶却一直以为他在担心吕娘和云汐。

做个饭而已,难不成还有什么危险?

难道不应该好好担心担心这顿饭吗,江可道很迷惑。

~~~~~~~~~~~~~~~~~

事实上,在江可道进城的第一时间,文青就收到了消息。

文青故意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带齐了礼物,亲自来到江府。

这要是其他人知道了,怕是会上个折子弹劾江可道。谱也太大了,凭啥回来了不去向王爷汇报工作,居然还要王爷亲自上门,还要王爷带着礼物上门。

这是僭越!

江可道起了个大早,正在院里调戏秋月弄回来的一只猫。

“江兄,你回来也不说声,让为兄好一顿担心啊。”文青见面率先开口道。

江可道停下手中的动作,扬了扬手,那只猫竟然一跃而起,跳到了围墙上。“文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兄弟我昨天回来,也没见你给摆个宴席接风洗尘。”

“想吃饭喝酒,随时都有啊。江兄,不多说,谢了。”

江可道见司马寻后面一溜的人,大约有五六个,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礼物。侧过身子,对大伙儿道:“来来来,把东西放下,自己去外院领赏钱。”

说罢,邀请文青在凉亭下入座。

“文兄,你说说你那个爹,啊,每一次都这么小气。这次我好歹解决了扶风府的危机吧,居然只给一个参军的破职位,半两实在的东西都没有。”

文青有些好气又好笑,全天下,大概也只有江可道一人敢这么吐槽文帝了。

“参军可不是什么破职位,你此番的功劳太大,按理说封个侯爷也不是不可能。父皇是想多磨砺磨砺你,怕你年少骄傲自满,反而毁了前程。”

江可道嘴一撇,“我年少有为,难道不应该骄傲吗?”

“这……”,文青很无语,“你自己不是常说嘛,虚心使人进步。”

江可道:“是吗?这话是我说的?”

“当然,在你之前,我可从来没听过这么言浅意深的至理名言。”

江可道摆摆手,“看着你带的礼物的份上,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文青暗道:合着你倒是追究一个给我看看?

文青:“江兄,能见到你平安回来,我心中实在是高兴,今儿咱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江可道立马道:“你高兴的太早了。”

文青有点跟不上节奏,许久不和江可道聊天,有点被其他人给拖慢节奏。但听得江可道话中有话,便屏退了左右,道:

“江兄可是有事要说?”

“厉害。”江可道拍了拍巴掌,“文兄还是如此聪明,听话听音。其实我没什么事要说。”

文青刚刚端起的茶杯一抖,几滴茶水溅了出来。

“当真没什么事?那为兄倒是要和江兄说个事。”文青喝了一口茶,似乎在组织措辞,“江兄,此番扶风大胜,震天雷出的风头太大,朝廷希望能把震天雷的配方报上去。这是镇国利器,东边和北边也许也用得着。”

江可道其实早就料到这一天。

在他决心前往扶风府的时候,他就知道,震天雷这种利器,搁谁手里都不安全,都是个隐患。必须掌握在国家手里,掌握在帝王手里,文帝才会安心。

“这算什么事?回头我给你就是。”

文青感觉有些对不住江可道,“江兄,你心中可有怨言?献出如此重宝,无论在哪,封侯拜将几乎都是板上钉钉,可是父皇却啥也没给你。”

江可道碰了碰文青的茶杯,“来,喝一个。文兄你说这话就矫情了,老实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天下太平,有点小钱,到处瞎逛。”

猛地一饮而尽,这才醒悟过来。“失误失误,这是杯茶,我还以为是酒。”

文青心中宽慰。

“那我就不矫情了。以此茶,敬江兄。”

其实江可道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怎么和文青说。郑向东说的话,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不信,他既然是只狐狸,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反咬一口。

只不过,倘若是真的,那么文青就得好好提防提防了。

勾结外敌,用一个假消息,怂恿文帝下达出击的命令。这是叛国的重罪,一经查实,无论是谁,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能够接触到皇上的,不会是普通人,而敢于如此行事的,更不会是泛泛之辈,这人必是朝堂上的重臣,甚至是三公之一、诸位皇子!

文青见江可道发愣,问道:

“江兄,你怎么了,走神了?”

江可道笑笑,“是啊,在想一会要去哪胡吃海喝一顿,你可不知道,我回到明台府的第一顿大餐,是有多么惨不忍睹。”

文青跟着一起大笑,“谁不知道你江大人,是个好厨子。居然会没东西吃?”

“这事是赵姑娘告诉你的吧?我已经很久不下厨了。”

“还用的着灵儿来说吗,你府里的人,谁不是对你的厨艺夸赞有加呢?”

“是吗?哎呀家风不严,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轻易就传出去了!”

“得了吧,我还不至于把你绑回王府做厨子。不过说真的,你要愿意,我可以给你开个不错的工钱。”

江可道想起当时赵灵儿要聘请他做厨子的事情,当真是一家人进一家门啊。现在,她的夫君居然也打起了这个主意。

“那敢情好,我要的不多,每个月五万两。”

“去你的吧!”

0143 也跟你说个事

聚福楼。

这是江可道和文青第二次会面的地方。

第一次在娘子茶,文青成为了明台府娘子茶的第一个客人。第二次在聚福楼,文青误以为江可道做了聚福楼的小厮,两人狼狈为奸地进了对面云雨楼。

江可道那时两首绝世诗词震惊天下,成了明台府第一才子。

整个二楼被文青给包了下来,司马寻在一侧守着。一楼的楼梯口,另有四名王府侍卫守着,等闲人轻易靠近不得。

“还是文兄知我啊,要说这明台府的菜,比得过聚福楼的真不多。”

江可道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奇道:“怎么今天店小二都休假么?这服务态度真是太差,客人都上桌了,连壶茶都没有。”

文青捧腹,“行了,别演了,我让人在下面守着了。今儿咱哥俩得好好喝一个,说实话,江兄,咱们认识这么久,啊,还合伙做了两次生意,可是真正坐到一起喝酒,却是绝无仅有啊。”

江可道谨慎的看着文青,“文兄,你不会是想把我灌醉,要非礼我吧?”

“你这话也就这儿说说”,文青一脸的正义,“要是让灵儿听着了,可没你什么好果子。要是让你府里的两位小娘子听见,就更没你好果子吃。”

江可道满脸的不以为意,“开玩笑,在江府,我是老爷,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对了,包括那只猫,那也得听我的。”

说话间,司马寻便拎了两壶酒进来。

文青扣好杯子,亲自倒酒。这一次,江可道不仅为了文国做出巨大贡献,也让自己这个封地王爷挣得巨大面子。

现在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六皇子明王殿下识人有方,治下居然出了这么一位能文能武的大才。不少人都在打江可道的主意,想把他收为己用。

当朝三公之中,太傅范则然已经是第二次请文帝准允江可道入朝,哪怕当个侍郎也好。要是再晚点,说不定军部的人,手就伸过来了。

这不,在范则然之后,太尉吴见头一次为了一位远在边疆的年轻人求见文帝,希望这等军事奇才能够加入文国军部,他日必是一位不弱于三大王牌大将军的传奇将军。

文帝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但是文青却知道,自己的父皇暂时还不会动江可道。如果现在的文国,有一个地方最需要江可道,那就是西境,就是云州。

“来,江兄,这一杯,敬你。”

说着,文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烧得肚子如刀割一般,但此刻文青只觉得痛快,酣畅淋漓。

江可道也跟着满饮了一杯。

吃饭喝酒,从来不后于人。这是江可道做人的原则。

“文兄,咱得慢点喝,等菜上了再痛饮。有酒无肉不成席啊,光喝酒,忒没劲。”

文青眯了眯眼,“怎么,你还想去云雨楼坐坐?”

“哇,哇哇,这可是你说的。文兄,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直接就做做,也太不含蓄了。”

江可道故意显得矜持,他当然知道,文青也只是随口一说。

第三杯酒下肚,司马寻终于陆陆续续端着菜肴进来,八大碗、荤。八小碗、素。两盆大汤。江可道看着满满的一桌子菜,有一种猪一般的幸福感。

“文兄,其实,原本今日想和你说个事来着。”

文青酒量实在一般,三杯下肚脸上已经通红,“有话就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好。”

江可道手搭在文青肩膀上,吐了口酒气。

“不是这个,是关于凤歌军南宫大将军的死。”

文青双眼一缩,立时惊醒过来。南宫痕的死,死得蹊跷,文帝虽派出了皇龙卫,但查案进度不甚理想,甚至,文帝有密旨给文青,要他相机行事。

江可道也不管文青听着没听着,又道:

“南宫将军死得冤啊!他是被我们文国人给害死了,整个西境的战争,就是一场阴谋。背后的人想得到什么,想破坏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是朝中有人勾结夏国,故意用一个假消息,怂恿圣上,让圣上下旨,逼南宫将军迎敌。”

文青浑身发冷,南宫痕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就质问过苏通仪,整场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惜苏通仪所知有限,前后的因果一无所知。

“江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可有证据?”

文青很谨慎,他的内心深处,依然觉得不可能。

“证据就没有,证人倒是有一个。”

“谁?”

“被俘的夏军大将军,绰号狐狸的郑向东。我拿两万夏军俘虏作要挟,他才漏出这个口风,至于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文青此刻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发生倾斜,果真如此,那必是朝中有重臣是奸细。看着江可道,文青突然心有所思,道:

“江兄,以你看,谁的嫌疑最大?”

“这件事很简单。要么,此人是夏国潜伏在朝堂上的奸细,藏得极深。此番暴露,看看朝堂上谁溜之大吉就知道是哪位了。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就是我们自己内部争权夺利,谁想掌控西境的军队,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文青顺着江可道的思路,越想越不对。这件事情牵扯太大,倘若真是如此,那么,最大嫌疑的人,居然会是太子!

这不可能。

太子未来继承大宝,南宫将军仍旧是帝国屏障,是帝国的柱石一般的人物,太子没理由下手啊。可是,可是父皇令三皇子文若掌管天下军权,自己亲率三大王牌军,太子仅凭一个户部和吏部,位置很不安稳,所以才对西境下手?

想到这里,文青连忙问道:

“那郑向东人现在在哪里?”

江可道迷糊道:“我已经让那传旨太监顺便押解回京城了,放心,过了云州就会有幽州军一路护送,出不了差错。”

文青闻言,一脸的颓丧。

“糊涂啊,糊涂!江兄,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省心么!”

文青有些黯然,郑向东此去,必死无疑。不是死在路上,就会在审讯前死在大牢里。太子岂会让这么重要的把柄,陷自己于危地?江可道不清楚其中厉害,见文青状态不对,道:

“文兄,吃你一顿饭而已,实在心疼明天我回请就是了。”

0144 正月十五

江可道终究没有回请文青。

在得知夏国郑向东被押解回京城的时候,文青就知道,这件事可能要凉了。倘若真是太子想要夺兵权,那么事情败露,捷报传回京城的第一时间,郑向东的命运就注定了。

以太子今时今日的权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俘虏,简直太容易了。

即便这个俘虏身份地位特殊,那也只是个俘虏而已。

~~~~~~~~~~~~~~~~~~~

江府。

这几天的江府,比过年时要热闹多了。

据说,是因为吕娘和云汐商量了下,觉得江可道没在家里过年,就把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当成年节,补过一次。

江可道躺在躺椅上,秋月正在边上给剥着葡萄。

“秋月啊,你说,有这个必要嘛。”

秋月脑袋一歪,好像四十五角看天空的样子,回道:“老爷,我觉得很有必要。老爷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过年的时候,街上可热闹了,家家户户挂灯笼放鞭炮,只有咱们家冷冷清清的。”

“是吗?我看咱们家也挂灯笼了啊。”

秋月摇着头,晃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的。咱们家挂了灯笼,那灯笼也是冷冷的。”

江可道看着秋月,道:

“你这就不对了,太唯心了。要知道,我们得唯物的看待这个世界。咱们家的灯笼,保证和别人家的一样,发光发热。你要不信,用手去戳戳,烫不死你。”

秋月满脸的不解,“是吗?可是老爷,云姑娘当时就和我说,这灯笼冷冷的啊,说用手摸也感觉不到热。”

江可道心中一痛,这个云汐,怎么这么傻?

想到此处,也没心情和秋月探讨唯物与唯心的世界观了。

“走,秋月,咱们去厨房看看。”

说着,江可道便起身,秋月不敢阻拦,但却张开双臂,不让江可道过去。

“咋了,厨房失火了?不让我去看看。”

秋月撅着小嘴道:“才不是呢,是吕姑娘和云姑娘不让老爷去,说老爷今天就安心候着,她们要亲自下厨。”

江可道大吃一惊,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说什么?吕娘和云汐要亲自下厨?坏了坏了,秋月,你赶紧让开,咱们还能有顿好吃的,晚了只怕又要委屈五脏庙了。”

秋月抵死不让。

在江府,不听老爷的,也就是扣工钱的吓唬,雷声大雨点小,从来也没扣过。但是不听两位姑娘的,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等同造反啊。

所以,无论江可道说什么,秋月只是拦着,也不再辩驳。

“哎。”

江可道最终败下阵来,继续回到躺椅上,有一颗没一颗的吃着葡萄。

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阵阵香味。

“老爷,你闻到没有,居然有香味,吕姑娘和云姑娘做的饭菜居然有香味了!”秋月猛地站起身,兴奋得像个三岁孩子。

江可道当然闻到了,可怜的孩子。

做饭有香味,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这也足以说明,在吕娘和云汐主厨的日子里,江府的伙食是有多么的糟糕。

在聚福楼里,是猪一样的幸福。

但是在江府,很有可能是猪一样的不幸。

陈婶从门外走近,见江可道和秋月就在院子里,当下及招呼道:“老爷,可以开饭了。”

江可道这回终于起身,“走吧。”

~~~~~~~~~~~~~~

厨厅里,吕娘和云汐正忙得不亦乐乎,身上的围裙尚未解开。

虽然受油烟之苦,但此刻心中却是满足至极。

仿佛江可道已经开始点赞这满桌的美味,并吃得囫囵吞枣。

“公子来啦,快过来坐,今日正月十五,咱们吃个早早的饭。吃完了,还能去逛逛灯会。”吕娘一边招呼江可道,一边解下身上的围裙。

江可道见着眼前摆满了大碟小碟的桌子,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

“大家一起来,一起来。”

吕娘和云汐也坐了下来,秋月很自觉的站在一边。虽然江府用膳,不分尊卑。但是,那是因为主家好,作为下人,可不能习以为常,大大咧咧的坐上去,否则哪一天主家心情不好了,或是突然转性子了,那吃亏的还是自己。

至于其他下人,早早的就去了另一个厅,不来打搅江可道。

“过来坐啊,秋月,你愣着干嘛呢?”

秋月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半边屁股挨着凳子,随时准备起身给江可道和吕娘、云汐盛饭。

“公子,你尝尝这个。”

“公子,这个你也试试。”

吕娘和云汐一落座,便纷纷夹菜给江可道。两人回过头,相视一笑,又对秋月道:

“秋月你也吃,自己夹。”

秋月赶紧朝着挨自己最近的一碟菜伸出筷子,她可不敢劳烦两位姑娘夹菜。

能够上桌与主家同席,那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满明台府打听打听,哪户人家是这样的?

江可道起筷,尝了一口,别说,味道还像那么回事。

“不错不错,大有长进啊。”

“公子吃的喜欢就好。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不能整天守在厨房里,以后啊,公子想吃什么,就告诉我们,我和吕姐姐来做。”云汐款款道。

江可道:“整天守在厨房里的,好像是陈婶吧?”

吕娘:“总之呢,我和云妹妹的意思,公子明白就好。”

江可道愣了一下,我明白啥了?我怎么就明白了?

不过眼见得吕娘和云汐,满心的为了自己,江可道有时觉得,自己的很多决定都太过自私了。就比如这次驰援扶风府。

只是,倘若事情再来一次,江可道只怕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

“吕娘、云汐,你们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这个人也没旁的本事,一直以来,心里也有个困惑,不过,现在困惑不在了。但是,就这样把你们娶进门,太不正式了,且等个一年半载,我一定要圣上亲自为我们赐婚,然后我们再来个旅行结婚,看看这个世界,逍遥天地间。”

江可道一气说了一大堆,面前的三个女人却怔怔的呆在那。

连秋月手里夹着的菜,都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吕娘和云汐的眼里,同时泛着晶莹。她们当然早就知道江可道的心意,只是,在这么一个日子,这么正式的说出来,给了自己承诺,还是让两个人心潮澎湃。

江可道看着吕娘和云汐脸上的泪花,心里却开心极了。

有些事情可以晚一点,有些话却不能等。

江可道提起筷子,主动给吕娘和云汐夹菜,“都愣着干啥,来,咱们吃饭。”

0145 元夕灯会

正月十五的明台府,格外热闹。

那些才子佳人,灯前月下,踽踽而行,隐于人潮中,却分外甜蜜。比之年节的浓墨重彩,元宵节则更多了几分人情味。

江可道携吕娘、云汐一齐出来,说是东市那边有个灯会,得去逛逛。

吕虎想要清静,倒是让豹子和强子随行。

“人可真多,平时也没见着这么多人啊。”

江可道发出感叹,这场面,这阵势,你说说,要是全挤在自己店门口,那得卖多少钱啊。

云汐久在明台,见惯不怪。

不过今年的元夕,确实比往年要多些许人。于是道:“公子,想必是从扶风搬来了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回去,干脆就在这边过年,顺便就把元宵也过了。”

江可道想起扶风的年节,那可真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一行清泪滚滚来啊。

“走,咱过去看看,有灯谜。”

几人拨开人群,不远处,偌大的灯谜竞猜现场。不少才子藏身灯下,正苦研谜面,偶有所中者,当即高声叫喊。大多数才子,锁了一整晚的眉头,一直未放开。

江可道见旁边有位小哥,开口问道:

“这位小哥,这灯谜怎么猜啊?”

“用这猜呗,你问我,我问谁去?”小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眼的不屑。

吕娘和云汐跟在江可道身后,捂嘴轻笑,看见江可道吃瘪,那简直比自己猜出了灯谜还要高兴。

“哦。我是说,猜中有没有奖励?比如,随便奖个几百两银子什么的。”

那小哥就更加不屑了,“你要奖励啊,有,猜中三个,奖励月亮灯笼一个,猜中五个,奖励十辆银子。不过,你想要一百两,至少得猜对十个。”

“这么简单?”

“是啊是啊,你快去猜吧。”小哥显得很不耐烦,在看着江可道等人离开后,低声的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哪来的公子哥,带两个妞充什么读书人,这灯谜要这么好猜,那些才子又岂会一个个跟个木头样站在那。”

江可道随意浏览了几个谜面,有的还有些意思,有的就差强人意了。

“吕娘,云汐,你们要不要猜猜看?”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不了,我们就跟在公子后面,帮公子拿奖品。”

江可道竖起大拇指,“我不得不佩服二位啊!”

“佩服什么?”

“佩服你们的先见之明!”

云汐佯怒道:“公子是说我和吕姐姐猜不出来?”

“不不不,误会了。我是说,佩服你们提前知道我要拿奖品。”江可道厚着脸皮道。

“哼,那可不一定,我们也只是说说。”

江可道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一个谜面前停了下来。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江可道扯了下来,自顾自地道:“这个谜底好,就从这个开始吧。”

早有候在一旁的小厮,见有人扯下谜面,便跟了上来。

“这位公子,可是有了谜底?”

江可道把谜面丢给小厮,道:“不错。这个谜面的谜底是个日字。”

那小厮立马道:“恭喜公子,您猜对了。”

江可道又往第二道谜面走去。“五句话。猜一成语。”

“吕娘,要么这个你来好了,太简单,我来猜的话,就有点欺负人了。”

吕娘也看见了谜面,心中暗道:五句话?有什么成语是五句话呢?成语按理说都是四个字,无论如何也凑不齐五句话。因此摇了摇头,不做声。

云汐同样思考了一阵,试着问道:“公子,可是三言两语?”

江可道拍拍手,“不错不错,我就说很简单嘛!”说罢,把那谜面一把给扯了下来,丢给小厮。

云汐面露笑意,却不经意牵了牵吕娘的手。

自己好歹是明台府第一才女,猜些简单的灯谜,自然是不在话下。可若是因此惹得吕娘心情低落,那就大大的划不来了。公子没注意到这些,自己可不能没心没肺。

下一道灯谜,江可道照例又让云汐和吕娘先猜。

“十五天。打一字。”云汐故意装作绞尽脑汁的思考,然后道:“公子,这题我也不会。”

其实她心中早已猜了出来,只是为了顾及吕娘,便也说自己不会了。

江可道拿过谜面,有看了一遍。“不应该啊,这题不难啊。十五天,半个月,单字是一个胖。”

旁边的小厮立马高声道:“恭喜公子,又答对一题。公子连续答对三题,可以换一个月亮灯笼了。”

江可道摆摆手,道:

“不急不急,才刚开始玩嘛,再猜几个看看。”

说着,众人又朝下一个谜面走去,有些看热闹的,觉得新鲜,居然有连续答对三题的,可不多见,因此也跟在后面,想看看江可道他们究竟能猜出来几道题。

江可道踱步过去,站在一个字谜前。

“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双落马蹄前。”

月躲在半云下,加上双残花,那么就是个能字。能字下面现马蹄,不就是个熊字?

那小厮见江可道犹疑,轻声试问:“公子,这道题可是难住了?”

江可道笑了笑,“难倒是不难,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道谜面的谜底,是个熊字。”

那小厮睁大了眼睛,竟然真的猜对了。

人群中有人喃喃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果然是至理啊。这位公子脱口而出,只怕是位真正的大才。当即有人悄悄回应:你还不知道吧,看见他身后那两位漂亮姑娘没,我听说,明台府第一才子的身边,就是跟着两位仙子般的姑娘。

那几人显然是扶风府逃难过来的,否则,明台府读书人当中,鲜有不识得江可道的。

说话间,江可道又来到下一个灯谜前。

“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乌龙卧壁,身披万点金星。”

“居然是这道谜面,我记得前两年就有出现,但一直无人猜出。”

“是啊是啊,当年丘士臣他们也曾试着猜这谜底,却无一人答对。”

“别说话了,我们看看这位公子能否猜出来。”

江可道暗道,还真是没什么新鲜谜面啊,自己以前过的那些元宵节,经典灯谜大全不知道猜过多少,猜不出来的,通通一键搜索。

这道谜面确实不容易。没有点生活常识和经历的人,恐怕确实答不上来。而有这方面知识的人,恐怕又不是读书人。

江可道伸手摘下那个谜面。

一时间,人群中唏嘘不已,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他真的会?不可能吧?”

0146 公子手下留情

江可道也不看旁人,先是看了看吕娘和云汐,而后又转头对候在一旁的小厮道:

“这道谜面的谜底有两个,那么是算一个灯谜还是两个?”

那小厮心中暗道不妙:不会真猜出来了吧?

但口中还是给自己留下余地,“公子,既然写在一个谜面上,那当然算一个了。”

江可道点点头,这样的说法也算公允。当然,如果算成两个灯谜,也在情理之中。

“你听好了,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这个的谜底是油灯。”

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工夫后,便有人惊道:“真的是油灯!”有人不解,那人接着便道:“白蛇渡江,说的不就是油灯里的灯芯么,头顶一轮红日,那是油灯点着时,那红扑扑的火苗,可不就是像一轮红日嘛!”

经此人一番讲解,人群中一阵了然。

“原来是如此,难猜,难猜啊!”

“是啊,这谁能猜到。怪不得前两年都无人猜出。”

“这位公子真是厉害啊。公子,你不如一块把那下联的谜底也说了吧!”

江可道举起谜面,又看了一眼,道:“乌龙卧壁,身披万点金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东西,只怕做生意的人家家里,都有一个。诚信经营,斤两无缺,那么自然就会万点金星,财源滚滚。这东西,就是杆秤。”

一旁的小厮,眼睛都瞧得直了。

围观的群众想通之后,纷纷爆发出赞赏和起哄声。

不小的动静,把整个灯谜会现场的注意力都给引了过来。人群中,有一男一女,却都做了书生打扮,正流连灯会,听见潮水般的叫好声,那男的道:“灵儿,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准是有人猜出了极难的灯谜。”

这一书生一书童装扮的两人,不是旁人,正是明王文青和一代小魔女赵灵儿。

文青这些天一直在查南宫痕死亡的真相,但京城路远,自己无诏不得进京。所以只好写了信给当朝太傅,拜托他查一查。郑向东按理应该是被押进了天牢,暂时没有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这几天一直没时间陪赵灵儿,心生愧疚,便决定带着她一起逛逛灯会。

“好。去看看也无妨。”

文青点点头,“说起来,你也算是明台府第一才女,和那云姑娘才华并列,这区区灯谜又岂是难题。”

赵灵儿一跺脚,“你要再说这个我就不去了!”

文青哈哈大笑,这个典故,在两人订亲之后,赵灵儿便坦白了。所有的诗作,都是花钱从江可道那里买来的,据说,一边谈着价格,江可道一边就把诗写出来了。随便一首,都足以碾压一众书生。

文青不得不佩服,江可道那小子的才华。

两人随着人潮,跟上前去,王府里的侍卫,全都隐在暗处,一般人根本就发现不出来。

“诶,让一下让一下,我们过前面去。”

“你谁啊你,就让一下让一下的,没看着我们也正往前挤呢!”

文青吃了个挂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问道:

“这位公子,前面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站在前面的书生见文青尚算有礼貌,便回了一句:“我也没看着,据说是有人连续答对十道灯谜,还在继续答。”

文青心里一惊,连续十道?

什么时候,灯谜这么好猜了?这不太可能啊,自己也参加过几次灯谜会,包括京城的元宵灯谜,那些灯谜不说难猜,但想要连续猜中几个,都极难。

转过头,文青看了看赵灵儿,轻声道:

“灵儿,看来真是有高人,居然连续猜中十道。”

赵灵儿可不信,这小小的明台府还能有什么高人,蹙着眉道:“青哥,你说,会不会是姓江的那小子来了?”

文青心中一动,“你是说江兄?”

转而又一想,对啊,极有可能啊。满明台府,如果能找出一个这么奇怪的人,那肯定非江可道莫属,那小子又爱凑热闹,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他?

最重要的是,猜中灯谜十道以上,有赏银!

就凭这一点,就能肯定江可道必在其中。想到这,文青也变得兴奋起来,拉着赵灵儿从另一侧绕路钻了进去。

“果然是这小子,一会可千万别当众提赏银的事情啊。这可是多么风雅适合扬名的时候啊,提钱可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

刚刚想完,就听江可道又猜完一道谜面,而且又是正确。

“那个,小哥啊,我猜了有十五道了吧,能拿多少银子?”

文青一个踉跄,人群当中也一阵愕然。

那个一直跟着的小厮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公子,这个……按照道理来说,是有一百……一百五十两。”

江可道点点头,转向吕娘和云汐,“咱们是换个地方玩,还是继续猜几个?”

人群中有人起哄道:“公子,再猜几个呗!”

“对啊对啊,你要不猜了,这灯谜可就不好玩了。”

“公子,你要再猜对十个,我也出一百两!”

这一下,人群里可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要江可道继续猜下去的。多的出到一百两,少的也有五两十两。

江可道正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这是要发啊!

“嗯哼,既然各位公子抬爱,我就勉为其难,再猜几个,希望一会大家直接把银子给这位姑娘就好。”

文青牵着赵灵儿的手,低声道:

“你看看,这就是他啊,走到哪都能挣钱。别人猜个灯谜,算是茶余饭后的附庸风雅,他呢,居然猜成了一个赌局。他自己是包赚不赔的庄家,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赵灵儿点点头,打从认识江可道的第一天起,他不就是要钱么!

很快,江可道眨眼的工夫,又猜出五道灯谜,合计算下来,已经二十道了。

一旁的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了出去,换成了一个中年人,见江可道还要再猜,便悄悄扯了扯江可道的衣襟,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

“公子手下留情!咱们借一步说话。”

0147 等会有灯会诗会

江可道一边被那中年人拉走,一边对吕娘喊道:

“吕娘,记得收银子啊。这些才子们,可都是说话算话的君子,不会赖账的,你尽管去收就是,放心好了。”

原本跟着起哄的一众读书人,被江可道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的掏出银子。

总不能为了几两银子,把君子的名号给丢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怎么就和君子扯上关系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当然不是,这是江可道在给他们挖坑。

那中年人拉着江可道走到一边,低声道:

“这位公子,鄙人姓钟,这儿的灯谜是鄙人的场子,公子要是一股脑儿全给猜完了,我这就得收场了。公子高抬贵手,鄙人给公子三百两,公子您看如何?”

江可道微微一沉吟,“三百两?”

那钟姓老板连忙道:“实在不行,三百五十两。还盼公子给个面子。”

江可道点点头,人在江湖,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嘛,因此非常大方的道:

“好,三百五就三百五。”

两人愉快的达成交易,待回来时,发现吕娘的手里竟然有五百二十两,这帮子读书人,也太有钱了吧?

看来,以后不仅要挣女人的钱,这读书人的钱,也可以好好琢磨下。

正要细细规整一番,突然听得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江兄,多日不见,我就知道是你。旁的人,又岂能连续猜出十道灯谜?”

江可道不用转身也知道,是文青到了。

这个家伙,作为堂堂的明王,现在依旧是统揽云州军政大权的最高指挥官,居然还玩这种微服私访的游戏,实在是太不着调了。

“我说文兄,你跑着来干啥,有时间应该去云……云游四海的嘛!”

江可道转身的一刹那,看见了赵灵儿,魂都要冒出来了,硬生生的把车刹住了。云雨楼改说成云游四海,也不知大伙听出来没。

果然,赵灵儿耳朵多尖,曾经和云汐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对云雨楼三个字,可谓敏感的很。

“云游四海?江可道,你把话说清楚了,云游什么四海?”

江可道暗自流汗,看向文青,希望能得点指示,或者是对点口风。很可惜,文青的手一直被赵灵儿挽着,只能靠僵硬的面部表情传递信息。

这是……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啊!江可道无法,只好岔开话题道:

“是啊,原来是赵姑娘,许久不见。再见要喊一声王妃了。恭喜恭喜。”

赵灵儿不买账,“先别急着恭喜,江可道,你还没说这云游四海是怎么回事呢。”

“对啊,云游四海,就是到处旅游,逛逛吃吃嘛,不难理解吧?”

赵灵儿也不再问江可道了,反而看向文青,“青哥,是这样?”

文青就要招架不住,老实供出来,江可道见机不妙,吕娘和云汐这可都还在这呢。赶紧抢过来话题,道:

“哟哟哟,青哥哥还是情哥哥啊,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撒狗粮了。”

吕娘在江可道身后,听得云里雾里,悄悄问道:“公子,什么是撒狗粮啊?”

江可道默默为吕娘点了个赞,很自然的回道:

“哦,是这样的。在我的家乡,单身的人,一般被称为单身狗。他们看到那些情侣的时候,就仿佛自己也恋爱了,有情饮水饱,就好像吃得饱饱的。因此啊,大家都称呼那些在公共场合秀恩爱的人位撒狗粮。”

吕娘感觉江可道在胡说八道,却偏偏无法反驳。

文青适时接过话题,问道:

“江兄,为什么单身的人要被称为狗呢?”

江可道叹了叹气,道:“哎,因为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嘛,不然称为猪称为羊,也不太妥对不?”

几个人你来我往,竟然真的成功转移了话题,赵灵儿再也没有纠结云游四海的故事了,反而对江可道说的秀恩爱表示很害羞,挽着文青的手也不自觉松开了。

江可道:“文兄,这灯会我也看得差不多了,就不打扰你和赵姑娘了。要不,我们就先撤,你们再慢慢逛着?”

文青丝毫没有约会的觉悟,很难得碰上江可道这样的电灯泡,而且还是家庭组合装,自然不肯放过,于是道:

“江兄,这灯会才刚刚开始,你不猜灯谜了,可以玩会其他的啊!”

江可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回去了吧。”

文青:“这不是才刚刚入夜吗?早得很早得很,再一起逛逛吧。等会还有灯会诗会,那才是江兄你的主战场,没了你,这诗会可就没什么看头了。”

江可道被文青的灯会诗会给搞懵了。“你等会,等会,文兄,你是说一会有个诗会,也在今天晚上对吧?”

“是啊,不然呢?”

江可道点头,“诗会好,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文兄好好露一手哈。”

“别介啊,江兄,这是诗会啊,你不参加吗?”

一旁的吕娘和云汐也不解,纷纷问道:

“是啊,公子。元夕诗会,算是一年中的头一场诗会,意义重大,咱们还是看看吧。”

江可道面路难色,“可是,我对诗什么的,也不是特别在行啊。得要有灵感了,才能偶尔写写。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写不来的写不来的。”

文青和云汐脸色一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一句听上去可以传扬千古的话,怎么随随便便就从江可道的嘴里说出来了?他到底事有多少未露出的才华啊?

面对江可道的无奈,文青心中一动,幽幽动道:

“也罢,既然江兄此刻灵感全无,也勉强不得。只是可惜了那一千两银子,白瞎了给了别人了。”

江可道回过身子,“等等,什么一千两银子?”

文青显得非常的遗憾和痛心,“还能有什么,元夕诗会的头名,是一千两的彩头。你不参加,岂不是拱手让人么?”

江可道讪讪道:“我刚刚没问清楚,这个诗会都有什么要求?”

“只要是和元宵有关的诗词,都可以。”

江可道点点头,一把搂过文青,开心极了,道:

“早说嘛,我刚刚好像也许大概又来了点灵感,咱们去看看吧!”

0148 他怎么也来了

整个灯会的压轴现场,就是元夕诗会了。

猜灯谜的书生才子,和聚集在诗会现场的书生才子一对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毕竟,灯谜难猜,想要靠猜灯谜搏名,太难。诗会就不一样了,大伙谁不是憋了一个年,为了这次元夕诗会。

只要,只要那位江公子没来,大伙还是有机会争一争的。

江可道和文青一行虽然人多,但是撒进人群里,也冒不出个泡。

“文兄,你确定这诗会的头名有一千两银子?我记得当初有个七夕诗会,屁都没一个。”

文青见江可道说的粗俗,实在是想不通,就这么个人,凭什么诗才如此绝艳,老天爷真是吓了眼啊,凭什么自己长得比他帅,比他斯文,却不会作诗。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是皇子?像江可道说的一样,老天爷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

“七夕诗会怎么可以和元夕诗会比,元夕诗会是明台府的盛事。七夕诗会,顶多算是读书人的盛事。”

江可道若有所悟。

原来一个是社团活动,一个是社会活动,怪不得规模都不一样。

想了想,又道:“文兄,既然是这么大的活动,想必有人开了盘口吧?”

文青睁着眼睛,看江可道蠢蠢欲动的样子,立马道:

“别想了,你的赔率肯定特别低,估计有个一赔一点一就不错了,你别想着两头吃啊。又拿头彩,又想外围挣一圈,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江可道有些黯然,果然,没有人是笨蛋。

自己若是没来也就罢了,要是来了,以自己在明台府的名声,搞不好盘口里都没有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明摆着赔钱的生意嘛!

~~~~~~~~~~~~~~~~~~~~~~

诗会的内场,三五成群的书生正结伴在一起,议论着今年的元夕诗会呢。

和扶风府的情况迥然不同,虽然逃难而来的人很多,但过了年后,明台府的人显然已经不把西境的战事当回事了,过了这么久,要打过来早打过来了,还没打过来那就说明永远不会打过来。

当中有一名身着青衫的,个子不高,但旁边的人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样子。

“今年元夕诗会,他要是来了,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赛一场。他要是不敢来,那么这明台府第一才子,也就不过如此。”

“刘公子言之有理,那人无非就是仗着两首诗词而已。大半年来,再无佳作,想必,早已泯然众人矣。”

“不错,当初我就不服。哪有人都不用思考就写出那等诗词的,显然是蓄谋已久,居心叵测。”

原来那位着青衫的书生姓刘。他们几位正在讨论的,正是新晋大半年的明台府第一才子江可道。没有人敢说江可道徒有虚名,但众人却对江可道如今的现状表示担忧。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要不然,怎么大半年时间,都没听说那位江公子作了何等诗词?

便是连面都露得少了,想是自己觉得惭愧,无言面对大家罢了。

那刘姓书生傲然道:“我表哥总说这人如何如何厉害,还躲到京城去了。此番听大家讲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当下就有人附和道:“那是那是,不过如此。不过,丘士臣丘公子那也是才华显著,他只是一时失利而已,实在犯不着跑到京城去。”

那刘姓书生口中喊着丘士臣为表哥,心里却颇有些看不起。

这种泥腿子表哥,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和自己沾点亲带点故。自己可是京城堂堂吏部郎中家的公子,虽然品级才正五品,但那是京官,到了地方,京官就要大三级。

没看见自己此番来省亲,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都接见了自己么?

这个江什么的,算个啥?

~~~~~~~~~~~~~~~

江可道算个啥,他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诗会还没开始,他正拿着两个月亮灯笼,帮吕娘和云汐折腾点亮呢。

一旁的赵灵儿两根手指捏了一下文青,文青吃痛,却又不好大叫,只低低的直呼痛,暗道:“灵儿,你干嘛掐我?”

赵灵儿努努嘴,“你自己看,那个江可道这么蠢的人,都知道帮女孩子点个月亮灯笼,你咋啥也不会呢?”

文青不解道:“这点小事,江兄自己就搞定了,根本不用我帮忙。”

赵灵儿恨不得再使上一把力气,把文青的手臂掐出一朵花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木头么?

文青见赵灵儿不解气,终于服软,道:“江兄,我来帮你。”

江可道闻言看了过去,赶紧拦住,“别,别别,文兄,你要想玩,自己去拿一个玩去,这两个我自己搞定。”

文青奇怪道:“我玩什么,我一个大男人……”

话到这突然想起一旁的赵灵儿,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赵灵儿要掐自己了。

于是赶紧回头,低声道:“灵儿,要不咱们也去拿一个吧,咱们不猜谜,直接用银子买。”

好说歹说终于把赵灵儿给连哄带骗给圆过去了。

云汐在一旁,看着明王和赵灵儿像一对小冤家,而自己的这位江公子,显然更会讨女孩子欢心,这让云汐有些淡淡的担忧。

“公子,殿下好像不怎么懂得讨好灵儿,你有空得多教教殿下。”

江可道立马拒绝,开玩笑,那是小魔女啊,谁知道怎么讨好。

“云汐,我们就不要操这个心了。赵姑娘那是一代小魔女,讨好,是不可能讨好的,这世上,也只有文兄能克住她了。”

云汐幽幽道:“小魔女那是那些街头混混给起的诨号,赵姑娘人还是很善良的。”

江可道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讨好谁都行,唯独她不行。”

“公子还想讨好谁啊?”

江可道正要回答,猛然一惊,不知不觉,这又是一道送命题啊。

“当然是你和吕娘了,还能有谁。”

不远处,刚刚从茅厕出恭回来的一位书生,不小心瞅了一眼江可道这边,一眼就看见了江可道那伟岸的身躯,不由得心中一抖嗦,暗道不妙,坏了坏了,他怎么来了?

一旁的书生见状,问道:

“郭兄台,怎么了,尿频尿不尽啊?”

“不是不是,他来了。”

“谁来了?”

“他,江公子,明台府第一才子。”

“什么?!他怎么来了?”

0149 啪啪啪

郭迁作为当日诗文擂台的参与者,深刻的知道,江可道的诗才有多厉害。

这人做诗作词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说来就来,而且首首惊艳,自己事后无论如何苦思苦想,都无法超越。不,不是无法超越,而是无法相媲美。

所以江可道的出现,对于元夕诗会的众人来说,不啻一场灾难。

不过也有人持不同看法。

“郭兄台,我看,你也太大题小做了吧。那个江可道,是做过两首好诗,但是自七夕之后,再无诗文问世,甚至连府试都没过。”

郭迁摇摇头,“还过什么府试,他早已经是朝廷的学政大人,从六品。咱们就算过了府试,过了州试,有了做官的机会,还得从九品开始熬吧?”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郭迁道:“有一阵子了,不过,据说是个有职无权的位置,想必也没在府衙里点卯吧。”

人群中有人立马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个江可道因为钻营官场,懈怠了诗文,所以渐渐荒废了才华?”

众人一听,纷纷沉吟起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有职无权,当然憋屈,当然要去钻营。

大半年无诗文出世,当然是因为懈怠,当然是精于勤荒于嬉。

这么一想,众人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什么江可道,什么明台府第一才子,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有多厉害,泯然众人矣。

“走走走,咱们也别去关注他了。一个过气的第一才子,跑这来,无非是自取其辱。咱们还是过去和刘公子亲近亲近,据说刘公子在京城就是有名的才子,功力非同一般。”

“正是,刘公子可谓是真正的书香世家。他表哥丘士臣丘公子,那也曾经是我们明台府的第一才子,留下诗文无数。”

“看来,今晚的头名之争,这个刘公子很有可能摘取桂冠啊!”

有人突然道,这一声传出来,大家心思各异。亲近归亲近,竞争归竞争,在场的诸位,有些实力的,都瞄准了这头名,实力一般的,也想着如何一鸣惊人。

名声是大,至于那一千两银子事小。

一千两银子事小吗?一点也不小。至少江可道觉得,一千两蛮多的,够自己挥霍好久了。傻子才会觉得名声比银子更重要。

你去问问那些穷苦百姓,名声和银子哪个重要,他一准会反问你:名声多少银子一斤啊?

内场中,忽然有个声音大声传出来:

“诸位才子、诸位乡亲,感谢大家参加今晚的元宵灯会。我想,大家一定都在等待这一刻,元夕诗会是我们明台府的优良传统,我本人有幸能够承办这次活动,与有荣焉。也希望各位才子能够不吝才华,挥毫大作。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敬重,今晚诗会的头名,彩头是一千两。”

江可道听着声音,感觉有点耳熟。循声望去,这不就是那姓钟的老板吗?

想不到灯谜是他办的,诗会也是他办的。

只是看上去,这玩意也挣不了几个钱啊,这钟老板是做慈善?还是扬名?

文青凑了过来,“怎么样,江兄,你写两句吧,一千两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江可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小点声小点声,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永远没有手到擒来的事情,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江兄够谨慎……”

“不过嘛,这种区区小诗会,头名那的确是手到擒来。”

文青咽了口口水,丫丫个呸的,什么都被你一个人说了。

旁边有人听见两人的谈话,忍不住好奇,这都哪来的乡巴佬啊,东西没见着写,尽在这吹牛呢。这元夕诗会比的是诗文,又不是吹牛,这两人得意个啥呢?

“喂,我说两位兄台,别放空炮啊,有本事来一首。”

江可道转过脸,那人一看江可道,面色急变,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你……你……你是江公子?”

江可道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我从来不放空炮,子弹又不贵,想放几炮放几炮,干嘛要放空炮?”

“是是是,是在下眼拙,在下出言无状,江公子慢写,在下先告辞了。”

江可道摇摇头,也不追究。

文青重复着江可道的话,“江兄,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说的话怪怪的,什么放炮,什么子弹啊?”

江可道:“文兄,这些不重要。对了,吕娘她们也该过来了吧,几个灯笼也能玩这么久?”

文青会心一笑,赵灵儿总算是被他搞定了。

“爱玩就让她们多玩一会呗,有王府的侍卫保护着,出不了差错。”

江可道当然不是担心能出什么差错,赵灵儿和吕娘、云汐几个人,不仅有王府的侍卫护从,还有吕虎派出的人随行保护,可谓是白道黑道,一手通吃。

江可道是想着,自己一会大放光彩赢钱的时候,得有两女在旁边见证,那就比较完美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众才子们陆陆续续向主会场交上自己的诗作,由评审评出最佳十文,再统一悬挂出来,由在场的各位书生、才子、富家小姐等等自由投票,最终决出第一名。

江可道见旁边的人,纷纷落笔又收笔,推了推文青,“文兄,你带纸笔了吗?”

文青一脸的淡然,“我没事带那玩意干嘛?”

江可道竖起大拇指,“你行,参加诗会居然啥也不带,佩服。”

“你不是也一样,啥也没带?”

“不,我和你不一样,我带脑袋了。”

最终,江可道还是找人借了纸笔,匆匆写就,落了款。

聚在里面的几拨书生见到江可道,面露不屑,戏谑道:“哟,这不是明台第一才子嘛,今晚有什么佳作啊,不妨拿出来大家拜读下?怎么,不敢?别不是拿不出手吧?”

江可道心中好笑,“这位仁兄,我不想给你拜读的机会。”

“你……!哼,咱们走着瞧。”

不得不说,钟老板的办事效率奇高,江可道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宣布,本场最佳诗篇诗文已经出炉了。

大家一股脑儿往里头挤,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的。

“我的,这是我的,我进十强了!哈哈,我进十强了!”有人欢呼。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的?”

也有人脸上啪啪啪的,被现实打了几个狠狠的耳光。

0150 灯火阑珊处

文青见众人都往里面挤,自己是挤不进去了,一时着急,朝江可道问道:

“江兄,你到底写了个啥,能不能进前十啊?”

说实话,文青还是有些忧心的,实在是江可道写东西太漫不经心,又太快了,谁能相信次次都能写出好东西啊。

江可道摇摇头,“前十?”

文青大惊,蹬圆了眼睛,“不是吧,江兄,这不是你的水平啊,前十都没把握吗?”

“前什么十,都说了要拿头名的,前十又没有银子。”

文青被江可道弄得一惊一咋的,但心中却是信了江可道。只要他开了口,那么事情就八九不离十。只要他不是在纸上画了几个圈,那就问题不大了。

吕娘和云汐、赵灵儿三人,人手一个月亮灯笼,刚巧赶了过来。

“公子,怎么,你没参加吗?”云汐见两人站得老远,浑然不像其他书生那样,凑上前去看看自己的诗文,还以为是没有来得及参加,以至于也没兴趣挤进去看。

江可道回头看了看那些才子们,暗道一声,这哪是读书人啊,名利心太重。

不像自己,只对钱比较感兴趣。

“随便写了首,重在参与嘛,就不挤进去看了,能不能拿头名,看天意了。”

云汐莞尔,“哦?这么说,公子要是没拿到头名,岂不是天意弄人?”

江可道点点头,非常郑重的道:“文兄,你说,天意会弄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云汐心中一跳,她一时疏忽,忘记了明王殿下就在此处。天意,不就是当今圣上的意思么?自己说天意弄人,岂不是在暗指当今圣上糊涂?完蛋了完蛋了,公子怎么还把这个问题抛给明王殿下啊?

文青会意,打了个哈哈,道:“当然不会了。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江可道一摆手,朝云汐道:“呐,云汐你看,不关我的事,是天意要我拿头名呢!”

赵灵儿在云汐身边,十分看不惯江可道得瑟的样子。

自从认识江可道第一天起,这家伙说话就喘大气,的确,虽然是有些才华,但是这副德性就是让赵灵儿咬牙切齿。

这家伙和自己未来的夫君称兄道弟,自己不但不能折腾他,往后还得避嫌,真是便宜他了!赵灵儿越想越气,忽然道:

“得意什么啊?还不是我和云姐姐这明台府的绝代双骄没有出手,否则,岂有你的机会?”

江可道听到赵灵儿的声音,立刻服软,双手抱拳。

“赵姑娘说的对,承蒙两位姑娘袖手旁观,让我有了夺冠的机会。一会拿了这一千两银子,我决定给赵姑娘分润……一……额,十两!”

“你说什么?!”赵灵儿心中更是来气。

江可道连忙躲到文青旁边,拳脚无眼啊,这小魔女若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虽不至性命之忧,但一顿拳脚之苦也是完全没必要的嘛。

“赵姑娘,你若不想要,也没关系,我就不分给你了。”

赵灵儿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要,为什么不要,十两银子,少了一文我就找你算帐!”

文青无奈,灵儿就是和江可道不对付,但他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其实很好。也只有亲近的人之间,灵儿才会露出本性。

倒是吕娘和云汐,见江可道吃瘪,有高兴也有丝丝醋意。江可道若是在其他地方吃吃瘪,她们是隔岸观火乐见其成,但对方若是个女子,那就不行了。

这天底下,只有我吕娘,哦还有我云汐才能让公子吃瘪,其他女人统统不行。

几人在场外就一千两银子的分赃问题进行磋商的时候,早有一些书生,垂头丧气走了出来。也有一些书生,满心的震惊和欢喜。

赵灵儿拦住其中一人,问道:

“里面的结果怎么样?前十名有没有一个叫江可道的?”

那书生显是没听清,含糊道:“好啊,今年的元夕诗会,没想到有这种大作,真真叫人佩服,从此元夕再无词!”

赵灵儿没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拦了一个,这人垂头丧气的,道:

“哎,差一点啊,我觉得就差一点。否则,我此刻也是十强榜上了。不过那首元夕思真是惊为天人,我的确是万万不如的。”

赵灵儿心中懊恼,这都啥跟啥啊。

难道江可道真的没进前十?要不然,没道理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啊。

江可道也有些不确定,这剧情的发展不对啊,自己这首辛弃疾辛大人的元夕,那是流传千古的啊,怎么可能会折戟在这个又小又破的小诗会?

不对,刚刚那个书生说元夕思,那不正是自己改的词牌名么?

不会这么凑巧,有其他人也用这个吧?

正思忖间,忽然听得有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高声朗诵道:

“……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好词啊!”

江可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赵灵儿被整的心痒痒的,使蛮力扒开了人群,进去一首一首的看,终于见着江可道的名字,于是大喊道:

“吕姐姐,云姐姐,你们快来看!”

江可道心中暗暗称奇,女人间的关系,还真是搞不懂啊。赵灵儿和云汐,那是死对头啊,怎么一晚上的工夫,就变成云姐姐了?

云汐和吕娘也挤了进去,此时已有部分书生散场,倒不像刚刚那样水泄不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云汐低低的读完全诗,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吕娘同样感同身受。

原来公子对自己的感情那么深,只是不善于表达,若非今天这个机会,自己恐怕永远也不知道,公子心中所思所想。

旁边早已聚集起了富家的小姐姐们,对着江可道这首词,无法自拔。

“要是有个人也如此待我,便叫我立即去死,我也愿意!”

“你们看你们看,这首词是江可道江公子写的!”

“呀,真是。我决定了,我要嫁给江公子这样的人!”

“呸,你也不照照镜子。我才是江公子喜欢的,我要给江公子生孩子!”

吕娘拉着云汐,逃也似的跑了出来,还真是敢说啊,当着自己两人的面,就嫁啊嫁的,生啊生的,脸都不要了吗?

要嫁也是自己嫁,要生也得是自己生。

想到此处,吕娘和云汐不禁同时红了脸,在灯笼的映照下,分外妖娆。

江可道回头一看,灯火处,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所思所想?

0151 狐狸挂了

但是有人却忧心忡忡,这个元宵过得如坐针毡。

天安城,文国皇宫,东宫。

自从接到西境的捷报后,太子文离的心情就开始复杂起来。一方面,夏国没有在文国境内讨到好,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另一方面,这次的功劳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

相反,因为自己的情报,让帝国错失一位城墙般的大将军,这是无论如何都撇不干净的。只不过,这个意外谁也不愿意见到。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是,随着捷报而来的,是夏国大将军郑向东被俘,已经在押往京城的途中这则消息。

这是一个足以轰动整个朝堂的消息。

十万夏军,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两万被俘虏。连同夏军的大将军都被俘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胜仗,即便是文帝当年,也鲜有这种战绩。

朝官们弹冠相庆,加上元宵到来,整个京城都陷入在巨大的喜庆海洋中。

独独有一个人,深居宫中坐立难安。

他就是太子文离。

本来打了胜仗也没什么,无非是功劳算不到自己头上,想要染指军权的计划泡汤了,仅此而已。但是,郑向东的被俘,就干系太大了。

“瞿老,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太子东宫内殿,一位银发染白的老者,正坐在红木椅子上,右手驻一根蛟龙拐杖。

“殿下,如今之势,咱们有且只有一条路可走。”

文离眉头一皱,“瞿老是说,逃出文国?”

说话间,都有些不敢相信,只有这么一条路。这瞿老是东宫之中,地位超然的首席军师,虽然不在朝堂上任职,但反而旁观者清,看得更为透彻。

“不。”

瞿老顿了一下拐杖,慢慢道:“文国迟早是殿下的,但是,这个郑向东却必须死。”

文离反应过来,除掉郑向东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在刚刚获得这个消息的第一刹那,文离就想到要除掉郑向东。但是,幽州军亲自押送,宫里的太监一路相随,想要下手,太难了。

如果光明正大的派出人马截杀,那么无论结果如何,这都会是震惊天下的大案。

文帝会彻查,皇龙卫也会参与。

只要有一丝痕迹和自己扯上关系,那么无论怎么辩白都没用了。郑向东是战绩,是捷报,是帝国的国力彰显,在抵达京城的路上被人截杀?这不给全世界的笑话吗?

所以文离当即排除了这个想法。

“瞿老,我们没有机会下手。幽州军押送,寻常江湖人物,只怕还没靠近就会被射杀。而且,越是靠近京城,就越是不易得手。现在,只怕郑向东离京城已经不足半天的路程了。”

瞿老点点头,道:“不错。”

“不出意外,他们今天就可以抵达,今晚就会被押进天牢。而天牢,就是我们最好动手的地方。”

“天牢?”文离越发的迷惑。

在天牢杀人,比在路上截杀还要困难一万倍。

文国的天牢号称精兵十万也难攻破,防卫力量之强,防卫机关之多,让所有人望而生畏。别说杀人了,就是想要见到天牢里的犯人,那也是绝无可能。

瞿老明显有不同的看法。

“殿下,来硬的肯定不行。要杀人,有时候,不一定要用刀。”

文离若有所思,想了一会,才问道:“计将安出?”

瞿老右手使了一把劲,握紧拐杖,站了起来。踱步到文离的身边,附耳过去,低声的说了些什么。

即便是太子早已肃清内殿的下人奴仆,但是瞿老依旧小心的很,做事说话,滴水不漏。

元宵佳节,普天同庆。

京城的氛围,比明台府还要更甚。京城的元夕诗会,比明台府还要更大。

文帝也很高兴,年没过好,但是这个节,却是让人开怀不已。

事实证明,他的预判是极为准确的。在一众朝臣懵圈的状况下,点了明王的将,而明王文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居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点了江可道的将。

江可道是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读书人。一年前还在大山里,不知今夕是何年,因为有点点才华,又做了水车这等利国利民的发明,这才被放到学政这个位置。

这样一个人,把他扔到西境的战场。换作文帝自己,都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安排。

寻常人等,敢做出这般决定?

只怕是想都不敢想。

文帝有时候觉得,六皇子文青才是真正继承了自己的衣钵,危难中有神来之笔。

文帝高兴了,皇宫大内就高兴,京城就高兴。

所以嫔妃们、大臣们、百姓们的身心,都沉浸在元宵节的种种热闹。猜灯谜的猜灯谜、放天灯的放天灯,点灯笼的点灯笼,赛诗会的赛诗会。

相反的是,冷冰冰的天牢里,却蕴藏着一股看不见的杀机。

~~~~~~~~~~~~~

在元宵节当天晚上,江可道斩获诗会头名,顺利拿得一千两银子彩头的时候,夏国一代名将,狐狸将军郑向东,被发现自缢于文国天牢。

具体的情况,文国刑部协同兵部正联手彻查。

消息传回明台府的时候,文青有些黯然,事情果然还是朝着自己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在发展。那双无形的手,终于露出它的獠牙。

南宫痕的死、西境之战的因由,至此线索全断了。

随同这则消息一同到来的,是当今文帝的另一道圣旨。说起来,自从江可道来到明台府后,前前后后,明台府的官员接见圣旨都已经好几回了。

调任余泽为扶风府府台,调任叶思远为扶风府府尹。西境军政大权,仍由六皇子明王统领,云州一州四府的民生安防,由明王一体协调。江可道军功无双,鉴于刚刚任参军,不再封赏,加以历练后,再行提拔。

传旨的太监在交接完圣旨后,又传了一句口谕:江可道文武双全,明王可好好用之。

文青现在有些苦恼,没给封赏也就罢了,还要好好用之,这开不了口啊。

不过,比文青更苦恼的,是刚刚升了官的余泽。

扶风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明白,说是升官了当上了府台大人,可是这日子,恐怕还不如在明台府的府尹。

“殿下,您看看,这扶风府往后,可该怎么个弄法?”

0152 你要借钱吗

文青哪知道扶风府该怎么个弄法。

你是府尹,我又不是。我是堂堂明王啊,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

虽然心中如此想着,但文青口中却道:

“余大人不必忧愁,朝廷不是还调任了叶大人过来辅助你嘛,叶大人在平原府的时候,履历丰富,相信必定能给余大人分忧解劳。”

云州一州四府,辖区内有扶风府、明台府、平原府、平阳府。

此次扶风府出缺,除了临近的明台府被抽调了余泽,同样,平原府的叶思远也被抽调过来了。叶思远原本在平原府就是负责各部监察工作的监察使,因此算是广有涉猎,此番也算是高升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余泽,文青不禁犯起难来。

原本想着做个太平逍遥王爷,看来这个梦想还有点距离啊。

文青想起了文帝的口谕,“江可道允文允武,要好好用之”。的确,这是自己的好兄弟,也是自己的一员福将,除了诗文上的才华,你不知道他会什么,但是,只要有什么难题去找他,那八成就会有解决方案。

所以思虑了半天,文青决定还是去找江可道商量商量。

怎么说,扶风府也是江可道给保下来的,他不出出力,也说不过去嘛!

元宵过后,江可道一直在帮着吕娘和云汐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现在,整个云州,除了明台府和扶风府,平原府和平阳府的代理销售也正有条不紊的进行。

茶叶和香水这两个暴利产物,为江府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短短一年,江可道身家,足以挤进明台府前十。和那些看天吃饭的地主老爷不一样,江可道的生意,受天灾人祸的可能性太小了,虽然雨水天气会影响到茶叶和香水的成色,但这影响毕竟不大。

文青带了司马寻,亲自登门。

熟门熟路,甚至都不用门房带路了,文青就径直走到江可道的院子里。

“陈叔,不用催我了,我今天就不过店里去了。”江可道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

文青道:“怎么,江兄原本打算去店里?这是因为知道我要来,所以才改主意了吗?”

江可道抬起头:“文兄,这是我家吧?你进来也不通报一声的?我跟你讲,你这样算私闯民宅,是犯法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不要了解一下?”

文青笑了笑,道:“通报了啊,我跟你府里的陈叔通报过的,他说,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带你了。”

江可道岂会相信这种话,陈叔要是有这个胆子,就不会到今天还是老光棍一条了。

“说罢,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还是少往我这里来比较好,免得赵姑娘以为是我把你给带坏了。”

文青正琢磨着怎么开这个口,毕竟,这是大事,还是政事。政事不去问府台和府尹,跑来问一个学政,没这个道理。

“怎么?开不了口?”

江可道一眼就看穿了文青的窘态,道:“这世上只有两件事,会让人开不了口。一是表达爱慕之意,一是借钱。嗯,我想想,你我之间,肯定是没什么爱慕之意了,那就是借钱。怎么?文兄,才刚过完年,你就缺钱了?”

文青怔怔的看着江可道自言自语,这小子,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自己可不是来借钱的。

“江兄,这一次你可猜错了。我不是来借钱的。”

江可道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刚我真是紧张的不行,只要不是借钱,什么都好说。”

文青佯装生气,怒道:“怎么,倘若我要借钱呢?”

江可道正襟危坐,非常严肃的道:“这就看你要借多少了。一百两以内,我个人就可以做主,不计息借给你。但是,超过一百两的话,就得召开江府家庭会议,由大家共同决定,借不借,借多少,计不计息。”

文青:“怎么,你不是说,你在江府说一不二吗,一百两的事情你都做不了主?”

江可道摆摆手,道:“文兄,这你可错了。做主和民主并不冲突,我这是尊重江府的所有成员。”

文青懒得和江可道瞎掰扯,转了话题,道:

“江兄,其实今日登门,是想听听你对扶风府的看法。”

江可道狐疑的看着文青,总觉得哪里会有个坑在等自己,因此,小心翼翼的问道:

“文兄,你确定只是问看法,不是要我捐献什么?”

“那是当然,我堂堂帝国的王爷,会贪图你这点小财?”

江可道放下心来,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我觉得扶风府挺好的。”

正在等待下文的文青抬起脸,盯着江可道,想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会不会涉及扶风府的治理及发展,但是江可道却端起茶杯,没话了。

“这就没了?”

江可道点点头,“是啊,我心中是这样想,所以也就这样说了。”

文青不禁冒起冷汗,这家伙完全不会聊天啊,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没办法,文青只能再度引导道:

“江兄,我是说,扶风府经此一战,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府台大人,哦,是新任府台大人。对了,还不知道,朝廷对扶风府的人事任命下来了没?”

文青一脸惆怅,看看江可道,再看看自己。

凭什么自己想做逍遥王爷而不得,他江可道却可以做一个逍遥学政。这是什么道理,父皇不是要我好好用之么,看来,我真得好好用之了。

“昨天圣旨下来了。余泽余大人升任扶风府府台,府尹从平原府调了叶思远叶大人。”

江可道还是挺佩服朝廷的效率,战事结束的捷报才刚刚报上去,这边就全都安置妥当了。

“那挺不错啊,余大人是个靠谱的人。”

文青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接话道:“是啊,靠谱是靠谱,但是余大人现在两眼一抹黑,面对扶风府的现状,不知该如何下手,所以,余大人向我借了一个人。”

江可道殊不知坑已经挖好,迫不及待的就往里跳了进去。

“那挺好啊,能被余大人看上,那是福分。有了这份履历,以后说不得便要平步青云。”

文青点点头,“你也这么认为?”

江可道拍了拍胸脯,道:

“那是当然,你就尽管借给他就是了。你王府里那么多人,不差这一个半个的。”

文青暗道:难怪这小子这么痛快,原来是以为这人是我府里的人。于是道:

“既然你也同意,那便这么定了。明天你就收拾收拾,和余大人一块过去吧。”

江可道奇道:“文兄,你说什么?”

“你不是同意余大人借人么?”

“我同意余大人借人,我没同意借我啊。”

“余大人借的,就是你。”

江可道终于发现坑在哪了,真是防不胜防啊。这世道,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好好的玩耍了,这坑比地雷还密集啊,还怎么让友谊的小船继续划下去?

“不借。”

0153 那我就简单说几句

文青不说话,只静静的品着茶。

江可道急眼了,又道:

“文兄,做人要厚道,你可不能指着一只羊薅羊毛啊,这要薅完了咋办,你这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是不理智的做法。余大人可能不懂事,你是谁,堂堂西境摄政王啊,你得懂事啊,对吧?要不咱们换个人?”

文青笑脸微醺,心中却是畅意至极。

这个小子,哈哈,终于也有软肋。端起茶杯,文青轻轻一闻,“嗯,真是好茶。”

江可道一副苦瓜脸,又委曲求全的道:

“江兄,要不咱们还是说回借钱的事情吧!我觉得,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大不了我全都做主就是了。”

文青岂能不了解江可道的性子,轻飘飘的道:

“你说真的?”

江可道见事有转机,忙道:“真的真的,但是你也别太狠,开了年几个生意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这全部家当也就……”

话未说完,便听的文青抢先道:

“那就勉强借个五万两吧!”

江可道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文青,大声道:

“哇,文兄,你这不是薅羊毛,你这是要杀羊啊!”

文青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江可道肩膀,两人一同坐下。

原本也只是吓唬吓唬江可道,这一趟过来,想听听江可道的看法和建议倒是真的。他虽然不曾在民生上有所建树,但是,保不齐就有什么好点子呢。

“好了,不逗你了。你若不想去,谁也勉强你不得。不过,余大人初去执掌一府,又刚经战事,百姓逃的逃,散的散,就算是良田,也得有人耕种才有收成。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扶风府的守军,满打满算只有三万,其中两万,还是司马空留下的府兵,万一夏军再次来犯,光是守城就是个大问题,我来你府上,也就是想听听你对这些的看法。”

文青没有把郑向东的死告诉江可道,这是这个帝国最高处的权力斗争,知道得多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虽然,他早晚也会知道。

“文兄,你不开玩笑,果真只是问问我的看法?”

文青点点头,心中腹诽道:刚刚还说扶风府是个挺好的地方,一说要去又如下十八层地狱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江可道琢磨了一小会,这才道:

“那我,就简单说几句?”

他对扶风府的唯一印象就是山美水美,第二个印象就是守城,全歼夏军,第三个印象是大过年的也没啥人没点氛围。因此,不好的印象大于好的印象,自然是不想去的。

“扶风府虽经战事,却无战乱之苦。基本上,也就城墙有所损伤,修补修补就完事了。至于说夏军再来犯,我却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文兄你想啊,扔出去十万大军,没见一个影回来,全部折在对方的城墙外,换做是你,你会再扔十万大军过来么?如我所料不错,经此一役,两国之间应该会进入短暂的和平。”

顿了顿,江可道继续说道:

“这是其一。其二,扶风府百姓四散,没有人就没有一切。把人都赶回去是不切实际的,只有让大家都发现扶风的好,自愿回去,甚至外地的人也都来迁居,那么扶风府的发展就不成问题了。要做到这些,最迫切的,我认为是免除农税,大力发展工商业。”

文青眯着眼睛,在咀嚼着江可道的话。

免除农税,这可是大事。放眼全国,不,即便是邻国,诸如巴国夏国这等强国,哪个不是以农为主,免除了农税,国家岂不是没钱,国家没钱了,还谈什么治理民生?

文青有些动摇,把心中的疑惑和江可道说了说。

“江兄,农乃国之本,免除农税,你这岂不是要扶风府陷于瘫痪?”

江可道显然猜到了文青会有此一问,当初在梅花庄,自己只是提议减免农税,里长刘老爷都瞻前顾后,实在是自古为有,干系重大啊!

江可道:“瘫痪倒不至于,不过短期的难熬肯定会有。大力发展工商,自然可以从工商行业课税,只需一两年,扶风府便会焕然一新。”

文青对这些其实并不太懂,但是农税乃是国本,轻易动不得,这个建议,自己还是需要琢磨琢磨。

再说,头一两年是最难熬的时候,再把农税给免了,余泽他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江兄,依你之见,工商课税,又能收上来多少?”

江可道大有深意的道:

“这就要看怎么收了,不同行业,利润不同,收的比列自然也就不一样。打个简单的比方,咱们卖的香水,暴利吧,收个十税一都不为过。但是反观那些佃户呢,你就是收三十税一,他们都有可能饿死。”

江可道说完,意识到哪里不对,又补充道:

“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可千万别把香水生意收成十税一,那也是你自己的生意啊。”

文青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更要做个好榜样。”

江可道张着嘴巴,不知该说啥。

本想给文青举个栗子,没成想,举起了一块砖头,还把自己的脚趾头给砸了。

这一板砖下去,血肉模糊啊。

“文兄,榜样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树立嘛,就我知道的,起码有十三种办法……”

文青淡淡的道:“不必了,我看就从商税开始吧。我也想知道,如你所说,是否能够让扶风焕然一新,倘若可以,那么云州的一州四府之地,便可依样而行,成为垂范帝国的表率。那么我文国,也就不必指着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百姓们有了好日子,国家才能兴旺。”

江可道还能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服从了。

却听文青又道:“不过江兄,你说的简单,工商业如何才能发展起来呢?发展不起来,又哪来的税可以收?”

江可道摊摊手,摇摇头。

“文兄,这个我就真的没有发言权了。”

文青:“你真的没什么好建议?”

江可道:“真的没有。”

文青:“比如,我是说比如啊,把你放到扶风府去,你会做些什么?”

江可道:“那还用说,我肯定会逃回明台啊。”

0154 赵老头的建议

文青最终还是没开口,让江可道去扶风府。

但他也很苦恼,余泽作为明台府的府尹多年,守成绰绰有余,但要收拾烂摊子,恐怕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叶思远也一样。

这两人都不年轻了,思维固化严重。倘若今天说要免除农税,只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他们两自己,就更别说其他的官员了。

赵灵儿一早就过王府来,拉着文青要去买礼物。

过几日便是赵甫的寿辰,这老头低调的很,自从致仕后,能不露面就不露面,整日在家读书写字、养花弄草。即便是即将到来的六十大寿,赵老头也是隐而不宣,明台府大大小小官员,知道的人或许多,但能记起来的,恐怕就零星几个了。

“青哥,咱们先说好,一会见到爷爷,可不能再说朝堂上的事情了。”

文青点点头,脸上写满了:我不说,你爷爷也能看出来。

两人从东市逛到西市,终于挑中了中意的东西。

其实对于赵老头这个年纪、这个辈分的人来说,看礼物已经不看贵不贵重了,而是看心意。文青的意思是,找江可道写首贺寿的诗词,其实就很不错了。

但是赵灵儿却不从,凭什么啊,自己的夫君送礼,凭什么要那个臭小子插一脚。

赵甫对文青这个孙女婿那是相当满意。

又是和皇家联姻,又不用担惊受怕勾心斗角,参与到权力斗争中,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才进门,赵灵儿便撒娇道:

“爷爷,我和青哥来看你了。”

赵甫仍旧是一身布衣,他向来节俭惯了,一辈子也没存下什么钱。倒是满屋子的书籍,存了不少。

见到文青,赵甫很随和的起身行礼,不管怎样,文青代表的是皇家,是君,自己终归是臣子,臣子见到君,当然得行礼。

“老朽见过殿下。”

文青连忙将赵甫托起,道:“赵老大人,你这是要折煞小子啊。咱们自己人在家,就不要整这些繁文缛节了。”

“不,殿下,这是君臣之礼,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注意。”

“那好吧好吧,现在礼也行过了,咱们进去吧。”

赵甫把文青和赵灵儿迎进了里屋,亲自沏了茶,把赵灵儿给打发走了。

“殿下,灵儿这孩子,他爹在京城为官,灵儿自小便随我一起,任性了一些,还需要殿下多多担待。”

文青笑了笑,道:“您老就放心,灵儿乖巧孝顺,我们很好。”

“来,喝茶,喝茶。”

赵甫端起茶杯,余光却在细细的观察文青。

他人老成精,当然看得出来,文青心事重重,脸上的笑容,都是见了自己,不得不硬挤出来。他已经是王爷了,手上的香水生意据说日进斗金,还有什么愁心的事情呢?

文青喝了一口,道:“这茶叶不错,比我喝过的娘子茶都要好喝一些。”

赵甫满脸的骄傲,“那是当然。这号称是茶王之王,全世界也只有两斤,我只弄了二两,再多半两都没有了。”

“茶王之王?老大人你是说江可道那小子店里那个?”

文青很震惊,这个号称一万两银子一斤的茶叶,赵甫怎么会有钱买?

赵甫道:“不是他还有谁。不过,这是我打赌赢回来的,倒算是欠了那个小家伙一个人情。”

文青释然,不过这茶王的味道确实不同凡响。

赵甫见文青低眉不语,试探着问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忧心事,不妨和我说说,我虽然年纪大了,看事情还是看得几分准的。”

文青很犹豫,来之前赵灵儿特别嘱咐,不许说朝堂上的事情,自己这茶还没喝完一杯,就要犯规么?

不过,倘若能和赵老大人探讨下,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啊。

“老大人,实不相瞒,确是有些苦恼的事情。朝廷刚刚下旨,调任余泽和叶思远两位大人前往坐镇扶风,现在的扶风是个什么状况,老大人您心里也清楚。余大人前日还来诉苦,不知这接下来的工作该如何开展。”

赵甫点点头,这倒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

据自己所知,战事起时,扶风就有很多百姓四散而逃,如今的扶风府,依旧风雨飘摇,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战争什么时候会到来。

“殿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

文青想起江可道支的招,只好道:“老大人,我想,能不能先从减免农税开始,先把人口引过去,有了人,其他的事情才好办。”

赵甫点点头,这也算个法子。

“减免农税,那殿下可想过,扶风府的财政收入怎么办?”

文青道:“农税免了,工商业的税赋则要重新拟定,依靠工商业的税收,想必也能撑起扶风府的财政。”

赵甫听到这,摇摇头,这孩子还是年轻啊,有些想当然了。

文国是农业大国,做生意的能有几个,能收几个钱?

“老大人可是不认可这种做法?”

“不,不是不认可,而是恐怕殿下也没有想得周全。”

文青惭愧道:“的确,因为这原本就不是我想的。而是江可道给我的主意。”

赵甫奇道:“江可道?殿下是说……”

文青道:“不错,正是他。他和我说这个计划的时候,显得信心满满,我相信,他不会无的放矢。”

赵甫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方案,江可道这个人,可创造过不少的奇迹。就拿扶风府的战事来说,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娃娃过去,没有被吓得尿裤子,反而还取得了一个大捷。

莫非,减免农税,发展工商,真是一条路子?

“殿下,不知圣上除了调令余、叶两位大人前往扶风府,可还有什么其他旨意?”

文青见赵甫突然问起这个,使劲想了想,圣旨上再无其他信息。不过,倒是有个口谕,那个口谕他至今还记得:江可道此人允文允武,可好好用之。

于是道:“老大人,父皇除了安排余大人和叶大人,还让太监传了一句口谕,说江可道此人可好好用。”

赵甫右手抚须,笑道:“还是圣上洞察一切,看得深远啊。殿下,圣上既然已有安排,你还惆怅啥?”

文青也不是笨蛋,听见这话,立马就听出其中意思:

“老大人,你……你是说,把江可道也调到扶风府?”

0155 谁给我挖坑

“阿嚏!”

江可道坐在院子里,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秋月拿过一件外套过来,给江可道披上。“老爷,天还未转暖,你可得注意身子。”

江可道裹了裹,“不对啊,秋月,肯定是有人惦记着我呢。”

秋月噗呲一下,这个老爷就是爱贫,还没从听说过,天气受凉打几个喷嚏就是有人惦记。要真是那样,那些生病的人,可巴不得不让人惦记。

江可道自言自语道:“最近也没什么好事啊?谁会惦记我?”

想到这,问秋月道:“秋月,最近咱们家是借钱出去了吗?”

“没有啊,老爷,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可道哦了一声,又道:“那最近有人来找咱们家借钱吗?”

“也没有。”

江可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来真是天气原因。这该死的倒春寒,都开春了,还这么冷,今年的庄稼还让不让种了。

用过早膳,江可道唤过豹子,两人一摇一摆朝着云香和娘子茶的方向走去。

元宵开业过后,江可道还没去过店子里,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

至于去府衙点卯,好像也没人关心这个啊?

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官职,柳侍郎见了自己也烦,恐怕大多数人都巴不得自己不要出现。凭什么啊,一个毛小子,就是从六品了,都没自己儿子大,这世界还讲不讲道理了?

大半年的时间,江可道已经和东市街面上的人混得贼熟络。

“嘿,六婶,出摊呢!”

“哟,是江公子啊,今儿要带点什么?”

“每样都带点吧。豹子,给钱。”

晃过了一个摊子,又来到一个店面。

“刘掌柜,发财发财啊!”

“承江公子吉言,今儿个想买点啥?”

“就那个吧,那个大点的,对,上面那个。豹子,给钱。”

就这样,几乎每次闲逛,江可道都会对东市街面的店铺光顾一番,友谊也就此慢慢结下。现在整个东市,谁不知道娘子茶和云香的东家,那是分外豪爽之人,有求必应。

只是可惜,这位江公子已经有了意中人,还是两位天仙般的人物。

但也有人不服气,天仙咋滴啦,江公子不是还没成亲么,只要没成亲,那就一切皆有可能。更何况,就算成亲了,就江公子这相貌、这人品、这身家,就是嫁过去做妾,那也比一般人家的大妇要强的多。

因此时不时的,总有些媒婆登门介绍姑娘。

碰上江可道一人在家,那非得喝光江府的几壶茶水,费劲口舌才肯离去。碰上吕娘或者云汐在家,立马来一句: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转眼间,豹子手上就拎满了东西。

“公子,咱买这么些东西,是不是照旧?”

“照旧,你给送去吧。那帮臭小子过了个年,也该收到礼物了。”

两人说的,自然是云汐早前收留的那批孤儿,现在江可道已经没什么时间去给他们上课了,但是作为这帮孩子的启蒙恩师,江可道一直往那边送温暖送关怀呢。

豹子自顾自的拎着刚刚买的一大堆东西,转身离去。

江可道信马由缰,径直往云香店子走来。

尚有一箭之地的距离时,便看见好几个人聚在云香店铺的门口。江可道心中一惊,难不成刚开完年,就有不长眼的来闹事了?

待再走得几步,发现这几个人居然都穿着官差服。

“老乌,是你!你来买香水?”

聚在云香店门口东张西望的人,正是捕头乌有为和他的一班手下,见到江可道,仿佛见到亲人一般,连忙上前来,道:

“哎呀,江大人,见到您老人家可真是不容易。府尹余大人正找你呢。”

江可道一晃神,府尹?余大人?余大人不是调去扶风去了吗?难道没走成?

“哪个余大人?”

乌有为心中滴汗,也就您老人家敢这么问,这满明台府,还有第二个余大人吗?当下只好回道:“府尹,余大人啊,江大人您忘记了?”

乌有为不敢直呼余泽的名字,不过这话就已经透露出太多的信息了。

没错,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余泽,就是你熟悉的那个余大人。

江可道这下就更奇怪了,道:

“乌捕头,我没记错的话,余大人不是调往扶风府了么?”

乌有为点点头,到底的手眼通天的人物啊,自己才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看这样子,江大人起码在几天前就知道了。

“江大人厉害,余大人是调任扶风了。今日就将启程,下官也要恭喜江大人啊!”

江可道被乌有为的话弄得有点晕,“乌捕头,你把话说清楚了,余大人找我干啥,你恭喜我干啥?”

乌有为不明所以,还以为江可道在考验自己呢。

“江大人随同余大人一道高升,当然是值得可喜可贺的事情了。”

“一道高升?”

江可道重复了一遍,这个消息可真是太突然了。“乌捕头,你是说,余大人调离后,我将接任明台府的府尹?”

乌有为一口口水差点没噎死自己。

这位爷可真是敢想,您现在才是从六品,啥履历也没有,就想着一步登到从四品的府尹,坐火箭都不敢这样蹿啊。

“不是不是,江大人您误会了。下官是说,您将和余大人一起,前往扶风府。”

江可道闻得此言,那可真是晴天一个霹雳,差点闪了自己的腰。

“谁,到底是谁,谁又在给我挖坑?!”

“江大人,您没事吧?”

江可道怎么会没事呢,他现在看乌有为都有仇。扶风府,自己居然要去扶风府就任,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文青你小子,做事情够绝的。

“没事,余大人那边,你去交代,就说我没空。不,你就说没看见我。”

乌有为一幅苦瓜脸,哀求道:“江大人,您这样,我回去余大人铁定不会信的。要不,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府衙。”

“不去,你就告诉余大人,要找我,去明王王府!老子今天要去找姓文的好好说说道理。”

乌有为心中一咯噔,这咋还和王府扯上关系了。

听江大人这口气,对明王这是大不敬啊!

该死,该死,自己怎么把这个听了去。于是转头就走,“江大人,那下官告退。”

回过头,朝一班手下道:

“你们几个猪脑袋,愣在那干嘛,麻溜的滚蛋。记住了,今天啥也没看到,啥也没听到。否则,小心你们的眼睛和耳朵!”

0156 帮帮忙

江可道气势汹汹的赶到明王府,却也不敢太过造次。

对着王府门口的守卫道:

“你们王爷在府上么,就说有故人求见。”

那守卫早就识得江可道,抱拳行礼,道:“江大人,殿下今日前往府衙了,说是要给余大人饯行。”

江可道心中气闷,还践行。说好的不让自己去扶风,结果转身就是一道调令,这种不靠谱的人,早日认清早日好。

于是又气冲冲的跑到府衙,乌有为似乎早就猜到江可道会来,早就候在门口。

这位爷现在脾气暴的很,可别让一些没眼力见的实习生给火上浇油,到时候要扑火的还是自己。

“江大人,您过来啦,里边请。殿下和几位大人都在呢!”

江可道狠狠的瞪了乌有为一眼,“你就跟这待着,里面是你能去的地儿吗?!”

乌有为那个冤啊,咋还把我给记恨上了呢。

再说,升官不是好事么,这位爷怎么瞧着一点都不高兴,跟死了爹一样。呸呸呸,这个比喻不妥,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府衙内。

明王文青、府台苏通仪、原府尹余泽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桌面上荤素搭配,居然还有两壶酒,显然,这几位的心情都不错啊。

“江兄,你来了,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文青热情的招呼着,看在苏通仪和余泽的眼里,两人是满满的羡慕,你说这小子到底踩到什么狗屎啊,居然能和殿下称兄道弟。

但是江可道并不买账。

挑了个稍远些的位置坐了下来,二话不说,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咕咚一声一饮而尽。

文青知道江可道心中有气,这事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地道。但是为了大局、为了长远,只能先委屈委屈自己这位好朋友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危险的活,比当时让江可道去指挥战事,那就太让人放心了。

“江兄,你比光顾着喝酒,来,吃口菜先。”

江可道酒入喉,这才板着脸道:“殿下,我能知道,为什么我被调去扶风了吗?”

文青讪讪一笑,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道:

“此事说来话长,江兄,总而言之,是有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举荐了你……”

话未说完,江可道就抢白道:

“是哪个老王八蛋背后说我坏话?”

文青脸一黑,这老王八蛋可不就是自己的老丈人的父亲。呸,什么老王八蛋,明明是德高望重的老大人。

文青:“江兄,注意你的言辞。”

江可道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能被文青称为德高望重,对方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不过,斗一场嘴,气倒是消散了不少。

又斟上一杯酒,江可道眼睛盯着酒杯,“无论如何,文兄,此事总该给我个解释吧?”

文青听得江可道又唤回文兄,知道他心中郁结的气已经散了,当下也是暗暗松脸一口气。于是道:“江兄,其实我原本也是如此打算,只是你向我表明心意,不愿去扶风,我当然尊重你。后来虽然是他人给我的建议,但如论如何,此事你若要怪,就怪我一人。扶风府当下急需你,我想过了,反正情况没有比这更坏,就让你去折腾一番,万一给折腾好了呢?”

江可道一边听一边夹着菜,听完后,回道:

“合着你是死马当活马医?”

文青见余泽还在场呢,这话可不好接,但是自己说也说过了,实情就是如此,只好道: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江可道转头看了看余泽,道:“余大人,你就不觉得我和你一起去扶风府,会拖你后腿么?正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余泽心中正巴不得江可道一起去呢,一来江可道和殿下关系莫逆,二来这小子用兵如神,有他在,至少扶风府的安危是不用担心了。

于是不假思索的回道:“没关系没关系,其他地方有毛就行。”

这话一出,场上的三个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余泽。

江可道更是双手抱胸,暗暗警惕,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光天化日之下,余大人你就要露出你的獠牙了么?

余泽见三人怔怔的盯着自己,幡然醒悟,赶紧改口道:

“口误口误,我的意思是江大人少年英雄,能随我一同前往扶风,我心里就吃了个定心丸一般,妥了。”

江可道兀自不信,“余大人,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余泽脸胀得通红,辩解道:

“本官早已娶妻生子,何来男好之风?”

江可道点点头,又道:“余大人,那么此番,你的妻儿也是随你一起前往扶风府的吧?”

“那是自然。”

“那就好那就好。”

江可道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回到文青的话题上来。“文兄,我想问两个问题,第一,这道调令是不是无法再撤回了?第二,我在扶风府的行动,倘若短时间不被理解,受到阻碍,又该如何?”

这话问的丝毫不给余泽面子。

老子是去当府台的啊,都没你这么大口气。还受到阻碍,受到谁的阻碍?还不就是我?难不成你还要把我撸了自己干府台?

文青想了想,婉转的道:

“你放心,江兄,我相信,余大人一定是支持你工作的。”

这就是要逼余泽表态了,文青这话是给余泽留了面子和台阶,否则,以他的身份说出的话,将来余泽是听还是不听?

余泽很识趣,立马接道:

“那是自然,江大人尽管放手去干,在扶风府,我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江可道瞅了瞅余泽的身子板,这后盾是后盾没错,但是坚不坚强就不知道了。

得,既然事已至此,几位话也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能怎么滴,只能服从组织安排了。苏通仪全程只在旁边默默的夹菜吃着,也不插话。在他心里,扶风府经此战事,想要再起来,没个三五年都难。

文青见江可道默许的样子,心中愧疚,道:

“江兄,此一去扶风,你就当是帮帮我的忙。文青自当铭感五内,待他日君归来时,亲自为你摆酒设宴。

文青说的正式,江可道也知道文青的难。他气就气在,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把自己给安排进去了,此番听得文青如此郑重恳求自己,岂有无动于衷之理。

于是端起酒杯,道:

“文兄放心,一年内,扶风府必将成为云州最富有的府城,纳税定比往年翻倍,我说到做到。”

余泽也举着酒杯,心中暗暗叫苦:

江大人啊江大人,你说话好好说啊,别放卫星啊。这不是要老命么?!

0157 小跟班

江可道和文青拍着胸脯保证的时候,苏通仪的内心也是复杂的。

一方面为余泽感到庆幸,有这么个人,未来联系明王殿下那就方便很多。但同时,另一方面,看江可道这样子,完全是不懂民生啊。

翻倍税收?天下茗居里说书的老先生都不敢这样说。

文青给江可道的身份是扶风监察使,官级从五品。

按理说,只有到了州一级的地方,才会设立监察使的职位,府城是没有这个权力的。不过,特殊时期,特事特办嘛,没见着,虽然是监察使,但是品级却没上去,仍受府台和府尹的管辖。

不过对江可道来说,这已经是连升两级了。

从从六品的学政,到从五品的监察使,只用了大半年时间,谁信?而且这两个职位的权利俨然不可同日而语,学政那个清闲职位,一年到头不点卯都没人搭理你。但是监察使不一样,百官百业、天下民生舆情都在自己的监察范围内,并且拥有一定的决策权。

虽然不至于说先斩后奏,像皇龙卫这个机构一样,但仍然属于权利大的没边的那种。

一顿饭吃完,余泽早已打包好行囊,今天就出发。

江可道一身清洁溜溜,啥也没准备,但是既然决定要去了,也不扭捏,当下便道:

“余大人,你在城门口等我一会,我回去一趟,和你一同前往。”

“好,江大人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江可道匆忙赶回家,把事情一说,出乎意料的是,吕娘和云汐竟然都没有反对,反而表示支持。这画风很不对啊。

江可道想象中的生离死别依依不舍一个都没有出现。

失败,真是太失败了。

“吕娘、云汐,我这是去扶风就任啊,山高水长,你们就不挽留我一下么?”

吕娘和云汐对视一眼,“公子前程远大,自然是志在四方,我们又干嘛要做公子的绊脚石呢?”

江可道叹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过公子既然是去就任,不是去救急,那当然是我们大家一起去。公子在哪,江府就在哪,我们的家就在哪。云汐,你说对么?”吕娘又道。

云汐也是笑脸盈盈,道:“那是自然。我听说,扶风府山青水绿,可漂亮了。这次前去,可一定要好好看看。”

“等等等等。”江可道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你俩的意思是,你们也去扶风?”

“为什么不呢?有公子在,扶风府想必也是安全的很,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呢?”

是啊!

江可道拍了拍脑袋,自己这一去可是长年累月,长久的分居,哦不,长久的异地恋是容易出问题的,既然如此,为何不搬家至扶风?把吕虎的猛虎帮也调一批人过去,一线天和九指的研发也得搬过去,总之,所有自己能用得上的力量,留在明台已经无用了,干脆尽数搬至扶风好了。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道去,不过,我答应了余大人,要与他一同前往,你们收拾好细软,随后就来。”

说着,头一转,大声喊道:

“豹子,你跟我走。一会知会虎叔,上次随同咱们去扶风的五十位兄弟,一起搬过去,一路上保护好吕娘和云汐。”

豹子朗声应道:“好!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告诉虎哥。”

安排妥当一切,江可道翻身上马,便径直往城门方向走去。

余泽已经等候在此,浩浩荡荡的人马,让江可道大吃一惊。

“江大人,这边。此去扶风,你我二人可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还望江大人鼎力相助。

江可道抱了抱拳,道:“余大人,我怎么感觉这船是艘贼船呢?”

余泽爽朗的笑道:“哈哈哈,江大人可真会说笑。”

江可道摇摇头,“不,就算是贼船,咱们也得留下点什么给扶风的百姓,所谓贼走不空,光屁股来光屁股走的事情,不适合我们。”

余泽心中暗道:不是贼不走空么,什么时候贼走不空了?

口中却回应道:“不错,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不看好扶风,我们就偏偏要做出点什么,让大伙瞧瞧。”

一行人前前后后,这就前往扶风府而去。

江可道和豹子夹在中间,像两个随从一般,为什么?因为江可道也没有穿官服。

一路无话,风平浪静,有官差开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敢跳出来咋呼。江可道朝前看去,总觉得前面开路的一班官差里,有个人身影特别熟悉。

大队人马走得慢,整整花了两日的工夫,待到第三日晌午,才抵达扶风府。

虽然府台大人战毙,府尹不知去向,但整个扶风府衙的建制仍旧健全,此刻,一众官员已经在东城门候着,迎接新任府台大人,未来的扶风府最高长官。

叶思远在接到调令后,第一时间就动身出发,因此竟比余泽他们还要早一天抵达。此刻正站在领头的位置,四目张望。

“叶大人,你看那边,是不是府台大人他们?”

“应该就是了,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都注意了,注意了,府台大人即将进城,做好迎接准备。”

余泽早发现了城门外迎接的队伍,当下双腿一夹,纵马上前,高声道:

“各位同僚辛苦,咱们这就进城吧!”

叶思远走上前来,恭敬的一弯腰,身后的百官也跟着一齐弯腰。

叶思远:“余大人,下官终于盼到你来了,扶风府也终于有了主心骨了。”

余泽托起叶思远,低声道:“叶大人万莫如此,你我搭档,以后的日子还长,不必如此拘泥。”说完,又朝众人道:“都进城吧!”

余泽的队伍率先入城,马车里坐着的家眷喝女眷,江可道和豹子策马走在稍前面,目不斜视,对江可道来说,他现在只想快点进城,洗个热水澡好好躺一躺,谁骑了两天半的马还有闲情去寒暄啊!

人群里有人眼尖,瞧见了江可道,躲在后面低低的议论道:

“奇怪,余大人的小跟班里,怎么有个人这么像江大人?”

“哪个江大人?”

“废话,咱们扶风府还认识哪个江大人?”

“你是说全歼十万夏军的江大人?不可能,江大人没准都去京城了,立了这么大功,怎么可能会成为余大人的小跟班?”

“也许是我眼花了吧!”

0158 接风宴

才进得城,自有人将余泽的一应随从和家眷安排好。

几位侍郎大人早已在酒楼备好酒菜,说是要给余泽接风洗尘。叶思远也不好推辞,毕竟,昨天大家伙儿要给他接风洗尘的时候,他就拒绝过一次,说是等余大人到了再一起。

现在余大人来了,他不仅不好拒绝,还得做半个东道主。

早来一天也是早啊!

“余大人,您看,舟车劳顿,要不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解解乏?”

余泽点点头,肚子本来就有些饿,先吃东西无可厚非,但转眼一想,江可道还在队伍里呢,于是道:“诸位大人稍候片刻。”

说罢折身返回,找到江可道,把事情说了一遍。

“一定要先吃饭?”

江可道蹙眉,一路颠簸,饿当然是饿的,但是浑身更不舒服,于是又道:“余大人,能不能先洗个澡?”

余泽一愣,“啊?”

幸好两人聊天比较小声,否则真保不齐会不会有人想入非非。再说,你一个大男人,大白天洗什么澡啊!

余泽反应过来,他对江可道还是非常尊重的,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你想怎么样都行,别说洗澡了,裸奔都行。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要不这样,你先到客栈,收拾妥当后,再过来。”

江可道不置可否,招呼了一声豹子,两人便转身前往客栈。

以江可道的职位,是还没有自己的府邸的。所以只能先寄居客栈,然后再找时间买个院子,挂上江府的牌匾。

场上的一众官员哪个不是猴精猴精的,见余泽如此重视这个随从,都在猜测江可道的身份,只是人影憧憧,倒也看得不真切。

之前那位觉得江可道眼熟的大人试着问道:

“余大人,怎么不让刚刚那位大人一起?”

“没事,他一会就来。”余泽笑了笑,“说起来,你们对他应该熟悉的很啊!”

那位问话的大人心中一咯噔,难怪,难怪会眼熟,原来他真的是江大人。只是,江大人这次来扶风是干什么?莫不是又有什么战事要发生?

江可道留给扶风的最大印象,就是用兵如神,一举反败为胜,让十万夏军唱凉凉,这种战绩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在知道是江可道后,那位大人第一反应就是打仗。

接风宴设在扶风府档次最高的酒楼,位于望峰街的望峰楼,二楼看出去,能够远远看到城外一座最有名的山峰,凤歌峰。

一座以凤歌军名字命名的秀丽山峰。

能够参与接风宴的扶风官员并不多,几位主管侍郎大人,加上叶思远和余泽,一桌子人大概七八个左右。

一番客套后,余泽坐在了主位,立马有小二上来沏茶。

“余大人,您尝尝,这是扶风本地的茗茶,味道尚可。当然,和娘子茶还是有些差距,余大人初来,不妨先尝尝这个。”

余泽也不矫情,端起闻了闻,“嗯,倒是有奇香。”

那位大人想了想,介绍道:

“余大人,我给您介绍介绍,我是李钱贵,主管户簿、钱粮、水利等,这位是周群,主管军防、外联等事宜;这边这位,是柳金声,主管刑罚、治安等。往后,我们可就得在您和叶大人的指挥下办事了,我相信,咱们扶风府一定一年更比一年强。”

余泽不动声色,这种马屁自己见得多了,当着大伙的面,可千万不能应承什么,否则,是一裤子屎还是一裤子尿,往后就都得自己兜着。

“嗯,李钱贵,这名字不错。”

李钱贵陪着笑脸,见余泽滴水不漏,也不恼。做官到了府台这一级,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那个,小二啊,赶紧上菜吧!”

“不,就先喝两杯茶,等等吧。”

余泽把李钱贵的提议给否了,开玩笑,一会让江可道过来吃剩菜么。那小子连明王殿下都敢龇牙,要是碰见这待遇,一会还不得把桌子给掀了?

见李钱贵讪讪的样子,余泽只好解释道:

“那啥,江大人回客栈清理一下,很快就到,我们等一等他,也不打紧。”

李钱贵一直没看着江可道,心中奇怪,这扶风府,官阶最高的几位,可都在这坐着呢?怎么没听说还有一位江大人啊。

“余大人,下官冒昧问一句,是哪位江大人?”

“你啊你,刚刚和你们说过,是你们扶风府的大恩人江大人。年前还在此指挥作战,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李钱贵登时想起是谁了。

想忘记都难,这么一个小屁孩,指挥几万人,手中的那震天雷让人心神俱颤。

“原来是江大人,那是要等,要等。”

其他几位侍郎也不敢有意见,唯一不太熟悉的,可能就是叶思远了。不过在听到余泽说救命恩人的时候,叶思远就猜到了是谁了。

朝廷虽然对这次的大捷没有大肆宣传,但自己还是通过渠道收到一些消息。

这位年轻的江大人,据说有鬼神莫测之能!

~~~~~~~~~~~~~~~~~

几位扶风府位高权重的大人,足足换了三壶茶水,江可道才不紧不慢的过来。

见桌上一个盘子都没有,江可道疑道:

“这么快就吃完了?几位大人看来是真饿了呀!”

余泽打一个哈哈,起身相迎,拉着江可道坐在自己边上,道:

“江大人可会说笑,我们还没吃呢,一直在等你。”转头又向李钱贵道:“李大人,可以上菜了,通知小二,要快些。”

“好嘞。”

场上不明就里的人,看着余泽如此热情,都不禁暗暗腹诽:这江大人该不会是余大人的私生子吧?瞧这热乎劲,到底谁才是扶风府的府台啊?

江可道入坐,大大咧咧道:“抱歉抱歉,让诸位久等。余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都说了,你们先吃,你看看,这让我成为罪人了嘛!”

余泽还没开口,众人心中一惊。

这位江大人,你也太敢说了吧?当着大伙的面,直接数落余大人,这是急着去买砒霜么?

余泽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

“是,我这不是想着,等江大人一起,热闹嘛!”

很快店小二就陆续上菜,把整个桌子都摆满了。除了余泽,所有人心中都有个巨大的问号:这个江大人到底来干啥的?

0159 轩然大波

几杯酒、几口饭下肚,大家渐渐有了话题。

余泽也有意无意的打听扶风府的情况,去年年底战事起,十万夏军围城,扶风府的百姓几乎逃走一半,到目前为止,即便是大捷的消息传遍全国,返回来的百姓也不多,倘若不是真正的无处可去,大家都宁愿多等一阵子。

开了春,良田没人耕种。

开了市,生意无人光顾。

这是扶风府目前最大的难关,照此下去,一两年内都别想缓过这个劲儿来。

“李大人,去年扶风府的税赋一共收到多少?”

李钱贵见余泽问起公事,立马道:“余大人,去年一整年,扶风府的税赋收入是二十二万两银子,直接运往京城的只有十万两。”

文国七十二府城,扶风府是边城,税赋向来较低。以此推算,整个帝国一年的税赋收入也不过一千万两左右,这怎么够花啊?

余泽点点头,显然是在沉思着什么。

二十二万两,这是在一切正常运转的情况下。现在情况不太正常,江可道居然还敢说翻一个倍,那就是四十四万两!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钱从哪来呢?

“李大人,你判断,今年税赋能收上来多少?”

李钱贵有些为难,今年的情况,这不是等着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来指点迷津嘛,如果照现在这个状况,上缴国库都不一定够,就别说预留给府城自己明年的费用支出了。

不好回答。

但也要回答:“回大人,今年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大人从明台府过来,不知殿下有没有什么指示?”

余泽看了看江可道,殿下的指示到没有,但是人倒是派来一个。

现场几人,只有江可道一人还在没心没肺的吃着东西,但却滴酒不沾。其余人或听着,或偶尔插个话,正和余泽、叶思远聊着扶风府的情况。

为什么不喝酒,江可道觉得那酒难喝。

余泽开口:“江大人,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江可道嘴里正嚼着一块蹄筋,含糊不清道:

“余大人……,吃饭的时候不要谈工作,好好吃饭才是正经。”

说完,吞了下去,又擦了擦手。接着道:“这事也没大家想的那么复杂,但是,不管怎样,免掉农税是必须要做的。”

“什么?!”

“江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闹!这怎么可以,农税乃国之本,这是要干什么?”

李钱贵压住自己心中的惊恐,道:“江大人,我承认,你在行军布阵上,确实有着常人难及的本领,不过,事关社稷民生,江大人还是慎言比较好。”

余泽在一旁看着大伙儿鸡飞狗跳,心里直乐,嘿,我看你小子怎么办。

“余大人让我发表看法的,李大人你又要我慎言,哎,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江可道慢悠悠的吐槽道。

只一句话就把余泽拉下水了,余泽想要回顶一句,发现竟然无法反驳。

于是把江可道的身份适时公布,道:

“诸位,江大人现在乃是殿下亲命的扶风府监察使,从五品,监察扶风百官、民生、安防等事项,有权直接向殿下汇报。”

这个身份一说出来,众人都是心中一惊,就连叶思远也不例外。

竟然是监察使!

俗话说,宁得罪御史,也不能得罪监察使。

监察使的权利之大,简直是骇人,这位江大人,竟然被直命为扶风府监察使,那也就是说,在座的诸位,都要受到江可道的监督。

包括余泽。

难怪,刚刚开始的时候,余大人对这位江大人热情的不像话,这哪是江大人,这是江大爷啊!

余泽环视一圈,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江大人身为监察使,我相信,一言一行都不会无的放矢,对吧,江大人?”

江可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看几位大人。

短短的一顿饭工夫,还看不出太多东西,这些人里面,哪些是干事情的,哪些有猫腻,自己也判断不出来。不过,谁要是阻碍自己干事情,那就对不住了。

“当然,我区区从五品的小芝麻官一个,也就提提建议,具体的决策,还是得靠诸位大人来拍板。”

余泽点点头,既然事情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何不推波助澜一把,把事情给定下来呢?

“拍什么板,凡事大家一起商量嘛!江大人刚刚说的免除农税,不知道江大人是否考虑过,没有了农税,扶风府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吃什么喝什么,几万军队吃什么喝什么?”

江可道知道,这是给自己唱双簧呢!

“还能吃什么喝什么,吃饭喝水啊!”江可道淡淡的道。

余泽有点着急,我的爷啊,你这样把天聊死了,我还怎么帮你把话题引出来啊?却听江可道又道:

“国事维艰,想像今天一样,顿顿吃香的喝辣的,那是不可能的。百姓吃苦,我们要做的是,和百姓一起吃苦。免掉农税,让百姓吃香喝辣,我们也就能吃香喝辣了。”

李钱贵挣扎半天,终于尝试反驳道:

“江大人,农税收不上来,百姓的日子是好过了。但是,朝廷就揭不开锅了。”

江可道:“李大人,你这要会变通嘛,这个锅揭不开,可以揭揭其他道锅啊!活人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李钱贵明知江可道说的勉强,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反而倒是叶思远,此刻突然问道:

“江大人体恤黎民百姓,固然是令人敬佩的。不过,府衙要运转起来,每个月的支出都是一大笔,这笔开支,短时间内无法从其他渠道获得,朝廷也没有拨款的预算,倘若就此宣布免掉农税,固然百姓欣喜,甚至很多在外的百姓,也会受益于这个消息,重返扶风。但是,府衙很可能就将陷入瘫痪了。”

江可道盯着叶思远,这位大人还是个会思考的大人。

虽然思考的很表面,但是能看出自己此举的一层用意,也算不错了。

免除农税,的确是短期内增加人口的不二法则。

不过,府衙的开支,倒也未必就没有办法了。想到此处,江可道嘴角微微上扬,道:

“叶大人,倘若我能保证府衙一年的开支呢?甚至,今年需要缴纳的税赋,我也在两个月之内收齐呢?”

叶思远被将一军,当下就道:

“你若真能办到,我第一个支持你免除农税!”

0160 打赌

江可道有些佩服叶思远的耿直,明明看见自己在挖坑,还迫不及待的往里跳。

你看余泽那个老狐狸就完全不一样,坐着纹丝不动,颇有一副你们继续,别停,我就看看的态势。

江可道喝了一口茶,道:

“叶大人,当着诸位大人的面,你可别说我欺负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倘若我能在两月内,弄齐府衙的开支,甚至是今年上缴国库所需,你就无条件同意免除农税,对吧?”

叶思远回道:“当然,本官向来一口唾沫一颗钉,从无反悔之举。”

“嗯,不错。”江可道回了一句,又道:“不知道其他几位大人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余泽就等这个时候呢,他不捧场不行啊,如论如何,他和江可道是一个战壕里的。于是开口道:“本官也能做此承诺。”

其他三位侍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呢,不是聊着税赋的问题么,怎么突然就表决了?这可是接风宴啊,几位对扶风府一点都不了解,就这样表决?

但是,最大的府台和府尹都表态了,他们还能怎么滴。

“下官等也无意见。”

江可道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道: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李大人,我问问,府衙每个月的开支大概在多少?”

李钱贵内心对江可道相当无语,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敢如此大包大揽,这位小江大人莫非只是说说而已,过两天就拍拍屁股走人?

“江大人,府衙上上下下,每个月的开支大概在七千两左右。”

“七千两?那一年就是八万四千两,也不多啊。对了,给云州和王府上缴多少呢?”

“上缴云州五万,王府三万,朝廷十万。”

江可道心中快速的计算着,李钱贵话一落音,江可道便脱口而出道:“那就是二十六万四千两,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李钱贵脸憋得通红,这位小江大人,算数竟如此厉害,想都不用想就报出了答案,幸好自己心里早就计算过。“不错,分毫不差。”

江可道心放下来,还以为多大事,也没多少嘛!

“行了,这事就这么着吧。我还得回客栈好好睡一觉,这两天赶路,可把我累坏了。”说着便起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周大人是吧?明天你在府衙等我,我有些事需要咨询你。”

周群全程话不多,他这个清水部门,向来是权力看上去很大,像一片大海,实际上很小,像一条快干涸的小溪。军防有凤歌军,基本没他什么事,外联?联谁啊?都要打仗了。

因此在听到江可道要找自己咨询事情的时候,颇有些受宠若惊。

那可是监察使啊,找自己问情况,这就说明对自己的信任。

“是,江大人。”周群道。他的品级和江可道相当,此刻却像一个下属一般,对江可道恭敬有加。

待江可道离去后,李钱贵这才低低的朝余泽问道:

“余大人,这位小江大人,行事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余泽岂能听不出其中的话外之音?不过,背后评点江可道,这可不是他要做的事情,只好不痛不痒的回道:“是啊,年轻人的世界,不懂,不懂啊。”

一顿接风宴,吃了快两个时辰,终于散去。

江可道回到客栈睡了一个大觉,及至第二天晒屁股了才起床。

用过早膳,便知会豹子去打探打探,扶风府有什么比较好的院子要卖,这么多人逃出扶风府,想必院子是少不了的,关键还是得看位置。

吕娘她们,快的话估计也就这两天,慢的话顶多三五天就能到了,总不能一大堆人又挤在客栈住个十天半月的吧?

江可道径直往扶风府衙走去,不陌生,年底的时候,自己在府衙和司马空、李斌讨论战事呢,怎么走熟的很。才到府衙门口,便远远的见着一位熟人。

“我去,老乌,怎么是你,你跑扶风来干啥?”

乌有为讪讪一笑,道:“江大人早。嘿嘿,许是余大人觉得卑职用得还顺手,就给一齐捎过来了,扶风府毕竟人生地不熟,有个熟人也方便不是?”

江可道拍拍乌有为的肩膀,道:

“我就说,那天看着前面有个人影眼熟,没想到会是你。不错,有前途,本来嘛,你跟着余大人来扶风,那注定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不过你小子幸运啊!”

乌有为不太明白,“江大人,怎么啦,余大人又要高升了?”

“升个屁,你以为这是生孩子呢,努努力就有?我说你小子幸运,是因为我也来扶风了,这就注定余大人一大笔政绩是跑不掉了,到时候你跟着沾沾光,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啊?什么政绩?”

“得,跟你白费口舌,记得感谢我就是。对了,周大人在府衙上吧?”

“在呢在呢,卑职一直很感激大人。”

江可道扬扬手,自个走了进去。留下一脸疑云的乌有为,实在是江可道的话太难理解了,怎么就吃苦不讨好,怎么又沾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府衙内,周群早就候着了。

茶都喝完两壶了,这才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江可道来了。

“江大人,早。您过来了……”

江可道点点头,“周大人久等了。”

说罢,又朝外头大喊一声:“乌捕头!乌捕头!”

乌有为一阵小跑,来到府衙内,道:“江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江可道:“我和周大人谈点事,若有人打扰,你先替我拦着。即便是余大人过来,也请他先等一等。”

“啊?余……余大人,也要……,卑职不敢啊!”

“你就把事情往我身上推,怕什么。再说,余大人保不齐现在正忙着呢!去吧。”

打发走了乌有为,江可道这才正式的和周群聊起正事。

“周大人,今天找你来,实在是有个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周群差点就热泪盈眶了,“江大人想知道什么,可以直说。”

江可道点头,慢慢道:“昨天吃饭,你也在现场,知道我应承了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情,这件事,恐怕要落在周大人身上啊!”

周群一惊,魂都要冒出来了:

“江大人,我……我真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0161 你去报个信儿

周群此刻的心,仿佛被人挖了出来,放在冰窖里,透心凉啊。

二十几万两银子,自己就是把命卖了也不值这么多啊。

江可道压压手,心道:这位周大人就是耿直啊,只是要他帮个忙,他就立马想到自己掏这银子。虽然,掏不掏得出来是另一回事。

“周大人误会了,就算你有这么多银子,也不能让你出啊。”

周群不自觉的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江可道又问:“周大人,前些日子,两万夏军俘虏,还关在咱们扶风府吧?”

“在呢。不过人太多,府衙的大牢根本就装不下,那两万俘虏被李将军带回军营看管了。”周群说起这个,倒是来了兴致。“江大人,这两万俘虏,是不是要处理了,是拉去挖矿还是?”

江可道眉头一横,道:

“处理,当然要处理了。我们得想办法还给夏国。”

周群闻言,心中大惊。这可是帝国前所未有的胜利,是战绩彪炳的明证,怎么能还给夏国呢?再说,帝国的军队死伤无算,这些俘虏,某种意义上,也是帝国的仇人啊。

江可道看着周群惊讶的延伸,又道:

“周大人,你别一惊一乍的。当官这么多年了,得沉稳。知道吗?稳定压倒一切。人肯定是要想办法还给夏国,不过,得让夏国人自己过来找咱们谈判。”

周群隐隐有些明白,江可道这是要谈什么条件,难不成是要签订两国和平条约?可是这种大事,也不是一个监察使就能决定的啊。

两万夏军俘虏,放在哪里都是一个晃眼的战绩啊。

这件事情,恐怕李将军就会第一个不答应。

周群把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江大人,咱们是要和夏国订下盟约么?”

“订盟约?”江可道有些意外,“订什么盟约,得让他们花钱来赎人。”

周群:“啊?赎人?”

“当然了。这些人在扶风府,住我们的,吃我们的,他们的安全还是我们负责的,这都快一个月了,难道这些不应该给钱吗?”江可道信誓旦旦。

周群有些眼晕,这些不是天经地义么?

哪个国家俘虏了敌人,不都是这样办的么,要不然就全都杀掉干干净净。

江可道也不管周群想清楚没,继续道: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选派一位镇得住场子的人,前往夏国报信。告诉他们,有两万夏军在咱们手上,但是我文国呢,有息兵罢战的好生之德,所以想归还这两万夏军。让他们派遣合适的人过来接收,同时把费用结一结。”

周群虽然没完全搞清楚江可道要做什么,但是也明白,江可道和自己说这个,应该就是要让自己去做这个使者了。

因此想了想,决然道:“江大人,我愿意前往夏国。”

江可道心中感慨:好人啊,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这一趟活,明显风险很大,周群能如此果断,可见此人一心为公。

“周大人,真乃国士也。你放心,这一趟保证无惊无险,夏国人倘若敢让周大人少一根汗毛,我保证那两万夏军俘虏此生再也回不去了。”

周群立马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出发。”

江可道立马拦下,开什么玩笑,这么光秃秃的去,只怕还没见着夏国重要领导,就要挂在路上了。

“不急不急,此事还需要李将军那边,调一队卫兵护你一路周全。”

两人既然达成了共识,便立马差人去军营请李斌过来。李斌虽然升偏将军,但由于上头一直没有派遣上司过来,因此,凤歌军仍由李斌管辖。凤歌军属于帝国西境第一战线防务军,不属于扶风管辖,因此,虽然扶风高层变动,府台和府尹到任,李斌却没有出席欢迎。

战后的李斌,虽然升职了,但是凤歌军骨干只有一万人马,剩下的两万府兵,要全部打乱并入凤歌军,重新训练,所以忙的很。

听见扶风那边相请,李斌的第一反应便是回绝。

他心中猜想的是,肯定是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上任了,想让自己过去认识认识。但是此刻训练紧急,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什么时候会来,自己得赶紧把这三万人磨成一块铁板。

“李将军,是江大人相请,还请李将军腾出一些时间。”

李斌摆摆手,“什么江大人海大人,你就回去说,现在训练正忙,实在抽不开空,改天,我一定亲自到府衙,向府台大人赔罪。”

前来传话的侍卫有些为难,这也不是府台大人请你啊,你赔个啥罪。

因此只得硬着头皮道:“江大人说了,倘若李将军不去,他就只好亲自来一趟了。”

“哟,还挺有性格的啊。这位江大人什么来头?”

“李将军,江大人您应该也熟悉啊,年前在咱们扶风府,帮忙击溃十万夏军,李将军这就不记得了?”

李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脚踹了过去。

“我去你大爷的,讲话不讲清楚。来人,随我去一趟府衙,快!”

那侍卫被一脚踹在地上,心里委屈极了,这什么人啊。不过,江大人的名头还真好使,没看这李将军,一听江大人的名字,立马滚去府衙了么。

江可道怎么到了扶风?

李斌甚至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带上几个亲兵,直奔府衙而去。

见到江可道,李斌那是分外亲切啊。别的不说,光是那一手神医,把六千凤歌军伤员给弄好,江可道就已经是凤歌军上下的大恩人了。

更别说,跟着江可道,自己硬是生生的把围城的夏军全部击溃,俘虏两万。

“江大人,你什么时候到的扶风,怎么也不和末将说一声,末将好去迎接你啊。”

江可道笑了笑,道:“李校尉,哦不,得叫李将军了,叙旧的话一会再说。现在呢,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说着,指了指周群,道:“这位周大人,不日即将前往夏国,有一桩重要的任务在身,我希望李将军能抽调一队精干将士随行保护。”

李斌甚至都不问什么事,拍着胸脯就道:

“小意思,我今天就回去安排!”

周群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这位小江大人不得了啊,在凤歌军中,竟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只怕是府台大人在此,凤歌军也未必如此卖面子吧?

江可道见一切都已安排好,拍了拍手,道:

“得,周大人,你也回去准备准备吧,几十万两银子,这担子就全在你身上了。”

李斌咕咚一声,心中暗道:江大人又准备搞什么大动作啊?

0162 安家扶风

安排好一切,李斌执意要拉着江可道去喝两杯。

平日里,李斌和已故的南宫将军一样,从来滴酒不沾。这也是凤歌军一贯以来的作风,时时备战,每一场演习都是实战。

不过今天高兴,得知江可道要常驻扶风的时候,李斌的心突然一下子就安稳了。本来也没有担忧什么或者期待什么,但是奇怪的很,就是有种安定的感觉。好像此前的心一直暗暗的悬着,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江可道当然随李斌,客随主便嘛。

为了显示自己的隆重,李斌特意选了望峰楼的一间雅座。这让江可道哭笑不得,两天时间,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包厢用餐,自己和这个望峰楼还真是有缘啊。

刚一坐下,李斌便卖个关子,问道:

“江大人,你可知道,这望峰楼为啥叫望峰楼?”

江可道昨天就听说了这典故,很想说一声不知道,满足下李斌的虚荣心,不过,如果这样做那就不是江可道了。“为啥?还不是因为能望见凤歌峰!”

李斌瞪大眼睛,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江大人,你这才来扶风府,连这个都知道啦?”

江可道没好气的道:“厉害个屁,我昨天就在这吃了一顿,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李斌憨憨的笑着,心中暗道:江大人这是在责怪自己昨天没来么,还是在责怪自己地方没选好?吃个饭都能重样,很明显的办事不利啊。

江可道心里在琢磨的是,该怎么样敲诈夏国人一顿。

扶风府的二十几万两税赋,实在是小意思,即便没有这一遭,便是从工商课税,也绝对能超过这个数。

扶风府作为帝国边城,想要发展起来,靠农耕?那是想都别想,人心不稳,谁会踏踏实实在这里耕种?想到这,想起了扶风府今春许多农田无人耕种,实在是浪费,于是朝李斌道:

“李将军,给你商量个事。”

“江大人有话直接吩咐就是,还商量个啥。”

“坐下,坐下,这是干啥。咱们现在就是在商量,吩咐啥啊吩咐,我又不是你上司。”

“那……江大人不还是西境参军么,算半个上司。”

“算个屁,坐下说话。”

李斌坐了下来,他当然知道,参军参军,那也只是参谋提建议的职位而已,没有任何实权的,当然,打小报告的实权还是有的。

江可道捋了捋,道:

“李将军,你也知道,扶风年前起了战事,许多百姓都逃走了。导致很多良田在开春后,无人耕种,这田地一旦荒废了,再要种起来就事倍功半了,因此我想着,能不能从你那借点人手,帮忙把这个春给过了。”

李斌思虑犹疑起来,把一群将士扔去耕田,这样的大事,自己做不了主啊。

一旦被捅了上去,江大人可能没啥事,自己铁定被撸。

只不过,就这样直接拒绝江大人,似乎也不妥啊。这可该咋办?

江可道见李斌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道:

“你也别为难,那两万俘虏派出来就足够了。趁着他们还有点利用价值,得好好利用一下,要不然,等还给夏国了,就没这个便利了。”

李斌闻言,道:“那没问题,到时候我再安排将士看着,出不了乱子。”说完,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惊道:“江大人,你刚刚说什么……还给夏国?两万夏军要还给夏国?”

李斌的反应,果然比周群要大很多啊。

江可道缓缓道:“李将军,我且问你,这两万夏军俘虏,留着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李斌脱口而出,道:“能带来……能带来……”

“想不出来吧,我帮你说吧,能带来荣誉,能带来骄傲,能带来虚荣心,能带来满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没了。但是会浪费我们什么呢?会浪费粮食、两万人的吃喝可不是一笔小数字,会浪费人力去看守、时时防备着暴动。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李将军觉得值得么?”江可道淡淡道。

李斌词穷,“但是,也不能……也不能就这样放回去吧?”

江可道笑了笑,“当然不能白白放回去,没看见我让周大人去传信了么,得让夏国花钱来赎。我们损失这么大,将士牺牲这么多,怎么可能白白放过他们?”

李斌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大人,还是以前那个江大人啊。

不错,留着这些俘虏,杀又杀不得,净浪费粮食了。

“还是江大人高明,回头我就让他们滚去把地给耕种了。”

两人草草的吃完饭,也没喝多,一壶酒都没喝完。主要是李斌在喝,江可道只是抿了抿嘴,实在是喝不习惯啊,这酒真是太差劲了。

晚一些的时候,豹子回来报告,物色了几间院子,都还不错。要江可道亲自去看看,再拍板。

江可道随着豹子一间一间看了过去,除了有一间是主人害怕战祸,举家逃离之外,其余几间倒都是正常买卖。不过,这价格比起明台府,那真是良心价啊。

一座四进的院子,闹中取境,靠着东城,居然只要一万五千两。

据说,原主人正急于甩卖,卖掉就要搬离扶风府。

哎,真是可惜了。江可道昧着良心,一连买了两座院子,省得一大帮子人,住在一块。迟早有一天,这些人想要再回扶风府,那个时候,就不是这个价了。

有了府邸,这就算真正在扶风府安家了。

吕娘他们,在吕虎的护卫下,第三天就到了。浩浩荡荡马车就有七辆,把能拉来的,全都拉来了。明台府的生意,也已经安排好了,有文青看着,自然也不会出问题。

收拾妥当后,江府内,江可道终于歇了下来。

“公子,咱们这一次,要在扶风待多久啊?”云汐问道。

江可道望着天,心道,待多久恐怕只有天知道。

“要不了太久的,等公子我把这个烂摊子给他理顺了,咱们想去哪就能去哪了。”

云汐满心崇拜的看着江可道,就是这么个人,误打误撞认识的人,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能量,有了这么大的手段,偌大个扶风府,朝廷竟要安排他来救场。

想起第一次见面,在聚福楼下,他见着自己脸红的样子,云汐就觉得,老天爷虽然关闭自己的门,却真的为自己打开了一扇窗。

公子说过的话,永远都那么有道理。

0163 两万夏军玩泥巴

第一场春雨过后,扶风府城外,便出现了一道奇观。

两万夏军俘虏,十人一组,彼此带着脚镣,卷起裤管下田了。这个消息传回府衙后,余泽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李钱贵作为田粮的主管官员,也傻眼了。

还能这样搞?

“余大人,这……这合规矩么?凤歌军这样搞,也不和我们商量一番。”李钱贵弱弱道。

余泽眯着一双眼睛,道:

“李大人,你以为他们没有商量吗?这件事,说不定还是我们府衙拿的主意。”

李钱贵登时站了起来,解释道:“余大人,我保证,我绝没有私下接触凤歌军。那帮兵蛋子,嚣张的很,平时要见一面可难了。”

余泽当然知道李钱贵不可能私自做主,下这种决定。

能做出这般大胆的事情的,整个扶风府,也就只有一个人。只有他,才会想到这么个主意,把今年这一春即将要荒废的良田给利用起来。

“李大人不用心慌,不是你也不是我,自然另有其人。”

李钱贵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疑惑更甚,听余大人这语气,明明已经知道是谁,难道?一个荒诞的念头从头脑里冒了出来。

“难道,难道竟是小江大人?”

余泽瞪了李钱贵一眼,这个下属,眼力见还是差了点,居然还在称呼江可道为小江大人。

“李大人,你人不笨,但是这个远见可就差远了。小江大人?哼,用不了多久,你口中的这位小江大人,位置会比我还要高。”

李钱贵还是头一次被余泽叱责,没想到,余大人对小……对江大人如此看重?

“是,下官谨记。”

“走吧,咱们也去看看热闹。事关扶风民生,你这个管田粮的官,不好好盯着一番怎么行?”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也不要轿子了,带上随从,这就往城外奔去。

城外。此刻已经汇集了不少百姓,甚至有些商家连生意都不做了,专门跑来瞧这个热闹。

水田岸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两千凤歌军手持弓箭,一千凤歌军身背大刀,严阵以待。虽然夏军俘虏十人一组带上了镣铐,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有什么意外会发生。

李斌给的看守方式是,轮流看守。

这可是个轻松活,只有训练中表现优秀的将士,才能得到这个假期。

余泽和李钱贵赶到现场的时候,还是被这阵势给吓到了。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李钱贵心中暗道:倘若每次春耕都有这等阵仗,那还愁什么?

余泽在人群中不断搜寻,希望找到江可道的身影。

这么大的事情,江可道没理由不出现在现场。只是人太多太杂,不易分辨。

“李大人,你找找看,看看江大人在哪里?”

余泽见李钱贵没心没肺的样子,只得提醒道。李钱贵眼尖,倒是没一会就发现了江可道,江可道此刻正和李斌站在一块,其实好认的很。

“余大人,那,那呢。看着没,站在那位将军边上的,就是江大人了。”

两人拨开人群,慢慢移步过去。

江可道正和李斌说着话,冷不防听得背后一句:

“江大人,可让本官一番好找,原来你藏在这里啊。”

余泽没有见过李斌,但从将官服上,也大概猜出了李斌的身份。江可道回头,见是余泽,爽朗的道:

“呀,稀客稀客啊。是余大人,来来来,余大人,我给你介绍介绍。”

余泽立马笑道:“不必了,若是本官没猜错,这位就是凤歌军的李将军吧?”

“末将参见大人。”李斌正常的行了个礼。

按品级,他比余泽低了好几级,见了面,当然要行礼。至于其他的,就管不着了。

李钱贵也凑了上来,看着江可道,称赞道:

“江大人,还是你有办法。这一下,扶风府的田粮不止于被荒废了,今年的税赋也就有了交代了。”

江可道伸了伸手,疑惑的道:

“等等,你等等。李大人,这田不荒废,和税赋有什么关系?”

李钱贵被问的懵懵的,转头看向余泽,见余泽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正扭头看向田间呢,只好自己解释道:

“江大人,这……耕种田地,缴纳税赋,不是天经地义么?”

江可道连忙道:

“不不不,李大人,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我来问问李大人,这些田,如果这些军士们不来耕种,会怎样?”

“那自然是会荒废。”

“既然会荒废,那么现在这些军士耕种一些荒废的田地,又不承租,为什么要缴纳税赋?”

“这个……这不是还没荒废嘛!”

“李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要等它们荒废了才能耕种?”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江可道点点头,笑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好办了。刚刚可是吓了我和李将军一跳。这些田现在由军方耕种,自然所有收成都归军方。”

李钱贵能说啥?没看见余大人都管不着了吗?

倒是李斌有些意外,这个……这个事情之前江可道可没说过啊。真的全都归军方,那岂不是军粮都可以省下很多?

只听江可道又道:“不过嘛,我愿意出钱把这些粮食都买下来,按市价的双倍,所得银钱,全部归为凤歌军的军费。李将军,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斌有些跟不上江可道的节奏,刚刚还说粮食归了自己,转眼间怎么就要卖掉呢?还是由江大人买走,还是花两倍的价钱,这……

“江大人,这,你若是有需要,这些粮食全拿走就是,算不得什么事。”

江可道制止道:“怎么能随便拿走呢,说好的两倍市价,少了一文钱,就是看不起我。李将军,你可记住了,一文钱都不能少。”

李斌不知道江可道究竟想干啥,只好点头应承下来。

这样一来,事情算是定了下来。府衙半点汤水都没得喝了。

李钱贵见这事浩浩荡荡的,却和自己没啥关系,不禁有些失落,再看这些田地的时候,兴趣缺缺。

倒是余泽看得长远,深知江可道既然买下这些粮食,绝对是有下一步打算。

只是具体是什么打算,他却猜不出来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夏收的时候才知道了。

几人正各自打着小算盘的时候,突然远远的传来嘈杂声,像是吵架,又像是打架。

余泽眉头一拧,这才上任没几天,不会出什么事吧?

0164 升堂

众人听得这争吵声,纷纷望去,人太多,也看不真切。

江可道低声和李斌说了几句,这种时候,最忌讳不明真相的群众发生乱子,所以江可道叮嘱李斌,无论外头在闹什么,田间地头的两万俘虏可要看紧了。

吩咐完以后,这才对余泽道:

“余大人,既然碰上了,咱们上去看看吧!”

“好!”

随行官差立马开路,乌有为今儿个居然没来,这倒是让江可道有些意外,按说这里这么热闹,就是余泽不带着,乌有为也该来踩踩点看着啊。

几人从人群中穿过,来到纷争的地方。

“都静一静,别吵了,府台大人当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说。”江可道如洪钟大吕般,一声震喝。

正在吵吵嚷嚷的两人立马住嘴,盯着江可道和余泽等人。

江可道还好,一身布衣,根本看不出是个啥。但是他旁边的两位,身着官服,左右都是官差,毫无疑问,是朝廷命官。

只要是官就行,对于这些人来说,府台和府尹有什么区别,他们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当下就有一人立马跪地,声带哭腔,道:

“大人,大人替我做主啊,我家养了三年的老黄牛,那个陈大葛,硬说是他家的。求大人为我做主!”

那陈大葛见状,也跪了下来,声情并茂道:“大人休要听他胡说,这黄牛明明是我的,怎么成了你家养了三年的老黄牛了?老铁头,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

江可道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等余泽答话,率先道:

“余大人,此地不是处理事情的地方,不如将这两位苦主,一级这头黄牛,一并带回府衙,再慢慢审问。”

余泽领会,点头道:“来人,就按江大人说的办!回府衙,请叶大人升堂,公开审理此案。”

陈大葛眼里透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惊慌,但瞬间就面色如常,跟随者一帮官差,前往府衙去了。这一动,人群中有一小半,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居然跟到了府衙。

江可道嘱咐完李斌一些事情,也随着众人到了府衙。

叶思远早早得到消息,知道余泽在场,因此候着准备升堂。

“堂下何人,因何事要状告他人?”一声惊堂木,砰的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叶思远身上来。余泽和江可道坐在下首,只听着看着,却是不说话。

老铁头又跪了下来,把在田间的一番诉求又讲了一遍。

那个陈大葛也据理力争,双方各执一词,但是谁也拿不出有效的证据。

这是个麻烦案子啊。叶思远暗暗的想,这种家长里短,最是难判,于是又问道:

“老铁头,你可有证人?”

养了三年,按道理不可能没有人知道。

老铁头却面露难色,这头黄牛虽然是自己家的,但偶尔也会让陈大葛帮忙放养。那个陈大葛虽然平时游手好闲,但于邻里间的小忙却乐于帮助,平日里谁也没想到陈大葛会是这样的人,居然帮着帮着就想据为己有。

叶思远皱眉,莫非这个老铁头有问题?

“怎么,就没一个人知道这牛是你家的?”

“不,不不,大人,陈家庄所有人都知道,这老黄牛就是俺的。”

“既然如此,你回去请回人证,此案也就告破了。”叶思远淡淡道。

老铁头似乎在挣扎什么,道:“大人,老汉找不到证人。”

叶思远奇道:“老铁头,你刚刚不是说,整个陈家庄的人都知道牛是你的吗,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作证?”

陈大葛在一旁,非常自信。作证?那是不可能的,这牛有一半时间是自己在放,不少人以为是自己的牛呢!

老铁头摇摇头,似乎很垂败,半晌才道:

“罢了,大人若要判给陈大葛,就随大人了。”

叶思远听着这话,颇有些不是滋味。这可是自己到任后的第一桩案子,虽然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案子,但是围观的人却奇多,倘若处理不慎,这名声可就毁了。

叶思远抬头看了看余泽,想从上官那里得些指示。

余泽却转头对江可道说道:“江大人,你怎么看?”

江可道:“啊?我坐着看啊!”

余泽满脸黑线,你小子到底是哪个旮旯角蹦出来的啊,我是扶风府府台啊,好歹尊重我一下啊!

“那个,江大人,我是问,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余泽素来知道,江可道的破案能力非同小可,在明台府的时候,不管是拐卖小孩案,还是科考舞弊案,都是经由他指点,才迅速告破。

江可道其实看到场中两人的表情,就大概知道这老黄牛是谁的了。

除非,这二位都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人物,入戏太深,连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既然余泽问起,自己却是不好再袖手旁观了。于是起了身,走到陈大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陈大葛是吧,这牛既然是你的,那你就牵回去吧。”

陈大葛面露喜色,连忙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老铁头面死如灰,果然这世上哪有什么青天,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大人,老汉不服,这陈大葛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这老黄牛是他的,怎么能让他牵走?”

江可道点点头,对二人道:

“是啊,那该怎么办?你们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看要不这样,干脆把牛杀了,一人一半!”

“不可!”

“好!”

老铁头和陈大葛同时应道。

江可道面露笑意,回过头,对叶思远道:

“叶大人,此案已破,老黄牛当属老铁头所有,陈大葛贪他人财物,如何判罚,还由大人做主。”

陈大葛急道:“大人,大人冤枉,我不服,凭什么说这牛不是我的?!”

江可道走了过去,朝着陈大葛道:

“小伙子啊,倘若这牛真是你的,你愿意分一半给老铁头?”

陈大葛不假思索道:“当然不愿意!”

围观的人群这才纷纷恍然大悟,开始指指点点,陈大葛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连忙又跪了下来,高声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小人再也不敢了。”

叶思远也不由得佩服江可道,三言两语,一不用刑,二不采证,竟然就把案子给告破了,确实手段非凡啊!

只有江可道摇摇头,叹道:

“哎,没意思,没意思。”

叶思远宣判完,立马喊道:“江大人请留步!”

0165 指导指导

江可道被叶思远喊住,回头一看,见叶思远不停的给自己使眼色。

退了堂后,叶思远一定邀请江可道在府衙后堂,自己的办公室,好好的聊一下。这种神乎其技的破案手法,如果府衙里的捕头捕快们都学会了,扶风府的治安问题将大大的缓解啊。

可惜的是,江可道并没有什么成套的理论。

“江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江可道狐疑的看了叶思远一眼,道:“叶大人,田间那边还忙着呢,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叶思远压压手,道:

“田间的事我知道,一会我也得过去。不过,这个事刚好碰上,咱们先聊聊这事也无妨。”

江可道眉头一皱,“什么这事那事的?”

叶思远笑了笑,道:

“这不就是破案子的事情么,江大人手段神奇,还望江大人能多多指导指导。”

江可道暗道:指导啥啊,全是免费的。有本事你给个顾问的头衔,按时按量支付咨询费,我保证尽心尽力的指导。

“啊?叶大人误会了,其实刚刚完全是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叶思远有些愕然。

江可道继续说道:“绝对是误打误撞。我来问问叶大人,倘若你有十万两银子,肯为朝廷捐献五万两么?”

“当然!朝廷有需要,我等臣民自然义不容辞。”

江可道点点头,上钩就好,于是又问:“倘若你有一万两银子,肯为朝廷捐献五千两么?”

叶思远奇道:“这不是同一个问题么,自然也是在所不辞的。”

江可道瞪着眼睛,看着叶思远,这剧情不太对啊。于是不自觉问道:

“叶大人,你的全部身家,一万两都没有吗?”

叶思远被这话戳得心凉凉的,勉强回了句:“还好还好。”

江可道岂能看不出来,这叶大人恐怕五千两身家都没有。这官当的,太没滋没味了吧?哦不,是太有节操了吧?

于是江可道只好把这故事换个方式讲了讲。

“咳咳,叶大人,其实是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刚好和今天的情形有些相似。那故事说啊,有个老汉,旁人问他,老汉老汉,假如你有一百头牛,愿意献给朝廷五十头吗?那老汉当然点头应承,毫不犹豫的说愿意。旁人又问,假如你有两头牛,愿意献给朝廷一头吗?那老汉当即就不干了,说俺不愿意俺不愿意。叶大人,你可知,这是为何?”

叶思远沉思着这个故事,很浅显,但里面透出来的道理,似乎又十分令人回味。

只是,缘何自己却从未听过这个故事呢?

想通了其中道理,叶思远朝江可道鞠了一躬,道:

“今日多谢江大人,虽然于刑侦破案上,解惑不多,却教给本官一个至深的道理,令本官受益匪浅,再次言谢。”

江可道随便打了个哈哈,心中却道,哎,虽然这位叶大人是糊弄过去了,但是很明显,余泽那老狐狸和乌有位这位千年捕头,对自己所知甚多,以后,怕是少不得这方面的麻烦。

从府衙出来,江可道又回到田间,已近黄昏,李斌他们也正准备收工。

见江可道又回来了,李斌还以为又有什么事,连忙凑过来,道:

“江大人,你咋又来了,可是哪里弄的不对?”

江可道摇摇头,“挺好的,我就过来看看,别出什么小乱子。”

李斌大大咧咧道:

“江大人,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出不了问题。”说着,想起晌午的时候,江可道说要两倍市价收购粮食的事情,又低声问道:“江大人,您真要收这些粮食?”

江可道点头,道:“不错,这些原本就是无人耕种的田地,种出来的粮食,算是多出来的。凤歌军新增两万府兵进来,想必花费颇多,我这也算一点小心意。”

李斌心生感动,堂堂七尺大汉,此刻竟有些无语凝噎。

“干啥干啥,我可还是挂着参军的职位,为凤歌军做点贡献,理所应当嘛!”

江可道满不以为意,见到眼前陆续规整的队伍,田地已经翻了一遍,心中暗道:人多效率就是高啊,但愿夏国人晚几天来,怎么也得把这些田地给翻完了再说。

想到这,又对李斌道:

“李将军,那个种地,你会吧?”

李斌被问的猝不及防,吱唔着道:“江大人,种地,不就是翻地,播种,等待丰收么?”

“啥?等待丰收?你这顶多叫等待收割。”

李斌笑笑,他可不相信,江可道连种地都会,他可从来没见过哪个将军会种地,不,是听都没听过。

“怎么,江大人,你莫非还要亲自下场指导指导?”

原是抬杠打趣的一句话,听在江可道耳里,却不由得沉思起来。说不得,自己还真的下地给大伙儿示范下。

“嗯,李将军,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决定,给大家说说怎么种地。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就明天吧,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回去休息休息。”

李斌不可置信,“江大人,末将,末将只是随便说说的。”

“李将军看我像是随便的人吗?”

“额……不太……不太好说。”

江可道脸一板,严肃道:“现在呢,李将军还认为我是随便的人?”

李斌长舒一口气,道:

“这下像了,这下像了。”

江可道横眉盯着李斌,道:“明天鸡鸣第一遍,我就要看到你们在这劳作,我会在这提前等你们!”

江可道以为,这已经是很大的为难了。毕竟,自己每天都要太阳升的老高才会起床,鸡鸣第一遍?鬼知道什么时候鸣的第一遍。

没想到,李斌却丝毫不在乎,满口答道:“没问题,江大人。”

这下轮到江可道傻眼了,怎么就没问题呢,你没问题,我的问题可是很大啊。不过话已出口,再想反悔就不可能了。毫无疑问,明天自己肯定要迟到的,等到日上三竿,或许自己就能准时赴约了。想到这,江可道低声问道:

“李将军,你见过鸽子么?”

0166 夏国来人

第二日,日头升得老高,李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江可道到来。

这才突然想起,江可道昨天说的鸽子,心中暗暗思量,莫非这是什么新的暗号?自己昨日回到军营,和几个兄弟琢磨了好一阵,也没琢磨出个味儿来。

甚至,李斌下令抓回了几只鸽子,研究了老半天。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鸽子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等到所有将士忙了好一阵的时候,江可道这才姗姗来迟。尚未等李斌开口,江可道便率先道:“李将军,你们这速度太慢了,我等你们老半天,不见一个人影,不得已这才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李斌目瞪口呆,等了老半天?

打死自己也不能相信啊,黑灯瞎火的江大人能在这田间地头等老半天?别说是自己这帮军汉了,就是一个俏丽的姑娘,你也未必能这个时候出来等啊!

这江大人说谎话都这么从容不迫,实在是佩服。

“江大人,那……咱们是不是开始?”李斌不想继续探讨守时的问题,就算知道江可道迟到,并且是严重迟到,他也无可奈何。

两人撸起裤管,在田间指点江山。

李斌特意喊上了两百名将士,一同聆听,毕竟,这收上来的粮食,换成银子都是自己的。这不是帮忙,是给自己挣点副业,所以大家听得极为仔细。

不觉间,一个晌午的工夫就过去了。

李斌现在对江可道,那已经不是佩服了,而是惊为天人。就这么一件佃农随便都会做的事情,硬是让江可道说出许多道道,细细一想,竟然还挺有道理。

下午才开始的时候,两人正要继续就有机化肥问题进行深入探讨时,府衙捕头乌有为匆匆赶来,面色潮红,显然是一路小跑着过来。

江可道打趣道:

“怎么,乌捕头今天也有兴致来田里体验体验?”

“江大人……江……,周大人回来了。”乌有为一口气还没喘顺,立马道。

江可道神色一变,眉头紧了紧,随即就上了岸,回头对李斌道:

“李将军,府衙有大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这边一切就交给你了。”

李斌自然识得厉害,抱了抱拳,“江大人且去,有末将在,没问题。”

江可道随着乌有为直接往府衙方向走去,他心中有许多问题,比如周大人是否受伤?不过既然回来了,想必问题不大。比如夏国使者有没有一起过来?说不定就真的顺路一起来了呢。只是不等江可道发问,乌有为便自觉道:

“江大人,周大人此番回来,还带了一批夏国人回来了。”

江可道神情一震,“乌捕头,你速速去请余大人和叶大人,就说府衙议事。”

果不其然,夏国使者竟然一起到了。

这么重大的事情,没理由不让扶风府当家的两位大人参与,这之间的谈判肯定不会这么顺利的,况且,这两位从头到脚还不知道,自己要用俘虏捞夏国一笔的想法,得提前通个气,达成一致的共识,谈判桌上才能将己方的利益最大化。

至于其他几位大人,同不同意,完全不在江可道考虑的范围内。

甚至,需不需要让他们知道,江可道都觉得无所谓。

府衙里,江可道赶到的时候,余泽和叶思远已经在了,周群风尘仆仆,一身衣衫尚未换下来,也一直在等着江可道。

“都在呢,不好意思,余大人、叶大人,事情仓促,只能先把您二位请来,给压压场子,周大人,你先说说情况吧!”江可道也不转弯抹角,直接开口就道。

周群看了看余泽和叶思远一眼,道:

“是,江大人。”

余泽和叶思远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拜托,你要做狗腿子也是我们的狗腿子啊,江可道只是监察使,随时可能就走了。你这抱大腿也不看看,哪只腿是在扶风地面上,哪只腿是飘在天上的。

“前些日子,得江大人之令,出使夏国,一路上倒也并无阻拦。在夏国京都见到了夏国太尉,对方表示不管花多大代价,都要赎回这些夏军。这次回来,夏国兵部侍郎随同下官一起折返扶风,目前正下榻在驿栈。”

余泽心中一惊,赎回夏军?赎回什么夏军?

周群出去的事情,他的确有所耳闻,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却不得而知,此事在前期,也的确只有江可道、周群和李斌三人知晓。

叶思远的内心同样是一震。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两万俘虏,只不过,这可是万万不行的啊。一旦传到朝堂上,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比免除农税还要影响恶劣。

江可道究竟想要干什么?

江可道想干的事情,特别简单,就是拿人换钱。

“余大人、叶大人,这事之前没和你们通气,是我的不对。让夏国赎回两万夏军俘虏,并不是一时冲动之举,期间的利弊,我也早同凤歌军的李将军商讨过,李将军也认同这个做法。现在既然夏国人来了,咱们需要考虑的是,这场谈判如何谈?”

叶思远此时也顾不上官衔品级的高低,脱口就道:

“江大人,你糊涂啊!这件事,不是利与弊的问题,而是朝纲问题。帝国大捷,举国欢庆,这两万夏军就是明证!现在要把他们还给夏国,别说圣上不会答应,就是举国百姓,也不会答应啊!”

江可道解释道:“叶大人,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还给他们,而是让他们来赎。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大捷就是大捷,不需要什么明证,夏国人如果不信这个邪,大不了,咱们再来一次大捷便是了。”

叶思远满脸的着急,这件事不管说的天花乱坠,到了京城,到了朝堂,那是铁定会被抨击的,会被百官唾弃,会成为文国罪人。

余泽倒是琢磨出来了江可道的打算,两万夏军赎回去,的确是能有一笔不菲的银子,解一解扶风的困局,确实是个妙方。

只不过,叶思远说的对,这件事牵扯太大。

“江大人,你看,这件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余泽开口,语气很低。

江可道摆摆手:

“两位大人,我让你们来,是看看怎么和夏国人谈,不是和我谈。这件事已经定了,有什么罪名,我一力承担便是。”

叶思远道:“江大人,这……这也行不通啊!”

0167 咱们聊聊

“有什么行不通的?”

江可道最担心的就是扶风府的官员拖后腿,事实证明,自己的担心完全是有必要的。

赎回俘虏,这事就算成行,那也得有兵部的批条。

否则,罪过太大,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甚至视同谋反。

江可道疑虑更深,像看着白痴一样看了看叶思远,“叶大人,你觉得,兵部会给我批条?”

“当然不会了。别说兵部尚书没这个胆子,就是当朝三公,掌理全国兵权的太尉,也不敢给这个批条。”叶思远傲然道,仿佛找到了说服江可道的理由。

江可道耸耸肩,道:

“那不就得了,既然兵部不会同意,我还找他们干啥?”

叶思远急道:“江大人,若无兵部文书,这事可大可更大,还是要慎重,三思而行啊!”

倒是一旁的余泽,对江可道稍有了解,既然他已经决意这么做了,况且夏国人也来了,不做出让步是不行的。想着江可道和明王殿下的关系,余泽心里又松了一口气,结果再坏,自己等人无法承受,不过,这小子未必就承受不了。

因此道:“江大人,你可是想清楚了?”

江可道点点头,话都懒得说了。

“好,既然江大人思虑得足够清楚,这中间的利害也明明白白,本官先替扶风府,拜谢江大人的恩德,有什么责任,大不了一起扛就是。”

江可道眼睛一亮,还是有懂事的啊。

“余大人不必如此,我说过,我会一力承担这件事的所有后果。”

叶思远见在场四人,有三人已经同意了,这事也由不得自己了。因此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想好了,那么本官也就只好随波逐流一次了。”

“哈哈哈,叶大人好学问!”

江可道心道:这明明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哪来的波给你逐流?

三人计议已定,约定两日后,请夏国兵部侍郎前来府衙,双方正式就两万夏军俘虏赎回的事项交换意见。

这一次夏国来的使者,规格算是高的。

兵部侍郎带队,已经是朝廷四品大员,而且是京官。除此之外,礼部居然也安排了一位四品侍郎,户部也有随行人员。这件事终究是要夏国兵部拿主意,不过怎么说,也涉及外交和银钱,礼部和户部当然得意思意思,充个人场。

对于这场大战,夏国人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在打掉文国的南宫痕后,八万边军精锐,竟然还会全军覆没。兵部侍郎郑奎,算是大将军郑向东的远房本家,因此此番亲自出马,一来,当然是要拉回这两万夏军,二来,也想探一探这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日后。

扶风府衙,两国主要谈判阵容正式见面。文国方面,余泽、叶思远、李斌和江可道四人,依席次而坐;夏国方面,以郑奎为主,也出席四人。

郑奎扫了一眼场上诸人,决定先发制人。

“本官乃夏国兵部侍郎郑奎,今日前来,是来要回我夏国两万将士的,不知你们四个,谁可做这个主?”

余泽和叶思远互相看了看,做主?

我们他喵的怎么敢做这个主,不过你小子也太傲气了,不是说好的赎回么,怎么变成要回了?

余泽朗声道:“郑大人,我乃扶风府府台,余泽。今日之事,勉强能做半个主,不知道郑大人准备如何要回这两万夏军呢?”

郑奎拿眼打量了一番余泽,得出的结论是:不过如此嘛!

“我知道,这场战争对文国损伤不小,不过我夏国也折损了八万将士。现在两国既然已经息兵止戈,你们当然应该无条件释放我夏国将士。”

江可道听到这里,真想把周群叫过来问问,这都怎么传递的信息啊。夏国人这是傻啊,白要?这是不想要呢!

余泽被郑奎如此一说,倒是有些犯难,眼下两国确实已经停战。圣上派去夏国的使者,也和夏国达成了短暂的协议,三年内,双方绝不发生任何摩擦。这种时候,为了大局,好像是应该把这些俘虏给放回去。

“郑大人,无条件释放,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郑奎仿佛早就料到余泽会如此回答,又道:

“当然,我们陛下也考虑到这一层因素,因此,愿意拿出两万两白银,聊表歉意,还望余大人好生琢磨琢磨。”

两万两?这和余泽心中所想有些差距,他原本想着,怎么也要十万两吧?

眼下该怎么办,不答应看上去就要谈崩的样子,到时候风声传出去了,事还没办成,岂不是竹篮打水,光湿身了?

想到这,余泽下意识到看了看江可道。

江可道正在等信号呢,这道眼神一来,江可道就知道,信号来了。因此,突然破口喝道:

“琢磨你娘的屁啊!夏国是没人了吗,怎么派一个二傻子前来谈判?”

郑奎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诋毁本官?”

江可道反而不气了,回道:

“我是何人不重要,诋毁不诋毁,这就要看怎么看了。你们夏国作为战败国,居然敢不要脸的让我们无条件送还两万俘虏,做梦呢吧?”

郑奎道:“怎么是无条件呢,本官刚刚说了,会给你们两万两银子。”

“呸,你打发叫花子呢!两万两,且不说我们拿下这两万俘虏,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单单就说这两万人,啊,在我们文国,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这些都不用花钱吗?”

郑奎觉得眼前这人是个疯子,于是转头又向余泽道:

“余大人,此人能代表你们文国吗?!”

余泽艰难的点点头,道:“当然。他所说的全部,就代表了我们。”

余泽言语中还是透着一些谨慎,代表文国?我可没说啊,我也没承认啊,我只是承认他可以代表我们。开玩笑,圣上有朝一日要是知道了自己被这小子给代表了,龙颜一怒之下,这个锅岂不是要自己来背?

郑奎大概明白形势了,又回过头,看着江可道,一字一句道:

“阁下不妨亮个名号,藏头露尾可不是君子所为。”

0168 账不是那样算滴

“本官乃是帝国监察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可道。你也甭太客气,叫我江大人就行。”

江可道颇有一种横刀立马的感觉,但是听在其他人耳里,却哭笑不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种江湖人行走江湖的江湖用语,怎么能用在这里呢,这岂不是显得我文国的官员知识水平很一般?

郑奎倒是没有多想,道:“原来是江大人,监察使?江大人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他心中也是暗暗心惊,这种职位,可不是一般人能染指的,要么,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就是手腕通天。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绝不会是纨绔草包。

这个人,是个对手。

江可道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也就比郑大人年轻几岁,比郑大人能干一些。”

看的出来,郑奎正在压制自己的脾气。

否则以他的地位,在夏国要是有个年轻人敢这样和他龇牙,那一准收拾的对方服服帖帖。

其他几位夏国官员此刻也是黑着脸,甭管私下里彼此关系怎样,此时事关夏国的脸面,堂堂朝堂大员,居然被文国一个小年轻给鄙视了,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虽然这个小年轻号称是文国的监察使,但是谁知道真假呢。

郑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既然江大人能够为此事做主,那么,我们便和江大人谈也是一样的。不知江大人对本官刚刚提出的方案有什么不同意见?”

江可道姿态故意摆的很高,就是要压一压对方的气焰。

说实话,这两万夏军俘虏,即便是没有被赎回去,要弄到钱,江可道依然有的是法子。顶多就是把这群夏国的兵蛋子,全部押往矿场,这可是不错的劳力。

“郑大人,我刚刚说过,账呢,不是你这样算的。两万两银子,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难道你们的将士,就这么不值钱?”

“哼,那你说说看,要多少钱?”郑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江可道摸不准对方的底线,万一价格开得太高,对方拍拍桌子就走人,那这谈判可就黄了。既然决定要谈,江可道当然还是希望能谈成。

多一两少一两无所谓,但是多一万两少一万两就有所谓了。

江可道想了想,道:“郑大人,这样报数字,想必我们双方都不会满意。你嫌太多,我却嫌太少,这样子谈下去,就谈不出个结果的。依我看,不如我们一笔一笔来算,清清楚楚,有理有据,谁要想耍赖,那都是要被唾弃的。”

“算就算,本官岂会怕这些。”郑奎丝毫不以为意。

余泽在下面暗暗为郑奎叫苦,这是妥妥的要掉进江可道的坑里啊。

江可道点点头,不怕你细算,就怕你不算。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好好算算,那就算算。本着对两万夏军将士的尊重,所有的估算价格,我都会秉持公正客观的态度,大家如果有不同的看法,可以随时提出来。”

江可道为了显示自己一颗红心,特意把“两万夏军俘虏”换成了“两万夏军将士”,既然要对方割肉放血,那么必要的尊重还是得做做样子的。

众人都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江可道表演。

“第一,夏国和我们开战,此战无论起因,但是夏国作为战败国,理当为战事买单。初步估计,我大文帝国损失大约在五百万两白银左右,尤其是南宫将军的逝世,这个损失更是不可估量。不过,鉴于双方已经签订和平友好协定,这一条就暂不算进其中。”

大家被江可道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在听到五百万两这个数字的时候,余泽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嘛。

而郑奎的眼睛瞪得和个铜铃一般,他听到什么了?

这小子莫不是患失心疯了吧,五百万两,这是要把夏国国库搬过来么?

幸好,幸好这小子有自知之明,这一条不计数。想必也是为了给自己涨点面子,这才大放厥词吧。

江可道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第二条,两万夏军将士自从被俘之后,住在我文国境内,我也不多算,按照客栈每间房每天三百文的标准价格算,就姑且算两人一间,这就是一万间,没错吧?没错就好,一万间,每间三百文,也就是说,每天就是三千两银子,这一点,我相信大家也是没有异议的吧?”

场上诸人飞快的计算着,约莫半柱香的工夫过去,江可道实在是等的不耐烦了,问道:

“各位,可算清楚了吗?”

郑奎转头望了望夏国的户部官员,见对方也是满头大汉,这实在是太复杂了,涉及到的数字太多,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算清楚呢。于是只好道:

“你甭管我们算清楚没,你且先说。”

江可道摇着头,“那不成啊,别一会我说完了,你们不认,硬说是算错了,那算谁的?”

“当然是算你的,算你对。你说下去吧。”郑奎根本就没听懂江可道在说什么,只想让江可道快点把最终结果给算出来。

江可道:“好。既然有郑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一天三千两,其实真不多,两万人啊你想想。这两万夏军将士呢,在我文国境内,住了有……我想想啊,有四十五天了,这样算下来,光是住的这一项,你们就需要支付十三万五千两。这样吧,我擅自做主,给你们抹个零头,就十三万两好了。”

郑奎听到这个数字,登时就站了起来,骂道:

“这是什么算法,十三万两?那是住在皇宫吗?”

江可道却显得很镇定,道:“郑大人你是在说笑吗?不过,他们住的地方,安保级别倒是和皇宫差不多。所以说,十三万两其实算是良心价。”

郑奎明显不愿意买单,道:

“十三万两,我们不可能付出这么多银子来赎人的。”

“郑大人,我想你是不是有所误会,这只是两万夏军将士住在我文国境内的费用而已,他们吃的呢?难道不要钱吗?他们的安全保护呢?难道不需要花钱吗?哎,出门在外,到处都需要用钱啊,郑大人,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很少出门。”江可道幽幽的道:“哎,也怪不得你,怪不得你啊!”

郑奎怒极攻心,手指指着江可道,颤颤巍巍道:“你……你……”

江可道根本就不给郑奎发作的机会,喝道:

“来人啊,先扶郑大人下去休息一下。”

0169 你是不是太狠了点

郑奎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不过见江可道要中场休息,他也乐得所在,得趁机会和其他人好好商量商量,否则,江可道算完所有的东西后,自己等人,是该承认还是空手而回?

显然,空手回是不可能的,这次来赎人,太尉乃至陛下的意思都非常清楚,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这两万夏军。

府衙的一个厢房里,夏国四位官员,正激烈的讨论着江可道的种种过分。

“郑大人,我们决不能让文国人如愿,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错,这次出使文国,我们可不能丢了夏国人的脸!”

郑奎是兵部的人,内心当然更希望夏军回归,不过,看那个文国监察使,似乎一笔一笔算的也不像是胡说八道。因此问道:

“老于,你是户部的人,计算能力最好。你到底算清楚没,那个小子算的可有差错。”

被称作老于的人,似乎还在计算,听到郑奎问话,忙回道:“郑大人,我心里估算的结果,和文国那位年轻江大人口中所说的数字,差别不大。”

“这么说,真的光是住这一项,就要花十三万两银子?”

郑奎有些不可置信,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老于点点头,道:“三百文一间的客栈住店费用,确实没有夸大。”

郑奎有些犯难了,他平日里绝少计较这么些个东西。眼下自己已然同意,双方一起算一算,到底该用多少钱才能赎回这些夏军。按照现在这个样子,再加上那小子口里说的吃的钱,安保的钱,这样全部下来,只怕总数要五十万两左右。

这是一笔庞大的数字,庞大道郑奎都不敢私自做主。

当然,这是他不知道江可道的为人,否则,想象力就绝不会在五十万两的位置就打住了,要知道,江可道最早开口谈损失费的时候,说的是五百万两,用这个打底,那么江可道心中所想要的,就绝不会只是仅仅几十万两。

~~~~~~~~~~~~~~~~~~~

府衙另一边,文国几位大人都聚在一起。

叶思远见江可道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也是出了一口气,不管签了什么合约,夏国就是文国的敌国,就算现在不是,未来也是。因此,看到夏国人吃瘪,叶思远心中畅快至极。

其余几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倒是余泽,在兴奋过后,不禁深思起来。

“江大人,咱们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江可道眉毛一扬,“狠?不不不,余大人,这一点都不狠,如果这些钱能换回南宫将军的性命,换回我文国几万将士的姓名,我宁愿倒贴他们。”

“不错,江大人,说的好!”李斌忍不住道。

余泽有些脸上泛红,这都啥跟啥,咋啥都上纲上线,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江大人,李将军,我明白你们的想法。我担心的是,夏国人会不会被逼急了,调头就回去了,不再和我们谈判了?”余泽又道。

叶思远也点点头,“不错,我看夏国那位郑大人,被咱们气得不轻,倘若继续算账算下去,说不定这场谈判真的要无疾而终了。”

余泽和叶思远两人,还是属于老成持重的保守派。

最早的时候吧,极力反对这场谈判,认为把战绩明证的俘虏放回去,有损朝纲,是要受到百官诟病的。现在呢,看到有银子入账,甚至数目不小,两人的心思不知不觉又变了,又觉得,这场谈判应该顺利进行下去,可别中途出什么幺蛾子给掐断了。

江可道反而没有患得患失。

能谈成,固然双方都好;谈不拢,无非是多了两万劳力。

想通此节,江可道便对着余泽和叶思远道:

“两位大人,你们想多了。这件事,主动权在我们,换句话来说,是他们夏国人该着急怎么把人赎回去。至于咱们,无论谈拢谈不拢,都没什么损失。甚至,如果没谈拢,两位所有的担心都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朝廷也不会追究二位的责任。”

余泽被江可道挤兑几句,有点不自然。这小子,自己好歹是扶风府的府台啊,不要面子的啊?道:

“江大人,你有多大把握,夏国人能接受我们的方案?”

江可道摇摇头,余泽一惊,忙问:“怎么,连你也没有把握?”

江可道慢慢道:“不是,是我们的账还没算完,我也不知道夏国人能不能接受。”

余泽一听,心里就凉凉的。

还想着算完,这十三万两银子,没看就让对方气得晕了过去么?等你算完,只怕对方四个人,全部要晕过去。

再说了,自己预想的数字只是十万而已。

这个小子,别不是想要四五十万两吧?那就真的要黄了。

想到此节,余泽小心翼翼的问道:

“江大人,我方便问下,你的底线是多少银子啊?”

江可道琢磨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道:“实不相瞒,余大人,叶大人,还有李将军,我最开始的打算,虽不至于要他们五百万两,但是,怎么滴,两百万两还是要的。你们别急,咱仔细想想,两百万两,平摊到每个人身上,就是一百两。各位,我想问一句,一百两多吗?”

“一百两一个人当然不算多,更何况还是边军这等军人,一点都不多。”李斌道。

余泽和叶思远也是暗暗咋舌,虽然自己心中怎么都不敢去相信,但不得不说,江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啊。一百两一个军事素质过硬的边军,那可真是一点也不多。

可是,那可是两百万两啊!

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别说夏国人了,就是自己,那也是绝计不敢想的一个数字。不,是想都不曾想过。

所欲余泽敢肯定,这个数字一旦真的报出来,夏国人铁定会连夜滚回夏国,连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江大人,你说的道理,我也懂。只是,只是这样一来,这个谈判基本就宣告破裂了,再没有谈拢的可能,一丝都没有。”

江可道却摇了摇头,“余大人,话也别说的这么满,咱们且走着瞧,实在不行,我可以让步,砍价还价是允许的嘛,两百万两没有,一百九十九万两也是可以的。”

余泽仿佛看见,一群乌鸦,嘎嘎嘎的飞过。

0170 谈崩了

郑奎决定要速战速决,否则等到文国那边再核算出新的款项,那可真是有理都没地方说去了。尤其是文国那个监察使,年纪不大,心眼却贼多。

因此在两炷香之后,郑奎便派人过来,要求继续谈判。

江可道对余泽等人道:

“诸位大人,你们看,我就说,夏国人肯定比我们还要坐不住。咱们只管慢慢的谈下去,多一天,吃的喝的哪项不要钱?我算死他。”

余泽露出一副苦笑,“走吧走吧。”

心里想的却是,咱们的目标不是算死他们的啊,而是把钱弄回来。

尤其是在得知江可道安排的两万俘虏耕地,秋收所得竟然不属于府衙,这让余泽这个父母官更是拔凉拔凉的。但同时又很无奈,这是军方的人动的手,难道还抢的过他们?

只怕太尉吴见第一个就饶不过自己。

所以,能折腾一点经费回来那是最好,而且是在什么都不用付出的情况下。

很快,双方又愉快的坐在一起,继续算账了。

这一次,郑奎似乎显得颇有耐心,也不说之前谈到的十三万两银子的问题,只是淡淡的对江可道说道:

“江大人,咱们继续吧。还有哪些,你一并说出来就是了。”

江可道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郑大人不愧是明事理的人,这么快就想通了,我就说嘛,我一向童叟无欺,只会给你们少算,绝对不会多算。哪怕多出一个铜板,你都可以不认账。”

“江大人,认不认在我,说不说在你。”郑奎颇有些玩味的说道。

江可道才不去管他要不要认账呢,自己顶多就是浪费些口水,而不管是赎回去还是没赎回去,难受的都是夏国人。

“好,刚刚说的是住的费用,优惠完后是十三万两。”江可道又强调了一遍,道:“那么接下来,咱们说说这吃的费用。各位夏国的大人,我想请问,你们吃一顿饭花费大概在多少?”

郑奎知道,江可道这是又在下套了。

于是不急不忙的道:“本官每顿饭花费三文钱就足够了。”

江可道听完,不自觉的鼓起掌来,“厉害厉害,没想到夏国的物价这么低。不知郑大人,三文钱能吃些啥?在文国,三文钱也就能买到三个馒头,是连馅儿都没有的那种。郑大人,你别告诉,你堂堂朝中的四品大员,兵部侍郎,每天以馒头充饥?”

这话问的,四位夏国官员脸上都火辣辣的。郑奎也觉得自己这个谎话撒的太没有水平了,但凡是有点生活常识的人,想都不用想,就能戳破自己。

“嗯,本官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喜欢嚼嚼馒头。”

江可道:“原来如此,真是令人羡慕的生活啊。不过,这两万夏军将士的日子就没这么好了,扶风府家小业小,实在是搞不起山珍海味啊。所以我们每餐给两万夏军将士的,只有三荤一素一汤,这份标准虽然不算最好,但也不见得差。在酒楼里,吃上这么一顿,少了五两银子你都别开口,不过我们不挣你的钱,算成本价,每个人一两银子一餐,这一点,想必郑大人也是没有异议的吧?”

李斌听得暗暗称奇,哪来的餐餐三荤一素一汤,自己从军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了?就更别说两万俘虏了,自己都没吃饱,凭什么让你们吃上三荤一素一汤?

趁着夏国几位大人低低商议的时候,李斌扯了扯江可道的袖子,道:

“江大人,咱们的伙食没这么好啊,你是不是准备诈一诈他们?”

江可道捂着嘴,偷偷道:“诈?不不不,李将军,我这全是实话实说,都说了,所有账目都是童叟无欺的。三荤一素一汤,你想想看,蚊子肉、苍蝇肉、猪油渣,是不是三个荤菜?再加上一个野菜、一个野菜汤,是不是一素一汤?”

李斌瞪着眼睛,目瞪狗呆啊!

他喵的还能这样算?果然,千万千万不能和江大人做敌人,否则,被卖了,还得帮他算钱,读书人的心眼真搞不懂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多窟窿。

郑奎几人商议一阵后,没算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问道:

“江大人,就如你所说,每餐二两银子。所以这一项,总共需要多少银子?”

江可道掰着手指头,生怕对方听不清楚,或者是听岔了,一字一句的算道:“每人每餐一两银子,一天就是三两银子,两万人,一天就是六万两银子,总共也是四十五天,那么就是……我算算啊,总的数目是两百七十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一出来,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而夏国几位官员的耳朵里、脑海里,仿佛炸雷一般的不断响起一个数字:两百七十万两银子!两百七十万两银子!两百七十万两银子!

好半晌的工夫,郑奎才失声道:

“江大人,你再说一遍,多少钱来着?”

江可道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哎,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就再讲一遍,一共是两百七十万两银子。”

郑奎吞了一口口水,有些晃神,实在是太震惊了。

他就算是脑洞破开天际,大概也从未想过,对方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要挟自己。亏得自己最初还说两万两银子搞定这事,这就是个笑话啊。

瞧瞧这位江大人的口气,好像两百七十万两银子,还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余泽和叶思远浑身颤抖,故作镇定,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这位江大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多少钱啊!

郑奎终于缓了过来,沉声道:“江大人,你这意思,是不准备谈下去咯?”

江可道连忙回道:

“呐,我可没有这样说。如果郑大人觉得谈不下去了,那就不谈也罢。”

“哼,你当我夏国真会怕你文国?既然贵国毫无诚意,又何必假惺惺的派遣使者,让我夏国前来赎人?”

“呐,诚意归诚意,账目归账目。郑大人,不知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亲兄弟,明算账。我们若是没有诚意,早把这两万夏军俘虏杀得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又何必大老远,喊你们前来赎人?”

“呸!”郑奎这次是真生气了,气极了,倘若此刻不是在文国境内,倘若自己手上有把剑,他一定要把江可道的脑袋削下来,挂在旗帜上。“咱们走,江大人,我奉劝你们一句,别做自己迟早后悔的事情。”

江可道佯装拦了拦,大声道:

“郑大人,咱们还有安保费没算完呢,这就走啦?!”

0171 攻心

郑奎走的很快,他怕自己真的没忍住,当场和江可道厮打起来。

这文国的官员,怎么脸皮可以这样厚?

回到驿站,其他几位官员开始收拾包袱,准备打道回府。郑奎见状,疑道:

“几位大人,你们这是做甚?”

“郑大人,咱们赶紧收拾收拾,连夜回国啊。既然谈崩了,说不得文国那些人恼羞成怒,把咱们几个都留在这,岂不是糟糕?”

郑奎未等文国人恼羞成怒,自己就先恼羞成怒了。

“放你娘的屁,他们敢动一个试试?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使者,代表的是大夏帝国,他们若敢胡来,就不怕我夏国的铁蹄吗?!”

户部老于心中嘀咕:人家还真的未必就怕了。

十万边军,说没就没了,人家怕个啥?

只不过,郑奎正在气头上,大伙儿谁也不去触这个眉头,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

“郑大人,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郑奎眼中露出一丝戾气,“等,先晾一晾这帮文国人!”

~~~~~~~~~~~~~~~~~~~~~

扶风府衙。

余泽等人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谁能想到,江可道竟然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提出几百万两的赎金,这已经不是胃口大,这是要蛇吞象啊!

就连周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脑瓜子也嗡嗡的。

江可道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让人泡了壶茶,端坐在府衙内,静静的品着。

几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认为这次的谈判算是破裂了,两万夏军俘虏,恐怕这次是赎不回去了。

不过也好,只要事情没办成,那么这件事就能压下来。谁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次谈判?朝廷诸公,也就没话可说了。这样一想,几位大人的心思稍微好一些。

余泽暗道:还是江可道这小子看的透彻啊,不管谈成没谈成,己方都没什么损失。不过,这小子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事的后果,所以才故意把赎金说的这么高?

江可道见大家都不说话,笑道:

“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府衙在办丧事呢。”

余泽苦笑,“江大人,看样子,咱们是白忙活一场了。”

江可道放下杯子,想了想,道:

“也不算白忙,至少我们知道了,这夏国人忒也小气,以后打交道就得注意了,能攥在手里的,就不去和他们瞎谈,净浪费时间。”

叶思远点点头,不得不说,虽然没谈成,但收获还是有的。因此接过江可道的话道:

“江大人,你说,那几个夏国官员会不会连夜就走?”

江可道眯了眯眼,“倘若没有那个郑奎,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但是现在嘛,估计就不大可能了。”

“这是为何?”叶思远问道。

江可道:“这还不简单,那个郑奎原本就是夏国兵部的人,身上有血性,绝不会贪生怕死,他是真想赎回这两万夏兵的,只是钱太多他做不了主罢了。”

“这么说,他们还想继续谈下去?”余泽抱着一丝希望,试探着问道。

江可道摇摇头,“难,难了。这个赎金摆在这,倘若没有什么东西刺激一下他们,他们是绝没有可能再主动找我们谈的。”

众人听见这话,都沉默了下来。

好一阵,忽然听得李斌弱弱的问道:

“江大人,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去刺激刺激他们?”

江可道投去赞赏的眼光,瞧瞧这悟性,在坐的几位哪个不是官场老油子,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来呢?你看看李斌,军汉子一个,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那啥,现在看来,李斌的脑袋瓜子有时候也会灵光一闪啊。

余泽叶思远他们听见李斌的话,都纷纷抬起头。

江可道不动声色,考虑了一阵,这才道:

“刺激这几个夏国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个度得把握好,不能轻飘飘,也不能太刺激了,给人逼急了,效果就不好了。”

“江大人可是有主意了?”其他人异口同声道。

江可道:“主意谈不上,不过嘛,解铃还需系铃人。几位大人想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让那几个夏国人看见两万夏兵在田间劳作的场面,他们会作何感想?”

不等其他人回话,李斌率先道:“那还用说,肯定是满肚子火,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不错不错,我们就是要欺人太甚。有些时候,很多事情我们明明知道,但是只要不看见,也就没事了。一旦看见,那就绝对不能忍。”江可道说道。

“江大人,那谁去喊他们来田间看呢?”李斌又问道。

江可道鄙视的看了看李斌,刚夸你脑瓜子灵活,一转眼就显出蠢笨蠢笨的特性。去喊人来看?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去拉仇恨么?

“要不你去?李将军?”

“我?我可以吗,那几个夏国人趾高气扬的很,恐怕未必会相信我的话。依我看,还得是江大人去才最有说服力,他们最信你。”

江可道见李斌自然而然的把坑挖到自己脚下,心中暗自佩服。

高手啊,看着蠢蠢的,坑起队友来都不带思考的。

江可道:“李将军抬爱了,我年纪小,没看那个郑大人,从不拿正眼瞧我吗!这个事情啊,还是得李将军你出面才行。”

余泽倒是有些猜出江可道的心思,插话道:

“江大人,可是要让李将军带兵把对方押过去?”

江可道闻言猛的一抬头,人才啊,一个比一个能想。咋不去参加点子王大赛呢,你这么优秀,王爷知道吗,圣上知道吗?

“余大人,别这么粗鲁。我是这样想的,让李将军明日一早,带人押一批俘虏从驿站门前经过,再转去田间。人不用太多,但声势一定要大。要让那几个夏国人不自觉的跟上来,咱们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让他们好好看看,再不把人赎回去,就得在我文国干苦力!”

余泽和叶思远、周群看着江可道,心中都是暗暗思量,这位江大人难怪能全歼夏军,这谋略、这智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啊。

只有李斌还在沉思,这和去喊夏国人来看,也没什么区别啊!

第二日一早,扶风街面上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几千夏军俘虏像被赶猪猡一样,一大早游街呢。

0172 嘿哈

这一晚其实郑奎并没有睡好。

谈判的事情僵持在这,无法顺利把两万夏军带回去,那么这一趟出使,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甭管有多少理由有多少借口,都是失败。

一大早,街上就传来一阵阵的号子声。

郑奎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他曾经在夏国军中服役,这种节奏感的声音,熟悉的很。这是军队在列阵训练的声音。只是,现在天刚刚擦亮,这里还是驿站,哪来的军队?

“一二三”

“嘿!”

“把活干”

“哈!”

“有饭吃”

“嘿!”

“有头盼”

“哈!”

这个号子的声音极为特别,郑奎发誓,以前从未听过。而且,也从未耳闻哪个国家是这样喊号子的。不仅是郑奎,其实连李斌一开始也觉得很奇葩,为什么江大人要想出这么个号子,太奇怪了,喊出来都觉得脸红。

不过,幸好是那群夏军俘虏在喊。

郑奎起身后,连洗漱都来不及,推开窗就看见了楼下这一幕,两千夏军在文军的指挥下,十人一组,脚带镣铐,浩浩荡荡从街面上走过。这时分,也就经营早点铺的摊位出摊了,其他人还在梦中呢。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郑奎双拳紧握,血筋绷现,实在是心中气到极点。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同袍,是大夏国的卫士,如今沦为阶下囚,竟然受到这种待遇,郑奎心里如何能忍受。

当即,郑奎把其他几人全部喊醒,他心中有气,因此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都起来,起来!睡什么睡,大夏国的脸都丢尽了,你们还能睡的着?”

把人都弄醒后,几人也不敢拦路抢人,没看文军一溜的弓箭手就候在一边么?阻挠军事行动是个什么后果,旁人不清楚,郑奎心中却明白的很,那绝对会当场被射成刺猬,死了也是白死。

郑奎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是文国,一切以大局为重。

几人尾随着队伍,从街上转城门口,出了城。李斌早就注意着呢,也不声张,心中却对江可道又佩服一分,瞧瞧,一切行踪尽在江大人的算计当中。

到了田间的时候,郑奎这才发现,所有的夏军竟然都在,全部十人一组带着连铐,行动受阻,这些手里拿刀拿矛的勇士,此刻竟然扛着锄头、拉着铁犁,正在耕地。

这已经不仅仅是对军人的侮辱,这是对大夏国的侮辱。

郑奎当然没想过,换做自己俘虏了敌人,只怕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但是有些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绝对不行。

这已经不是两万将士了,再这样下去,会变成两万头牛。

“郑大人,文国人辱人太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几个人躲在一个巨大的草垛后面,天色尚不明朗,倒是一个藏身的绝佳之所。当然,这个巨大的草垛,也是李斌提前安排好的。

用江可道的话来讲,这叫给敌人一个贵宾席的位置。毕竟,不管什么席,那都是观众嘛,他们看不真切,又怎么会有所触动呢。

郑奎此刻冷静下来,也感觉到这件事的棘手。

“老丁,你是户部派来的代表,你就说说,文国那小子说的赎金,我们拿的出来吗?”

老丁被郑奎盯的发毛,抖抖索索道:“郑大人,拿是拿得出来的,但是相爷肯定不会同意啊,这么一大笔银子,陛下也未必同意。”

郑奎果断道:“这个你不用操心,一会我们联名,起一道折子,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自有太尉大人从中斡旋,倘若太尉大人也无法说服陛下,那么此事也就怨不得我们了。”

几个人躲在草垛后面低低商议着,耳边又传来嘹亮的嘿哈声。

“都有了”

“嘿!”

“干活我卖力啊”

“哈”

“生活要继续啊”

“嘿”

“家乡回不去啊”

“哈!”

这一下,几个人都炸开了锅。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的敌人在你头上拉了一坨屎,还逼着问你,香不香啊?

“郑大人,我们现在就回去起草奏折吧,我一刻都不能等了。”

“不错,这帮文国人,迟早有一天要落到我们手里!”

自出使以来,几位夏国官员难得达成了空前一致,偷偷潜回城内后,当即就草拟奏折,把两万夏军将士所受到的非人待遇描述的声泪俱下,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此后一连几天,扶风街上,一大早总能听见不同的号子声。

但那声“嘿”“哈”却始终不变,仿佛是击打在郑奎等人心中的重锤,每一下,都震得肉疼。在京城回信之前,他们也不敢随意做决策。

期间找江可道谈过一次,要求减少赎金。

江可道却撇开话题,将两万夏军将士的安保费用又仔仔细细给算了一遍,最后有鉴于两国和平条约,安保费用打了个折扣,只收三十六万两。

如此一来,整个的赎金就三百一十九万两。其中住的最便宜,十三万,吃的最贵,反正也没人知道吃的是啥,竟然要两百七十万,加上安保三十六,共计三百一十九万两。

毫无疑问,郑奎当场就摔了桌子。

江可道却慢条斯理,说出这么一句话:

“郑大人,你也别气,以后文夏两国和平了,咱们扶风府少不得和你们夏国有通商往来,到时候,你们再赚回去不就完了么,不至于在此大呼小叫。”

郑奎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好的歹的,全被江可道一个人说完了,他还能说啥?他只能用生气,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没谈拢,又是不欢而散。

郑奎在等待夏国京城的回音,江可道也在等待郑奎的反应。只对方要一天没离开扶风府,那么这事就一天有谈成的希望。钱多钱少的问题而已,江可道特意留了个口子,好让真正谈判出结果的那天,郑奎等人有个台阶下。

三百一十九万,那一十九,就是用来被砍价的。

只是等待的这几天,每天的“嘿哈”让郑奎备受煎熬。

八天后,夏国京城终于有了回信。

0173 合作愉快

回信的内容很简单,同意文国提出的赎金。

但同时,此次出使的几位大人,全都官降一级,罚俸一年。

这就明确的告诉了郑奎等人,两万夏军将士,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带回来的。但是你们几个的谈判能力却是一坨狗屎,开口两万谈到了几百万,因此所有人都有所惩罚。

降级罚俸,那就是有过无功。

这还是看在有苦劳的份上,才没有被免职。

“郑大人,朝廷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哼,有什么不妥,妥的很,不妥的是那帮文国人!怎么,莫非你能让朝廷收回旨意,还是能让那个姓江的把赎金降至两万?”

“我……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认命吧,这笔帐,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要回来的。”郑奎恨恨的道,“来人,去知会扶风府府衙,就说我们要求明日继续谈判!”

~~~~~~~~~~~~~~~~~~~~

叶思远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马就邀请了余泽和江可道过来。

李斌身在军营,来得倒是妹那么快。

叶思远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有些摸不准夏国人的打算,毕竟,前几天才刚刚谈完一次,又是不欢而散,这一次又谈什么?

“江大人,你看看,这夏国人到底想干什么?”

江可道眯着眼睛,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今天的谈判,就要出结果了。对方必定是得到了夏国朝堂的意思,才敢做出决策,也才敢找我们继续谈下去。”

余泽道:“这么说,他们极有可能同意我们的条件?”

说话时,余泽都忍不住有些兴奋的颤抖。

三百万啊,扶风府十年的税赋都不愁了,自己这是可以躺在这本功劳簿上混政绩啊,能不让人兴奋么?

江可道淡淡的道:“这些原本就在意料之中。我现在有些疑惑的是,这几个夏国人身在扶风府,与夏国朝廷的传信往来,我们居然没有丝毫察觉,余大人、叶大人,你们不觉得这事很恐怖吗?”

这话一出,余泽和叶思远果然色变。

也就是说,扶风府作为一座边城,但是在反间谍以及监控边防上,却做得极差。如此一来,扶风府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都极有可能丝毫不差落入夏国的耳目中。

也就是说,夏国朝堂很有可能比文国朝廷自己还要了解扶风边城。

这是重大失职,一旦因此带来什么不可逆转的损失,两人甚至面临掉脑袋的风险。

“江大人,这事……是我们的失误,还望江大人高抬贵手,此事绝无第二次。我等多谢江大人提点。”说着,余泽和叶思远互相看了一眼,朝江可道鞠了一躬。

开玩笑,江可道虽说没啥职权,参与不了扶风府的管理。

但是,他是监察使啊,只要把这个事情一捅上去,自己两人那是妥妥的凉了,仕途就此终结。

江可道倒是没想这么多,打小报告?那不是他的爱好。

三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这也让余泽和叶思远松了一口气。待到李斌也赶至府衙后,四个人这才对明日谈判的事情,细细琢磨。

第二天,一大早郑奎等人就来到府衙。

显然,在他们看来,这依然是一场持久战,早点来,慢慢磨,好歹把赎金的总额磨下去一些。

阵容不变,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文国方面显得底气十足。

在江可道不断的渲染下,众人对这事慢慢找到了主动权,谈不谈在你,谈不谈得成,却在我。

郑奎扫了一眼诸人,见江可道居然挺安静的坐在角落,主动道:

“各位大人,关于赎回两万夏军将士的事情,咱们也谈了这么久,成不成,今天就给个痛快话,了结了吧。”

余泽转头看看江可道,没有要发言的样子,只好自己挺出来。道:“郑大人,我方一直非常有诚意,归还两万夏军,但这赎金,确实也是江大人一笔一笔算给你们听的,可以说,每一文钱都没有虚假夸大的成分,郑大人以为如何?”

“不如何!”郑奎当然不客气,心中想着,得越硬气越好,吓得对方主动降价。”几百万的赎金,简直是闻所未闻。余大人为官多年,可曾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余泽一时语噎,这怎么回答,本官的确没听过?

那岂不是告诉大家,本官也觉得这个赎金很不合理,本官其实是和你们站在一条线的?

“这……”

郑奎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立马道:

“我说是吧,余大人也并未听过吧?”

江可道此时站了出来,再让余泽去谈,非得自己给自己降价促销不可。

“郑大人,这笔赎金,当然是没人听过。因为此前,也没有人说要归还俘虏,大家不高兴了,就打俘虏一顿,送去挖矿耕地;再不高兴了,就杀一两个出出气。郑大人,你莫非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会比较好?”

郑奎阴沉着脸,丫丫个呸的,老子和尼谈赎金呢,你他娘的又说耕地的事情,哪壶不开提哪壶,坏,坏透了,良心大大的坏。

“那……当然是不好的。只不过,贵我两国已经订下和平盟约,我想,江大人也未必就要如此死板,一个铜板都不让步吧?”

江可道立刻开始了表演,“哇,哇哇,郑大人,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哪一项,不是给你们少了几万十几万,否则,你以为只是三百多万就能搞定?”

郑奎想起,江可道在算帐的时候,的确说过那个零头抹掉,这个给个优惠之类的。

“但是这个数还是太多了,我们也拿不出来。”

郑奎干脆双手叉胸,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神情。

江可道不买账,站起了身,“那就没什么好谈的嘛,散会散会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郑奎看的都傻眼了,娘的不应该你来我往的砍价还价么,就这样走掉算怎么回事?余泽见机,立马站起来拦住江可道,清声说道:

“江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又回过头,对着郑奎道:“郑大人,你看这样成不,我私自做主,把那十九万零头也给免了,你们只需要付赎金三百万两银子就可以了。”

尚未等郑奎回答,江可道便尖喊起来:

“不行,这已经是让过的结果了,余大人,你这样做,白白损失近二十万两,你对得起朝廷,对得起扶风府的百姓么?”

余泽心中一咯噔,完犊子了,这不是设计好的台词啊,干嘛还给我加罪名了?

郑奎却马不停蹄道:“我看就这样吧,余大人、江大人,你们也别为了这点小钱争了,正如江大人所言,以后两国通商,完全可以挣回来的嘛!”

江可道仰天长叹一声,转过身,对郑奎道:

“哎,行吧行吧,朋友一场,合作愉快!”

0174 太有钱了

郑奎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总觉得江可道那发自肺腑的笑脸中,藏着什么坑。但是,自己确实砍下来十九万两赎金,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功绩,谁也否认不了的。

可是,江可道为什么笑呢?他不应该心痛吗?

不过,不等郑奎想的明白,江可道便用眼神示意李斌,李斌立马搂着郑奎的肩膀,仿佛亲兄弟一般,道:

“走走走,咱们到望峰楼好好吃一顿,郑大人远道而来,咱们一直也抽不开时间招待,现在既然事情办完了,就一起喝两杯。郑大人,这个面儿你会给吧?”

郑奎身为兵部侍郎,被一个大兵蛋子搂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只好由着李斌。

这一顿酒席,主人位自然是余泽和叶思远,江可道能少说话则少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只负责吃。

具体的赎金交接、俘虏交接工作,自然有余泽他们去处理。

三百万两,不是一笔小数字,即便是放在文国朝廷,那也是一笔不可小觑的数字。放在扶风府来讲,就更是天文数字,恐怕几位大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一切谈妥后,郑奎就开始着手从夏国调集银子。

由于江可道坚决不收银票,三百万两银子太多太多了,郑奎主动提出,用一部分黄金替代银子,这个主意当然得到江可道的双手支持。

黄金啊,硬通货,不要的是傻子。

于是乎,接下来半个月,双方都在忙着交接工作。叶思远调集了府衙李钱贵等人,专门数银子,郑奎则带了一小支部队,前来接收俘虏。当然,这支小部队的人数,被控制在五百人以内。

江可道根本就不怕两万夏军俘虏临时暴动,被震天雷打蒙的人,想再在扶风府闹事,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钱贵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到麻木,再到感叹。

他算是扶风的老人了,往年为了一万两几千两税赋,自己不知道愁白了多少根头发。即便如此,扶风府每年上缴的税赋,也不过几十万两而已。三百万两,是什么概念?李钱贵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太有钱了。

的确是太有钱了。

二十万两黄金,一百万两白银,府衙的小金库立马被堆得满满的。凤歌军专门派了一支队伍前来守库,钱回来了,怎么花是个大问题。

随便往哪里倾斜一点,那都是不得了的进项。

余泽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江可道和李斌也列席其中。

府衙主要干部,各部侍郎都参与,这么多钱,说不眼红那是假的,谁都不想错过,但谁也不想表现得太猴急了,否则吃相就太难看了。

余泽看了看众人,当然,最主要是看了看江可道,这才说道:

“诸位,得江大人提点,我们扶风府此次收获这笔巨额的银子,该怎么处理,哪些地方需要用钱,各位不妨都说说。”

没人回话,好一响,余泽就直接点了李钱贵的名。

“李大人,你原本就是管钱粮这一块的,你怎么看?”

李钱贵其实早就想发言了,但是自己站出来和被余泽点名,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们大家也看到了啊,不是我要这些钱,是府台大人问的我。

斟酌了一番,李钱贵这才低声道:

“余大人,下官以为,这笔银子的用处太多,但首要的三项,一是修葺城墙、二是恢复民生、三是重修水利。”

余泽点点头,这三项里,唯有重修水利这一项,让他有些迟疑。

“具体说说。”

“是,大人。其一,西城门的城墙,在此次战争中,破损严重,我的建议是,不仅要加固,如果有条件,甚至可以再加高一些;其二,因为战事带来的百姓逃窜、民生凋敝,扶风府人口剧烈减少,无论是免除农税也好,其他的也罢,这民生的恢复乃当务之急;其三,水利一项,去年大旱,虽有水车这等利器缓解,但终究人力有限,今年的情况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因此水利先行,我认为很有必要。此三项,如果预算充足,至少需要三十万两银子。”

李钱贵说完,众人都是猛吸一口气,这还得了,一口就咬下来三十万。

柳金声不等余泽点名,便也站起来,说道:

“余大人、叶大人,下官觉得既然咱们有钱了,这府衙也该好好修葺一番,大牢加固,捕头的人数也可以适当增加,以维护扶风府的治安。”

周群坐在下首不吭声,实在是,他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李斌也一样,仿佛这件事丝毫不关自己的事一般,在他的概念里,府衙议事,原本就不该叫上自己。

听你们几个讨论怎么分钱?忒也没趣。

叶思远作为政务一把手,此时不得不出来说几句,道:

“两位大人说的都很有道理,尤其是李大人,可谓说到了点子上。不过,这预算是不是太多了点?往年扶风府没钱的时候,事情照做,民生照样不错啊。”

李钱贵小声嘀咕道:“那不是没钱嘛,现在咱有钱了,怕个啥。”

余泽见江可道眼神充满了不屑,知道这些人说的,可能都不对他的脾气,因此试探着问道:

“江大人,这钱是你想办法弄回来的,你也说说看呗!”

江可道咳了两声,道:

“既然余大人让我说,那我就说了。我觉得在座的几位大人都很天真,这三百万两银子,就真的以为全归扶风府么?赎回俘虏这么重大的事情,王爷那里会不知道?朝廷会不知道?还太有钱了,你们怕是穷怕了吧?!”说着又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见很简单,二十万两黄金,上缴王爷,让王爷处置,至于他是留着待用还是上报朝廷,咱们管不着。剩下一百万两银子,拿出五十万给凤歌军,剩下的五十万,才是真正扶风府该好好用起来的。”

江可道一下子把金库从三百万砍到五十万,大家都有些受不了。

李钱贵率先发问:“江大人,军队一直有兵部下拨经费,为何还要从府衙调拨?”

江可道深深的不屑,鄙夷道:

“谁告诉你,这银子是府衙的了?”

0175 文青的矛盾

江可道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就连余泽和叶思远,也不明所以,不知道江可道要说啥。

扶风府前前后后在操办这事,结果这钱不属于府衙?难不成属于你江可道个人,这不可能吧,即便是监察使,也没有这个权力。

“江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钱贵已经明显的不高兴了。

江可道也不拿正眼瞧李钱贵,他得承认,李钱贵说的几个事情,的确是说到点子上了,是个办事情的官,但是张口就要三十万两,就太贪心了。

要知道,接风宴上,他李钱贵亲口说的,扶风府的税赋和开支,加起来一年都不到三十万,自己现在预留五十万,算是绰绰有余了。

“我的意思很明显了,李大人,我且问你,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李钱贵不假思索道:“这是两万夏军俘虏的赎金。”

“很好,那这两万夏军又是谁俘虏的?”

“这……”,李钱贵突然没法说下去了,“这当然是凤歌军和明台府的府兵合力拿下的。”

“不错不错,李大人还算是明事理的人。既然是凤歌军拿下的俘虏,那这赎金怎么就成了府衙的呢?给府衙留下五十万两银子,也是看在府衙几位大人,为此事奔前走后,实在是辛苦,否则,这些钱,就全归了凤歌军,我想朝廷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李大人,你还有意见吗?”江可道幽幽的道。

李钱贵哑口无言,没有任何反驳的道理啊。

难道自己要站在整个兵部的对立面?

余泽出声,打了个圆场,这件事情,责任全由江可道一人在背,这成果,理当不应该由府衙来享受,于是道:

“江大人说的对,五十万两,至少今年扶风府是稳了,有一年的时间,难道诸位还没有信心把扶风府搞起来吗?江大人,此事就按你说的办,另外,农税全部免除这一条,我也做出承诺,一定办好。”

江可道点点头,老余头还是很精明的嘛!

知道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的道理。最惊喜的莫过于李斌了,只是过来开个会,就捞回去五十万两军费?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余泽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天后,明台府城。

苏通仪现在对江可道那是打心底的佩服,这小子难道是神仙不成,到扶风府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弄回三百万两银子,二十万两黄金现在就在府衙金库里放着,当然,这些钱不是给明台府的,扶风府也没有向明台府进献的必要,这些钱,都是给明王的。

但越是如此,就越让苏通仪眼红啊。

这么一员能下金蛋的福将,怎么就给了余泽那小子呢?

明王文青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至府城。

“殿下,这是余大人协同江大人,差人送来的二十万两黄金,说是呈给殿下,由殿下处理。”

文青看着眼前这堆金光闪烁的小金山,道:

“这小子还真是能折腾啊,这才多久,怎么就弄回这么多钱?就是挖金矿也没这么快吧?扶风府这下有救了,余泽也不会找我诉苦了。哈哈,好!”

苏通仪递上一道密折,道;“殿下,江大人随同这批黄金,有一封信呈给您,写的是由您亲启。”

文青接过,“不错嘛,这小子开始会写密报了,这监察使的位置,看来已经坐的很习惯了。”

一边说着,一边当着苏通仪的面,拆了开来。

在文青想来,折子上无非就是江可道要向他炫耀炫耀,自己生财的本领而已,他闭着眼睛都能想的出来,如果当面,江可道会如何向他吹嘘。

只不过,越看文青的脸色就越凝重。

待到把这封“密报”看完,文青彻底黑着脸,一言不发。

苏通仪看在眼里,但却不知何事,只是知道扶风府弄了几百万两银子,难道这银子有问题?

没等苏通仪询问,便听得文青一声叹息:

“哎,江兄啊江兄,你这胆子,忒也大了。事情既然做下,也算不得啥了。”

苏通仪大奇,到底是啥事啊?

“殿下,江大人那边?”

文青把江可道的密报扔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苏通仪一字一句的看完,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江可道,难道就不怕杀头吗,怎么什么事都敢做?

“殿下,眼下这……这该如何是好?”

瞒,是绝对瞒不住的。

这么一件滔天的大事,必须汇报给朝廷,两万俘虏居然又卖回给夏国了,这绝对会在朝堂上引发剧烈的讨伐。凡是和这事有关的人,必受牵连,就更别说主谋江可道了。

文青眼神锐利,问向苏通仪:

“苏大人,你说,江可道做的对吗?”

“啊?江大人此举,亘古未有,有违朝纲,当然是不对了。不过……”眼见着眼前的这一堆金子,苏通仪也不得不道:“不过,对于扶风府来说,银子比两万俘虏重要太多了,诚如江大人在信里所言,百废待举,扶风要想快速崛起,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文青想了想,又道:

“那免除农税这事,苏大人又怎么看?”

苏通仪思索起来,这个话也不好回答啊,这是祖制,今天有钱了可以免除农税,明天没钱了呢?这件事的潜在影响,会比俘虏被赎回还要严重。

“苏大人是不是觉得这是祖制,轻易不能动,否则国库的钱从哪来?帝国没钱,还怎么雄霸四海?”文青替苏通仪说了出来,“不过我却感觉,江可道一定有他的方法,他只给扶风留了五十万,就可以看出,明年开始,扶风就不能再依靠这个了。”

苏通仪只能点头,他并不知道,江可道说文青说过这事。

眼下既然有这么一个试验地,让他试试又何妨。

“苏大人,这二十万两黄金,运送京城。我会亲自向父皇言明,这是我的命令,江可道他们,不过是依令行事。”

苏通仪大惊,忙道:“殿下,不可啊。即便是你,恐怕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为何要替江可道……?”

苏通仪没有说完,文青也知道他要讲什么。

自己虽然也可能无法承担,但总比江可道好吧?真要让他独自承担,只怕圣上真的扛不住朝堂的压力,是要掉脑袋的。

文青淡然一笑:

“一辈子能有个谈得来的朋友,不容易。我不想轻易失去。”

0176 请你来做客

文青是怎么处理那二十万黄金的,江可道不关心。朝廷会怎么处置他自己,江可道也不关心,大不了带着吕虎他们,躲进深山里面去,谁还怕谁?

处理完这桩事情,扶风府颁布了新府台府尹上任以来的第一道命令:

扶风府所辖田地,全部免除税赋,佃户们只需缴纳一定的粮食给地主们,其余所剩全归自己,倘若自己有几亩良田,那就更好,地里收上来的一切,都全部是自己的,扶风府不摊派任何税赋。

这个消息一出来,整个云州都沸腾了。

其他三个府城,除了明台府,都纷纷前来文青府上打探消息。文青一概以这是扶风府单独试验为由,拒绝释放任何信号。

不过,许许多多的百姓开始蠢蠢欲动了。

以前原本就住在扶风的人,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卷起铺盖就往回赶。以前没去过扶风府的百姓们,也正暗自犹疑,思量着要不要过来看看情况。

这些事情,原本就在江可道的预料之中。

他此刻正赖在扶风的江府,照例是一把躺椅,丫鬟秋月伺候着。云汐和吕娘也都在家,扶风府的生意尚未开张,不过店面已经选好,正在装修。

秋月对街面上传的什么江可道年少英雄,变废为宝,为扶风府赢回三百万两银子的故事,一直好奇的很。老爷是很厉害,可那是三百万两啊,自己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老爷怎么就说弄回来就弄回来呢?

“老爷,你真的从夏国人手里赢回三百万两银子啊?”

“嗯,也不能这么说,老爷我,顶多算是和他们做了一笔交易。”

“那就是说是真的咯?”秋月显得有些兴奋。

江可道拿起一颗葡萄,“你这孩子,都说了,是一笔交易,不是打赌,哪来的输赢。这就像做买卖,你能说谁亏了谁赚了么?不能吧?都有的赚这买卖才做的成。”

秋月晃着脑袋,道:“老爷,我不懂做买卖耶。不过,终归还是老爷厉害。对了老爷,三百万两银子有多少啊?”

江可道用手比了比,又抬高一些比了比,又抬高一些,最后实在是抬不动了,这才道:

“有多少啊,不好形容,但是用银子把你埋了,估计能埋好几个。”

秋月乍舌,心中却道:呸呸呸,凭什么把我埋了、埋了我,谁来伺候老爷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不料门房陈叔急匆匆的过来,轻声对江可道说道:“老爷,门外有位军爷找你,说认识你的。”

“军爷?”江可道略一琢磨,就知道是谁了。“请他进来吧!”

这家伙,该不会是钱太多了不知道怎么花吧?

来的人,不是李斌还有谁。刚刚得了五十万两,放在仅有三万人的凤歌军,这已经是一笔巨款,就算是平分,每个人平均都能分到将近二十两,所以李斌很高兴,起码,凤歌军的伙食有保证了。

他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来谢谢江可道的。

否则自己稀里糊涂的参加“分赃大会”,是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的份。这下好了,整个扶风府,也不过才五十万两,听听李钱贵说的,只怕真要用,一年都不够。

不过,这些也用不着李斌来操心,自有余泽和叶思远去想辙。

“李将军真是稀客啊,欢迎欢迎。”江可道起身相迎。

李斌憨憨一笑,“江大人,我这个……专门上门来感谢你呢!”

“是吗?瞧着不太像啊,上门感谢啥都不带,李将军,你这也忒抠了吧?”江可道看李斌两手空空,揶揄道。

李斌急忙辩解道:“江大人,你想要什么,尽管说,能办到的,末将决不推辞。”

“啧啧啧,就你这样式,要是去贿赂,不被人打死算你走运。怎么,真的是特意来谢谢我,没点其他事情?”

“真没其他事,就是顺道也认个门,以后找江大人喝酒就不会走错路了。”

“可别,我这府里有两位姑娘,要是知道有人在家里酗酒,保证揍得你连你妈都不认识。”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江大人府上作乱?”李斌横眉一怒。

江可道真是服气了,忙道:“咳,咳咳,李将军,你觉得有人敢在我府上作乱?”

“那不是江大人刚刚自己说的,有两位姑娘……”李斌突然间明悟了一般,“哦,末将明白了,那咱们就去望峰楼喝。偷偷的。”

江可道看李斌贼眉鼠眼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个战场厮杀的好汉。

“得了吧,你军务在身,喝什么酒。再说了,这扶风府的酒太难喝了,我喝不惯。你要真没什么事,就回吧,谢意我心领了,好好待你的兄弟们。”

对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江可道一向钦佩。

尤其是这个年代,待遇这么差,还随时可能为了国家丢了性命,这样的人,在无战事的日子里,理当过得更好一点。

五十万两银子是这个意思,两倍价钱收购粮食也是这个意思。

李斌搓了搓手,有些迟疑道:“江大人,其实,其实是弟兄们想请你去军营做客,你对凤歌军有大恩,大伙儿想当面谢谢你呢。”

“什么恩不恩的,这件事休要再提了。”江可道摆手制止,“不过,去你们的军营里做做客,我还是相当有兴趣的。只是,我一个外人,不太方便吧?”

李斌兴奋道:“怎么会,大人还是西境参军,又是扶风府的监察使,无论哪个身份,参观参观军营,那都不在话下。”

江可道点点头。

凤歌军一直扬名在外,这一次的战争,自己也算见识了半分凤歌军的本领,至于真正的凤歌军是如何的厉害,只怕自己是再也见不到了,除非南宫痕复活。

所以江可道很想去看看,顺道把吕虎豹子他们也带上,开开眼。

豹子他们的特种作战,不知道比起凤歌军来又如何?

江可道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李将军,你说,我带五十个人,你们凤歌军也出五十个人,咱们切磋交流一番如何?”

“啊?”

“别说我欺负你啊,你最好挑一些精英中的精英,否则输的太难看就怪不得我了。”

“啊?”

李斌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江大人居然要挑战凤歌军?

拿鸡蛋碰石头?不不不,就是鸭蛋也不行。

0177 说切就切

李斌晕乎乎的回到凤歌军军营。

他还在想,要不要让江可道输的太难看,要不挑选五十个稍微弱鸡一点的将士出来?那也是稳赢的啊。关键是,江大人为什么要来一场这样的切磋?

李斌突然想到:江大人该不会是想让自己指点指点他的家丁吧?

嗯,有这个可能,很有这个可能啊。

凤歌军声名在外,多少人想一窥究竟,江大人既然和明王殿下关系不一般,那肯定也见过那五十个凤歌军的老兵,也许这就是江大人要切磋的原因?

凤歌军中军大帐。

“来人,请丁校尉、马校尉前来议事。”

李斌向帐外道。丁游、马向前,都是他的生死兄弟,在去岁的文夏交战中,幸免于难,这两人都属于马前卒一般的角色,勇不可挡。

李斌升偏将后,并没有高人一等,仍然视同他二位为一样的同袍。

很快,丁游和马向前就到了帐中。

“老李,你去请江大人,究竟请到没有,怎么一个人光溜溜的回来了?”

马向前人还没落座,掀开门帘就问道。

李斌笑了笑,道:

“那是必须的,老哥哥我出马,岂有搞不定的事情?不过嘛,江大人有个小小的请求。”

丁游眉头一皱,“老李,江大人是我凤歌军的大恩人,别说小小的请求,就是大大的请求,咱也得想办法帮他达成。”

“不错,合该如此。”马向前也跟着道。

李斌看着两位兄弟,心下宽慰,于是道:

“没这么严重,就是江大人会带五十个家丁,一起过来看看我们,也希望我们挑选五十名精锐将士,双方切磋切磋。”

马向前听得眼睛一圆,失声道:

“老李,江大人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咳,咳咳,老马,说话注意分寸。我估计,江大人是想让咱们帮着指点指点他的家丁,你们看呢?”李斌连忙道。

丁游思索一阵,很认真的道:

“老李,既然江大人是这个意思,那咱们就得拿捏好分寸,千万不能太让江大人失了面子。依我看,随便选五十个就行了。”

李斌把自己的思考也一并道出,“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

三人又计议一番,总之,是要让江可道觉出凤歌军的厉害,又要让江可道输的体面。

想来想去,三人最终还是决定选五十名军中最为精锐的将士,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收发自如,想让对方几时输便让对方几时输。

……

第二日一早,江可道便领着吕虎和豹子等人,叩开了凤歌军的大门。

“江大人,这边请。你能来军中看望大伙,兄弟们都很高兴。”

李斌亲自做引导,把江可道请至中军营帐里,至于吕虎他们,则被安置在外头。

凤歌军全军上下,对江可道的到来,当然是非常高兴的。见过江可道的,那八成是受过伤被江可道医治好的,没见过江可道的,也知道江大人的震天雷牛皮的很,战场上挽救了自己一干人等的性命。

“李将军,咱们昨天说好的,要一起切磋切磋的。”

李斌看了看两旁的丁游和马向前,一脸苦笑。道:

“江大人,末将先和你介绍两个人,这位是丁游丁校尉、这位是马向前马校尉,他们都是末将的好兄弟,这次切磋,我们已经优中选优,挑选了五十名战士,一会就可以进行。”

丁游和马向前都是一挺,向江可道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道:

“江大人,请多指教。”

江可道点点头,慢慢道:“不必客气,我和你们李将军也算是老相识了,指点你们一番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可千万不能外传啊。”

丁游和马向前原本只是客气的一句话,没成想,江可道竟然顺杆就爬,真要指点凤歌军,这话还怎么接?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李斌。

李斌心中也乐,嘿嘿,指点凤歌军,一会你就哭不出来了。

“那是那是,江大人的独门秘籍,咱们看看就好,千万不能对外说什么。”

江可道明显听出话里的意思,看来,这几位还是觉得凤歌军稳赢啊。如果几万人对阵,江可道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五十人的特种作战,江可道相信吕虎他们。

“既然如此,那咱们开始吧。李校尉,建议,这次的战场就设在野外,别设在校场了,那不叫切磋,那叫比武,没意思。咱们就模拟一次真正的对抗,你觉得如何?”江可道建议道。

李斌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校场山头,在哪还不是一样,于是很欣喜的接受了江可道的建议。

双方把队伍都拉了出来,凤歌军大本营所在,因此凤歌军为防守方,山顶的旗帜为最后的信物,一旦旗帜被夺,凤歌军败。江可道的“家丁”们为进攻方,需想尽一切办法,上山把旗帜摘回来。

李斌站在五十名将士之前,想说些鼓励的话,却又觉得太不合适。因此,话到嘴边变成了:“众位兄弟们,都认真一些,别太快结束这场对抗。”

江可道就不一样了,面对手下这五十人,道:

“午饭之前,我要看到那面旗帜在饭桌上摆着。”

五十名凤歌军一撒出去,便如泥入大海,瞬间一个身影都不见了,吕虎他们需要等一炷香,一炷香之后,才能向山头发起攻击。

李斌凑了过来,对江可道说道:

“江大人,咱们要不还是中军候着?估计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我看这些好汉,个个不俗啊。”

这一句倒是真心的感叹,但江可道总觉得李斌是在瞧不起他。

于是坚决不回中军,道:

“李将军,咱们就这里等等吧,要不了太久。你让人搬两个椅子来,这儿空气好,适合观战。”

李斌望了望远处的小山包,心中暗道:这……确定能观战?确定能看得到?

不过他还是依言,让人搬来两张大椅,顺便,再泡了壶茶过来。

作为赢家,就要有赢家的风度嘛!李斌暗暗想到。

“江大人,喝茶,喝茶。”

江可道端起茶杯,一股温热感传来,顿时想起温酒斩华雄的典故。叹道:

“不知今日,是否能见到温茶拔旗的壮举啊……”

0178 目瞪狗呆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江可道倒第三杯茶的时候,吕虎就挥了挥手,带着人摸上山去。

这座围着军营的山包,实在说不上雄伟,平平无奇。

无险可据,同样,也无险可攻。不过,山间布着一些奇石,倒是能够很好的藏一藏人,五十名凤歌军要守一面旗,这本不算什么难事。五人一组,成点状围着山腰一圈,那么不管对方从哪里上山,都飞不过山腰。

李斌对自己的部下很有自信。

江可道面色沉静,根本看不出是心虚还是自信。

吕虎已经摸到了山脚下,五十个人,开始一点声响都不发出,纯粹用手语沟通。整个小山包出奇的安静,偶尔有阵阵风声穿过,呼呼的响。

这次切磋,没有任何实战兵器,双方手里拿着的,是统一的木刀。

李斌在山下看不分明,但心中也奇怪的紧,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

五十号人马冲杀,虽然声威不像千军万马那般、但在这寂静的晌午,至少也能传出个声响啊,难不成江大人的家丁们如此不堪一击?

回头望了望江可道,看见江可道依旧在品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掩饰自己的紧张,李斌终于问道:

“江大人,这……怎么听不见一点声音啊?”

江可道回过头,“怎么,李将军有点紧张?”

“紧张?开什么玩笑,我……我这不是怕江大人输的太快了么?”李斌幽幽的说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这帮兔崽子控制着点控制着点,别太早结束战斗,没想到……”

江可道一点也不生气,看着李斌道:

“李将军,不如咱们来打个赌,我赌我的人赢,你肯定是赌你的人赢对吧,如果对方输了,要怎么办?”

“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会输?”李斌想都不想,立马否认道。

江可道点点头,“当然嘛,我这是说万一嘛,对不对,你总的给我一个盼头啊!”

李斌想了想,既然是稳赢的局面,那条件就让江大人提好了。

“好,既然江大人都这样说了,那么我也痛快点,若是我输了,条件随你提。”

“不错不错,就该这样嘛!我若是赢了,条件也很简单,你给我两千人,我亲自训练。”

“不行,江大人,这个真不行。”李斌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但是给你两千人马,不,别说两千,就是两个都不行,没有兵部的文书,这是重罪。”

江可道赞赏的看着李斌,故意揶揄道:

“还挺有原则,那怎么没有兵部文书,你把两万夏军俘虏给卖了?”

“哇,江大人,这是你说的,这可是殿下的命令。”李斌很紧张。

江可道也不拆穿,文青要是能下这种命令,那就不是文青了。不过,江可道也不是真的想要两千人马,而是希望帮凤歌军训练一支利刃出来。

平时十几万大军交战,可能显不出作用,但是关键时候,可能就是制胜的决定因素。

而在江可道指挥参与年前的那场战斗后,江可道发现,凤歌军即便是再厉害,也免不了硬碰硬的作战方式。用自己一个,拼掉敌军两个、甚至三个,那就划算吗?

不,一点也不划算。

想到这,江可道微微沉吟,对李斌道:

“李将军,且看着吧。我要你的军队干嘛,不过就是帮你指点指点。”

李斌这才放下心来,要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办。于情于理,江可道的需求那是要想办法满足的,但是于法,那是不行的。

现在好了,既然江可道不是要人,想指点?随便指点,难道还能指点出什么名堂?每个人派发一个震天雷?李斌想不出其他。

两个人一时间谁也不说话。

李斌端起茶杯,想缓解下突然沉默的氛围,抬眼正准备瞄一眼江可道,却不小心瞥见,远远的一面红旗飘来。李斌登时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心中暗道:完了完了,怎么还是没控制住,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

江可道非常嫌弃的看着李斌,“李将军,这茶你自己泡的,怎么,不合你胃口?”

李斌也不说话,默默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前方。

那面红旗离得更近了。

江可道瞧见,心下满意,点头道:“不错不错,茶还没凉。总算没让我失望。”

李斌眼睛瞪得溜圆,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江大人输了还……还没失望?难道是气坏了脑子?

待到那红旗越来越近,两人终于看得分明。

举着红旗的人,不是凤歌军,而是豹子。

这可真是……让人目瞪狗呆啊。最起码,李斌现在是这样,不远处的丁游和马向前也是如此,他们使劲搓了搓眼睛,再定睛一看,结果还是没有改变。

“不可能,这……这……”李斌失声道。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李斌更加惊惧,吕虎在后头,押着三十四名凤歌军,全部双手反绑,第三阵列,则是牺牲的双方队员。凤歌军挂了十六个,而江可道这帮家丁,竟然……竟然只挂了一个?

李斌深深的怀疑江可道作弊了,忍不住问道:

“江大人,你……你给他们发震天雷了?”

江可道微微一笑,“李将军,你听见声响了?”

“没……没,但是,这没可能啊……你们几乎是毫发无损,我们全军覆没,这……这说不通啊。”李斌颤声道。

江可道眉毛一扬,道:“这说不通吗?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家丁?”

李斌登时想起,江可道好像除了震天雷,在战术指挥上也是一流,与夏国的交战,最后城门口的那一场围歼战,似乎,似乎就是江可道的主意。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两万人合围对方八万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偏偏,就让江可道做到了。

这样想来,似乎、大概、也许有这个可能啊!

李斌想起江可道说给两千人的事情,登时便道:

“江大人,你刚刚说的给你两千人马,可当真?”

江可道摇摇头,“算了算了,李将军,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怎么不方便,方便的很!”

0179 一撸到底

开玩笑,即便南宫痕不在了,李斌的凤歌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鸡了?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不管对阵哪个国家的王牌部队,凤歌军都毫无惧色。

五十名将士的比拼虽然说明不了大问题,但是以小见大,却能看出一些端倪。

李斌当然不傻,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倒是江可道心有疑虑,正如李斌所说,这可是文国法律不允许的。一旦被有些人捅上去,只怕自己和李斌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将军,你确定没问题?”江可道很认真的问道。

李斌想了想,又不是真的交给江可道两千人马,顶多算是请江可道来做个教头,这个想来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吧?因此信誓旦旦道:

“当然,江大人,末将可曾说过大话?”

江可道半晌工夫,才点点头:“既如此,那便依你所言,明日开始,我会定期来军中,人你挑好,训练交给我。”

只不过,没等两人的如意算盘打响,一道从帝都天安城的旨意下来,彻底打乱了节奏。

从凤歌军中返回江府后,江可道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客人。

明王殿下文青。

江可道很惊讶,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家门。

左右瞥了瞥,见到熟悉的布置、熟悉的下人,江可道这才踱步进去,一边走一边叹气道:

“哎,我当是谁呢!你不在明台府好好享福,跑到扶风这座边城来干啥来了,送温暖?这可真是新鲜的紧啊!”

文青起身,围着江可道转了一圈,啧啧感叹:

“不错不错,看来这扶风府的伙食不错呀,几天不见,这就长胖一圈了。”

“我呸,那是因为你江大爷我手艺好,要不然指着扶风府的伙食,不定得饿成什么样儿。”江可道立马反驳,不留丝毫情面。

文青顿首,道:“我倒是给忘记了,你自己本身就是个优秀的厨子。”

江可道:“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歧视厨子的意思啊,文兄,你这架子越来越高了。”

“哈哈哈”,文青一阵大笑,“江兄,你的嘴皮子倒是越磨越利了,跟你吵架,吃亏的永远是别人。”

说着,文青收起笑容,正式问道:

“怎么样,在扶风府一切可顺利?”

江可道摇摇头,在扶风府是顺利了,但是在朝堂上,恐怕就很不顺了。“文兄,事情呢,都在我写给你的信上,你觉得顺不顺?”

文青竖起了大拇指,佩服道:“思路清奇,一针见效。江兄这一手玩的漂亮。”

“连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江可道大惊。本以为,这事先斩后奏,文青即便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责怪的。但此刻听来,文青竟然非常同意这件事。

文青点头示意,“当然。用你的话来说,这是变废为宝,两万夏军算什么,我相信,江兄如果愿意,随时还能再擒两万夏军俘虏回来。但是眼下的扶风府,却更需要银子来重建。”

这下轮到江可道待着佩服的目光看着文青了。

要知道,余泽和李斌他们,顶多算半推半就,属于没办法了才接受。但是文青不一样,他要是不认账,自己就能问罪于江可道,而不是被迫接受。

这天底下,除了文帝,谁也不能逼文青接受他不愿意接受的东西。

“文兄,你这可真是……我算是服了你!”

文青显然很开心,能得到江可道的一句佩服,那得多难啊。这家伙一身本领,诗词歌赋、农田水利、刑侦破案、带兵打仗,简直无所不能无所不会啊,能得到他的佩服,可以想想,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不过,也就开心了一小会。

文青从袖袋里掏出一道圣旨,又看了看江可道,把圣旨搁在桌子上,说道:

“江兄,父皇针对此事,有旨意传来。”

江可道正和文青聊的畅快,伸手就要去拿圣旨,口中回道:

“文兄,你看看,你爹还真是客气。这件事完全是我们应该做的嘛,这是臣子的本分,有什么好赏的。话说回来,我来看看,圣上这次赏银子没?”

文青拦住江可道的手,道:

“我把你的二十万两黄金分毫不差,全部都运送至京城。并且向父皇言明,这次行动,是我的主意,你和扶风府上下官员,只是依命行事。”

“哇,文兄,你这抢功劳抢的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江可道抢道。

文青露出一脸的苦笑,有些哭笑不得。

这他妈的算什么功劳啊,要不是这事罪过太大,老子才懒得揽下来这破事情,让你自生自灭得了。

“父皇把黄金收了,并且下旨,革去你一切职务、贬为平民。同时,责令我闭门思过一个月,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门。”

江可道呆呆的怔在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早就预料过这种情况,但是当它真正来临时,江可道心中还是有些落寞和失望。

文青瞧不过,站起来,拍了拍江可道的肩膀。

“江兄,你也别如此扭捏作态了,以我对父皇和朝臣的了解,这次,绝对是父皇有意包庇你,否则,如此重大的军国大事,就算不砍头,那也是流放三千里的重罪。”

江可道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过来。

文青说的不错,只是免职而已,这已经时天大的恩赐了。这大概也是看在自己履立功劳的份上,再加上有文青把“主犯”的责任给揽过去,换做他人,江可道敢肯定,那是妥妥的掉脑袋,没有第二条路。

江可道:“文兄,我是否该谢主隆恩?”

“得了吧,你在心里不骂我父皇就谢天谢地了,我还不了解你吗?”

“呐,这话可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啊。这可是杀头的话,岂是可以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要说,也得深更半夜找个没人的地儿说。”

文青捶了江可道一拳,骂道:“你这居心不良啊,我可是记下了。”

江可道赶紧岔开话题,道:“圣上让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你竟然公然抗旨,跑到扶风府来潇洒了?”

“忘了告诉江兄,我在扶风也有一座府邸。”

江可道一愣,心中暗骂:

这无良的资本家,到处都是民脂民膏啊!

0180 无业游民

江可道与文青这对难兄难弟,难得的温了两壶酒,两个人都喝得满脸通红。

秋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可道如此失态,小心的在一旁候着,哪也不敢去。

“来人,再温两壶酒过来。”

江可道酒兴上头,眼神迷离,他酒量原本就差,此刻心情不佳,自然是一杯红脸,两杯头晕,三杯就要开始胡说八道了。

“妈的,这酒真他妈难喝。真是难为你们了,成天喝这个,还美酒美酒,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江可道自言自语道,说着回头又是一声吼:“怎么酒还没来?”

整个江府战战兢兢,谁也不知道明王殿下和老爷聊了啥。

怎么就整出这么大动静来呢?

自从进江府办事,老爷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何曾如此发作过?

早有下人跑去正在监工装修的店铺,把吕娘和云汐请了回来,眼下这情形,谁都不敢进去劝,鬼知道会不会惹得老爷不开心。老爷不开心还罢了,顶多就是扣点工钱,要是惹到明王殿下不开心,那就完了,搞不好会把头砍下来,就着一个新鲜的头颅下酒,岂不是死得太冤?

因此,把吕娘和云汐请回来,镇镇场子,那是最佳选择了。

秋月又拎了两壶酒过来,生怕自己走慢了一步,江可道每吼一声,她的心都要颤一颤,妈呀,太吓人了。

“来,文兄,咱们接着喝。现在我无官一身轻,你也闭门思过了,正好可以好好痛喝一顿。认识这么久了,都没有今天喝的这么痛快。”

文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晕乎乎的道:“江兄,我知你心中有气,你且放心,迟早你要官复原职的。”

“可别!文兄,我跟你说几句实话,圣上赏我做官,倒不如赏我几锭银子。现在好了,圣上虽然没有赏我银子,但是也撤了我的官,功过相抵,功过相抵!”

文青又好气又好笑,这天底下真有这种贱人吗?

老天爷为什么不把他收了,凭什么放他出来,得瑟人间?且看着吧,等这事一过,迟早自己得把江可道的官位给拿回来。

想功过相抵,做春秋大梦呢!

吕娘和云汐马不停蹄的回来了,但是看到这副景象,也不敢擅自上前。

文青的护卫虽然不禁止江府的人随意走动,但是没人敢保证,一旦靠近过去,会不会有一把钢刀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脖子旁边。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从下午时分,一直喝到入夜,江可道和文青两人都没有息兵止戈的打算,但很明显,两人的战斗力日渐下降。

江可道吐了三次后,彻底昏睡在桌子上。

文青像只得胜了的公鸡一般,自己给自己又斟上一杯酒,道:

“哈哈哈,我总算是……是赢你一回了吧?江兄,我得……得承认,你牛皮的不行,大到军国……军国大事,小到泡妞技巧,你……你都比我厉害。不过,喝酒这件事上,哈哈,你不如我!你不……如我!”

说完,也一头栽了下去。

~~~~~~~~~~~~~~~~~~~~~~

等到两人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日上三竿。

江可道脑袋疼的厉害,这该死的酒,不仅难喝,后劲还大。自己已经对昨晚没有任何印象了,说过啥做过啥,完全断片。

“公子醒了?”

江可道转过头,不是秋月,是云汐。

“云汐,你……你怎么在这?”

云汐端着一盆水,正给江可道拧着毛巾,一边说道:“还说呢,你昨天喝得不省人事,吐了一身,秋月帮你洗衣衫到很晚,我就帮着看着你,免得你一个翻身,摔在床下。”

江可道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丑态被喜欢的人看见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咳……,那个,殿下没啥事吧?我有没有趁喝醉酒,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公子说啥呢,为什么要打殿下?”云汐递过毛巾。

江可道顺势洗了一把脸,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几分,对云汐道:

“啊,没有就好。他这个人就是欠揍,长得又帅,又有钱,又是王爷,你说说,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不揍他揍谁?”

“公子要揍谁啊?”吕娘从门外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碗热粥,朝江可道说道:“怎么了,不说话了?公子刚刚说,要揍谁?”

江可道见两人为自己忙前忙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挺不错的啊。

“吕娘,辛苦你了。”

“我有什么可辛苦,喝这么多酒,才辛苦。”吕娘放下碗,吹了吹,道:“公子可是碰见什么难事?为什么要喝成这样?”

云汐也很好奇,竖着耳朵看着江可道。

江可道翻身坐了起来,道:

“为什么啊,因为高兴!从今儿个起,公子我就是个无业游民了,可以真正的开始我混吃等死的人生了。这是我期盼已久的生活,真的来了,岂能不痛饮三杯?”

“无业游民?!”吕娘和云汐异口同声道。

“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你们俩,该不会是养不起我吧?一个茶叶大亨,一个香水大亨,随便给几锭银子就打发了,没什么为难的。”江可道满不在乎,似乎吃软饭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吕娘和云汐反而脸色一红,这家伙,说话真是越来越没遮拦。

只不过,朝廷竟然罢免了公子,这件事的确出人意料。

想必,殿下亲自前来,也是来安抚公子的吧。公子如此大才,放眼整个文国,那都是屈指可数,朝廷不用,那是朝廷的损失!

两女瞬间就想开了。

江可道被罢免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扶风官场。

有些本来就不太对付的,忍不住要击节赞叹,放串鞭炮来庆祝了。比如李钱贵,一直为江可道挪走那几百万两银子而耿耿于怀。但也有些人却不这样认为,江可道即便现在被罢免了,但估计要翻身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没看见,殿下亲自来颁的这道圣旨么?至少余泽就不会因为这个去看轻江可道。

李斌在凤歌军中等了三天,不见江可道的身影。这才亲自进城,直接杀进江府,被门房拦下后,门房只说了句:老爷说无官一身轻,这几天闭门谢客。

“无官一身轻?”李斌怔怔的立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0181 扶风一号混混

人啊,一闲下来,就会心慌。

总觉得时间哗哗的流走,啥事也没干成,有点浪费。

所以江可道根本闲不住,正在家里面,研究如何自酿葡萄酒。对于一切来访,通通拒绝。

李斌算是第四波客人。

在此之前,余泽、叶思远和周群都分别来探望过,可惜都吃了个闭门羹。

想起几天前,五十名凤歌军全军覆没,李斌决定闯一闯,这个事情本就是江可道答应的,自己过来催一催,于情于理,自己都是占优势的一方。

“那个,大叔啊,你确定江大人说了任何人都不见,包括我?”李斌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陈叔挠挠头,“老爷是说不见任何人,倒没说包不包括军爷您。”

李斌大喜,正要抢话,却又听陈叔道:

“不过军爷,你应该也算是人吧?”

这话说的,李斌顿时噎在那。老子不是人,难不成还是一条狗?你睁开狗眼看看清楚,老子是大文帝国的一名将军,位高权重,脚一蹬,整个西境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居然被你一个小小门房问是不是人?

就是明王殿下府前的护卫,都没你这么嚣张。

看在这次有求于江可道的份上,李斌决定暂时隐忍。

“大叔,你看要不这样,你呢,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凤歌军李斌来访,希望江大人见一面。如果江大人确实不见,我保证不再为难你。”

陈叔听见凤歌军的名头,心中一慌。

我滴个乖乖,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兵蛋子,原来是帝国三大王牌军之一的凤歌军。你说你咋不早说啊,这不是要我的老命么!

陈叔唱了声喏,便转身回府,走到江可道跟前,把情况说了一番。

江可道眉头一皱,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陈叔,你让他进来吧!”

陈叔连忙屁颠屁颠的把李斌请了进来。李斌一边大跨步走进来,一边不忘矫情的大声说道:“我就说嘛,江大人谁都可能不见,但不能不见我,我和江大人的交情,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么会懂?”

江可道摆摆手,示意陈叔退下。

“得了,老李,囔囔这么大声干啥。往后别江大人江大人的叫了,我被撸了,圣上一个职位也没给我留,参军、学政、监察使,全部罢免。”江可道骂道。

李斌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刚刚那门房说的,无官一身轻,原来是这个意思。

“江大人,这……这怎么回事?”

江可道斜瞪了李斌一眼,“你猪脑袋啊,说了别叫江大人了。”

李斌低头认错,拒不悔改:“是,是是,江大人,我记住了。”

江可道叹了叹气,这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就把自己用两万夏军俘虏换钱的事情说了说,朝廷震怒,圣上宽恕,才有了这个最好的结果。

李斌握着拳头,青筋暴起,“那帮子蠢人!混蛋玩意儿!啊,我不是说圣上。江大人,这事情,殿下就没帮着给说说情?”

“他啊,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己给自己上香。”

“啊?啥意思?”

江可道看了看王府的方向,“圣上关了他的禁闭,正闭门思过呢。”

李斌见江可道说的云淡风轻,情知事情可能没这么轻松,朝堂上必然是腥风血雨,只是,这件事情,为何对自己一点影响也没有?

“你是不是想问,你怎么还好好的?”江可道转而道,“这就是圣上英明了,眼下凤歌军遭受重创,边疆需要你,帝国的安稳需要你。因此,这件事,杀几个主犯也就好了,你们这些从犯,能放就放了。”

李斌大惊,高声呼道:“还……还杀人了?”

“我这不是打个比喻嘛,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样才能显得圣上威严无双啊。”

李斌松了一口气,没死人就好。否则,凤歌军拿着那五十万两银子,都不得安生。

“对了,江大人,那咱们之前说的那个事,还搞么?”

“我本想找你来着,奈何平民一个,进不去军营。这件事,暂时我是无能为力了,老李你要是真想搞,看看这样行不行,我让虎叔他们五十人,临时编入你凤歌军,替你练出两千精锐中的精锐,完事了再放他们出来。”江可道扶着下巴,缓缓道。

“着啊,江大人,这个主意好,好!我看就这么办。”李斌大喜。

江可道非常嫌弃的看了看李斌,道:

“老李,我怎么觉着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哪能啊,江大人,如果能得到您的亲自指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现在退而求其次,末将也是满心欣喜,满心欣喜。”李斌解释道。

“是吗?你要再喊我江大人,这件事就此作罢。”

“别啊,江……那个江公子,我记着呢,不会叫错,保证不会再叫错了。”

江可道挥了挥手,指了指门口。“事情办成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这没给你留饭。”

李斌这才注意到,江可道手上一直忙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捣弄些什么玩意。

出于礼貌,李斌决定再多嘴问一问。

“江……公子啊,你这是在干啥呢,有什么需要末将帮忙的,你尽管说,打打下手,末将还是能够胜任的。”

江可道又指了指门口:“帮忙滚出去,可好?”

李斌心满意得的离开了江府,事情办成了,还多了五十个尖兵苗子,这一趟不是划算,是太他妈划算了。江大人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哦,不。是江公子。

秋月已经第十二次拎着冰块进来了,一个小小丫鬟,老是干些男人干的活,这让人很不解。但是秋月振振有词,说是要和老爷一起做件大事。

“老爷啊,你不做官了,不会每天都做这个东西吧?这也太……”

“太玩物丧志?太败家?”江可道问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秋月低低的道。

江可道伸了个懒腰,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这一生啊,最大的志向,就是做个无所事事的混混。这第一步,就是要成为扶风府第一混混。”

说着想起了文青,妈的不管自己如何努力,文青都能毫不费力的把第一混混的宝座抢走啊!想了想,又改口道:

“更正一下啊,不是第一,是一号混混。”

0182 李逵遇李鬼

第一混混和一号混混有什么区别?

秋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秋月只知道,她现在很伤心,很失落,没想到老爷丢官后,意志竟然如此消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会出大问题的。

当天晚上,秋月就江可道的思想动向,向吕娘和云汐做了深度汇报。

鉴于这些日子以来江可道种种的颓废行为,秋月浓墨重彩的渲染了一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望老爷成龙的滋味在里头。

事实上,吕娘和云汐早就知道江可道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秋月,你真的听公子亲口说的,要做扶风第一混混?”云汐兀自不信。

秋月都快哭出来了,道:

“云姑娘,这种事,打死我我也不敢编排啊,老爷确实是那样说的。对,老爷后来还说,不做第一混混,要做一号混混。”

吕娘也有些不信,江可道是一个如何洒脱的人,她清楚的很。

只要不丢命,不丢钱,丢点其他东西,实在是无伤大雅。

更何况是丢官,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官。

“秋月,你可听清楚了,公子的原话是怎么说来着?”

秋月苦思苦想,终于结结巴巴道:“原话……原话是什么偷得浮生半日闲,最大的梦想……是做第一混混,哦不,更正一下,是做一号混混。”

云汐听完,眼睛一亮。

看了看吕娘,出声安慰道:

“吕姐姐,没事了。公子啊,还是那个公子。偷得浮生半日闲,公子的才情,又岂是旁人轻易能懂的。咱们啊,就别操这个心了。”

秋月有些急,这两位姑娘怎么就不明白呢?

混混啊,多丑陋的一个词。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怎么云姑娘和吕姑娘这么心大呢,这老爷未来还不是你们的男人,你们不操心,难道应该我这个丫鬟操心?

“吕姑娘、云姑娘,你们……你们不能放弃老爷啊,他还有的救,还有的救啊!”秋月这次是真急哭了。

云汐笑了笑,拿出一块手帕,递给秋月,道:

“秋月,你放心吧。公子没事,能够说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人,又岂会是庸庸碌碌之人?公子心中自有计较,他既然这段时间爱玩,你便好好看着就是。”

秋月懵懵懂懂的,就被云汐赶了出来。

~~~~~~~~~~~~~~~~~~

第二天,江可道终于不再倒饬葡萄酒了,转而出了门,上街溜达去了。

反正闭门思过的人是文青,又不是自己。

再说了,要做扶风的一号混混,怎么也得在街面上混成一号人物,整天宅在家里面算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吕虎和豹子都不在身边,秋月没得法子,只好跟在江可道旁边。

“老爷,咱们今天是要去两位姑娘店里看看么,我昨晚听说,店面也快弄好了,指不定这个月就能开业了。”秋月亦步亦趋跟在江可道后面。

江可道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出门溜达,还带着个尾巴。

“那个秋月啊,老爷我今天就随便逛逛,你跟来干啥?”

“虎叔和豹子哥他们不在,你的安全当然要交给我了。”秋月说的信誓旦旦。

江可道哭笑不得,道:“交给你?那还不如交给老天爷。”

秋月追了上来,辩解道:“老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如果你遭难了,我会第一时间报官去。”

江可道恍然大悟,原来是带了一部移动电话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逛着,转眼来到一间银饰店,这间银饰店装修得倒是古色古香,店里陈列的银饰也颇有些看头。

“哟,这位公子,你给瞧瞧,要买点啥?”掌柜的眼睛毒着呢,一眼就看出江可道的不凡,虽然看着像个穷书生,但是看看手上那把折扇,那就价值不菲啊,这是位大金主。

江可道也不答话,自顾自的东看西看,没一会工夫,便指使着掌柜道:

“掌柜的,那个、那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拿出来我看看。”

掌柜的满心欢喜,利落的一字排开。

江可道招招手,喊道:“秋月,你过来试试。”

秋月连忙摆手拒绝,道:“老爷,不行,不行的。我不能要这些。”

“想啥呢你,我买给吕娘和云汐的,你给戴着看看效果。你个小丫鬟,咋那么能想呢?”

秋月哦了一声,乖乖上前,伸手试戴。

正当江可道仔细计较的时候,冷不防外面传来一句:

“小妹妹,他不给你买,我买给你,说,你看中哪个,告诉哥哥我,我买来送你。”

门口走进一人,衣着华贵,手上一截扳指,质地上乘,腰间一枚玉坠,更是通透有灵性。只这两样,掌柜的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这是真正的扶风第一混混,罗威。

他爹爹可厉害的不行,乃是扶风府最大的商行,罗氏商行的当家人!罗氏商行常年和夏国生意往来,倒买倒卖,赚的是盆满钵满,说句不客气的,扶风府有一半的财产,几乎都在罗家手里。

所以罗威这个混世魔王,搁以前,那便是府台大人见到,也只有头疼的份。

不过,江可道显然不认识罗威。

“你谁啊你,你就买买买,你买的着吗,掌柜,这四样我全要了。”

罗威罕见的不生气,反而笑道:“是吗?掌柜的,我出双倍的价钱。”

掌柜的被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小心翼翼的对罗威道:“罗公子,东西是这位公子先看上的,您看,要不您再瞧瞧别的,我一准先给您。”

“十倍价钱。”罗威淡淡的道。

十倍价钱,这可是活生生的利润啊,掌柜的也不由得动了动心。有些为难的看着江可道,希望江可道能让步。

“看你大爷,本公子一分钱都不会加,先来后到,做买卖难道不要诚信了么?”江可道宁死不从。

“二十倍。”罗威又道,他全程看都不看江可道,只盯着那掌柜的。

掌柜的似乎狠了狠心,手一揽,把四枚银饰都给收了起来,对江可道鞠了一躬,道:

“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了。这几样东西,是罗公子之前预定的,不能卖给您。”

罗威拿起那几样银饰,丢在秋月面前,道:

“哈哈,刚刚谁说本公子买不着来着?睁大狗眼看看清楚了,在这扶风府,还没有本公子买不着的东西!”

说罢扬长而去。

似乎江可道就是一只小蚂蚁,连置气都懒得置,平白丢了身份。

江可道眼睛眯成一条缝,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道:

混混都这种智商?

0183 罗氏商行

江可道内心当然知道,一掷千金的超级败家子才是高级混混。

打架斗殴?

那是最初级的混子,有一顿没一顿的。

但是,要用二十倍的价钱买几个破银饰,江可道是非常不愿意的,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智商问题。

罗氏商行,看起来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替秋月捡起那四枚银饰,江可道掸了掸,对秋月道:

“收起来吧,不要白不要。这位罗公子可真是个大善人。”说着,又转过头,对那掌柜问道:“掌柜的,你刚刚说罗氏商行是扶风最大的商行,可知他们做的哪一行?”

那掌柜的依言就答:“罗氏商行经营的范围可大了,既自己贩卖商物,布匹丝绸、金银首饰,又给其他的小商户提供随行保护,收取一定抽成,可以这么说,只要有利可图,就没有他们不做的。”

这些几乎是扶风府人尽皆知的事情,因此,那掌柜的介绍起来也是滔滔不绝。

江可道心中大概有个模糊的印象。

难怪这罗氏商行如此有钱,连小鱼小虾都不放过,大钱要挣,小钱也要挣,这才是真正的巨无霸啊。

从银饰店出来,秋月揣着那几件银饰,有些战战兢兢,摸不准江可道的脾气。

这可是别人砸钱买下的,砸的是老爷的面子,自己这样真的妥吗?

“老爷,要不这些东西咱们还是扔掉吧?”秋月小心问道。

江可道回头一瞪,“扔啥扔,你咋就这么败家呢,你知道这花了多少钱吗你就扔,收着,好好的收着。”

于是秋月不再说话了,既然老爷开了口,自己且安心收着就是。

两人不知觉间,就快走到娘子茶和云香的店子。

招牌已经悬挂上去,但蒙着红布,要等开业那天正式揭幕。眼下店子里的家伙事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窗明几净,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江可道出席剪彩了。

只不过,两人再定睛看去,店子里似乎多了几个人。

秋月眼睛尖,立马出声道:

“老爷,老爷,那不就是刚刚那位罗公子吗?”

江可道不动声色,“走,别出声,我们走近些,看看这位罗大少在搞什么。”

吕娘和云汐此刻正围在一起,被罗威带着三五个仆从堵着,因此江可道靠近,吕娘和云汐也未发现。

这是调戏良家妇女啊!

江可道的第一直觉,就是这个罗大公子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吕娘和云汐。这还了得,别说被江可道看见了,就是被江可道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这么草草了结。

“两位小娘子,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这是第三次来这里了,没有第四次。你们若是答应呢,一切好说,要是不答应,你们尽管去打听打听,在扶风府得罪了我罗氏商行,这生意可还做得下去?”罗威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

居然已经第三次了!

为何吕娘和云汐从来也没和自己提起过?是了,自己这些天颓废的很,一门心思在研究葡萄酒,肯定是因为这个,所以她们怕自己担心,所幸就两个人自己扛着?

云汐护着吕娘,大声喝道:

“罗公子,你就是第三十次来也没用,我和姐姐已经有了夫君,是断断不能答应你的要求的。”

罗威玩味的道:“哦?有了夫君?怎么这么些天,我每次来,都没看见你们的夫君呢?”

云汐呛声道:“我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忙的很。”

“呵呵,在我罗氏商行面前,能有什么大事?你们有夫君,这事也简单,我派人去把你们夫君给杀了,你们不就没夫君了?”罗威半带威胁半带恐吓,出言道。

果然,云汐和吕娘一听,心中都是一惊。

这个罗氏商行势力如此之大,倘若真的买凶杀人,那么江可道就防不胜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可就真是后悔都没地儿了。

想到此处,云汐又道:

“罗氏商行再厉害,难不成还能大过王法,我就不信,这扶风府成了你罗家的一言堂?”

罗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几个呼吸后,回道:

“话可不能乱说。你们夫君死了,又没有证据说是我罗氏商行干的,王法也不能冤枉好人啊,对吧?这一点,我相信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会为我罗氏商行做主的。”

云汐正要再反驳,冷不丁从罗威的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那可不见得啊!”

罗威一众人同时转身,云汐和吕娘也看见店门口的江可道,两人几乎同时喊道:

“公子!”

罗威盯着江可道,心中诧异,这个小穷酸,跑来这里干啥?“是你?本公子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别插手,否则,这扶风府能不能容得下你,就不好说了。”

江可道摆摆手,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道:

“罗公子,不是我想插手啊,我就是她们的夫君。我现在特别想知道,罗公子准备怎么搞死我?”

罗威眼睛一眯,透着一股子戾气。

“原来是你,这就好办了。这位公子,开个价吧,多少钱你才肯把她俩给休了?”

江可道支支吾吾,半晌不说话。

“怎么?不好开口,不如我帮你开个价,一万两银子怎么样?”罗威自作主张道,“一万两银子,够你好好活一辈子了。”

江可道举起手指头,认真的在计算着,算了好一会才道:

“罗公子,一万两不太够啊。我家的丫鬟,就是你刚刚送她银饰的那个,她养的一只猫,每个月的伙食费都要三万两。”

秋月此刻并不在江可道身边,在江可道进店的时候,就已经支使秋月前往府衙找乌有为了。万一真的动起了手,自己一个人,铁定不是对方的敌手。

罗威欺身上来,凑在江可道面前,狠狠道:

“臭小子,你敢耍我?”

江可道连忙退了几步,捂住鼻子,道:“罗公子,我建议啊,你以后少吃点大蒜韭菜,为扶风积点德,净化府城空气,人人有责啊。”

罗威不理会江可道的揶揄,继续道:

“小子,我最后问你一遍,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我可不保证,你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江可道兀自挤了进去,挡在吕娘和云汐前面,这才道:

“那可不见得啊!”

0184 顺便把业开了

“你这是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罗威显然动了真怒,他在扶风府横行无阻,即便是文夏两国交战期间,罗家依然是岿然不动,并没有舍家弃业随其他人一道,逃出扶风。

可见罗家的实力。

所谓府台轮流转,地头传千年。罗家,就是这样的地头蛇。

只不过,江可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无畏。他最见不得这些鱼肉乡里的纨绔了,更何况,扶风一号混混这个名头被人给抢走了,那怎么行?

得抢回来。

江可道把吕娘和云汐往后一推,道:

“罗公子真是口气大啊,我听说,明王殿下近日正在扶风府呢,不知道罗公子此举,到底是给罗氏商行招祸呢,还是给自己招罪呢?”

罗威手一扬,把正要上前动手的几个狗腿子拦下。心中暗道:这个人怎么知道王爷殿下的行踪?莫非和明王有什么联系?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猜其无。

这也是罗家越做越大的原因,谨小慎微,把任何风险都控制在萌芽。

正僵持间,听得店门外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江大人,你这店子终于要开业了啊,怎么也不通知老乌我,好给你备个礼啊。”

乌有为身后跟着秋月,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江可道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有官家捕头在现场,如论如何,这一场架总算是避免了。至于算账,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管是来明的,还是来阴的,江可道都不惧。

最好这个罗氏商行是个守法的良民,否则,江可道不介意动用些阴暗的手段,让罗氏商行彻底翻不了身。

江可道迎了出去,眉开眼笑道:

“乌捕头,你呀你,我早就被圣上罢了官,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也只好看看能不能把店子开起来,好有个生计。”

江可道这话,一半说给乌有为听,一半说给罗威听。

表明身份,自己曾经是朝廷命官,又打着圣上的旗号,这样和明王多少也能拉点关系,虚虚实实,才能让罗威这种人忌惮。

至少,在调查清楚自己之前,江可道敢保证,罗威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乌有为能不知道江可道被罢官了吗,他当然知道。整个扶风府的官场,谁不知道。只不过,他也是从明台府一路跟过来的,眼前这位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他乌有为清楚的很。

就别说官不官的了,就单单说他和明王殿下的关系,在扶风府杀人放火估计都不会有问题,就这一点,即便是府台大人也办不到。

“江公子,你这开业,你看我,双手空空,多不好意思。”乌有为搓了搓手。

江可道心中一动,干脆将计就计,回头对两女道:

“吕娘、云汐,我看,要不今天就顺便把业给开了吧?正好,罗氏商行的罗大少也在,算是个见证,这茶叶生意和香水生意,和罗氏商行也不冲突,大家和气发财。”

吕娘和云汐自是没有意见。

两人点点头,纷纷道:“便依公子所言。”

罗威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抬腿便离开了。

乌有为这才凑近前来,低声问道:“江大人,你怎么和罗家的公子结下梁子了?”

江可道瞧着远去的一行背影,疑惑的道:

“怎么,老乌,你别告诉我,这扶风府是他姓罗的当家?”

“这倒也不是。只不过,罗氏商行是个庞然大物,背后听说也是有人的,否则,几任府台大人怎会都拿他没办法。”乌有为似乎欲言又止。

江可道点点头,生意做这么大,背后没有人,难道是有鬼?

这点不难猜,但是,只要抓到对方的把柄,别说对方背后有没有人了,就是有尊神,也要把他搞下来。

“老乌,这事你不用操心了。你就帮我盯着一件事,尽可能多的搜集罗氏商行的罪行,包括这位罗大少。什么强抢民女、买凶杀人、见财起意、杀人越货等等,一点一滴都不要放过。”

“江大人,你……你想做什么?”乌有为有些心惊,罗氏商行太大了,一般人根本就动不了。即便是现在的府台大人余泽,想要动罗氏商行,只怕还没动手,就先把自己的乌纱帽给弄没了。

江可道摇摇头,“你别管了,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罢,又朝门口的秋月道:

“秋月,你回去喊上几个人,咱们今儿个就顺便把业开了。娘子茶、云香香水,正式对扶风府开售!”

乌有为一个转身,也离开了。“得,那我还是去准备些礼品吧。对了,还得去和余大人说一声,否则到时候知道我送了礼,余大人却毫不知情,这事也圆不过去。”

余泽知道此事后,又让乌有为去通知叶思远和周群。

就这样,原本临时决定的开业,待到下午的时候,门口的花篮和礼炮一个接着一个。

整个扶风官场,几乎都过来庆贺了。

就连一直对罢官了的江可道非常不屑的李钱贵,也差人送来了花篮。开玩笑,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都送礼过去了,自己却不送,岂不是说,自己和两位当家大人的意见看法不同?

望峰街上,迎来了史上最突然、最盛大的一次开业。

并排相连的两间铺子,一间娘子茶,一间云香。

早有尝过娘子茶的人,对这个天价茶叶一直心仪的很,托人从明台府买来。眼下看到扶风府也有娘子茶卖,忍不住要喜大普奔了。

只不过,云香是卖什么的,多数人却不清楚。

也只有一些富家小姐,才对云香知根知底,大部分看热闹的人,还以为是和娘子茶一样,只不过是另一种茶叶而已。

江可道也不知道临时开业这个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但形势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他。

“吕娘、云汐,从今往后,你们俩可有的忙了。”

“公子说哪里话,这可也是你的店子,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江可道笑了笑,想起了上午离去的罗威,眼睛一凝,道:

“管,当然得管。”

0185 谈合作

娘子茶和云香很快就打开了市场。

有了开业那天诸位大人的贺礼,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再去打这两间店的主意。

江可道放心不下,一度想让吕娘和云汐避一避,等搞定了罗氏商行那个二五八万一样的罗威,再出来主持工作也不迟。不过,两女却坚持认为,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罗威不可能乱来。

江可道只好再次出现在凤歌军中。

他要把猛虎帮的人召回来,有些事不能等它发生了再去补救,必须防患于未然。

“江……公子,您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啊?”

“老李,我碰上点事情,吕虎他们我必须带走。等事情解决了,我再把他们送回来都行。”

李斌一愣,在扶风府,还有什么事情让江可道如临大敌?

自府台大人以下,扶风府哪位大人不得卖一卖江可道的面子?他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吕虎这帮人的,这是遇上大事了啊!

“江公子,你和末将说说,什么事。末将在这扶风也好些年了,不敢打包票说无所不能,但扶风府的事,总还是能帮上一帮的。”

江可道摇摇头,这种事,没必要把凤歌军也拉进来。

有了吕虎手上的五十人,别说一个罗氏商行,就是十个,要正面硬刚,江可道也丝毫不惧。要是玩偷袭,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行了老李,别打听这么多了。我要真不行了,肯定来求你。”

李斌见状,也不多问。立马命人,把吕虎请了过来。

五十名“教头”,跟在江可道身后,转身进了扶风府城。李斌眼睛眯得小小的,也不见转头,轻声对着前面道:“丁游、马向前,这件事你们俩去查一查。江大人对凤歌军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如果有人要对江大人不利,直接带回来见我。”

眼下,自然也没有人要对江可道不利。

罗家的家主,罗振天,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查了江可道的底细,虽然查到的结果与自己的猜想不是特别吻合,但是光是江可道平定夏国敌军这件事,就足够罗振天重视起来,这样的人,是文国最需要的人,罢官?能罢就能启。

罗振天看的很清楚,因此严令罗威,禁止再来招惹江可道。

他决定亲自会一会江可道。

能够平定八万大军,俘虏两万,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穷书生那样简单。再说,你见过哪个穷书生,开两间店,两间店就火爆全府城的?

亘古未有。

罗振天只带了一个随从,在娘子茶店铺里,顺利的见到了江可道。

“老爷子,喝茶?”

罗振天并不搭话,仔细打量着江可道,却隐约看不透。“年轻人,真是后生可畏啊!”

江可道总觉得眼前这老头怪怪的。

这里的老头似乎都很怪,从赵灵儿的爷爷开始,总喜欢故作高深。

“所以老爷子,您到底是来买茶叶的,还是来相女婿的?”

罗振天听得这话,嘴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年轻人,我若真有个女儿,许给你倒也不算埋没了。可惜,我就只有一个儿子。忘了介绍下自己了,鄙人罗振天,忝为罗氏商行的当家人。”

江可道终于咂摸出味道来了。

还忝为,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是经常跪舔的人。

难怪,难怪看上去那么别扭,原来是罗威他爹,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从罗威就可以看出,他爹罗振天的人品,也不过如此。

“怎么,江公子当真不认识罗某?”罗振天很意外,自己可以算得上是扶风府的首富了吧,这年轻人经商有道,又在扶风望峰街上开店,没理由不认识自己啊。

“姓罗的我倒认识一个,可惜是个二百五。”江可道淡淡的道。

“二百五?”罗振天有点意外。

江可道见罗振天居然不懂二百五的意思,只好解释道:

“对啊,二百五,夸人的话呢,表示非常敬佩对方的行为处事。”

罗振天就更吃惊了,他从罗威嘴里听到的,是和这个江可道有些小过节,怎么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江公子客气了,如我所料不差,江公子说的应该是罗某的儿子,罗威是吧?江公子真是抬爱,依我看,公子才是真正的二百五,当仁不让。”

江可道一口新鲜茶水喷了出来,急的呛了几口,不停的咳起来。

这可真是他娘的,搬起砖头砸自己,头破血流唯自知啊!

“罗老板,开门见山吧,你今日过来,想必也不是买茶叶这么简单吧?”

“聪明。和江公子聊天,就是省事。不错,今日罗某前来,是想和江公子谈一桩合作。”

江可道心中暗暗提防,可别像在梅花庄时,周员外那种合作。那可真是让人受不了,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不等江可道答话,罗振天又道:

“这个合作也简单,我听说你的茶叶要一百两一斤,我来帮你出货,所得利益你我两家平分,你五十两,我五十两。江公子以为如何?”

江可道:“罗老板,你看我,看看我长得怎么样?”

罗振天不明所以,当然只好往死里夸:“江公子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是吗?”江可道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可是我怎么感觉,你刚刚在和一个白痴谈生意呢?五五对开,罗老板真当我是猪脑袋啊?”

罗振天也不生气,到了他这个级别,早已不将情绪写在脸上了。

嬉笑怒骂,全都放在肚子里。就算是捅你一刀,也一定会笑眯眯的。

“江公子先不要忙着拒绝,罗某说的,自然不是指府城的生意。而是指夏国的生意,我罗氏商行在夏国开有三处分号,买卖往来,便利的很。”

江可道倒是没想到,罗振天说的代卖,竟然是要帮忙运作出口。

不过五五分,想得太天真了吧?没有了罗氏商行,江可道相信,只要自己想把东西卖到夏国去,那么,这些事情都拦不住自己。

“罗老板,请回吧。我这小本买卖,暂时还卖不到那么远。”

“江公子不妨多考虑几天,我想,你会答应的。”

罗振天皮笑肉不笑,转身就走。

竟然一两茶叶都没买,浪费本公子这么多口水!江可道恨恨地想道。

0186 喝死人

一连三天,罗氏商行的人没有再露面。

这也让江可道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不过,越是如此,江可道就是越是预感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罗振天那个老狐狸,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自己会答应与他的合作?

要说背后不搞什么小动作,江可道打死都不信。

所以,这几天两间店子的安保工作一直处于暗中戒严状态。客人很多,两间店子的客人呈明显的男女分化。来买茶叶的,多数是男的,半老头子居多;来看香水的,多数是女的,身边通常还带着丫鬟。

因此,当娘子茶的店门口,出现三五个混混的时候,江可道就知道:事情来了。

望峰街是扶风府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事实上,这座边城也没有太多街。除了望峰街,南市还有一些农批菜肉市场,北望则是凤歌军的大营所在。

因此,要说人流量最大、八卦消息最多的地方,那就是望峰街了。

自从免除农税的政令颁布之后,扶风府的人口有了爆炸性的增加,农民的大量涌入,跟随而来的是各种商家,有人的地方才有生意,鼻子比狗还灵的商户们,立马就嗅出扶风府的商机。

“乡亲们都来看看啊,这个娘子茶,喝了会死人啊!”

那三个混混一声嚎叫,立马有一人躺在地上,口吐白沫,面相狰狞。

江可道站在店内的台阶上,看的分明,心中暗道:这可真是信了你的邪,表演就不能专业一点吗?不能从家里就口吐白沫再扛到这里吗?

有热闹可以看,就永远不缺围观的观众。

很快,娘子茶的店门口就聚集了一批吃瓜群众,对着娘子茶指指点点。

一些平日里买不起娘子茶的,自动成了水军,仿佛自己家里就喝死过人一般,义愤填膺。

“乡亲们,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三兄弟在扶风谋生,我弟弟听人说这娘子茶是如何如何厉害,又是如何如何有什么疗效,借钱买了一两,结果喝完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人就嗝屁了。求求大家为我弟弟做主,严惩无良奸商。”那个个子稍微高一些、瘦一些的混混,埋头进地上躺着的,嚎啕大哭。

另外一人则开始运动作战,一边移动一边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解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江可道饶有兴致的看着,反正也不花钱,看热闹谁不会啊。

豹子向江可道投来一道询问的目光,江可道摇摇头,表示先不动。

娘子茶的沉默,瞬间就引来了更多路人的口诛笔伐。

“真是奸商,买这么贵的茶叶,居然还喝死人。”

“就是,别人卖茶是要钱,这个倒好,不仅要钱,还要命。”

“嘘,你不要命啦,你知不知道,这个店子的背后,站着的是府尹大人。”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府台大人在为它撑腰。”

“诶诶诶,你们的消息都不靠谱,开业那天我在,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的贺礼我是亲眼看见的,绝对错不了。”

人群中短暂的安静了一会。

得罪谁都可以,但是不能得罪官。

那混混见好不容易调动了大家的情绪,怎么能这么白白的放过,于是又哭天抢地起来。

江可道一直在等正主呢。

这么一出好戏,肯定有人在背后指点,关键时候还得出来站台,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利用民意,让娘子茶彻底黄了。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这就是罗氏商行那个罗振天的把戏,但是江可道也明白,罗振天是绝对不会亲临现场的,这种时候,他罗振天的狐狸尾巴,肯定早就收拾的妥妥的。

有了不在场证明,随便你们怎么闹。

果不其然,在人群安静了好一会后,有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站了出来,低头装作询问了那混混几句,然后用手上的一把破纸扇,指着娘子茶开骂道:

“怎么,这娘子茶的东家,就一句话都没有吗?你们这哪是开店,这是刽子手、是屠夫!杀了人以为可以不声不响的抹过去么,没门!”

这一下,有些好事的群众又被调动起来了。

“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一阵阵的叫喊声,让围观的吃瓜群众越发的多了起来。

乌有为带着一帮捕快,满头大汗的赶到。

一听说娘子茶店门口出了事情,乌有为就是一咯噔,以他办案多年的经验,第一时间就猜出是谁在闹事。

只不过,捕快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人证物证现在都指向江可道的娘子茶,这可不好办。

“都围着干什么,退了退了,府衙办案,闲杂人等都退散。”

乌有为一来,就先疏散人群。

人多嘴杂,办起事情来就有太多不方便了。

江可道及时出场,连忙制止了乌有为,故意大声道:“这位官差大人,你先别赶大家,这事既然发生在娘子茶的门口,大家都是个见证。今天我倒要看看,娘子茶是怎么喝死人的。”

乌有为一愣,江可道这是心中底气十足啊。

可是,罗氏商行既然嫁祸,就绝不会如此简单。

江可道把刚要散开的人群又聚拢到一块,招招手,早有人从店里端出几十个杯子,一壶热水。

“乡亲们,娘子茶有多珍贵,我想大伙也都知道。今天,为了证明清者自清,我甘愿拿出一些待售的茶叶,现场泡现场喝,谁要是喝死了,我本人愿意偿命!”

江可道这话一出,不仅人群耸动,就连店里的吕娘和云汐都是一颤。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谁知道那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万一真弄出个好歹,难道还真的要把命搭在这么?

“大家放心,有毒没毒,会不会死人,是不是被人陷害,我想很多人心中都有数。这样吧,这里一共有二十个杯子,谁愿意上来领一杯茶的,娘子茶愿意再搭一两银子。”

话一落音,人群瞬间就涌出,纷纷一抢而光。

许多人一饮而尽,还没来得及品位这茶的醇香甘厚,就一杯下肚。不过,等到回甘上来,这些人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吵吵囔囔道:

“好茶啊,好喝。”

“是啊,这茶要是能喝死人,我宁愿天天喝。”

“我就说嘛,我一直买娘子茶的,从未出现过什么问题,就连拉肚子都没有,就别说死人了。这肯定是有人嫉妒,诬陷娘子茶。”

这一下,风向立马转向江可道了。

不过,不等大家回过神,那个混混拨开人群,指着江可道悲伤的道:

“是你,就是你。我弟弟死了,是真的死了!”

0187 心狠手辣

江可道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他是亲眼看到这群混混怎么演戏的,就算演戏演全套,也不可能真的死啊。

拨开人群,江可道俯身下去,伸出手指,在地上躺着的那混混鼻尖探了探,果然!!竟然真的没气了。江可道不死心,又在喉咙、胸口都探了探,事实证明,地上的这哥们,确实已经死了。

身体还是温的,证明刚死不久。

乌有为凑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真的死了?”

江可道目光有些走神,不说话,只是轻微的点点头。

罗氏商行,心狠手辣。

为了逼迫自己与他们合作而已,竟然真的填进来一条人命。人命,人的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江可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乌有为立刻封锁住现场,将围着的人群向后赶了赶,真的发生命案了,那么这件事就没这么简单了。即便江可道刚刚证明了自己的茶叶没有问题,但人是在娘子茶的店门口死的,按照律法,乌有为仍然要将江可道一并带回府衙。

“来人呀,将涉事的一干人等,全部带回。另外,速请仵作,验明死者的死因。”

跟随乌有为一起赶到的捕快们迅速行动,将另外三名混混,还有那位拿折扇的中年文士给控制起来。同时,有一捕快飞速赶回府衙,请仵作前来验尸。

“头儿,那……江公子要不要也一起……”一名捕快怯生生的问道。

乌有为一转头,喝道:“没听见我的话吗,所有涉案人等,全部带回。是所有!”

乌有为心中当然知道,这件事不是江可道做的。可越是这种时候,众目睽睽,就越是需要一视同仁,全部带回府衙,任谁也说不出闲话。

~~~~~~~~~~~~~~~~~~~

扶风府衙大堂。

叶思远上任以来,第一次亲自审案。下方的被告人,赫然正是江可道。

前些日子,还得称呼一声江大人,为扶风府出谋划策,谋回五十万两经费。没想到,这才几天,就涉及命案了。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一声惊堂木,叶思远不怒自威。与往常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完全不同,此刻的叶思远,绝对是铁面无情,任谁也看不出堂上的这位大人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那高个的混混拜了一拜,口中大喊大叫,道:

“青天大老爷,为我弟弟做主啊。我弟弟因为喝了此人卖的茶叶,口吐泡沫不省人事,现在……现在已然离去,不在人世了。请大人严惩凶手,还我弟弟一个公道。”

叶思远眉头一皱,娘子茶不算什么新鲜事。

自己的案头上,还摆着几两没喝完呢。要说喝娘子茶喝到口吐白沫,叶思远是不信的。这个茶叶什么都好,独独有一个缺点,这个缺点不是毒,而是贵。

只不过,照例的问话还是要进行的。

“江公子,你可有辩解?”

江可道作揖道:“大人,对于他弟弟的死,我深表抱歉。不过,是不是娘子茶导致的死,现在下定论有些为时过早。当然,死在了娘子茶的店门口,出于人道主义,我愿意赔偿一些银子给死者的亲人。”

叶思远点点头,江可道这番说辞很新鲜。

至少在自己审案那么多年的经验里,从来遇到的被告,无一不是先喊一声冤枉,然后再声泪俱下的控诉原告的种种不是。

这也充分证明,江可道底气十足。

那个高个混混不干了,喊道:“你放屁,我弟弟平日里身体好的很,干什么重活累活都没问题,为什么一喝你的茶就出事了呢?”

江可道微笑着道: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可能你弟弟没有喝这个茶的命。”

高个混混手指着江可道,不知是气愤还是紧张,有些发抖道:“你……你,大人,你看见了,这个奸商如此嚣张,有恃无恐,一定是和府台还有府尹有所勾结!”

叶思远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我勾你妹,你不知道老子就是府尹吗?当着老子的面,说老子和别人有所勾结,胆子很肥啊。

那个中年文士在一旁急的直跺脚。

猪队友啊猪队友,叫你少说话少说话,你他妈的怎么还自作主张给自己加台词了啊?这下可完蛋了,这桩官司没理由打赢了。

叶思远又拍了下惊堂木,问道:“你确定,他和府尹大人有所勾结?”

“当然,我在现场听得清清楚楚的,有人看见,他的店子开业的时候,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都送了贺礼过去。”

“还有呢?”

“还有什么,这还不够什么说明问题吗?他一介商人,凭什么让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送礼,一定是他先送的银子,官商勾结,草菅人命。”

叶思远点点头,道:

“好!本官到任扶风第一案,就成了草菅人命的帮凶了。不错,办的真不错。我且问你,那个背后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

高个混混猛然惊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有些无助的看了看中年文士,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时候,中年文士哪敢搭话,一旦自己冒然开口,这一手屎就彻底粘手上再也甩不掉了。

“回……回大人,没人指使我,我……我弟弟是真的死了。”高个混混颤巍巍的道。

江可道摇摇头,哎,这年头,怎么问话都这么直白。

你干脆挂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得了,说不定就有些心存侥幸的人,不仅坦白自己的罪行,还会迫不及待的把队友一起出卖了。

想到这,江可道又是一个作揖,道:

“大人,我听闻有一种刑罚,在犯人身上用小刀割开一道道小小的口子,割他个一千几百道,但不能流血,然后再找来几个蚂蚁巢,把蚂蚁倒出来,爬进那些口子里,保证犯人什么话都愿意说了。”

在场的诸人一听,浑身发寒。

我滴个妈妈呀,怎么会有这种刑罚,连乌有为这种见惯了刑罚审讯的捕头都觉得不寒而栗,实在是太恐怖了,多想一会都会做噩梦。这确定是江公子说出来的话?

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啊,读书人真的不能得罪。

“哦对了,要是方便的话,撒上一些白糖,保证那些蚂蚁就会咬得更欢了。”江可道又补了一句。

“呕……!”有个捕快受不了,终于吓吐了。

0188 求求你

那高个混混两股颤颤,显然心中对江可道说的那种刑罚感到无比恐惧。

但是,想起背后那人许的利益和承诺,似乎又有了一丝勇气,昂然道:

“杀人偿命,自古如此。你就是再用刑,我也是这句话。”

他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原告,一副悲壮的样子,好像就要慷慨就义一般。这话说的,让中年文士手扶额头,滴汗不止。

江可道也不着急,双手叉腰,回道:

“既然如此,我看不如这样吧,等仵作回来了,说说尸检的情况,便可知真相究竟如何了。”

叶思远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暂时休庭。

中年文士全程像个看戏的人一样,很诧异。为什么把自己押解回府衙,却不闻不问,这不合规矩啊。凭什么戏份都给了江可道和那个白痴混混?

江可道还好,好歹人家是被告。可是,这白痴混混作为苦主,自己才应该是为苦主申诉的人啊,怎么都没人问问自己的看法,不能尊重一下自己么?

江可道见中年文士难受的样子,心中畅快,往那边轻轻的移了两步,低声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着急?事情没有按照你们预想的路径发展,是不是有些失望?”

中年文士神色一慌,瞬间又恢复镇定,故作姿态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错,心理素质挺不错。就是希望,等会仵作回来了,你们也能这么硬气。”

说罢,江可道又回到原位,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他人。

等了片刻工夫,场上还是一片安静,江可道有些嘀咕道:“看个死人而已,莫非还去解剖不成,费这么长时间,哎,业务能力堪忧啊。”

说话间,便有衙役来报:仵作验尸回来。

叶思远当即宣进,迫不及待问道:

“仵作,你第一时间前往查看尸体,可有发现,死者致死的原因是什么?”

仵作双手作揖,对着叶思远弯着腰,道:“回大人,属下已查看过,死者死于砒霜剧毒,在死者的喉咙内,发现尚有未完全进入食道的砒霜残留。从死亡时间判断,死者真正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已时。”

叶思远略有所思,扬了扬手,道:“你先下去吧!”

上午死于砒霜剧毒,这和之前那个混混说的,喝完娘子茶口吐泡沫而死严重不符。已经可以基本判定,那个混混在撒谎。

只是,砒霜剧毒?

是谁有这个本领,能一次买到这么多的砒霜?扶风府对一些剧毒之物有严格的管控,一般人见都见不着,就别说买了。只有少数行业相关的人,在有府衙批文后,才能买得少量。

所以这事,其中必有蹊跷。

“你现在还有何话要说?欺瞒本官,更是诬告他人,还诬陷本官与之勾结,你胆子不小啊!说,快快从实招来!”

叶思远听完仵作的话,心中气急,这完全是把自己当傻子呢。

那高个混混不敢再辩驳了,但嘴里反复只有一句话:“我弟弟真的是喝了娘子茶暴毙而亡,真是喝了娘子茶暴毙而亡啊!”

中年文士此时真是忍不住了,开口道:

“大人,草民有话要讲。”

“讲!”

“是,大人。”得到允许,中年文士显然很兴奋,终于轮到自己发光发热了,道:“大人,有没有可能是娘子茶的茶叶掺了砒霜进去,死者不知情,所以才中毒身亡?”

叶思远眼睛盯着中年文士,道:

“你告诉我,怎么在茶叶里加入砒霜,还能做到无色无味?”

“这……”

中年文士一时语塞,于是立马又想到另一种可能,赶紧道:

“大人,或许是死者去买茶叶时,店家故意赠送的砒霜呢?”

叶思远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够好了。要不然,现在堂下的中年文士就该躺下了。这他喵的都是什么问题?

江可道也瞪大着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位看上去非常睿智,宛如军师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如此病急乱投医、狗急跳墙。

“哎,真是一日不读书,智商输给猪啊!”

“你说什么?!”

“我说人还是要多读点书”,江可道慢慢转过身子,“砒霜的价格,比普通茶叶还要贵,我是脑袋进水了吗,买茶叶送砒霜?”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你居心叵测,说不定就是想杀人呢!”

江可道不再做无谓的争辩了,转而对叶思远道:

“大人,该结案了吧。我听说,以前还有一种刑罚,把犯人身子绑住、双脚绑住,然后抓住犯人的双手,用一把镊子,把犯人的指甲盖一个一个拔下来,所谓十指连心,这种钻心的痛,一般人都受不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通通都说出来了。”

众人不自觉的把拳头握了握,把手指藏起来。

妈呀,这个江公子是个魔鬼吗?怎么什么样的刑罚都想的出来,这……这也太瘆人了。那高个混混豆大的汗珠开始冒了出来,不断吞咽着口水。

“怎么?你们觉得还不行啊?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用用这种。据说有一种刑罚,先是在人的头盖骨上开一个口子,然后往里面灌入水银,那人就会越来越痒,总想挠,可是水银进去了,手又抬不起来,于是只好……哎,只好咻的一声,自己钻了出来,留下一副皮囊在地上。这个方法,太残忍、太残忍了,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乌有为心里很不舒服,是那种恶心的不舒服,大哥,你这都说完了,还不说也罢,你这是要搞死人啊。

江可道看见大家的反应,点点头,故意又道:

“还不行啊,那我只好再给大人介绍一种前无古人……”

话没说完,只听得扑通一声,那高个混混,再也站不住了,一个劲的磕头,声音发抖,手脚打颤,道:

“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大人,我招,我全都招了。”

江可道接话道:“不着急啊,这位兄台,要不我还是给你介绍介绍吧,这个方法比上面的更刺激,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啊不,是刑侦办案的必备方法。”

“不不不,你别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招,我全都招了。是有人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栽赃嫁祸给娘子茶的。”

高个混混迫不及待的招出实情,他实在是等不了,怕一会江可道真说个什么吓人的法子,那可真是魂儿都没了。

“来呀,把一干人等,全部押进大牢。”叶思远下了命令,抬头一看,我滴个妈呀!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架着江公子做什么,还会不会办案了?!把那几个人关进大牢!”

0189 罗茶与罗香

案子最终还是没有攀扯上罗氏商行。

据高个子混混交代,有一天晚上,一个黑衣人找到他们,说是栽赃娘子茶,事成之后给五百两银子,并且给了一包粉,高个子混混一听有五百两,眼睛就放光,哪里还管其他的。没成想,事情没办成,反而把自己一位弟兄给搭进去了。

谁他妈的能想到,那包粉居然是砒霜。

但是高个子混混也实在是不知道对方是谁,因此,想要凭借这个顺藤摸瓜,找罗氏商行的不自在,难,太难了。

江可道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失望。

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不过,出了这个案子的事情后,娘子茶和云香反而倒是安静了一阵子,当然,生意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影响。

江可道已经不再常去店子里了,有吕虎在,就出不了大事情。

他现在整日把自己关在江府,江氏葡萄酒就快要研制成功了,这可是个大事,想想以往喝的那些刺鼻的玩意儿,江可道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舌头。

这一天的日头不错,时间进入春夏之交。

云汐今日难得的没有出去店子里,在家跟着江可道,看一拨又一拨的葡萄被江可道糟蹋,心里过意不去,蹙眉道:

“公子,你可是想要把葡萄弄成葡萄汁?”

秋月在一旁,还没等江可道回话呢,就抢先说道:

“云姑娘,这个我知道。老爷说,这是要酿酒呢,做成葡萄酒。老爷好像还说过一句诗,叫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对了,老爷,这个夜光杯是什么东西啊?”

江可道转脸一看秋月,不错嘛,不动声色就把话题给转移了。

“这个夜光杯啊,是一种杯子,在晚上的时候,自己会发光。”

云汐惊道:“不可能,这……这是夜明珠,无价之宝。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杯子,难道是用夜明珠做的?”

江可道一愣,忘记了夜明珠这个事情。

不过,这个世界可没有夜光杯啊,于是只好道:“云汐,夜光杯当然不是用夜明珠做成的,它是一种特别的杯子,用特殊的材料制作而成的。我记得在古籍上有看到过,只不过,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所以世人不知道也不见怪。”

“公子真是博学多才。”云汐点点头,又道:“只是,这个葡萄酒又是什么呢?一种新的茶饮吗?”

江可道把最后一桶普通折腾完,这才道:

“当然不是,都说了是葡萄酒,那就自然是酒了。”

云汐眉头拧的紧紧的,私自酿酒,这可是朝廷法度所不允许的。就连贩卖酒,都要有朝廷的酒曲,才能兑酒贩卖。

云汐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公子,酿酒会不会不太妥,朝廷对这一块一直管的严,若被发现了,只怕……”

江可道满不在乎,道:“怕什么,不怕。朝廷不让酿酒,是因为粮食都不够吃了,所以禁止酿酒。现在我用的是葡萄,关朝廷什么事?再说了,在扶风,有文青那家伙在,不怕,我们敞开了酿,要是味道好,不妨也拿点出去卖。”

听到江可道提起明王殿下,云汐自然是无话可说。

虽然说江可道被朝廷罢免了官职,但是明王殿下和江可道的关系,却比以前更好了。没看见,文青被关禁闭一个月,都选择在扶风府的府邸么?

收拾好一切,江可道特意把一缸葡萄酒搬到了地窖里。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待发酵。

……

下午的时候,吕娘突然也折返回来。

这可真是奇了,往常的时候,两女见不着人影,常常是一大早就出去忙着店铺的事情,要到傍晚收了工才会回来。

怎么今儿个,一个没出工,一个干脆早退。

江可道奇道:

“吕娘,店子里出事情了吗?怎么今儿这么早就回了?”

吕娘喝口水,歇了口气,道:“没事,能有什么事?”

“不对,不对劲啊。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吕虎他们呢?”江可道愈发的不安。

吕娘想了想,又道:“虎叔他们还在店子里呢。不过,公子,确实是有件事情,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江可道大马金刀的坐着,一副老爷的派头,道:

“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该不该的吗?”

这话说得玩味,吕娘脸一红,这个公子,什么都好,就是随时都可能不正经。啐了一口,道:“望峰街上,今天突然开了两间新的店,一间叫罗茶,一间叫罗香。东西卖得可便宜了,抢走了我们很多客人。”

“罗茶?罗香?”江可道一听,这是傻子也知道,就是针对娘子茶和云香来的啊。

有些意思啊,猜都不用猜,这就是罗氏商行的反击了。

没见着人家已经光明正大的叫“罗”了吗?只是,娘子茶和云香都有特殊的工艺,寻常人等是绝对偷学不了的,这个罗茶和罗香,又凭什么和自己竞争呢?

“吕娘,你可有派人,去买一些回来看看?”

“当然。呐,这就是他们的茶叶和香水。”吕娘说着拿出一个包裹。

江可道拿起茶叶闻了闻,茶香确实比起以往常规的那些茶叶要好,但是和自己的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这边,云汐已经打开了香水的盖子,一股扑鼻的香味飘了出来,这香味,比云香的任何一款香水都要浓要重。

江可道想了想,市场上出现竞争,其实是早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品牌。

罗氏商行的德行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盈利的行业,所以他们与自己的合作不成,那么自己干就是可以想见的事情。难怪这么些天,店铺都安安静静,原来那只老狐狸在酝酿这个。

“你们俩怎么看?”

“我们听公子的安排。”吕娘和云汐异口同声道。

江可道思索一阵,打价格战?实在没必要,市场这么大,也该给那些买不起娘子茶的人一点盼头嘛。既然罗氏商行有意低端市场,那么自己就坚持高端市场就好了。

“那就静观其变!”

0190 罗振天失踪了

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后,江可道决定去罗茶和罗香那边看看。

“豹子,走,随我出趟门。”

“好嘞,公子,咱们要带多少人?打架还是砸店?”

豹子似乎看穿了江可道的心思一般,立马就反应道。

江可道瞅了瞅豹子,摇摇头。

“怎么,你就这么对自己没信心,不管是打架还是砸店,有你不就够了吗?”

豹子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对自己的身手当然是相当自信了。只不过,干这种事,不都是弄得声势浩大,先吓别人个半死么?

“你还真想带人啊?”江可道很无语,“走了,就我们俩。”

打架那是不可能的,江可道一向奉自己为良民,怎么可能去打架,这不是给乌捕头添乱吗?顶多只是去打探打探敌情。

两人很快到了罗茶店。

很巧的是,罗茶和罗香两间店竟然也是并联着的,装修风格趋同,就连牌匾上的字,写的都要比江可道的娘子茶要好。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手笔。

不凑巧的很,今儿个,罗威正好在店里。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哦不,是一笑泯恩仇,在没有绝对碾压江可道的实力之前,罗威一直很听罗振天的话,能不惹事就不惹事,能忍一分就忍一分,能退一步就退一步。

所以见着江可道,罗威一点都不意外。

他还在想,怎么江可道到现在才来。自己这两个店明显就是冲着他的茶叶和香水去的,这得是心有多大,才会到了这个时候发现敌情?

来者就是客。

罗威迎了上去,“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江公子嘛,怎么,来我罗茶店里买茶叶啊?”

江可道点点头,道:“看看,我就随便看看。罗公子不用招呼我。”

“那怎么行”,罗威故意大声道:“我听说,前阵子,江公子的娘子茶喝死人了,我可不得好好看着点,免得我的罗茶呀,也重蹈覆辙。”

江可道脸色一黑,索性也不看茶叶了,道:

“罗公子,这件事情,府衙有了结论。你这样子讲,我是可以告你诽谤的啊!”

罗威也不生气,双手一摊,“你去告呗,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听说而已。怎么,听说也不行啊?”

豹子拳头一握,就要上前。

反正这趟是来闹事的嘛,先把这个看不顺眼的揍趴下,擒贼先擒王,岂不是痛快?

江可道微笑着点头,道: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怎么听说,这罗茶全部是用烂叶子制成的茶叶啊?别说人了,就是猪它也未必会喝这种茶啊!”

正在选茶叶的几批客人,闻言纷纷抬起头,低低讨论几句,都逃也似的离开了。就连正在付银子的一位客人,也赶紧卷起银子,撒腿就走了。

罗威见状,朝着江可道拍桌子道:

“姓江的,你含血喷人,我是可以报官的。”

“啧啧啧,罗公子刚刚还说,听说而已。我这也是听说的啊,怎么,不行吗?”

“呸,我怎么就从未听过,一定是你自己杜撰的!”

江可道笑了笑,这不废话嘛。公子我刚刚才随口一说的,不过,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很多人听说了。那个时候,大家可就真的是听说了。

罗威指着江可道,压低声音道:“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被我说中了吧?”

江可道抬起头,拿起一叠茶叶子,对着罗威道:

“罗公子,这茶叶怎么卖啊?”

江可道丝毫不接罗威的话题,让罗威有种一拳打出去,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哦,三文银子一斤啊!”

不等罗威回答,江可道便自言自语给罗茶定了价。旁边罗氏商行的掌柜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道:

“什么三文一斤,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我罗茶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品质比那娘子茶更胜一筹,价格却只要一两银子一两茶。”

他可顾不得少东家与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是斗气还是怎么滴,但是三文钱一斤茶叶这事绝对不能发生,否则,罗茶只怕开业不到一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

江可道心里早就知道罗茶的价格了。

一两银子一两茶,这价格是娘子茶的十分之一,味道虽然差一点,但也不是很远,这样比起来,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江可道把手里的茶叶往竹篓里一丢,叹道:

“哎,茶是好茶,就是太贵。一两银子呢,这喝的是什么琼浆玉液啊!”

那掌柜闻言,一口老血涌了上来。

贵你个龟孙儿哟,你自己的茶叶十两银子一两茶,比我的贵了十倍,你咋还有脸说我的贵?

罗威突然道;

“买不起就别看了,我这茶叶可没有喝了口吐白沫的效果,江公子还是回去喝自己的娘子茶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法呢,忽然有个罗家的仆役,神色匆匆的跑进来,在罗威耳边低语了几句,罗威登时色变,甚至顾不得江可道还在店里,拔腿就跑。

江可道看着罗威的背影,若有所思。

“掌柜的,你们少东家家里是不是着火了,走得这么匆忙?”

“啊?着火?”掌柜的一愣,再一细想,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江可道又添了一把火,“我看,你还是跟过去看看吧,生意明天还可以再做,救火可是一刻都不能等。”

罗家当然没有着火,但是比着火还要令人心急。

隔天扶风府就传出消息,罗氏商行的当家人,罗家家主罗振天失踪了。

具体情况不明,只知道,三天前,有一批重要的货物,要运往夏国。罗振天亲自押送,这本来也每什么,虽然说罗振天现在不怎么随商队出行了,但是碰上珍稀货物,或是金额特别大的货物,罗振天偶尔也会跟着一起。

而这一次,却一去不复返。

整个商队,连一匹马都没有回来。

这就让人觉得奇怪了,按说文夏两国早已停战,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寻常山贼,也无法将一支带有护卫的商队一网打尽,怎么就一个都没回来呢?

一时间,扶风府的生意人人心惶惶,都不敢出城与夏国做生意了。

“查!给我查!所有人都撒出去,查清楚!”

罗府内,罗威已经是暴跳如雷、心乱如麻。

准备上架

两个月,40万字。

准备上架了。

啥也不求,首订均订什么的,随缘吧。

当然,如果有订阅那就更好啦。

有一百订阅,加五更。

有打赏,也加更。

没有的话……第一天也加更!

0191 文青出关

江可道的心情很好。

没想到出一趟门,还有这种收获。好死不死的罗振天居然失踪了,这种天大的好消息,怎么能不庆祝庆祝?

所以江可道决定亲自下厨,好好庆祝一番。

“秋月,我搁案板上的鸡肉,怎么少了一只鸡腿?”

“我……我没吃。”秋月嘴上还残留着一丝鸡油,慌忙辩解道。

江可道看了看外面,这是团伙作案啊。

不用说,一定是憨娃那小子。那小子一直在学堂进学,功课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可以给那二十几个孤儿单独上课了,从明台府到扶风府,从明台书院到扶风书院,憨娃一直是名列前茅,据学堂里的先生说,再有一年,憨娃就能参加府试了。

“我知道,你没吃。你给说说,是谁吃了?”

“我……我……也没看见。”

“哦,没看见啊。那行,你就告诉我,他吃的多还是你吃的多?”

“当然是他吃的多,我只咬了一口。”秋月不假思索的答道,话音一落,猛然惊觉自己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于是又连忙支支吾吾的道:“老爷,不是,我真的没吃。我也真的不知道是谁吃了。”

憨娃此刻正躲在院子外,偷偷听着呢。

心中暗道:哎,就这反应能力,怎么斗得过我姐夫?

他已经改口叫吕娘为姐姐了,一个吕娘,一个吕蒙,怎么听都不像娘俩,所以干脆就姐弟相称了。虽然江可道和吕娘之间,还没有真正的在一起,但是在憨娃心里,这和真正的在一起也没多少分别了。

江可道看着窘迫的秋月,心中偷乐,朝院门外大喊一声:

“憨娃,记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让一个女人挺在你前面?”

憨娃噌的一下,转身就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鸡腿骨头。

看了看江可道,本想发作,又不敢,只好抗议道:

“姐夫,我说过一百次了,不许叫我憨娃。我叫吕蒙。扶风学院年纪最小的才子,吕蒙是也。你老憨娃憨娃的叫,我会很没面子的。”

“啊呀,你个小兔崽子,你才多大,要什么面子?”

“这是姐夫你教我的,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可无。”

“是吗?我是这样说的?”

江可道当然记得,这是自己教给憨娃的价值观。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挺身在前;男人就应该适当保留自己的面子,面子就是尊严。

不过,此刻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只好含糊过去。

“现在我们说鸡腿的事情,怎么扯到面子上去了?”

吕蒙举起鸡骨头,道:“鸡腿就没了,鸡腿骨头倒是有一根。姐夫,你别藏着了,我知道,今天至少宰了八只鸡,算下来,有十六个鸡腿,我偷吃一个,看不出来的。”

秋月后退两步,显然,杀了八只鸡这个情报也是她透露的。

江可道把两人都赶了出去,对着吕蒙道:“憨娃,你偷吃鸡腿这个事呢,我可以不告诉你姐,不过我出一个上联,你得对上来才行,听好了,这个上联是:鸡声茅店月。”

两人出了院门,秋月疑道:

“小少爷,为什么是鸡生毛店月,鸡不是生蛋的吗?”

吕蒙眉毛一挑,眼珠子转了转,道:“秋月,你说的也对。鸡生蛋、蛋生鸡,这是一个朴素的事实,至于为什么是鸡声茅店月,这个你就别管了,你有空的话,就好好想想,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吕蒙把江可道曾经抛给自己的问题,顺其自然的抛给了秋月。

自己还得好好的对一对这个对子,姐夫亲自出题,那么这个对子就必然不简单。

江可道一人在厨房,哼着小曲,正在准备一顿丰盛的料理大餐。

“咱们个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真高兴啊真高兴……”

院子门外,豹子、秋月一阵无语,这都什么曲子啊,俗,俗不可耐。连豹子这种粗人都觉得俗。吕蒙则充耳不闻,专心研究着怎么对上这个对子。

得了江可道的通知,今天吕娘和云汐都回来的特别早。

两人一回来,就看见,大部分下人都围在厨房的院门外,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江可道在里头了。

“秋月,你过来。”吕娘揽揽手。

“吕姑娘,老爷还在里头做饭呢,谁也不许进去。刚刚小少爷偷吃了一个鸡腿还被训了一顿,不过,老爷好像心情不错,刚刚还在哼在曲子。”

不等吕娘问话,秋月便一股脑儿把所有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通。

反正两位姑娘都在,与其一个一个的问,不如自己全给说完它。

“哼曲子?”吕娘和云汐都是一愣,这是捡到钱了么?

江可道心情舒畅,那肯定不会是因为升官,多般是因为发财。

再说,他现在一无业游民,去哪升官,所以发财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也没听说最近做了啥啊,就在家里捯饬什么葡萄酒,难道是那劳什子葡萄酒?

“云妹妹,你说公子为何突然心情大好?”

“我猜,是不是和这两天扶风府的传闻有些关系。”云汐试着道,“罗氏商行的罗振天,据说失踪了,好多商人都在罗氏商行的门口,讨要说法,说是罗氏商行见财起意,吞没了他们的货物。”

吕娘恍然大悟,这个可能性很大。

只是不等两人推敲完,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好香啊,这八成又是江兄下厨了吧?”

吕娘和云汐连忙转身,齐齐道:

“民女见过殿下!”

其他人等也都单膝跪地行礼,大家对文青都不陌生,这是老爷的好朋友呢。因此也不太拘谨,当然,也不再乱八卦聊天了。

文青让众人起身,这才对吕娘和云汐道:

“怎么,今天江府可是有什么大喜事,江可道那小子还亲自下厨来着?”

云汐道:“回殿下,我们也不知,公子他……”

“哈哈,那就不管了,本王出关第一天,就碰上如此一顿大餐,就当是那小子为了本王而设的欢庆宴吧!你们都一起来,一起来哈!”文青俨然成为了江府的主人一般。

吕蒙心中嘀咕:哎,姐夫的朋友,和姐夫都一个德行,脸皮比扶风府的城墙还要厚。

0192 缺钱

“秋月,秋月,死哪去了,快进来帮忙端菜啊。”

江可道端着一盆炒鸡出来的时候,见着院子里的场面,顿时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局?

吕娘、云汐和秋月站成一队,豹子和吕虎他们站成一队,吕蒙那熊孩子蹲在一角独自成一队,关键是,文青这家伙带着护卫站成一队。

等等,文青不是被圣上关禁闭一个月么,怎么就出来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文青别走向前,两根手指麻利的钳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送,边吃边道:

“诶,我说,江兄,你不能等凉一会儿再端出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吕娘连忙暗示秋月,赶紧去倒杯水。

真要是在江府,把明王殿下烫出个好歹来,所有人都不落好。

江可道把菜碟子递给了陈婶,上下打量着文青,道:“烫不死你,你咋就出来了呢,你这是抗旨知道不?”

文青嘴上嚼着鸡肉,吧唧吧唧响,回道:

“什么抗旨不抗旨,嗯,真香这鸡肉。我跟你说,一个月的时间早过了,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哎,想想都苦。真好吃啊。”

江可道掰着手指头,慢慢计算着,但也想不起来,究竟有没有一个月。

时间这个贼,总是在不经意间,偷走你的所有。

比如江可道曾经显赫一方的官职:监察使。这个让人瑟瑟发抖的职位,说没就没了。

“我说文兄,你身为堂堂的王爷,这个吃相也太不雅了。这要传出去,啧啧,丢人。”

“是吗?会传出去吗?”

文青说着,转了一圈,看了看场上诸人。

众人仿佛心灵感应一般,纷纷转过头,看天上的看天上,看地上的看地上,更有甚者,吕虎和豹子竟然对视了几秒,两人都忍住要吐的冲动,一动不敢动。

只有吕蒙最淡定,全程托着下巴,在思考着那个下联。

文青很满意,继续道:“嗯,不错。你看,江兄,我觉得应该不会传出去。”

“那可说不定,你知道的,我这人胆子小,一旦有人威逼利诱,我说不定就把这事说出去了。你想想,再经过说书先生一番宣传,你明王偷鸡的故事,估计能火遍全文国。”

江可道这是要把事往自己身上揽呢。

现场也只有他,敢这么怼文青。文青立马就收敛起来了,很严肃的恐吓道:

“江兄,你知道污蔑皇家威严是什么罪吗?”

说着,文青把手掌放在脖子上,做出一个砍头的动作。

江可道摆摆手,一边喊陈婶秋月他们赶紧去端菜,一边对文青道:“算了算了,怕了你还不成。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惹不起惹不起。”

因为有文青的加入,这个饭局便分成了两个场。

内院嘛,自然是江可道和文青两人,外院就热闹多了,由吕娘和云汐领头,一众丫鬟侍卫,不分高低,全部上桌。

这是江府一贯以来的传统,大家也都习惯了。

平时怎么守着规矩来抖行,但是吃饭的时候,必须一起来,用江可道的话来说,就是只有这样,吃的才香。哪怕是自己想吃的菜被一个丫鬟抢掉了,也比一个人吃有意思。

吕娘落座后,夹了一筷子菜,想起文青的到来,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压低声音问云汐道:

“云妹妹,你说,殿下这个时候来找公子,是朝廷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未必。公子和殿下原本就是朋友相处,殿下被禁足一月,想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想,王府上下,能够陪殿下说说话的,也就只有赵姑娘了。”

“可是今天也没见着赵姑娘一起过来啊。按理说,只是串门,没理由不带赵姑娘吧?”

两个女人这可就冤枉文青了。

自从禁足的时间到了之后,赵灵儿觉得许久没有见到爷爷赵甫,特意提前一天,回了明台府,因此,才没有跟着文青一起过来。

事实上,文青这次过来,还真是有事。

“江兄,上次你搞的这个,用夏军耕田,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啊。让多少良田免遭荒废,让多少百姓,后续可期。”文青吃了口菜,又道:“你说说你,这主意是怎么想到的啊?”

江可道指了指脑袋。

“用这,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这儿的不同。”

文青本来是夸赞夸赞江可道鬼主意多,没想到江可道竟然真的一板一眼的回答出来。这是在说自己的脑袋不好使了吗?

“咳,咳咳,吃菜吃菜。”

“我用得着你招呼嘛,这是我家。文兄,你搞搞清楚,现在你才是客人。”

“咦,江兄,不是你常和我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家和我家有什么区别,招呼招呼你,也说得过去吧?”

“算你狠,惹不起,是在下输了。”

江可道发誓,以后一定要少给这小子灌输什么王权什么天下,得多说说私有财产不可侵犯、民宅同样受到律法保护,私闯是要判刑的。

文青志满意得,能用江可道的话,让江可道吃瘪,这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啊。

比吃一顿大餐痛快多了。

“江兄,其实今日前来,我主要还是想听听你的主意,这扶风府往后怎么个搞法?”

文青放下筷子,很正式的问了个问题。

江可道愣了愣,这事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啊。“文兄,你是不是问错人了,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余大人和苏大人,他们两位在扶风当家,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没问错。你就随便瞎聊,放心,我不会当真的。”

“既然你不会当真,那我还聊啥,这不缺心眼么?”

“江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认真说说,我不怪罪于你。”

江可道连忙摆手,道:“不占茅坑不拉屎,文兄,这事,我真没什么看法。”

“正吃饭呢,你说这个合适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真的要拉屎,我只是用拉屎打个比喻。”

文青竖起了中指,非常鄙夷的看着江可道,这才慢吞吞的道:

“好了,这下饭也吃不成了。江兄,你说,扶风府到底缺少什么,才能发展的起来?”

江可道却不管这许多,连忙端起碗,没人跟自己抢,这得多爽。

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说了两个字:

“缺钱!”

0193 再次合作

文青默默的咀嚼着江可道的话。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文青觉得,既然是江可道口中说出来的,就一定会有他的道理。

缺钱。

谁他喵的不缺钱啊,明王府每年都是省着用,才堪堪够用。

只是,偌大的扶风府,问题仅仅只是缺钱么?文青有些想不明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道道,是自己没有想到的,但是,凭什么这小子就能想到?

文青憋着一口气,决定要靠自己好好想想。

江可道酒足饭饱,哦不,没喝酒。他的葡萄酒还在地窖里,不出意外,三天后就可以启封了,不过这玩意,藏的久一些也无妨。想起以前的时光,动不动就是来瓶八二年的拉菲,我拉你一脸!

这下好了,这个世界,第一瓶葡萄酒,就在自己的地窖里放着呢。

“文兄,吃饱没,饱了就回吧。”江可道不客气的很,“这次不知道你过来,招待不周,过几天,过几天你再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文青还在琢磨缺钱的事情呢,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浑然不觉得被江可道赶有什么不妥。

此时正好夕阳西下,算是一顿比较早的晚饭了。

江可道看了看众人,文青已经离去,府中各位又变得活泼起来,陈婶带着两个人在收拾残局,秋月则在喂猫,吕娘和云汐沏了壶茶,许是因为自己卖茶叶的缘故,两人竟然品的有模有样。

吕蒙看见江可道,兴奋的跑过来,大声叫道:

“姐夫,姐夫,我想出来了,我想出来了。鸡声茅店月,下联应该是鸭声草桥星!”

江可道刚刚吃饱的肚子,实在是不方便揍人,否则,早就一脚踹了出去。

“你刚刚说什么?”

吕蒙瞬间感到一阵凉风袭来,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的道:“我再想想,再想想,刚刚那个的确意境不佳。”

“就你这样的,还敢称扶风学院最年轻的才子?”

“那都是别人喊的嘛,又不是我要他们喊的。”

“滚回去好好把对韵歌给我背熟了,在没对出这个上联之前,再敢让我听到才子两个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众人对江可道突然的发威都有些害怕,这个老爷,只怕是没法扣小少爷的工钱,所以才恨不得打死他吧?如果能够扣工钱……算了,以小少爷的性子,估计也不够扣。

唯有吕娘和云汐的关注点不在这,她们耳朵里只听见两个字:

姐夫。

吕娘心里那简直是是饭后一口蜜,瞧瞧自己这个弟弟,多会说话啊。或许,当初公子帮着憨娃取名字的时候,就早已想好,要让自己和憨娃姐弟相称吧?

和吕娘不同的是,云汐感觉自己喝的是饭后一口醋。

不过这种事,是没有办法摆在明面上说的,吕娘与江可道相识在前,还有过一粥之恩,这些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弥补不过来的。所以,眼下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逼迫吕蒙也管自己叫姐姐。这样的话,再喊江可道姐夫,那就谁也不吃亏了。

嗯,就这么干。

江可道踱步出了院子,看着夕阳掉落,回过头:“我说,你们不觉得撑的慌吗,有没有人有兴趣,陪我一起走走?俗话说,饭后一根烟,呸,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有人吗?”

“公子,我陪你!”

“老爷,我陪你!”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拔,当然,不是去逛街,而是往西城门的方向,去看落日了。

……

文青思索好几天,终于感觉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缺钱,就要想办法挣钱,结合江可道以前讲的,免农税课商税,那么就不难猜出,要在扶风府发展商业来挣钱。只不过,扶风府这地方山穷水穷,能做什么生意呢?

文青决定和江可道好好探讨一番。

再次登门的时候,江可道正和吕娘、云汐品着葡萄美酒,三杯下肚,两女已经微醺,脸蛋儿红扑扑的,煞是好看。这种微妙的氛围,江可道连秋月都给赶走了,还让秋月把那只猫给抱走了,豹子守在院门外,得到的命令是,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

除了心里面暗道一声禽兽外,豹子只得乖乖的守在院子门外。

文青的到来,显然是一个最佳的醒酒器,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醒酒的东西了,冷水不行,姜茶也不行,在看到文青的那一刹那,吕娘和云汐登时就清醒了,双双告退。

所以江可道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如果文青不是王爷,他一定会把文青揍成猪头。

顺便把豹子也打成猪头,当然,如果打得过豹子的话。

“江兄,我知道你为什么说缺钱了,你是想在扶风府发展商业,对不对?”

江可道双眼微红,“我对你个肺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就不能明天再过来找我?”

文青一脸茫然,继续问道:

“可是江兄,扶风府并没有发展商业的基础条件啊,你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怎么做?”江可道晃了晃脑袋,“文兄,我拜托你去问问余大人啊,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没事就在家调戏调戏自己的娘子,你为什么就非要来问我呢?”

“江兄,你成亲了?”

“没有,本来是快了,现在看来,还得再等一阵子了。”

“既然没成亲……那我们还是来讨论下,怎么发展扶风的商业吧?”

江可道扶住自己的额头,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向文青磕头服输。

看了看桌上的葡萄酒,江可道对着文青道:“文兄,你先尝尝这个,试试看。”

文青抓起杯子,咕噜一声就喝了下去,顿时两眼放光,自己又倒了一杯,这一次,他改慢慢品了,学着江可道的样子,摇一摇,闻一闻,然后再抿一口。

这一下,葡萄酒的味道从舌头到肚子,有了一个完整的初体验。

虽然比起现有的酒没那么烈,但是好喝,简直好喝太多了。怪不得这小子天天说市面上的酒太难喝,原来自己竟然藏有这等美酒,也从来没见他声张。

“不错不错,这酒不错,哪里搞来的?”

江可道笑眯眯的看着文青,道:

“文兄,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次?”

0194 扶西走廊

文青有些转不过弯来。

自己不是来问策的吗,怎么才说没几句,又变成合伙谈生意了?

不过,和江可道一起做生意,那确实是神清气爽。

现在,云香香水每个月贡献给自己的银子,那就是一大笔,一年下来,几乎能占到王府收入的一半。

所以即便文青没有转过弯来,但是本能的,还是饶有兴趣的问道:

“江兄,怎么个合作法?”

江可道又给文青斟了一杯酒,道:“这还不简单,咱们合伙卖酒,只不过,这次你最多只能占三成啊。”

文青心中一惊,眼睛睁得顶圆,失声道:

“你……你说什么,这……这酒是你自己酿的?”

江可道含笑点点头,“正是不才区区在下,可还能入得了文兄的法眼?”

得到江可道的肯定回答,文青内心的惊讶就更甚了,还有什么东西是这小子不会的?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只给了自己一幅英俊的容貌,就什么也不给了。

论诗词,江可道在明台府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一才子。

论谋略,他一人只身前来扶风,几日内便平定十万夏军。

论民生,水车的发明,免农税的大胆提出,都让人耳目一新。

论经商,现在还有比娘子茶和云香更暴利的行业吗?

“江兄,你知不知道,朝廷禁止私自酿酒,即便我是王爷,也不行。这酒,你若是自己酿着喝喝,也就罢了。你若是拿去卖,那就呵呵了。”

江可道岂能不知道这个理,云汐早就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了。因此道:

“文兄大可放心,这酒一粒粮食都没用上。”

文青仔细回味了一遍,这才察觉到,这酒有股浓浓的果香味,“这是果酒?”

“还不算太笨,这是如假包换的葡萄酒,全部用葡萄酿成。现在喝,其实还差点味道,等窖存的时间再久一些,味道会更好。”

“要多久?莫非得三五个月?”

“三五个月也行,三五年也不错。当然,十年八年的,那就更好了。”

文青颇不以为意,道:“你这是卖酒呢,还是藏酒?”

“所以说吗,只能是一边卖,一边藏。”江可道似乎在思考什么,“文兄,别说我没照顾你,我准备藏几缸年份久一些的,你要不要?”

“要,我为什么不要,不要的是傻子。”

文青连忙开口,不过想起自己此行的原本目的,又道:“江兄,酒的生意咱们可以慢慢谈,我今日前来,是特别真诚的向你问计,这扶风府处于边城重地,如何发展起来,一直是帝国的心病,父皇也曾过问于我,但是,历来边城都是破烂不堪,不仅仅西境如此,北境、东境也都好不到哪去。”

江可道心道:那是当然了,所有资源都倾向京城,这世上,还有比京城更繁华更热闹的地方吗?边城要发展起来,无非两点,一靠旅游,二靠商贸。

这个世界,哪里不是青山绿水,旅游嘛,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边境商贸,那是大有可为啊。

“文兄,我和你的这笔生意,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江可道捋了捋,道:“扶风府要发展起来,没有第二条路,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商贸兴起。”

说着,江可道推开桌上的盆啊碟啊,手指沾了沾酒,画了几条线。

“你看,扶风在这,夏国的边城大竹府,在这。明台府呢,在这。从直线距离上看,其实,扶风府距离大竹府,也就比距离明台远一点点,两座城市之间,背后代表的其实是两个国家,我们的丝绸、茶叶、香水、美酒,他们的马匹、牛羊、金银,都可以互换的嘛。”

文青怔怔的看着桌上简单的几根线条,有些出神。

以往两国局势紧张,大家彼此防范,对这些查得极严。因此,本国的商人也不愿意去夏国经营,夏国的商人呢,也不愿来文国经营。

但是想想,其实这对于扶风的发展,确实有巨大好处。

有经营就有税赋,就有人,就能把城池变得更加坚固,把边境的军队变得更加强大。

“江兄,具体咱们应该怎么做呢?”

“葡萄酒只是一块试金石,真正要打开商贸的局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尤其是,最近罗氏商行出了点问题,大家对于两国的商贸往来,变得更加没有信心。”

江可道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画的那条线,道:

“文兄,未来,这里将形成一道最著名的商贸通道,我且把它叫做扶西走廊,你以为如何?”

文青对这个当然没什么意见,叫什么无所谓,变成一道最著名的商贸通道,这个比较重要。当然,罗氏商行的事情,自己也听说了,此刻听江可道提起,不由得道:

“江兄,罗氏商行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我坐在家里看呗。”

“江兄你没出去看看?外面都传得厉害,还有商户堵上了罗氏商行的大门,府衙现在已经派人在查这件事了。”

江可道翻了个白眼,对于文青接不住自己的梗这事,他也习惯了。

毕竟,自己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青年啊。

“那就查吧,最好查清楚点。”江可道原本让乌有为替自己好好盯着罗氏商行,抓一抓他们的把柄,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呢,敌军就先把尾巴漏了出来。

不过,文青对这事,也就提了一嘴。

对他来说,一个商行、一个商家出了点事情,那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自有府衙去处理。

既然江可道说了,葡萄酒是一块试金石,那自己就好好配合江可道,用这块试金石,为扶风试出一条前所未见的路子,这才是文青需要做的。

“江兄,既如此,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什么就这么定了?定什么了?”

文青笑了笑,“我占三成,三成就三成。你可以着手搞你的扶西走廊了,这件事情,咱们好好运筹运筹,我相信你。”

“别啊”,江可道立马道,开什么玩笑,自己一个人怎么搞?到时候别说扶西走廊了,只怕连扶我起来试试都难,因此开了条件:

“文兄,这个事情,可能需要凤歌军的帮忙。”

0195 一支奇怪的商队

一个月后,一支奇怪的商队出现在江可道口中的扶西走廊。

整支商队只有一辆马车拉着货物,里面是九桶酒。但是随行的人可就多了,江可道亲自带队,五十名亲兵随行,后头跟着五百特训的凤歌军,除此之外,另有五百凤歌军已经提前入城。

若是被夏国的间谍发现,一定会警钟长鸣,这哪是来做买卖的,这是来搞事的!

从扶风到大竹,路程其实不远,有了马车咿咿呀呀的往前,加上晚上的休息时间,三天时间也就到了。

只不过,豹子始终没有把角色领悟到位。

他总觉得自己这一行不像商队,当然,也不像军队。

“公子,我们就一辆马车的货物,是不是太寒碜了点,好不容易出个国,咱们不该多带些东西么?”豹子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可道指了指迎风招展的旗帜,道:

“什么叫像,你看看,江氏商行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只要眼睛不瞎的人,谁会不知道咱们是商队?货物在精不在多,再说,咱们这趟出来,只是前哨,是来建立联系的。”

豹子眼睛盯着那猎猎作响的旗帜,怎么也看不出龙飞凤舞的感觉。

张牙舞爪,倒是有点像。

“可是公子,打个前哨为什么要这么多人,还让一千凤歌军出马,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豹子刚问完,军子和强子也凑了过来,说实话,他们也想不通。有他们五十人在,护卫公子安全绰绰有余。吕虎在前面领路,要不然、这凑热闹的份子,绝对跑不脱吕虎。

江可道想起自己和文青说的,索要一千凤歌军护航,其实真正的目的,旁的人都不知道,也就江可道和文青两个人知晓。

一是为了查一查罗氏商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无缘无故,任何消息都没有传回,就消失了。这很不正常,要说罗振天吞没别人的货物,江可道是不信的,生意做到这个份上,身家到了这个份上,罗振天实在是没有必要玩这么一出。

砸的,可是自己的招牌。

二嘛,是为了继续追查一下夏军勾结文国朝中重要人物的线索。这一次西境大战,倘若不是出了江可道这个变数,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大不一样。严格来说,这个才是主要目的。

想起这些,江可道对豹子说道:

“什么叫小题大做,你知不知我们这九桶酒价值几何?我跟你说,就是卖了你,都不值这个钱,万一别人要是抢走了怎么办?”

豹子努努嘴,不好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公子都说了,把自己卖了都不抵这九桶酒,这马车里的酒,那着实金贵。江可道似乎看出豹子的神态有些不对,又道:

“不过,我对你们还是很放心的。这次请凤歌军帮忙,其实是有任务在身,王爷殿下亲自下的令,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

这个解释就顺其自然多了,豹子自然不会去打探文青想要干什么。

“公子,所以这趟夏国之行,咱们兄弟伙,连同马车里的酒,其实都是幌子,咱们并不是来做买卖的是吧?”旁边强子不合时宜的问了句。

江可道一个爆炒栗子就过去了。

我幌你大爷啊幌子,老子的扶西走廊还没开始呢,就被你说成幌子了,忒也不吉利了。

“你,去前面跟着吕虎,好好带路。”

江可道一句话,把强子这个贴身亲兵,一下子给打发去前哨了。

这一下,余下心痒痒的人,也不敢随意发问了。

奇怪就奇怪吧,也没人规定商队就该是什么样儿的啊。咱们江氏商行,向来是独树一帜,奔波大老远就为了推销一种酒,这种事……也是情有可原嘛!

……

三天后,大竹府。

相比较扶风府而言,大竹府显得更加的苍凉。

虽然两座府城其实离得并不远,但是两个国家泾渭分明的气质,顿时就显了出来。

大竹府城墙不高,但却绵延极长,由此可见,府城的规模必定更胜扶风。朝东的城门,两队侍卫站岗,每两个时辰,会有一对巡逻队经过。所有的侍卫刀甲不离身,这在边城中,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夏国缺盐巴、茶叶、丝绸等物品,但是却盛产牛羊马匹。夏国的西夏沙丘马,与北方大草原的河曲马,并称当世两大绝品马种。像是文国的骑兵,一千骑当中,有十匹沙丘马或者河曲马,那都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江可道一行人,并未带任何攻击性武器,看上去人畜无害,倒是顺利的过了城防。

进了大竹府城,众人这才发现,大竹的确比扶风要大,这也难怪,夏国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就飞跃崛起,国力甚至看平文国,在边境上,竟然敢擦枪走火打响第一枪。

这要是往前放几年,那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找了间看上去比较大的客栈,江可道一口气全给包了下来,住店的费用倒是不高,相比较明台府,大竹的客栈那真是良心价。

吕虎像个大管家一般,处理完前前后后的事情后、终于有机会到得江可道的身边,道:

“公子,咱们得快一些把酒卖出去了,人太多,住店的钱多一天那就浪费好几百两,实在是不划算。”

江可道看了看吕虎,不错,还有些成本意识。

只是,这一趟注定不会那么快结束的。“虎叔,生意的事,你就交给我,你放心,咱们住店花了多少,往后就从大竹挣回多少。”

安顿完这一切,江可道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开。

马向前走了进来,向江可道施礼,静候吩咐。来之前,李斌只有一句话交代,万事听江可道的吩咐,不可擅自作主。

“马校尉,坐。这次让你率一千凤歌军过夏国,其实是有个任务要给你。”

“江公子请说,来前李将军嘱咐过,公子的话就是军令。”

“别这么正式,我又不是你的上级,放轻松一些。马校尉,你说,如果你们的南宫大将军其实是被人害死的,你会怎么做?”

马向前突然暴起,厉声问道:“什么?!”

0196 竹林醉

凤歌军南宫痕的死,一直是所有凤歌军心中的痛。

不提则已,一提那就是要拼命的节奏。

若不是眼前之人是凤歌军的大恩人,是文夏大战的首要功臣,是江大人,马向前发誓,此刻的自己一定会上去揪住对方的脖子,严刑拷打,质问原因。

江可道待马向前情绪稍微恢复一些,这才道:

“马校尉,你也不必激动。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样儿的,还有待查实。只不过,南宫将军主动出击,这事确实有些蹊跷,所以我们可以趁机查一查。”

对于夏国狐狸将军郑向东的话,江可道选择性的没有透露。

在有实打实的十足证据之前,任何消息的透露,都是不合时宜的。

马向前恢复理智,细细思考着江可道的话,再一细想,这个调查,为什么要放在夏国,就不难猜出,倘若真有蹊跷,那一定是夏国的引子,或者说,夏国是个重要突破口。

可是,当时是帝国的武安侯大人亲自传授圣意,这件事,按理来说,不应该存在蹊跷的地方啊。

“江公子,你要末将如何做?这调查又如何展开?”

“不着急,这种大事,冒然去查,未免打草惊蛇,我们可以借着商队的名义,先去查一查罗氏商行的事情,等到时机成熟,再来查证南宫将军的事情。”

“罗氏商行?”

“不错,据说罗氏商行在夏国有三个据点,这大竹府就有一个。罗氏商行的当家人突然失踪,这事很奇怪,不利于文夏两国的发展,因此,我们有必要查出其中原因。”

马向前犹豫了瞬间,便立马回过神来,“江公子,我们该如何动手呢?”

江可道琢磨了几个呼吸,道:“这几天,你带人跟着吕虎,他知道怎么做。另外,我要你亲自带队,摸清楚夏国的边军部署,城防规律。”

“江公子,可是要打仗?”

“打仗?打什么仗?你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吗?”

马向前满心的不解,世界和平你打探别人的军防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要打仗么?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打发走了马向前,江可道才真正开始考虑葡萄酒的事情。想要查出南宫痕战死的背后阴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甚至可以说,这大竹府没有一人知道这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所以,现在去做的,无非是些准备工作。但是葡萄酒的经营,以及扶西走廊的计划,却是可以马上建功的。

一千凤歌军,撒出去如泥牛入海,没翻起一点点浪花。

豹子率了二十人跟着江可道,片刻不分开,在他们眼中,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江可道,至于卖酒还是查案,那都和他们没多大关系。另外三十人,潜在暗处,不到危急时刻不会轻易现身。

江可道使人赶着马车,来到大竹府最大的一个交易市场,说是最大,其实也简陋不堪。

“豹子,你让把酒抬下来。另外,准备二十个杯子。”

“好的,公子。”

葡萄酿并没有太过浓郁的酒香,因此,所谓的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个在葡萄酒身上是不存在的,所以吆喝就显得很重要了。

“咳,都来看看来瞧瞧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免费试喝,大夏国第一桶绝品葡萄酒,试喝一口,你喝不了吃亏,也喝不了上当,都过来看看了。”

豹子及其他人都愣在那,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江可道,像是第一次认识江可道一样,这也行?

果然,这一声吆喝在嘈杂的市场里有了奇效,人群不约而同的渐渐围拢过来。

卖牛羊马匹的有、卖弓箭刀兵的也有,但是在大竹府,卖酒的倒是不常见。这年头,不仅是文国,夏国的粮食也不够吃啊,谁还有粮食去酿酒?

因此,江可道的摊位前迅速就围拢了一批人。

“掌柜的,你这酒怎么试喝啊?”

有人开口问道,这人并不问怎么卖,反而问怎么试喝,可见是个不打算买酒的人。不过江可道也不介意,这九桶酒,原本也没打算卖。

尽管喝,放开来喝。

江可道拱了拱手,道:

“尊贵的客人,这酒,每人试喝一杯。喝完还想要,对不住了,第二杯开始,就得收钱了。”

“那你给我来一杯。”

江可道拿眼神望了望豹子,早有人斟满一杯酒,递了过去,那人接过酒杯,还没等江可道说话,便咕噜一声,一饮而尽。

“哎,可惜可惜,牛嚼牡丹。”江可道摇摇头。

果不其然,那人喝完后,吧唧里一下嘴,道:

“也不过如此,一点酒味都没有,怎么称得上绝品?该不会是来大竹招摇撞骗的吧?”

江可道又斟上一杯,大声道:“还有哪位客人,愿意尝一尝的?”

说罢,扫了一圈众人,又接着道:“这酒高洁,喝法也讲究高雅,喝前先摇三圈,再用鼻子先品一品,最后才是用舌头来品。刚刚那位客人,喝法不对,未能尝得其中精粹,甚是遗憾啊。”

这话说完,人群中立马有人站来出来。

“我且来试试。”

那人一顶毡帽,腰间带刀,在这大竹府中,想必也不是个俗人。他依着江可道说的步骤,像个文人雅士一般,慢慢的喝完杯中酒,半晌,才恍然道:

“不错,的确称得上绝品。可惜就是劲儿太小了些。”

江可道立马道:“客人乃是懂酒之人,佩服。我这酒用西域葡萄专酿,未曾用过一滴粮食,冲劲自然比不上高粱酒。”

“西域?我大夏国已处西方之地,还有哪个西域?”

“自然是比大夏更西,比佛国更西的地方,那里万丈高原,常年太阳,这样结出的葡萄,才会是浓度最高的葡萄。也最适合用来酿酒。”

两人一问一答,看上去像个托,其实是自来水。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人群后面想起,似乎隐隐有一些不屑。

“哦?这酒真有这么神奇?我怎从未听闻,它叫什么名字?”

江可道一愣,是啊,怎么忘记取名字了?总不能葡萄酒葡萄酒的叫吧,那也太不专业了,太不唬人了。急忙间,想起此处乃大竹府,江可道脱口而出道:

“这酒,叫竹林醉。”

0197 大户人家的小姐姐

围着的众人让开一条道,从人群外走近一个女扮男装的文雅秀士。

那秀士左右明显领着侍卫,不是普通人。

江可道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扮男装?实在是前世经验太丰富,哪个古装剧里不得来这么一出?但奇怪的是,旁边的人似乎达成共识,通通睁眼瞎,完全看不出来对方女扮男装。

“竹林醉?名儿倒是不错,你且倒满一杯,我来尝尝。”

江可道麻利的递上一杯酒,道:

“姑……姑且先喝喝看,若是好喝,公子不妨买几桶回去。”

江可道话到嘴边的“姑娘”立即转了向,对方既然女扮男装,那就说明不想被人认出。那秀士显然也意识到了,江可道可能认出了自己的女子身份,既然对方不点破,倒是个机灵人物。

那秀士把酒杯送到嘴边,抿了抿嘴,心中大为讶异。

这世上竟然真有这种酒,纯粹用葡萄酿造,入口有些酸涩,但却恰到好处,绵而柔,纯而软,相比较大夏国那些后劲十足的烈酒,这杯果酒实在是太好喝了。

无愧绝品二字。

“这酒,如何个卖法?”

江可道暗道:这才是真正的客户呀,那些粗鲁大汉懂得些啥,美酒自然是要配美人的,尤其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姐,出手阔绰,见识不凡。

看着眼前这九桶酒,江可道咬了咬牙,道:

“承蒙贵客赏眼,这酒,九百九十九两银子一桶。”

这个价格一报出,场上鸦雀无声。围观的众人仿佛都听错了,甚至有人彼此相问,确认是否自己幻听了。就连江可道自己带来的二十名护从,手都不自觉一抖嗦。

狠,实在是太狠了。

只有豹子知道这九桶酒的造价,加起来不超过五十两银子,这其中,起码有四十两是在试验中浪费的。但无论怎样,听到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豹子都一阵眩晕。

论起胆大,自家公子绝对能排世界第一。

那秀士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价格,秀眉微蹙,问道:

“你刚刚报价格的时候,眼神不自然的看了看这些酒,似乎内心很矛盾。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江可道故作震惊,拍了拍手,叹道:

“阁下慧眼如炬,没想到这么一点小小的动作,也没能逃过阁下的眼睛。不错,我的确是很矛盾,这九桶酒得之偶然,实乃天下罕有,我原本想的价钱,不止是九百九十九两一桶,但看在阁下……但因为某些原因,才作出让步,心中终究是有些不舍。”

那秀士心中一动,因为某些原因?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女子身份?还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这小小大竹府,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也就是说,眼前这人只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女子,才让的价?

登徒子!

“但不知,你原本想卖多少钱一桶?”

“一千两!”

那秀士原本满心期待,此刻的心情无疑一落千丈,若是换个地方,说不得自己真的会下令将这人拖出去仗死。

自己美貌无双,他既然看出,却又为何只作价一两?

真是岂有此理!

那秀士的情绪显然被她周边的侍卫感知到了,几人不由自主的纷纷把手抓住刀柄,只待自己的主子一声令下,眼前这位不知天地厚的小子就得被乱刀分尸。

但奇怪的是,那秀士竟然克制住了,一点脾气在瞬间就烟消云散,赌气道:

“那就按一千两算,本少爷不稀得你这优惠。九桶酒,我全要了!”

江可道心中大喜,真是人傻钱多的代表人物啊。但口中却道:“贵客,实在不凑巧的很,这九桶酒,您最多只能买走三桶。”

“这是为何?”

是啊,别说那秀士了,场上每一个人此刻都觉得江可道脑子秀逗了。当然,不包括豹子,也只有他,才明白,江可道肯定在前面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哎,只因这酒世间罕有,区区九桶之数,倘若全被贵客买走了,他人就无缘得偿。我原本想着,每个贵客,至多买走一桶,今日也确是和贵客有缘,就破例三桶。”

“看不出来,你倒不是一位唯钱是命的商人。”那秀士突然觉得眼前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心中还是有些情怀。

江可道低下了头,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笑场。

“惭愧惭愧,我也爱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么些年,我奔波各国,见得多了,反而有时觉得落寞,心中苍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其中的凄楚,说与尔等,也未必知其中味。”

这番言语娓娓道出,委实不像一个江可道这么年轻的人口中所说。

但看江可道此番的神情,不似作伪。

那秀士这才惊觉,眼前这人只怕有大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些句子,哪一个不是能够被奉为圭臬的佳句?尤其是后一句,竟然还和喝酒有关系,可见这人的才华,当真是信手捏来。

这个人,一定要拉拢进来。

这是女扮男装的秀士心中第一个想法。

场上立马有人开口道:

“我也买一桶!这是一千两银子,你看好了。”

不得不说,江可道这一番描述,立马就让人觉得,一千两不贵,原本就值这个价。没看见,人家卖的都不愿意一次卖完么?这是节操!

一个有节操的商人,又怎么会贪这点钱呢?

有了第二个,立马第三第四个就涌现了出来。

是因为大竹府的人特别有钱吗?当然不是,是因为少数人意识到了这酒的价值。转眼间,卖的只剩一桶了。豹子看着脚下的三个箱子,八千两银子就躺在那,眨眼间的工夫,公子怎么就那么有本事呢?

江可道也很满意,准备收摊。

下一次,自己千万不能再过来了,否则要是被人知道,这酒每桶只卖一百两,那估计会把自己吃了。

“走了,豹子。这最后一桶,不卖了,谢谢诸位捧场。”

“等一下,最后一桶,我要了!”

0198 公子留步

“既然出来卖,怎么还有往回拿的道理?是吧,这不合规矩,最后一桶酒,我要了。”

这个声音很霸气。

但奇怪的是,围观的人群听到这个声音,自动的让开,仿佛唯恐避之不及就要招祸。当然,这些紧张的人群中,不包括那个文雅秀士。

人群散开后,江可道这才看清,来的人,是一位真正的公子哥。

那做派,从身后跟着的十几个打手就可见一斑。

江可道一眼断定,这人八成是大竹府哪位官宦之后,一般的大户人家,绝对没有这么嚣张的。你看隔壁那位小姐姐,女扮男装,也带着侍卫,但却拘谨多了,也收敛的很。

不过,官宦子弟又如何?

跟自己又没啥交情,既然说了不卖,那就不卖。这是江可道的原则,除非你出的起更多的钱,才有可能让江可道改改原则。

“实在对不住,最后一桶,确实不卖了。”

江可道很坚持。

“你确定,是不卖?”

“我非常确定,当然……”,话未说完,只听得那公子哥大声道:

“来人,抬走!”

江可道这边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区区几个狗腿子,根本就近不了身。

“哈哈,我不付钱,你自然也不算卖。这样,也不算是坏了你的规矩。”

场上诸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就连江可道也不得不在心底佩服一句: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啊!

“这位公子,你这是要强抢了?”

“还不算太笨嘛,你若要卖,我可以给你十两银子,你若不卖,我就只能抬走了。”

“这……这还是明抢啊!”

“对啊,一个破葡萄酒而已,我严重怀疑你哄抬物价,这桶酒,是重要的物证,带走。都愣着干啥,没听懂人话吗?”

江可道也不多言,只喊了两个字。

“豹子!”

眼看双方人马就要动起手来,那公子哥一愣,显然没想到,在这大竹府,居然还有人敢和他硬刚,这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尤其是,江可道带的人手居然比自己的狗腿子还要多,一旦真的动手,下不来台的可能会是自己,你说一个生意人,带这么多保镖干什么?有问题。

这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大竹府府台王乾之子,王昆。

这名字据说是他父亲亲自取的,寓意父子俩拥有乾坤之大的事业。

王昆在大竹府,说是个小皇帝,那也不为过。耍混的时候,没人敢惹;耍不过的时候,就开始和你讲律法,反正黑的白的,都是自己手上的。

“你当真不认识我?”王昆恶狠狠的道。

江可道一顿,怎么这是,打架斗殴前还得通报下姓名?

“打架就打架,为什么一定要认识?”

王昆心中怒极,居然有人自己上杆子找死,这可就由不得自己了。也不再搭话,右手向前挥了挥,暗喝一声:“给我上,别打死了!”

江可道耳尖,听见这话,也回了一句:

“都注意点分寸,打断腿就好了。”

那文雅秀士见双方终究要打起来,连忙躲到一旁。她的护卫已经将她围成一个圈,手我刀柄,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若是有细心人仔细点,一定会注意到,连王昆这样的小皇帝身边的狗腿子都不敢带兵器,但是这个女扮男装的文雅秀士,身边却是带刀侍卫。

豹子招招手,出来了了四个人,其他人隐隐护卫在江可道身边。

这是他们特训的内容之一,永远不要把敌人只想象成眼前的敌人,鬼知道会不会有暗中的敌人对江可道不利,再说,对付十几个狗腿子,他们五个绰绰有余了。

专业的和业余的,在几个呼吸间就分出了上下。

王昆手下的十三名狗腿子,大竹府赫赫有名的十三太保,此刻全都倒在地上,抱着大腿痛苦的呻吟。

江可道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

“你瞧瞧你们怎么办事的?说好的打断腿就好了,谁把这位小兄弟的手也给掰断了?太不像话了,下次给我注意点。”

王昆此时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这人不仅敢和他硬刚,还真的下死手把自己的人打成半身不遂!

自打懂事以来,王昆就从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晃了神,不知如何进退。

倒是那文雅秀士旁边的护卫,瞧出了豹子等人的不凡,暗暗心惊,对方不仅人多,而且个个俱有真本领在身,倘若要暴起伤人,只怕整个市场的人都站不起来。

“少爷,小心。这些人不是善茬,我们慢慢退后,别惹他们。”

文雅秀士有些不高兴,“怕什么,你们可是大夏国最精锐的勇士,难道还会怕这几个江湖人物?”

那护卫很无语。

既不能说自己打不过他们,也不敢说自己打得过他们。

只见王昆突然指着江可道,厉声道:

“好好好,你有种!小子,你等着,你要是能走出这大竹府,我的王字倒着写!”

江可道鄙夷的看着王昆,道:

“王公子是吧,你怎么净想好事呢,王字倒着写,不还是王字吗?”说着,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我如果走出大竹府,你就改个名字,嗯,你姓王是吧,就叫王八蛋可好?”

王昆怒极,却不敢多待,抛下一句狠话就溜之大吉。

江可道拱了拱手,对着众人道:

“诸位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话了。总是有些地痞流氓,不知好歹……”

话没说完,围观诸人便一哄而散,开玩笑,王昆可是睚眦必报的人,地痞流氓?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江可道见状,叹了叹气,对着豹子道:

“咱们走吧,哎,这大竹府风气不太好,咱们换个地方卖酒去。”

“公子请留步!”

江可道转过头,发现文雅秀士的小姑娘竟然没走,于是便凑上前来,这一近,搞得文雅秀士的护卫紧张莫名,眼前这人可是个狠人,看着文质彬彬的,但是发起狠来,啧啧,看看地上躺着的,就知道一二了。

“贵客,你喊我?”

“你既然瞧出我的身份,就别贵客贵客的叫了。我姓夏。”

“原来是夏姑娘当面,失礼失礼。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夏芷粉拳紧握,还从来没有人如此无视过自己,简直是气死人了。

“公子留步,公子可知道,你今日得罪的是谁?”

0199 你这是要包养我啊

江公子心中当然对王昆有所猜测,不过却是兴致缺缺,懒得过多去打探。

“怎么,刚刚那小子来头很大?”

夏芷以为江可道心中害怕,心道:你小子终于知道怕了,我且吓吓你,看不把你吓破胆。于是眼睛一转,点点头,道:

“不错,你可站稳了。他是大竹府府台大人王乾的独子,王昆。在这大竹府,上至府尹,下至平头百姓,谁不给王家几分面子。你得罪了他,还想在大竹府做生意,啧啧啧,我都不得不佩服你,胆子比天还大。”

原本等着江可道吃惊的表情,没想到,江可道的反应,却让夏芷吃了一惊。

“哦,这样啊,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多谢夏姑娘一番好意。”

夏芷很着急,本以为江可道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没脑子的聪明人啊。他怎么就搞不清形势呢?就这样走,走不到城门,绝对会被官差带回府衙,关进大牢。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吗?”

“什么状况?哦,你是说我得罪了府台大人独子的事情是吧?”

“这难道不严重吗?”夏芷不解。

“这难道很严重吗?”江可道也不解。

夏芷满脸黑线,倘若不是看你有几分才学,本……姑娘才懒得管你这摊子破事。

“当然很严重了,王昆在大竹府,什么事干不出来,你们一旦进了府衙大牢,我可以肯定的说,这辈子别想出来了。”

江可道沉吟一想,自己想见见府台大人倒是真的,但是关进大牢嘛,似乎就没有这个必要吧?因此道:

“夏姑娘,你有办法让我免受这顿牢狱之灾?”

夏芷满意的看着江可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当然,也不看看本……本姑娘是谁,只要你投靠本姑娘,别说这区区大竹府,就是整个大夏国,你都可以横着走。”

“不会吧,夏姑娘莫非是大夏帝国赫赫有名的江湖一代传奇,当今武林盟主黑寡妇是也?”

“什么黑寡妇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

江可道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道,剧情不是这样走的吗?在大夏帝国横着走,除了纵横江湖的那些人物,高来高去,还能有谁?

不过,很显然,眼前这小姑娘根本不懂江湖啊。

因此,这个套话算是彻底失败。

“不好意思,我以前说故事,说惯了,碰上夏姑娘这等巾帼英雄,便不由自主想到江湖中去了,冒犯了姑娘还请多多宽恕。”

“你还会说故事?”夏芷十分好奇。

她当然听说过江湖,不过也无趣的很,别看浪迹江湖挺浪漫的,有时候饭都吃不起,只能去偷去抢,多没意思啊!

江可道:“咳,咳咳,这不是重点……”

正要辩说一番,豹子将东西收拾妥当,凑上前来,问道:“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

夏芷听见江可道的话,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我着说了半天,你咋还要走呢?”

“夏姑娘,虽然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姐,不过,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到你,否则后面麻烦不断,只怕你也会遭殃。”江可道正式的回了一句。

夏芷心中颇为感动,原来这人是不想自己受牵连。

笑话,在这大夏国,还有什么能够牵连到自己?

夏芷走前两步,拦住江可道,“你真的不能走,这样走会没命的。”

“不走,也会没命的啊!”

“为什么?”

江可道侧了侧身子,指了指夏芷后面,道:

“你看,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夏芷回头,赫然见到一队衙役正向这边赶来。“你现在投靠我,还来得及。”

江可道诧异的看着夏芷,这姑娘没毛病吧,官差都来了,她居然还在说什么投靠?该不会是武林故事听多了吧?想要行侠仗义,也得分场合啊!

“姑娘,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先说好,这银子是万万不能给你的。”

“我不要你的银子,只要你的人。”

这话一出,就连夏芷都觉得有歧义,脸上火辣辣的。

江可道虎躯一震,“夏姑娘……这个,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夏芷不懂包养说什么意思,但还是解释道:

“你别管这么多,你投靠我,我庇护你,就这么简单。”

“可是……可是那是官差啊,你如何庇护?”

“说了别管这么多嘛!不过,既然你有所怀疑,我边让你见识见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了自己的护卫,那护卫领了牌子,转身向那群衙役跑去,也不知说了些啥,那群衙役竟傻乎乎的掉头就走,仿佛多待一刻就会人头落地似的。

江可道看的都傻了,这是什么操作?

“夏姑娘,你那牌子,哪里有卖?”

夏芷噗呲一笑,这乡巴佬,居然想买自己身上的令牌?这已经不是胆大了,这是失心疯,是病,得治。得靠自己来治。

“你若愿意跟着我,说不定我会告诉你,哪里有卖。”

“切,你骗三岁小孩呢。我知道,你不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姐,你还很有可能是大官人家的小姐姐。对吧?”

夏芷亮出令牌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住。

不过这也无所谓,没有自己的允可,谁也不敢道破她的身份,知道不知道的也没多大关系。

不过江可道油盐不进,倒是让自己头疼。

“罢了,你若真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就和我说个故事,说的好了,咱们这笔账就算清了。”

“等等,夏姑娘,咱们之间没账了啊……”

夏芷咬牙,“我刚刚帮你打发走了衙役,这不算吗?”

“这个……好像是夏姑娘自己主动去打发的,我可没答应什么啊!”江可道挠挠头。

“你!”夏芷心中气极,转而道:“那好,我再去把那群衙役请回来,请他们好好招待招待公子。”

江可道连忙拦住,开什么玩笑,什么招待,那是虐待!

“别啊,多麻烦人家啊。夏姑娘,不知你想听什么故事?”

0200 射雕英雄传

什么故事?

夏芷这种出身高贵的女孩子,对什么最向往?当然是那扑所迷离的江湖了,刚刚江可道露出的一两句话,就已经打破了她原本对江湖的认知。

原来江湖上,也不是全都如此落魄不堪的。

“那你就说说江湖上的事吧!”夏芷想了想,说道。

江可道一边招呼着豹子他们,一边道:“得,我干脆再请你吃顿饭得了,咱们边吃边说,吃完了估计故事也就讲完了。”

两人前头走着,大部队后头跟着。

夏芷正式报了姓名,顺便打听到了江可道的名字。

挑的酒楼,是夏芷带的路。在这大竹府,江可道是两眼一抹黑,哪里好吃哪里不好吃,通通不知道。严格说起来,今天才是江可道抵达大竹府第三天。

几人落座后,夏芷便忙不迭的问道:

“江公子,我看你如此年轻,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江湖传闻?”

江可道面不红心不跳的道:“有些沧桑是写在岁月上,有些经历是刻在骨血中,以貌取人,永远看不清一个人的深浅。”

这番装模作样的言辞,立马引来夏芷的击节赞叹。

江可道只好在心里默默的许愿:老天爷啊,你可开开眼,别一个雷把我给劈了。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样的江湖故事?”

夏芷托着下巴,“说的不好,我可是不会认账的。”

江可道心道,就你这样的小姑娘,金老爷子随便搬一部小说出来,还不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韦小宝这样式儿的暂时还是先放放。

既然自己牛皮已经吹出去了,不如就先讲讲那个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吧!

“话说前朝年间,江湖中有五大高手,号称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五位豪杰,乃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天下皆知……”

“你等等,前朝年间?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不应该啊。”

夏芷努力的回想自己记忆中的一些事,对江可道说的这天下皆知的五大高手却是闻所未闻。这不废话么,这五大高手刚刚才编的。

“咳,夏姑娘,这故事过去许久,或是我记错了,其实是前前朝,又或者是前前前朝,总之,离我们现在很远很远就是了。”江可道不得不费心解释一顿。

夏芷恍然大悟,“这样啊,那你继续吧。”

自从在明台府给云汐的孤儿院那帮小朋友讲完故事后,江可道俨然已经是个故事小能手了,这节射雕英雄传,他也是滚瓜烂熟,丝毫不在话下。

“……江南七怪武功平平,但有一项,言出必诺。为了找到郭靖,教授他功夫,七个人从鸟语花香的江南,硬是追到了苍凉一片的漠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郭靖虽然人笨了一点,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他从小就生在异国他乡……”

“那一日,郭靖进了城,碰上了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黄蓉,说起这黄蓉,那可不得了,她爹爹乃是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的黄药师,称号东邪。你别这样看我啊,我不是影射你女扮男装,当然了,黄蓉也是一位极美的大美人。”

夏芷也不插话,但是眼神终于正常起来。

江可道速战速决,立马就把郭靖和黄蓉如何骗取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又如何在桃花岛提亲,如何奔赴襄阳城,据守国门,等等快速说完。

喝了三大杯水后,江可道才不觉得那么渴了。原来一个人讲话讲多了,是真的会口干舌燥的,江可道提起筷子,一言不发,惜字如金,任由夏芷坐那发呆。

夏芷仍然沉浸在江可道刚刚讲完的故事中。

当然,不是被所谓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样的高尚情操所感动,而是为郭靖黄蓉的感情所感动。那么刁钻古怪精灵的黄蓉,竟然会和一根木头共度一生,且谱下千古佳话。

夏芷很羡慕,也很感动。

“江公子,后来呢,后来郭靖和黄蓉怎么样了?”

江可道一边吃菜一边道:

“没有后来了,吃饭吃饭。”

岂料夏芷一拍桌子,生气道:“怎么可能没有后来,他们一个是丐帮帮主,帮众十数万,一个是天下第六高手,勇猛无敌,他们守完襄阳城后,肯定是浪迹天涯,锄强扶弱去了吧?”

“额……也许应该可能大概是吧!”

江可道敷衍的回了一句,回头又道:“这豆腐做的不错,嫩,你也尝尝!”

“不许尝!你给我说清楚了,郭靖和黄蓉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夏芷蛮横的制止了江可道大快朵颐的想法与行动。

江可道真是快哭了,还能有什么后来?

生老病死而已嘛,再后来,神雕的故事都出来了!

“我说夏姑娘,不带你这样的啊,后来,他们俩就在襄阳城上,和敌人斗智斗勇啊,终此一生啊,没什么可讲的啊。”

夏芷显然不满足,丝毫不能体会,所有的小说故事,都是主人公到了巅峰后就要结束的套路,她总想着,只要人没死,故事就还在。

但是江可道不想水。

“那你就讲讲他们是如何和敌人斗智斗勇的。”

江可道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认输道:

“夏姑娘,后面的故事我也不清楚啊,许是没人记下,许是没人讲过,总之,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夏芷看江可道的样子,好像也不像是说假话,只好点点头,不再追究。

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终于开始正常的进餐。

江可道正想怎么开口,让夏芷给引见引见大竹府府台,毕竟未来大规模的商业交易,没有政府的点头,工作是很难展开的。

从之前的情况看,夏芷家里的官,肯定要比府台大。

说不定是州一级的要员,甚至,是大夏国京城的大员。由夏芷引见,那王乾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区区一任府台,虽是封疆小吏,对夏芷这等身份的人,岂敢托大?

江可道正要开口询问这个事情,却不防夏芷先开了口:

“江公子,你说,郭靖和黄蓉生的宝宝,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0201 谈生意

江可道夹着一块鱼的筷子一抖,鱼掉在桌上浑然不觉。

这位姑奶奶怎么还没翻篇啊?

实在是江可道把射雕一文浓缩的太厉害,许多地方都未讲清楚,夏芷听着总觉得错过了什么,因此问题颇多。

“那个,夏姑娘啊,你和这大竹府的府台大人熟悉吗?”

江可道想转移转移话题。

夏芷果然不再追问男宝宝女宝宝的事情了,转而道:

“没见过,谈不上熟悉。”

江可道心下了然,一个姑娘家,又不是谁都和赵灵儿一样,怎么会和一个府城的府台大人熟悉呢?想见上一面都难。

看样子,还是得通过那个王昆来想办法了。

总不能再把人家打一顿吧?

江可道有些犯难。如果没有和大竹府的官方力量建立联系,扶西走廊的计划就会慢很多。

“怎么?你想见王乾?”夏芷见江可道沉默不语,又问道:“你若真想见王乾,我可以帮你引见一番,不过嘛……”

江可道看着夏芷奸笑的样子,不由得捂紧胸口,弱弱的道:

“夏姑娘,我说过我有心上人了,你这个条件,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什么呀,你想的倒挺美!我的意思是,你想要见王乾也可以,不过,得再给我讲个故事。”

“真的?”

“本姑娘说话,自然说一是一。”

江可道心中石头落地,想不到这年头求人办事,送礼不管用,送个故事倒是挺实用的。看来,自己得把肚子里那些故事好好酝酿一番,别一口气给讲完了。

“行,只要能见到大竹府的府台大人,我便再和夏姑娘讲个故事,这个故事荡气回肠,真是叫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真的呀?”夏芷眉开眼笑,追道:“要不你现在就先讲讲?”

“额……这个,按照流程,我们不是应该先见见那位府台大人么?”江可道很无奈。

夏芷疑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见王乾?”

江可道往包厢外看了看,叹了口气,道:

“哎,自然是为了大夏国的未来。”当江可道决定编一段谎话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的叹一口气,以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愧疚。“夏姑娘,你也知道,大夏国常年缺少布匹丝绸、盐巴茶叶,而这些文国又恰恰盛产。我想着,能不能通过夏文两国的边城,打通两国贸易往来,让两国都得益其中,迅速发展。”

夏芷很罕见的不接话,心中在思索着江可道刚刚所说。

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商人的胸襟,不,哪怕是一个会讲故事的商人,也不该有这种胸怀。这世间,哪个商人不逐利,哪个商人不贪钱?

所以夏芷有些不能相信。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江可道大义凛然,“这是当然,此其一。其二嘛,我自己本身也是生意人,打通商贸往来,我也可在其中获利,而不必东奔西跑,栉风沐雨。”

夏芷终于有些相信江可道的话了。

别人都说的这么坦诚了,钱是要赚的,当然,两国互通有无也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这件事,说和自己没关系也行,说和自己有关系也无不可。

毕竟,这是事关边城国策的大事。

“好。明天,明天我就安排你和王乾见面。”夏芷一语定,给江可道吃了颗定心丸。

客栈内,豹子一脸坏笑的钻进了江可道的房间。

江可道看见豹子一副欠揍的样子,一脚就飞了过去,只不过,豹子功夫扎实,倒是把江可道摔了个结实。

“哎呀,你个豹子,还敢还手了?”

豹子立即求饶,“公子,冤枉啊,我啥也没干,你自己一脚飞来摔着了,我这顶多算没有见义勇为乐于助人。”

“都乱用什么成语,说吧,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公子,八千两银子已经安排出了城,正往扶风送回。”

江可道点点头,有了这些银子,相信文青就有底气了,下一步该如何做,自然由文青去安排了。

现在的关键是,明天和大竹府的府台见面,究竟能把事情聊到哪一步。

夏芷这个人,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豹子,你说说看,夏姑娘到底什么来路?”

豹子好像终于抓到把柄似的,大声道:“公子,你该不会是……?”

“嗯?”

“公子,我觉得吕姑娘和云姑娘其实挺不错的,虽然那位夏姑娘也不错,但是吧,人总不能忘本吧,我还是觉得……”

“滚!”

“得嘞,公子你再考虑考虑。”

豹子麻利的退了出去,把门给掩上。

江可道当然不至于见异思迁,家里两位美娇娘还没迎娶进门呢。再说这位夏姑娘,显然非富即贵,一口气竟然要买下自己九桶酒,身边侍卫个个不凡。

自己还是得多个心眼,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进了别人的笼子。

和江可道告别后,夏芷就差人拿了自己的令牌,直接到了大竹府衙,预约了明天一天的时间。王乾在见到令牌和侍卫的时候,终于知道自己的儿子王昆所言不虚,大夏帝国的唯一公主,竟然到了大竹府。

这下可就麻烦大了,也不知道这卖酒的小子和公主究竟什么关系。

“王大人,主子有令,不得暴露主子身份。”

“啊?哦,好的好的。”

侍卫传完话,人影一闪就不见了。剩下王乾在那战战兢兢,左右不是。这事既然不能透露,也就是说,整个府衙最好都不知道此事,否则一旦消息传了出去,那么不管是不是自己散播的,这个罪过肯定是要自己来背。

王乾思索一阵,下令禁了王昆的足,至少夏芷在大竹府这些日子,王昆绝对不许再出去惹是生非了,否则,一旦发生了什么,只怕性命都保不住。

一整夜,王乾都坐立难安,睡觉都不安稳。

整个大夏国,谁不知道,公主乃是陛下最为疼爱的子女,没有之一。她要是在大竹府发生一点什么事,自己的脑袋保准立马就被摘了。

甚至不需要发生什么,只是惹得公主殿下不高兴,自己的仕途可能也就到头了。

这可真是愁死人了!

一夜无话,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江可道伸了伸懒腰。

“嗯,又是开始表演的一天!”

0202 你这是要发啊

夏芷的人来得很准时。

江可道刚刚刷完牙,脸还没来得及洗一把,就被店小二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

“敲什么敲,一大清早的,注意你的素质!”

店小二还没开口,江可道先奚落起来。那店小二看江可道的眼神怪怪的,总好像在看一个嫌疑犯的感觉。

大概所有的店小二,遇上被官兵要找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吧。

“公子,外头有人找你。”

“找什么找,让他候着。”江可道毫不留情的回了一句,“对了,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早餐端进来。”

那店小二默默的退了出去,只要人还在就好。且让你得意几分,一会被那几个侍卫带走,我看你还怎么得意。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

只不过,江可道没想到,送早餐进来的不是店小二,而是夏芷的侍卫。

“江公子,我家主人有请,府衙相见。”

江可道吃了一惊,这是什么节奏,一个大男人,闯进自己的房间,连门都不敲,素质太差了。一大早这都碰到的什么人啊。

“夏姑娘不吃早餐的吗?”江可道嘟囔了一句。

“我家主人已用膳,还望公子快些。”

江可道看了看桌上的早餐,又看了看那侍卫,道:“你要一起来点?”

“不了,我候着江公子便是。”

“那你方便去外面候着么,我吃饭的时候和拉屎的时候一样,不喜欢别人看着。”

那侍卫眉头一紧,转身就跨了出去,还顺带把门给带上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大早好好的一顿早餐面前、竟然说拉屎这么粗俗的事情,那叫出恭、出恭懂吗?实在没文化如厕也行啊。

公主不会看走眼了吧?就这小子能是个人才?

那自己岂不是天才了?门外的侍卫跃跃欲试。

一碗豆浆,一碗杂粮粥、两根齐筷子长的油条,江可道用了小半个时辰,令人惊奇的是,门外那催命一样的侍卫,中途没有一丝一毫的打扰,好像突然间不着急似的。

大竹府的府衙,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接地气。

和扶风的府衙一比,大竹那就是乡下;估计和帝都天安城的府衙相比,大竹有沦为村里的可能。这哪像一个府衙?当然,这也从侧面反应了,大竹府很穷,有可能比扶风府还要揭不开锅。

事情大有可为。

夏芷依旧是昨天的装扮,府衙内,正堂坐着一个大约四十左右的男人。生得粗犷,一点也不像个文官,倒像是个手拿杀猪刀的屠户。

江可道立马迎上前,“哎哟,这位就是王府台王大人吧?久仰久仰。”

王乾对江可道伸出的手有点莫名,但是夏芷在一旁,他也丝毫发作不得,只是有些犹疑的看着江可道。江可道一把抓过王乾的手,与自己的手握上,然后使劲摇了摇。

夏芷在一旁看的直乐,抿着嘴,也不说话。

王乾此刻哪里还看不出眼前这小子和公主殿下的关系,只好回道:

“贤侄客气了,客气了,来来来,快坐。”

江可道这才转过头,对夏芷说道:“呀,夏姑娘也在啊!”

这就有点过分了。夏芷恨的牙痒痒,明明自己是中间人,什么叫做我也在?我要不在,你能见着王乾?梦中相会吗?

“江公子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啊,对对对。”江可道立马打个哈哈,“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王乾这才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姓江。这大夏帝国的权贵里面,有姓江的?王乾快速在脑海里搜寻起来,朝中大员、遗老、王侯等等,凡是数得上号的,王乾都筛查了一遍,但是结果却不太理想,并没有哪位权贵是江姓。

“原来是江贤侄,果然是一表人材啊!”王乾不笨,且不管江可道是不是权贵,单单他和公主殿下的关系,就值得自己折节下交。“江贤侄,此番来大竹府,可是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

江可道心中给王乾点了个赞,瞧瞧这悟性。

“王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我路经大竹府,发现此地金光环绕,掐指一算,大人,你这是要发啊!”

“江贤侄还会风水堪舆?”

王乾实在是吃惊不小,这么明目张胆的骗子,真的是公主殿下的人?金光环绕,我绕你妹三圈啊,没看见大竹府穷的叮当响吗?还发发发,发你娘个蛋。

“风水?那个我不会。生意倒是会一点。”

江可道不等王乾问话,便把大竹与扶风双边贸易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番,说到最后,甚至扬言,三年之内,包王乾成为大夏国最富有的府台。

王乾暗暗思量着江可道的话,暗中又打量了一番夏芷。

夏芷眼睛里冒着小星星,显然,对江可道提出的商贸计划非常赞同。既然公主殿下都没意见了,王乾还能有什么意见?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水平,王乾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江可道一一作了回答,只是对“是否真的能成为大夏国最富有的府台”这一点,江可道不敢肯定,略微思索后,便答道:

“王大人,这个我不敢百分百保证,或许三年内,大人就要升迁呢!”

王乾听后,喜出望外,这话可是当着夏芷的面说出口的,那会不会是就是公主殿下的意思?赶紧升迁升走,这大竹府鸟不拉屎,一旦发生战事,很有可能为国捐躯,实在不是一个当官发财的好地方。

“贤侄说笑了,说笑了。”王乾心中开怀大笑,口上却拘谨的很。

贸易往来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有了大竹府的官方支持,加上扶风府的官方支持,江可道相信,扶西走廊的雏形很快就会诞生。

夏芷拍拍手掌,站了起来,王乾立马跟着站了起来,只有江可道还大大咧咧的坐着,手里一杯茶水温着。

“好了,事情谈完了,本姑娘也该走了。王大人,这事还需要你多多费心,帮衬帮衬江公子啊!”夏芷意味深长的道。

王乾就差点头哈腰了,忙不迭的道:“夏姑娘放心,江贤侄的事,就是我大竹府的头等大事,这事包在我身上。”

江可道见状,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夏芷不是说没见过王乾么,怎么王乾看上去对夏芷客气的很啊!

大官,一定是大官,搞不好是京官人家的小姐姐。

江可道见事情搞定,鬼使神差的问了句:

“王大人,不知道你是否听过罗振天这个人?”

0203 消息

王乾心里一紧。

现在江可道说任何话,都会被王乾认为是夏芷的意思。江可道问自己,那也就意味着公主殿下在问自己。

罗振天,王乾当然听说过。

这是上面关照过的,让自己帮忙藏起来的一个商人。据说还是文国人,至于为什么要藏起来,王乾就不知道了。

所以此刻王乾不知道该回答听说过,还是没听说过。

“怎么,王大人不太方便?”江可道看出一些端倪。

王乾一个惊醒,忙掩饰道:

“怎么会呢,我这不正在想,有没有这么一号人,想半天也没想起来,八成是没听说过。”

江可道点点头,“那就算了,王大人日后若有此人消息,不妨和我说声。”

王乾满口答应。

转头又问道:“江贤侄,那个罗什么天,可是和贤侄有什么过节?”

“能有什么过节,他是罗氏商行的当家人,我也是个生意人,他欠我二十万两银子,两年了,每个月都说下个月还,后来干脆就不见了。你说说,这是什么过节?”

江可道脸不红气不喘,谎话张嘴就来。

王乾哦了一声,原来只是欠钱而已,还以为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不对,等等,刚刚他说什么?

欠了二十万两银子?开玩笑吧,这个年轻人知不知道二十万两是多少?

“江……江贤侄,你说那个罗振天欠……欠你二十……万两?”王乾不可置信。

江可道心道:二十万两算个啥,大惊小怪,前不久,我还刚刚从你们夏国讹了二百万两呢。哦,是谈判谈回二百万两,不算讹。

“王大人若是不信,待见着罗振天,不妨当面问问。”

王乾依旧沉浸在二十万两这个数字之中,江可道和夏芷已经出了府衙。

夏芷心中也奇怪,她自然是相信江可道有这个身家,但是绝对不相信江可道会借二十万两出去。这个人,一两银子都可以斤斤计较,怎么可能借出这么一大笔?就算是他亲爹,也休想从他嘴里抠下这么多,所以她非常不相信江可道的话。

“你为什么要对王乾撒谎?”

江可道愣住,自己的表演毫无痕迹,这个小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

“咳,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骗王大人,两国商贸一旦打开,大竹府作为夏国第一站,必定富得流油,王大人早就有志于升官发财,这种好事怎么会错过?所以说他会成为最富的府台,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

夏芷凝视着江可道,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要骗王乾,欠二十万两银子的事情?”

江可道心中惊疑,这丫头不好糊弄啊,自己都这样了,她怎么还不依不饶一针见血的问这个该死的问题?

“好吧,我的确是骗了王大人。我没有那么多钱。”

“不,你有这么多钱,但是你一定不会借。江公子,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你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这两国商贸,真的能做吗?”

江可道一听这话,心中可急坏了。

可别万事俱备,你这个东风不吹了啊。

现在就是瞎子也知道,夏芷对于这件事的分量了。她随便说一句话,搞不好大竹府和扶风府连民间的商贸往来都能掐死。

“夏姑娘,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两国商贸,绝对有百利,我江可道可以对天起誓。这事和罗振天是两回事,还望夏姑娘见谅。”

夏芷终于还是选择相信江可道一回。

一个不畏强权、能说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人,大概人品是值得相信的。

两人分开后,江可道径直回了客栈。

马向前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罗氏商行的事情,不到两天便查出了一些眉目。不仅在扶风府,即便是在这大竹府,罗氏商行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因此,罗振天等人的行踪,很容易让人察觉。

尤其是,罗氏商行在大竹的分点居然闭门谢客了,这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江公子,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罗振天最后一次现身,是进了大竹府府台王乾的府邸。此后,再无人见他出现过。”

“消息可靠?”江可道心中震撼。

这个老狐狸,居然说没听过罗振天,明显就是见财起意,杀人越货了。

马向前抱了抱拳,道:“回公子,消息绝对可靠。只不过,王乾的府邸我们进不去,无法核实。”

“嗯,你就是进去了,估计也找不到罗振天了。”

按江可道的推断,这罗振天八成已经在土里了。

这可是大大的冤枉了王乾,要是王乾知道,估计能把江可道埋进土地。

“公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马向前问道。

江可道却不答,转而反问道:

“马校尉,大竹府的边军驻防、城防守卫情况,查得怎么样?”

马向前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大竹府的四个城门,东城门最严,但是这两天,换防的规律竟然不重样,我们还在继续观察。”

江可道眯了眯眼睛,这些事都不着急。

既然已经搭上了王乾的线,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慢慢来。罗振天的消息,来得很及时,至少证明了,罗振天和王乾是认识的,而王乾的隐瞒,也间接证实了此事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府台府邸,王乾自造的一间隐秘地下密室。

“王大人,你怎么下来了?”密室里,赫然就是罗振天这半老头子。

王乾看着罗振天,不带情绪的道:

“今天,有位年轻人向我打听你的踪迹,我很奇怪,想来知会你一声。”

罗振天顿时面如死灰,哀道:“王大人,请你一定保住我,一定保住我。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金银财宝都行。”

王乾这下就更惊奇了,看样子,这事不像二十万两银子那么简单啊。上头要自己关照的,到底是个啥?

见王乾不说话,罗振天突然跪下,求道:

“王大人,我求求你,别把我供出去。那是文国皇龙卫的人,一旦落到他们手里,我必死无疑!”

“文国?皇龙卫?”王乾眼中射出一道精光。

0204 看着不像

夏国与文国已经息兵止戈,签下了同盟条约。

至少三年内,两国不会再起战事。

但是,三年后呢?夏国与文国终究免不了一场争锋。因此,虽然面上和和平平的,但是王乾心里明白的很,文国,依然是夏国的敌人。

文国的皇龙卫居然到了夏国大竹府,这可是件泼天的大事。

皇龙卫是什么样的存在,别人可能不太清楚。巧的是,王乾却有听闻。那是文国最为顶尖最为机密的间谍机构,里面的人拥有先斩后奏之权,是文国朝廷百官闻之色变的暴利机构。这样一支机构,无声无息出现是夏国,绝对不是什么友好会谈的信号。

“罗振天,你可想清楚了,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王乾心里也有些紧张。

罗振天伸出五指,发起毒誓。

但是至于为什么遭到文国皇龙卫的追查,罗振天却半个字也不肯吐。

王乾看的出来,罗振天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也就是说,有一支更恐怖的力量,让罗振天宁愿去面对皇龙卫丢了性命,也不愿意把这背后的因由道出来。

会是谁?

会是让自己关照罗振天的那个人?

王乾感觉自己卷进了一个漩涡,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被淹没进去。

“不对,罗振天,你在撒谎!”

突然想起了公主殿下的王乾,终于清醒过来。那个江可道绝无可能是文国的皇龙卫,那可是公主殿下的人,难道说,公主殿下投递叛国了?

呸!

满夏国谁不知道,公主殿下是陛下最疼爱的人。大夏国至今尚未确立太子,未来大统谁来继承还不一定呢。要说公主殿下和文国皇龙卫有所勾结,王乾保证能喷罗振天一脸。

罗振天见发了毒誓都不管用,心死如灰,但仍旧不肯道出实情。

“罢了,王大人,你若真不信我,便把我交出去就是了。”

“罗振天,我只能说,那个江可道绝对不会是文国皇龙卫的人,这点我可以担保。至于你所说的皇龙卫是怎么回事,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

“什么江可道?”罗振天神情一惊。

“就是来找我打探你消息的那个年轻人。”

“他叫江可道?”罗振天眼睛瞪得大大的。

“对啊,他是这么说的。”

罗振天现在手上如果有一把刀,一定会上去捅王乾几刀。哪怕他是大竹府的府台大人,也要先捅了再说。你娘的呀,他叫江可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王……王大人,你……没事了,没事了。”

王乾看着罗振天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所猜测的不错,江可道的确不是文国皇龙卫。就是说嘛,江贤侄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是皇龙卫?

看着就不像。

扶风府。

豹子亲自押运的八千两银子终于如期抵达,在亮出了江可道的名号后,王府的侍卫二话不说就进去通报了。

豹子还是第一次独自带队进王府,脸上自豪的神情就不用说了。

身边的小弟也是一脸的崇拜。

这是明王王府,西境的摄政王,一言而决整个西境的生死。平时别说进王府了,就是走近点看看,都会被侍卫盘问,倘若像现在这样带着刀兵,还没走近就会被射成刺猬。

“豹子哥,咱们公子和殿下的关系真不赖啊。”

“那还用说,公子和殿下,那是兄弟相称。你别看公子现在什么都不是,官位也被撸了,但是在云州一州四府,哪个府台见了公子不得示个好?”

“那是那是,公子神通广大。”

“你小子算是走了运,从猛虎帮出来直接被公子看上,加入了我们特训队,否则,一般人可没机会接触到这些。”

“那是那是,公子慧眼如珠。”

豹子一转头,一脚就踹了过去。“你丫的还跟我这掉书袋呢?怎么滴,显得自己特有文化?有本事和公子比比去,别说作诗作词了,那是欺负你。对个对子,对出来都算你的。”

那小弟立马不敢犟嘴了,只嘿嘿的笑。

在江可道手下的这支特别机动部队里,人很少,但是所有人都害怕两个人,一个是吕虎,一个就是豹子了。

吕虎属于那种不点名批评,但是玩死你的类型;豹子不一样,豹子整人之前,都要大大咧咧的到处囔囔,仿佛要让全世界都来做观众。

没一会工夫,便见得王府的侍卫又折返回来,让众人进府。

所有兵器在门口卸下,马车的箱子全部扛下来,一一检查过,这才放行。

检查到八千两银子的时候,两名侍卫明显一愣,这年头,贿赂都这么名目张胆了吗?

文青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听得后面的声响,也并不回头。

“草民参见殿下!”“草民参加殿下!”

押送银子的六个人,包括豹子在内,一齐对文青跪地行礼。

“起来吧,江可道让你们来我这,可是有什么消息。”说着话,文青这才转过身子。

豹子向前抬腿,迈了一小步,道:

“回殿下,公子没让带什么消息回来,就是……就是把这些让带回来。”

文青这才注意到,边上放着几个木箱子。

“打开。”

一声令下,不等豹子动手,早有守在一旁的侍卫,啪啪啪的尽数打开。里面银灿灿的银子顿时全部露了出来。

文青皱眉,“这些是?”

豹子立马反应道:“殿下,这些是公子卖酒的银子。一共是八桶酒的所得,还有一桶酒公子没卖,说是先留着。”

“你说什么?!”

意识到文青加重语气的质问,豹子也不禁冷汗连连。这一路上也没出什么差错啊,公子就是这样交代的,可别把自己交代在这了。

“回殿下,这是八桶葡萄酒的银钱所得。”

文青眯着眼,突然大笑道:

“哈哈哈,果然,果然啊,一桶这样的葡萄酒,竟然被他卖出了一千两银子一桶,也只有他,才敢卖出这个价。”

豹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不妨又听文青道:“不,不对啊。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把八千两银子全往我这里送?他江可道是这样的人?看着不像啊。”

豹子等人一愣,纷纷思索,对啊,公子看着确实不像这种人。

0205 偶遇皇龙卫

江可道一连三个喷嚏打出去,不由得捂了捂身上的衣裳。

这天气,都快要入夏了,怎么突然一阵凉呢?该不会是谁又在自己背后嚼舌根吧?

从大竹府衙出来,江可道便以江氏商行当家人的身份,四处游走,和大竹府的商行及商户进行友好访问,但凡是物美价廉的货物,江可道都预定上一些,交付一笔定金,等到货物送至扶风府,便交割剩下的货款。

当然,这些货物以牛皮羊皮居多。

吕虎和强子眼睁睁的看着江可道花钱如流水,几天下来,脸上都快苦出水来了。他们都是穷惯了的人,别说花这么多钱了,就是见也很少见到这么多钱啊。

关键是,买这么些东西,家里也根本用不上啊!

走街串巷之后,江可道见一间茶楼,便走了进去,准备歇息歇息。

“小二、小二,上壶茶!”

老半晌工夫,也见不到店小二,更别说茶了。

江可道很生气,“这都什么服务态度啊,虎叔,你下去问问,这店到底还开不开?”

吕虎走后,江可道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

那汉子一身劲装,但看上去却又平平无奇,是真的平平无奇那种。唯有那双眼睛瘆人,如果对视着看,只怕心中所有的秘密都会被看破。

“这位公子,不知道是否能拼个桌?”

江可道扬起头,再看了看周边,空桌子还很多啊!心中顿时明了,拼桌是假,套路是真。

于是道:“想坐哪就坐哪吧,反正也没人上茶。”

那汉子从容的坐了下来,如果不是眼睛看着这一幕,江可道都不会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这种人,隐于人群中,只要不发出声响,那么哪怕就是欺到你身边,你都会毫无察觉。

“公子,可是和这大竹府的府台王乾相熟?”

江可道猛然一惊,对方能问出这个问题,岂不是说,这几天自己的行踪,全部有人跟踪?

“我和王大人熟不熟,是我的事。但是,我好像和你不熟吧?”

那汉子也不恼,又道:

“公子别误会,大家都是文国人。出门在外,遇到点难事,想找大竹府的府台大人帮帮忙。”

江可道心中警惕,指了指府衙的方向,道:

“王大人平日里都在府衙,你有事找他帮忙,直接找去就是了。”

“公子说笑了,王大人又岂是我们随随便便能见到的。说来也惭愧,其实我们找王大人,也是为了向他打听一个人,那人在生意上欠了我二十万两银子,跑到大竹府,就消失了。”

江可道蹭的一声就站起来了。

心中的惊惧可想而之,当时编这个谎话的时候,只有夏芷和王乾在场,这人是王乾的人还是夏芷的人?

吕虎恰巧上来,见状就要奔过来,却被江可道摆摆手。

“你到底是何人?”江可道厉声质问。

那汉子也被问懵了,难道是自己的演技不够好?还是编的故事漏洞太大?

那个人是罗氏商行的当家人,说他生意上欠钱,这是非常顺其自然的事情啊,有理有据,不应该被看破才对啊。

“公子,我刚刚说过,我们都是文国人。”

“你若不说真话,我就要换个桌子喝茶了。”江可道作势要走。

那汉子连忙起身,拉住江可道,一边恳求道:

“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唉,我这……我这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祖上一直经营着牛羊生意……”

话未说完,便被江可道打断:“行了,这个故事我刚刚编过,你再换一个吧。”

“啊?公子的祖上也和我一样吗?”

“你要这样说,我就无法反驳了,毕竟整个人类的祖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只猴子。”

那汉子显然没明白江可道在说什么,“一只猴子?”

“对啊。”江可道坐了下来,准备科普洗脑,“在很久很久之前,这片土地上,还没有人,只有一群猿猴,这群猿猴因为生存所需,慢慢学会了用火,学会了制造简单的工具,再过了很久很久,就变成了人。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那汉子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我的个妈呀,自己不会是碰上个傻子吧?好不容易出趟任务,身为皇龙卫中的精锐人物,竟然看人都会看走眼?扯半天对面是个傻子?

这要是传回去,大家伙还不得乐上好几天?

“公子,你是说认真的?”

“这位兄台莫非觉得我在开玩笑?”

“不会不会,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人这样开玩笑的。”

“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

“额……”那汉子噎在那,一时接不上话。不对啊,自己不是打探大竹府府台王乾的事情吗,怎么说着说着说到猴子上面去了?

对面真是个傻子?不,是个高手。

那汉子这才警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就被对方带偏,这对皇龙卫的人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这也说明了,眼前这个年轻公子深藏不露。

现在再想要回到刚刚那个话题,却又显得不合时宜了。

江可道也在暗暗观察,对面的汉子到底是哪一边的人。按理说,夏芷是没有必要再派人来试探自己,双方并没有利益往来;反倒是王乾的可能性最大,但是刚刚那汉子直呼王乾的名讳,显然也不可能是王乾的人。

这年头,无论你要扮作什么身份,但是对主子的名讳是绝对不会如此放肆的。

那会是谁?

“那个,公子真的不能帮忙引见引见王府台?”那汉子直好强行拐弯,回到最开始的话题。

江可道摇摇头,道:

“你见了他也没用,你要找的人,王府台肯定说没见过,也没听过。”

“公子知道我要找谁?”那汉子一脸惊奇。

江可道故作高深道:“不就是欠二十万两银子的人吗?我也在找他,他也欠我二十万两呢!”

那汉子眼中一道精光爆射,突然道:

“公子可是在说笑?”

这一激动,突然露出了袖口里面衣衫的一个符号。很熟悉,江可道绝对见过这个符号,只是绣在衣服上的,倒是头次见。

江可道突然想起文青给自己的玉佩,登时道:

“你真的是文国人?”

0206 自己人

那汉子大概也被江可道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懵了。

自己介绍的不够清楚?不是说过了咱们都是文国人么,怎么还问?

“公子,你可是有些耳背?”那汉子试着问道。

江可道又重复了一遍,道:

“我问你,你真是文国人?你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

“如假包换。”

那汉子虽然不知道江可道为何要确定这个问题,不过,对于文国人的身份这一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个生意人,哪个国家去不得?

江可道顿时心下了然,伸出手,想去拍拍对方的肩膀。

岂料那汉子警觉的很,不等江可道的手触及,便身形一晃,躲了过去。多年的皇龙卫当差经验,绝不允许自己陷入任何一丁点可能的险境之中。

万一江可道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一招化骨绵掌,自己就得瘫在这儿。

“你瞧瞧,还见外了。咱们自己人。”说着,江可道往怀里掏了掏,把文青给的那块龙圣令掏了出来,“给你看个东西,你保证不陌生。”

那汉子见到龙圣令的一刹那,浑身汗毛竖起,猛的一个起身,鞠躬抱拳道:

“属下厉屠,参见上使。”

江可道被这突然的敬礼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啊,这块牌子这么厉害?不仅对文官武官有效,对一个文国的生意人也有效?

不对,刚刚他说属下厉屠,属下,这是一个什么机构?

江可道决定套一套话,“你果然认识这块牌子,说吧,你怎么到大竹来了?”

厉屠犹豫了一阵,还是道:“回上使,属下奉命,前来夏国查一桩案子,这案子涉及面太广,属下也只是负责其中一支。”

查案子?

这个罗振天有这么通天的关系么,竟然惊动这么隐秘的力量来查?不应该啊。难道是走私国有财产太过巨大,所以朝廷震怒,派了这些人来查?

“什么案子,这么大费周章的?”江可道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厉屠几度想开口,却又有些为难,这事乃是高度机密。掌龙使亲自安排的人手,亲自布置的局,最终的结果直接对圣上汇报,整个文国上下,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可是,江可道拥有龙圣令,这就令人为难了。

见龙圣令,如见圣上,有如掌龙使亲命。自己若是不老老实实的交代,回到文国算起旧账,恐怕就得心惊胆战的交代了。

厉屠最终还是决定不说,他心中实在摸不准江可道到底是什么来路。

“回上使,此事实属皇龙卫第一机密,请恕属下不能告知。”

江可道心中的震惊,比案子来得还要强烈。竟然是皇龙卫,文国最为神秘的间谍暴力机构,自己手上这块牌子,竟然是皇龙卫的牌子?

文青啊,你大爷啊,你给这么一块牌子放我身上,岂不是要我客死他乡啊!

江可道已经不关心查什么案子了,他现在想的是,这块牌子能不能让皇龙卫的人,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厉屠给带回去。

“厉屠是吧,你看,我在大竹府还有生意要做,这块牌子,要不你给带回去?”

厉屠退后一步,道:

“上使大人,万万不可。龙圣令乃圣上亲颁,整个皇龙卫、整个文国,也只有三块。属下万万不敢染指。”

江可道转过手心,仔细看了看这块毫不起眼的令牌,起初只是因为它是纯金打造的,江可道拿着就一直不肯还给文青,文青倒好,这么重要的东西,从来也不来催。

这个缺心眼的。

现在好了,知道这块牌子的来历了,江可道反而不想要了。别说是纯金打造的,上面就是镶满了翡翠宝石,江可道也不想要。

既然厉屠不敢带回去,那这块牌子就只能暂时搁在自己身上了。

“行了,相见即是有缘,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吧,我请。”

厉屠明显有些拘谨了,小心的坐下,见江可道给自己沏茶,连忙接过,口中道:“不敢有劳上使,多谢上使。”

“别叫我上使了,我又不是你们皇龙卫的人。这牌子,是一个坑爹的家伙给我的,我迟早要还给他的,放在身上太不安全了。”江可道悠悠的道。

“是,上使。对了,上使,您到大竹府,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案子?”

江可道横眉一瞪,盯着厉屠,说道:

“第一,不许叫我上使,我姓江。第二,我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查案子。当然,也顺便关心关心一些案子,比如罗氏商行的当家人罗振天怎么失踪了,比如前阵子凤歌军的大将军南宫痕怎么就战死了,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找找真相。”

厉屠心中激荡,上使不愧是上使啊,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把整个皇龙卫近两月的调查给说完了。查南宫痕的死,查到罗氏商行的罗振天这个突破口,皇龙卫的人马整整花了五十八天。

再瞧瞧人家上使,只是顺便出来关心一番,就直接出结果了。

“江公子,属下佩服。但不知江公子在大竹府衙查出了什么?”

江可道回想了一番,摇摇头,“那王乾跟个老狐狸一样,我估计罗振天八成是被他埋了,你是没看到他那穷酸样,一听到银子眼睛都放光,所以杀人夺宝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可能,区区一个大竹府的府台,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怎么,那个罗振天来头很大?”

“此人有重大通敌卖国的嫌疑,和大夏国朝中的高官有所勾结,我们还在查实证据。”

江可道心中一惊,“你们还真在查罗振天啊?”

“不错,西境的大战,圣上怀疑是文国有人心思动了,才里外勾结,挑动了这一场大战,直接导致了南宫大将军的战死。”既然江可道已经知道这两件事情,厉屠所幸就多说了几句。

江可道眯着眼睛,好半会才道:

“你们有多少人马在大竹府?”

厉屠道:“加上我一起,一共三人。”

“厉害啊!”江可道不由得点了个赞,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三个人就来了。自己来跑一趟生意,都带了一千凤歌军。

原本还想着怎么端了这大竹府衙,彻底翻查一遍的江可道,顿时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动静太大,干系太大,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样吧,你们也别在大竹府查了。这里交给我,我和王乾慢慢混熟一些,再看看能不能套一些有用的消息。”

“江公子,这……?”

“这什么这,难不成你想出卖色相,去贿赂那个王乾?”

厉屠登地站起,抱拳道:“如此,属下便告退了。”

开什么玩笑,哥哥还是黄花小处男一个,出卖色相去伺候那个满脸胡渣的王乾,想想就菊花一紧,虎躯一震,赶紧溜了为妙。

0207 卖个故事

把厉屠赶走后,江可道理了理思绪,决定暂时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案子,好好的把自己的扶西走廊搞起来再说,说不定这是流芳千古的壮举啊。

“虎叔,你过来一起喝杯茶,解解渴。”

吕虎凑上前,一连喝了三杯,兀自不解渴,道:

“公子,这要是有咱们的娘子茶饮,那就好了,一杯透心凉,心飞扬啊。”

江可道撇了吕虎一眼,“广告词倒是记得挺熟,对了,这破茶楼刚刚为什么半天不上茶啊?”

“哎,公子,你可别提了。下面有个说书先生在说大话呢,店小二愣是站在那听说书,耳朵里哪还听得着公子的话。”吕虎显然也和江可道一样,对这店的服务态度相当不满。

江可道突然想起,这种茶楼可谓消息最广的地方了。

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在此聚首。

上至朝廷大事,下至隔壁老王,但凡发生点什么新鲜事,茶楼里总是第一道消息来源。

“虎叔,走,咱们也下去。换个桌子喝茶,这楼上寡淡无味的很。”

这间茶楼和明台府的天下茗居格局不一样,躲在二楼,反而落个清静,底下的说书人,声音没法传到上面来。所以想听故事,就必须在一楼,这样一来,倒显得一楼人头攒动,生意爆好。

江可道仔细听了一会,是个无聊的话本。

讲的还是大夏国朝中某一大员的小三奇遇记,这种故事,也就敢在边城说说,进了京,只怕第一场讲完,说出的先生就吃了牢饭了。

江可道推了推旁边桌的一位小哥,低声问道:

“这位兄台,台子上说这样的故事,府衙不会管么?”

“你怕是第一天来大竹府吧?当官的哪有心情管这个,都在想着怎么调离这个鬼地方呢。”那小哥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道。

江可道疑道:“为什么要调离大竹府呢?”

“为什么?嘿,你睁大眼看看,这大竹府,看着是挺大,穷的不像样。当官的没有油水可以捞,当然想要走了。”

江可道又道:“不至于吧,我听说,府台大人准备大力发展大竹府的商贸呢。”

“所以说你是第一天来的吧,大竹府哪有什么商贸?有钱的人都不爱来这,没钱,怎么买卖东西?”

江可道又压低了声音,道:“兄台,别说我没照顾你。这一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内部消息,府衙的确有意和文国的扶风府进行两国商贸往来,商机一纵即逝,兄台自己好生考虑考虑。”

那小哥停下了嗑瓜子,正式的打量了江可道一番。

见江可道衣着整齐,身边还有护卫相随,料想也不是普通人,只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见面即是有缘,不用谢。”

“我应该相信你吗?”

“信不信由你,信,只是多了一次机会,不信,也不过是错过了一次机会。”

江可道不知道那个一面之缘的小哥会不会有所行动,扶西走廊,当然是越多的商人、商队参与进来,就越能产生虹吸效应,慢慢的聚集大量的商贸交易。

他现在关心的,是那个说书先生。

自己当然不可能天天候着这里等待有用的消息,常驻点茶楼的,除了老板和店小二,就是这个说书先生了。

所以江可道决定在这茶楼放一只眼睛,很幸运,选中了这个说书的先生。

等这一场终于说完,江可道领着吕虎,来到后台。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率先发现了江可道两人,满脸的警惕之色。

江可道从怀里掏出一串铜子,丢了过去,“小姑娘,去买糖吃。我不是坏人,就是想和那位老先生聊点事情。”

那小女孩任由铜板掉在地上,也不去捡,只回头看着说书的那位老先生。

“小翠,既然是客人赏的,你便拿着买糖去,无妨。”说完,抬起头,看着江可道,“这位公子面生的很,不知道有什么是小老儿可以效劳的。”

江可道琢磨着怎么开这个口,总不能直接说,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摄像头。

太粗暴了,得委婉。

“老先生,我觉得你刚刚说的故事,不太好。”

“公子是官家的人?”那老先生明显身体一动。

江可道笑了笑,道:“老先生误会了,我若是官家人,就不是来点评先生的故事了,而是直接带先生走了。”

“倒是小老儿太过着相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失礼失礼。”

“老先生,我这里有个故事,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哦?公子也是干这一行的?”老先生有点惊奇。

江可道摇摇头,开什么玩笑,本公子要是也干说书这一行,你们的饭碗还能保得住么?本公子是茶叶大亨、香水大亨、葡萄酒大亨,迟早富可敌国。

靠说书,哪年哪月才能挣得了这么多银子。

“只是偶然得之,觉得老先生也许能把它讲好。”

“小老儿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江可道便又把讲过两遍的射雕故事,重新说了一遍。反正在大竹府已经告诉夏芷了,干脆再卖一次,这样才显得有价值嘛。

那老先生显然从未听过如此传奇故事,听得如痴如醉。

江可道却故意说到一半就停下了,“老先生,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好!好!好!”那老先生满脸涨红,显是内心激动,“公子,这个故事卖与小老儿如何?价钱随公子开。”

“卖给你?”江可道神情犹豫。

“不错,条件公子可以随便开,小老儿能够满足的,定当满足。”

“老先生,这故事给你说也行,我只有一个请求。”江可道酝酿了一会,才道。

那老先生想都没想,就点头道:“公子但说无妨。”

“好。我想要知道大竹府王府台的一切资讯,每天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甚至,家里面都发生过什么,我都要知道。”江可道说的很慢,生怕老先生听不清。

那老先生明显迟疑了下来。

居然在打探大竹府最高领导人的行踪,眼前这人,究竟是敌是友?

“老先生也不用担心我会对王府台有什么不利,只是我和王府台在做一桩交易,我不得不多一个心眼。”江可道解释了一句。

“好,我答应你。”

当官的是生是死,说到底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大。但是有了这个故事,自己和小翠的生活可能就会有大大的改观,孰轻孰重,用脚趾头也想得到。

江可道搞定这一切,终于开始准备打道回府。

这一行,小半月余的时间,也不知道回去后,夏国的商人们敢不敢到扶风送钱,哦不,是到扶风发财。

0208 第一只螃蟹

扶风府。

江可道回来已经第三天了,三天的时间里,江可道足不出户,也不见客,待在自己的实验室,又在琢磨着给葡萄酒加点什么料。

“老爷,你才回来,两位姑娘交代过,要老爷好生休息。”

秋月三天时间里,絮絮叨叨的唠叨个不停。

总体意思就是,江可道你可别再折腾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这是两位当家女主人的意思,你不听可以,我可是传达到位了。

江可道看着秋月,显得很有耐心的道:

“我说秋月啊,你说说看,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秋月脸一红,老爷怎么问这种问题。

江可道浑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自问自答道:

“啊什么啊,我告诉你,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事业,而是兴趣。你想想啊,如果一个人没有了兴趣,他的这一生该是多么无聊啊!”

秋月似懂非懂,点点头,“所以老爷,你还是要往葡萄酒里加东西吗?”

“你看看你,这不叫加东西,这叫调整配方,所有伟大的发明都是这么来的。”

“可是,可是你已经毁坏十二小桶酒了,其中有三桶,是给明王殿下留的,也都一起给折腾没了。”秋月有些隐隐担心。

把明王殿下的东西给弄没了,换做往常,那就等着抹脖子吧。

这也就是老爷和殿下关系不一般,自己才显得稍微镇定一些,但是,不管怎么说,把明王要的酒全部给弄坏了,这个罪过可大了。

江可道丝毫不在意。

“你少跟我提他,我都回来多少天了,是头猪也该知道我回来了啊,居然都不来看看我。哎,真是有异性没义气啊。”

秋月吐了吐舌,老爷能吐槽殿下,但是自己绝对半个字都不能吐槽。

“说谁没义气呢?”

听得这个声音,秋月的心扑通一声,差点就跳了出来。幸好,幸好啊。幸好自己刚刚没有乱说话,否则这神出鬼没的明王殿下听了过去,自己还能有好?

江可道挥了挥手,让秋月退了下去。

“怎么,终于良心发现,来看望我了?”

文青收起折扇,用扇子指了指江可道,“我说江兄,你这可就不讲良心了啊,我自从接到你的八千两银子后,可以说是忙前忙后的准备葡萄酒的生产,你倒好,回来三天都不闻不问,当起甩手掌柜来了。这个酒你可是占了七成的份子,你要继续这样,我可不干了啊!”

江可道心知理亏,故意装糊涂道:

“是吗?我以为你和赵姑娘你侬我侬,昼夜奋战呢?”

文青脸一红,呸了一口,道:“斯文败类,斯文败类啊,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才子,这种话也是可以说得出口的吗?”

“我可没说过我是才子啊”,江可道摆摆手,摆明了一副无赖模样,“当然,斯文败类这种身份,我也是绝不会承认的。”

文青懒得和江可道纠结这些,真要纠结下去,用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上下。再往后,十有八九是自己会争输。

这次过江府,是因为夏国大量来人。

全部是商人。有商队,也有独行的商人,大竹府府衙专门派了一小支队伍压阵,但是事实证明,一路云淡风轻,到了扶风府,也是城门大开,丝毫没有任何阻碍。

夏国的商人这才真正相信,两国的商贸往来,是真的要开始了。

文青想来问问江可道下一步怎么办。

“嗯,看来有句话说的没错,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利益,商人们就愿意干;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们甚至愿意冒点险:倘若有百分百的利润,违法犯罪都行。”

“什么意思,我问你接下来咋办?”

江可道对于刚刚的对牛弹琴略感失望,只好道:

“还能怎么办,按我们最初规划的进行。划出一片区域来,成立自由贸易区,里面所有的交易,税负减半,倘若有落户开店的商人,更是可以享受三个月免税的政策。这些计划已经很仔细了,只需要派人去好好落实就行。”

“二十税一真的行?”

“什么?才二十税一,我一直以为是五税一呢?”

文青很无语,“江兄你可别开玩笑了,就算二十税一,我也很满足了。既然如此,那我便找找余泽和叶思远吧,这事,还得府衙来办。”

“不送。”

“对了江兄,我那三桶酒顺便也一起带走吧。”

江可道一愣,三桶酒?

“那个……文兄啊,你改天再来取酒吧,今天那三桶酒有点不方便。”

文青满脸惊奇,“酒还能有不方便的时候?”

“是啊是啊”,江可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推着文青,“改天来吧,改天我亲自给你送府上去也行。”

把文青送走,江可道一刻也没停歇,门外陈叔又来报,说是有三批夏国商人,正在门外求见,还带了很多很多货物。

江可道一拍脑袋,没得说,肯定是在大竹府预定的那些。

自己的用意是把这些放在自由贸易区交易,让大伙都看看,都瞧瞧。可不是在江府就偷偷摸摸的搞完了,那就白瞎了。

“陈叔,你和他们说,让他们去西城口的自由贸易区找我。”江可道立马就行动起来,“虎叔,你差人带上银子,多带一些,现在就去准备。”

待到了西城口,果然,十几批商人正在展示自己的货物,大量的扶风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的过来凑热闹了,江可道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几位供应商。

“丁掌柜、刘掌柜、郑掌柜,几日未见,几位风采更胜往昔啊。”

“托公子的福,对了,公子,您要的货我们已经全部带过来了,您要不看看,点点?”

“不点了,点什么点,合作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赚钱,是信任。信任比银子还值钱,我相信几位掌柜。”说着,转过头,“虎叔,你过去交接一下,把该付的尾款付一下。”

“江公子,真乃信人也,我等心服口服。”

你丫的才是杏仁,你全家都是杏仁。

“怎么样,诸位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对这一片还看好吧?”

当下,几位掌柜都是赞不绝口,并表示一定会继续与扶风贸易往来,加大货物的供给。

江可道也很满意,因为,自己的第一只螃蟹,已经上岸了。

0209 自由贸易区

很难得,城西口居然会比望峰街还要热闹些。

有一些扶风府的小商贩,见着这边人多,把担子挑到城西口,吆喝着叫卖。

叶思远很高兴,扶风府有了发展的迹象,那就是他这个府尹的政绩,不管是谁搞起来的,最后论起功劳来,跑不掉他。

所以远远的,叶思远就发现了江可道。

这个场面是谁弄出来的,叶思远清楚的很。虽然说明王殿下也在其中使了力,但真正的第一功臣,绝对是江可道那小子。

就是可惜,朝廷怎么把这么一位人才给罢免了呢?

朝余泽示意了一番,两人便主动走到江可道跟前。

“哟,这不是余大人和叶大人当面嘛,您二位父母官今日也惊动啦?”江可道见着这排场,率先打了招呼。

余泽脸上堆着笑,道:

“江公子,你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帮了扶风一个大忙啊。”

“可不是嘛,今年扶风的税赋有了指望了。”叶思远在一旁跟着搭腔。

江可道连忙否认道:“二位大人说笑了,我就是一个生意人,怎么把生意做好,是我的本分事。至于扶风府的税赋什么的,不归我管,不归我管哈。”

“哈哈哈”,余泽笑道,“行了,江公子,咱们也不是外人。殿下和我们说过这个自由贸易区,全是你的主意。只不过,具体怎么个搞法,我和叶大人还是不明就里,还希望江公子点拨一二啊。”

江可道装作一副迷茫的样子,点拨你大爷。咨询费不给,还理所当然的要点拨,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亏得自己还曾经称赞余泽是一只老狐狸,一点老狐狸的觉悟都没有。

“额……余大人说什么自由贸易区?”

余泽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了看叶思远,叶思远也是一脸迷茫,这个事前几天明王殿下刚刚找他俩谈过,说的就是江可道的主意啊。

可是这个当事人怎么跟没事一样?

叶思远不由得道:“江公子,你再好好想想,就前些日子,你和殿下谈的那个,贸易区的事情?能想起来不?”

江可道坚定的摇了摇头,道:

“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那天和明王殿下一起喝酒,两个人都喝断片了,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余泽何等眼尖,立马就看出了江可道其实是不想说。

否则,哪有两个人都喝断片了,一个人啥事都不记得了,一个人却记得清清楚楚,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个啥事都不记得的人,其实是啥事都不想说。

再结合江可道分文必争的性子,余泽立马就想到了问题出在哪。

“江公子,你再想想,这个贸易区的功劳,肯定会记上你的一笔。”叶思远仍然不放弃,在他想来,这么重要的大事,对江可道来说,那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光荣一笔了。

余泽不等叶思远继续说下去,笑道:

“一百两?”

江可道眼睛睁了睁,看着余泽,回道:“余大人你可真是大方啊,我前段时间还给府衙送去几十万两,到您这就一百两给打发了?”

“江公子,这……这钱府衙已经全部计划好用处了。我说一百两,是我私人掏腰包给……”

“得,我再去逛逛。二位大人再聊。”

江可道转身抬腿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余泽连忙侧身拦住,同时给叶思远打眼色,两人一眨眼,又站在了江可道的面前。

江可道皱眉,“二位大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兴耍无赖的啊。”

余泽搓了搓手,老脸一红,狠了狠心,道:

“江公子,一千两,再多本官也无能为力了。”

江可道看了看空荡荡的一片黄土地上,两国的商贩正在进行友好的砍价还价,心中一叹,道:“余大人,叶大人,这个真不是钱的事情。要不这样吧,这一片土地卖给我,我来给大家规划这个自由贸易区。两位大人看如何?”

余泽顺势侧头一看,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江可道买来做什么?

不对,那小子那么精明,一定是有利可图才会这样做,可是,商贸交易的税赋也是由府衙来收,他有什么利可图?收取保护费?

不应该啊,江可道这人虽然发财有道,但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收保护费是断断不会的。

余泽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看向叶思远。

没想到,叶思远居然点点头。

这是同意江可道要求了?老叶啊老叶,你还是太年轻,这小子不闻见腥味,是绝对不会出手的,一旦出手,说明利益可观啊。

可惜了,我们两糟老头子鼻塞,硬是闻不见这腥味在哪。

“好,江公子,就依你。这片土地原本就是荒地,回头府衙便差人来,给你量地出让地契。”

江可道这才满意的道:

“两位大人客气,来来来,咱们来探讨探讨这个贸易区应该怎么搞。”

不知道为什么,余泽看见江可道贱兮兮的笑脸,总觉得自己上当了。

转过头,对叶思远道:“叶大人,我怎么觉得,我们吃了一个大亏呢?”

叶思远虽然也微微感觉不妙,但是这件事左思右想,有百利而无一害啊。不但有人出主意,还有人主动承担规划建设的事情,而府衙一分钱都不用花,就是出让了一片原本就荒废的土地,这怎么能是吃亏呢?

要说吃亏,那也是江可道吃了个大亏。

“余大人说笑了,江公子古道热肠,一心为了扶风,咱们还是先听听江公子的建议吧。”

“还是叶大人有良心,说了句公道话。”

拿到了土地的所有权,江可道心中当然满意至极。这年头的地契,可不是七十年,而是终生,甚至可以传给下一代。

想想自己即将成为一代著名开发商,江可道就激动不已。

因此,谈起贸易区的种种细节,江可道不遗余力,把余泽和叶思远说的一愣一愣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想道:眼前这小子真是个天才啊!

尤其是叶思远,听说了江可道的才名,但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连经商都这么精通,他不发财,谁发财?现在,叶思远终于觉得余泽说的吃亏是个什么概念了。

因为叶思远也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个什么亏。

吃了什么亏,谁也说不出,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感觉得到,却拔不出来。

江可道却不管这许多,辞别了余泽和叶思远后,终于意气风范,开始构建扶西走廊最重要的一站,自由交易市场。

0210 不如叫猎豹

从市场回来后,江可道又把自己关了起来,每天在家里用一根木炭画图。

秋月很担心,把情况和吕娘还有云汐都说了一遍。

现在,吕娘和云汐也很担心。

一个大男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所以此刻,吕娘和云汐都没有去店里,两人待在家,商量着,怎么把江可道给弄出去。多好的天气啊,闷在家里干啥啊。

“云妹妹,你可看的懂,公子画的是什么?”

云汐也正凑着脑袋,往里瞧,瞧不太分明,但还是能看到一些。“好像是画的房子,但是又不全是房子。”

“公子又想买房子了?”吕娘低声喃喃道。

在明台府第一件事,江可道就是想方设法买了一座院子。到了扶风也一样,旁的事情都没干,江可道第一件事,也是先买一座院子再说。

为什么公子这么爱买院子?

这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吕娘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云汐眉头紧蹙,道:“不,我看公子这回,不是想买,而是想自己盖一个房子。”

两人低声耳语着,不经意间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江可道回头一看,讶异道:

“哎呀,稀客稀客,两位姑娘今儿个没去店里,反而倒我这儿来了?”

江可道此时双手乌黑,脸上也有一画没一画的木炭黑,看上去狼狈极了。云汐噗呲一笑,道:“公子你这是画画呢,还是烧煤窝去了?”

“你说这个啊”,说着江可道拿起手上的纸,道:“这个叫规划图,跟你们说了也不懂。主要是毛笔太难用了,这个碳用起来比较顺手。”

吕娘凑上前去,盯着江可道的大作,疑道:

“规划图?什么是规划图?”

江可道赶紧收了起来,这东西,自己呕心沥血之作,可别被两女一人一半给撕走了。

这件事情,交给吕娘和云汐显然不合适。

“对了,秋月,你去把豹子喊过来。”江可道没有回答吕娘,反而对门外的秋月吼了一句。让豹子来牵头做这事,还是比较适合的。

回过头,发现吕娘和云汐都看着自己呢。

“咳……规划图是吧,规划图其实也是画画的一种。”江可道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心中一直期盼着豹子赶紧进来救场。

“比如说,我们要造一个水车,得先画图。我们要做一把椅子,得先画图。这些,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为规划图。”

吕娘和云汐似懂非懂,不过却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现在两女关心的问题是,江可道为什么要盖房子。

“公子,你找我!”豹子人还没进院门,便大声道。

江可道终于解脱,对云汐和吕娘摆摆手,把豹子唤了进来。

豹子看见三人在屋里,不明所以,问道:“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可道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

“坐,先坐。豹子啊,你跟着我也日子不短了吧,老实说,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豹子屁股还没挨上那凳子呢,一个弯身又站了起来,道:“公子对豹子,自然是无话可说。公子,可是有什么危险的任务?”

“坐,坐嘛。”江可道收起规划图,道:“豹子,的确有件事需要麻烦你。城西口那边,我拿了一块地,未来将盖成一个自由贸易市场,就是文国和夏国两国商贸往来的一个地方。我想给你一成干股,你替我主持那边的工作。”

豹子一个起身,又一次站了起来,连忙拒绝:

“那可使不得,使不得啊公子。有事情吩咐下来就是,怎么还给……给什么干股呢?对了,公子,什么是干股?”

“你先别忙着拒绝。一成干股,也就是一成份子。你可别小看这一成份子,你的下半生靠着它,可以衣食无忧了。”江可道缓缓道。

这一下,就连吕娘和云汐都有些心惊。

她们跟着江可道时间久,当然知道江可道口中的“下半生衣食无忧”是什么概念,就连娘子茶和云香那么暴利的东西,为江可道挣回那么多银子,江可道都曾说过,靠这些钱可以下半生衣食无忧。可以想见,那个什么自由贸易市场,必然是个源源不断的财富来源。

豹子就更是心惊了,更加不敢要了。

“公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您这样做,兄弟们岂不是要戳我的脊梁骨?”

梅花庄一众兄弟,已经落到快没饭吃上山落草为寇的地步,要不是江可道,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山头,商量下一顿吃什么呢。

眼下豹子要拿走这么一成份子,其他兄弟知道了,能不说他豹子贪心?

江可道倒是没想这么多,迟疑了一番,继续道:

“那要不这样,你和虎叔,每人拿一成份子。”

原本对于吕虎,江可道另有安排,不过眼下这情况,让豹子一人拿,他肯定也不干。干脆就把吕虎也拉进来。这两人几次护卫他安全,说是贴身保镖都不为过。

“你也别忙着拒绝,这事你得办好了,才能衣食无忧。要是办不好,我会让你下一顿就没得吃。”

豹子见有吕虎陪着,怎么说也有个伴,开口道:

“公子你就放心吧,有您在前面领路,哪有办不好的事情?”

谈妥干股的事情,江可道便将规划图递给了豹子,不过豹子也瞧不懂。

江可道:“豹子,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找一个能盖房子的施工队。工钱好说,可以给到扶风府的两倍,但是必须靠谱。”

“这个没问题。”

江可道:“不对,第一件事是,我们得想个名字。”

云汐在一旁道:“公子可是想像娘子茶和云香一样,有个这样的名字?可是施工队一般都没有名字吧,也用不上啊。”

“现在用不上,以后用得上。”江可道淡淡的道。

豹子灵机一动,这可是出主意的时候啊,于是道:“公子,不如就叫猛虎帮吧?”

“我们是去盖房子,不是去拆房子,叫猛虎帮,像话吗?”

云汐想了想,对江可道说道:“公子,这事既然是豹子在牵头,不如就叫豹子施工队?”

江可道重复两遍,喃喃自语。

“豹子听上去像包子,不霸气。不如就叫猎豹施工队吧!”

0211 二季度财报

不得不说,豹子还是很有包工头的潜质。

城西口的自由贸易市场,面貌一天天的在变,在不影响正常交易的同时,豹子尽最大的可能在赶工程。

市场是一个半封闭式的场,规划有一横一纵两条街。

最靠近城门口的地方,立了一块高六丈的牌坊,上面“扶西自由贸易市场”八个大字熠熠生辉,底下刻着几行小字:

一、凡在市场交易的所有商品,所征税赋为二十税一;

二、凡在市场内开店的,免除三个月税赋,并免除三个月店租;

三、扶风府未来所有优惠政策,本市场优先享有。

刚开始的时候,余泽他们对江可道盖这么长的两条街,实在是不能理解。文夏两国商贸,听着排场挺大,但是真正的交易量,还不及望峰街呢。望峰街现在才一条街道而已,你这个什么自由市场,口气也太大了吧,一修就是两条,这不是糟践钱么?

但是这几行小字出现之后,自由市场里的商人突然多了起来。

就连一些原本在望峰街的商家,也开始往这边凑,打听情况。

豹子的商业街还没修好,就已经接到了无数的咨询,绝大部分是要来租店面的,也有少部分是想买店面的。

豹子的统一回答是:所有店面不卖,想租可以,得等店子修好了再说。

豹子似乎有些明白江可道说的,一成份子后半生衣食无忧的话了,这两条街光是收租子,每个月恐怕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自己拿一成,岂不就是衣食无忧了?

“秋月,他们人都到齐了吗?”

江可道已经很少去管工地上的事情,时间向前走,很多东西按部就班的往前行进,转眼就到了六月份,江可道决定召开一次二季度财报会议。

秋月弱弱道:“回老爷,人都在大堂里候着,就是……就是,就是明王殿下还没到。”

殿下勿怪,殿下勿怪,我可没有说你坏话啊。

江可道问了问,“帖子送到王府了吧?”

“送到了,昨天就送到了。”

“行了,咱们先过去吧,文兄毕竟是王爷,偶尔摆摆架子,这是可以理解的。”

进了江府大堂,秋月依旧守在门口,不能进去。倒是夏竹那个婢女,反而大大咧咧的坐在里面。秋月有时候也恨自己,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学习呢,老爷当初教春夏秋冬四个婢女数学,夏竹悟性最高,学的最快,这不,立马就成了老爷跟前的人了。

“各位都到了啊、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拘谨。咱们等等殿下,人齐了咱们再开会。”

江可道颇有一副董事长的做派,不过,现场除了他,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开会要干什么。包括抱着几本账簿的夏竹,也是一头雾水。

吕娘,云汐,吕虎,豹子四个人赫然在座。

“公子,没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先去工地那看看?不看着我不放心。”豹子有些为难,这样干巴巴的坐着,这也太熬人了吧?

江可道摆摆手,无情的拒绝了豹子的申请。

“先坐着,不着急。这个会很有必要,你们也很有必要参加,只有这样你们才会知道,每付出一分劳动,就会有一分收获。”江可道顿了顿,又道:“当然,明王殿下除外,他那个人,好吃懒做习惯了,看在圣上的份上,我们就多让让他。”

“谁又在人背后嚼舌根呢?”

文青信步走来,众人连忙起身。

江可道特意给文青留了个上首的位置,怎么说也是王爷,西境的摄政王啊,这权利可不是假的,也没人觉得不妥。

大家唯一觉得不妥的地方是,江可道得坐到下面来。

怎么可以和明王殿下平起平坐,这要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流放三千里?

江可道却浑人一个,丝毫不管。

“文兄,你这架子太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文青脸一红,低声道:“遇到点突发事情,来得晚了。行了,你就开始吧,我一会还得赶回去。”

江可道清了清嗓子,道:

“今日这么隆重、这么正式的邀各位前来,是想对这么些日子以来,各位默默的付出做一个正式的梳理。娘子茶,吕娘有五成份子,算是半个当家人了。云香,云汐有五成份子,明王殿下有四成,我本人有一成,咱们三算是股东。竹林醉,明王殿下占三成份子。猎豹施工队,在自由贸易市场里,占两成份子,豹子一成,虎叔一成。所以,各位其实都是这些产业的半个主人,你们有义务付出,当然也有权利知道回报。”

江可道一口气说了一大通,众人这才察觉,公子的产业可真不少。

喝了口水,江可道继续道:

“夏竹,你把最近这三个月的财报向大家汇报一下。”

“是,老爷。”

夏竹明显有些紧张,天啊,上面坐着的,真的是明王殿下。自己要向她汇报工作,这事听上去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回头告诉秋月她们,还不把她们给羡慕死。

“想什么呢夏竹,快说吧。”江可道见夏竹怔怔的出神,提醒道。

“咳……是,是的,老爷。”

说着,夏竹便翻开了账簿,一字一句的念道:

“二季度,从四月到六月,娘子茶一共营收八万两银子,开支三千二百两;云香营收十二万两,开支二千七百两;竹林醉只有五月和六月的份额,一共营收十一万八千两,支出六千六百两。猎豹暂无营收。合计,二季度共营收三十一万八千两,支出一万二千五百两。”

江可道听完,接话道:

“哎,各位,还需要努力啊。才这么点钱,能干啥?”

众人本来心潮澎湃的情绪被江可道一句话,给弄的不知所以然。三个月挣下这么多银子,还说要努力,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文青也有点意外,道:“江兄,这已经很好了啊,我都很满足了。”

“你们满足,我可不满足。现在才是在云州铺开了生意,未来我们要在整个文国铺开,甚至铺到夏国、巴国,铺遍有人的地方。那个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衣食无忧了。”

场上所有人被江可道的话惊得合不拢嘴巴,包括文青也被震得发晕。

这个小子,竟然有如此大的格局?

江可道把众人的反应一一收进眼里,很满意的道:

“因为营收比较少,这次年中的分红也不会太多。吕娘,分红三万;云汐,分红五万两:殿下嘛,先拿八万两回去。至于虎叔和豹子,你们没有,好好干,争取年底分红。对了,夏竹,你一会领二百两辛苦费。”

众人推辞一番,都满心欢喜的收下银子。

待人都散去,文青贼兮兮的拉着江可道:

“江兄,你乃是云州第一才子,我有个帮要你帮帮。”

0212 有喜

“帮忙归帮忙,但是什么第一才子,我可是不认的啊!”

江可道立刻摆明立场。

他现在已经很少作诗了,就是怕别人惦记,成为什么第一才子。实在是心中有愧,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老拿别人的诗去炫耀啊。

文青搂着江可道,“行行行,不提就不提,那个,你帮我儿子取个名字呗?”

江可道大吃一惊,问道:

“文兄,你哪来的儿子?捡来的?”

“什么话,这不刚刚才让大夫给看的嘛,怀上了。”文青满脸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江可道还是很震惊,实在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怀上啦?这是有喜啊,是好事。好事!咱们得庆祝一下吧?”

文青也没听出话里的毛病,心情高兴的很,道:

“庆祝就先不庆祝了,你记得给我儿子想个好名字。”

“你咋就知道是儿子啊?万一是个女儿呢?”

“女儿?哦对,也有可能。那你帮我想两个名字,男女各一个,不许应付了事,否则,我定治你办事不力之罪。”文青又加了任务。

江可道怔怔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文青,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你说我没事提这一茬干啥?一个名字都不好想,还得想两个,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赵灵儿因为身体不适,被大夫查出有孕在身三个月了。这也是为什么文青今天会迟到,开会也催着江可道快些,要回去陪着赵灵儿。

送走文青后,江可道一个人在院里,静静的发着呆。

那个一起闯云雨楼的小子,突然就有儿子了。这让江可道很伤感,一直以来,江可道游戏人间,当官也好,做生意也罢,其实都没有真正融入到这个世界。

这也是江可道为什么一直不敢迎娶吕娘和云汐的原因。

或许,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在这个世界,落地扎根吧?

江可道的魔怔,被秋月再一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老爷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时不时的发呆,这迟早要出问题的。”秋月拉着夏竹,两人一起跑到吕娘和云汐的店里打小报告。

两女去而复返,又回到家中。

见到江可道果然独坐在院子里,也不画画了,也不弄葡萄酒了,一个人,看着花盆里的一朵花,看的出神。

“公子,公子?”

云汐在一旁,轻声问道。

江可道猛的回过神来,“是你俩啊,怎么没去店里?还想着回来分一把红么?”

吕娘眼睛有些红,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江可道,才让江可道时不时的出问题。从梅花庄开始,江可道可以说是吕娘一直带在身边的。

“公子,以后娘子茶那边,我就不去了,我在家里陪陪公子。”

“陪我干啥?我又不是病号。”

吕娘心里一咯噔,完了,所有生病的人都说自己没病。这是典型的精神出了问题。于是心里更加愧疚,看着江可道,却对云汐说道:

“云妹妹,要不咱们还是请个大夫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云汐点头,“好,我这就去。”

江可道看她俩不像闹着玩,登时急了。

“站住,干啥呢。什么请个大夫,你们不知道,我在军中都有江神医的称号,还请什么大夫,真有病,我自己就能看。”江可道气极,这才道出实情:“是文青那小子,他媳妇赵灵儿,就是那个小魔女,怀上了。让我给他儿子取名字呢!”

“真的?灵儿妹妹有喜啦?”

吕娘和云汐眼中都露出欣喜的神色,欣喜中带点羡慕。

“我怎么看着,感觉你们俩有喜似的。这么高兴,不如你们替我想几个名字?”

“公子这是什么话,你是明台府第一才子,想个名字嘛,多大的事。”说完,也不再管江可道了,回头对云汐道:“云妹妹,既然灵儿妹妹有喜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准备点礼物,去探望探望她?”

“听吕姐姐的。”

“那行。秋月,你看着公子点,云妹妹,咱们走吧。”

江可道眼睁睁的看着两女,干脆利落的走出院门,心中仰天长叹。

刚刚不是还说要陪自己的吗?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你永远也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哄你的。

“秋月,你也出去吧,老爷我一个人静静。”

“老爷……”

“你不出去,我可出去了啊!”

话音一落,秋月转身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把老爷放在家里,总比把老爷丢在外面来得安全点。

江可道一人在院里,一边想着给文青的儿子女儿取个啥名字,一边想着自己以后的路。

再这样像浮萍一样飘着,似乎也不是个办法。

得,还是先想名字吧。

“出身帝王之家,以后衣食无忧,肯定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如就叫文盲?”江可道暗暗的想,“文青不会打死我吧?”

“如果是个女儿,这是公主的命啊,肯定也会得一种叫做公主的病,或者可以叫文弱?”江可道又暗暗的想,“文青不会把我挖出来再杀一次吧?”

江可道想了很多名字,但是都有被打死的风险,只好作罢。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江可道有些心烦意乱,张嘴就朝着门外道:

“秋月,弄一杯冰饮进来。”

秋月一直候在院门外,就等这一句呢,忙不迭的去取了一杯茶饮,端了进来。

“秋月,你说殿下会喜欢什么名字?”

“啊?”

“他是王爷,睥睨一切,难道喜欢的是文霸天这种名字?”

“啊?”

“得,你还是出去吧。”

“哦。”

秋月表示很无语,取名字这种事情不是老爷最擅长的吗?

自己原本叫翠花的,非得改成秋月。就说夏竹,原本叫小芳的,非得改成夏竹。

江可道经过一番激烈挣扎,终于想定了两个名字。

倘若是男孩,就叫文彦。倘若是女孩,就叫文然。

“死就死吧,赵灵儿自己不是明台府第一才女么,她自己不得好好想想?这种大事,怎么也轮不着我一个外人操心吧?”

江可道偷偷的想道:除非,这孩子认我做干爹!

0213 吕娘的心思

吕娘这几天有些郁郁寡欢。

具体来说,就是从和云汐去看望完赵灵儿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开始有些不在状态。也不去店里了,也和云汐谈心了。

江可道一度怀疑,是不是王府里撞了邪。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一瞬即逝。作为一个优秀的唯物主义者,江可道是不会信这些东西的。但是问过云汐,也表示一切正常,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赵灵儿很热情,三个女人叽叽喳喳了大半天,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所以江可道决定曲线救国,迂回策略打听打听吕娘到底怎么了。秋月成为一道重要的桥梁,秋月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老爷有话为什么不自己去问。

“秋月,你帮我问问,吕娘最近这几天是怎么了?”

“哦”。

江可道的厢房离着吕娘的厢房并不远,中间隔着一道长廊。秋月像一个信鸽一样,来回奔跑。

“吕姑娘,老爷让我来问问你,说最近几天怎么了?”秋月见到吕娘,开口就是原文黏贴的感觉。

如果江可道在这里,一定会捏住秋月的耳朵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得骂道:你复读机啊你,不懂得变通变通么,说好的迂回策略,曲线救国呢?

你怎么就这么聪明,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吕娘也很诧异,想了想,道:“没什么,你就和老爷说,只是有些感伤罢了,过得几天就好了。”

秋月得了信,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向江可道复命。

“老爷,吕姑娘说了,她只是有些伤感,要过几天才能好。”

“过几天?你就没问问什么原因吗?”

“这个……刚刚老爷你也没让我问啊!”

“那你还站着干啥,还不去问清楚。”

秋月满脸的沮丧,从江可道的厢房出来,又一次回到吕娘的厢房。

“吕姑娘,老爷又让我来问问你,说为什么伤感。”

吕娘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秋月,脑袋一根筋。肯定是江可道说什么,她就说什么,也不知道委婉一些,不过,这事,迟早要和江可道摊牌的。

也罢,就透点风声过去罢。

“为什么伤感?秋月,你说,要是有一天,有个很出色的男人,也很喜欢你。但就是迟迟不和你提亲,你会怎么办?”

秋月挠着头,怎么说到自己身上了?

有个很出色的男人会喜欢自己?

“吕姑娘,那……那他有老爷这么出色吗?”

“咳,差不多吧。你就当和老爷差不多。”吕娘很无奈,真心无奈。

“那不可能,除非他瞎了,否则怎么可能喜欢我呢?”秋月毫不留情、义正言辞的推翻了这个假设。

吕娘伸手擦拭了一番额头,只好退一步道:

“那就当是比老爷差一点。”

秋月点点头,似懂非懂,又伸出两根手指,道:“是差这么小点,还是差那么大点?”

吕娘原本伤感的情绪被秋月搅得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这个歪打正着,正是秋月这支奇兵的厉害之处。

吕娘:“差这么小点,你就说吧,你会怎么办?不许再问我了。”

秋月苦思冥想,终于道:

“如果他真喜欢我,又不和我提亲,那我就……我就和他提亲。总不能这么好的人,白白给错过吧?”

吕娘心中一震,一个女人,可以向一个男人提亲吗?

世俗礼法会怎么看,别人会怎么看,这……这怎么能开口,可是,可是秋月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只是……只是这事,叫人怎么开口?

秋月见吕娘不回话,一时间忘记了江可道安排的问题了,于是道:

“吕姑娘,我原本是要问你什么来着?”

“没事了。谢谢你,秋月。”

秋月懵懵懂懂的回到江可道那,看着江可道,不知该如何复命。

江可道正焦急的等待回信呢,正眼一瞧,这信鸽咋还不出声了?哦不,是秋月咋不说话了呢?

“咋滴不吭声了,吕娘把你怎么了”

秋月犹豫半天,终于道:

“老爷,我忘记你要我去问什么了。”

“什么?就两步路,一句话的事情,你都能忘记?”

“两步路老爷都不愿意走,还怪我?”秋月小声嘟囔着。

江可道眉头一耸,“你说什么?还反了天了,再敢说一句,扣工钱!”说完好像没什么威力,又加了一句:“这次是真的扣,扣真的!”

秋月顿时就不做声了。

江可道瞅着这状况,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想摔点什么吧,打眼一看,太贵,不舍得。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要不是年轻,指不定一口老血就得喷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

秋月依然默不作声。

“再不说话,也扣工钱!”江可道发了狠。

秋月很无助的看着江可道,吞吞吐吐道:“老爷,那我是说,还是不说啊。”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哦。”

“哦是什么意思?吕娘跟你说些啥了,你倒是说说啊。”

江可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别人家的丫头都是聪明伶俐,机灵的很。怎么自己就摊上这么一个耿直女孩?

秋月捋了捋,于是把吕娘和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吕姑娘问了我一个问题,说如果有个和老爷一样出色的男子,看上了我,问我怎么办?”

“这不可能,谁会看上你?”

“是啊,老爷,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江可道于心不忍,只好道:“你继续,你继续。”

秋月:“我当时就说,如果有一个这么好的男子喜欢我,我是死也不会放过的,他不跟我提亲,我就跟他提亲。”

江可道应声退后两步。

这丫头,也太生猛了吧。幸好自己没看上她,要不然还得了,阴盛阳衰啊。

“那吕娘怎么回你的呢?”

“吕姑娘就说,没事了。还谢谢我来着。”

江可道挥挥手,示意秋月退下。

这件事情,看来还是拖不下去了啊。不管是吕娘也好,云汐也好,自己都必须给她们一个交代了。这个时代和以前不同,以前吧,成不成亲都无所谓,大龄剩女比比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女子过了十六就能成亲了,要是十八还没成亲,那就是大龄剩女了,会被说闲话的。

江可道想了大半天时间,终于下定决心。

“求婚嘛,要求就要求个大的。”

0214 筹备

说干就干,既然已经决定了,江可道就不等文帝的圣旨了。

最初的时候,江可道想着,圣上赐婚,说不定能弄个诰命夫人回来。现在可别想这个了,自己的官都被撸完了,还圣旨?再来圣旨说不定流放三千里去了。

再说,经此一遭,江可道也明白了,吕娘她们,要的并不是这个。

于是乎,江府的所有下人都被调动起来。

置办灯笼、定制蜡烛、定制烟花,没有人知道江可道究竟要干什么,已经六月底的日子了,买这些玩意干啥?

九指和一线天两位工程师也接到了江可道的亲自命令,要定制一款前所未有的烟花。他们俩已经很少研究烟花了,在江可道的授意下,两个人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震天雷的改良上,如今的震天雷,体积更小,威力更大。拿在手上更安全,扔出去更易触发。

“嗯,你们俩就在烟花里置入三个字好了,比上次的简单,但是烟花爆炸的范围要大,颜色可以多一些。这是主烟花,除此之外,还需要定制一些小的烟花。”

九指很恭敬,问道:

“公子爷,不知道要置入哪三个字?”

整个江府的下人,也只有他们俩喊江可道公子爷,其他人,要么就喊公子,要么就喊老爷,唯有九指和一线天,对江可道可以说是彻底唯命是从了。

无他,只因江可道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江可道心中琢磨一阵,道:“就嫁给我这三个字吧!”

九指和一线天两人都是一愣,似乎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不过,既然是江可道亲自吩咐的,两人也不多问,十有八九,这个烟花就是公子爷自己要用的,那就更得好好做好了。

吩咐好这一块,江可道便开始在扶风府溜达了。

一个好的求婚地点,非常重要。

最好是人流量大,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自己高歌一曲,高调登场,说出那句“你愿意嫁给我吗”的经典语录,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成功牵手女神。

对了,还得有个媒婆过过场。

这年头,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声势再大,也是得不到祝福的。所以即便江可道不在意,也得考虑考虑吕娘和云汐的想法。

豹子很不幸,被临时抽了壮丁,陪江可道全城巡游选位置。

“公子,我那工地上还一堆活呢,现在店面已经盖的差不多了,再有一个月时间,铁定能营业了。这个时候,是不是让强子或者军子陪您一下?”

江可道头也不回,“就你了。”

两人从江府出发,经望峰街,走到西城口。

“其实城楼上挺好的,不过在城楼上放烟花,估计余泽那老头不能答应。”

豹子有些懵,“公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七夕文会也没到,您放烟花干啥?”

“你甭管干啥,反正那天你给我拨五十个人,我要整个扶风府的天上,全是烟花。”

“好的,公子。”

豹子很识趣,他跟着江可道时间久,了解江可道的脾气,那就是决定要做的事情,你就不折不扣的完成就好,不要质疑,不要多问,否则受罪的一定会是自己。

两人继续走了一阵,又回到望峰酒楼。

“豹子,你说这望峰楼,包一晚上要多少钱?”

“公子要请客?我去问问。”豹子抬腿就要进去。

江可道一把拽住,“回来,请什么客请客,请客包一个酒楼,那不是太浪费钱了?”

豹子只好作罢,灰溜溜的跟在江可道身后。

两人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找着江可道心中理想的场地,这扶风府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要一个开阔的地方,还得人流量多,那就不太好选了。

这年头,除非有庙会,否则,谁爱取逛广场啊!

江可道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我可以搞一场庙会啊,就当是提前位七夕文会做个热身,扶风府的才子佳人,必定踊跃参加,这人不就躲起来了吗?”

想到这,江可道再回头看了看豹子,摇摇头,道:

“你看你,带你出来一点作用都没起到,还得靠我自己。”

豹子欲言又止,一脸的憋屈。

我的亲大哥,你这啥也不说,全程都在自言自语,我要去望峰楼问个价钱,都被你拦住,我还能起什么作用?

想清楚地点之后,江可道又给豹子下了任务,七天之内,要在城中心那的十字街办一场庙会,最好是全城皆知,声势隆重那种。

豹子此时连哭的心情都有了。

自己只是个会点拳脚的粗人,怎么连办庙会这种事都交给自己,这不是所托非人么?

“公子……你这是不是太轻率了?”

“轻率?不,一点都不轻率,这件事我想得很清楚了,必须要做。”江可道眼睛里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豹子解释道:“不是,公子,我是说,你让我去办庙会,是不是太轻率了?”

“这个,倒是有点轻率啊。”江可道琢磨着道。

豹子连忙接话,“对啊对啊,是不是再考虑下?”

“以你的猪脑子,要办这么一件事情,那确实是为难你了。这样吧,你自己找个人,合计着把这件事办好了,要是办砸了,你也别跟我了,去凤歌军待着吧。”

“别啊,公子。你可不能丢下我啊,我办好还不行吗!”

豹子带着哭腔,那是真的快要哭了。

同时心里快速转动,要找谁比较合适,这种事情,还是得找读书人,他们鬼点子多,最知道这种庙会应该怎么玩才热闹。

吕蒙!

对了,这孩子和公子一样,鬼精鬼精的,找他一准没错。

豹子想起了吕蒙,心中顿时安分不少,都是自己人,使唤起来也方便。

当然,他是不敢当着江可道还有吕娘她们的面使唤吕蒙的,毕竟主从有别,真要这么做了,那属于僭越,是要被赶出江府的。

所以只能私下里对吕蒙进行威逼利诱了。

豹子连具体的手段都开始构思了,两个人定好场地后,便准备打道回江府,却不料有个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见豹子会和看见救星一样,呼喊道:

“豹哥,出事了出事了,有人在我们工地上捣乱,对方有十几号人,现在兄弟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等你过去主持呢!”

0215 伎俩

豹子听到这个消息,头皮炸裂。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居然敢在你豹爷手里挑事,还他喵的让公子给知道了,这不是显得自己办事不力么?王八蛋,看我咋收拾你。

豹子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江可道却拦住了豹子,这件事情恐怕不是地痞泼皮这么简单,自由贸易区是文青重视的,扶风府上下一路绿灯,上至府台府尹两位大人,下至乌有为这位捕头,哪一个不是对贸易区的建设关照有加,谁会这么不怕死,这个节骨眼来找麻烦?

“豹子,你去带点人来,对方既然来了十几个,咱们气势上可不能输了。”江可道很镇定,这种小事实在是没必要胆战心惊,“这位小兄弟,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去一趟府衙,找一下乌有为乌捕头,就说有位江公子在贸易区那一块遇到点事情,希望他来处理下。”

江可道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那个报信的小弟只是个建筑临时工,没见过江可道,也不认识。正想问你谁啊就啪啪的命令人做事,还敢命令我豹哥?

豹子一脚就上去了,嘴里骂骂咧咧道:

“愣着干啥,思考人生呢?公子发下话来,你他娘的还不赶紧滚。”

那报信小弟这才知道,这位就是豹哥的主子,那位神奇的江公子啊。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幸好没出声,否则这辈子怕是完了。想了想,又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在公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豹子见状,抬脚转身就要去喊人。想起江可道还在,又回头道:

“公子,我去喊人了,你呢?”

“我先去会会他们,看看是哪里来的牛鬼神蛇。”江可道不紧不慢道。

豹子一急,“公子,那可不行,对方十几个人,搞不好还带了武器,怎么能让你一人犯险?”

“所以你得快一些啊。要是来得比乌捕头快,说不定还能松松手脚,要是来得晚了,就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得了,我这就去。”

豹子立马就听明白了江可道的话,这是准备给点颜色给全城的泼皮们看看呢。一顿百米冲刺的速度就去喊人了,猛虎帮的兄弟们都在,实在不行,去给李将军借点人,也不是不可以,当然,这阵仗,豹子是不敢去借人的,否则被江可道知道了,还不得扒了自己一身皮。

信步走到扶西自由贸易区,江可道眼睛一亮。

想不到短短月余的时间,整个贸易区的街道已经快成型了。这个念头的建筑,地基不深,反正也没能力盖很高。上下两层,就已经是规模甚伟的街道了。

街道口,果然站着一群人,手上拎着打狗棍。

与之相对的,是豹子手下的施工队,施工队手上的东西就五花八门了。有拿木棍的,有拿铁锹的,有拿铲子的,还有拿砖头的。

不吃亏,江可道暗暗想。

真要动起手来,己方绝对吃不了亏。

“都让让,让让,光天化日之下,干啥呢?”江可道硬是给挤了进去。

那些闹事的人,见江可道书生模样,以为又是哪个正义感爆棚的穷酸书生要管闲事呢,当下狠厉的道:

“哪来的臭书生,这儿没你的事儿,趁早麻溜的滚蛋。”

江可道捂住鼻子,扇了扇,“臭,真臭,臭不可闻。”

说罢,回过头看了看施工队,又加了一句,“你们没闻到吗?谁的口气那么臭!”

施工队们看这情况,知道这是己方队友,纷纷应和。

有个带头闹事的站了出来,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纹身,欺前一步,道:

“小子,你现在滚,老子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江可道读书人的身份,还是让这些混混有些忌惮。

在文国,读书人的地位很高,一般的人,轻易不敢打读书人,否则,是要被官府缉拿问罪的。即便街面上的小混混们,也是尽量井水不犯河水。

江可道摇摇头,道:

“你说错了,今天你就是两只眼睛全部闭上,我也不会走。”

“小子,你这么不识趣,那可怪不得我们了。”

“别啊,各位好汉都还没说什么事,起手就要打人,这似乎有些不合道理吧?”

那纹身混混一想,对啊。自己收到的命令是,只对贸易区闹事,可别再生其他的事情了。没事和这书生怄什么气,平白的添麻烦。

“还能有什么事,他们偷了我家的木头。”

江可道哦了一声,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没有证据,我敢来这里对质吗?那个木头上写有我的名字,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纹身混混显得底气十足。

江可道眉头一紧,不会真的搞错了,拿了别人家的木头吧?

不经意间缓缓回了一下头,立马有施工队的人出来喊道:“不可能,这里所有的木头都是有数的,从哪里运来的,用在了哪里,怎么可能会去你家偷一根木头?就现在,我们还有两堆木头在那没用完呢。”

江可道心下了然,既然还有木头没用完,那这事就好判断了。

他相信豹子,自然就相信豹子选的人。

趁着对方慷慨激昂的反驳瞬间,江可道偷偷的对身边一位工匠道:

“麻烦兄弟去给我取一副笔墨过来。”

那纹身混混前前后后始终咬住那木头有自己的名字,是自己家的。至于工地上原本那些没用完的,那不关他的事情。

这个时候,豹子已经带领二十多精锐打手,声势浩大的围了过来。

“公子,我来了,我来了。这帮浑球没有怎么着你吧?”

“来得正好。在一旁看着。”

“啊?不是松松手脚吗?”

“再等一会吧。人家也不容易,费这么大劲编了个谎言,我得好好帮他验证一下。”

两人低声嘀咕着。

不一会,取了笔墨的工匠回来,见工头首领豹子的样子,立马猜出江可道的不俗身份,恭敬的递上笔墨,又悄然退下。

江可道指了指那纹身的混混,道:

“你,麻烦过来下。”

0216 他是你的人了

“你……你想干什么?”

那纹身混混有些惶恐,主要压力还是来自于豹子带来的一票人马。自己这要是过去了,是不是会被对方劫持成人质?甚至一不小心就撕票?

江可道面带微笑,“你过来嘛,来呀!”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纹身混混傲然道。

江可道点点头,道:

“嗯,你说的对。我数三声,如果不过来,我就要揍你们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豹子一干人等摩拳擦掌,显然急不可耐了。

“一!”

“好,过来就过来!”

那纹身混混终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没等江可道往下数呢,一溜烟的工夫就来到江可道的面前。“我跟你说,光天化日之下,你别想着杀人灭口,我的兄弟们都看着呢。”

江可道依旧笑眯眯的,看上去却有点瘆人。

“把袖子撸起来,撸高一些。”

那纹身的混混一听这话,身体一抖,有些惧怕的看着江可道:

“这位……公子,手下留情啊,我……我还是黄花大闺男一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经不起折腾啊。”

江可道看着有些抖的纹身大汉,心中恶寒。

他喵的脑洞也太大了吧,公子我不过让你撸起袖子而已。

“诶,停停停,我是让你撸起袖子,不是脱衣服。你这干啥呢,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那纹身大汉仿佛得救一般,听到了世上最美妙的天籁之音,激动道:“得嘞,我这就撸,您让我撸多高我就撸多高。”

一边说,一边使劲的把袖子卷起,露出了一幅可爱的纹身。

那是一条蛇。

“整半天,我以为纹的是一条龙。怎么也得是一条蛟龙吧?”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纹龙?不要命了吗?那是杀头的大罪,被人看见,一准报官,逃都逃不了。

江可道看着众人,面露不解。

豹子悄悄凑上前,把原由一说,江可道顿时释然。却没想,那混混兀自傲骨,道:

“我这是准备纹龙的,只不过,纹到后面太疼了,没忍住。就没让纹下去了。”

江可道心里讶异,这牛皮吹得,顺其自然啊。

拿起毛笔,正准备下笔,在那混混手臂上写上几个字呢。却不妨听见人群外,一声雷响般的声音传来:

“都围着干啥,干啥?这是要造反啊?”

乌有为带着一班捕快,迅速的穿插进来,所有人右手按住刀柄,随时准备制止这一场冲突。乌有为自己则跑到江可道身边,一身大汗,道:

“江公子,没出什么事吧?我接到消息就带人往这边赶,还好,总算来得及。”

江可道心中有些宽慰,自己现在狗屁不是了,可是乌有为,还是那个乌有为。

“没事,能出啥事?乌捕头,谢了。”

“没事就好,放心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不,你等等。你带人出去溜一圈吧,一会我给你信号。”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那混混简直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这官差一来就去汇报工作,难不成这个书生还是个大官?

不可能啊!

但是即便不是什么大官,和官家关系匪浅这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自己这不是踢到铁板,而是踩到铁钉了!

乌有为一走,江可道提着笔,正要继续,却见那纹身的混混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这位公子爷,您大人大量,小的是受人蒙蔽,这才干下这糊涂事啊。”

“把他扶起来,不许再跪了。”江可道向豹子发出信号。

立马就有两位猛虎帮的兄弟,一左一右,架住了纹身混混,令他丝毫也动弹不得。

江可道蘸了蘸墨,哗哗哗几笔,在手臂上写下了“豹子”两个字。豹子眼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名字,疑道:

“公子,你写我名字做啥?”

江可道把毛笔递回,道:“刚刚这位兄弟说,你的工地上,有根木头写了他的名字,所以木头是他的。是这样说的吧?”

“是……好像……应该是吧?”那混混有些不确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江可道点点头,“这就很好理解了,现在他的身上写了你的名字,所以豹子,他是你的人了。”

那纹身混混一慌,急道:

“不不不,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怎么可能是他的人?”

“你这样可就不对了,讲道理的是你,不讲道理的也是你。难不成真要打一顿才能好好坐下来讲道理?”江可道有些生气。

纹身混混:“不必了不必了,我是讲道理的。”

一个混混,被逼得要和对方讲道理,这实在是混混界的奇耻大辱。

江可道点点头,对对方的识时务表示非常的赞赏。“既然是讲道理的,那我刚刚的那番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有,有道理。”

“呐,你看。你自己也觉得有道理,你现在连人都是他的了,你说说看,你的木头为什么不是他的?”江可道谆谆教诲道。

纹身混混满脸通红,急的不行,忙解释道:

“公子爷,你听我说。我是说,有我名字的那根木头,也有可能不是我的,可能是我搞错了。”

“怎么会搞错呢?搞错了那为什么木头上有你的名字,没他的名字,也没他的名字?”江可道随手指了指,又接着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改明儿,我去府衙,把你的名字,写满府衙,这样,整个扶风府的府衙就都在你名下了。”

那纹身混混浑身一颤,又跪了下来。

“怎么又跪下来了?我刚刚怎么说的,不能再跪了。”江可道很生气。

豹子的人连忙又上前,把那人架起,动弹不得。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放手了,再惹得公子生气,这个月的工钱就非常危险了。

那纹身的大汉浑身冒冷汗,真要在府衙写满自己的名字,那就只有一个后果,不是去府衙收租,而是去府衙定居!定居在府衙的监牢里,整年整年的不见天日。

想起这种日子,纹身大汉就犯怵。

“这位公子……大爷……我,我什么都说,我都说。”

0217 好死不死啊你

自由贸易区内,豹子的临时工头指挥所。

此刻十几个小混混一溜排开,挨墙蹲着,双手抱头,带头的纹身那大汉,此时战战兢兢的站住江可道面前,心中却是腹诽不已。

这都什么人啊?

不就是几个工匠吗,盖房子的吗,怎么不仅和官差的关系好,自身还和帮派一般,瞧瞧外面那二十几个人,不消说,一旦动手,自己等人就是被秒杀的可能。

这让街面上的混混们怎么混?

“说吧,自己说吧,我也懒得问了。”

江可道找了张椅子,准备慢慢听故事。“说的对了,今天这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发生过;说的不对,那就不好意思了。”

纹身混混一个激灵,“公子爷,不好意思是什么意思?”

江可道微微皱眉,“豹子,你跟他说说,什么是不好意思。”

豹子愣了一会,不好意思?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抬起了手,往脖子上一抹。江可道摇摇头,又道:

“太粗鲁了,怎么能直接就砍头呢,这位兄弟也没犯什么大错嘛,重新说过。”

豹子突然想起江可道以前说过的两个审讯犯人的手法,当下福至心灵,开口便道:“公子宅心仁厚,那我便意思意思吧!”

纹身混混满脸的惊惧,你们两位大哥到底要搞什么意思啊,别吓我了。

“说的不对,或者没说完,我们也不杀人。但是略微惩罚一下还是要的,我听说,有一种惩罚是拿一把刀子在人的身上割上九百九十九刀,再撒一点蜂蜜,然后挑几个蚂蚁窝过来,放在身上,那些蚂蚁一见到蜂蜜,就拼命的吸啊、钻啊,自己就沿着割开的缝钻进去了。”

说完,也不瞧一眼那混混,只盯着江可道。

那意思是,公子,我说的可还溜吧?

江可道一直观察着纹身混混,见他浑身颤抖,便道:

“这位兄弟,莫非你觉得还差点意思?没关系,我这还有其他意思。”

话没说完,只听得纹身混混连忙打断:“不不不,这个意思很够意思了,我这就说,这就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公子爷高抬贵手。”

江可道不说话,用眼神鼓励着纹身混混。

那纹身混混终于下定决定一般,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吐了出来。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罗威。

这小子原本也不知道这一片是江可道在搞,整个罗家还在找罗振天呢。有一天不小心经过城西口,碰巧看见了豹子,这一下毛都炸了。

罗威总感觉自从碰见江可道后,诸事不顺。

首先是两位美娇娘,原本还能被自己调戏调戏,江可道出现后,得,碰不得了。

接下来的娘子茶和云香的商务合作,更是一开口就遭到拒绝,虽然后面罗家也涉足这两个生意,但总是没有江可道的好。

再然后呢,就更严重了。自己的父亲,罗氏商行的当家人,罗振天出一趟货,居然整只队伍都不见了,罗振天也生死不知。

商队中的其他商贩也无一人折回,罗氏商行每天面临着同行的痛斥,说罗氏商行心太黑,下手太狠,不仅把货和钱吃了,还把人给吃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都是在遇到江可道之后才发生的。

你说罗威恨不恨江可道?

当然恨了。之前有罗振天约束着,罗威迫于压力,不去惹江可道。现在罗家由他自己做主了,帮江可道制造点麻烦,简直是义不容辞。

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公子爷,我……我说完了。”纹身混混缓了缓口气。

江可道原以为这事是府衙里有人使绊子,或者是夏国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罗威那个纨绔。

你说好死不死,江可道原本都快忘记这么一号人物了,没想到自己蹦跶出来了。

得,你爹没找到,那就暂时拿你出出气了。

江可道眯着眼睛,叹了口气,道:

“兄弟啊,诬陷人可是不对的,你要知道,捕头就在外面,诬告罪是什么刑罚,他很乐意告诉你。”

纹身混混连忙伸出四指,发誓赌咒道:

“公子爷明鉴啊,这事的的确确是罗家少爷让我们干的。他还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作为酬金,说是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说着,连忙往怀里掏,掏出一张崭新的银票。

江可道看在眼里,转头问了问豹子,“豹子,这算不算人证物证俱在?”

“额……应该,应该算吧。”豹子哪知道什么俱在,公子有问,自己往肯定的方向回答准没错。

江可道却不买账,道:“什么叫应该?办案能应该吗?你不懂就别瞎猜,去外面把乌捕头请过来,他是行家。”

那纹身混混一听吓坏了,带着哭腔道:

“公子爷饶命啊,饶命啊,别让我和罗少爷对质,他会杀了我的。”

“你若不对质,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乌有为一直在外头候着呢,见豹子来喊,快步的来到江可道这一边。

江可道把事情简单说了说,又着重说了下,这个自由贸易区是明王殿下牵头、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两位大人亲自督办的一件重要工程,现在有人捣乱,人证物证都在这里,就问乌有为你怎么办。

乌有为还能怎么办,自己又不是猪脑子,当下一甩手,喝道:

“都带走!”

早有候在门外的捕快们一拥而进,把纹身混混按在地上。有两个新来的捕快,不明就里,伸手就要去逮捕江可道。

乌有为眼疾手快,一脚过去。

自己可是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的人,你们俩兔崽子还来?

“这位是江公子,看清楚了,把门外那些地痞全部带回府衙,好好审问。”

江可道点点头,等人都退出去后,这才对乌有为道:

“老乌啊,你说,这次能不能搞一搞罗家?”

乌有为面露难色。

“怎么?这事不好弄?”

“江公子,罗家在扶风府根深蒂固,和府衙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有往来,现在罗振天又不在,冒然对罗家少爷下手,只怕……只怕阻力很大。”

江可道心中明悟,想了想,道:

“行,没办法伤筋动骨,那就搞臭他一阵子吧。”

0218 挖帝国墙脚

审讯工作异常的顺利。

纹身混混本着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果断的把罗威给出卖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如果选择错了,那位公子可能真的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

乌有为去传唤罗威的时候,据说罗威愣了老半晌。

等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爹不在,你们就要陷害我罗家吗?”

乌有为不为所动,身后的四名属下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有人证和物证在,就是绑也要把罗威绑到府衙去,这个论谁都反驳不了。

出乎意料的是,罗威竟然主动跟去。

仿佛有恃无恐。

也对,在这扶风府,罗家的权势可谓滔天,只要不造反,扶风府上下官员都要卖个面子给罗家。不过,眼下的扶风府,两位最高行政长官已经换了人。

乌有为还没有坐堂审案的资格,所以此刻堂上高坐的,是叶思远。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罗威不由分说,先喊起苦来,“大人,草民被人诬告,还望大人替草民做主。”

乌有为拿眼睛瞄了瞄那纹身混混,示意可以开口了。

纹身混混此刻见到罗家少爷,再想想以往这位少爷做过的恶,腿肚子一阵发抖。自己的这个选择,真的对么?这位罗大少,出去后不会把我给玩死吧?

叶思远一拍惊堂木,道:

“何人诬告,还不快快说来!”

纹身混混噗通一下就跪地上了,颤巍巍道:

“大人,是小的。是小的诬告。”才说完,又赶紧道:“不不不,小的没有诬告,这件事就是罗少爷指使小的们干的。”

叶思远瞅了瞅乌有为,意思是,这就是你找的猪队友?

乌有为也很无奈,又拿眼睛瞪了瞪纹身混混。

纹身混混终于豁出去了,反正说也说了,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干脆直接道:

“大人,罗少爷前天给了我们兄弟一百两银子,要我们去贸易区那闹事,闹得越大越好,说是事成之后,还有银子给我们兄弟。”

“你住嘴!”罗威指着纹身混混,“我从未见过你,何来指使你去闹事一说?”

纹身混混:“罗少爷,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我这还有你给我的银票,这点总赖不掉吧?”

叶思远又是一声惊堂木。

“本官未问话,不得擅自讲话。”说完,指了指混混,道:“你说罗威用一百两指使你去贸易区闹事,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情?”

“没……没了。当时就我一人在场。”

叶思远有些犹豫,这种情况,比较棘手。人证只有一个,对方咬定是诬告,你也没得办法;物证嘛,那一百两银票自己也看过,没有什么标记,无法证实是罗家的银票。

这种情况下,弄不好那个混混的诬告之名还更容易成立。

想到此处,叶思远招招手,“乌捕头,你且上前来,本官有话要问。”

乌有为凑近跟前,附耳过去。

“乌捕头,江公子想怎么做?”

他率先问江可道的打算,实则也知道了江可道和明王的关系,江可道的意思就显得非常重要了,他若真想整一整罗威,那么自己就得想方设法帮这个忙;他若能放就放,那么这个案子自己和稀泥就把它和过去了。

乌有为压低了声音,道:

“回大人,我问过江公子了,江公子的意思是,此事如果无法深入追究,就不追究了。”

叶思远没好气的道:“既然不追究了,你把双方弄到府衙干什么?还嫌府衙不够忙么?”

“大人,江公子还说了,倘若不能追究,也要搞臭一下罗家。说什么罗家挖社会主义墙脚,薅社会主义羊毛,这种行为是要人人唾弃的。”乌有为又补充了一句。

叶思远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乌有为:“卑职也不明白江公子的意思。”

两人嘀咕一阵,最终叶思远道:

“干脆这样吧,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至于挖帝国的墙脚这种事,你让人在街上放点风声罢了,也算几方的面上都能过得去。”

“卑职听大人安排。”

叶思远第三声惊堂木下去,把场上诸人都给吓了一跳。

不是和乌捕头愉快的在聊着天么,怎么突然又准备发飙了?

“原告被告,此事本官已经查明,由于证据不足,此案不再受理。当然,诬告也不予受理,退堂!”

纹身混混一看这状况,有点傻眼。

没把罗家少爷弄进去,那自己的情况就很不乐观了。

他拿眼睛看了看乌有为,意思很明显:大哥,这事怎么办的?现在这情况,我该怎么办?

乌有为摇摇头,又点点头。

传达的意思也很清楚:没办法继续办了,你快逃走吧。

没人知道那纹身混混究竟是离开扶风了,还是埋在扶风地下了。总之,那一天开始,没有人再见过那位纹身混混。

想起来,江可道竟有些唏嘘不已。

不过,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街面上,茶楼里,到处都在说着罗家破坏扶风的商贸环境、是文国的罪人等等传言,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叫人不信都难。

起初也只有几个人这样说,后来慢慢的演变成整个扶风府都在唾弃罗家。

挖帝国的墙脚,我呸!

罗氏商行。

罗威已经震怒,前几天自己刚刚被府衙的捕头带走,这才几天,没有证据治自己的罪,就开始玩这些阴的了。

他现在恨不得杀了江可道。

“公子,这事好像不是那小子那边弄出来的。我们的人有看见,几个捕快也参与了造谣,会不会是……”

“你说扶风府府衙在其中推波助澜了?”

“不好说,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老爷不在,现任的府台和府尹,与我罗家关系并不亲密,做一些这样的事情来打压打压罗家,也在意料之中。”

罗威咬着牙齿,恶狠狠的道:“祥叔,这事你说该怎么办?”

那个被称作祥叔的人摇摇头,道:

“眼下罗家这个情况,只能等。等老爷回来了,所有的阻碍都将迎刃而解。”

“砰!”

罗威狠狠的一拳砸在案牍上,一字一句道:

“江可道,咱们走着瞧!”

0219 公子要求婚

罗氏商行成了过街老鼠,倒是让扶风府安静了不少。

豹子的工程如期进行,六月底,两条漂亮的街道就全部建好,按江可道的说法,还得统一检查一遍后,才能开始租给商贩们。

当然,有两间位置绝佳的店面,从头到尾都预留着。

那是给娘子茶和云香的。

不过豹子的另一桩糟心事也随之而来,江可道此前吩咐的,让豹子搞一场庙会,这件事一直悬而未决。豹子找过吕蒙(憨娃),吕蒙表示,自己打出生到现在也就参加过一次庙会,实在是帮不了忙。

所以豹子很惆怅。

“吕蒙,你再给豹哥想想办法,要不然公子肯定能扒了我皮。”

吕蒙摇摇头,“豹子哥,你不了解我姐夫,他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再说了,他也打不过你啊!你怕啥?”

豹子苦着脸:“他倒是打不过我,可我也不敢还手啊!”

别说帮中的一班兄弟,就是城外那几万凤歌军,要是知道自己把公子给揍一顿,那真的会扒了自己的皮。

吕蒙若有所思,问道:

“豹子哥,你说姐夫为什么要搞庙会啊,他也不缺钱啊。”

豹子想起那天陪江可道踩盘子的场景,好像是说要干啥来着,要求得人多,所以才有了庙会的想法。但是,究竟是干啥来着呢?

“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公子既然这样做,就自有他的道理。”

吕蒙嘀咕道:

“我是越来越不明白姐夫了,姐夫这人天马行空,一身的才华,明台府和扶风府的先生加起来,也没他厉害。前些天还让秋月去买了很多蜡烛回来,难道又有什么新发明?”

想起这,吕蒙突然道:

“对了,豹子哥,不如你去问问云汐姐姐,她久在明台府,什么庙会诗会经常参加,问她,肯定能给你出主意。”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豹子拍了拍脑袋。

吕蒙已经改口叫云汐姐姐了,这样,每当吕蒙口里喊着我姐夫怎样怎样,云汐就再也不会觉得奇怪了,反而心里偷乐。

今天云汐没在家,在望峰街上的云香铺子里。

豹子来到云香店的时候,云汐正在点数香水,扶风府香水的需求量一直很稳定,走的是高端路线,再想突破市场也难,除非开辟新的市场。

“豹子?你怎么来我店里了?公子呢?”云汐看到豹子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诧异。

豹子有些腼腆,道:

“云姑娘,公子他在家呢,说是要好好研究下贸易市场那边的事情,制定些章程什么的。”

云汐点点头,猜到豹子可能是有事,就问道:

“怎么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这个,云姑娘,我就是想问问,办一场庙会要怎么办?”豹子这一问,直把云汐给问懵了。

“办庙会?”

“对啊,你知道,我统共就没见过庙会啥样子的,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弄。”

云汐心思电转,立马就猜到可能是江可道想办一场庙会。

“是公子要办的?”

豹子眼睛一亮,和聪明人说话真是太省心了,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公子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这很显然是所托非人嘛!”

云汐噗呲一笑,道:

“眼下七夕文会也快了,还办什么庙会,想要热闹就再等几天就是了。”

“不行啊,云姑娘,你是不知道,公子下了死命令,必须得自己弄一个。”

这就很奇怪了,云汐心里暗暗的想,江可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要说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可能比较犟,但是办庙会?这是要干啥?

没有动机啊!

“公子可有和你说,他要做什么?”

豹子道:“说了啊,公子就说要在那个什么七夕文会之前,办一场庙会。”

得,看这样子想问出点什么是不太可能了。

豹子是公子的贴身护卫般的角色,如果豹子也不知道,那就说明,这件事江可道连豹子也瞒着。难道是朝廷的事情?

云汐决定回去问问秋月,整个江府上下,除了自己和吕娘,大概也就秋月和豹子和江可道比较近,有机会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云姑娘,你看这事……”豹子还在等待支援方案。

云汐笑着道:“庙会嘛,我猜想着,是不是可以把庙会放在新的贸易街那边,刚好公子的自由贸易区也该正式开张了,这事说起来,还是你操办的,也难怪公子会把庙会的事情安排给你。”

豹子一懵,不对啊,公子说的地方是扶风府的十字街,靠着望峰街呢。

不过,云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啊。

放在自由贸易区弄,刚好来个开张大吉,岂不是一箭双雕?

这事,靠谱。

豹子当下立马就辞别了云汐,一路小跑回了江府。

江可道拿着一根毛笔,正在艰难的作业。写半晌毛笔字,腰酸背痛比下地劳作三天还要辛苦,豹子气喘吁吁的道:

“公……公子,我知道庙会要怎么搞了!”

江可道手一颤,笔尖上的墨水滴了一大滴下来。

“你进来不会先敲门吗?出去,重新进来。”

豹子“哦”了一声,话还没说完便又出去,敲门,进门,完成这一整套流程,这才道:“公子,我觉得把庙会放在贸易市场搞,刚好开业,一举两得啊!”

江可道把笔一搁,“得什么得,我这是要求婚,不是要开业。谁让你擅自作主的?”

“啊?求婚?”

“不然你以为呢?我闲的没事办什么庙会?”

“公子,什么是求婚?”

豹子很疑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江可道愣住,跟一个傻子交流就是费劲啊,当下便道:

“就是提亲,提亲懂吗?”

豹子终于焕然大悟,大喜道:“公子,你,你要成亲啦?”

江可道白了豹子一眼,这家伙怎么说话老不着调呢。

“是提亲,不是成亲,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

豹子依旧很激动,问道:“公子,是谁家的姑娘啊?”

江可道深深的凝望着豹子,“你是二哈,还是二傻?江府里就两位姑娘,你说是谁家的姑娘?”

豹子想了想,惊道:“真的是秋月?”

0220 挂牌和告白

江可道左右看了看,随手抄起一本书,砸了过去。

啪嗒一声,书砸在豹子的头上,分毫不差。豹子非常委屈,道:

“公子,你为何拿书丢我?”

江可道指着豹子,气极道:“丢你?我丢你妹!你个猪脑子,怎么这会儿脑洞开得这么大?”

“公子,我没有妹妹啊。”

“你看吧,说你猪脑子真是一点不冤枉。江府的女人,只有吕娘和云汐,其他人,都是丫鬟,丫鬟懂吗?公子我又不是禽兽,连一个丫鬟都不放过。”江可道说道。

豹子摸着自己的头,更委屈了。

平日里,大家都已经把吕娘和云汐看成江府的女主人了,以至于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两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不过,要是秋月在这里,一定会心花怒放:老爷啊,我多希望你禽兽不如啊!

等回过味来,江可道仔细思考着豹子的话,把求婚仪式放在自由贸易区,这件事不是不可为啊,这样说不定能让贸易区一炮而红,当然,当天的主角还得是吕娘和云汐。

“豹子,你这个主意怎么想到的?”

豹子看了看江可道,手上没有武器,问话正常,这才道:“我问了吕蒙,吕蒙又让我去问云姑娘,于是我就去问云姑娘,她本来和我说,七夕文会快到了,让公子别再折腾了。后来又说,如果一定要办,可以放在贸易区办。”

江可道心中暗道:就这小喇叭,幸好自己没告诉他具体的事情,否则还求个屁,一准就满江府的人都知道了。

“你没跟云汐多说什么吧?”

豹子道:“那哪能啊,我的嘴巴最紧了。”

江可道暗中鄙夷不已,就你这大嘴巴子,也就比秋月强上这么一点。

“行了,那就这么办吧,也别说庙会了,就说三天后,自由贸易区有一场烟火表演,现场还有奖品可以拿,你去办吧。”

吩咐完豹子,江可道理了理,喊上吕虎,两人往府衙走去。

扶西自由贸易区要进行挂牌仪式,余泽和叶思远最好是能出席,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增加贸易区的公信力,各项政策也会得到最大的传播。

扶风府衙。

江可道的到来,对余泽和叶思远来说,都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江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做客府衙啊?”余泽笑眯眯的递上一杯茶,“这可是你店里的好茶,一般人来了我还不舍得给。”

江可道打了个哈哈,“余大人,你这是再埋怨我没给你和叶大人送点好茶啊!虎叔,记上,都记上,回头就给两位大人送过来。”

“哈哈哈”,余泽转头和叶思远对视一眼,道:“这小子,你看看,哪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比我们都油,油啊!”

叶思远也附和道:“江公子,送茶叶可万万使不得,你这是在腐败我们啊!”

“不错不错,江公子,你也听到了,这种风气可要不得。”余泽接腔道。

江可道也不矫情,“得,多谢二位大人替我省钱。”

说罢,江可道想了想扶西自由贸易区的事情,当初三言两语骗了这么一块地,现在又要三言两语把这二位吃了大亏的人再骗一次,于心不忍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啊!

余泽见江可道不说话,开了个口子,道:

“怎么?也有你江可道难以开口的事情?”

江可道立马道:“呐,这是余大人你让我说的,不是我自己要说的啊。”

余泽当然知道,江可道既然来府衙,那肯定是有事情,他那种懒散性子,你除非告诉他府衙有钱捡,否则八抬大轿都抬不来。自己只不过给江可道一根绳子而已。

“余大人,叶大人,事情呢是这样的。这个自由贸易区,经过草民的不懈努力,终于成型,未来我文国和夏国两国商贩之间的交易,也算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三天后,自由贸易区就会正式开业,我希望二位大人能够一起拨冗莅临,参加剪彩仪式。”

叶思远不自觉的道:“剪彩仪式?”

江可道:“啊,这个是一种祝福,通常只留给最重要的人来主持。我想了想,这扶风府,也就二位大人德高望重,所以厚着脸皮来请二位大人了。”

余泽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德高望重。

这小子不在背后骂自己,她就烧高香了。

不过,这事的确是件好事,也是件大事,出席一下也无妨。

“行了,你小子也别虚头巴脑了,我和叶大人一准过去。”

江可道心花怒放,高兴道:“那就多谢二位大人了,那天晚上,贸易区内,还有一场烟火表演,我敢保证,绝对是二位大人此前从未见过的。”

“哦?你还安排了这环节?有心了。”

余泽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莫名其妙成了江可道求婚的观众之一。

从府衙出来,江可道又去了一趟明王府,用同样的说辞,把文青说得一愣一愣的,没得说,开业剪彩,必须得去。烟火表演,也必须得去。

吕虎跟在江可道身后,往回走。

“公子,真有烟火表演啊?”

“怎么,我没事跑一趟,去骗骗府台大人和府尹大人,再跑一趟,去骗骗明王殿下?我这是嫌死的慢么?”江可道悠悠道。

吕虎嘿嘿一笑,“没事没事。”

“想带姑娘来看烟火表演就得赶紧,我估计那天晚上人不会少。”

江可道岂能看不出吕虎这点小心思,就差在脸上写满我找女人啦我找女人啦,老来得爱,最美不过夕阳红,江可道还是很祝福吕虎的。

当然,吕虎不这么想。

你才夕阳红!我……我这才三十出头好吗!

短短两天,整个扶风府都知道了,那个大动干戈的自由贸易区终于要开业了,据说还有烟火表演,还有奖品可以拿,这天底下怎么有这种净好事呢?几乎所有茶楼街巷,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就连扶风学院,也被吕蒙给渗透。

这个事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没人骂罗氏商行了。

不过江可道也管不了这许多了,挂牌他一点都不紧张,求婚倒是紧张的不行。

“那个谁,媒婆请好了没?”

0221 镇邪阵

整个江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江可道面对着一堆蜡烛发呆,在想今天晚上到底应该如何开场。

吕娘和云汐今天也没去店里,自由贸易区是江可道弄起来的,不管怎么样,都得去看看,捧捧场。豹子最忙,按照江可道的吩咐,整个猛虎帮都出动了,用以现场维持秩序。

剪彩被安排在下午。

秋月替江可道拿了一套新的衣服过来,“老爷,吕姑娘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得穿的隆重点,您看这身合适吗?”

“不错不错,今天的确是个大日子。衣服放那吧,我自己换。”

江可道口里的大日子和吕娘口中的大日子,显然不是同一个尺寸的大。

秋月把衣服搁下,退了出去,心中哀怨不已。

旁人家的老爷,换衣裳沐浴哪件事不是贴身丫鬟做啊,怎么自己这个老爷,什么事都是自己来呢?

江可道在铜镜里看了一番,效果还不错,有点小帅。

“哎,真是越来越帅了,这样下去,自己都会爱上自己了。”

把蜡烛清点完毕后,江可道唤来了豹子。

贸易区的事情交给豹子,事实上,也是江可道故意为之,想练练豹子独当一面的能力。他手下可用的人不多,未来生意做大了,总得有人分担。

豹子小跑过来的时候,额头上沁了一层密密的细汗,这一上午,忙的鸡飞狗跳。

“公子,你找我有事?”

“嗯,现场安排得怎么样了,没问题吧?”

豹子喘了口气,道:“公子,你就放心吧。兄弟们都到位了,明的暗的,都有我们的人,倘若有人不长眼睛撞了上来,那就只能说声不好意思了。”

“不错,挺利索的。”江可道说着指了指那堆蜡烛,道:“把这个也带过去吧,先放在里头那间店子里。”

豹子一看,一堆蜡烛啊。

这光天化日的,带一堆蜡烛,多不吉利啊。

“公子,今天晴空万里,万里无云,我看估计用不着这蜡烛吧?”

江可道没好气的道,“谁告诉你是白天用的?”

“啊?可是晚上,晚上公子不是说有烟火表演吗?”

“别多话,让你带你就带,你若不带,我就让你狗带。”江可道说了一段绕口令式的话,把豹子整的晕乎乎的,于是问道:

“公子,这……到底是让我带还是让狗带啊?”

在江可道的注视下,豹子麻利的把所有蜡烛都搬了出去,整个江府,只有秋月养的一只猫,所以,狗带的可能性是不可能的。豹子想通这节,乖乖的就自己动手了。

下午的贸易区,已经人头攒动。

所有的铺子还未租出去,但是一些精明的商贩已经挑着担过来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何况还是人这么多的地方。

江可道和吕娘云汐等人,抄了条小路,偷偷的走到里面。

剪彩的仪式江可道不准备参加,交给了余泽全权处理,他要为晚上的求婚做完全准备。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时刻,江可道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一丁点瑕疵都不行。

吕娘他们可管不了这么多,见江可道兴致缺缺,便自己来到靠近城门口的广场那,观礼剪彩。豹子也想去看看热闹,却被江可道强行留下。

“公子,为啥不让我去啊?”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有什么事比贸易区剪彩还重要吗?”豹子很不解。

“有。来,我们来摆蜡烛。”

江可道不由分说,带头摆起了蜡烛。豹子看这情形,心中一动,偷偷的问道:

“公子,我们这是要祭祀神明吗?”

“你说什么?”江可道一时没反应过来。

豹子:“就是祭祀啊,求神明保佑,咱们的这些铺子都能租出去。”

“能不能租出去我不知道,但是你再在那里胡说八道不干活的话,我会把你像猪一样扔出去。”江可道恶狠狠的说道。

得,豹子乖乖的闭嘴,学这江可道的样子,把蜡烛一朵一朵的取出来,摆在地上。

这是一种奇怪的摆法,豹子从未见过,心中大奇。

“公子,你还懂阵法?”

江可道惊奇的看着豹子,心中暗道,不会吧,这么明显的心形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形状?”江可道试探着问道。

豹子凝神看着,左右绕了两圈,又往后退两步。

“公子,我看着有点像桃,是用来镇邪的吗?”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这么大两颗心,你看不出来?”

江可道有些无语,如果豹子看不出来,那其他的人,也断然会看不出来。自己摆这么半天,成一个镇邪的阵法了,岂不是冤枉?

豹子挠挠头,有些不解。“心是长这样的吗,我还从未见过。”

“你确定真的不认识这形状?这是丘比特爱神之箭,一箭双心啊。”江可道得好好确定一下这件事,要不然明天扶风府热议的话题,就不是告白了,而是神棍摆镇邪阵,提亲两女子。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公子,我是真没见过这个。或许书院里的先生能认识。”

江可道一屁股坐了下来,没戏了。书院里那帮老学究,除了几本古籍还能认识啥?

好大一颗红心啊,怎么就没人识货呢?

江可道很颓丧。

特别沮丧,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啊。

“公子,咱们还摆吗?”豹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江可道有些无奈,“摆什么摆,摆出来也没人认识。你说,怎么连心都不认识呢?这非常的不科学啊!”

“心……星星我倒是认识。”豹子低声回了一句。

江可道瞬间一个转身,也顾不上屁股被磨的生疼,道:“你说什么?”

豹子:“啊……我说,那个星星就看过。”

“好,来来来,豹子,咱们继续,不摆心形了,摆星星。”

说罢,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把所有蜡烛归位、重新摆造型。豹子也只好跟着江可道一起,反正动手干活就对了。

不过,眼睁睁看着这个桃形、哦不,这个心形被毁,豹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公子,那咱们不镇邪了么?”

0222 天空飘来三个字

镇邪?

江可道眯着眼,笑着对豹子道:“镇啊,来来来,你把鞋子脱下来,我去找个大石头。”

豹子以为是阵法所需,也不多问,就要脱鞋子,

但是心中却有些嘀咕,难道公子知道自己脚臭,所以才要用自己的鞋子来做阵法的引子?甚至是阵眼?

等到豹子把脚拿出来,江可道仿佛吃了狗屎一样,突然恶心到想吐。

“穿上!快穿回去!快点!”

江可道捏住鼻子,发出了一阵咆哮般的命令。这哪是鞋,这是生化武器啊!

豹子很无奈的又把脚套了上去,还有些无辜的问道:“怎么,公子,我的鞋子不适合做阵眼么?”

“离我远点,远点!豹子,你他娘的,你告诉我,多久没有洗过脚了?”江可道非常嫌弃,与豹子拉开几米的距离。

豹子非常认真的回忆了一会,道:

“也没多久啊,上个月去夏国大竹府,我记得我就洗过。”

江可道有种想一剑砍了那只脚的冲动,可惜手里没剑。这他喵的也是没多久?上个月去大竹府那是什么时候了,你的脚是准备发酵么?

江可道:“豹子,我给你一个新任务,从今天开始,每天都必须沐浴。但凡被我发现一次,罚一两银子,一个月出现三次罚款,不好意思,别跟在我身边了。”

豹子耳朵嗡嗡的,这叫什么事?

我们俩不是在研究阵法的吗,怎么说到洗澡上去了。每天都要沐浴,这谁受得了?

“公子,每天都沐浴,这……这也受不了啊!”

江可道还从未听过这种理论,每天洗澡受不了,每天不洗澡才受得了。即便作为资深宅男,洗澡这件事也是不会打折扣的。

不过,江可道也不想用力过猛,于是改口道:

“那就这样,每周必须两次沐浴,但是洗脚,必须每天都洗。这个没有条件可讲,你若做不到,我是真的不会留你。”

豹子心中权衡一番,点头答应。

那委屈的表情,颇有些逼良为娼的落寞与无奈。

两人摆成了两颗星星交叉的样子,这才从里面走出来。前广场上,余泽正在进行慷慨激扬的陈词。

“乡亲们,商户们,这个贸易市场,将会为咱们扶风府带来全新的变化,它将是文夏两国商贸交易的一个里程碑,今天在这里给大家承诺的各项税赋优惠,全部有效。只要是在这里经商的商行、商户、商贩,都将享有这个优惠。”

天底下的领导都一样,能说。

能不能干事情不知道,但是上台发言,不带稿子都能讲上三天三夜。

这也是为什么江可道愿意把场子交给余泽,而丝毫不担心的原因。余泽是什么人啊,多年的明台府府尹生涯,二把手,憋了一肚子话,终于等到自己成了扶风府的一把手了,有这么个机会展示自己,他怎么会错过?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进入这里面的商户都有这个资格。第一,要在这里有个铺面,不管你是租的也好买的也好,有了铺面就有了通行证;第二,实在没有铺面的,也得有个摊位,对于其他人,可就没这么个优惠了。”

余泽还算良心,没把江可道交代的事情给落下。

其实店铺一点都不难租出去,还在盖的时候,就许多商行来咨询。余泽的讲话,充其量只是助推了一把租金。

毕竟,僧多粥少啊。

剪彩仪式完毕后,已近黄昏,

广场上有豹子请来的杂耍团,正在表演节目。江可道看了看日色,夕阳余晖仍在,搞烟火稍微早了些,于是对着豹子道:

“豹子,你去弄点吃食过来,我估计吕娘和云汐她们也该饿了。”

“得了,公子,你想吃什么?”

“有什么就搞什么,最重要的是要快!”

豹子一溜烟就跑了出去,江可道在人群中找到吕娘她们,见两人眼中神采奕奕,还没开口,就听云汐道:

“公子,这个贸易区真的能少交那么多税啊?”

“是啊,余大人说的,应该不会骗人吧。”

“那我和吕姐姐,是不是可以把店子搬到这里来?”云汐迫不及待的问道。

“额……当然,当然。”

江可道暗道:这两条街都是你家公子盖的,你居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实在是该打屁股。

吕娘在一旁,又补了一刀:“公子,那我们也要交店租吗?”

“额……当然不用,当然不用。”江可道终于忍不住,“你们俩成心的吧,明明知道这些铺子都是我的,故意来消遣我的吧?”

两女婉然一笑,挽着胳膊打趣道:

“哟,原来江公子这么富有啊……”

三人嬉笑打骂,当然是江可道吃亏的多。但江可道浑然不介意,反正吃亏是福,因为打是亲骂是爱嘛,晚饭用过之后,真正的烟火表演就开始了。

从城西口,一直到贸易区的街道尽头,早已布置好的烟花筒在这一刻冲天而去,璀璨星空。九指和一线天两位技术指导全程监控,最重要的一个烟花桶就在他们手上。

江可道趁机偷偷溜了出去,快速走回到两条街道的交汇处。

“哇,好美啊,今天的烟火比以往见过的都要好看。”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身边护卫快围成一个圈了。见此星夜美景,也忍不住感慨:

“那个臭小子还是有点鬼机灵的嘛,这个表演很漂亮。”

旁边的男子点头道:“可不是,这场弄完以后,估计七夕文会都没人稀罕了。”

烟火的燃放顺序从城西口开始,慢慢往里走,这也吸引着人群慢慢的向里靠拢,每一朵烟花的颜色和形状都有一些不一样,看上去美轮美奂极了。

不少富家小姐,此刻多希望这一夜能够久一点。

吕娘和云汐被裹挟在人群中,也向里走去。

突然,天空中升起一朵格外高的烟花,白焰动人,照亮整个夜空,那烟花三次分裂,形成无数银花,慢慢的在空中凝聚成三个字。

有人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来字形,当下激动的对身边的同伴道:

“快看快看,有字。嫁给我,这是什么?”

0223 嫁人当嫁江公子

零星的烟花散去,天空中留下三个璀璨无比的大字。

嫁给我。

所有的人都抬头望着天,场面一度落针可闻。谁也不知道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烟花表演,突然就出了这三个字?

江可道手有些微抖,以至于手里拿着的土制喇叭跟着有些颤颤巍巍。

这是让吕虎专门去打造的一个铁皮喇叭,扩音设备,但是江可道试验过,音量扩大有限,主要还是得靠自己。此刻人声俱静,正是开口吸引注意力、成为全场焦点的好时候。

江可道提了口气,对着喇叭大声喊道:

“吕娘、云汐,嫁给我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果然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也没人再看天上了,众人往声音来源看去,见街道里面,有一人站在全是蜡烛的地上,手上拿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大部分人不认识江可道,小声嘀咕着。

有少许眼睛厉害的,趁着烛光看清了江可道的面庞,不由得惊呼道:是江公子!

江可道清了清嗓子,又嚎了一句:

“吕娘、云汐,你们愿意嫁给我吗?”

吕娘此刻和云汐手挽着手,两人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豹子和吕虎一左一右,分开人群,把吕娘和云汐送到最前面。

江可道见到两女,面露微笑,心里甜蜜极了。吕娘温婉勤劳、云汐知书达礼,这两个人,哪一个都是万里挑一,一生只得一个便也幸福知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同时有俩?

“吕娘,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碗饭是你给的,第一间房,是你腾出来的,第一床被子,是你给的,第一笔生意,是和你一起完成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江可道,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在深山老林里。这不是感恩,是喜欢。我喜欢你的小气抠门,喜欢你的勤劳,凡事亲力亲为,喜欢你的容颜,出淤泥而不染。”

“吕娘,我愿一辈子守护你,你愿嫁给我吗?”

吕娘心扑通扑通跳,这个时代,谁见过这种示爱方式啊。一点都不含蓄,要命啊这是。不过,自己的心里,怎么和吃了蜜一样,快要化了呢?

云汐在一旁红着眼,心中羡慕极了,这些事情,自己是一样都比不了的。

江可道不等吕娘回答,又稍微侧了侧身,对着云汐道:

“云汐,我也爱你。从聚福楼下第一次的相见,惊为天人。到我们一起看管长大的那些孤儿,我时常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和仙子一样美丽的女人,心地却又和菩萨一样的善良。你的才华,不下于任何一名才子,无论你出身哪里,曾经有过怎样的风雨,从此刻开始,我愿一辈子伺候你,你愿嫁给我吗?”

“云汐,你愿意吗?”

云汐不争气的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如此欣赏自己懂得自己,再也没有了。他还当着全扶风府的百姓、文武官员、甚至明王殿下,说要伺候自己一生,这是多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啊。

但是,它偏偏就发生了。

吕娘和云汐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手心都沁出了一层汗。

她们不是没有幻想过,江可道的提亲。但是,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象,会是这样一种方式,让全扶风府的人为自己做见证,还专门用一场烟火表演来助兴。

这是自己这辈子最最幸福的时刻。

吕娘和云汐不说话,多想让这一刻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江可道突然单膝跪地,丢下喇叭,喊道:“嫁给我吧!”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声: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不少女人眼角抹泪,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若是有个男人这样对自己,便是让自己立马死去,那也是值得的。

不,他甚至只要那个江公子一半好就行。

赵灵儿也抹了抹湿润的眼睛,嗔道:

“这个臭小子,真是会讨女人欢心。有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个,还不得巴巴的答应他。真是羡慕吕姐姐,终于修成正果了。倒是云汐这妮子,占便宜了。”

回头看了看文青,又补了一句:

“当然,我的夫君也不差,不,比那个臭小子好多了。”

文青揽过赵灵儿,轻轻的拥着她。

今天晚上,江可道给他的震撼,可真是耳目一新啊。看来江兄还有很多藏箱底的私货啊,这种方法,怎么当初就没给自己说说呢。

这小子还是人吗?无所不能到泡妞都这么厉害?

幸好,他钟情于吕娘和云汐,倒也不是个滥情的人。

否则,这满天下的女人,有几个不会被他弄得神魂颠倒?

吕娘和云汐一齐走向前,声音低得快听不清了,道:

“公子,我们……我们愿意。”

江可道矮了半截身子,人群又热闹非凡,根本就没听清两女说了什么,只好大声问道:

“你们说什么?”

两女只好加大了点声音:

“我们…愿…愿意。”

这回江可道终于听清了,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抱住吕娘和云汐,一人脸上亲了一口。

这是江可道认识两女以来,第一次做如此亲密的动作。

吕娘和云汐羞得把头都快埋到地上了,这人怎么,怎么如此轻浮,大庭广众,怎么就……就亲人家?

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原本对这种礼教大防的时代,见到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情,是要绝对抨击的,但是现场的氛围,却让大家变得更欢乐起来。

三人成了整晚最为瞩目的焦点。

江可道很满足,吕娘也很满足,云汐也很满足。心里的蜜都快要溢出来了,江可道这才突然明白,为什么以前结婚要发喜糖。实在心中这份甜蜜,倘若不散一点出去,都快要装不下了。

烟火表演结束,人群久久不散。

江可道让豹子挡着人群,自己则带着吕娘和云汐,又抄了小路,先行回到江府。

但是,第二天起,扶风府的小姐姐们,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平头百姓人家,一旦谈婚论嫁,跟媒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那人有江公子那么好么?”

嫁人当嫁江公子,成了扶风府待字闺中的女孩们的一条座右铭。

0224 有个问题

翌日。

身为当事人的江可道,已经躺在江府的躺椅上。

江可道心里美滋滋的,吕娘和云汐两个人,一左一右,一个剥着葡萄,一个端着茶饮,像侍奉老爷一样,把江可道伺候的舒舒服服。

虽然看上去神仙眷侣,但是,两女心里却悬着同样一个问题。

文国律法规定,一个人只能取一个妻子,其余的只能算是纳妾。妻是家里的女主人,统领后院,有权对小妾们进行管制,甚至有权建议自己的丈夫休掉某一个妾。

所谓的三妻四妾,那是不可能的。

妻,只有一个。

即便是文帝本人,那也只有一个皇后。其余的妃子,再怎么得宠,地位、权力都比不上皇后,皇后要是想整哪个妃子,那手段就太多了。

不过,江可道显然不知道这个问题。

心里美哉美哉的,一口葡萄一口冰镇茶饮。

这日子,给个神仙做都不换啊。

云汐看江可道这满脸欠揍的样子,再想起昨天眼前这人才刚刚说完要伺候自己,又想起很可能妻的位置轮不到自己,当下心中一堵,把一颗葡萄塞进江可道嘴里,哼的一声就侧过身去,也不说话,眼睛却有些发红。

“这是怎么了?”江可道轻声问道。

吕娘也投了一道目光过来,她大概能猜到云汐心中的想法。

事实上,吕娘的心情,和云汐也没啥分别。在云汐面前,她免不了有些自卑,云汐的容貌、才情、谈吐礼仪等等,都是自己比不上的。

花落谁家,又哪里说的清?

云汐照例不说话,只是心中的委屈,一时却无法排遣。

江可道坐直了身子,又问了问吕娘:

“吕娘,云汐这是咋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这一问不要紧,吕娘也红着眼睛,侧过身去。

江可道左右两个背影对着,这可真是眼见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就要死得莫名其妙了。

江可道决定先认错。

这是多年的历史教训带来的宝贵经验,当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你甭管是谁错了,先认错,总是不会错的。

“吕娘、云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们这么辛苦伺候,应该是我来伺候你们才是,都是我的错,你们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没有回应。

谁关心这个啊,伺候自己的夫君,那是天经地义。至于江可道昨天高调宣布的,要伺候两位姑娘,吕娘和云汐都没放在心上。

江可道又急又摸不着头脑,事情不对劲啊。

刚刚还好好的两个人,有说有笑,怎么突然说变脸就变脸?

江可道仔仔细细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出格的啊。难道是提亲没给聘礼?还是没有媒婆……江可道突然一个惊醒,很有可能啊。

“吕娘、云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请全扶风最好的媒婆,给你们下聘礼。”

还是没有回应。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江可道自负一肚子的发财点子,此时却有些无计可施。

女人啊,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生物。

不管在哪个空间,不管在哪个时间,这一点都得到了江可道的印证。

僵持间,只见秋月一阵小跑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场面的尴尬,对着江可道便道:

“老爷,明王殿下来访,已经过来了。”

在江府,所有的人未经通报都得在大门外候着。唯有文青例外,没人敢拦着他,所以江府的下人们,一见到文青,第一件事是飞奔报与老爷知道。

总之,要赶在文青之前,通报消息,哪怕是前后脚。

吕娘和云汐同时一顿,理了理,便向江可道告退。

~~~~~~~~~~~~~~

远远的,便听见文青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江兄,你小子,现在恐怕正享尽齐人之福吧!”

“参见殿下”

“参加殿下”

吕娘和云汐纷纷行礼,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文青分明看到,两女眼睛通红,完全不像是开心的样子,难道是幸福得哭了,所以把眼睛哭红了?

这个臭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

“怎么了,见到本王,也不起身欢迎下。”

江可道下巴耸了耸,示意文青自己坐。身子仍是未挪动半分,实在是没心情站起来啊。

文青看这情况,再结合刚刚两女的表情,终于看出不对劲来。

“出事情了?”

“哎,文兄,你说,这女人怎么就这么难懂?”

“不应该啊,江兄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啊。我江可道什么时候怕过女人啊,这世上就没有哄不好的女人,可是……你也看见了,我一个都没哄好。”江可道有些垂头丧气。

文青点点头,又学习到一点,关键字:哄。

“你点头干什么,你这是幸灾乐祸?”江可道有些不满。

文青连忙又摇头,道:“不不不,我是表达一下同情。想昨天,江兄意气风发,成为全扶风的焦点人物,扶风府的姑娘,但凡找相公必提江兄。没想到,这么快……”

江可道看着文青,这个家伙是土生土长的文国人,说不定对这个世界的女人会了解的更多一些,于是虚心下问:

“文兄,你说,这原因到底出在哪里呢?”

“原因?啊对,是该好好分析一下原因。”

江可道继续道:“本来嘛,一切都好好的。一个剥葡萄,一个端着茶,但是一不留神,突然云汐就不高兴了,接着吕娘也不高兴了,然后……然后我也不高兴了。”

文青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没有任何征兆啊这事,不好办啊不好办。

突然,文青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抓起江可道的手,正要说话。

江可道抬头看见文青炙热的目光,赶紧甩开,道:

“文兄,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一会被吕娘和云汐看见了,我就更加翻身无望了。”

“江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文青被江可道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是准备娶吕娘为妻,还是娶云汐为妻?”

江可道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一起娶了。”

文青:“不对不对,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在文国,一个人只可娶一个妻子。”

江可道张大着嘴巴,都能塞下几个卤蛋进去了。

不是吧?说好的福利呢?怎么还是一夫一妻制?

文青看江可道这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对这些一窍不通,于是又道:

“在妻子之外,当然,你还可以纳妾。不过嘛,妾的地位不高。在你府上也好,在外面也罢,妾都是没有地位的。”

江可道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只不过,这个问题倒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不管自己怎么保证,恐怕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文兄,可有解决方法?”

0225 金口玉言

原来症结在这。

江可道心中暗道,若是让自己去想,恐怕有三年时间也想不出来吧?还好,还好自己有一个好队友。

所以江可道现在对文青充满了期待。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文青的摇头:

“这件事没有办法,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即便是我,娶了灵儿,倘若又看上了其他女孩子,那也只能是纳为妾。否则于礼法不合,就会被天下人说道。”

江可道又问了一句:“当真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

“那我要是不顾礼法,不顾天下人的眼光呢?”

江可道有些话赶话,质问着文青,也质问着自己。

文青有些哑然,没想到,江可道的态度如此坚决。也没想到,江可道为了吕娘和云汐,竟然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这可不是那个懒散淡定的江可道。

江可道是真急了,提亲也提了,承诺也承诺了,总不能因为这个破规矩,不能成亲吧?

“江兄,先别激动。这件事,就算你要蛮干,可是你想过吕娘的感受没有?想过云汐的感受没有?你不怕天下人的议论,她们呢?”

文青头一回和江可道讲道理,发现自己还有些急才。

江可道稳了稳心神,慢慢平复下来。

这件事,或许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他始终坚信,会有办法。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彻底难住一个人。山太高翻不过去,那就拐个弯爬过去;水太深淌不过去,那就造艘船划过去。

想通此节,江可道对文青说了声抱歉。

怎么说,文青也是无辜的,冲着他大呼小叫,的确有些过。

“说吧,今儿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来看我笑话的吧?”

文青想了想,开口道:

“本来,我是想着你恰逢喜事,想过来问问你,给我儿子取的名字取好了没。不过眼下你这个状态,要不我改天再来?”

江可道心中一动,“别啊,改什么天,名字我都已经取好了。”

的确,两个名字,男娃就叫文彦,女娃就叫文然。这两个名字江可道在当天就已经想好了,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告诉文青。

“真的?”文青大喜,“快说来听听。”

江可道苦着脸,“我现在这么悲伤,你这么开心,合适吗?”

文青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道:“合适,非常合适,我们俩这事各论各的,你继续悲伤一会儿,我来负责开心。”

江可道:“得。名字我还得想个一时半会,不送了您。”

“别啊,江兄。我要这样回去,灵儿还不得怪我?你就说吧,我严肃点。”

“你就是哭着点也来不及了。两个名字,一男娃一女娃,你若想知道,也简单,告诉我怎么把我的麻烦给解决了。”

文青又央求了一阵,江可道总是不松口。

两个大男人,扭扭捏捏,也幸亏是院子里没有旁人,否则,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

文青最终还是落寞地离开了江府。

江可道不肯说,自己总不能用刑吧?那个家伙阴谋诡计一肚子坏水,想套话,也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所以,只能想想办法解决一下江可道的麻烦了。

~~~~~~~~~~~~~~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江可道对吕娘和云汐也不怪罪,反而觉得是自己没处理好,辜负了她们。因此,连接着好几天,江可道都在厨房,做一些样式精美的小甜点。

一式两份,样样如此。

旁的人想尝尝?想多了。

至少,全程伺候的秋月就一块都没落着。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老爷,这个又是什么糕啊?闻着怎么这么香?”

江可道“啪”的一声,打落了秋月伸得过长的手。“甭管什么糕,问话就问话,怎么,你的手伸过去,这块糕点会自己回答你?”

“不会、不会。”秋月讪讪道:“我就是情不自禁。”

“那也得忍着。秋月,我可告诉你,现在是关键期,两位姑娘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老爷我专门给你做一碟。”江可道谆谆教诲道。

秋月高兴得手舞足蹈,“真的呀?”

“比这块蒸糕还要真。”

秋月得了许诺,仿佛捡了一锭大金子似的,瞬间又神气活现的。端起碟子,就往吕娘和云汐的厢房里送。

其实经过这么几天,两女的心思都已经淡了下来。能有个这么好的夫君,此生便也知足,还争什么妻位呢?就算自己是妾,以江可道的性子,断断不会厚此薄彼。

只不过,两人都需要一个台阶。

而江可道的糕点,就是这一阶一阶的台阶。

一晃三天时间过去,江可道也渐渐察觉出,吕娘和云汐的情绪好一些了。

这三天里,要说最难受的,不是他们三人,而是秋月。

每一天都眼睁睁看着花样不同的那些糕点,却只能吞口水,一个都没吃到。这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甚至,连秋月养的猫都快看不下去了,要不是秋月发现及时,眼疾手快,这只猫早就顺手顺走一块糕点了。

第四天的时候,江可道的糕点却被别人给捷足先登,秋月只能默默看着那人吧唧嘴,一边吃一边赞美:

“不错不错,真不错。比宫里那些糕点都不赖,江兄,你这手艺见长啊!”

江可道看文青一块又一块,忍不住道:

“诶,诶,差不多得了啊,你还没完呢?这是给你吃的吗?”

“怎么?我可跟你说,一会你别求着我吃。哼。”

江可道听出不对,这是有弦外之音啊,立马便凑过来,道:

“文兄,你这是有办法了?”

文青故作高深的点点头。

“那你快说说,说说看。”江可道有些迫不及待。

文青不说话,拿眼睛瞄了瞄那些糕点。江可道会意,立马全部端了过来,这才道:“文兄,我求求你,吃块糕点。吃完再说。”

文青挑了一块红枣糕,慢慢品尝了一会。

“江兄,我花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父皇为你们赐婚,两人以平妻身份,同时嫁给你。有圣旨明文,有圣上开口,那么这件事,便是天之授予,天下人也说不得什么。”

江可道兴奋得抱过文青亲了一口,大声道:

“文兄,你这可真是金口玉言啊,一下子就把我的顽疾给治好了。”

文青非常嫌弃的推开江可道。

这可真是太恐怖了,连男人都亲。往后得离得远一些。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我儿子的名字呢?”

0226 金口难开

江可道心情舒展,萦绕在心间好几天的阴霾,终于散去。

“名字是吧,文兄,你听好了,别太感动啊。倘若是男孩,就叫文彦,一身才华比我更厉害;若是个女孩,就叫文然,一生岁月静好。”

文青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有光。

“文彦?文然?”

“不错不错,江兄,你还真是有两下子。我估计,就算你不会做生意,哪怕去摆个摊专门给人取名,都不会饿死。”文青打趣道。

江可道非常自得的道:

“你还别说,虽然摆摊的神棍大部分是蒙人的,但也有些真正的高人,藏龙卧虎一般,就躲在摊子后面。”

文青笑了笑,就要告辞离去。

这一趟赶过来,其实主要是告诉江可道这个方法,圣上降旨,金口玉言。免得江可道行为过激,做出什么不可意料的事情来。

江可道:“文兄,你咋就走了呢?还没说什么时候让圣上下旨啊?”

文青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让圣上下旨啊,这不你刚刚说的办法吗?”

文青有些懵,这世上,有让圣上降下圣旨的吗?江可道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圣旨是什么?这又不是银票,你缺了,朝廷救济你一点。这是圣旨啊!

“江兄,这个……恐怕目前比较难。圣旨由父皇一眼而决,旁人是没办法让下旨的。我倒是可以去帮江兄求一道圣旨,但是,眼下这个情况,父皇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江可道猛然清醒,这才知道,自己孟浪了。

文青又道:“江兄,你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你立下不世奇功,这点小小要求,相信父皇定然会答应。”

立下不世奇功,这又谈何容易。

自己现在不过是平民一个,去哪立这不世奇功?把夏国兼并了?还是把巴国给收服了?

江可道并不知道,他已经在文帝那挂了号。

水车、三字经、两首冠绝天下的诗词,哪一样不是证明这个年轻人大有可为?甚至,用夏军俘虏换回三百万两银子这件事,文帝在心里也是颇为赞许,毕竟,那五十万两黄金还在国库里摆着呢。只不过,迫于朝臣压力,文帝才不得不做这么一个姿态。

只要契机得当,江可道随时是要被重用的。

可惜,这些也没人和江可道说。

所以现在江可道又郁闷了,有了这么个办法,却又遥遥无期。

看着文青一脸“你怎么连圣旨都不懂”的表情,江可道突然想到,这家伙是皇子啊!文帝的第六子,封疆西境的实权王爷啊!

那么,要是有一天,文青做了文国的皇帝呢?

“咳……文兄啊,我私底下问一句,倘若是你来下这个旨,你会下吗?”

文青想也不想,便回道:“那还用说,咱哥俩啥关系,别说一道圣旨,十道八道都不在话下。”

江可道点点头,“好,那就好。”

文青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嚼出一些味了,惊恐的看着江可道,连忙道:

“江兄,这个念头可万万不能有。造反是要抄家灭族的。”

江可道非常淡定,道:

“你说啥呢,你是堂堂明王,圣上的六皇子。我在你面前讨论造反的事情,你觉得合适吗?”

“那你刚刚……”

“没事,没事。对了,今天好像有七夕文会是吧?你一会是回家,还是去文会那看看?”江可道非常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文青果然被带进沟里,想起了七夕文会的事情。

“嗯,去看看也好。你呢,一起吗?”

“你先去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文青走后,江可道才细细思考起这件事情。造反,那是不可能的,多累啊。不过,倘若现在的太子出了点什么事情呢?比如这次的西境大战,如果有实锤,证明太子勾结夏国人,坑杀文国军伍,只怕是圣上同意,全文国也不会同意吧?

再帮文青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那么调回京城,入主东宫,也不是不可能嘛。

江可道先后去了吕娘和云汐的厢房,发出邀请,一道去扶风府的七夕文会看看。

不知不觉间,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想起当初在明台府,七夕诗会,自己和云汐第一次碰面,相见不相识,倒也是有趣的很。那个时候,大概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初见惊为天人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自己身边。

什么方式?

当然是一首词一首诗,从云汐设的诗文擂台上赢回来的。

缘分这东西,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它怎么来。

扶风府的七夕文会,规模没有明台府大。毕竟,就连学院,这里也只有一个扶风学院。不过,即便如此,今天的扶风府依然是热闹非凡。

云汐走在街上,也不自觉的想起初次和江可道见面的场景。

“公子,今天的文会上,你可有什么佳作?不如让我和吕娘提前欣赏欣赏?”

江可道紧了紧眉头,故意道:

“我们这一趟可是出来看热闹的,可千万别再让我作诗了。你们也知道,我对这些实在是不感兴趣。”

云汐很无语,吕娘也无语。

这个人明明诗才奇高,一旦出手,便是传世之作。但偏偏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也对,或者在他的眼里,这些小儿科般的东西,确实没什么挑战吧。

吕娘想起这茬,便道:“公子,你说,若是你去参加科考,说不定能得个状元回来呢!”

“得,我就不是这块料。还是不去丢脸算了。”

两女也就嘴上说说而已,内心里,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公子,未来的夫君,无心仕途,是一个没有追求的年轻人。

只想着挣点小钱,然后躺在太阳底下过慢悠悠的日子。

几人走进会场,便发现文青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江兄,你可算来了。你不来,这七夕文会都没什么看头了,我敢打赌,这一次你一定又要一鸣惊人了吧?”

“不了,这次不鸣了。”江可道淡淡的道。

文青奇了,这种场合,像江可道这种高手,怎么会耐得住寂寞,怎么说也要一显身手,碾压在场的各位选手才对啊。

文青才不会相信,江可道没准备好这种鬼话。

作诗词而已,需要准备么?别人需要准备几个月,江可道这小子是绝对不需要的,绝对是信手拈来。

“这是为啥啊,难不成你也金口难开?”

0227 这位是夏公子

江可道摇头,对文青的说法表示不太赞同。

“我又不是你父皇,哪称得上金口。不过,文兄,你想想看,我要是出手,这场文会是不是太没意思了?其他人还怎么玩?”

文青愣了一下,“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就干看着?”

“不不不,我不出手。但是文兄你还是可以积极参与的。”

“为啥?”文青不解。

江可道琢磨着,这样会不会太打击文青了。不过细想了想,还是道:

“因为你的水平,和在场这些才子们也就半斤八两。你若下场,我估计,头三名还是有点希望争一争的。”

“你说什么?本王……我若出手,肯定摘桂。当然,前提是你不能出手,你这家伙太变态了。”文青相当不满。

江可道笑了笑,也不说话。

旁边一位书生打扮的人,听得江可道和文青旁若无人的吹嘘,心中愤慨。

这书生极好辨认,左脸上一颗大痣,是扶风学院有名的才子。江可道和文青两人眼生的很,肯定不是学院里的人,倒是江可道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吹牛皮谁不会,我大文国扶风府,乃帝国边城,人人都是血性汉子,敢说就要敢当。否则,牛皮吹破了,可就闹笑话了。”

江可道和文青同时转头,看见这位仁兄的长相,心里都是一乐。

江可道暗道:就这模样,念书真是太可惜了,去做个谐星保证前途光亮。

“这位兄台,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位书生傲然道:“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叫年高,不过,你们别以为知道了我的名字,就可以和我做朋友,那是不可能的。我生平最讨厌的人有三种,说大话就是其中一种。”

“年糕?”

江可道和文青异口同声的道。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有记忆力的名字,就是这块年糕的卖相有些磕碜。

年高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江可道他们在想什么。

“瞧瞧你们俩这贫瘠的想象力,年高年高,有志不在年高,我这个名字时时激励我,要心存志向。别整天浑浑噩噩混日子。”

文青颇以为然,转头对江可道说道:

“江兄,我觉得他说的对。你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确实有些不求上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回监察使?”

江可道摇摇头,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自由身了。每天想睡到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去哪溜达,就去哪溜达。还不用和余泽那帮老狐狸周旋,日子不要太美好。

监察使能干啥?

能吃吗?能喝吗?还是能发财?

“真不考虑考虑?我可是认真的,这个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

年高听得两人的谈话,叹了口气,“哎,没救了没救了,朽木不可雕也。”

江可道也不分辨,但是一旁的文青却忍不了。堂堂帝国的封疆王爷,居然被一个路人说成朽木,上哪说道理去?

“江兄,这你也能忍?”

“那能怎么办,上去打他一顿吗?还是抓起来问罪?”

“那也不至于,但是,岂能不把这个理夺回来?”

江可道想了想,道:“文兄,我听过一句哲言,说是如果一条狗咬了你一口,最好的还击不是咬回去,而是避开它。”

“有这句哲言?我怎么没印象,哪位先哲说的?”

“过奖了,就是我。”

文青一拳上去,“你这个吹牛皮的毛病是得改改了,有把自己比喻成先哲的吗?”

江可道分辨道:“明明是你比喻的,我这是躺枪。”

文青不明白躺枪是什么,但也懒得追究,和江可道聊天,你得适应适应他偶尔蹦出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词,习惯了就好了。

年高愤慨离去,坚决与朽木划清界限拉远距离。

江可道两人在会场瞎转悠,吕娘她们携着赵灵儿,去逛灯会了。

从现场的诗作看,扶风府的才子们比起明台府来说,确实略逊一筹。不过数量上,却似乎并不吃亏,打油诗、顺口溜都能混在其中。

“江公子,是你?真的是你啊!”

一道声音突兀的想起,江可道听着有些耳熟,转身一看,这不是夏芷那姑娘吗?怎么跑到扶风府来了?

“夏……公子,好久不见,幸会幸会。”

“真的是你,我就说,这么猥琐的背影,不可能有别人嘛!”

夏芷很高兴,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虽然对江可道一半欣赏一半嫌弃,但好歹,也是个熟人不是?

文青立在一旁憋这坏笑。

猥琐的背影,这位公子的形容真是太过准确真实。

江可道脸黑了下来,“夏公子,你这样可不对啊,背后说人坏话,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不会啊,我是当着你面说的啊。”

文青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大笑。

江可道转过头,“文兄,你到底是我这边的,还是他那边的?”

“抱歉抱歉,江兄,实在是这位……夏公子是吧,讲的太逗了,堂堂的第一才子,被人说猥琐,那简直是比朽木还要糟糕的形容啊。”

夏芷好像抓到了重点,“你说什么,第一才子?”

江可道摇摇头,颇有些意味阑珊,道:

“哎,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啊,这个文会的热闹就不应该凑,这都遇见什么人啊!”

夏芷不依不饶,道:

“江公子,刚刚这位公子说的第一才子,是你?”

夏芷虽然听得分明,但心中却不敢信。江可道一介生意人,虽然有些才华,但是要论才子,却未必够格。更何况,是什么第一才子。

江可道毫不犹豫的否认道:

“不不不,夏公子你听错了,肯定是你听错了。”

文青正要说话,不远处,吕娘、云汐和赵灵儿刚好返回,见这阵状,三个女人都有些疑惑,显然第六感告诉她们,眼前的这个年轻书生不简单。

云汐靠上前,道:

“公子,这位是?”

“啊?哈哈,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夏……夏公子。我在夏国大竹府的时候,夏公子有助于我,一面之缘一面之缘。”江可道一边介绍一边解释。

云汐眼睛盯着夏芷,良久才道:

“好俊俏的一位夏——公子啊!”

0228 我出一万两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简直是准的可怕。

明明看上去是一个男人,顶多就长相清秀了一些,你们凭什么怀疑人家的女孩子?这个时代不是只要一换装就认不出人来的么?

夏芷神色淡然,出身夏国皇室,游历江湖日久,什么场面没见过?

几个女子的激将法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自己和江可道顶多就一桶酒的缘分,说起那桶酒就气人,据说在那之后,大竹府成批量的在贩卖葡萄酒,不要九九八,也不要九九九,只需要一百两每桶。

这样算起来,自己亏了九百两,都是眼前这个奸商所赐。

这笔账,迟早得算回来。

想到这,夏芷故意道:“江公子,我远来是客,你不带我看看文国的七夕文会风采么?”

江可道打个哈哈,正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文青,猛然看见赵灵儿一张肃杀的脸,知道这个坑也挖不下去了。左右环顾了一阵,只好接道:

“哈哈,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夏公子,这边请。”

一行人气场非常,走到哪,人群就自然让出一块地方。尤其是文青和夏芷,身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皇家气质,举手投足间的贵族范,寻常人即便是看不出来,却也能隐约感觉到一些。

云汐故意走在后面,拉着吕娘,低声轻语。

“吕姐姐,你真的相信,这个夏公子,和公子只有一面之缘?”

吕娘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笑道:“是不是一面之缘又有何妨,公子多一个朋友,也是好事。我看那个夏公子身份不俗,恐怕非富即贵,应该不至于是坏人。”

云汐暗道:我的蠢姐姐啊,这人要真坏起来,我们俩的公子就被勾搭走了。

“坏人?吕姐姐,你不觉得,这个夏公子,俊俏的过分了一些么?”

“嗯?云妹妹,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那个夏公子是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只怕是个女子。”

“啊?!”吕娘一声低呼,但是细细一想,云汐讲的不无道理,那个夏公子,从头到尾都显得很……怎么说呢,反正就没有一般男子那种气息,莫非?

云汐继续压低声音道:

“你也察觉出来了吧?你说说,她为什么要掩饰本来的身份,是因为和公子的关系?还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人在背后抽丝剥茧,颇有些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感觉。

江可道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大概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女人正在背后进行恐怖的推理故事,甚至江可道在大竹府那些日子里,住在哪里,晚上是否出去过等等,都被云汐和吕娘自动的脑补回来。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锅!

江可道决定缓解一下这冷清而又吊诡的氛围,于是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向夏芷介绍起扶风府的七夕文会。

他本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扶风府的七夕文会,但是本着主人翁精神,硬是胡编乱造,把文国读书人的优良传统、才子佳人之间的故事娓娓道来,就连文青在一旁听着,都啧啧称奇。

夏芷显得颇有兴致,问道:

“这么说,其实这就是一群读书人的聚会?”

“严格上来说,也不仅仅是读书人,但凡是腹有诗书的人,都可以参加。而且每年的七夕文会,最大的看点,便是看谁的诗作能夺魁。”

夏芷点点头,“夺魁有什么奖励吗?”

“那是当然,按照以往的行情,夺得第一名的作品,至少有一百两的彩头。”江可道颇为自负的道,一百两呢,不少了。就那些个咿咿呀呀的诗词,也就值这点钱了。

夏芷神色不变,心中却在琢磨着刚刚文青的话。

堂堂第一才子?

这句话一定是说的江可道,当时没有旁人。而且看文青的行为举止,并不是言行放浪之人,那么这句话,就有八成是真的。

只不过,这件事怎么想也想不通。

一个卖酒的商人,一个第一才子,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看像灯谜一样挂着的诗作,在外头的,基本上都是参与奖。真正稍微优秀点的作品,都在里头。

夏芷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些诗词,也不过如此嘛。

都说文国文风鼎盛,是天底下读书人最多的地方,也是天下才气最盛的地方,或者,真要去到文国的帝都天安城,才能看见这般盛景?

往里走,人开始少了些。

偶尔出现一两首令人眼前一亮的诗词,几人都会停下来,主要是夏芷在慢慢品读。江可道则是百无聊奈的候着,不管怎么说,夏芷就算不是客人,多少算是个客户啊。

文青看着有些乏味,又偷偷凑过来,怂恿江可道:

“江兄,你真不露一手?”

“露什么露,我这两只手都露出来了,你看,看仔细了。”江可道没好气的道。

文青:“我知道,你是嫌这彩头有点少,对吧?”

江可道登时转过身,一幅知我者莫若文兄也的神情。

文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就说嘛,还是我最懂江兄啊!”

“你懂个屁,我会差这点钱吗?我那么大的产业,分分钟百万上下,我会看上这点钱?”

夏芷在旁边听得两人斗嘴,突然心生一计。在场上大声道:

“本次文会的彩头,我个人再出一万两!摘得桂冠的那篇诗词,立马拿走一万两。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那首诗词我得带走。”

这一声落下,全场寂静无声。

江可道和文青也同时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夏芷。

人傻钱多,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江可道暗暗道,这么一大笔银子,你多买一些酒也行啊,干嘛非得给那帮子读书人。

文青却是兴奋异常,推了推江可道。

“怎么样,一万两啊。就这么平白让给别人?”

“让?我是那种人吗?”

“这么说,你答应出手了?需要准备吗?”文青有些期待。

夏芷也用期许的目光盯着江可道,仿佛下一刻江可道若是拒绝的话,两个人不介意一人一脚,把江可道踢出去。

“先说明一下啊,我这可不是为了钱,我分分钟百万上下的人……”

0229 算你狠

众人都是笑而不语。

只有文青这个好基友笑道:“那是当然,江兄你是什么身价,岂会在意这区区一万两银子?来吧来吧,写一首惊世之诗,吓死他们。”

江可道这下倒是有一些犯愁了。

最有名的那首七夕词,鹊桥仙,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被自己给嚯嚯出去了。那已经是七夕词的巅峰,古往今来,还有哪一首能够相提并论?

江可道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一首勉强还过得去的诗。

“豹子,去给我准备纸墨笔砚。”

不一会儿,豹子手上就把四样东西都备齐了。文会场上什么都缺,唯有两样东西不缺,一是各位才子,二就是纸墨笔砚了。

江可道匀了匀墨,铺好纸张,提笔就写。

“有人开始写诗了,快过来看看。”

旁边有书生注意到江可道这边,原本只围着几个自己人,瞬间就围过来十几个书生,没有人看江可道,全都盯着那支笔。

仿佛一不小心,这支笔下就是头名的竞争者。

“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

最恨明朝洗车雨,不教回脚渡天河。”

文青皱着眉,这首七夕诗,与去年那首相比,显得很一般啊。但是其他人却眼睛一亮,好诗啊好诗。

“这位公子,不知道你这首诗的诗名是什么?”

“啊?哦,诗名啊,就叫七夕吧。”

文青小声道:“江兄,不用这么随意吧,起个名字也不难啊。”

江可道很无奈,这首诗的的确确就叫七夕啊。

见江可道不改口,文青又道:

“江兄,只凭这首,想要问鼎,有些难啊。”

江可道岂能不知,有鹊桥仙在前,其他所有的七夕诗词都会黯然失色。不过,要不自己再写一首,来个双保险?

想及此处,江可道又铺开了一张纸。

“文兄你说的对,刚刚那首是我练字用的,毕竟好久没写字了。我再写一首,再写一首。”

夏芷心中稍稍落定,刚刚看那首诗的字迹,那真是……不堪入目啊。

这是没进过学的人才能写成这样吧?

不过,这种张牙舞爪的字,怎么偏生写出那么一首诗?

夏芷不知道,这字已经算是江可道进步很多之后的字了,放在刚写那会,估计都很难有认出来的。

也不见江可道思考,提笔就开始写。

除了文青赵灵儿吕娘云汐等人,其他的人都是大惊失色,这位爷,写诗不是这样的啊,您好歹酝酿一下啊,这样写出来的东西,能有好么?

赵灵儿心中暗道:没见识,你要是再给一万两,说不定这个臭小子能左右手同时下笔,写出两首诗词来。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摸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江可道一气呵成,发现写毛笔字确实是一件体力活啊,就这么两首诗,自己的手仿佛要冻僵了一般,有些僵硬。

围着的众人都在品味其中深意,这一首,明显比上一首更通俗,但蕴含的味道,却也更令人回味。

文青不得不向江可道投去一道佩服的眼光。

有时候真想把江可道的脑袋剖开来看看,到底怎么长的,凭什么就这么能写?不过,还好自己比他帅一点。文青暗暗想到。

倒是夏芷,目光中有着莫名的神采。

这个江公子,果然是个才子,活生生的一幕就在眼前,他随手做的两首诗,就已经是如此高的水准,要说是第一才子,可能未必,但绝对是顶尖的才子那一种。

额,就是这个字,还是有些难看。

“不错不错,有你小子的。这首我看行。虽然比起去年的那首,还是有一些差距,但也已经足够好了。”文青道。

夏芷奇道:“去年那首?江公子去年也作过七夕诗词吗?”

文青点点头,“当然。那首词还是特意为云姑娘作的。云姑娘,不如就由你来说一说吧?”

云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设诗文擂台,谁知道公子也会去凑热闹。

幸好,殿下只是说诗词的事情,不曾把自己的难堪给说出来。

于是,云汐便逐字逐句的把那首鹊桥仙给朗诵出来。这首词,云汐一辈子也不会忘,在她心目中,这是江可道送给自己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当念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时候,夏芷愣住了。

这真的是那个卖酒的江公子作的?

第一才子,难怪,难怪他身边的朋友称他是第一才子。

这样的诗才,放眼天下,有几人能及得上?

夏芷心中的想法终于落定,看来,自己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趁其他人还在回味云汐口中的诗时,夏芷悄悄的一把拉走了江可道,离开人群几步。

“江公子,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江可道很大方的道:“夏姑娘,还要买酒么?这次保证全场最优惠的价格给你。”

“酒的事情,我们一会再算账。不过,你若是帮我这个忙,那么,我就既往不咎,还可以给你一个大订单。”夏芷幽幽的道。

江可道:“酒的账我们已经算完了啊,哦对,当时你是多给了一两银子,说不愿占这个便宜。你若反悔了,我可以还你一两银子。”

夏芷幽怨的道:“江公子,你若这样我们就没法谈了。”

江可道想起夏芷刚刚说的大订单,只好道:

“那你说说看,要我帮什么忙?”

“陪我回一趟夏国京都,冒充一下我的心上人。”

“什么?!”江可道失声道,这一下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吕娘有些担心的问道:“公子,没事吧?”

江可道缓了缓,远远的道:“没事,我没事。”说罢,又低声对夏芷道:

“夏姑娘,这事我不能答应。”

“你若不答应,我就恢复女儿身,然后告诉那两位姑娘,说你在大竹府时,有负于我。”

江可道目瞪口呆。

“夏姑娘,不用这么狠吧?”

0230 我是去查案的

夏芷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可道,有第一才子的光环加持,这么一看,长得也还可以嘛。

抓江可道的壮丁,实在是迫于无奈。

夏国当朝宰相之子,要向自己提亲,这件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多。

那是因为只是宰相大人私下向夏皇提的亲,所以没传开来。自己以早有心上人为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开玩笑,那个郑夜,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要自己嫁给他,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郑家在夏国的权势太大,朝中官员,有一半是宰相提拔上来的。军中的势力,郑家也不容小觑,此前率十万大军和文国大战的郑向东,就是郑家的人。

这么一号家族,夏皇当然不愿意去得罪。

所以,此番回京,倘若证实夏芷并没有所谓的心上人,那么这则亲事可谓是板上钉钉,逃无可逃了。

“江公子,你就权当是帮我一个忙。这件事了,我一定会重重的感谢你的。”

夏芷放缓语气,低声求道。

江可道摇摇头,道:“夏姑娘,你也看到了,我这马上就要成亲了,现在说是你的心上人,你这不是要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么?”

“谁是你心上人了?只是假装,假装明白吗?你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比如生意上的事,到了夏都我们再扮作情侣就可以了。”夏芷矫正了江可道的说法。

“可是,我也没时间啊。”

“不用很久的,从这里前往夏都,再返回扶风,顶多一个月的时间。”

江可道见夏芷说的可怜,问道:

“夏姑娘,你不会挖了一个坑给我跳吧?实在不行,我可以退你九百两银子,你就放过我好吗?”

夏芷叹里口气,“不行,你一定要帮帮我,就算是我求你。”

“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啊,天下这么大,有权有势的公子哥那么多,你随便挑一个,也会比我装得更像啊。”江可道还是觉得这是个坑。

夏芷看着江可道的眼睛,“因为你有才,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有才。而且,虽然你这个人奸诈贪财,但是本性并不坏,我更愿意信任你。”

“恐怕我要辜负你这份信任了。”江可道丝毫不解风情。

夏芷突然抓住江可道的手,恶狠狠的道:

“我好声好气的求你,你最好答应。否则,你信不信,我把头发散开,大喊一声非礼,你猜猜,会是什么结果?”

江可道手一阵哆嗦,这年头,女孩子把名节看的比命还重要,这个夏芷,这是不要命的搞法啊!

“怎么样,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就不怕我现在答应了,转眼就不承认么?”

“不会的,你们读书人,最重信诺,说到便会做到。”

“可我是个生意人,很久没读书了,我毕业都好久了。”

夏芷见江可道又在胡说八道,左手抬起,就要去拆掉头上的簪子,江可道心都要冒出来了,忙道:

“等等,等等,我……我先答应你就是。”

真要让夏芷喊出非礼,那江可道就不用在扶风混了。吕娘和云汐那,估计一年半载的也都解释不清楚,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夏芷瞬间就松开了江可道的手,道:

“好。江公子,谢谢你。此事多有得罪,夏芷会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两人达成共识,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人群。

不知道为什么,云汐看江可道总觉得怪怪的。

七夕文会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江可道第二首诗文,过关斩将,未逢敌手,以最高票数夺得头名。

云汐也终于发现江可道的不对劲在哪了,他居然对那一万两彩头不闻不问,显得心事重重。不对劲,很不对劲。

那位夏公子,到底和公子说了些什么?

从文会现场回家的路上,云汐忍不住问了一句。

“公子,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江可道非常严肃的点点头,自己的情绪是瞒不过敏感的云汐的,别说自己脸上写满心事,就是装个没事人一样,云汐也能听出来你的笑,是真笑还是假笑。

所以江可道非常干脆的承认了,幸好这一路,也想好了借口。

“是有点事。上次文青让我去查的案子,有些眉目了。”

“公子是说文夏西境大战的事情?”

“不错。所以,我可能还得过夏国一趟,亲自探一探。”

云汐和吕娘相互望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心。

“公子,不能派别人去吗?这件事太危险了。”

“这个案子,眼下是秘密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很有可能,案子的背后会涉及到太子!”

江可道故意点出这个,就是想让云汐彻底的对这件事没有怀疑。

云汐父亲的身死,和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个案子的背后,是真的有可能牵扯太子,只要有了实证,一切就都全部改写。

江可道见两女不答话,又道:

“所以,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你们明白吗?”

云汐一怔,她当然明白江可道话里的意思,心中兀自感动。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证明这一趟危险之极。

吕娘在一旁道:“公子,既然你决意要去,不如我和云汐陪你一起,这样也好掩人耳目。”

云汐眼睛一亮,忙搭腔道:“不错,吕姐姐这个主意好。”

“好什么好!你们明知道危险,难道还要我时时刻刻分心来照应你们吗?那不是文国,有文青在上面,谁也不敢把我们怎么着,那是夏国,粗鄙的夏国!”

江可道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方案。

开玩笑,让自己的两个未婚妻,去看自己假装别人的心上人?

这就好像你拿着一把刀,然后把刀柄递给她,说:你看着捅吧,捅死了活该。

吕娘沉默,云汐沉默。

“行了,我知道你们也是一片好心。放心了,豹子他们我会带在身边,等明天,我再去找一趟文青,看看能不能派点兵给我,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两女听见江可道这样说,才稍微缓和一些。

江可道心中暗道:派兵是不可能的了,我是去查案的,又不是去打仗的。

当然,这件事的实情,连文青也不能透露。

否则赵灵儿就知道了,赵灵儿一知道,吕娘和云汐就离知道不远了。

0231 大竹府的消息

从文青的明王府出来,江可道总算是把这事前前后后都安排好了。

凤歌军派出两百精锐,提前出发,潜伏进夏国京都。

照例,这一次行动仍由马向前带队。

除此之外,文青交给江可道的龙圣令,可以号令蛰伏在夏国的任何一个皇龙卫成员,这股力量更加恐怖,当然,前提得是江可道运气好,能够碰得上。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夏芷到底是什么人?

江可道能够猜出,夏芷非富即贵的身份,但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会是谁。

随行有侍卫保护,能够轻易安排大竹府的府台与自己见面,买一千两一桶的酒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的人,有权有钱。

标准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姐,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只要夏芷放出消息,江可道相信,追求她的人可以从夏国帝都排出城外。

所以说这是一份危险的工作,危险来自四面八方那些潜在的情敌。

三天后,队伍正式出发。

夏芷坐在马车里,江可道则在马上颠簸。

“江公子,要不你也上来坐吧?”

夏芷见江可道骑马晃的厉害,显然骑术还不到家,于是客气的问道。

江可道一拉缰绳,“上来做?这不太好吧,咱们这还没到京城呢,就要开始过情侣生活么?”

话虽这样说着,江可道脚下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下马登车一气呵成非常迅速。

夏芷不怒自威,说道:

“情侣生活?你如果想横着出去,尽管试试。”

江可道很自然的坐在角落,把衣衫的角都给收了起来,非常可怜的道:

“我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现在上了贼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呜呼奈何!”

夏芷又好气又好笑,道:“江公子,你也不必如此,倘若你规规矩矩,咱们自然还是可以像朋友一般。”

江可道心中暗自腹诽: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啊,就这性子,动不动就要人横着出去,哪个男人受得了。每天担惊受怕的,再美的人也不敢要啊。

夏芷见江可道不说话,主动开口问道: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回家?”

“行了,这大竹府都还没到,就更别说京城了。我说了最快一个月,便是一个月的时间,又岂会欺瞒与你?”

江可道转过头,看向马车外,“这是最理想的结果,倘若慢一些呢?”

“慢?”夏芷沉吟良久,思考着江可道的话,事实上,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反而,这种可能性会极大,郑夜那个人,又岂会轻易罢休?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夏芷心中底气不足,这事终归是自己亏欠江可道的。“江公子,你放心,不管事情如何,我肯定让你一个月内返回文国。”

江可道:“话说回来,夏姑娘,我看你家也是非富即贵,怎么,你爹逼婚逼得太紧?”

夏芷神色泰然,“不,不是我父……父亲逼我,是有人逼我父亲。”

“不会吧,那个人莫非来头很大?”

夏芷摇摇头,“你放心,不管来头多大,在夏国,也没人敢动你。”

江可道怎么听着怎么不信呢?

这就好像说,有个人的刀很锋利,离你一米远,然后你旁边的人说:你放心,他的刀再锋利,也不会割到你。

关键是,那把刀就长一米啊!

不可信不可信。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碰见了不少往来的商队,文国的有,夏国的也有。江可道的扶西走廊,已经慢慢传开名声,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在这条商道上做生意。

夏芷颇有些感慨,“你这主意很不错,夏文两国的商贸往来,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昌盛,而且光明正大,按律缴税,很好。”

江可道非常自豪的道:

“这算啥啊,小打小闹而已。要是能把全世界的商品,都集中到一起,搞一个商贸集散中心,那才有点看头。”

夏芷听着神采奕奕,眼前这个人,不论诗词才华如何,这做生意的才华,也绝对排得上号,想到此处,突然心中一动,道:

“江公子,不如你来为夏国效命,至少从三品大员做起。怎么样?”

江可道吓了一跳,这才是公然的挖帝国的墙脚啊!

初入官场,三品大员,开玩笑呢吧?

“夏姑娘,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开的啊,还三品?你咋不封个宰相给我当当呢?”

夏芷非常认真道:“你暂时还没有什么资历,在朝廷寸功未立,想要一步登天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你好好干,五年八年,最多不会超过十年,宰相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江可道:“啧啧啧,夏姑娘,你这资质,不去干传销都可惜了。”

“什么是传销?”

“哦,就是一种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职业,俗称说大话。”

夏芷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一双眼睛都能杀人了。

“江公子,你现在不信不要紧,到了京城你自然就会信了。”

“切,说的好像连京城也是你们家的一样。”

一路无话,无风无雨的进了大竹府。

在客栈住下后,江可道悄悄嘱咐豹子出去一趟,这么些天来,也不知道罗振天在王乾府上到底有什么动静。

这一趟出来,江可道最大的任务确实是查案。

借着假冒男朋友这种戏码,堂堂正正的走进夏国帝都,再绑上一个富贵人家做靠山,一切行动都不会那么显眼。

这个案子若是查实,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就算文帝不赏自己,但是,查清楚太子文若的把柄,扳倒太子,把文青送上去,然后光明正大给自己颁发圣旨,一人娶二妻,让这一切合理也合礼。

曲线救国。没办法,再曲也得试试。

和夏芷一起用过晚饭,江可道便假意有些累要休息了,把自己关在客房。

等到夜间的时候,豹子终于回来,附耳在江可道跟前,说了几个字。

江可道瞳孔放大,震惊非常:

“你说什么?!罗振天死了?!”

0232 抵达

罗振天的死,让江可道在大竹府的布局全部失效。

据那茶楼里传出来的消息,罗振天是被公开审判后判的斩立决,由头是诈骗大竹府商人的钱财,数目巨大,触目惊心。

这件事大竹府很多人都亲眼目睹,所以肯定错不了。

江可道心中的疑虑却更重了。

按道理,对方既然把罗振天藏在王乾的府里,那么很显然是要保他,否则事情在败露的第一时间,罗振天就已经不在人间了。既然选择要保他,为何又突然要杀他?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有人已经查到了王乾的府邸。

会是谁?

难道文国皇龙卫的人并没有撤退?在自己走后,依旧在查这个案子?

事情变得更加扑所迷离起来。

看样子,要彻底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有去到夏国的帝都,想办法接触接触夏国朝中的大员,或许会有突破口。

翌日一早,夏芷早早的就过来敲江可道的门。

“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

“江公子,起床了,用过早膳,我们还得赶路。”

江可道这一夜睡的并不好,此刻正是睡的香的时候,被夏芷一阵敲门声给弄醒了,心里能高兴吗?于是连被子都没挪动,鼓足中气,道:

“大早上的,敲什么敲,注意你的素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夏芷正要继续敲门的手愣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又猛的敲了下去。

这还了得,我好心好意喊你起床,你居然和我谈素质。

我堂堂夏国公主,皇家的掌上明珠,也是你配谈素质的?

“笃笃笃!”

这一次敲门的声音更重了,仿佛江可道再不开门,夏芷就要拆门似的。

江可道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跑过去拉开门,看都没看夏芷一眼,就又回到床上去了。

倒是把夏芷留在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你……你为什么开门都不穿衣裳?!”

江可道迷迷糊糊道:“睡觉呢,穿什么衣裳。”

夏芷脸上晕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哪个男的敢在她面前只穿一个裤衩。还好,江可道没有裸睡的习惯,否则,夏芷此刻只怕是要暴走。

“你……谁管你睡觉,但是……但是你出来开门就不能穿上吗?”

江可道从蒙着头的被子里一个打挺就坐了起来,道:

“夏姑娘,我拜托你自己想想,你要是不敲门,我能来开门么?我这睡觉睡的好好的,你非得咚咚咚的敲,都把我敲成神经衰弱了。”

夏芷连忙转过身,江可道现在可还是光着膀子呢。

“我……我这也是为了早点赶路,又不是故意催你。”

不知道为什么,夏芷现在的心跳的很快。扑通扑通的异样感觉,让她脸上火辣辣的发烫。这是什么回事?自己这是怎么了?

江可道丝毫没有察觉出门外的夏芷有什么异样,继续怼道:

“赶什么路啊赶路,又不是定了成亲的日子得赶回去,我们只是回去交个差,用得着这么赶吗?”

“我懒得理你。”

说罢,夏芷不再理会江可道,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幸好,幸好没人看见。否则,还不知道要闹什么笑话。真是羞也羞死人了,都怪那个江可道,禽兽不如!居然如此不知廉耻,还亏得是什么第一才子。

及至等到日上三竿,江可道才悠悠转醒。

能睡一个回笼觉的感觉,不要太幸福。没有夏芷的催命符,也没人敢来催他起床,用过早膳后,一行人马,从大竹府出城,往西北方向而去。

大竹府离夏国的帝都,中间还隔着三个府城,算不得太远。

当然,夏国的疆域本来就不广,不比文国,十八州七十二府城,在整个天下都算是版图辽阔的国家。

夏芷似乎对早上的事情失忆了一般,半句都不提起。

江可道照例挤在马车里,眼睛盯着夏芷看。

夏芷终于觉得不自在了,扭过身子,气恼道:

“你看什么看!”

“好看呗。”

江可道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反正这一路上斗嘴也斗习惯了。

岂料夏芷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威胁自己横着出去,半晌才回道:

“你……你说真的?”

江可道心中一惊,这是什么节奏?换套路了?这台词太新鲜了,没法接啊。

“那个,夏姑娘,你不要紧吧?”

刚刚还温柔似水的夏芷突然变脸,转过头,盯着江可道,“你说我要不要紧呢?”

江可道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立马朝外喊道:

“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屁滚尿流的从马车上下来后,江可道依旧骑着马,但是心中却安稳多了。

这个夏芷,简直是太恐怖了。

你永远也不知道哪句话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说翻脸就翻脸,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夏芷一个人坐在马车里,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容。

哼,胆小鬼!

一行人白天赶路,晚上住店,倒也平安无事。江可道自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过马车,反而这几天骑术倒是有了巨大的进步。

六天后,夏国帝都终于遥遥在望。

江可道没有见过文国帝都天安城是什么模样,不过,从规模上来看,至少,夏国的帝都比起明台府和扶风府都要宏大。

有帝王气象。

城门口,戍卫的兵士起码有五十人之多,盘查之严,比起扶风、大竹两座边城还要来得谨慎。江可道正为自己的身份忧心忡忡,自己身上可还有一块要命的牌子,真要是被查了出来,那可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岂料夏芷的马车直接无视排队入城的队伍,径直穿过。

带头的那个侍卫出示了一个什么令牌,便通行无阻,一行人浩浩荡荡,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江可道放下心来,但却对夏芷的身份更加怀疑。

这绝对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姐啊,这肯定是高干人家的子弟,说不定,还是朝中某位大员的千金。也许,可以顺藤摸瓜……

正胡思乱想间,夏芷挑开马车的帘子,对江可道说道:

“到京城了,你们自己找个客栈先住下,我回头会派人来接你。”

“什么?不应该请我去你家喝杯茶吗?”

夏芷微微一笑,“有机会的,你放心。”

0233 姓夏的大户人家

夏芷与江可道分道扬镳,一个径直往宫里走,一个满大街找客栈。

夏国帝都,已经没有人记得这座城市本来的名字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夏都。夏国皇城所在,整个国家的中央力量,全部在这。

夏都分为五大部分,最中央的一圈,是皇城在的地方。用江可道的话讲,这就是夏一环。

从中间往外四方延伸,分别对应四个城门口。

夏都之巨,是江可道来到这里以后,见过最大的城池了。

江可道他们从东城门进的城,因此,找客栈自然就在东城一带找。幸好夏都足够大,光是江可道能够看到的东城,街道鳞次栉比,人流如织,和边城那种地方比起来,那就是城里和乡下的区别啊。

“公子,你看那,有间福如客栈,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江可道还在感慨的时候,豹子眼尖,立马找到了一个客栈。

这次夏都之行,江可道本身的人马,加豹子一起不过十五人而已。算不得多,一个寻常的商队,都可能不止这个人数。

不过,此番远来夏都,也确实不宜人多。

人生地不熟,突然出现太多别国的人,还个个身手不凡,不引起注意才怪。

“行,福如东海,是个吉祥的兆头。就这家了。”

江可道定了调,便在客栈住了下来。

收拾停顿后,江可道便给大家放了假,允许自由活动一天,但是不能惹事,遇事能忍就忍,忍不了就走人,总之,不能生事,不能被官差弄进衙门里去。

江可道自己则带着豹子,在街面上闲逛。

“豹子,你说打探消息,去哪最合适?”

“那还用说,老地方呗!”

“嗯?不太对,我们刚刚经过两个茶楼了,我看里头也没有说书先生啊。”

江可道犹疑道,打探消息,其实主要还是打探打探夏芷的情况。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江可道敢肯定,自己在夏都的行踪,一定被夏芷监视着。当然,要想甩开这种监视,对江可道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为了自身安全,江可道觉得,还是被监视着比较好。

且不管有没有说书先生,两人顺道就进了一间茶楼。

“小二,上茶!”

早有候在一旁的店小二,一甩搭在肩上的长巾,麻溜的小碎步,来到江可道二人面前。

“客观,想喝点啥?”

江可道一顿,“没听清吗?上茶!茶。”

“得嘞,这位公子,你想喝点什么茶?”

店小二依旧彬彬有礼,不得不说,京城就是京城,这服务员的素质,高出边城一大截啊。想当初,在大竹府喝茶的时候,愣是等了半天没人搭理。

江可道来了些兴致,“你们这都有些什么茶?”

店小二:“本店有罗汉茶。”

江可道等半天,店小二说完这句话后,却再也没了下文。

“然后呢?这就没了?”

“是的,公子,本店只有罗汉茶这一种茶。”

“那你问我喝点什么茶?喝个锤子茶啊?”江可道有些生气。

店小二依旧心平气和,道:

“公子,本店真的只有罗汉茶一种茶,没有锤子茶。”

江可道决定不和这店小二计较,否则迟早得把自己气出心肌梗塞来。

“那就赶紧去上罗汉茶啊,还愣着干什么?”

“好的,公子稍等。”

江可道见店小二转身离去,这才对着豹子道:“豹子,你说,这是不是智障?这样的人,怎么能来做小二呢?”

豹子倒是对这个持有不同意见,道:“公子,我觉得这个店小二挺好的。斯文有礼貌,想当初,咱们在大竹府,想喝杯茶,还是我去找的店小二。”

“礼貌归礼貌,智商归智商啊,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豹子若有所思,点点头,回道:“公子,他又不去参加科考,用不着太聪明吧?”

和江可道在一起久了,豹子早就知道智商说的是什么,情商说的是什么。这个东西,和买卖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可道仿佛正在见证一个杠精的诞生,没办法,只好自己乖乖闭嘴。

店小二很快拎着一壶热茶过来了,面带微笑,丝毫不知道江可道在背后骂他智障的事情。

“公子,您要的茶来了。我是给您满杯,还是只沏半杯?”

江可道:“放下茶壶,你可以滚了。”

那店小二施了一礼,正要告退。

江可道忽然想起要打探消息这个事,于是问道:

“对了,这京城里,可有什么姓夏的大户人家?”

店小二:“公子,您是在问我吗?”

“没有问你妈,我就是问你。”江可道对这个店小二越来越没好感了。

“姓夏的大户人家?”店小二仔细思索了一阵,道:“没有听说过。东城、西城、南城我都熟悉,但是都没听过有这么一户大户人家。”

“没有?这不可能啊。”

江可道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比较自信的,又问:“那可有哪位朝中大员是姓夏的?比如宰相啊、尚书啊那些。”

店小二道:“那也没有。当朝宰相是郑姓,乃是大夏国权势滔天的一个家族。至于其他几部尚书,也没有姓夏的。”

江可道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这没道理啊。

难道自己遇上了一个骗子?

不对不对,姑且不论一个骗子的自我修养,演技需要如何的高超。就凭夏芷能够安排大竹府台与自己见面,能够凭一块令牌出入夏都,就绝对不是骗子这么简单。

但是,这么一号人物,不可能在这京城一点名声都没有啊。

“行了,你下去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好的。公子慢用。”店小二默默的退走。

豹子放下茶杯,嘬了一口,道:

“公子,你操这个心干嘛。夏姑娘不是说了,过几天就会来接咱们,到时候,所有事情不是自然浮出水面了?”

“你可真淡定,你就不怕,夏姑娘把你卖去挖矿干苦力?”

“干苦力有啥好怕的,咱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江可道白了豹子一眼,没好气的道:

“得,你和刚刚那店小二,有的一拼。”

豹子浑然不觉,高傲的道:“不可能,我让他一只手,他也不能拼得过我。”

江可道点点头,敬佩的竖起了大拇指。

0234 我要了

论一个杠精的自我修养,毫无疑问,豹子和店小二都属于无师自通的天才型种子选手。

如果江可道要办一个杠精培训班,豹子和店小二起码是教授级别的人物。

杠的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看见江可道对自己竖大拇指,豹子有些得意,在别的方面,自己和公子比,那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要是比力气,那就不好意思了,公子差自己十万八千里。

晃晃悠悠的一天很快过去。

江可道本着宁愿错杀不肯漏过的精神,和豹子喝了一天的茶,跑了五个茶楼。

所有的店小二,对于姓夏的大户人家,完全没有印象。

满夏都、满朝堂,也不见有哪个姓夏的权势人物啊。当然,皇宫里有一位,权势滔天,但是谁也不敢提及。

豹子现在肚子里全是茶水,以至于一听到茶这个字,就想上厕所。

江可道决定换换思路,思路决定出路,再找茶楼只怕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了。

“豹子,明天我们不逛茶楼了。”

豹子闻言大喜,“真的?”

江可道:“真的。我们得调整下战略了,你想想,这世上,什么人最爱八卦?”

豹子挠了挠头,“什么是八卦?”

“这个不重要,你可以把它当成是嚼舌根,对,就是家长里短嚼舌根。”江可道终于想起了一个接地气的比喻。

豹子想了想,道:“那要说这个,还得是女人。”

“对吧,我就说嘛。在这一点上,我们绝对是有共识的。”

“可是公子,我们才到夏都一天,明儿就去逛青楼,是不是不太好?”

江可道大奇,您老这脑洞也开得太大了点吧?

“逛什么青楼,你就这么管不住自己?”

豹子非常委屈,这口锅明明是公子你自己提起来的,怎么一个反手,就扣我头上了?于是倔强的辩解道:“公子,这不您刚刚说的,女人爱嚼舌根么。”

“是啊。”江可道回应道,又顺便想了想豹子的思路,其实逛青楼确实是一条捷径啊。那些妓子,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恩客遍四方啊。

说不定上至朝中大员,下至贩夫走卒,都是她们的消息来源。

只不过,自己这一趟是来冒充夏芷的心上人。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来到夏都的第二天就去逛青楼,说不定就会把自己的腿打断。

眼下自己可用的人手非常有限,实在不宜大起干戈。

“豹子,明天我们去逛逛珠宝首饰店。”

~~~~~~~~~~~~~~~~~~~~~~~~

夏国皇宫。

夏芷此刻正待在自己的寝宫,刚刚从夏皇和皇后那请安回来,也告知了心上人的事情。夏皇对这个女儿向来宠爱有加,要月亮就绝对不会拿一颗星星糊弄,对这个女儿的终身大事,虽然多有忧心,却也非常尊重夏芷。

贴身小丫鬟来报,今天江可道带着属下逛了一天的茶楼。

而原因竟然是因为要打探自己的消息。

当听到江可道满京城茶楼的问“姓夏的大户人家”的时候,夏芷笑的前俯后仰,根本停不下来。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就不能动脑袋想一想,在夏国,姓夏的大户人家统共有几户?

居然挨家挨户的去问,也不怕把官差给招来。

“杏儿,你说,这个江公子,究竟是一位聪明绝顶的才子,还是一个蠢笨如猪的笨蛋啊?”

那叫杏儿的丫鬟想了想,道:

“公主,那位江公子,笨虽然是笨了点,但是有才也是有才的。奴婢觉得,江公子可能是个笨笨的才子?”

夏芷收了笑声,想起自己与江可道仅有的几次交手。

“不,他要是个笨蛋,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杏儿道:“公主,你真要让他来假扮驸马啊?”

“呸呸呸,什么驸马?是假扮心上人。成亲了的才叫驸马,他还不够格呢!”说着,想起在大竹府客栈时,江可道光着膀子给自己开门的场景,不由得脸上一红。

杏儿瞧出端倪,立马打趣道:

“完了完了,公主,你不会真看上那小子了吧?你刚刚脸都红了。”

夏芷站了起来,作势要打杏儿,“好你个杏儿,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江可道便裹了些银子,领着豹子逛珠宝首饰去了。

两个大人,逛金银首饰店,确实有些好说不好看。不过,江可道也不愁,每到一个店,都会高声吆喝掌柜的出来,表明自己要给未婚妻买首饰的来意,再把装满银子的包袱一搁柜台,立马,再也没人关注是男人还是女人来买首饰了。

只不过,两人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这街上的金银首饰店,十个有九个,掌柜全是男的。原本指着套点话呢,那些掌柜见江可道不买东西,一个劲的打听事情,就知道这买卖没戏,顿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豹子灰头土脸的从第六家店走出来,“公子,这样下去不太对,我感觉,我们的思路还是有问题。”

江可道点点头,承认道:

“你说的对,所以我决定了,我们真买点东西。我还就不信了,偌大个京城,竟然没有人知道姓夏的,难不成,这姓夏的是住在天上不成?”

两人计议已定,很快来到下一家店。

江可道一眼就看中了一个簪子,上面襄着一颗透绿的翡翠。

好东西啊,不管是真的假的,肯定是古董啊。再说了,这时候,哪去给你弄假的去?

“掌柜的,这簪子怎么卖?”

“哟,公子好眼光,这簪子是昨天才刚刚到的,稀罕的很。我原本还想着放在店里做镇店之宝呢,不巧被公子看上了。”掌柜的极尽吹捧之能,恨不得把这簪子说成天上有人间无似的。

“我就问你多少钱?”江可道直截了当。

掌柜的伸出一个巴掌,道:“公子,您要真看中了,给这个数,您拿走!”

那掌柜的心里想的是五十两银子,但却不明说,识货的自然懂。要是碰见不识货的,说不定能宰一笔,讹上五百两银子,那就是一笔大单子了。

江可道拿起簪子,仔细瞅了瞅。

“就这么一根小簪子,要五两银子?”

“啊?”掌柜的大吃一惊,忙道:“不不不,公子误会了,我是说要五十两。”

“什么?你这是抢钱呢!”

还没等江可道继续砍价,店门外一个欠揍的声音传了进来:

“那跟簪子,他不要,我要了!”

0235 你知道我爹谁吗

“那个簪子,他不要,我要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门口走进来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那人一身锦绣华服,腰间坠着一枚晶莹透亮的玉佩,手上大拇指套一个玉扳指,怎么看都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反观江可道,一身普普通通,相貌嘛,似乎也普普通通。

江可道见的来人,心中暗道:不是吧,怎么走到哪都是这种戏码?此前在扶风府的时候,罗威就给自己演过这么一出,把自己看中的一样饰品大方的买下来送给了自己身边的丫鬟秋月。

今天这场,看来也八九不离十。

可惜,今天自己身边带着的是豹子,江可道估摸着,对方应该不至于把这簪子送给豹子。

那掌柜的见着华贵公子,像一条哈巴狗见到回家的主人一样,摇着尾巴就上去了。

“哎哟,是唐玉公子啊。稀客稀客,贵客贵客啊,唐公子,来来来,这边坐。您需要点什么,我端过来让您挑。”

江可道见这幅画面,就知道这事自己肯定又没戏了。

不过,就这么拱手让人,显然不是江可道的风格。

“谁说这簪子我不要了,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嘛,说得跟谁差这点钱似的。”

唐玉也不拿正眼看江可道,只对着掌柜的道:“掌柜的,那支簪子帮我包起来吧。”

似乎从头到尾,江可道只是一丝可有可无的空气。

那掌柜的看着江可道手里的簪子,有些为难道:

“这位公子,要不您再挑挑,小店的簪子还挺多,没准下一个您更喜欢呢不是?”

江可道慢腾腾的把簪子收了起来,揣进怀里。然后从柜台上的包袱里,掏出五锭银子,每一锭都是十两足银,拍在柜台上,道:“五十两,分文不少。”

他这一番,也看都没看那个唐玉。

既然对方是个瞎子,看不见自己,那么自己看不看他就不重要了,这就是江可道的原则。

唐玉似乎见着了什么新鲜事,冷笑了两声,这才对江可道说道:

“识相的,把簪子拿出来,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不识相的,恐怕你和簪子都保不住了。”

江可道退后一步,悄悄的问了问豹子,“怎么样,打得过吗?”

毕竟,对方身边也跟了两个狗腿子,虽然看上去不算强壮,但是鬼知道会不会练了化骨绵掌或者葵花宝典一类的功夫,审时度势,永远都是有用的。

豹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江可道立刻有了底气,走前一步,拍着心口,姿势夸张的道:

“哎哟,我好怕怕哟。我也很想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出什么事。”

唐玉眼神一凛,身边的两个狗腿子会意,立马就站了出来。

那掌柜的不想生事,毕竟做生意,谁也不想自己的店里发生打架斗殴,再不济,要打架你们出去打啊,在我这大战三百回合,我这些饰品得毁掉一大半。

因此,见着唐玉的狗腿子出来了,立马站到双方中间,向唐玉讨好道:

“唐公子稍安勿躁,我再和这位公子讲讲道理。”

说吧,转过身子,声音压低了一些,道“公子,这位是刑部侍郎的公子唐玉,你看,要不就让一步算了,大家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吧。”

江可道心中飞速计算着,一个刑部侍郎和夏芷的能量,到底谁会更大一些。

天人斗争几个呼吸之后,江可道决定冒一个险。

“刑部侍郎?真是好大的官啊,可惜啊,我不认识。所以这个面子没办法卖了,簪子,我还是得带走。”

那掌柜的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这位年轻公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刑部侍郎啊,要整死自己这样的屁民,那是分分钟抬抬手的事情啊。你当然是没机会认识人家了,再说了,你就算认识人家,人家也未必就认识你啊。

掌柜:“这位公子,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江可道随着掌柜,来到柜台的拐角处,“好了,现在已经借了好几步了,掌柜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掌柜的看着江可道,心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死啊,这唐玉没什么,可是,他还有个死党叫郑夜,那是京城人人谈之色变的一个人物。

当朝宰相郑大人的独子,搞不好将来会成为夏皇的驸马。

这样的人物,谁敢惹?

“这位公子,或许你第一次来京城,不太明白这儿的局势。唐公子的来头,真的很大,如果没有必要,老朽真的建议你别为了一根簪子,和他起了冲突,那于你也没啥好处,是不?”

江可道点点头,“掌柜的说的不错,不如你让那位姓唐的公子,再挑挑其他簪子吧。”

“你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掌柜的很生气,也很失望。索性就撒手不再管这事了,走到唐玉旁边,低声说了几句,便独自走开了。

江可道不用听也知道,必然没有什么好话。

唐玉似笑非笑,看着江可道,玩味的道:

“不错,不错。这京城好久没有个像样的货色了,你还不错,放心,我只打断你的腿,不会要你的命。至于你的命硬不硬,就要看你自己了。”

江可道挽起袖子,一边气势汹汹,一边往后走,口中叫道:

“豹子,你听清楚了吧,只要打断腿就好。要是弄坏了其他地方,这个账可不关我的事情了。”

豹子闻言,一个迅步闪到江可道身前,还没等那两个狗腿子反应过来呢,一边一拳便将其放倒,然后脚下一用力,只听得啪的一声,两人的腿骨断裂。

唐玉脸色吓的发白,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神情,突然就颤抖起来。

自己这是碰上亡命之徒了啊,这可怎么办?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对方要是杀人灭口,自己岂不是死得冤枉?

“住手!”

眼见豹子便要欺身过来,唐玉大喊一声。“这位好汉,你当真要与我为敌?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江可道看了看柜台后面,掌柜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避嫌去了。

“知道啊,刚刚那个掌柜的不是说了么,你爹是刑部侍郎。”

唐玉心中一个咯噔,对方既然知道刑部侍郎,还敢下手,这摆明了是不会让自己好过啊。求生的本能,让唐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英雄,英雄饶命啊,你想要什么,你说,我都给你,我全都给你。”

江可道走上前去,蹲了下来,一字一句慢慢的道:

“要你的命,如何?”

0236 问你个事

唐玉很想逃。

脑袋里面早已经骑上八百里良驹,一路头也不回得往唐府里钻,或者往刑部钻,总之,逃得越快越好。但是,腿却不听使唤,连站起来都不能。

江可道盯着唐玉,一声不吭。

哎,要是现在手里有把匕首就更好了,那就能把氛围衬托的更好了。江可道心中有些遗憾,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弄个趁手的小匕首。

唐玉被这氛围压抑得快要窒息了,是死是活,您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公子,咱们得快点了,一会那老不死的掌柜回来了,只怕会报官。”豹子在一旁提醒道。

江可道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这个动作在唐玉看来,就是行刑前的信号,于是立马道:

“大侠!大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他从最开始的公子,到英雄,再到大侠,短短时间已经换了三个称呼,实在是心中惧怕已极。谁能想到,天子脚下,首善之都,居然有江湖流匪进来,还被自己给碰见了,这运气真他娘的没谁了。

江可道:“好好说啊,那行。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答对了,我也不为难你。你要是有一句假话,那舌头也就别要了。”

“要要要,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侠请说。”唐玉连忙把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

江可道想了想,问出了那个经典之句:

“这京城里,可有一户姓夏的大户人家?”

唐玉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问题,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问一下自己老爹贪赃枉法的证据?不是应该问一下家里的金银财宝都藏在哪里?

问什么姓夏的大户人家?

这偌大的京城,所有的大户人家自己都知道,哪来的什么姓夏的?

“大侠,这京城里,就我知道的大户人家,的的确确没有姓夏的啊。”

江可道心中起疑,这个唐玉在这种时候,是断然不可能说谎的。那也就是说,这京城里,的确没什么姓夏的大户人家,哎,看来,这个夏芷姑娘也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身边的那群护卫排场,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弄来的。

弄清楚了这个,江可道琢磨着,是不是顺便把夏国朝堂的事多了解一些,既然要查清楚西境战事的案子,那么,对夏国朝堂的势力分布,多少要有个了解。

“那你说说看,现在朝廷中,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人?”

“特别需要注意的人?”唐玉重复了一遍,他又不上朝,哪里知道那么多朝廷的事情,因此只好弱弱的回道:“或者,需要特别注意下陛下。毕竟,伴君如伴虎。”

“你唬我呢!唐公子,你要是这个答题的态度,后面的题我可就懒得说了啊。”

“别别别,大侠。我再想想,再想想。”

唐玉现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子,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正往上爬呢,江可道突然说要松手,那自己岂不是又要掉进那万丈深渊?

“大侠,或许郑大人也需要特备注意下。”

“哪个郑大人?”

唐玉:“就是当朝宰相,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郑大人。”

“哦?这个郑大人有没有什么八卦?”

唐玉:“八……八卦?”

江可道敲了一下唐玉的头,道:“就是把柄!”

唐玉被敲了一个栗子,心里却舒坦多了,这就说明,对方不会下杀手了。他现在巴不得江可道再揍自己几拳,这样自己就更安全了。

不过,郑大人的把柄?

自己去哪里知道郑大人的把柄?

等等,郑夜好像说过,他爹在西城有个小庄园,里面养了个女人。据说,那女人还是妓院里出来的,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无法光明正大的嫁入郑家为妾,所以被他爹给养在外面。

只是,这也算不得什么把柄吧?

靠这个去搬到一过宰相,那就是痴人说梦。

“大侠,郑大人为官清廉,朝廷里,大部分官员都是郑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要说把柄……把柄的话,他在西城的一个庄园里养了一个妓女,这个算吗?”

江可道一听来了兴趣,“算,当然算。你再想想,这个郑大人和文国有没有勾结?”

“啊?”唐玉惊了一下,“大侠,这……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种大事,想必你也没什么机会知道。那你再说说,朝廷上,有谁是和这位宰相大人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吗?”

唐玉在用力理解江可道的话,尿不到一个壶,嗯,那也就是反对郑大人的了。

“有,有有。大侠,我听说,朝廷里,至少有三个人对郑大人把持朝政的行为不满,一个是盘大将军,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公主。”

“你们的公主也参与朝政?”江可道奇道,古往今来,还从没见过这种事。

当然,武则天是个例外。

可是这儿,也没有什么武则天啊。

唐玉道:“大侠误会,公主当然不参加朝政,但是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子女,所以她的态度,对朝廷来说,也至关重要。”

江可道心中盘算着,如果说夏国的高层和文国太子有所勾结,那么这两方人马,哪一方都有可能啊。毕竟,侵吞文国领土,壮大夏国版图,这是夏国朝野共同的利益。

看样子,在这个纨绔子弟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了。

江可道又蹲了下来,对着唐玉道:

“唐公子,你说,我们把你放回去,你会不会立马就让你爹派人来抓我们啊?”

唐玉一惊,眼神有些慌乱,心中突突的跳。

这个匪寇,怎么把自己心里所想给说出来了?他……难不成还能读懂人心?

读个屁的人心,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的事情。

“大侠,你放心。我绝对绝对立马就忘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随你。你若真是来抓我们,抓到了,恭喜你。但是,要是没抓到,那就对不住了,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别落单,一落单我就弄死你。”

江可道临走前,还是觉得有必要威胁一下唐玉。

毕竟,做江湖流匪的感觉,也挺棒的。

带着那根银簪子,两人快速离开了那家店,回到客栈就开始收拾东西。

豹子疑道:

“公子,我们这是要搬家吗?”

0237 搜捕

江可道当然是在准备搬家,不,准确的来说,是准备跑路。

要不然,保证不出一天的时间,这家客栈就会被搜查,到时候被请进衙门里,需要考虑的事情,就不是搬家,而是越狱了。

“搬家?你说的对,赶紧的吧。什么都要让公子我亲自动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豹子一边帮忙收拾,一边道:

“可是夏姑娘还没派人来接咱们,咱们走了,她会不会找不到人?”

“找不到拉到。”

“可是公子,今天那位唐公子说了不会找咱们麻烦的,我看搬家的必要也未必吧。”

“嗯。我看你的智商,比那个唐玉还要低一点。我们在京城打了他的脸,这儿是他的地盘,他能不管这事?他的两个狗腿子要是把事情说出去,岂不是大大的丢脸?”江可道连珠炮一般,对着豹子就是一阵猛轰。

豹子兀自犹疑,“可是公子,我们并没有打他的脸啊。”

江可道扶着额头,整理好包裹,头也不回的走了。

“诶,公子,你等等我。那其他的兄弟怎么办?”

“他们还住这,没事。房钱我已经付好了。”

“那咱们去哪啊?回文国吗?”

江可道转过身,“此一去山迢迢水迢迢,而且我来的目的也没有达到,还是先不回了。”

就不说查案子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夏国的京城,怎么说也得把生意渠道铺一铺啊。否则,自己等人辛辛苦苦跑一趟,风餐露宿,这是为的啥啊?

豹子心中不解,道:

“目的?公子,你不会真想和夏姑娘好上吧?”

“闭上你的嘴。”

江可道对豹子的推理联想能力表示堪忧,该想的事情一点都想不到,不该想的东西偏偏脑洞大开。

两人前脚才出的客栈门,便见得身后一群捕快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一楼门口留下四人堵门,其余人上去一间一间的搜查。

江可道拉着豹子,躲在一个角落。

心中对唐玉的动作表示非常欣赏,报仇不隔夜,这个唐公子的效率果然很高。只怕自己只要晚上半柱香的工夫,再想顺顺利利的出来,就难了。

豹子有些哑然。

做人怎么可以这样,一点诚信都不讲的吗?

明明说好回去就什么都忘记,就当没发生过这事一样,回头就来逮人了,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这个唐玉,以后见到了,可得避远一点。

“公子,还是你神,居然算得这么准确。”

“不是我神,而是你这里不想问题。”江可道用手指了指脑袋,“你想想看,他爹是谁,刑部侍郎,手底下一帮免费打手。如果换个人,可能还要折腾一两天,才能调动这个资源,但是他不用,所以,只要回到家,只要一声令下,全城的客栈就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豹子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那还是公子神,换作旁人,即便想到这些,也没这么快的动作。”

江可道就猫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一帮子捕快,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京城这么大,想必没有两三天的时间,是搜查不完的。而东城肯定是重点搜查对象,短时间内,想住回到客栈去,难度有些大。

豹子蹲在江可道身后。

两个人的姿势,颇有些像便秘的感觉。

“公子,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没地儿可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夏姑娘能早点派人来接我们,哎,算了,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算是接到我们,估计也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东城溜达。

豹子还好,对这种流浪的状态司空见惯。但是江可道就不行了,这种无家可归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凄凉,他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此刻的游离让这种凄凉更加厚重。

豹子没心没肺,走在后面,见着一酒楼,便扯了扯江可道的衣服,道:

“公子,咱们今晚吃什么?”

“喝西北风。”

“西北风?是一种汤吗?”

江可道没好气的道:“是,可别烫死你。”

“那不会,豹子我别的不行,就是皮糙肉厚。烫点就烫点。对了,这西北风在哪?”

江可道总觉得自己身边跟着一个傻子。

豹子却总觉得自己在开眼界。没想到,还有一种汤的名字叫西北风,跟着公子,总是能长见识。

“呐,在这酒楼里。”江可道顺手指着面前的酒楼。

说着,抬脚就走了进去。豹子也乐呵呵的跟在后面,就着一张桌子坐下后,张嘴就道:

“小二,你们店可有西北风?”

江可道惊奇的看着豹子,不会真傻了吧?

没等店小二开口,江可道赶紧道:

“切两斤牛肉,再来两个小菜,就这样。”

豹子看着江可道,“公子,咱们不喝西北风了吗?”

“哎,不喝了。改天再喝吧,这玩意喝多了不好。”

“怎么?莫不是这西北风比烈酒还要厉害?”

“我不想和你说这个了。吃完饭,我们想想今晚住哪吧。”

豹子大大咧咧道:“这有啥好想的,京城这么大,找几间废弃的屋子还不简单吗?”

江可道拧着眉头,道:

“豹子,我们不是落难,也不是乞丐。我们只是不想和那个姓唐的王八蛋发生冲突,要不然今天在那间银饰店,我们把他宰了就是了。”

“公子心善,便宜那王八蛋了。”

江可道心中暗道:夏芷迟迟不来找自己,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才第二天,就惹上了京城的权贵,往后指不定还会招来什么麻烦。自己得尽快动起来,案子不好下手,但是生意要铺开来,想来问题不大。

不过最为紧要的,是先找一个落脚点。

两人吃完晚饭,华灯初上,整个京城看上去繁华无比。宵禁的时间是亥时,也就是说,江可道他们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一旦宵禁后还在这街上溜达,那都不用得罪什么权贵,巡城的侍卫就能把你给逮了。

“不行,得赶紧找个能收留我和豹子的地方。”江可道暗暗想到。

晃荡间,只见人群都往一个方向跑去,江可道还以为官兵又来了,拉住一个人就问道:

“你们跑啥啊?官兵又抓人了?”

“什么啊,是邓氏布庄在招人,听说工钱可观,去晚了可就没了。”

江可道心中一动,招人?

0238 临时工

江可道决定去应聘布工,当然不是为了工钱,是为了有个地方藏身。

邓氏布行的店门口,围成了人山人海。

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要是能进一个商行,那油水还算可观。布匹的利润其实一般,但是邓氏布行的当家人心善,总是给到足够的工钱。

满东城的人谁不知道,邓掌柜的出手大方,宁愿自己亏了钱,也不愿亏欠下面的人。

因此,不管有没有本事的,此刻都挤在这,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江可道赶到的时候,连门面都看不见,只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

“豹子,开路。”

豹子得令,硬生生的靠一双手,为江可道打开了一条狭缝中的路。

人不少,江可道初步估计,起码四五十人是有的。躲在这里,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这邓氏布行要招些什么样的人。

“诸位,诸位,都静一静。今天,我邓氏布行招工原本是放在白天进行的,因为我们主家的公子刚好回来了,所以把时间推到了晚上。招工的需求,我想诸位也都看到了,也很清楚。这一次,只要三个人。两个负责生产打下手,一个负责推销。”

以为年纪半百的老者,站在邓氏布行的店门口,声音洪亮,娓娓道来。

他一开口,场上便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招三个,这竞争就激烈了。江可道和豹子两个人,也就是说,需要占掉两个名额,怎么看胜算都很低。

“现在,想要报名的前往左边排队登记。”那老者又道。

这个时候,从店里走出来一位年纪不过二十的年轻人,走到老者的身边,道:

“元伯,怎么样,报名的人多吗?”

“少爷,你怎么出来了?外头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你刚刚回家,快去歇着吧。”

那年轻人道:“无妨,出来看看。”

江可道看了看这形势,没有点绝活,想要脱颖而出,有点难啊。

“豹子,你过去排着队。我去套套近乎。”

江可道决定双管齐下,他想起了唐伯虎当年点秋香的一幕,拼卖惨硬是为自己拼到了一个机会,这个套路未必不能用,打打感情牌嘛,心善的人,总是容易心软。

想到此处,江可道便向那老头走去。

“老人家,我上有……”

“报名在那边排队登记。”

江可道话刚一开口,那老者便回了话。显然,看破不说破的老人家,早就对这种套路了若指掌,套近乎,门都没有。

“老人家,我是真的上有八十……”

“年轻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捷径,想要获得什么,就要相应的付出什么。”

有点意思啊,居然给我灌鸡汤。江可道神色不变,搭话就好,就怕你不给说话的机会。

“那可未必,有的人坐在家里,什么也没干,但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江可道反驳道,这世上的不公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付出什么,就能收获什么,那就天下大同了。

那老者见江可道说的有些意思,凝着眉头,道:

“那是有的人。你不行,还是去那边排队吧。”

咦?这位老人家,你不按剧情走啊,作为正方辩友,居然都不坚持一下自己的观点,反驳一下反方辩友,就这样回绝了这个话题,没这个套路啊。

江可道决定赌一把。

“老人家,我觉得,邓氏布行的推销是有问题的。”

这一次,那位元伯没有说话,反倒是他旁边的年轻公子表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很有礼貌的朝江可道抱了抱拳,道:

“这位兄台,在下是邓氏布行的少东家,邓修。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哈哈,好说,好说。我叫江可道。”

邓修点头示意,道:“适才听江兄说,我邓氏布行的推销有问题,不知在下可有机会一听江兄的高见?”

江可道对这位邓修的观感还是不错的,这也说明了,邓氏一家的家教非常不错。

“高见谈不上,只是一点粗浅的拙见。邓公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邓修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把江可道迎进门。

“元伯,你去沏杯茶过来。”

元伯看江可道的眼神,明显像在看一个骗子。只不过,出于对少东家的尊重,才懒得现场揭穿。

“江兄,坐。”

“邓公子客气,不知邓公子以为,布料的利润如何?”江可道问道。

邓修道:“不瞒江兄,利润很薄。但这是我邓氏祖传的生意,轻易也丢不得。”

江可道点点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不知道邓公子敢不敢听了。”

“但说无妨。”

邓修满心期待,说实话,他内心一直就觉得这一行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但是父亲有命,却又不得不做,如果有什么好方法,能做出点不一样的成绩,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了。

江可道捋了捋自己的思绪,道:

“不知邓公子听说过成衣没有?”

“成衣?”

“不错。一般的客人,需要衣裳,都是要先订布匹,再找裁缝师傅量身裁剪,最后才出来成衣。但是,倘若我们自己就先做好成衣呢,按照三个规格,推出不同款式,让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合身的衣裳,现场试,现场穿,合适就买。”

邓修听得眼睛冒光。

这个主意,听上去大有可为啊。这个小子是怎么想到的?自己从事布匹生意那么多年,父亲更是一生都浸淫在这一行当,但是,就是没有人想到过这个,他怎么就能想到?

这中间,当然涉及到很多细节。

比如款式的设计谁来弄,比如裁缝师傅得预先聘请。

但是,一件成衣的价格,利润要比布匹多得多,几倍的多。

“江兄,不知你是否愿意留下来帮我?”

“这个嘛……”

“江兄放心,待遇好说,我可以给你一定的分成。”邓修连忙抛出橄榄枝。

江可道“左右为难”了几个呼吸,重重的点了头,道:“既然如此,邓兄,那咱们就一起好好做一番事业。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邓修喜出望外,道:“江兄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没问题。”

“就是门外那傻大个,是我同伴。我如果留下,他也必须留下。”

“那是当然,江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这份临时工作,终于尘埃落定。

0239 暴露了

邓氏布行要做成衣的消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这是江可道特意嘱咐的。

在江可道心中,像这种神圣的创举,当然应该由一场时装发布会来亮相。

所以聘请裁缝也是偷偷进行。不过,这件事最大的阻力还是来自邓老爷子,他不点头,邓修也只能干瞪眼。

江可道秉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精神,决定和邓老爷子好好谈一下时代的发展,以及未来布料行业的转型问题。

邓氏内堂。

“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吧,修儿,你才回到布行,很多情况还不了解。冒然去做成衣的生意,风险太大。”邓老爷子说的很委婉,但是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做。

邓修急道:“爹,这件事我和江兄探讨过,绝对能有作为。布行的利润太薄了,再这样经营下去,咱们邓氏布行过不了多久,就会倒闭了。”

邓老爷子听见倒闭二字,拐杖一敲,站了起来。“住口!你……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营生,你,你竟然诅咒它倒闭?!”

邓修见自己的老爹勃然大怒,却不好再争辩了,低着头嘟囔了一句。

江可道见状,不得不挺身而出。

“邓老爷子,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祖业也是一代一代传承,一代一代更新的,倘若墨守成规,又岂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今天还能苟活,明天呢?明天侥幸活下来了,后天呢?”

邓老爷子脑袋嗡的一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好一个当局者迷,这位小兄弟,但不知你这个旁观者,又如何能保证成衣生意就会成功?”

江可道笑着摇了摇头,对邓老爷子道:

“老爷子,你可见过这世上有稳赚不赔的生意?”

“额……当然没有。”

“既然如此,我如果说这成衣稳赚不赔,想必您也是不会信的了?”

“不错,老朽凭何能信?”

“你无论如何都不信,却又偏偏要我说。说白了,老爷子也不过是多找一个借口罢了。但我看来,这借口何其之多,而成功的路却只有一条。”

邓老爷子眼光锐利,盯着江可道,良久才道:

“哪一条?”

“两个字,唯尝试尔。”

邓修心道:这明明是四个字啊。不过,见着氛围差不多了,还是适时插话道:

“爹,您就让我试试吧,左右不过是几个月便能见效,赢了,咱们邓氏布行打开另一片生机,输了,也不过是一些银子罢了。”

江可道不再说话,让邓老爷子静静的想想。

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倘若眼前这老爷子冥顽不灵,你就是再做上三天三夜的思想工作,把天底下的鸡汤和成功学都来一遍,他也未见得就能想通。

这事能不能成,就看造化了。

邓老爷子一生的经历,道理其实一说就懂。只不过年纪大了,越来越不甘风险,能安稳的挣一个铜板,就不会冒险去挣一串铜板。

眼下这个契机,未免不是个拐点。

“好。爹答应了这件事情,既然要做,那就要全力以赴的去做。银子、人都任你调用。但是我只给你半年时间,半年之后,无论成与不成,此事都必须有个结论。”

邓老爷子终于下了定论。

邓氏成衣的生意有条不紊的开展开来,江可道和豹子理所当然的留在了邓府。

与外界的沟通,全部交由豹子一个人联络,他身手敏捷,对于官兵有种本能的反侦察意识,想要轻易被逮住,几乎不太可能。

江可道则开始为邓氏成衣设计款式。

成衣生意要成功的关键,不在于布料,而在于款式。布料三等,粗布麻衣,寻常棉布,丝绸锦缎,基本上所有布行都是这几种。但是款式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衣服基本就两种款式,一种男款,一种女款。

所以江可道决意在款式上下下功夫,而且第一批设计就要针对女性。

毕竟,无论哪个年代,女人的钱总是最好做的。

如果到时候还能顺便推出自己的香水,那就一举两得了。

两天后,第一批新款女成衣新鲜出炉,从设计到剪裁,一条龙流水作业。也没有打板作样这个步骤了,因为就算有样,想要批量生产,也难。

全人工手作,件件都是大师定制版啊!

邓修看着眼前的几件衣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到底哪里怪,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江兄,这衣裳,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可道已经亲自检查过,布料做工都没问题,怎么会不对劲呢?难道还有什么多出来的线头没处理干净?

随手拿起一件衣裳,江可道翻了翻,道:

“挺好的啊,没什么不对劲吧?”

邓修皱着眉头,一边思考一边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和以前见过的衣衫都不太一样。”

“那就对了,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要是和以前的还一样,那还要设计做什么?”江可道满心的骄傲,画个图嘛,没想到还混了个时装设计师的称号。

想了想,又对邓修道:

“邓兄,你要觉得奇怪,找个女子过来试穿一下不就得了。”

邓修一拍脑袋,立马找来一个丫鬟下人,命令试穿新款衣裳。穿的好看,当场就赐下了。那丫鬟一心欢喜,只是换好衣服后,却迟迟不肯出来见人。

邓修以为出了什么事,只好以少爷的身份下了命令。

只不过,在看到丫鬟的那一刻,邓修就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出来了,也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江兄,这……这是不是太暴露了?”

“暴露了?不会啊,该遮的遮,该露的露,很符合审美需求啊。”

江可道当然觉得一点都不暴露,又不是比基尼,典型的旗袍设计,露哪里了?

邓修却不这样认为,指着丫鬟道;

“你看这手臂,这腿的叉都开到大腿上了,这……这样子是绝对没办法卖出去的!”

“这么严重?”江可道兀自不信,但是仔细回想起来,他见过的所有女子,似乎确实没有这种穿法的。“邓兄,我们要不先试试?”

“不行,第一批成衣至关重要,倘若传出去名声不好,接下来的生意就难做了。我看这几个款式都很好,令人耳目一新,不过,我们可以稍微修改一下。”

江可道无奈的点点头,接受了甲方的第一次改稿。

寄人篱下,可不就是你说咋办就咋办?

0240 夏都时装发布会

江可道正在如火如荼的改着衣服款式的时候,夏芷却突然收到江可道不见了的消息。

这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在夏芷看来,至少有两个可能。第一是江可道逃回文国去了;第二是江可道躲起来了。

很显然,第一条成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据自己的人来报,除了江可道和那个豹子,江可道其余的属下全都还在客栈,跟个没事人一样。那就只有第二条,可是江可道为什么要躲起来?早前一天,还在满大街打听自己,没理由就这么躲起来了啊。

“你再说一遍,最后一次见到江公子,是在哪里?”

“启禀公主殿下,属下等人最后一次见到江公子,是在邓氏布行的招聘会上。”

夏芷微微皱眉,江可道可不是一个缺钱的人。他如果想要钱,随随便便卖桶酒,或者随随便便写点诗文,哪个不比卖布来得快呢?

“在此之前呢?你说他进了一家首饰店,还待了很久的时间?”夏芷又问。

站在外间的侍卫一五一十答道:

“是的。属下一直候在店门外,直到江公子出来,又一直跟随江公子到了客栈。”

夏芷心中一动,问道:

“那他在首饰店的中间,是否还有其他人进过店里?”

“这个……有。刑部侍郎的公子唐玉后面也进了那间店,对了,后来我们跟随江公子出了客栈后,的确发现有很多官兵闯进客栈搜人。只不过当时属下没往深处想,以为是例行公事。”那个侍卫循着夏芷的思路,慢慢捋着。

夏芷倒是立马就听出了其中蹊跷。

“不用说,那肯定是他和那个唐玉起了冲突。你现在立马去那间店里,盘问出当时的具体情况,然后速速来报。”

“遵命。”

一旁的杏儿见夏芷愁眉不展,忍不住道:“公主,你就别担心那个江公子了。我看他倒是挺机灵的,居然能够一回到客栈就立马逃出去。这要是晚了一时半会,还不得和那帮衙役撞上。”

“我倒不是担心他,而是很奇怪,他这么一个人,有什么理由会和一个京城的小衙内起冲突。起了冲突之后,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那间首饰店。杏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还能有啥原因,肯定是唐玉公子见色起意,起了歹心……”

“杏儿,你说话能过一下脑子吗?”夏芷斜了杏儿一眼,见色起意这种词语用在江可道身上,那是老天瞎了眼暴殄天物啊。

杏儿吐了吐小舌头,满脸通红,解释道:“公主,我……我都说顺嘴了。这些公子哥都是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平日在街面上不都是这种行径吗?尤其是那个郑夜……”

说到这个名字,杏儿突然闭嘴,不再说话了。

郑夜,当朝宰相之子,向夏芷提亲的候选人。眼下所有的问题,夏芷为什么私自出宫,为什么找了江可道来假冒心上人,几乎都因此人而引起。

要说京城的混世魔王,这个郑夜妥妥的占据第一宝座。

无人争锋。

夏芷倒是显得浑不在意,笑道:

“怎么了,你还有郑夜的什么小把柄不成?”

杏儿知道公主的脾性,那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但是,凡是架不住万一啊。万一这事最后是公主迫于压力妥协了,自己此刻在这说郑公子的坏话,那不是嫌死得太慢了吗?

“公主,没,没。郑公子其实虽然有些荒唐,但是整体上还是好的。”

“行了,不用这么畏首畏尾的。你放心,我便是死了,也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夏芷淡然道。言语中透出一股悲凉的决绝。

有些事的确不由自己的意志,即便是最宠爱自己的父皇,有的时候,也不得不做出最有利于这个国家的选择。

不过,自己还有张牌,那就是江可道。

想起这茬,夏芷又道:

“杏儿,你说,江可道真的进了邓氏布行吗?”

杏儿挠了挠头,推理道:“按照侍卫传回来的消息,十有八九应该就是吧。只不过,邓氏布行只要三个人,他和他的属下,两个大男人,能干些啥?”

夏芷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别说只招三个人,便是只招一个人,我相信,他也有办法,让他自己和他的属下顺利进入邓氏布行。”

“公主对这个江公子这么有信心?”

“不错,论行商的奸诈诡谲,这个人已经达到一定的境界。想要哄骗一下邓氏布行的人,又岂是什么难事?”

“额……公主,您这是夸江公子还是骂江公子啊?”

“当然是夸了。”

杏儿点点头,“嗯,江公子要知道您这么夸他,一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而江可道这边,已经是改第三次款式了。基本上,除了脸,把能遮的地方全给遮起来。再要改下去,那就是蒙面大侠了。

“邓兄,我看已经可以了。虽然说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但是,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对吧,这个款式,已经改无可改了。”

现在江可道看邓修,总有一种看邓老爷子的恍惚感。

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要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三观,谈何容易。

邓修拿着衣服,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又让丫鬟试穿了一次,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江可道看见这个微笑,终于放下心来。

“江兄,辛苦你了。你放心,你说的时装发布会,我一定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别。能执行就成,打不打折扣,你就看心情吧。”

“江兄可是不太信任我?”

江可道哭着一张脸,“我不信你,难道还信任你爹?放心去做吧!”

邓氏布行要举办时装发布会的消息,在成衣样款全数备齐之后,终于放出风声。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这个什么发布会是个什么玩意。

只不过,夏芷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断定江可道一定就藏身在邓氏布行。

“时装发布会?有意思,我就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都是闪着光的。”

杏儿也不禁神往,“这位江公子还真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啊。”

“你想的太多了,一定是邓氏布行给了他钱,他才会出力办事的。”

“那也是江公子有才啊。”

“呸,贪财还差不多。”夏芷啐了一口,心里却忽然安定了下来。

0241 小混蛋

发布会的时间定在三天后,用江可道的话来说,要留足话题发酵的时间,要弄得满城风雨,要夏都人尽皆知,那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不过,在关于模特的选择上,江可道和邓修却产生了一些分歧。

邓修坚持觉得,自己府里的丫鬟就可以了,干嘛还要花钱去外面请人。这种迂腐的想法遭到江可道的强烈抨击。

“邓兄,虽然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但是,你这是不是也太高估这些新衣服的功效了?”

“不,我很清楚这些衣服的上身效果。”

“那你就是太高估你府里的丫鬟了。”

邓修一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江可道。

愣了一会,邓修才道:“总之,我认为花这笔钱,是非常没有必要且非常浪费的。”

江可道:“那是谁说的,会不打折扣的执行这场发布会的?”

邓修又一噎,这话可是自己亲口说的,想要吞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江可道也说过,打不打折扣看心情。但是邓修知道,一旦自己真的打了折扣,就永远没办法在江可道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那你说,应该请谁?”邓修赌气道。

江可道眼睛一转溜,左右看了看,跟做贼一般,偷偷的道:

“邓兄,这京城里最有名的青楼是哪一间?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你是混这地面的,你比较熟,说说看。”

“我说啥啊说!江兄,我可是在和你说正事!”

邓修气恼道。

开玩笑,这种事情,就算是熟悉,那也是打死不能说的啊。

我邓修是个什么样的形象,这京城谁人不知。

再说,要是让邓老爷子知道自己居然对这京城的青楼品头论足,那估计会打断自己的足!

所以邓修很生气,想要立马转移话题。

偏偏江可道又问了一遍。

“邓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这也是在和你说正事啊!”

江可道用一副说正事专用的神情看着邓修,继续道:

“咱们不是得聘请模特吗?我琢磨着,青楼里那些个女子,风光绰约,亭亭玉立,可能会合适些。”

邓修满脸惊恐,要不是知道老爷子不在家,他现在就能冲上去捂住江可道的嘴巴。

“合适吗?我怎么觉得不合适。”

“你是怕遇见熟人吧?”

“笑话,我邓修从不逛青楼,怎么可能会有熟人?”

邓修心里一慌,但是快速的镇定下来。

这件事,可真的不能由着江可道胡来了,否则恐怕不是打不打折扣的问题,而是打不打折的问题了。

问题很严重。

江可道也不细究,“行。没有熟人。那你说说看,哪个青楼最火。”

“当然是西城的百花楼!”邓修脱口而出,立马察觉到不对,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江可道会意,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态。

“行了。就百花楼了,邓兄,我不太方便出面,这事还得交给你办。你放心,我保证,你未来赚到的银子,是今天花出去的十倍百倍!”

邓修还没反应过来呢,江可道就转身离去。

这事,自己同意了吗?怎么就百花楼了?

自己真的同意了?

且不说邓修如何克服自己,艰难的走到百花楼,向老鸨讨论出台却不用陪客的事情,只说这场发布会,在这三天的时间,经过推波助澜,已经到了人人议论的份上了。

谁在推波助澜?

当然是江可道手下那帮无聊的汉子。

江可道给每人派了五两银子,满天的去茶楼,负责胡说八道。

整个京城的茶楼不到一天就被全覆盖。

大伙逢人见面,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诶,你听说了吗?邓氏布行要搞一个什么时装发布会?”

“可不是嘛,你说说,那个时装发布会到底是个啥?”

“我听说是要卖成衣了。”

“那有啥稀奇的,就这么点屁大的事,怎么满京城的人都在说?”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这有最新的消息,说是发布会上,百花楼的仙子们也会登场。”

“不是吧?哪来的消息?!”

“对呀对呀,你快详细说说。”

这算是正常的八卦版本,更有甚者,传出邓氏布行要一统京城布料行,还有更荒谬的,说是邓氏布行做成衣,第一件是给当今夏皇做的。

风言风语,传满一城。

仅此一项,邓氏布行就是随便发布个啥,名气也都出来了。

有布料行的老伙计看出其中道道,暗道一声:

“邓氏这是背后有高人在指点啊!”

等到发布会那天,万众瞩目,江可道特意定做了一个台子。这一次是时间紧,加上大伙对这种事情没经历过,等到下次,那可得卖票了。

贵宾区,与佳丽们零距离。

普通站台区,您就祈祷自己眼神好吧。

夏芷带着杏儿一起,女扮男装,又一次偷偷出了宫。

两人也稀奇的很,这个时装发布会,到底要发布个啥。

伴随着现场二胡演奏的响起,元伯站在台子中间,隆重宣布了邓氏布行时装发布会正式开幕的好消息。

一众佳丽穿着江可道设计的旗袍,踩着小碎步,招摇而过。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滔天的喝彩声。

“你看到没,那个是百花楼的茵茵,我的女神啊!”

“哇,我看到阿花了,我眼中百花楼的台柱子,非阿花莫属!”

夏芷在一旁,还没来得及看台子上的人呢,便听得这些激动的语无伦次的爱的表达,顿时往中间一看,果然,都是女人。

只是,刚刚那些人在说什么?

百花楼?

百花楼!

京城名气最艳的青楼。

这个江可道进京才几天?怎么连这个都门清?

夏芷粉拳紧握,江可道此番是来扮演自己心上人的。人还没正式见着呢,倒是开始惦记这城里青楼的姑娘来了。

“混蛋!”

“小混蛋!”

“看我接下来怎么招呼你!你这个无耻之徒!”

杏儿听得不太清,只听见自家公主细细碎碎的说什么,于是问道:

“小姐,你怎么了?这些衣裳都好漂亮啊!”

夏芷咬了咬牙。

“漂亮也不许买,这个混蛋死定了!”

0242 风靡夏都

不管夏芷如何生气,邓氏布行的这场发布会,是彻底的火了。

彻彻底底的火了。

预先准备好的存货,用抢购来形容都不为过。

邓修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京城的女子怎么突然都这么有钱?

他大概也没想到,那些女子看到旁边的男人流的那个哈喇子,心中的购买之心是多么决绝。

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台上那群狐狸精把自己的男人给勾跑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抢先拥有这么一间美艳动人的衣裳。

至于各自长相颜值,早已经被忽略。

按照现在的赶工进度,订单已经排到了一个月后。

“江兄,真有你的!”

邓修脸上忍不住的自豪。这是自己向自己的爹交出的最好答卷,任何人都得心服口服。

虽然吧,这中间,有了百花楼的参与,多少会有一些非议。

但是成果是显著的。

在巨大的订单面前,在巨大的利润面前,任何人都要闭嘴。

江可道显得云淡风轻,说道:

“我说什么来着,这事没错吧?”

“没错没错,你说的对。是我目光短浅,前怕狼后怕虎。”

江可道不置可否,“对了,这些姑娘,真没有你相好的?”

邓修脸色一变,拍了拍胸脯。

“那还用说,我邓修行得正,坐得端……”

“少爷,门外有位百花楼的晴儿姑娘,说是找你的。”元伯的声音让这场戏戛然而止。

邓修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一转身就跑出去了。

江可道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哎,这年头,像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恐怕已经绝种了。”

说罢,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东西。

江可道看着离自己两指距离的另一双眼睛,大叫一声:

“鬼啊!”

“江公子,是老朽,切莫慌张。”

“您哪位?太近看不清。”

说着,江可道推开了眼前那张脸,邓老爷子慈祥而又和蔼可亲的模样便浮现了出来。

“现在可看清了?”

“咳……咳,是邓老爷啊。小子孟浪了。”

邓老爷子心情大好,自然是因为邓氏布行有了新的生机。他对江可道的来历做了一番调查,但是这个人却像是凭空出现似的。

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只知道他最早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间客栈。

而这,也不过是仅仅几天前的事情。

这个人对商业有着极为敏锐的看法,化腐朽为神奇来形容也不为过。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是自己干,干啥不能成?为什么要选择邓氏布行?

这是邓老爷子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索性就不想了。

“江公子,按说,修儿给你三成干股,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但是我知道,即便是给公子五成,其实也不算多。没有江公子,就没有邓氏成衣。”

江可道竖了竖大拇指,“还是邓老爷有眼光。”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江公子既然……”

“老爷子,这话就甭问了。我这是落难夏都,不得已。迟早我会离开的,这儿的生意,迟早也还是得由你们来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操这个心?”

邓老爷子心中略微有些吃惊。

为的是江可道的未卜先知,他竟然不等自己开口,就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这个少年郎,也太妖孽了一些吧?

不过越是如此,就越是坚定了邓老爷子想要留下江可道的心。

“江公子,不知我要开出何等条件,你才愿意留在邓氏?”

江可道摇摇头,“做生意嘛,赚的钱够用就行。不然就太耽误事了。我是肯定不会留在邓氏的,这一点,邓老爷你就别再折腾了。”

邓老爷子叹了口气,“也是,如公子这般人物,迟早是要叱咤天下的风云人物,小小一个邓氏布行,的确是不适合公子。”

“看不出来,老爷子还会看相啊,来,说说看,我以后会怎样叱咤天下?”

“额……江公子,老朽就这么一说。”

“不会看相啊?那算了。对了,老爷子,现在成衣的需求量很大,我估计,未来几天,订单量会急剧攀升,你得再找一批熟手才行。”

邓老爷子点点头,颔首致谢:“多谢江公子指点。”

“谢啥?千万不用谢,我有三成份子的。你这样一谢,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纯帮忙的呢?”

“江公子说笑了,这三成份子,无论公子在天涯海角,都会给你留着。”

江可道放下心来。

以邓老爷子的身份,既然说出这句话,那么这件事便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了。

江可道在想,要不要顺便把自己的香水给推一推。

至于娘子茶,暂时还是先不推。这夏国人,喝酒多于喝茶,不管什么酒,在夏国人眼中,那一定是会比茶叶好喝。

不过香水这玩意可就不同了,天下通吃啊。

江可道决定好好琢磨一番,再和邓修合计合计。邓老爷子毕竟是只老狐狸,和她合计,不太合适。

自己吃亏吧,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让邓老爷子吃亏吧,日后旁人说起来,还不得戳你的脊梁骨。

所以和邓修谈最好,哪怕是让邓修吃一个天大的亏,那也是活该。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提这个事情的最佳时机。

所有人的心思,都扑在赶制成衣的工作当中。邓修算过,一件衣裳成本只要一百二十文,但是卖九百九十八文,快一两银子了。

这已经不是暴利,这是巨大的暴利啊!

想起以前卖布料苦哈哈的日子,邓修突然觉得,要是早点遇上江可道,那该多好。

三天后,正当两人躲在内堂算银子的时候,邓府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从门房到仆从,整个邓府无一人敢拦。

因为对方手里悬着宫里的腰牌。

这是大内侍卫。

“江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可道看了看邓修,又看了看这些侍卫,道:

“你们搞错了吧,我就是邓府的一个下人,在这服侍少爷十几年了,足不出户,你们真的是认错人了。”

江可道心中对于唐玉的能力还是相当佩服的。

娘的,自己都躲进这里来了,这都能查到?

“江公子,是公……夏姑娘让我们来接公子的,公子请放心。”

“什么?是夏芷那个丫头?她终于想起我了?你们干嘛不早说?抬轿子来了吗?”

江可道总算是心中石头落地,只要不是唐玉,那就都好办。

说着,回头看了看一脸懵逼的邓修,道:

“邓兄,银子你慢慢数。我去处理个事情,回头再和你谈桩大生意。”

邓修呆呆的愣在那,好半响才道:

“那是皇宫啊,他去皇宫处理什么事情?!”

0243 多少钱雇的

江可道跟着那几个侍卫,往邓府门外走去。

但看那些人个个气势非凡,不太像小门小户出来的,可是自己左右打听,满京城都没有一户大户是姓夏的啊。

糟了,该不会是夏芷随了娘姓吧?

失误啊失误,自己怎么漏算了这种可能,这要过去,岂不是要闹笑话。

“这位大哥,那个,我问个事呗。”

那侍卫神色不变,“江公子,我们只负责接您,您有什么问题,等到了地方,再直接问……夏姑娘就是。”

“这个问题还是问你比较好。”

“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可道只恨自己手头上没根烟,要不然递一根过去,这感情立马升温,想问点啥,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位大哥,这个问题啊你肯定知道。我就想问问,夏姑娘是随她娘的姓吗?”

想了想,江可道觉得自己的表达有点歧义,又解释道:

“我不是骂人啊,我是说夏姑娘是不是跟着她的母亲姓夏?”

侍卫不说话。

其他侍卫更是充耳不闻。

待走到门外,果然停了一顶轿子,先前那侍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

“江公子,请上轿吧!”

江可道迈出脚步,一只脚跨在了轿子上,又回过头,问道:

“大哥,你真不知道这个吗?”

轿子摇摇晃晃的在街面上走着,江可道时不时的会挑起帘子,看一看窗外。

还好,不是往郊野的方向去。

也一直不曾出城。

这就说明,夏芷的家还是在京城的。而且家里有这般下人,那就绝对不会是小门小户了。只是,莫非她爹是入赘的?否则,她为何要随娘姓呢?

坐在轿子里一摇一晃,很容易睡着。

这是一个天然的成人摇篮,摇着摇着就让人昏昏欲睡了。

江可道在确定自己不会北拐骗到荒郊野外后,终于睡过去了。

穿过宫门,例行检查,都未能把他吵醒。一直到了公主府,抬轿的人把轿子放下,江可道仍旧未醒,轻微的鼾声有节奏的传了出来。

领头的侍卫有些尴尬,敲了敲轿子的门匾,呼道:

“江公子,咱们到了。”

夏芷早就走了过来,看见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辛辛苦苦在这等人,江可道倒好,没心没肺一路睡了过来,这人的心得有多大?

“你,去打盆冷水来,把他给我泼醒。”

“是。”

侍卫虽然心里嘀咕,但却从不问为什么,命令既下,便只有不折不扣的去执行。

很快,一个铜盆,装满了清水端了上来。

江可道似乎察觉到什么,伸了个懒腰,出声道:

“我说大哥,咱们怎么停下来了,是已经到了吗?”

那侍卫立马接话,“江公子,您总算醒了,快出来吧。”

夏芷恨的直咬牙,好好的一盆水,又不能泼出去了。

江可道掀开帘子,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夏芷。不过,此刻的夏芷已经恢复女装,神采照人。江可道盯着夏芷看了许久,这才道:

“你穿上衣服,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好看。”

夏芷心中一甜,嘴上却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江可道立刻摆摆手,补充道:

“啊,我刚刚是说,你换上女装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你这些日子倒是过得挺滋润的啊?”夏芷揶揄道。

江可道一提起这个,就准备大倒苦水了。

“哎,可别提了,我都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这京城满地面都是官二代富二代,哪一个我都得罪不起,前些天我去给你买个簪子,居然得罪了刑部侍郎家的公子,你说我这运气是不是太差了?”

夏芷心中一暖,“是吗?簪子呢?”

江可道从怀里掏出那个翡翠银簪子,递给夏芷,道:

“就是这个了,初次登门,我寻思着怎么也得带点礼物嘛。”

夏芷一把接过,攥在手里,细细打量,这真是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簪子。口中却一边问道:

“那你怎么会和刑部侍郎的公子起冲突呢?”

“这事说来就气,我正和掌柜的砍价呢。这么个簪子,那掌柜硬要我五十两。你说坑不坑人?”

“那你还价多少两?”

“我说最多五两。然后那个唐公子就跑进来说,五十两他要了。”

夏芷心中好笑,抠门的人果然到哪都抠门。

江可道继续道:“那我当然不同意了,立马就付给掌柜的五十两,把簪子带走了。”

“不错嘛,还算你有点男儿气概。”

“是啊,后果就是我这个男儿气概被人追的到处躲躲藏藏。你说说你,请我来做事,也不早点过来接我。”

说着,江可道顺便打量起夏芷的家来。

但见巨木横梁,金碧寰宇,这哪是房子?怎么有点宫殿的感觉?再看看身边,丫鬟林立,侍卫成队,怎么瞧着也是个大官人家啊。

“夏姑娘,你干嘛搞这么大排场?”

“嗯?”

“不过你别说,这气势一上来,感觉还是有的。对了,这些人,多少钱雇的?”

“嗯?”

“你也别不好意思。我都打听过了,你们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弄这么个场面,我明白,这是在给我涨面子呢。不过,那是你不了解我这个人,我对这种浮夸的排场,其实并不强求。”

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一个书架旁,拿起一个金光闪闪的摆件,上嘴就是一咬。

“嘿,夏姑娘,你别说,这钱花的也值啊。连道具都是真金的,敞亮,佩服。”

夏芷见江可道洋相不断,挥挥手,令众人退下。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自己可得好好观赏一下,可不能轻易打断了。

江可道见夏芷不说话,还以为她心疼钱呢。于是道:

“怎么?心疼租金?没事,这个钱我来付,大家朋友一场,总不能什么事都要你一个女孩子来承担吧?”

夏芷仍旧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江可道。

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有那么点可爱。

江可道见该说的场面话都说完了,拍了拍手。

“行了,夏姑娘,咱们是不是该见一见伯父伯母了?”

0244 大姐别玩我

夏芷饶有趣味的看着江可道,还拜见伯父伯母?一会别吓得腿软。

自己的身份,迟早是要告诉江可道的。

否则一会在夏皇面前出了洋相,那这件事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了。

“江公子,你就那么想见到我爹娘?”

江可道一怔,这话说的,不是你让我过来假扮男朋友的吗?怎么就变成我想见你爹你娘?我分分钟上下百万两啊,我有这个闲情去见你爹娘吗?

要不是被你要挟,公子我现在正躺在扶风府晒太阳呢!

不过,江可道还是很有礼貌的道:

“来都来了,不见一见,那我假扮你心上人的事情怎么圆过去呢?”

夏芷犹豫了一下,道:“江公子,你就一点不好奇,我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能是什么身份,我算是看透你了。”江可道显得底气满满,“这满夏都,我就没听说过哪个狗大户姓夏,包括朝堂上的重要干部。啊,我不是说你家是狗大户,我是说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是狗大户。”

夏芷又好气又好笑,堂堂皇室,居然被人说成狗大户。

这要是自己父皇听见了,趁早别说是自己心上人了,否则把自己也给连累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我看到什么了?”

夏芷指了指远处的丫鬟和侍卫,又指了指这宫殿,“这些,还有这些,还有这,这,这,这些如果都是真的呢?”

说着话的工夫,夏芷便拿起了刚刚江可道拿的那块黄金摆件。

江可道隐隐感觉到不妙,但还是强问了一句:

“夏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眼前的这一切,不是我花钱雇来的。而是,他们本来就是属于我们家的。”

江可道又一次快速的打量了一番这一切。

都是我们家的。

是我们家的。

这么说来,这个夏家还是个狗大户啊。

江可道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道:

“夏姑娘,你这家大业大,你确定,我这种乡下穷小子适合扮演你的心上人?该不会演砸了吧?”

他从未到过皇宫,所以即便到了此刻,仍旧只是以为夏芷不过是个大户人家。

夏芷也很着急,自己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根木头怎么还在纠结什么家大业大呢?

“江公子,你再想想,这个场面,你就没想起点什么?”

江可道一惊,大呼道:

“我知道了,你这是要我入赘啊?那可不行,不行的。即便你家很有钱,很有权势,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我是坚决不会答应的。”

夏芷细细琢磨着这两句话,“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自己看中的心上人,果然是没错的。啊呸,什么心上人,只是假扮,假扮而已。

只不过,话题怎么越来越偏了?

自己什么时候要他入赘了?

自己只不过是要让他意识到,这是皇家,自己是公主的身份。

“江公子,你想多了。你只是假扮我的心上人,入赘什么的,还很遥远。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以免你见了我长辈,失了分寸。”

江可道大大咧咧,道:

“这个你放心。不是我吹牛,在文国的时候,我和一地的封疆王爷,那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什么场面没见过。安啦,我就是来镇场子的。”

夏芷看着江可道,心道这人讲话确实没谱,一会天上一会地上的,还说不吹牛,这牛皮吹得震天响。

“那行。那我就直说了,我是夏国公主,我爹,你要见的伯父,是当今夏皇。”

静。

死一般的安静。

江可道可以听见,现场就只有自己和夏芷的呼吸声。

江可道有些口干舌燥,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走该留。

他现在心里反反复复就只有一句话:此地不宜久留。

夏芷打破了这份安静:

“怎么,不说话了?”

江可道立马哭丧着脸,用一副悲伤绝望的口吻道:

“夏姑娘,咱不开玩笑了行吗?这个玩笑会死人的。”

“对啊,如果是开玩笑,那是真的会死人的。可惜,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若是不信,可以走出去看看,看一眼你就会明白自己现在在哪了。”

江可道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快速的跑到殿外,一队队的大内侍卫,皇家宫殿群映在眼前。和以前看过的电视场面一样一样的。

江可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夏芷面前的。

他现在正瘫坐在夏国公主的永福宫内,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大姐啊,我不过就是坑了你九百两银子,一桶酒的事情,你竟然下这么一个套,这不是要自己的命么?

逃,是绝计逃不出去的。

别说没有宫里的腰牌,守卫森严,一个大男人随便乱闯,被抓到不是沉湖,那就是被阉。想到此处,某个地方不自觉的一凉。太惨了,太悲惨了。

“夏姑娘,夏大姐,你就别玩我了好吗?”

夏芷呵呵一笑,蹲了下来,看着江可道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缓缓道:

“怎么?这个和文国封疆王爷称兄道弟的人,就这么点胆子?”

“这能一样吗?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伴君如伴虎。我和文青称兄道弟,那是文青傻。但是你父皇不同啊,那是一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啊,我怎么斗得过?”

江可道不经大脑,话就脱口而出。

夏芷也不反驳,“嗯”了一声,这才道:

“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你的胆子还是很大的。居然敢在皇宫骂我父皇是老奸巨猾的狐狸,我估计,整个夏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胆子大的人了。”

江可道嘴一歪,笑的比哭还难看。

“夏姑娘,咱们能不这么挖坑吗?”

“我可没挖坑,再说,就算是挖坑了,也得你主动跳进来才行啊。以你的智商,我相信,这些坑坑洼洼算什么!”

江可道想了想,心一狠,道:“要不这样,夏姑娘。我赔偿你九千两银子,十倍赔偿,这样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你觉得我看上去很缺钱的样子?”

“看上去是不缺。”

“那不就得了。你要是演好了,我可以给你九千两。”

江可道垂头丧气,“就怕我没命花啊。”

夏芷还想再安慰江可道几句,冷不妨宫外传来太监一声尖亮的嗓音:

“陛下驾到!”

0245 陛下你好

不知道为何,原本软塌塌瘫坐在地上的江可道,在一听到“陛下驾到”四个字的时候,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事实上,江可道内心多希望这四个字是“陛下驾崩”!

当然,这种想法有些不厚道,怎么说,自己和夏芷也算半个朋友。这样诅咒别人的爹,太不应该了。

夏芷见江可道状态切换完美,心中讶异。但也来不及做其他吩咐,便向门外迎了出去,夏皇摆驾永福宫,自己不出去迎一迎,那就是不孝,是大罪。

“儿臣给父皇请安。”

“草民江可道,拜见陛下。”

江可道心中稍微安定,只有夏皇一个人过来,皇后没来。那就要简单多了,应付一个人,总比应付两个人要轻松容易得多。

夏皇眉目威严,从面相上看,你绝对不能相信,他已经五十多快六十了。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嗝屁的年纪,但是江可道觉得,这位夏皇起码还能活个十年八载的。

“芷儿,你又调皮了。”

夏皇亲切的拉着夏芷的手,别说拿正眼看江可道了,就是余光都不曾扫一扫江可道。他想要试试,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宠辱不惊,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父皇,我哪里调皮了,我最乖了。”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前两天,你和杏儿那个丫鬟又偷偷溜出宫去玩了是吧?”

夏芷嘴巴一撅,道:“才不是呢,我是听说宫外有个什么时装发布会,想着给你和母后买一套来着,结果嘛,只有女人穿的,没有男人穿的。”

“哦?还有这种事?”

“可不就是嘛!我看那个出主意的人,准没什么好心思。”

江可道在一旁听着,心道原来发布会那天夏姑娘也在,她见着那些个百花楼的姑娘,那肯定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夏皇微微一笑,看得出来,对夏芷那是发自肺腑的宠溺。

夏芷见江可道晾在一旁,忙转移话题道:

“父皇,来,您坐。我今天要给你介绍个人,他可厉害了,满夏国的青年才俊,能比得上他的,那是寥寥无几。”

夏皇不置可否,“小孩子家家,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夏芷一把拉过江可道,“呐,就是他了。”

夏皇微微有些不喜,自己的女儿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拉着一个陌生男子的手,那说明女儿已经和对方相当熟络了,而且是绝对信任。

难道,真是不是来假冒充数的?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真的是有才学的?

“年轻人,你好。”

江可道不卑不亢,拱手作揖,道:

“陛下,你好。”

夏芷摸着头,感觉有一大群乌鸦嘎嘎嘎的飞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她在皇宫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估计夏皇也有些懵,此刻怔在那,一时忘记答话。

江可道见夏皇不问话,只好自我介绍起来。

“陛下,草民出身草莽,幼时随着师父在山中修行技艺,所以繁文礼节多有不通。草民略通诗书,偶有所得,也曾作过几首诗,贻笑大方。草民最拿手的,其实是经商,挣钱。与公主的相遇,也可以说是缘分使然。”

夏皇回过神,立马就抓住了江可道话中的关键。

能写诗,会经商。

“哦?略通诗书,那你看看,倘若是写朕,你会怎么写?”夏皇开始准备挖坑。

夏芷见状,担心江可道真的信口雌黄,祸从口出,那可真是万事休矣。于是连忙打断道:“父皇,写诗作词,哪能说来就来?”

夏皇不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江可道。

江可道心中明白,这是第一关来了。

酝酿了一会,脑海中关于帝王的诗词也有一些,但是很多典故却不能用。比如太祖那首经典的“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就是脍炙人口的磅礴大气之作。

但是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明显就不合适了。

临时要改,江可道也编不出其他的皇帝,所以只好放弃。

想了好一会,江可道才道:

“陛下如日中天,星月不能同辉,若是草民来写,恐怕会这样写:

太阳初出光赫赫,

千山万山如火发。

一轮顷刻上天衢,

逐退群星与残月。”

这是宋太祖写初日的诗作,文笔嘛,马马虎虎,但其中的寓意与气势,确是磅礴沛然,用来描述这位文化水平一般般的夏国皇帝,江可道估计应该能应付过去。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夏皇和夏芷双双盯着江可道看。

这世上,还真有这般出口成章的人?

夏皇想的却是,难道真是老天爷长眼,让自己的女儿外出一趟,捡回了一个宝?

“咳,还不错。听起来像个样子,朕现在相信,你是会作诗的。不过,你刚刚还说,你最擅长的是经商?商乃小道,擅长这个似乎并不值得炫耀吧?”

江可道松了一口气,第一关总算是过了。

这第二关马不停蹄的就来了。

商乃小道?我小你奶奶个腿,你们这些帝王,啊,往龙椅上一座,除了读书人是康庄大道,其他都成了小道了。殊不知,国家要发展,首要就是经济要发展。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

“陛下,草民不这样觉得。陛下认为,一个国家要发展,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是人才,读书人。这是天底下最简单的道理。”

“不,草民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道理。凭什么读书人就高人一等,就能决定一个国家的未来?他们会种地吗?会织布吗?会打仗吗?都不会。一个国家要发展,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钱。没有钱,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么,钱怎么来的呢?这其中,就有很多很多的门道可以说了。商,只是其中一道而已,但绝对算不上小道。”江可道娓娓道来,逻辑丝毫不乱。

有那么一刻,夏皇真的认为江可道说的是对的。

但是细细一想,却还是未能全部采信。多年老祖宗的智慧,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小子的信口雌黄?只不过,这个小子倒是不落俗见,对这些大事也有自己独立的看法。

这一点,难能可贵。

江可道看夏皇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番话白说了,夏皇肯定没有听进去。

不过也好,自己怎么说也是文国的人。

夏国要是发展起来了,文国怎么办?

“不谈钱不钱的事情了,我想听听,你对当今世界局势的看法。”

夏皇喝了口茶,挖好了第三个坑。

0246 陛下再见

江可道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飘过。

他连这个世界到底有哪些国家势力都不太清楚,只知道文国、夏国、东边的巴国、再西一点的佛国,哦对了,据说北方还有游牧七小国。

谈世界局势?

夏皇老爷子,您确定这道考题没有出错?

看着夏皇笑眯眯的样子,江可道恨不得把鞋子脱下来扔过去,一副欠揍的样子。

对了,好像唐玉说过,朝廷里有两大阵营。

宰相郑大人把持朝政,反对他的人有三个,另外两个叫啥来着?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公主也反对。那么顺藤摸瓜,可以很自然的推理出,夏皇也是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的。

世界局势谈不了,夏国内忧倒是可以聊聊。

“回陛下,我听说过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如果帝国内部不稳,那么,世界局势再怎么样、也基本和你无关了。因为你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被侵略。”

“放肆!江可道,你怎么跟父皇说话呢?”

夏皇还未答话,夏芷便率先喝止起来。这个江可道真是无法无天了,你谈点不痛不痒的世界大势不就好了,你谈什么内忧?

江可道却不这样以为,只要不是昏君,谈及这样的话题是不要紧的。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如果夏皇还想着稳固夏家的江山,那么,摆在面前的这座大山,就无论如何都要移走。只是,怎么移?谁来移?什么时候移?这些都是问题。

果然,江可道赌中了。

“芷儿,你让他说。江可道是吧,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就是。”

江可道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凭着唐玉的只言片语,以及西境那场战事来试着往下说了。

“陛下,帝王讲究的是平衡之道,但是,倘若这个天平失衡了,久久不能拨乱反正,那么大家便都会跑到更具份量的那一方,失衡就会越来越严重。我听说,郑相在朝中权势倾天,坊间都在传,夏国朝堂半姓郑。”

夏皇乌沉着脸,这样的朝廷形态,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直接彻底的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包括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只不过是对郑相不喜而已。

夏国,当然是夏家的。

凡是有威胁到夏家皇权地位的人,统统要铲除,宰相也不例外。

这一点,夏皇和郑相彼此都心知肚明。

“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拨乱反正呢?”

江可道不再作揖了,挺直了身板,也不管夏芷一直给自己打眼色,张口就道:

“我想先问陛下一句,郑相的把柄,陛下搜集的可足够?”

夏皇眼睛一眯,身上一股凛冽的杀气顿时蔓延开来。

他心中当真是惊惧,这件事情乃是自己亲自下令,秘密侦查,就连夏芷都不知道。不,应该说,满夏国上下,除了参与查案的人,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个小子从何得知?

江可道自然不例外,也感受到了那种冷冷的空气,于是解释道:

“陛下不必动怒,这其实很好猜。要搞掉一朝宰相,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说法,是不足以让天下人信的。”

“不错,你猜的不错。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郑相的把柄,足够他抄家灭族十八次,这一点,你不用操心。”

夏皇冷冷的道,但是对于什么把柄,却半个字也不透露。

江可道其实一直想知道,夏国到底是谁在勾结文国太子,发起的西境大战。从被俘的狐狸将军郑向东的身份,江可道一度怀疑就是这个郑相。

只是,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夏皇的授意,就实在是不得而知了。

但是眼下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没有夏皇的授意,或者说,夏皇至今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两人穿了这么同一条裤子,夏皇就不会说抄家灭族十八次这样的话了。

谁想着灭了人家,还派人家的嫡亲率十万大军区捡军功?

这不科学。

所以江可道决定冒险一问。

“但不知,夏皇找到的把柄里、包不包括郑相与文国太子勾结,坑杀夏国十万大军的事情?”

这件事本来是去捡军功坑杀文国大军的,但是没成想杀出江可道这么一个怪胎,用几千枚震天雷就把事情反转了。所以,说是坑杀夏国大军,也似乎合情合理。

夏皇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一拍几案,厉声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可道摇摇头,“陛下已然听清楚了,想知道是不是我欺君,还是郑相欺君,派人去查一查不就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吗?”

快去查吧,快查吧。查到了顺便把证据给我一份,你要搞死你的郑相,我还要扳倒我的太子呢!本公子的幸福美满生活,可就指着这个了。

良久,夏皇终于道: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只是,即便我查实了这些,又能如何?杀头?如果他现场造反呢?”

江可道很无语,你是夏皇啊,不是我啊。这种私密的问题,你应该去问你的心腹智囊团啊,又美给我银子,凭什么找我咨询。

“这个……”

“怎么?你只会提出问题,不会解决问题?”

“哦不、只不过,我帮人解决问题,一般都是收费的。”江可道说着说着,看见夏皇乌泱泱的脸色,于是又立马调转话头,“当然,您是夏皇,是公主的爹,我理所应当义不容辞当仁不让的替您出谋划策。”

夏芷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什么对象,怎么还在惦记钱的事情呢?

“你要说的好,朕自然重重的有赏。”

“陛下客气了,客气了。不用重重赏,就随便赏个万两黄金好了。”

“讲。”

“啊,是是是。其实这事非常简单。”江可道准备用康熙对付鳌拜那一招,安全又稳妥。毕竟那个郑相不是什么夏国第一勇士,一群打手围上去,不用开打,自然就把对方给绑了。“陛下只需培养二十个死士,单独召见郑相,在宫里直接拿下。密而不发,再把郑相的重要党羽统统拿下,事情全部尽在掌握的时候,上朝宣布郑相的十宗罪,判他一个斩立决。事情完美解决。”

夏皇思量着江可道的话,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起身,向门外走去,临了又回过头,道:

“年轻人,你很好。再见。”

“陛下,我的名字叫江可道。陛下再见。”

0247 我带你逛逛皇宫

眼看着夏皇离去的背影,江可道突然一阵后怕。

别看刚刚临场发挥表现的镇定自如,宠辱不惊,现在松懈下来,才发现背后沁了一层密密的汗。虽然江可道知道,不管表现如何,自己当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这种事谁也不敢赌。

毕竟,他和夏芷的关系,不像他和文青的关系。

夏芷此刻美目涟涟,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江可道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是知道自己讨厌那个郑夜,讨厌宰相把持朝政,所以才那样说的吗?

“江公子,我很好奇,你从未来过夏都,怎么似乎对朝中的局势了若指掌?”

江可道苦笑着摇摇头,“我也就了解到一个巴掌那么多。这还是那个刑部侍郎的唐公子告诉我的。你要我再多讲一句,我都讲不出来了。”

夏芷噗呲一笑,“行了,不管怎样,算你过关了。”

“真的?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还不行。你的主要目的,不是让我父皇知道,而是要让郑夜知道。”

江可道一皱眉,没完没了啊还。

“郑夜是哪根葱?”

“他来头可不小,乃是郑相的公子。也是因为他,所以我才需要你来假扮我的心上人。”

江可道听出一些味道来了,问道:

“怎么,那个郑夜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他?”

“我的确是不喜欢他,他也未必喜欢我。”

“明白,政治联姻嘛。不过你爹那么疼你,你要不同意,谁敢勉强?”

“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夏芷幽幽的叹了口气。

“很多事情,是因为你想的太多太复杂了。”江可道轻轻的反了个驳。

眼下既然出不去皇宫,江可道深深的怀疑,今晚自己住哪。

公主的永福宫,那是绝对不能住的,否则第二天自己就会成为新晋小太监。后宫就更是别想了,别说住,最好进都不要进去。

夏皇的书房什么的?

那也是不可能的,多少军国大事,全搁里面呢,把一个外人放进去,万一是别国的间谍,岂不是要笑死人?

“夏姑娘,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天黑封闭宫门了,我就坐蜡了。”

夏芷想了想,掏出一块牌子递给江可道,“不着急,你带上它,随时想出去想进来都可以。”

江可道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牌子了。

身上有一块文国皇龙卫的龙圣令,现在又来一块夏国的。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夏芷:“走吧,我带你逛逛皇宫。你现在作为我的心上人,得让更多的人看到知道,消息才会很自然的传到郑夜的耳中。”

“然后那个郑夜就来追杀我?”

夏夜回过身子,盯着江可道,看了好一会才道:

“你就这么喜欢被人追杀?”

“不是我喜欢被人追杀,而是那些人喜欢追杀我。”

“你放心好了,一旦你的身份公布出去了,没人敢动你。”

“我不放心。”

夏芷也不管江可道,径直在前面带路,皇宫的宫殿群其实不大,至少和文国起来,小了一大圈。当然,江可道也没去过文国的皇宫。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路途中遇上侍卫或者丫鬟什么的,夏芷会故意走慢点,手挽着江可道。

江可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幸福,他只感觉到这个坑越来越深。

将来夏芷那些情敌埋自己的时候,估计都不用再掘土了。

两人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座内城门口,江可道一不小心,没发觉夏芷已经停下了脚步,撞了上去。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夏姑娘,你咋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了呢?”

“怎么,后宫你也想进去看看?”

说着,夏芷指了指前面。江可道凑过脑袋,使劲瞄了瞄,也没看出莺莺燕燕的场景来,实在是离得太远,隔着内城墙。

夏芷见状,拧着江可道的耳朵。

“你还真想进去看看?你不要命啦?”

江可道吃痛,忙喊道:

“松开,松开。我这是纯粹好奇,好奇你懂吗?”

“不许好奇。”

夏芷斩钉截铁的道。在这皇宫内,有些忌讳那就是底线,谁踩谁死。

比如江可道如果冒冒失失进了后宫一日游,那不好意思,就算夏芷极力保下他的性命,但是最好的结果,也要成为一个阉人。

宫里没有秘密。

在江可道出宫门之前,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宰相府,传到了郑夜的耳朵里。

作为京城最著名的纨绔,郑夜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横推一切。

在他的概念里,他要的东西,就没有要不到的。

包括公主。

但是今天,这个公主偏偏带回来一个什么心上人,还让夏皇给接见了。这是什么信号?这是摆明了不会将公主许配给他郑夜。

郑夜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给我查,查查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历,住在哪里?”

郑夜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得不到的人,那别人也别想得到。他的手底下养着一批打手,专门为他处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是今天这事,却未必能行。

夏国宰相,郑夜的亲爹,拦住了郑夜。

“夜儿,这事不着急。你也别去查那个什么心上人了,端的丢了身份。在这大夏国,难道还有比你更适合公主的吗?没有。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了。”

郑夜不解,问道:“爹,可是陛下已经接见过那人了。”

“接见过算什么?无非是给永福公主一个面子而已。再说了,既然陛下已经接见过此人,我们就更不能动手,否则,就是明着和陛下对着干。这对我郑家没什么好处。”

郑相看事情看得远,看得透彻。

他心里当然明白,夏皇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个姿态。

只不过,而今的夏国,却也未必就是他夏皇一个人的夏国。自己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爹,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能把公主怎么样,但是那小子,我一定要让他爬出京城。”

“不,你要是敢这样做,我就会先把你的腿打断。”

“为什么?!爹,我是你亲儿子啊。”

“你要不是我亲儿子,我早打死你了。这些小事情,坚决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全盘计划。”

郑相看着宰相府外,皇宫的方向,淡淡的道。

0248 跨国合作

出了皇宫,江可道觉得空气中,都有一丝自由的味道。

什么叫度日如年,去宫里待着就行。

沿着宫墙,往外走出百步,这才有了市井的气息。只不过,江可道眼中的景象有些陌生。这不是自己熟悉的东城,街道更宽,略四丈有余,鳞次栉比的城楼也高一些,最高的得有四层楼高。

不算塔。

如果算上此刻江可道左前方望去的塔,那得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这是西南北城哪一城?

为什么轿子把自己接过来,却没有轿子把自己送回去。江可道很想回去,问问夏芷,这么做到底啥意思,还有没有点有始有终的原则了。

皇城在整个夏都的居中,其实离着东城并不远。

但是围着皇城的一圈,简称夏都一环吧,的确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江可道回到邓氏布行的时候,已近傍晚。

邓修早已把帐算得清清楚楚,脸上藏不住的欢喜。这大概是他接手布行生意以来,过得最开心最有成就感的几天了。

这一切,全拜江可道所赐。

所以在看到江可道回来的时候,邓修立马亲自起身相迎。

“江兄,你可回来了。来来来,我给你看看这几天我们赚了多少。”

江可道找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手边摆着一个青花瓷的水壶,拎了拎,是空的。

“邓兄,先搞杯水来喝喝,算账的事一会再说。”

邓修亲自跑前跑后,端来一壶新茶。

开玩笑,喝水怎么能行?得喝茶,贵客哪有喝水的道理。

江可道连饮三杯,这才喘了口气,道:

“邓兄,你知道我今天去哪了吗?”

“皇宫呗,还能是哪?”

江可道眼睛放大,瞪着邓修道:“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邓修很无辜,这件事好像赖不到自己头上吧。

“江兄,我看当时你和那些大内侍卫挺熟的,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所以不好过问。怎么,你竟然不知道你去的是皇宫?”

“现在知道了。”

“佩服佩服。”邓修抱了抱拳,真挚又诚恳的道:“能让大内侍卫抬轿子来接,江兄想必在宫里的关系非比寻常吧?”

“那倒是,如果没死在里面,估计就会成为公主的驸马。”

“江兄说笑了。”

邓修当然不信,开什么玩笑,一个跑到邓氏布行找工作的人,居然说要做驸马,这就好像对一个要饭的乞丐说,你要中状元了。

即便是在有经商的天赋也没可能。

公主是什么人,金枝玉叶,整个夏国能够配得上永福公主的,不会超过三个人。怎么说,也得是郑相的公子郑夜,才有这个资格啊。

可惜那个郑夜品行一般,这一点倒是配不上永福公主。

邓修拿出手头上的账本,对江可道在宫里的事情漠不关心,只想分享这几天巨大的订单量带来的利润。

“江兄,你来看,这三天我们收到的订单量已经超过一千件。按我们现有的人手,一千件起码要两个月才能做完,不过利润也很可观,有两千三百两银子。”

“那也不多啊,两个月才挣那么点。”

邓修:“这已经很好了,之前卖布料的时候,半年也挣不到这个数。现在算是有了质的飞跃。”

江可道摇摇头,心说那是你没见过大钱。

想到这,想起云香的事情。这是个暴利的产品,不应该只是在文国卖卖,还应该多挣点夏国的钱,没有钱,弄几匹宝马回去也行啊。

不过这个事,一个人是绝难做起来的,必须要有个地头蛇做代理,一起来弄。

而这个最佳的人选,江可道觉得邓修可以试试。

“邓兄,我之前说过,有一笔大买卖,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邓修满心沉浸在成衣生意的事情上,对江可道所谓者大买卖,并不是很热心。能有多大?不过出于礼貌,邓修还是问了一句:

“江兄不妨说说看。”

“这么说吧,我手上有款产品,需要借助你的手在夏国卖。你知道,我迟早是要离开京城的,换作别人,我也不放心。”

邓修:“江兄就这么放心我?”

江可道一怔,“也不是很放心,死马当活马医吧。”

邓修脸一垮,道:“江兄,不必如此吧?我邓修在京城那是有口皆碑的佳公子……”

“可是你在百花楼有相好的,你却说没有。”

邓修老脸一红,这是两码事啊大哥,你至于这么揪着不放吗?

我这不也是迫于无奈,要是被老爷子知道,还能有我的好?

邓修不知道,他和百花楼晴儿的事情,邓老爷子早就知道了。

“咳……那个,江兄,我们还是说回生意的事情吧。”

江可道也不再揶揄,正色道:

“好。这个生意要做,我先说好,我只出东西,你出钱,出人,占两成份子。”

听见这话,邓修猛的站起来,激动的道:

“江兄,这不太好吧,您这是要卖金子啊!我这又出人又出钱的,才只拿两成份子?这说不过去吧?”

卖什么子?江可道自动脑补了一下。

啊呸,公子我还是黄花大闺男一个,家里还有两位美娇妻要迎娶,怎么能卖那个?

“邓兄,多的我也不说。我只想说,你拿两成,吃不了亏。”

邓修半信半疑的看着江可道,他虽然经历过的生意不多,但是猪肉吃的少,也没少见猪跑啊。这世上哪有这种事情呢?

想了想,又想到江可道给自己提点的成衣生意,就当是报恩好了。于是道:

“行,江兄,我听你的。”

江可道虽然经常挖坑,但是对自己的朋友,从来不挖坑。这份香水生意,多留一点份子,未来或许还有用处。

两人商议既定,江可道代表文国,邓修代表夏国,正式签署了跨国合作的第一份协议。香水也即将进入夏国,成为迷倒万千少女的神秘仙水。

为什么选择夏都作为首发站?

无他,京城的有钱小哥哥小姐姐比较多而已。

正当江可道正忙前忙后,准备云香的推介大会的时候,夏国朝堂,却传来一个举国震惊的消息。

0249 夏皇的筹谋

事实上,在江可道离开皇宫的当晚,夏皇就秘密召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在朝大将军盘海,一个是大内侍卫统领姚吉。

这两个人,关系着整个京城的安危,手握绝对的兵权。想要拿下宰相,还要不动声色,就不能惊动太多的衙门,兵马司肯定不能得到这个消息,否则就等于直接告诉郑相,自己要办他了。

所以,这两个人是最好的选择。

立场坚定,一身勇武,办事老练。

姚吉今天直接没下班,在巡卫皇城后,径直来到夏皇的书房。盘海盘大将军也是等到天刚擦黑的时候,趁着宫门关闭的前一刻,悄悄溜进宫。

对于夏都来说,这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晚上。

永福公主夏芷在自己的永福宫,对于皇城之内的密谋,毫不知情。

宰相府,郑相对郑夜严加看管,还在等待时间。

皇宫。御书房。

只有三个人,当今夏皇,盘海大将军,姚吉统领。

御书房五十步外,设岗。一百步外,设岗。今夜的岗哨、巡卫,全是姚吉的心腹,跟着姚吉很多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守护。

夏皇早就泡了茶,顶级的棬茶,佛国弄来的。

这茶本身质地极佳,乃上上品之选,只可惜,不得炒茶之法。若是江可道知道,定要弄一些回去,自己加工,那么,一道绝世惊艳的茶品又要问世了。

跑题了。

今夜的话题,是如何扳倒郑相这个夏国的大蛀虫。

“两位爱卿,不必拘礼。今夜这间书房,没有君臣,只有朋友。”

听得这话,盘海和姚吉蹭的一下从椅子上挪开了屁股,对着夏皇道:“陛下但有吩咐,必万死不辞。”

他们俩心知肚明,这一场君臣相对要讨论的是什么事情。

这事要是办成了,不说万古流芳,至少自己这一族可以说是世代富贵了。

夏皇摆摆手,朝着两人道:

“坐,都坐。我说了,今儿在这没有君臣。盘海,你这大将军,不带兵得有多少年了?”

“回陛下,臣入中枢已有五年。不过,即便如此,臣这五年依然不敢卸甲。”

夏皇点点头,又对姚吉道:

“姚统领,你也是朕最信任之人,朕把皇宫,把朕的安危都交到你的手上,这些年,辛苦你了。”

“陛下,臣……”姚吉有些感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对你推心置腹。

“行了,行了,我知你心意。今日喊两位爱卿前来,实是有一件关乎我夏国国运的大事,需要与二位商量。”

姚吉与盘海皆是一震,两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话,就在这间屋子听,就在这间屋子碎,是绝对传不出去的。

夏皇看了看御书房的外面,天色已暗,偶有昏鸦掠过。

就仿佛是此刻的夏国,看着是国力逐渐强盛,但是朝堂内的势力却渐渐失衡。

不过,黎明总有到来的那一刻。

“二位,郑相把持朝政多年,你二人心中了然,朕一直想改变这种现状。奈何郑相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朕不得不隐忍。但是,多年的隐忍下来,反而让他的势力变得更加可怖。不知盘卿与姚卿可有良策?”

盘海和姚吉都是心中一跳,这个问题,满朝堂上下,人人心知肚明。

坚定的站在郑相对立面的朝臣,实在是寥寥。

倘若能够轻而易举的扳倒,大概夏皇也就不会等了这么多年了。

“这……”

夏皇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道:

“有心戮贼,却无良方。对吧?其实这事也没这么复杂。朕前两天见了个有趣的年轻人,看问题精准,提出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也犀利。二位爱卿,想不想听一听。”

“臣等愿闻其详。”

“夏国这朝堂,看着一家独大。但实际要摧毁它,却易如反掌。二位不妨认真想想,这张蜘蛛网,由谁而结?”

盘海转过头,和姚吉互相看了看。

“郑相。”

“不错。倘若我们把这只蜘蛛引进笼子,这张网还牢固吗?风一吹,雨一淋,恐怕立刻就消散了吧?”

盘海微微蹙眉,这只蜘蛛可不好装进笼子。

倘若这么简单就解决了郑相,那也未免小看了天底下的老狐狸。

“陛下,想要关蜘蛛进笼子,不知笼子何在?”

夏皇笑而不语,指了指脚下。

盘海和姚吉立刻会意,心中都是一惊。这是要用整个皇城来困住这只蜘蛛啊。

这和以身为饵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这饵是当今陛下!两人都有些短路,陛下这是要把天下的骂名都往自己身上引啊。

“陛下,此事是否需要再从长计议?”

夏皇叹了口气。

这么些年,就是因为从长计议,一直等到今天。若不是芷儿带回来的那个愣小子,只怕自己还会等下去吧?等到尾大不掉的时候,或许夏国就要翻天覆地了。

不能再等了。

“不必了。此事朕已经思虑良久,想得很清楚。盘将军,我需要你领两千精兵,明日悄悄入城,入夜时分,查抄郑相党羽,缉拿首恶。姚统领,你领一百大内侍卫,潜伏在御书房四周,随时听朕信号。明日午时,我会单独召见郑相。”

盘海和姚吉终于明白夏皇要干什么了。

这件事很冒险,但是,可为。只要两边都不露出什么风声,郑相一党的精锐,全在明天尽数落网。其余小虾小米,不足为虑。

两人想通此节,浑然一震。

“臣等愿为陛下赴死!”

“赴死?不,这个计划几乎不会损失一兵一柱,至于郑相在天下的贤相名声,明天之后,自然就不贤了。骂名,朕是不会担的,也得留给我们的贤相。”

盘海起身,姚吉起身,二人抱拳作揖,长拱鞠躬。

夏皇走下案几,伸出双手,缓缓的搭在盘海和姚吉的肩膀上。两人均感到万钧重担,落在自己的肩上,这是信任,这是谋国。

夏皇咬了咬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

“这大夏国的江山,就拜托二位了。”

0250 七宗罪

郑相总觉得很诡异。

今天的氛围有些不对,但是早朝的时候,却又没有任何事发生。他细细观察过每一个人,没有任何情绪的不对,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退朝之后,郑相被夏皇单独留下。

说是要商议一下东境的下一步用兵计划。夏国的东境,就是文国的西境。两国现在都已经签订了三年盟约,还用什么兵?

在夏皇御书房的时候,郑相总有些心不在焉。

等他反应过来哪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

今日早朝,最大的不同,不是上朝的那些大员,而是有个关键人物没有上朝,盘海盘大将军,帝国军方第一人,五年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从不缺席早朝,今天却不在!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

郑相很想立马回府,令人打探情况,但是夏皇却煞有介事的正和自己讨论东境与文国的关系,走,是走不了的。

一场风雨即将覆盖京城。

这一切,对于江可道和邓修来说,却是一点知觉也没有。

他们俩现在正在讨论云香的推介大会,上一次的时装发布会让邓修尝到了甜头,所以这一次,邓修想也不想,就提出要邀请百花楼的姑娘们,再搞一个云香发布会。

这个提议,被江可道否决了。

“邓兄,你得打开思路,不能睁眼闭眼都是百花楼,年轻人还是节制点比较好。”

邓修脸一红,争辩道:“我这不是学你的吗?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不不不,我可从没去过百花楼,也不认识晴儿雨儿什么的姑娘。你说学我,这是严重的污蔑。我告诉你,咱俩熟贵熟,但是你要诽谤我,我是不会屈服的。”江可道振振有词。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邓修索性赌气把这个山芋扔回给江可道。

江可道低头沉思,香水这东西,主要的对象还得是那些富家小姐姐们,如果有个什么招牌人物带头用用,那估计这个广告效应就非比寻常。

百花楼的花魁?

呸呸呸,自己刚刚否决了这个方案,怎么又提百花楼?

对了,可以让夏芷来做代言人嘛!就是不知道她这个公主,在夏都的影响力和口碑怎么样,想及此,江可道向邓修问道:

“邓兄,你觉得公主在京城名声怎么样?”

邓修神情一懵,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到公主那去了?“永福公主乃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没有之一。甚至几位皇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人所得的宠爱。你自己想想,厉害吧?”

“我厉害你个腿,我问她名声怎么样?没问夏皇宠不宠她。”

“额……那当然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无数人心目中可望不可及的女神了。”

江可道发现邓修回答问题,总是有些词不达意。

不过细细琢磨一下,夏芷在京城的声名应该还是不错的。否则,一个骄横不讲理欺负百姓的公主,哪怕长得和天仙一样,也没办法成为大家的女神。

定了,就她了。

邓修眼见江可道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不停的点头,不明所以,问道:

“江兄,你没事问这个干嘛?”

江可道贼贼的一笑,道:

“你说,如果我们对外说,这个香水是永福公主用了都说好的香水,效果会怎么样?”

“那还用说,等等,等等等等,江兄,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你要是真这么干,我估计效果还没出来,但是我们的结果就会先来。”邓修道。

江可道疑惑的道:“结果?什么结果?”

邓修惨然,“玷污皇家威名,押进刑部天牢。”

江可道心中一哆嗦,这个事情,的确是有些风险。夏芷肯定不至于会如此坑自己,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三人成虎,弄不好自己还真的得折进去。

江可道决定找夏芷聊聊。

他现在身上揣着夏芷给的腰牌,随时都能进宫,想要求见公主,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但是邓修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你……江兄你,你真的认识公主?”

江可道鄙夷道:“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认识就认识了。怎么样,要不要带你一起去?”

“这个不太好吧,不不不,还是别了。要不,你帮我要一个公主的签名?”

江可道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要签名?这年头也流行这个吗?开什么玩笑,回头自己给他写个名字就完事了。

反正也没几个人见过公主的字不是?

有了上一次的迷路寻路,这一次,江可道找皇宫那简直是轻车熟路,一个人信步就走到了皇城门口。

上次走的迷糊,这次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打量夏国的皇城。

城墙其实并不算高,约三丈有余,比起城墙来,还略矮一些。青砖黄瓦,倒是不怎么见着风雨的痕迹,想必这皇宫也才修建没多少日子。

“站住!皇宫重地,闲人勿近。”

江可道正悠闲的欣赏着这皇宫的城墙呢,突然就被两个侍卫的长戟给架住了,透凉的寒铁架在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似乎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那么脑袋一定会留在原地。

江可道不敢乱动,习惯性的举起了双手。

“大哥,两位大哥,自己人。我和公主认识,我进去找她商量个事。”

“呸,谁和你自己人。快走快走。”

说着,两侍卫直接用长戟给江可道架出去几步,江可道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腰牌,递给侍卫,道:

“真的,大哥。真是自己人,你们看这个。”

那侍卫接过腰牌,脸色一变,立马收起长戟,恭敬的道:

“原来公子真的是永福宫的贵客。只是非常抱歉,今日皇宫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除非公子有陛下今日的手令,否则即便是金牌在手,今日也进不得这皇宫。”

江可道拿回自己的腰牌看了看,“这样啊,看来这牌子也不是很好使啊。”

面对冷冰冰的长戟,江可道只好无奈的返回邓氏布行。

当天晚上,一个震惊全夏国的消息传了出来。

郑相被捕下狱,郑相一党,另有五位朝中大员被捕下狱。

朝廷颁布了郑相一党的七宗罪。

每一条罪名,都是无赦的大罪、重罪。

而这其中,就是江可道最关心的勾结文国,引发西境大战的实证!

整个夏国朝堂,舆情汹涌。

江可道独坐在邓修的院子里,满脸的郁闷,喃喃道:

“什么时候不抓,偏偏这个时候抓,现在谁还有心思讨论什么香水,我还怎么推出我的香水?”

0251 二进宫

邓修和江可道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属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当朝一品啊,整个大夏国最有权势的人,说拿下就拿下了。没得说,未来半年甚至一年的话题,大家都将谈论这个。

而京城乃至夏国的格局,都会动上一动。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邓修难以入眠,虽然已经深夜了,还是决定和江可道讨论讨论这个全新的形势。

“笃笃笃。笃笃笃。”

没人应声,江可道早已经熟睡。这年头,又没网又没娱乐节目,偶尔的放松也不过是点根蜡烛数星星,所以睡的都早。

邓修继续敲门,“笃笃笃,江兄,你睡了吗?”

还是没人应声。

邓修有些急,难不成是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一用猛力,撞开了门。

江可道梦中惊醒,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有个人影,杀猪般大声喊道:

“贼啊!抓贼!有贼啊!”

邓修赶紧跑到江可道的床边,捂着江可道的嘴,道:

“江兄,是我,是我。邓修。”

江可道定睛看去,这才看清楚,但是心中突然一个哆嗦,又道:

“邓兄,你这是要……,我跟你说,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我家里还有两位美娇妻,我的取向也是钢铁般的正常,你若是执意如此,我只好誓死不从。”

邓修见江可道逻辑混乱,不知道在说些啥,只好自己点了油灯。

坐在桌子旁边,把茶杯茶壶摆好,自顾自的倒满热水,沏上茶。这一切,仿佛就和回到自己家一样。哦,不对,这就是自己家。

这一切,仿佛就和回到自己房间一样。

江可道很不习惯,大半夜睡觉睡的好好的,突然闯进一个汉子,在你房间泡茶喝。

要不就是自己在做梦,要不就是对方有病。

“邓兄,三更半夜,你脑袋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兴奋。睡不着,想找你聊聊。”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聊吗?你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是一件非常没有素质的事情吗?”

“我知道,但我实在找不到人了。”

江可道心里一万匹草泥马飘过,你大爷的,你找不到人你就祸害我?

你找不到人,你不会去找你的晴儿?

邓修喝了口茶,更精神了一些,对着江可道说道:

“江兄,你听说了吗?”

江可道半躺在床上,“听说啥了,你的晴儿和别人跑了?”

邓修白了江可道一眼,口中吐槽道:

“我说你怎么就不关心关心国家大事,成天关心百花楼的事情干嘛?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郑相下狱,郑相一党主要人物尽数被拿下,这是举国震惊的大事啊。”

江可道懒洋洋的道:

“然后呢?郑相下狱了,也轮不到我来做宰相啊。我操这个心干嘛?”

邓修非常的不屑,啧啧啧,真是敢想啊。

当朝一品,一国宰相,你一个没有功名也没有功绩也没有履历的人,居然会想宰相能不能轮到自己做?

做白日梦都没这种做法。

“江兄,宰相之位你就别想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不过,你听说了没,七宗罪啊!郑相居然勾结文国,坑杀我大夏十万大军。”

江可道来了点兴趣,“怎么勾结的,勾结的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想不通,既然勾结了文国,郑相为何要派郑将军去领军呢?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

江可道心道:那还不是因为大爷我的出现。

原本去躺着挣军功的,现在倒好,只剩躺着了。

“行了,没什么事就去睡吧。你说说你,操心这些干嘛?和你有一分钱关系吗?”

邓修起身,觉得和江可道讨论家国大事,就好像在对牛弹琴。

找错对象了。

江可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唯一的担心就是,门被邓修给撞坏了,门栓不能用了。

“对了,邓兄,那个……门你是不是要帮我修一下?”

“没关系,反正是我家的门,不怪你。”

邓修转身就走,自己还得好好想想,这么一件滔天大事带来的后续影响。只留下江可道一个人在烛光中凌乱。

不怪我?

你大爷的,你也得怪的着啊。这明明是你自己撞坏的,凭什么怪我?

翌日一早。

果然,整个京城沸沸扬扬,都在议论郑相一党被收监下狱的事情。

这大概是夏国立国以来,最大的一场官场案件。

江可道本想着,推出了云香之后,就返回文国。这一趟出来,耽搁的时间可不短了。

但是现在看来,还得拖几天。

一大早,夏芷又派人抬了顶轿子过来,说是接江可道进宫。

江可道心中思忖:朝廷发生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时候进宫,似乎不太好吧。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那可真是坐蜡了。

“走吧,江公子。”

“那个……大哥啊,我今天有些不方便,能不能改天?”江可道捂着肚子。

那侍卫见状,道:“那正好,到了宫里有太医给你看看。”

“不是,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的不方便,可能太医他也不方便看。”

“怎么会呢,你是公主的客人,太医必须方便。”

江可道觉得自己很难和侍卫沟通到一个频道,只好上了轿子。

反正这艘贼船,自己是别想下来的。正好,和夏芷说说云香的事情,总不能白跑一趟。

今天的皇宫明显比以往加强了巡卫,江可道透过帘子,每几个呼吸就能看见一队队的巡卫,刀甲在身,严阵以待。

姚吉已经剔除了郑相在大内侍卫里埋的暗子,可以说,现在整个皇城乃至京城的防卫,空前统一,全部在夏皇的掌控之中。

城外的三支御林军,也在盘海手里的兵符中。

满朝堂,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撇干净和郑相一党的关系。

江可道赶到永福宫的时候,夏芷正规规矩矩的坐着品茶,这可就太难得了。这个动不动就女扮男装的公主,居然坐得住。

“夏姑娘,你找我,怎么不出宫来啊?”

“怎么?用轿子接你来,也不想来?”

“不是不是,哪能啊。我不是看着抬轿子的大哥辛苦嘛!”

夏芷放下杯子,挥了挥手,侍卫们全部退下。

“今天不是我要见你,是有人要见你。”

江可道一点都不生分,自己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沏了杯茶,坐了下来。“谁啊,我这么有名了么,居然有粉丝想要见我?”

“我父皇。”

“噗”的一声,江可道刚刚喝到嘴边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背后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江公子倒是不见外啊。”

0252 招揽

夏皇四平八稳的坐在第三张凳子上。

这张小圆桌,总共就三张凳子。夏芷坐了一张,江可道坐了一张,现在,最后一张也坐上了人。

江可道一个激灵,立马站了起来。

皇帝面前,哪有自己坐的份?大不敬啊大不敬啊。

幸好刚刚没有出言调戏夏芷。

“怎么?朕就这么令人害怕?坐吧。”夏皇平易近人道。

江可道摇摇头。

害不害怕不知道,但是江可道知道,站着一定比坐着要安全。

“芷儿,你就看上这么个胆小的人?”夏皇看了看夏芷,又转头对江可道说道:“朕让你坐,你就坐,不坐就是抗旨不遵。”

江可道:“陛下,我坐下去,你不会砍我头吧?”

“我为什么要砍你的头?”

“这天底下,能和陛下平起平坐的人或许有,但绝不是我。”

“你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无师自通。”

江可道这才一板一眼的坐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准确来说是很不舒服。

就好像你去一个久违的长辈家里做客,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桌上有吃的喝的,但是你不能随便乱动,因为那不礼貌。

“江公子,你这模样,怎么跟一只阉的小鸡一样?”夏芷噗呲一笑。

她这两天心情大好,郑相落网,郑夜自然也不能例外。这桩亲事,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江可道也不用假扮自己的心上人了,一身轻。

江可道:“呸呸呸,在宫里说什么阉,不吉利不吉利。”

夏皇亲自沏茶,给江可道重新满上了一杯。

要是被旁人看到,一定会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这得是多大的荣宠啊,满朝廷数过去,能得到这般恩宠的,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陛下,我自己来自己来。”

江可道还是很识趣的,让一个老人家给自己沏茶,也属于不礼貌的行为。

夏皇自然是由得江可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江可道一语点醒夏皇,并且直截了当的给了一个粗暴的主意,但是却收到奇效,这是有恩于自己。

更何况,这小子和自己的女儿关系匪浅,未来……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江贤侄……不知你在这京城做何营生?”

江可道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完蛋了。

这是老丈人问准女婿的话啊。

自己只是假扮夏芷的心上人,可不是来真的,也不能假戏真做。还江贤侄,我只是个小屁民啊。

拿眼神看了看夏芷,见夏芷居然没给任何暗示。

江可道非常着急,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回陛下,草民也就做点小买卖,维持个温饱。”

夏芷抬起头,惊奇的看着江可道,这也叫做点小买卖?整个扶西商贸走廊,得利最大的,就是眼前这个奸商了。

夏皇有些意外,自己的女儿眼光一向很高。只是个小买卖生意人,绝对不会被夏芷请到皇宫做挡箭牌。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江可道说谎了。

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欺君。

“做点小买卖?”夏皇故意加重了些语气。

江可道浑然不觉,“是啊是啊,这年头,混口饭吃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当初在山里的时候,想喝上一口稀粥,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夏皇心中疑虑,看江可道清澈的眼睛,说的坦诚,应该不是说谎。

这么说,这个小子真的只是个野小子?

一个野小子,有这样的诗才?有这样看问题的精准?有这样乱刀斩乱麻的犀利?

显然,是没有的。

夏皇此番找江可道,一来是想感谢感谢,二来嘛,也是想着,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才子,理当为国所用。

“嗯。江贤侄,不知你是否有意愿为朝廷效力?”

“这个……草民恐怕受不了约束。”

江可道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开玩笑,自己是文国人,和文青还是好兄弟。未来文国要是和夏国开战,自己该站在哪一边?做官,那是不行的。给个宰相也不行。

夏芷在一旁,想起当初自己招揽江可道的场景。

“父皇,他不是不想做官,他是想做宰相。”

江可道瞪了一眼夏芷,都什么时候了,还净添乱啊。什么宰相不宰相的。

“不不不,陛下你可别听公主胡说,我自己几斤几两清楚的很。只是草民的性子洒脱惯了,确实不适合为官。”

“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你帮了朕一个大忙,说说吧,想要什么?”

“我有帮陛下忙?我怎么不记得?”

江可道表演的天赋在这一刻施展得淋漓尽致,失忆嘛,手到擒来。

是个聪明的人。

夏皇暗暗道。让皇帝欠人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眼前的这个小子,明显很懂得进退,不邀功也不邀赏,甚至完全否认有恩于自己。

说是一个人精都不为过。

多少人能在为帝王出谋划策谋定如此大事之后,还能淡然退出,仿佛和自己无关?

“行了。芷儿,你好好陪江贤侄说说话,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量满足他。”

啧啧啧。

这是亲爹啊。江可道心中暗道,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那岂不是说自己若是提出一些不可描述的要求,也能得到满足。

江可道不禁想入非非。

却不料脚下传来一阵阵痛,夏芷用力猛的一踩,照准脚趾头就是一个飞腿。江可道疼的嗷嗷直叫。

“夏姑娘,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哼,你自己在想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想什么了我,我这不是谨遵陛下的旨意,在想着怎么和你提要求嘛。”

夏芷双手交叉抱胸,道:“哎哟,你还真敢提啊?”

“我为什么不敢,我凭什么不敢,我奉旨提要求,我有错吗?”江可道索性豁出去了,反正自己又不是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代言一下自己的香水而已,多大个事。

夏芷饶有兴趣的看着江可道,“那你说说看,想提什么要求。”

“夏姑娘,我先说好啊,一会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不能动手动脚的。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暴力以后还怎么嫁人?”

“你说不说?”

江可道伸手往袖兜里一掏,“说说说,来,我先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0253 夏芷的号召力

夏芷看见江可道那副贼兮兮的样子,就想踩他一脚。

用流行的话来说,江可道此刻的表情非常之猥琐。

不过,等到江可道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瓶子时,夏芷还是感到很奇怪。一个大男人,往自己的袖兜里藏这么个瓶子,该不会是……

不等夏芷胡思乱想,江可道就要打开瓶盖。

“等等,别动。”

“咋了?”江可道被吓了一跳。

夏芷疑神疑鬼的看着江可道,“江公子,虽然父皇有意赏赐于你,但你若是真的胡来,用这种卑劣手段,我敢保证,你绝对见不到明天的日出。”

“啊?我从来不看日出啊,起那么早多累。”

“反正你会死的很惨。”夏芷也懒得再委婉了,直接说出了答案。

江可道看着夏芷,像是看着个神经病。

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慢慢拧开瓶盖,顿时一股清新的芳香传了出来。

夏芷嗅了嗅,不是迷魂香。

这个香味,怎么这么好闻?清雅淡淡,若有若无,中间还有鲜花的味道。

对,御花园里的鲜花开放的时候,自己就曾经闻到过这种香味。

“这是什么?”夏芷一把抢了过来。

江可道也不介意,请人家做代言,不出代言费,还不得送人家几瓶香水么?

“咳……这个东西嘛,说来就话长了。我就长话短说吧,这东西叫香水,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云香。是我用最新鲜的花瓣,萃取精华,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发酵,提纯,然后再封藏九九八十一天,等它的香味稳定了,才能弄出来这么一瓶。”

江可道的瞎话张嘴就来,一丝草稿都不用打。

但是夏芷显然不关心这个,只问道:“这个云香,你还有没有?”

江可道噎了一下,大姐啊,咱们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我花这么多形容词来描述云香的不易,是想着抬价、抬价。不是想着再给你几瓶。

“你发什么愣,到底还有没有?”

“有是有,不过这个香水很珍贵,我也没太多。”

“全部给我吧,能有多贵?小家子气。”

江可道突然想到,卖给夏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这孩子不差钱,还有点傻,妥妥的是云香的大主顾啊。

“好吧。夏姑娘,这香水其实也不算贵。十两银子一瓶。不过这是普通装,未来还有珍品装,那就贵一些了。”

“十两银子?你先给我来一百瓶吧。”

江可道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奸商遇到暴发户,这种好事落在自己头上,自己怎么感觉跟吃了亏似的呢?

“没问题。不过,夏姑娘,咱们是不是回归一下正题,你爹可是让我提要求的。”

夏芷小心翼翼的收起那瓶香水,这才道:

“那你提吧。”

“呐,这香水你也看见了。我想在夏都开个店,开店那天,你能不能带一些富家小姐,一起捧捧场?”江可道试探着道。

“就这些?”

“就这些。”

“你确定没有其他要求了?这个机会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夏芷好意的提醒道。

江可道转了转眼珠子,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开玩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个坑。我要真提了什么不该提的要求,估计就要变成“小江子”了,想到这江可道就下身一凉。

下意识的探了探,还好还好,还在。

夏芷丝毫不觉得这是个事,去买几瓶香水,这也算要求?

夏芷没有预料到的,江可道却能预料到。

试想想,大夏国的掌上明珠,永福公主,带着一票朝中勋贵家的小姐,光临一家新开的香水店,这件事情要是传开来,会是个什么效应?

那还不得全城蜂拥而至。

别说是女人,男人肯定也得排队来买。买了好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没看见么,公主都用这个,公主都说好。

从皇宫回来,江可道就和邓修商量着开新店的事情。虽然现在整个京城最热的话题,依然是郑相一党下狱,朝中风雨欲来的事情,但是,新鲜不过三天。所有的事情,都逃不开这个规律,或者一年半载的,这件大事会一直被人提起,但是如果没有更多的爆料出来,那么大家很快会被新的话题吸引。

而接下来的重磅话题,只有云香。

只是,邓修对这么快就开香水店,有些疑虑。

这东西好是好,但是真的会好卖吗?十两银子一瓶,满夏都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你要当街说,一瓶巴掌大的水卖十两银子,准能引来无数鸡蛋菜叶梆子。

真当自己是神仙水了?

“邓兄,你思虑的问题很周到。你觉得,我们把店开在哪个位置比较好?”

“额……江兄你一定要开?”

“一定啊。反正又不用我出钱,我们可是说好了,你出钱出人。”

邓修很无语。

他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不要脸的。

江可道明显属于后者,合着糟践别人的钱就不是钱?

“我觉得还是有点风险,开一间店铺,投入的可不少。要是这款香水的销量一般,我们就会长时间陷入入不敷出的局面。”

邓修试着和江可道讲道理。

江可道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忘记告诉你了,开业那天,永福公主会带领全京城的富太太富姐姐来捧场。你觉得,这店还开不开?”

“你说什么?”邓修满脸的不可置信。

永福宫主啊,大夏国公认的女神。

江可道居然说永福公主要来自己新开的香水店?

这不可能吧?把牛皮吹上天了这是?

江可道侧过头,看了看邓修的两边,“两只耳朵都在啊,怎么听不清楚话了?”

“江兄,你说的是真的?”

邓修十分亢奋,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公主没骗我的话,应该……是真的吧?”江可道犹豫道。

邓修用力的拍了拍江可道的肩膀,道:

“好!我这两天就选好店面,咱们三天时间就能开业。”

江可道十分鄙视的竖起了中指,“万一香水卖不出去呢,亏了多不好。”

“亏了就亏了,多大个事。”

“咦?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邓兄你……”

“走走走,喝酒去。别婆婆妈妈那么小家子气。”邓修一把搂过江可道。

0254 给你个东西

自从知道夏芷会来参加云香的开业之后,邓修像打了鸡血一般。

凡事亲力亲为,跑前跑后。

关键是,丝毫不觉得累。

江可道像个大爷一般,每天躺在邓府里晒太阳。这是江可道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大的休闲爱好。

“邓兄,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这个香水店,你只有两成份子。”

江可道见到满头大汗的邓修,总觉得这间店不是自己的,而是邓修的。与其说是提醒邓修,倒不如说是提醒自己占了八成份子。

邓修喘了口气,“我知道啊。怎么了?”

江可道忍不住又道:“你一个小股东,忙成狗一样,我怎么感觉我这个大股东要地位不保呢?”

“废话,你倒是搭把手啊!”

江可道点点头,只要确认了自己的地位就可以了。

“哎,可惜我对公主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来与不来,随缘罢了。”

邓修老脸一红,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自己对公主有非分之想一样?呸呸呸,公主金枝玉叶,天仙中人,是夏国的女神。

谁有非分之想了?

邓修不再搭理江可道,扭头又去干活了。

云香的店面选在了夏都最繁华的地段,用邓修的原话讲,公主莅临,岂能随便找一个旮旯角?

江可道对这一点非常赞同。

迟早,邓修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无比的庆幸。

忙前忙后终于等到云香开业,江可道亲自进宫送了请帖,夏芷只说了句会准时赴约。然后欲言又止,好像想说点什么,却有选择不说。

这让江可道很难受。

就好像有个人兴冲冲的和你说,“我跟你说个八卦哈,嗯,算了,还是不说了。”

你说是不是难受?是不是想哭?

第二天,云香正式开业。

照例,一应应酬全部由邓修去处理,江可道把邓府的那张躺椅令人搬到店里,继续像大爷一样躺着。

邓氏布行的口碑,带来了许多围观者。

这年头,还不流行送花篮,要不然,江可道怀疑这个花篮可以排到一里地以外。

不过、即便如此,也算是今日街上最热闹的一件新闻了。

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里面装一点水,售价十两银子一瓶。

不少人背后偷偷的骂邓氏布行是想钱想疯了,这是上了一趟天,弄回来的琼浆玉液吗?

所以看的人有,买的人却没有一个。

大家纷纷礼貌性的送上了祝福。

邓修心道:果不其然,我就说这东西好是好,但是要卖出去,太难。大家又不是智障,凭什么花十两银子买一巴掌水?

江可道丝毫不为所动,他在等。

突然,人群里一阵躁动,大家纷纷朝后看去,只见一行排场极大的队伍,莺莺燕燕的走了过来。

有眼尖的,立马出声道:

“天啊,是刘大人家的千金!”

“还有,还有葛大人家的小姐也来了。”

“你们看,那是谁,户部侍郎家的大小姐,也在队伍中。”

越来越多的人被认出来,大概有七八个。

独独中间那顶轿子里的人,一路都不曾掀开帘子,无人得知。

众人很自然的让开一条道。

夏芷所率领的队伍径直走到江可道的云香店门前,落轿,压帘,夏芷从里头款款而出。

邓修已经激动的不行,但见到夏芷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云香店的所有伙计一齐下跪,口中唱道:

“参见永福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

场外的诸人这才知道,今日光临这云香店的,竟然是大夏国的掌上明珠,永福公主!

一时间,人群汹涌,都想往里挤。

两排大内侍卫组成人墙,杜绝了所有想进去的人。

夏芷看了看邓修,道:

“掌柜的,江可道人呢?”

啊,邓修简直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

看见没,都看见没,公主主动和我说话了!邓修幸福得脑袋有些短路。

夏芷见邓修迟迟不答话,微微皱眉。

里间凑巧传来江可道的声音:“进来吧,我在里面。”

夏芷领了人进去,看江可道居然还躺在椅子上,不由得有些生气。

“本公主驾到,尔等小民不出来跪迎也就罢了,连起个身也不行吗?”

江可道双手撑着椅子的两边,道:

“夏姑娘,你恕罪。我这是躺久了,腿麻了,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夏芷见江可道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道:

“你门口请的掌柜是个哑巴吗?我怎么问他话,他都不回答?”

“不是哑巴,是猪哥。等过一会就好了。”

夏芷拍拍手,“人呢,我给你带来了。我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不过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你肯定感兴趣,怎么样,想不想要?”

江可道腿恢复了一些知觉,终于站起身。

你还有一样东西?我还感兴趣?难道是你的贞操?

啊呸,鬼才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江可道连忙摇头,“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我不要,我也不感兴趣。”

“江可道,你可别后悔,你不是一直想要郑相勾结文国的把柄吗?”

江可道心中一惊,这东西作为重要的证据,怎么会被夏芷给拿到还带了出来?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

“哎,夏姑娘,你看看你,就是太客气。我特意给你准备了十瓶顶级香水,店里是没有卖的哦。”

说着,伸出了双手。

夏芷眉开眼笑,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了江可道。

“算你小子会说话。”

夏芷带的那些官家小姐姐,几乎把店里的存货扫荡一空,只留下不到三十瓶。

这生意,哎,没法做了。

等到夏芷离开后,场外的人群终于熬不住,涌了进来,掏银子像不要钱一样,高声喊道:“给我来一瓶,来一瓶公主同款的!”

“我也要,我也要,就要永福公主买的那种。”

江可道亲自坐阵,“都排队,排队。一瓶十两银子,今天只剩三十瓶,每人只能买一瓶,没买上的,先交钱登记,明天优先拿货。”

剩下的三十瓶一售而空。

更多的人毫不犹豫的选择先交钱,鬼知道明天来买,是不是还没开始就卖完了。

邓修已经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不但见到公主,而且这云香的生意,比起成衣还要火爆。

自己岂不是很快就要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但是伤感的事情很快就到了,江可道第二天提出辞行,离开夏都返回文国。

“江兄,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放心,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必来喝上两杯。”

“君子一言。”

“说话算话。”

0255 返程

急于从夏都离开,连刚刚开张的云香生意也顾不上,自然是因为有比生意更重要的事情。

夏芷给自己的那份东西,不可谓份量不足。

如果把它呈到文帝的案桌前,太子的位子算是彻底黄了,能不能留在京城还是两说。

但是这份东西,由谁呈上去,却很关键。

自己无名无份,别说呈不上去,就是呈上去了,文帝也未必会看。

文青就更不合适了,手足相残哪个做父亲的愿意看到?

想来想去,江可道只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那就是在大竹府遇上的皇龙卫密探,厉屠。

皇龙卫负责在夏国侦办此案,没有拿到最终结果,是绝对不会收兵的。除非是掌龙使亲自下令,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显然没有。

大竹府罗振天的离奇死亡,就说明了皇龙卫依然在查这件事。

只是,要厉屠来找自己简单,要自己去找厉屠,那便是大海捞针了。

江可道到了大竹府,便决定住下,等两日。

他身上虽然怀有皇龙卫的至高令牌,龙圣令。但是,对于皇龙卫之间如何联系,什么暗号,统统不知道,因此只能是碰碰运气。

豹子特别不理解下榻大竹府的选择。

“公子,咱们再赶两天路,就能到家了。为啥还在这地方住啊?”

“怎么,才分开几天就受不了了?”

江可道打趣道。

豹子和冬雪谈恋爱已经好一阵子了,现在,江可道也终于抓住了豹子的死穴,没事就吐槽几句,百试百灵。

果然,豹子一听这话立马就焉了。

“谁受不了了?再说,我们离开扶风府可不止几天,都快两个月了。”

“得得得,我办完这件事,咱们就回去。”

豹子嘟囔一声,不再搭话。

江可道是东家,是自己的公子,别说住两天了,就是住两年,自己也得候着。

不过,刚刚公子说什么,办事?

“公子,咱们还在大竹府卖它几桶酒?”豹子想起了最早,带着九桶酒,硬是弄了快一万两银子回去,以为江可道还打算捞一笔。

江可道没好气的看了豹子一眼,“还卖酒?我怕被人打死。”

“公子放心,有我在,谁敢动你分毫?”豹子拍了拍胸脯。

“我就是怕你被人打死。”

最终,江可道还是没有和豹子说出事情的真相。

这件事干系太大,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未来回到扶风府,连文青也不能告诉。

必须让文帝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但是又不能让文帝知道,这个真相是如何得来的。这才是江可道需要住下来等几天的原因。

扶风与大竹的商贸往来,已经越发的规模庞大了。

现在除了扶风府的交易市场,在大竹府,也有样学样的成立了一个交易市场。而且,沿着这一条扶西走廊,陆续都有一些驻足的商队,就地贩卖起了货物。

两国边境通商,获益最大的,其实还是两位府台大人。

充盈的税收,带来的就是政绩,带来的就是底气。

比如王乾,现在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想方设法都要调离这个鬼地方。现在的扶风,和一边的边境苦寒之地面貌,完全不同了。

人有了钱,就有了消费。

懂得了消费,生活水平就大大的提高了。

一百两一桶的竹林醉,买上一桶,逢年过节,来了客人,或是遇上高兴的事了,都可以三杯微醺。

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个年轻人啊。

要说,还得是公主的眼光厉害,随随便便带一个人过来,便有这等高明的布局。

所以在得知江可道下榻客栈的消息之后,王乾第二天一早便领人带了礼物,亲自拜访。

一府的府台大人,带着礼物去客栈。这个消息如西北的风一样,呼啸而过,瞬间整个扶风府的消息灵通人士就都知道了。

江可道对王乾的到来还是有些意外。

“王大人,你这是……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破费了破费了。”说着,连忙上前把随从的礼物接过来。

王乾丝毫不以为意,“江贤侄,多日不见,贤侄风采更胜往昔啊。”

“哪里哪里,我看王大人才是越活越年轻呢。”

“行了,贤侄,我们自己人,也别互相拍马屁了。这次来大竹,准备有什么大动作么?”

江可道心中一惊,大动作?

莫非夏都京城的事情内幕,这个王乾也知道一二?

江可道不动声色,“能有什么大动作,都是混口饭吃。”

“贤侄真是太谦虚了,你三言两语,便能弄出这么大一个场面,这还是混口饭吃,那我们早就饿死了。”

江可道心中更加惊疑不定,这老狐狸到底想说什么?

“王大人,你这是……?”

“没事没事,就是得知贤侄路过大竹,特意过来看看。”

“那就多谢王大人了。”

两人继续寒暄半晌,都没实质性的内容。江可道终于确定,王乾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一切,是自己在推波助澜。

这件事情,或许也就只有夏皇和夏芷知道了。

王乾离开后,当天晚上,江可道的客房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可道一直在桌子旁边坐着,并不曾上床如睡。

“我就知道,王乾这老狐狸来了,你一定会过来问问。果然,没有白等。”

“上使大人,可有什么新的消息要给属下?”

“夏都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吧?”

那人一惊,道:“这事,是上使大人做的?”

“你太高看我了,不过,我凑巧认识个宫里的人,他帮我弄出来这么个东西。你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江可道把夏芷给自己那个小布包递了过去。

那人连时翻看,脸色大变。

“上使大人,这个东西可是真的?”

“那有太子文离的印鉴,我想,是不是真的,你们皇龙卫应该查的清楚吧?”

“多谢上使大人,属下告退。”

说罢,往窗户一闪,淹没在这乌泱泱的黑夜中。

江可道暗自出神,哎,多好的一个立大功的机会,白白便宜你小子了。

也不知,文国帝都天安城,在收到这个消息后,会有怎样的动荡?

0256 是不是你弄的

扶风府。

出走两个月,要说最大的变化,那就是江可道的自由贸易市场。

相比较开业那会,现在的自由贸易市场,俨然已经成为了扶风的商业中心。因为各种税收政策的优惠,因为来自异国的商品,都让这个市场前所未有的繁荣。

仅仅两个月,扶风的的税赋已经相当于往年一整年。

当然,赚得盆满钵满的,还得是江可道。

余泽和苏通仪也终于明白了,江可道为什么要这么一块地过去,这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啊。可惜,地契也给了,承诺也当着明王的面承诺了,现在想要反悔都不可能了。

豹子一夜间变身为小富家翁一个。

成为江府排名第四的有钱人。

这让许许多多江府的下人都浮想联翩,要是万一老爷的下一个生意,看中了自己,随便给个一成两成份子,那么只怕这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今天的江府,人格外的齐。

吕娘和云汐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为了给江可道接风洗尘,居然破天荒的同时下厨,说是要好好慰劳慰劳江可道。

吕虎和强子、军子等人也都在家。

“还是家里好啊。”江可道赖在躺椅上,懒洋洋的道。

秋月在一旁,正端着几杯冰镇的水果茶。

豹子附和着一句,“是啊,是啊,还是家里好。”

江可道转过头,打眼一看,骂道:

“你跟着在这干啥呢?还在大竹府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要回来,这回来了,咋不去看看冬雪去?”

豹子脸一红,秋月和吕虎还在一旁呢。

“公子,冬雪在厨房打下手呢。”

秋月抿着嘴笑,心中也羡慕冬雪。谁不知道,豹子哥是老爷身边最贴近的人,有什么好事,肯定都第一个指着他。虎叔也不错,就是年纪有些大了,不能跟着老爷四处跑了。

“都滚蛋滚蛋,让我享享清静。一个个大老爷们,这么好吃懒做,没事去扫扫院子,给花花草草浇浇水,别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江可道下了逐客令。

夏国这一行,虽说有惊无险,但也着实提心吊胆,累的不轻。

江可道实在是太想完全放松的躺一会。

只不过,这个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得知江可道回到扶风府的消息,府台余泽,府尹苏通仪,以及周群,还有凤歌军的李斌,纷至沓来,一波接一波。

这些人,都不能不见。

毕竟,还在扶风府这个地面上混,自己无官无职,很多地方很多事情还是要仰仗他们。

所以江可道只能强打精神,一一应付。

幸好从夏国回来的时候,买了不少东西,无论是谁,只要登门,江可道必定厚礼一份献上。这是习惯,谁出去旅游不得带点纪念品?

就连乌有为登门,江可道都送上一份夏国的特产。

这让乌有为心中感激得无以为报,看看,我的待遇和府台府尹大人他们一样,还是江公子看中人啊。以后江公子发达了,还是得跟着江公子混。

直到明王文青的到来。

文青显然不是来例行问候的,夏国京城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这个边境王爷,当然已经得到消息。

关键是,这场变故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江可道去了夏国京城,就发生了。

要说这中间没点什么蹊跷,文青打死都不信。

屏退了左右,文青试探着道:

“江兄,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江可道故作糊涂,“弄什么出来?文兄你在打哑谜?”

“别和我装糊涂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哎,什么都瞒不过你。”

文青大惊,原本也只是试探着问问,江可道承认不承认,全由得他自己。没想到,江可道这么干脆的承认了。

“真是你?”

“因缘际会,适逢其会而已。”

文青竖起了大拇指,“干的漂亮,这么好玩的事情,早知道我也去。”

江可道斜了文青一眼,好玩个蛋蛋啊。

公子我差点就在那玩完了。

“幸好你没去,以你的智商,真要去了,这事就不好玩了。”

“你都行,我就更没问题了。”

“啊呀,你的意思是,你的智商比我的还高?”

文青点点头,“这种事情很明显啊,你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喊你们家的下人们过来问问,看看他们怎么说。”

江可道露出中指,当着你的面问这种问题,也就你的智商能想的出来。

文青似乎对这事很有兴趣,又问道:

“江兄,你是怎么杀入到夏国皇宫的?”

“哎,一言难尽,都是一个骗子,把我骗进皇宫去的。”江可道幽幽的叹了口气。

文青:“这世上,还能有骗到你的骗子?”

“怎么没有,就是那个夏芷。”

“夏芷?”

“哦,就是那天和我们一起参加七夕文会的夏公子,拽的二五八万的那位,身边带着一堆打手,说话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想起来没?”

“那是夏姑娘。”文青毫不犹豫的拆穿了江可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是姑娘?”

“哦,是云汐告诉我的。”

“什么?云汐和吕娘也知道?”

江可道这个惊可吃的不小,这年头,不是只要女扮男装一下,大家就都看不出来的吗?

文青点点头,“起初我也有些怀疑,但是你们家云汐和吕娘说的信誓旦旦,我也就信了。”

“这下完了。”

“完啥完,这才刚说呢。你还没说,夏姑娘把你骗到皇宫干嘛去呢。”

江可道垂头丧气道:

“还能干啥,去和夏国的皇帝谈谈治国平天下的事情。”

文青心中一动,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了解的很深,要说治国平天下,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一号人才,倘若他真给夏皇出了什么主意,那遭殃的可就周边的其他国家了。

“你都和夏国的皇帝说啥了?”

“我能说啥,我就说,你的江山都快不姓夏了,你还想着平天下,平啥平啊。”

文青心中大定,好兄弟啊。

让夏国自己先乱个几年,几年后,话语权就到了文国手里了。

只有江可道愁眉苦脸,既然云汐和吕娘知道了夏芷的身份,还积极主动的要求下厨给自己接风,该不会是要下毒吧?

0257 消息终抵京

江可道决定晚饭还是出去吃好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文兄,走,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喝点小酒。”

“别啊,我都闻到饭香了。再说了,整个扶风府,最好喝的酒不都在你府里吗?”

文青丝毫没有体会到江可道的良苦用心,立马就否决了这个建议。

江可道皱个眉,还想再说,却听文青又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今天又有什么新鲜的好吃的,不肯让我看到?”

“哎,那行吧。吃吧吃吧。”

两人大概都没意识到,江可道人在这坐着呢,厨房里的好吃的,又能有多好吃。

云汐和吕娘端着刚出锅的菜,正准备喊江可道吃饭呢。

一眼看见文青,不得已,只好端着盘子行礼。

有文青在,两女也不好多说什么,原本想着接风洗尘的晚宴,也只好分开来庆祝了。

文青见得云汐和吕娘出了门,这才问道:

“江兄,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耗下去?”

“什么耗下去?”

文青努努嘴,“呐,她们的事情。”

江可道想起给厉屠的那封密报,再想想太子万一要是下去了,文帝恐怕得让三皇子文若入主东宫吧?怎么样才能把文青弄到京城去,这是个问题。

文青见江可道愣神,不出声,还以为他又在纠结了。

“要我说,江兄,你干脆一起娶了得了。至于谁妻谁妾,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或者对我来说是一样的,但是对她们来说,就不一样了。”

文青若有所思,这种事情,自己只能劝,提个建议,却是无法替江可道做主。

江可道心中一动,突然向文青道:

“文兄,你说,如果有一天,圣上调你回京城,你回不回?”

“父皇的旨意,从来只有遵守,没有讨论的余地。再说了,平白无故的,父皇为什么要我回去?”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太子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失据东宫,我是说万一啊,这种情况下,圣上有没有可能调你回京城?”江可道试探着问道。

文青摇摇头,“那也没有。别说太子稳坐东宫多年,势力稳固。即便是有什么情况,那还有三哥在京城,足矣。”

说到这,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恐的看着江可道。

“江兄,你不会是……?”

“是什么是,没什么事。我就瞎想一下而已。”

文青松了一口气,这种事不是不可能。这个家伙,去了一趟夏国,就把人家搞的天翻地覆了。现在文夏两国别说签订了同盟合约,就算是没签,三五年内,夏国也别想对外有什么动作了。

谁也不敢保证,江可道会不会真的在夏国拿到了什么实际的证据。

这小子就是个奇葩,对别人来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放他身上,那就很正常了。

“江兄,有些事我们一定不能碰。父皇自有决断。”文青郑重的道。

江可道点点头,心中却道:你说晚了,我不仅碰了,我还直接交给你爹了。

晚饭后,文青很高兴的拎着江可道给的礼物,满载而归。

江可道对其他人,那是百般推辞也百般要给,唯独对文青,正指望着他客气客气呢。哪知道,文青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对于江可道说的“怎么不客气两句”的问题,文青的回答是:

“你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平时想要从你这个铁公鸡手里要点东西,那可真是太难了。回见了。”

江可道不知道文青从哪学会了铁公鸡这个词,不过用来形容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违和的地方?

文青走后,云汐和吕娘便先后来到江可道的院子。

三人都不说话,场面一度非常的尴尬。

江可道只觉得连空气都是冷冷的,凝固的,不再流动。

江可道决定打破这种沉默。

“那个……”

“公子,夏国可有什么好玩的?”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道。

江可道终于找到了台阶,开始从大竹府讲起,一路讲到夏国京城。

当然,这其中,关于夏芷的身份,江可道也没有再隐瞒。有豹子这个小喇叭在,云汐和吕娘迟早也会知道。

得知夏芷的真正身份,吕娘和云汐都不由得黯然伤神。

夏国公主!

这四个字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倘若那位夏姑娘真的使些什么手段,自己又凭何去争?幸好,幸好公子似乎对那个夏姑娘没什么兴趣。

江可道的言语间,敢对夏芷表示出感兴趣吗?

当然不敢。

强大的求生欲,让江可道几乎处处在数落夏芷的不是。各种公主病被江可道信手拈来,恨不得把夏芷说成一个人人喊打的刁蛮公主。

至于云汐和吕娘信不信,那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

三天后。

帝都天安城。皇城大内。

文帝在自己的书房,气得摔碎了六个花瓶。一应太监宫女,在殿外瑟瑟发抖。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早朝还好好的圣上,怎么突然就龙颜大怒了呢?

对了,期间似乎皇龙卫的掌龙使来过一次。

难道是边境有什么敌情?

没人知道。朝臣们更是半点都不知情,甚至连文帝大怒的事情,都不知道。

西境大战,南宫痕战死,这一切,竟然是自己人勾结外人,意图坑杀凤歌军,夺取军权。

这是滔天的大事啊。

凤歌军作为帝国三大王牌军之一,没有人清楚它在文帝心中的分量。

幸好有六皇子文青坐镇西境,否则现在的文国,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窘况?四面楚歌?八面漏风?夏国、巴国、北边的游牧七小国,都眼巴巴的等着文国出错。

太子文离的太子之位,保是保不住了。留着他一条命,就算是格外开恩。

死去的几万凤歌军英魂,正在头顶上看着呢。

“老陈!”

“圣上,奴才在,奴才在。”陈公公早就心惊胆跳的候在外边,他跟着文帝多年,但还从来没有见过文帝发如此之大的脾气。

这就说明,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史无前例。

“召集朝中重臣,上朝!太子文离和三皇子文若,也给朕通知到。”

“圣上,这……刚刚才散的早朝……”

“嗯?”

“奴才这就去。”

0258 罢太子

正大殿。

所有被叫回的文武大员,全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当朝三公,太宰周洪业,太傅范则然,太尉吴见,全都眉头紧锁。谁都知道,圣上刚刚下朝,有急急忙忙把大家喊回来,那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只是,任谁也想不出,会是什么事。

四边安定,国泰民安,最近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皇龙卫是直属文帝一个人的暴力机构,只对文帝负责,与百官没有任何交集。换句话说,一旦有交集了,那就说明倒霉的事情来了。

“吴大人,可是边境有战事?”周洪业试着问道。

吴见摇摇头。

他原本就话少,如果边境有战事,刚刚早朝的时候自己就会上奏了。

凤歌军西境大捷,填补上了窟窿。北方的虎贲军和东边的麒麟军,都是镇守一方多年,出不了什么乱子。

周洪业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

说不清道不明。

太子文离昂着头,除了朝堂上的三公之外,丝毫不把其他大小官员放在眼里。

三皇子文若倒是和太尉吴见走得比较近。

这里头,也就太傅范则然相对独立,乃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从不参与朝堂上的党争。

“周大人,你可知道父皇突然把大伙喊回来,是有何要事?”

“太子殿下,老臣和殿下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太子心中一动,把声音压得极低,“该不会是……?”

“噤声!”

周洪业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文武百官当面,你窃窃私语也就罢了,还说些有的没的,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可就是滔天大祸。

“太子殿下,每逢大事要有静气,当心言多必失。”

“太宰大人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殿内百官,三五成群,分成好几撮小集体,皆在窃窃私语。

各种推测都有,各种怀疑都再发生,但就是没人清楚个中内情。

几位老成持重的大臣,索性闭了眼,不听不看,静静等待圣上的驾临。

三皇子文若,凑在吴见边上,也在说些什么,但是吴见只是应付式的点头摇头、极少开口。这位天下兵马大元帅,在军中的威望极高,眼下虽然不带兵了,但是只要帝国有重大战事,吴见的意见可就非常重要了。

三皇子手中掌管的几只府兵,真要摆开阵势,拉到台面上来,还是有些不够看。

“圣上驾临!”

陈公公一声尖嗓,音传整个正大殿。

众臣立马寻好各自的位置,各自站好。

文帝坐在龙椅上,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这就是自己选中的人啊。就这样的格局和品性,自己还想着把社稷交出去,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众爱卿,刚散朝,又把尔等喊回来,可有人奇怪?”

底下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奇怪啊。

但是没有人真敢接这个话茬,就是再好奇也得憋着,不知道好事坏事之前,绝对不能出这个风头。

文帝冷眼扫去,大部分朝臣都低着头,有一些没低头的,与文帝目光相接,顿时暗道糟糕,这是坏事情啊!

“太宰大人,我们与夏国是何时签订的盟约?”

周洪业听到这个称呼,一身的鸡皮疙瘩立马炸起。圣上一般都叫自己周爱卿,极少直呼官名,这是出了大问题啊!难不成是那份盟约有问他?

“回圣上,是半年前签订的和平盟约,双方约定,三年内互不侵扰。”

其他众臣也听出一些味来。吴见眯着眼,心中暗道:周扒皮这是要倒霉了啊!

文帝从面前的案桌上挑出一个卷轴,翻了翻,道:

“你的记性不错,那你再和朕说说,这一战,我凤歌军折损多少将士?”

周洪业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

“回禀圣上,凤歌军……凤歌军自南宫将军以下,折损超过三万。”

“不错不错,你的记性越来越好了。”

文帝说到这,突然话锋一转,“从夏国传来消息,夏国朝堂大震动,怂恿作战的夏国宰相被夏皇拿下,一派党羽尽数被捕。夏国朝庭内乱,这个动荡,没有三五年别想恢复元气了。这个消息,众爱卿觉不觉得朕要立马分享给你们?”

众人搞不清楚文帝这前言不搭后语,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不过,夏国朝庭生乱,这对文国来说,乃是天大的好事。

“臣等为圣上贺!”

只有周洪业心中胆战心惊,旁人不清楚西境大战怎么来的,他最清楚。眼下夏国郑相落网,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难说的紧了。

文帝很满意一众大臣的姿态,转了转身子,侧向太子。

“太子,你觉得这件事怎么样?”

太子手心沁汗,他把不准自己的父皇到底是试探,还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

不过,这种事,即便是有了什么捕风捉影的证据,自己也是抵死不能认的。

“父皇,儿臣以为,这事当然值得庆贺,若不是有三年盟约在,咱们必报西境之仇,趁机攻下夏国边城。”

文帝点点头,“报仇?你说的不错。这仇是该报,否则南宫痕那小子天天追着朕,朕也烦得很。他说,他死得冤啊!”

这话一出,太子腿一软,差一点瘫坐在地上。

其余众臣也都听出话外之音,不敢询问,不敢猜测,只能静静的等着文帝的下文。

“太子,你来说说,南宫痕,死得冤吗?”

太子文离豆大的汗珠直冒,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自己快喘不过气来,没人敢在这时候去化解太子的难堪。便是一头猪,也能看出场上的形势变化,就更别说是这些老练成精的老狐狸们了。

只有三皇子文若心中暗喜,看来,老大出事了!

文帝阴沉着脸,突然手掌一拍案桌,喝道:

“怎么,不敢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突然的震怒,让一众百官心里都是一颤,腿肚子直发抖,随时都有跪下的冲动。

太子文离再也支撑不住,哄的一下瘫坐在地上,神情萎靡。

“父皇,儿臣……儿臣不知道怎么说。”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气势上,与刚刚进来时那股睥睨天下的姿态比起来,却像是埋进了土里,帘喘气都不敢大声。

文帝转向周洪业,“太宰大人,要不然,你来说说?”

周洪业连时跪下,“圣上,圣上,老臣……老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啊!老臣有罪、有大罪、有重罪,恳请圣上看在老臣多年为我文国操劳的份上,允老臣一条性命。”

场上除了文帝、周洪业、太子文离,其余人,尽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有什么罪名,是需要一个朝庭三公、一位太子来扛的?

文帝咬着牙齿,嘴角有些微微的发抖,一个是自己最赖以重任的大臣,一个是自己的江山继承人,却干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怎能不叫人心灰意冷?

“既然都认下了,那就好了。传旨!”

所有人心中一惊,这是什么节奏啊,不明不白的,怎么就传旨了?

圣上你好歹把事情说清楚啊!

文帝会把事情说清楚吗?当然不会,这是家丑、国丑,说出去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传旨,格去周洪业太宰之位,贬为庶民,永不录用。太子文离,罪大恶极,本该处死,以慰三万凤歌军将士在天之灵,朕实有不忍,向天讨情,留其之命,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话音一落,满朝皆震。

刚刚还在为夏国发生这么件大事,欣喜不已。怎么转眼,就轮到我大文国了?

太宰被贬,太子被废。

朝堂格局大大的改写。

文武百官,心思各异。原太子文离被黜,朝中就只剩三皇子一家独大,其余诸皇子,没有一个能与三皇子掰手腕的。

就连三皇子也觉得,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

但是文帝完事后只有两个字:

“退朝!”

0259 你妹啊

东宫之位,自此而悬。

三皇子文若并没有如愿以偿,不过,他也不着急。现在整个天下,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大宝?没有。曾经和他掰手腕的人,已经自废双手了。

文帝不着急立太子,自然有帝王的考虑。

三皇子并不适合这个位置,从他此前与文离的较量中就可见一斑。

文若的格局,比文离好不到哪去。

禅心殿。

这是文帝为自己单独而设的一座小宫殿,外臣、嫔妃、皇子皇女通通都不能进。乃是文帝修心之所,平日里,也就文帝自己和陈公公在。

但是今日,却多了一个人。

“你是说,这个东西是别人给你的人的,而且对方还拥有一块龙圣令?”

“不错。圣上,倘若我没记错,这天下,总共就有三块龙圣令。”

文帝点头,“你说的不错。只有三块,因为那块陨铁,就只做出了三块。”

那人眉头一拧,心中犹疑。

“我身上有一块,云轻候身上有一块,圣上这里有一块。如果那人手里那块龙圣令是真的话,难道是云轻候的人?”

文帝摇摇头,心中暗自揣测着些什么。

云轻候不问世事,除非是自己下了旨意,否则,他才不会去操这份心。他还不如武安侯热心呢,帝国两大候爷,武安侯已经属于云游四海的状态了,云轻候年纪已老,当初给了一块龙圣令云轻候,除了文帝,没人知道原因。

“不会是云轻候的人。”

“那……难道对方拿的是一块假的龙圣令?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咳……我的那块,给了人。”

那人闻得此言,心中一震,“圣上……,可是对微臣的能力……”

文帝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激动。

“不关你的事。朕也很好奇,如果是他的人,为何却又不见他声张?罢了,此事就此作罢,你且先下去吧。”

太宰与太子的离去,掀起爆炸性的话题,但是朝堂上,却没有掀起多大风波。

文帝对这个国家,有着绝对的控制。

百官、军队、间谍机构,全部直接或间接在自己手上。

消息传到扶风府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而文帝给文青的密函,直到七天后才到。

说实话,文青听到太子被黜的消息后,心中的震惊还是巨大的。这么些年,文帝特意拔起一个三皇子,就是为了磨练太子。文帝对太子寄予的厚望,不可谓不深。

如今说废就废,虽然原因没有昭告天下,但是文青的直觉,却觉得这事和上次江可道说的事情有很大的关联。

不过这一切,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大。

此刻京城中最活跃的,应该是自己的三哥文若吧?

直到接到文帝的密函,询问他为何拿到如此重要的物证,却不见半封奏疏?是甘当背后的英雄吗?还是另有图谋?

文青是懵逼的。

什么重要的物证,什么背后的英雄,文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在说什么。

难道说,太子被罢免的关键证据,出自自己的手里?这不可能啊,自己从没下令去查过这事,甚至要求府里的人,坚决不允许参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

但是文帝如此言之凿凿,就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会是谁?

文青立马就想到了江可道,想来想去,只有他有这个可能。

“司马统领,我们去一趟江府,走。”文青决定问问江可道,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总不能自己背了锅,都不知道锅从哪来。

从王府到江可道的宅子,并不算远。文青带着司马寻,两人轻车从简,抄小路径直赶到江府,候在门口的门房陈叔对明王爷已经很熟了,见礼后就由着文青自己走进去,也不再搭理,不再引路。

“江可道,你出来,人呢!”

文青一边往江可道的院子走一边高声叫道。

以往的时候,文青都是偷偷摸摸寻摸到江可道的身边,吓大伙一跳。

像今天这般风风火火,人还没到,声音先传遍整个江府的情形,从来没有过。

江府里的下人,听得这个声音,都是暗道不妙。

老爷怎么就把王爷给得罪了呢,这还留不留活路了啊?

江可道自然也听着了文青的叫喊,心中咯噔一下,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只是,自己做的这么隐秘,按道理应该没人知道啊。

“文兄,一大早这是怎么了,谁敢惹您老人家生气?”江可道嬉皮笑脸道。

“你。”

文青摆摆手,让司马寻出去候着。江府的下人自然也一股脑儿都出去了,这位爷一会要是发起脾气,那可能就是狂风暴雨不能抵挡啊。

“江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江可道揣着明白,口中却道:“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京城里的事。”

果然是这个,江可道不动声色,立马道:

“听说了,几天前消息不就传开了么,我又不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圣贤读书人,当然听到一些消息。”

“那就好,你自己招吧!”

江可道眼睛泛着小圈圈,要不要这么直接,不能委婉点旁敲侧击一下吗?

“文兄,你在说什么?”

文青一把把文帝的密函丢了过去,“要不,你自己先看看?”

江可道捡起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才读到一半,便惊讶的道:

“文兄,这事是你做的?”

文青气打一处来,这小子居然还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这人的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呢?

“江兄,咱们这样藏着掖着,没必要,你就老实招了吧!”

江可道演技上线,立马委屈的道:

“文兄,你怀疑我?这么一场泼天的功劳,我要是真做了,我能不告诉你?”

文青看江可道这模样,心中摇摆不定,难道真冤枉了他?

可是,这事不是他,还能有谁?

消息必然是由皇龙卫传给父皇的,这天底下能够接触到皇龙卫,还得让皇龙卫信任的人,只有父皇,以及三块龙圣令的拥有者。

自己的龙圣令在江可道手中。

父皇也一定是根据这个,才推断出事情是自己做下的吧?

“江兄,你就别再瞒了。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是不是你做的不要紧,但是父皇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

江可道满脸兴奋,祝贺道:

“那就恭喜文兄了,圣上他老人家肯定很高兴吧?”

“高兴?你从哪里看出父皇高兴了?这封密函,全是质问,就差点没把我这个王爷也给罢黜了。”

文青无奈的苦笑道。

江可道有点不忍,差点就要把实情说出来。这事既然已经扣在了文青头上,那么,具体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

想了想,江可道掏出那块龙圣令,递给文青。

“文兄,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

文青抬起头,震惊的看着江可道。

“真的是你?江可道,你个混蛋,我左叮咛右嘱咐,喊你不要碰这件事,你怎么就是不听?”

江可道摇摇头,这种事,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我想推你上位,赶紧给我赐婚?

于是只好道:“文兄,这事怪我。但是,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这么做。太子乃一国未来所系,却干出这等事情,倘若有朝一日,真被太子谋国,文国将会怎样?”

文青一怔,显然没想到,江可道有此一问。

这样说来,即便是背负误解、背负骂名,这件事也必须去做?

文青不说话,江可道索性继续往那封密函上看去。

看到最后,突然抬起头问道:

“文兄,你还有个十二妹?”

文青满脸惊奇:“你咋知道?”

“喏,你自己看,你妹要来了!”

0260 将功补过

文帝第十二个孩子,被赐封号天安公主,取名文沁。

可以想象,文帝对这个女儿有多宠爱,用帝都的名字作封号,在所有皇子和公主之中独一份,再无他人。

文青抓过来密函一看,看到十二公主微服西境,望吾儿好生照料时,脸色一变。

“怎么会这样呢,十二妹才十四岁年纪,跑来边境干什么?”

江可道有了和公主相识的经验,夏芷不就是这么个套路么,到处微服私访,挖坑埋人。于是对文青道:

“那还用说,整天待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可不得出来活动活动?”

“十二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他老人家怎么肯放十二妹出来?”

江可道叹了口气,“这你就不懂了吧,再铁石心肠的父亲,也架不住女儿的一顿撒娇,别说只是来你的地盘转转,就是周游列国,我估计圣上都会答应。”

文青撇撇嘴,“说的好像你有过儿女似的。”

“呐呐呐,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怎的?就你有儿女?”

“对啊,我儿子快要临盆了。到时候满月喜宴,你可得准备一份大礼。”

说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道:

“不对不对,江兄,我们现在在讨论太子被废的事情,你瞒着我做下这等惊天大事,这个事咱们看看怎么解决?”

江可道有点没搞明白,要解决什么。

解决太子?太子已经被你爹解决完了啊!解决太宰?那也被你爹给解决了啊!还有什么要解决的?

“文兄,咱们这是要解决什么?”

“解决什么?哼,你让我背了这么大一锅,不用说,父皇对我的印象肯定又要大打折扣了,难道不应该对你有些惩罚吗?”

文青恨恨的道。

江可道摸了摸头,“你不是已经惩罚过了吗?”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啊,我已经主动上交了那块破令牌给你,从此再也不能耀武扬威,这么严重的惩罚难道不算吗?”江可道辩解道。

文青指着江可道,脸皮啊,脸皮啊,怎么能这么无耻?

“当然不算。你这个混蛋,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

“啊喂,文兄。不至于吧,我这顶多属于好心办坏事,再说了,这事也不是坏事啊,虽然对你个人有些微的影响,但是对文国,对天下百姓,是不是大好事一件?对南宫将军,对凤歌军,是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一件?”

文青被说的哑口无言,索性懒得和江可道辩论了,反正自己已经打定主意,惩罚措施也都计划好了,还是临时计划的。

“你别和我说这么多大道理,总之,这事你没告诉我,就是你做的不对。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

江可道往后退一步,“你确定是将功补过的机会,不是挖坑埋人的机会?”

“我是这种人吗?”

“你……好吧,不像是。”

文青很满意,道:

“这样吧,看在你也没有造成特别大的破坏后果,我就给你个任务。我十二妹来扶风府游玩,就由你来照顾好了。”

“什么?!不行,不行不行!”

江可道反应激烈,开什么玩笑,公主是能随便照顾好的吗?

有了夏芷这个前车,江可道对公主两个字过敏。实在是夏芷坑自己坑得太惨了,还假扮心上人,我呸,你堂堂夏国公主,要找人假扮心上人?

文青没想到江可道这么严词拒绝,耐心开导道:

“江兄,你冷静一下。第一,十二妹年纪还小,你就算带着她,你府里的两位小娘子也不会心生醋意;第二,十二妹在父皇那里,说话份量很重,你不是想求父皇赐婚吗,把她哄好了,这事就有点戏了。你自己想想。”

江可道被这个“第二”弄得有些动心,这也是一条捷径啊。

毕竟,要推这个没有上进心的文青上位,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倘若可以让这个什么十二妹说说话,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文兄,你确定,这里面没有挖坑?”

“我非常确定。你也知道,灵儿快要临盆了,我这实在是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带着十二妹到处玩,你来做这个工作,刚刚好。”

江可道又前后想了想,十四岁,应该没什么坑吧?

“好。那我就答应你一次。先说好,这事过后,你可再也不能提什么功啊过啊的事情,这事就彻底翻篇了。”

“没问题!”

文青好像丢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心情愉悦道。

江可道看在眼里,隐隐觉得不对,又问了一句,“我怎么感觉我吃亏了,上当了?”

“放宽心了。就这样吧,我回去照顾灵儿了。”

说完,文青撒腿就走。

江可道看着文青离去的背影,暗自琢磨,这还不知道生的是儿子是女儿呢,就这么高兴。

晚间的时候,江府里可热闹了。

人人都知道,老爷和王爷并没有闹掰,两人还是好朋友。

没看见王爷离开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吗?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爷和王爷聊得很欢,关系很靠谱。

只有云汐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今天凑巧经过江可道的院子外,凑巧听到了江可道和文青的一些对话。

原来,文帝罢黜太子,这其中有他的作用。

原来,他远赴夏国,只是为了寻找扳倒太子的证据。

原来,他不肯告诉明王,只因不想邀功。

他一定是记着自己的事情,想着给自己报仇,才会如此。

云汐已经落泪了一个下午,此时已经恢复过来,见到江可道,还是有些局促。仿佛还没准备好,就要拔自己交给眼前这位很熟悉的公子。

“公子,云汐谢谢你。”

江可道一愣,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有些不太正常呢。

“云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好的很。前所未有的好,公子,你要不,要了云汐吧!”

江可道咕咚一口口水差点噎着自己。

这是什么节奏啊,难道自己这几天又变帅了?

“咳……云汐啊,那个,你放心,我一定会光明正大,把你和吕娘取进门。没有妾,都是妻,这件事,虽然不好办,但是我已经找到办法了。”

“云汐不在乎,只要能侍奉公子,是妻是妾,还是丫鬟,云汐一点都不在乎。”

“不,可是我在乎,云汐,在我心里,你和吕娘都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儿,你们能看得上我,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花一辈子才修来的福气,怎么能一个丫鬟就给打发了?我不答应、不同意。这件事,你听我的。”

江可道表现得越是霸气,云汐眼里的浓雾就越厚,

眼见得豆大的眼泪就要掉下来,江可道赶紧安慰道:

“别哭啊,别哭别哭,你如果真想要,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要不,咱们进房间聊聊。”

云汐一把推开江可道,噗呲一笑,也顾不得脸上的泪珠,道:

“哼,你既然想到了办法,就赶紧去办吧。我去找吕姐姐了。”

说完,转身不安跑了出去。

云汐从未像此刻这般,心里面每一个角落,身体中每一个部位,都充满着幸福。

她觉得哪怕就是现在立马就死去,也一定是幸福的。

遇上公子,大概是老天爷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没有之一。

江可道一个人在院子里,双手还呈着环抱的姿势,脸上却有些不解。

“哎,我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婚前同居一下,不应该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情吗?我怎么

会说出拒绝的话来?”

江可道很悔恨,但是云汐没有给第二次机会。

“难怪人家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圣人可真不是人做的。”

0261 十二妹

接下来的日子,云淡风轻。

江可道虽然没有得逞,但是显然,云汐对自己更加的好了,说一句百依百顺可能有些夸张,事实是,云汐已经彻底认可了江可道。

所以偶尔被吃点豆腐,比如背后拥抱一下,亲个小嘴什么的,完全不会抗拒,那种欲拒还迎的娇羞,让江可道美得找不着边了都。

自由贸易市场越加的繁荣了,两条街道的铺子,每个月固定收租三万两银子。也就是说,躺在家里啥事不用干,每个月也有人来送钱。而且,街上最好的两间店面,还留给了自己的娘子茶和云香。

江可道说话算话,花了一大笔银子,买下了李斌当初耕种的大片土地产出的粮食。

凤歌军的军费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宽裕。

李斌这个新任偏将军,在军中话语权日益增重。

这种好日子没持续太久,因为一个人的到来。

这就是文青口中的十二妹,天安公主,文沁。

江可道曾经想过这是一个坑,但是想着一个小娃娃,就算是坑,能有多深的坑?没想到,这个坑埋自己绰绰有余。

天安公主的驾临,很隐秘。

除了随行的三十名大内侍卫,看不出什么排场,低调得就和当初江可道去大竹府的商队一样。文青亲自迎接,没有惊动扶风府的上下官员,直接把文沁领进了江府。

“来来来,十二妹,我给你介绍个人,这人可有趣了,你见了,保证喜欢。”

文青像回自己家一样,领着文沁,轻车熟路,往江可道的院子里去。

在文青眼里,江可道还真是一个非常适合陪自己十二妹的人。

才学上,没的说吧。诗词歌赋、开蒙文,哪一样江可道不是站在巅峰?

鬼点子上,也没得说吧,娘子茶、云香、竹林醉,哪一样不是他自己闲的没事瞎鼓捣起来的?

品行上,嗯…这一点还需再观察。

综上,整个扶风府能找出第二个比他合适的人吗?

绝对找不出来。

文沁虽然只有十四岁年纪,但俨然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六哥,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才来扶风第一天,就带我来别人家?”

“什么话这是,一会你六嫂也会过来。今天的接风宴,咱们就在这吃,我跟你说,满扶风,不,满文国,我敢保证,你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文青又抛出一个橄榄枝。

文沁撅着嘴,“可是人家最近在减肥,六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可道早就被惊动了,傻眼一样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拜托啊大爷大妹子,你们好歹先介绍一下我啊。我杵在你们面前,不是一个道具啊,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而且,谁跟我说了,我今晚要做饭?

怎么牛皮张嘴就来呢?

不能先沟通一下吗?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江可道咳嗽了一声。

文青回过头,终于正式向文沁介绍道:

“来,十二妹,这位就是六哥要给你介绍的人。江可道江公子,江兄乃是扶风府第一才子,所学庞杂,你跟着他玩,肯定不会无聊。对了,江兄的厨艺,更是一绝,你六哥我曾经开价五万两银子一个月,他都不肯来我府上做厨子。”

江可道看文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很想纠正他。

大哥啊,那是我开价五万两,您老人家说地主家没有余粮拒绝的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开价五万两?你有这个底气嘛你就开。

倒是文沁,颇有兴趣的看着江可道。

一个读书人?一个厨子?仅仅只是有些才华不会让六哥如此折节下交。而且看样子,六哥和此人关系莫逆,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往来,这人凭的是什么?

江可道:“殿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文青打断道:

“江兄,十二妹不是外人,你也不必如此。咱们还是照旧,照旧即可。”

“真的照旧?”

“真的照旧。”

“好吧,文兄,谁和你说了,我今晚会下厨?”

文青没想到江可道的转折来得这么快,有点挂不住面子,道:

“江兄,十二妹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你想想,那个,是吧?”

江可道自然会意,妈的真是把柄留人手,一生跟人走。

迎娶吕娘和云汐的事情,还得落在这位小太妹手里呢。

于是立马转变话锋,道:

“今天我就是看着公主殿下大驾光临,看在公主的份上,才下厨弄点好吃的。要是文兄你自己来,想都甭想。”

说完,转向文沁,准备继续跪舔一下:

“那个,公主殿下,你想吃点啥?和我说,保证都给你做出来。”

文沁内心很震撼,什么时候,一个无权无势无官无职的人,竟然敢和一个王爷这样说话,他居然还和六哥称兄道弟,这件事太不寻常了。

而且,他虽然叫自己公主殿下,可是言语间,一点敬畏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一种客套,就好像说那种初次见到自己好兄弟的妹妹,客气几句。

文沁很迷惑。

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回答道:

“我想吃的啊,可多了。今天第一天,我就不折腾大家了,你随便挑几样拿手的弄吧!”

江可道暗暗乍舌,这还叫不折腾?

公子我拿手的菜,没有八十,也有五十,这要挑拿手的弄,岂不是要弄死我去?

“得嘞,公主您先休息休息。我这就去准备。文兄,你好好招待下公主殿下,我去忙了。”

江可道走后,文沁眼睛直直的盯着文青,问道:

“六哥,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解释什么?”文青很莫名。

文沁:“一个市井小民,居然和六哥你称兄道弟。六哥你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这天下,除了少许的几个人,还有谁被你放在眼里。现在,居然和一个厨子勾勾搭搭,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文青有些不自然,“咳……十二妹,你可别这样夸我,六哥不经夸。”

“谁夸你呢,我这是在质问你。质问懂吗?坦白从宽那种。”

“哦哦,其实江兄这个人吧,身上有太多的闪光点,我一时半会和你也说不完,等这阵子,你接触接触,自然会明白,为什么六哥我,愿意与其相交。”

“太多的闪光点?”

文青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透露一点口风。

“比如水车,见过吧?就是他发明的。比如我寄给父皇的娘子茶,喝过吧,就是他发明的。比如我送给你的云香,用过吧?就是他发明的。比如现在国子监里的那篇三字经开蒙文,读过吧?就是他写的。还有很多很多,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文沁这才有些释然。

如果自己的六哥没有说谎夸大,那这个江可道,还真是个奇葩啊。

文青心中想的却是,怎么一年不见,自己这位十二妹,感觉成熟了很多。看问题、问问题,都已经是成人的思维,不再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要糖的那个小太妹了,

文沁,长大了。

这很危险,文青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旦文沁要是懂得男女之情,和江可道这么处一阵子,有八成的希望会喜欢上江可道,那就麻烦了。

不过眼下看来,文沁似乎只是对自己和江可道的关系比较关心,其他的方面,倒是还好。

“行,六哥。我决定听你的,在扶风府这段日子,就跟着这位一身闪光点的江兄,好好转转。你照顾好六嫂就行。”

文青倒是有些患得患失了。

“十二妹,真的没有问题吗?你如果不愿意,六哥我可以再安排的。”

“不,我也很想知道,一个人得究竟多厉害,才会让六哥你如此推崇。”

“十二妹,你该不会是父皇派过来的间谍吧?”

文沁嫣然一笑,回过头:

“你觉得呢?”

0262 好奇宝宝

文沁当然不是文帝派过来的。

不过,文沁闹着要出来玩,文帝当时的确是心中一动,灵感一来,就把文沁往西境这边送了。

为什么往边境送?

因为西境安全啊,有震天雷这个始作俑者在西境,一人独战夏国八万大军,毫无惧色定鼎乾坤,扶风府可以说是三大边境里最安全的所在,和天安城一样安全。

文青不明所以,却露出深深的怀疑。

文沁见状,不想自己被这个智商捉急的六哥误会,于是道:

“逗你玩呢,父皇要派人来,不会派皇龙卫的人吗?派我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顶啥用?”

文青释然,也对。

想起京城这段时间的变故,不知该不该开口问问,想了想,兄弟一场,不过问一下怎么也说不过去,只好道:

“十二妹,太子……”

文沁的脸色微变,这件事她知道的内情并不多,所以对文帝的做法,她也很不解。

“太子哥哥被废,已经流放出去了。此生想要再见,恐怕很难了。”

言语间不乏有些伤感,“六哥,你说,父皇为何要这么做?”

文青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文沁,事情的真相。说实话,小时候,大家都很疼爱这个妹妹,太子对文沁也不错,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太子哥哥,是一个这样的人,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父皇这么做,自然有父皇的凭据。或许,只是这个凭据,不方便公开罢了。”

文沁黯然。

君无戏言,文帝既然下旨,那么这件事无论对错,都已再无挽回的可能。

“行了,难得出来玩一趟,还是要开心点。我去厨房看看,江兄怎么还不上菜。”

文青安慰了几句,逃也似的离开大厅。

他怕自己忍不住,就要告诉文沁事情的内幕真相。

岂料,刚拔腿走到院子里,就见江可道端着两碟子菜进来。

“文兄,你这是要回去了?来都来了,就和公主一起用个饭嘛!”

文青大囧,我回去个蛋蛋啊,我都已经让人回去接灵儿过来一起吃饭了。你小子居然让我回去?

看我一会不把你家的米缸给吃穷。

“呵呵,一起吃一起吃,我正想着过去帮把手呢。”

“得了,你堂堂一封疆王爷,就算动手,那也必须得是主厨啊,打下手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很不适合。”

文青很无语,聊不到一块去嘛!

本王只是跟你客气客气,你他奶奶的还敢当真?

菜上齐后,文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如果不是自持身份,怕在一升斗小民的家里丢了皇家脸面,文沁早就上手了。

江府的人都没敢进来,公主驾临,明王作陪,自己这棵小草,当然没资格进去吃了。

倒是江可道,见文沁注意力全在菜上,忍不住道:

“那个,公主殿下,我府上还有两位姑娘,能否请她们一起用餐?”

文沁抬起头,见文青给自己打眼色,当下就道:

“当然,父皇常教我们,客随主便,你去喊人吧。”

等到云汐和吕娘也一起入座后,文青抢在江可道前头,发话道:

“行了,人都齐了,开饭吧。”

一行人,包括赵灵儿在内,四女两男,也就江可道和文青斯文一些,云汐和吕娘次之,赵灵儿又次之,文沁最夸张,一边吃一边连连惊呼:

“哇,这个好好吃,这个怎么做的?”

江可道停下正举在空中的筷子,解释道:

“公主,这个菜看上去简单,其实做起来可不简单。首先要挑上好的五花肉一块,肥瘦均匀,不可过肥,也不能太瘦。然后再操起菜刀,翻转刀背,用八分气力,给这块五花肉按摩半个时辰,之后放入调料中腌制一柱香……”

不等江可道说完,文沁又撕下一根鸡腿,咬了一口,外焦里嫩,实在是肥美之极。于是又是一阵惊呼,惊呼完后又问:

“这个呢这个呢,这个怎么做得这么好吃?”

江可道干脆放下了筷子,颇有耐心的道:

“这个啊,这个就稍微简单一些。最关键的是鸡得挑好,褪毛,掏去内脏,用竹林醉、香料等等在肚子里腌制,然后包上荷叶,裹三层黄泥,置入火中炙烤,待闻得香味时,再取出,破泥,撕开荷叶,就成了。这道菜有个非常有趣的名字,叫……”

这一次,文沁又打断了江可道,因为她的嘴里又换了一道菜。

“这个汤,这个汤,简直太好喝了。你快和我说说,这个汤怎么做的?”

江可道斜着眼看了看文青,一股杀气正在凝结。

文青努了努嘴,正是云汐和吕娘的方向。

江可道只好忍了下来,算了,忍住忍住,算我欠你文家的。

于是又一一和文沁解说起来,等到一顿饭吃完,江可道的筷子还静静的摆在桌面上,碗里也干净的很。

不过,江可道现在只想喝水,啥也不想吃了。

“文兄,你过来,来,借一步说话。”

文青被江可道拉着,“咋了江兄,有什么事不能大声说?”

“废话。你这个什么十二妹,赶紧领走。”

“这可是你之前答应的,现在反悔可行不通。”文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江可道:“我出五百两银子,人你领走。”

文青摇摇头,不说话,

“一千两,绝对不能再多了。”

文青还是摇摇头,不说话。

江可道一狠,“要是两千两,那不可能,我还不如把她留下来。”

文青笑道:

“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江可道无语凝噎,指着文青道:“文兄你……你居然开始学会挖坑于无声!”

“得了,江兄,你也看见了。我确实分不出神来照顾十二妹,你就当帮帮忙好了。她还是很乖巧听话的。”

乖巧听话,我喷你一脸。

听话是听话,可是也太能听话了,我都无话可讲了啊大哥。

这就是个好奇宝宝啊,一顿饭的功夫,问了十几个问题,我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尽回答她的问题了。这样下去还了得?

自己不饿死,迟早也得因为说话过多,声竭力枯而死。

到时候,上哪说道理去啊?!

饭后,文青拉着赵灵儿就要告辞。

江可道看着文沁和文青摇手告别,心中恐惧,不会连住也要住在我这吧?于是赶紧道:

“草民恭送明王殿下,恭送公主殿下。”

文青头也不回,轻轻搂着赵灵儿就走了。

文沁回过头,“江大哥,恭送我干嘛?我就住府上啊!对了,我今晚住哪?”

江可道忍住心中悲痛,捂住胸口,往身后喊了句:

“吕娘、云汐,你们过来安排一下公主的厢房。”

有这么一个不断问为什么,不断问怎么做的好奇宝宝,江可道觉得生无可恋。关键是,文青这小子太不仗义了,你说你白天把公主送来也就罢了,大晚上的放在我府里,合适吗?

这要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圣上不会把公主怎样,但肯定会把我卡嚓了。

好好的富贵老爷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江可道呆呆的一个人,正想着,明天怎么找个借口,把这小太妹给赶回王府,却不料背后传来文沁的声音道:

“云姐姐,你说江大哥鼓捣出来的云香,他是怎么弄出来的啊?”

江可道顿时感觉有三道目光投射在自己的后背,一股凉风吹过,脚上犹如装了一对风火轮,飞也似的逃走了。

妈呀,这不是要答案啊,这是要命啊!

文青,你小子等着,挖一个这么大的坑给老子,看我明天不把你卖个干净!

0263 一日游

对于文沁改称呼江可道“江大哥”的事情,江可道丝毫不觉得亲切。

反而觉得这个麻烦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幸好,一夜无话。

江可道担惊受怕的事情没有出现,睡了一个美美的觉。文沁的厢房,屋外有大内侍卫把守,安全无虞。

再说了,这一次出来玩,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官场上的人知道的都没几个,就别说江湖上的人了。而且谁会料到,堂堂帝国的公主,会住在一个平民家里?

就连江可道自己,都不敢想。

翌日一早,鸡叫第一遍,一个声音便在江府响起。

“江大哥,江大哥,你起来没,我们今天去哪玩?”

江可道正呼呼大睡,两只耳朵都塞上了棉花,丝毫不受影响。

文沁迈步就要往江可道的厢房里去,闻声赶来的吕娘和云汐,挡在门前。不是怕江可道损失什么,而是怕公主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气之下,没收工具那就完了。

云汐试图劝解:

“公主,江公子可能昨天太累了,所以睡得晚一些。我们去偏厅,一会我让厨房送点早餐过来,想必那时候,江公子也该睡醒了。”

“额……好吧,我听云姐姐的。吕姐姐,咱们也一起吧?”

三个人,一晚上的时间,好的和姐妹似的。

不过,吕娘和云汐还是刻意和文沁保持一定的距离。

用完早膳后,文沁左右看看,仍旧没有看到江可道。云汐赶紧用眼神示意秋月,去喊江可道起床。

秋月会意,一路小跑,来到江可道的房间。

用力猛的一顿敲门,一边敲一边喊道:

“老爷,老爷醒醒,老爷。”

“老爷,公主要来了,你快起来吧!”

“老爷,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老爷!”

江可道翻了个身,依旧发出轻微的鼾声。门从里头反锁了,这是从大夏国邓修家里回来后,留下的后遗症。

自从上次夜里被邓修撞门而入,江可道总觉得,倘若不锁的死死的,自己这觉就睡不安生。因此,任凭秋月在外头怎么拍门,怎么推门,门都纹丝不动。

不大会的工夫,文沁也来到门前。

“怎么了,江大哥还没起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吕娘和云汐也微微蹙眉。

往常,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公子无论什么情况,都会出来看看的。

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真出了什么事情?

两人彼此互相看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秋月,你去喊一下豹子,咱们撞门进去看看。”

文沁一抬手,“这么麻烦干嘛,来人啊,把这间厢房的门给我撞开。”

“是!”

顿时,不知道从哪就冒出来两名大汉,腰间佩刀,步伐一致,走到江可道的门前,一使劲,“砰”的一声巨响,把两扇门都给撞飞了。

众人一齐上前,看着床上一个大活人,睡的正香。

文沁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人,连公主的呼唤都视若罔闻,兀自睡的和一头猪一样。

正要上前拉开被子,却被侍卫给拦住了。

那侍卫显然观察入微,开口道:

“公主,江公子两耳被棉花团塞住,因此,无论外面如何吵闹,江公子是听不见的。”

“他倒是会享福,你,去把他的棉花团给摘了。”

“是!”

吕娘和云汐在一旁看着,也不敢插手。

江可道两耳被人一动,立刻悠悠转醒,待看清楚了是一名带刀大汉杵在自己窗前,不由得立马双手抱胸,哀声道: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我跟你说,我昨天可没洗澡,你别乱来。”

那侍卫见江可道已然醒来,也不多话,径自退下。

这才露出后面的吕娘、云汐和文沁,以及秋月四女。

这一下,江可道就抱得更紧了。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我明明锁了门的,你们一个个,黄花大闺女,为什么要闯进一个男子的房间?”

文沁白了江可道一眼,“江大哥,你昨天说好的,带我逛一逛扶风。”

“是吗?有这回事?”

“是啊。你如果忘记了,那就是欺瞒公主,按律可斩。”

吕娘一听可急坏了,忙道:

“没忘没忘,公主殿下,公子可能是刚刚起来,一时糊涂。”

江可道才不信这个什么天安公主是个砍头魔王,要不然,文青也不会让自己去作陪。只不过嘛,小女娃,仗着自己公主身份,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江可道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我穿好衣服就来了。”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江可道这才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对文沁起这么早深表疑虑,想象中的公主,不都应该是睡到自然醒吗?

否则,还叫什么公主生活?

“公主殿下……”江可道刚刚开口。

文沁又打断道:“别叫我公主,你就像六哥一样,叫我十二妹吧。”

“草民不敢。”

“哟,很难得看到你还谦虚了,让你叫你就叫,这么啰嗦干嘛。”

江可道依然很坚持,“我看要不这样,我就叫公主,小沁?”

“小沁?不好听不好听,听起来像小气。你还是叫我十二妹吧。”

“不好听啊,那小文呢?”

文沁一瞪眼,生气道:

“文乃国姓,你几个胆子,敢叫堂堂一国公主小文?”

江可道彻底投降。

“好吧,十二妹。咱们走吧。”

文沁咧开嘴,笑了笑,道:“这才对嘛,你和六哥称兄道弟,我是六哥的十二妹,自然就是你的十二妹,对吧?”

“你是公主,你说的都对。”

“我怎么感觉你有不同意见?”

江可道连忙摆摆手,解释道:

“没有没有。我觉得十二妹你的逻辑十分之正确,如果文兄在此,他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文沁这才满足的点点头。

自打她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忤逆过自己的意思。无论是在皇宫也好,出了皇宫也罢。文沁几乎是真正的属于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

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文帝都会命人想办法去摘下来。

“江大哥,今天咱们去哪玩?都有什么好玩的?”

江可道垂着头,暗暗道:这一天可就完蛋了,问题模式已经正式开启了。

只好硬着头皮道:

“我给十二妹安排的是扶风一日游的行程,十二妹你如果觉得不妥,随时可以自由行。反正你身后有一大票的大内侍卫,去哪都应该是安全的。”

文沁想了想,重复了一遍江可道口中的话。

“扶风一日游?听上去很有趣,就是这个了。”

江可道在心中已经哭天抢地,大姐啊,一日游啊,专门坑你这种外地游客的啊。哪里就有趣了?您老人家不能考虑清楚一些吗?

就这么去,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你怎么不走啊江大哥,你得在前面带路。”

“走吧,哎,跟着我这个导航走。”

0264 江导

“来来来,十二妹,咱们从这边开始。”

江可道领着文沁,身后跟着几个暗哨江可道不知道,但是江可道知道的是,一旦文沁有什么问题,立马就跑出一堆侍卫来。

今天的一日游,江可道决定从西城门开始。

西城门与夏军一战,城墙伤痕累累,简直是一个现成的旅游景点啊。

“十二妹,你看见这些没有?这些都是当日凤歌军与八万夏军大战后遗留下的。你猜猜,我们当时有多少人?”

文沁看着这有些残破的城墙,虽然想象不出具体是何等的战况惨烈,但也能猜出来,必定是一场恶战。

“我知道,凤歌军一共三万将士。”

“对,你说的对,也不对。三万凤歌军,在城外遭到夏军埋伏,已经折了两万。严格来说,真正的凤歌军,只有一万,其中还有不少伤兵。不过,明台府的司马都统及时来援,总算是弥补了兵力上的不足。”

文沁皱了皱眉,“府兵?”

“不错,你别看这些个府兵,真要见生死了,那也是很猛的。”

“这一战,一定很惨烈吧?”

江可道有些伤神,道:

“是啊,要是我早点过来就好了。”

文沁听得稀奇,她对这些事情一向也没有过多询问,宫里也没人和她说这个。因此,听到江可道在这里大言不惭,心中古怪。

“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江大哥,你别告诉我,是你拯救了扶风吧?”

“哎呀,你这小丫头,人不大,还是挺聪明的嘛!”

“呸,江大哥,虽然我敬重你和六哥是好朋友。但是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少编。”

江可道那个冤啊。

虽然事情有点匪夷所思,但是这是事实啊。

这年头,把事实陈述出来,也成了不要脸么?

“那个,十二妹啊,我编的那些,啊呸,我刚刚说的那些,保证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可以去和你那个六哥求证,如果有一个字是假的,我把头给你当皮球玩。”

文沁这才严肃起来,如果江可道说的是真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江大哥,那你具体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具体?这个涉及到帝国机密,我就不细讲了。总之,我们未废一兵一卒,尽克八万夏军,俘虏两万,只不过,在擒获对方主将的时候,牺牲了几十个兄弟。”

文沁眼睛瞪的大大的,她虽然没见过战争,但是却听说了不少。

以三万敌八万,虽然倚据城墙之利,但是也绝无可能办到,不伤一兵一卒。这是什么战绩?只怕古往今来,也从来没有过吧?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文沁继续问道:

“江大哥,你是怎么办到的?”

“都说了是帝国机密,你回去问你哥,他如果肯告诉你,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说完,江可道抬腿便往城里走去。

从西城门往里走,第一站便是江可道自己的地盘:自由贸易市场。

“来来来,十二妹,咱们来这边看看。这边,看到没?”

文沁顺着江可道指的方向,点点头。

“看到了,一条商业街,很热闹。”

“那些,也是我的。”

江可道语出惊人,颇有一副暴发户的颐指气使。

仿佛此刻的自己,自带大金链子,自带背景音乐,要是再叼一根雪茄,那就完美了。

文沁这才仔细看过去,这是纵横两条街啊。

“你……你这么有钱?”

“哎,算不上算不上,顶多算温饱吧。这条街的重要意义,不是热闹,不是繁华,而是搭建起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对于扶风这种边城来说,太重要了。”

文沁比较年幼,对什么两国贸易这种事情,一知半解。

眼神里明显透露出一些不明白。

江可道只好用数字说话,“你知道扶风这半年的税赋是多少吗?”

文沁摇摇头,她上哪知道去。她只知道自己每个月有多少银子可支配,其他的就一概不知道了。

“五十万两!”

说完,江可道觉得这个十二妹可能无法理解五十万两是个什么概念,于是又道:

“你不需要知道五十万两是多少,你只要知道,像江州、中州那些富裕得流油的鱼米之乡,一州之地,半年的税赋,也不过七十万两。”

有了这个对比,文沁总算是大概明白了,这个商贸市场的意义。

而这些,竟然也是眼前这个人弄出来的?

他是个怪物吗?会做菜,会打仗,会做生意?这世上有这种人?

是自己在皇宫里孤陋寡闻,还是江大哥是个奇葩?

江可道见文沁傻傻的盯着自己看,顿时觉得主角光环散发,看看吧,这就是公子我。根本就不需要穿越成皇子皇孙,照样发光发热。

“江大哥,我怎么感觉有点不真实呢?”

“句句属实,如有雷同……不,不会有雷同的。你去茶楼里打听打听,这些事,说书的先生都不敢这样编。”

文沁当然知道,江可道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再说了,六哥怎么会和一个骗子称兄道弟?

所以,毋庸置疑,虽然不可置信,但是江可道讲的东西,应该全部是真的。

趁着文沁失神的片刻,江可道径直往自由贸易市场里面走去,说了一上午,眼下正是去娘子茶喝杯茶解解渴的时候。

文沁立马跟上。

“江大哥,我们现在去哪?”

“嗯,我带你去喝点好喝的。”

文沁有些犹豫,道:“江大哥,父皇教导过,不允许喝酒。”

“喝啥酒啊,你们的酒那么难喝。改天我请你喝喝我酿的酒,那才叫一个美。不过今天,我们先喝点其他的东西,保证你没喝过。”

文沁耳朵里只嗡嗡的响着“我酿的酒”四个字,心中翻江倒海。

今天算是把一辈子的奇闻怪谈都见完了,江可道在说什么,他居然说他酿的酒?他居然还会酿酒?他怎么不上天呢?

到了娘子茶,吕娘正在店子里。

见到江可道和文沁,立马见礼。

江可道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指了指一张木凳,道:

“十二妹,你自己坐,别客气。这是我们自己的店子。”

文沁看了看江可道屁股底下的椅子,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小木凳,心中有气。

自己好歹也是公主啊,留一个小木凳给自己算怎么回事?

“吕娘,你去弄两杯冰镇水果茶出来,渴死我了。”

“冰镇?你说什么?你刚刚说的什么?”

“对啊,你没听错。冰镇。”

文沁失声道:“不可能,就算是宫里,冰都不够用。你这……这儿怎么可能有冰块呢?”

“多大个事,改明儿我到了京城,你要多少,我给你送多少过去。”

说话间,吕娘便端出两个杯子。

冰镇的,冒着凉气呢。

江可道咕咚咕咚喝了三口,叹一声爽啊。

文沁脸色微红,这个人真是太粗鲁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蹦?不过,她也学着江可道的样子,喝了两口,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口感,让自己感觉都要飞起来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喝的东西?

为什么六哥都没给自己送一点?

“江大哥,你刚刚说,我要多少冰都有?”

江可道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事来,对文沁道:

“今天下午,不能再叫我江大哥了,请叫我:江导。”

0265 说漏嘴

导,是导游的导,不是导演的导。

文沁哪里明白这层意思,只是懵懵的看着江可道。

现在,她有些明白了,自己那个骄傲的六哥,为何愿意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称兄道弟了。此人的才干,放眼整个天下,怕也是能数得上号的。

若是江可道知道文沁用“其貌不扬”来形容自己,非和她拼命不可。

“江大哥……”

“诶,都和你说了,喊江导。江导懂吗?”

“什么是江导?”

“江导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导游。懂?”

“什么是导游?”

江可道抹了抹汗,咽了口口水,投降道:

“你还是叫我江大哥吧。”

文沁乐见其成,“好的,江大哥,接下来我们去哪?”

吕娘在一旁,看到江可道吃瘪,心中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公子这人,也终于遇上一个能治得住他的了。

“接下来啊……这扶风府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地方好玩啊……”

江可道是个典型的半路出家的导游,除了城墙和自由贸易市场和自己有关的地方熟悉一些,其他地方,他自己也鲜少涉及。

宅,不管在哪个时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文沁见江可道的模样,心中一动,道:

“江大哥,要不你就和我说说,你和六哥怎么认识的?”

江可道心中暗道:多善解人意的人啊,眼看着自己要下来,立马就把台阶给准备好了。这皇家子女的素质,那确实是不一样啊。

“哈哈,说起和文兄的相识过程,那可真是有趣的很了。”

吕娘也托着下巴,在一旁聆听,她也好奇的很,自己的公子怎么就和明王爷称兄道弟了?最关键的是,怎么就不明不白把云汐给领回家了?

江可道清了清嗓子,道:

“事情还得从我开这间茶叶店开始说起,那个时候还在明台府。我的茶叶店开业第一天,文兄过来捧场,堂堂一位王爷,居然还砍价。被我无情的拒绝后,文兄就买了两斤回去。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明王。”

“后来啊,我去聚福楼办点事情,凑巧就碰上了文兄,他正打算……额,去那个云雨楼看热闹。”

文沁敏锐的发现了江可道的断句不太正常。

有些结巴,显得底气不足。

“等一下,江大哥,这个聚福楼是什么地方?”

江可道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问云雨楼。

“聚福楼啊,那可是好地方,明台府名气最大的酒楼了。什么七夕文会八夕诗会,都在那个地方举办,你说是不是好地方?”

文沁点点头。吕娘却巴不得文沁继续问下去。果然,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那那个云雨楼呢?”

江可道顿时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十二妹啊,咱能不这样自带十万个为什么吗?

文沁见江可道犹豫不说话,追问道:“怎么了,这个云雨楼有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啊,云雨楼啊,也是个好地方。”说着,看着吕娘的眼神不对,又解释道:“不对,也不算什么好地方。也不对,我又没去过云雨楼,实在是不太了解。”

文沁也不深究,问道:

“那我六哥怎么要去里面看热闹?”

“额……这个……”江可道在犹豫,要不干脆卖了文青算了,反正自己是坚决不能卖的,吕娘就跟眼前眼巴巴的看着呢。“这个,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当时明台府有个恶霸从京城回来……”

“啊,我不是说你。你不是恶霸,你这么可爱对吧?我是说当时有个恶霸回来,文兄看不过去,这明台府居然还有人比他还霸气,这怎么能忍?”

文沁秀眉仅皱,自己的六哥可谈不上什么霸气。

他居然会和别人比霸气?这有些难以置信啊。

“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热闹呢?”

江可道似乎下了下狠心,痛快的道:

“当时那恶霸要去云雨楼抢人,文兄看不惯,偏要去拦。我当时就和文兄说了,云雨楼啊,那是什么地方,咱们就不去了吧?文兄义正严辞的反驳了我,他说,都是读书人去看的热闹,自己凭什么不能去?于是就去了。我怕文兄有什么意外,只好跟着他一起去了。”

吕娘心下释然,原来是明王爷带着公子去的。

文沁也不怀疑,自己这个六哥虽然不霸气,但是天性爱瞧热闹,哪里人多呀准往哪里凑。所以江可道这么说,完全符合文青的性子。

见两人丝毫没有怀疑的表情,江可道暗道一声好险,看来,文青在他十二妹心中,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啊。

“等到进去云雨楼之后,那场面,明台府三大书院的才子们,几乎全到了。原来是有人设了一个诗文擂台,用来阻止那个恶霸抢人。文兄当时正义感爆棚,坚决要下场写几首诗词,震慑全场。可是当时那个场面,太混乱了,我深怕文兄有什么不测,因此就自告奋勇替文兄下场作了两首诗词。总算是把事情摆平了。”

吕娘听着,一点也不生疑。

江可道下场写诗,那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话听在文沁耳里,却有些不对了。他刚刚说什么?他说下场写了两首诗词、把事情摆平了?明台府三大书院的才子们,都是死人吗?

“江大哥,那三大书院的才子们呢?他们没作诗?”

“哪能啊,那个什么第一才子就兴冲冲的作了一首狗屁诗,被我给比下去了。”

“我才不信,人家是第一才子啊。你凭什么把人家比下去?”

文沁当然不信,她现在已经接受了一个人可以会做菜,会打仗,会做生意。现在又要说那个人会写诗,这不是在开玩笑嘛!

江可道一急,当场就把那首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诗背诵了一遍。

这首诗已经名传文国,当日太傅范则然拿到这首诗之后,感慨了一句:我文国第一才子,也不外如是。所以,这首诗在京城的名气,比之西境还要更甚。

文沁当然听过这首七夕词。

满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一见这个天下第一才子。

现在,江可道居然说,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这已经不是天方夜谭,这是半夜诡谈了。

“这不可能,这首七夕词我也听过,整个文国谁没听过?你不用拿这么一首词来搪塞我。”

江可道感到非常心累。

这年头,说实话要让人信,真是太难了。太难太难。

吕娘反而此时出声道:

“公主殿下,这首七夕词,的确是公子所作,这一点,我也可以证明。”

文沁摇摇头,不肯相信,这种事情,怎么相信?

只不过,转念一想,当时父皇的确是说,这首词来自明台府。难道,江可道说的竟然是真的?

“江大哥,你……当真没有说谎?”

“哎,你江大哥我,人送外号诚实小郎君,平生不说半句谎话,这种事情,就更没必要撒谎了,否则,到时候你随便求证一下,我岂不是无地自容?”

要是文青在这,一定会打死江可道。

还诚实小郎君,刚刚编排本王爷那些话,哪一句说真的了?

文沁显然有些信了。

只是心中的震惊无法排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一个堂堂的第一才子,去厨房做菜干嘛?不应该上朝堂为官吗?父皇怎么就不懂得用人啊?想到这,文沁忍不住道;

“江大哥,你如此本事,怎么不去做官,为朝廷效力?”

“可别提了,你父皇把我的官都罢免了。”

“啊?父皇怎地如此糊涂?”

“对对对,这一点上,我和你的观点一样。”

文沁意识到失言,捂了捂嘴,岔开话题道:

“江大哥,你放心,我回头和父皇说,保证封你一个大官做。”

江可道一听,急道:“别啊,我的姑奶奶,可千万别。”

0266 茶楼里的西厢记

江可道好不容易得来的一身轻松,要是被文沁回头说两句,文帝大发慈悲,又委自己一个差事,那自己上哪说理去啊?

因此,江可道坚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吕娘和云汐素来知道江可道的脾性,一个字,懒。两个字,太懒。做官?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官的,只能做点小生意这样子,才能维持生计。

但是文沁不一样,她还从未见过不肯做官的人,换作常人,有这种机会,只怕早激动得下来磕头了。

“这是为何啊?”

“啊,是啊。这是为何呢?十二妹,你听我说,你江大哥我一身正气,从不愿意以这种走后门的方式,去获得官位。就算为朝廷效力,也该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

江可道义正严辞。

文沁道:“可是,江大哥你很有本事啊!”

“是吧?我也这样认为,不过或许圣上正在考验我呢?所以咱们不着急,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对吧?不着急不着急。”

文沁若有所思,船到桥头自然直?

或许吧。

不过,既然江可道不愿意走捷径,那自己就不提这茬好了。等以后有机会,自己在背后默默的和父皇说一说就是了。

要是江可道知道,自己苦口婆心的解释,换来的是文沁的背后一刀,一定会捶死文沁。

两人歇了好一会儿,文沁主动提议,要去那个聚福楼看看,

幸好,不是要去那个云雨楼看看。

只是,聚福楼是个酒楼,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看的。为了尽量避免云雨楼的出现,江可道好说歹说,终于说动文沁,去一间茶楼看看。

江可道给的理由是,里面说书先生说的话本传奇,很传奇。

文沁听着新鲜,欣然而往。

两人从娘子茶出来,直往望峰街而去,那是扶风府的老牌街市,虽然火爆程度不及自由贸易市场,但依旧人流如织。

里头的茶楼,就有三间。

江可道随意挑了一间,两人走了进去,上二楼,要了包间。

店小二也是个机灵人,从文沁的派头上,就知道来人身份不凡,妥妥贴贴的引上二楼包间,后退倒着出去掩了门。

此时已过晌午,喝茶吹水的人也多了起来。

文沁对这种场合感到兴奋,无他,热闹而已。骨子里,她和文青是一个德行,爱凑热闹。台子上的说书先生,说的是江湖话本,论精彩程度,显然不及江可道肚子里的货。

只不过,文沁似乎对那些打打杀杀兴趣缺缺,听得好一会,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毕竟是女儿家,出身帝王,向往的不是动荡不安,而是自由自在。

江可道可不想再换地了,这样子奔波下去,自己的腿非断了不可。

“怎么,十二妹,你不喜欢听这个啊?”

文沁委婉道:“也不会,就是有些听不惯,杀人的事情,毕竟不好。”

江可道立刻一记马屁上前:

“十二妹真是菩萨心肠,这些江湖打杀,人命如草芥,的确不好。”

“江大哥,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再逛逛?”

“不急不急,其实我这里也有一个话本故事,我觉得,十二妹你肯定会喜欢。”

文沁眼瞪如牛,失声道:

“江大哥,你可别开玩笑了。说书先生的活计,你……你怎么可能会?”

江可道脸色一变,立刻进入一种悲苦的状态,娓娓道来:

“哎,说来话就长了,以前没饭吃的时候,啥不得干点?这说书的事情,就是有一年冬天,我快饿死了,有位老先生从茶楼出来,见我可怜,便教了我一些说书的本领。我学的不好,堪堪只学了个皮毛,你要想听,我就勉为其难的说一说。”

“那算了,不勉强江大哥了。”文沁很体贴人。

江可道急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勉强了,咱们这般坐着休息,闲着也是闲着,左右无事,我就说上一回,十二妹你且听听看。”

说完,也不等文沁再拒绝,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和满大街的走路比起来,动动嘴皮子那真是太轻松了。口干舌燥就口干舌燥吧,只能两相其害取其轻了。

“话说还是在前朝的时候,有一位书生叫张生。这个张生读书很用功,但是家里家境不好,那一年,为了进京赶考,张生为了省点路费,提前从老家出发,一路步行。在这个路途中呢,碰见了一位心善的姑娘,那姑娘的名字叫崔莺莺……”

“……张生和崔莺莺自然是爱得死去活来,可是崔家的长辈都不同意这门亲事,认为张生穷小子一个,配不上莺莺,于是断了他们的往来……”

“张生相思成疾,于是想了个法子,每天月上柳梢,便私会崔莺莺。……终于有一天,这场月下私会被莺莺的母亲发现了,莺莺母亲勃然大怒……下令要打断张生的狗腿……”

文沁双手紧紧握着茶杯,显然,害怕张生真的被打断了腿。

“……”

江可道喝了口茶,润了润嗓,继续道:

“张生提出,进京考中状元,再回来迎娶莺莺。这个建议立马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总之呢,后来的后来,张生顺利中了殿试状元,然后回来娶了崔莺莺,从此,两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江可道讲完,文沁只是呆呆的坐在那,眼神有些空洞。

“诶,怎么了?这个也不好听?”

“哎,崔莺莺的命真好,有个男子为了她,博状元,风光迎娶。”文沁感慨道。

江可道没脑袋的回了一句,“那也没你好啊,你看看你,一出生就是公主,就这个起点,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女孩们,都比不上你。”

文沁听得这话,反而有些落寞。

这世上,除了皇室子女,又有谁能够懂身为皇室子女的苦?所有的人,看到的,都只是光鲜的外表。像是文沁自己,再有两年,满了十六岁,最大的可能,就是和亲嫁到另一个国家。

“你不懂。算了。不说这些了。”

江可道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再看看文沁的样子,哪还有一个公主的骄傲,满脸写满的都是无奈。

“十二妹,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些伤感罢了。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江大哥,你的人生过得很有意义,也有意思。”

“混吃等死而已,谈不上有意义。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做做,找一些有意思的人处处。比如你六哥,就挺有意思。”

文沁点点头,心底里,她也是羡慕自己的六哥的。

封疆王爷,在西境,那就是土皇帝一个啊。

虽然下面的大小官员,仍由文帝管辖,但是文青在西境,依旧具有摄政王一般的权力。只要不造反,只要不和朝廷的旨意冲突,文青在西境,想怎么干,想干什么,那都自由的很。

“是啊,我也挺羡慕六哥的。”文沁突然道。

江可道听出有些不对,“十二妹,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那怎么看上去情绪低落,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江可道充分发挥了一个直男的问话逻辑,看见什么就问什么,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文沁摇摇头,不说话。

这就更加证实了不开心的状态。

这还了得,回头文青不得骂惨自己,当个导游都当不好,你说,还指望你干点啥呢?这可是文青交给自己唯一的任务啊,虽然说自己百般推辞没有推掉。

最重要的是,文沁不开心了,这个赐婚的事情,就很难开口了。

只是这当口,有个声音从门外慢悠悠的传来:

“这位小娘子不开心,不如,跟我们走一趟,保管接下来让你开开心心的。”

0267 遇袭

江可道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头皮发麻。

自己和文沁上二楼包间的时候,豹子等人留在了一楼,文沁的那些侍卫,恐怕还在茶楼外面守着。

这下麻烦大了。

江可道立马一把拽过文沁,拉到自己身后。

他江湖故事读过不少,但是江湖事,却着实是没遇上过。

“是哪位朋友在外面?不如一起进来喝一杯?”

江可道强作镇定,这个时候,自己就算大喊大叫,楼下的人也未必能听着。倘若听着了还好,听不着的话,惹恼了对方,那就完犊子了。

因此,把人先喊进来,看看对方的什么个状况再说。

反正,你喊与不喊,人迟早都会进来的。

包厢的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三个大汉从容走了进来,也不蒙面,也不伪装,显然,是根本就不怕江可道和文沁逃走。

江可道用余光看了看门外,至少还有几个人守在门外。

对方是有预谋的行动,否则,临时起意绝对不会选在这种地方这种契机。

一般的抢劫,要么大街上,抢了就跑;要么人迹罕见的地方,慢慢耗着。像茶馆这种地方,说安全也不安全,一旦己方的人发觉,那么对方就要凉了。

但是,这几位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进来,那就说明,对方摸透自己了。

最起码,跟踪自己好几天了。

哎,猪一样的豹子啊,警觉性也太差了,回头得好好训训。还有那帮子大内侍卫,也是出来游玩的吗?一点反侦察能力都没有。

江可道丝毫没意识道,自己和文沁两人还有没有机会逃生。

“怎么?不是要请我喝一杯吗?”

居中的那位大汉,嘴角下有一颗痣,比较好辨认。看得出来,几人是以他为首。

江可道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知壮士高姓大名,今日得缘在此相见,一切酒水,都算我的。”

“你这书生倒也豪气。不过,这事和你无关,你若识相的,现在就跑,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话刚说完,左边的那位大汉急道:

“大哥,不能放。一放,这小子出去喊人,我们就逃不出扶风了。”

那人眼睛极细,站远一些看过去,还以为是一个睡着的人。他的出声提醒,让居中的带痣大汉犹疑起来。

江可道心中电光火石,瞬间就想到,这事可能是针对天安公主的。

针对公主,那就不仅仅是打劫这么简单了,搞不好,是绑架!

而绑架,就有撕票的可能。

妈的,这下玩大了,完蛋了。

刚刚那人说什么?还要逃出扶风府?他们要去哪?莫非是敌国势力?

江可道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

“大哥,大哥你也坐。说的什么话啊,大家出来混,无非就是求个财,说吧,几位好汉手头要是紧了,我这还有点家底。不过,还希望各位好汉,抬抬手,放过我和舍妹。”

那细眼汉不屑道:

“妹妹可别乱认,有些人,你未必高攀得起。”

文沁也看出不对头来,这些人,原来不是江大哥的朋友。

她是一国公主,从来都是命令人做事,什么时候,自己喝个茶也会被一帮抠脚大汉打扰,因此心中有气,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不走,当真要我喊人全部拿下吗?”

江可道暗道糟糕,这小姑奶奶,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十二妹,不得无礼。这些都是江大哥的朋友,咱们请朋友喝杯茶水,算不得什么。”

“呸,谁是你朋友?读书人花花肠子最多鬼心思。”细眼汉吐了一口唾沫,转头对大痣汉道:“大哥,我看,咱们应该先把这臭书生绑起来,一并带走。”

“粗鲁!你就是粗鲁。”

大痣汉显然并不满被自己的属下指使做事,说着指着江可道说道:“你看看他,一介读书人而已,手无缚鸡之力,绑与不绑,有和区别?”

江可道立刻接了话题,道:

“对对对,这位大哥说的对。我这些年净读书考功名去了,人又笨,至今连一个府的才俊都没考上。”

“你看见没,就这样的,哎。不是我说你,兄弟,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离火教做事?”大痣汉向江可道发出了邀请。

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关键信息,被江可道敏锐的捕捉到了。

离火教?这是个什么组织?

帮派?邪教?

不等江可道细细的思量,文沁又道:

“大胆!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想绑人?!”

江可道一颗心倏忽一下,沉到了底。

我的祖姑奶奶啊,您还没看清形势吗?人家就是冲你来的,就是冲着你这个公主来的,连你的身份都知道了,您还跟这扯什么大胆不大胆?

果然,大痣汉面露微笑,道:

“公主殿下,您就别装了。我们教主有令,请你回去做客。还望公主殿下能够配合,免得兄弟们动起手来,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等一下,等一下。大哥,你刚刚说,去你们离火教做事,是真的吗?”

江可道决定尽量缓一缓对方,只要豹子或者公主的侍卫发现时间久了,自己和文沁还没出去,就一定会察觉出问题,到时候,就是十个离火教,也别想翻起什么浪来。

大痣汉转过头,道:

“那是当然。不过,这事稍后再说。现在,麻烦你和公主殿下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说罢,招了招手。

左右两边的大汉不知从哪掏出绳子,又掏出抹布一样的东西,这就要过来绑了江可道和文沁。

文沁此时也终于知道,自己遇上强盗了。

江可道连忙摆手:

“等一下,等一下。大哥,你刚刚不是说,我不用绑吗?”

“是吗?我是这样说的?”

“对啊对啊,就在刚刚说的。”

江可道非常希望,对方能够大发慈悲,只要自己出去了,那么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痣汉挠挠头,“那我收回刚刚说的话,来呀,绑上。”

江可道还想再说点啥,嘴巴已经被塞上了抹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来。

身上也被五花大绑,不仅如此,在绑好了两人以后,两名大汉又摸出了两个麻袋,往江可道和文沁身上一套,顿时,两人的眼前一片漆黑。

江可道心道:妈的这群强盗的身上是百宝箱吗?

怎么这作案工具一套一套的?

神奇魔术师?还是神奇魔术手?

现在,只希望豹子那头猪赶紧上来,发现自己留在桌上的字了。

用毛笔写字,江可道费劲。但是用手指头沾了水写字,江可道却麻溜的很,趁着绑人挣扎的工夫,江可道硬是在桌面上留下了“离火教”三个字。

江可道不知道,这个线索有什么用。但是,实在是没有其他线索可以留。

两人被扛着,一路颠簸。下楼梯,然后听见说书人的声音,再然后,好像是上了一辆马车。奇怪的是,江可道觉得,对方并未从大门出去。

废话,有谁会光明正大的绑着人从大门口出去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可道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晃吐了,等到马车停下的时候,两人又被扛着,换了好几个方向拐弯,然后又上了一辆马车。

江可道不知道此刻身在哪里,是不是还在扶风府。

但是,对方如此老练的作案手法,说明早就策划的万无一失,自己的人,后面就是想追都难。万般无奈之下,江可道只好将当初武安侯送给自己的玉佩往外一丢。

但愿,但愿不要被哪个顽皮的孩子给捡走了。

等到江可道可以睁眼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到处有火把,还有油灯,根本分不清这是在哪。

幸运的是,文沁还在自己身边。

0268 热锅上的蚂蚁

天色微沉,说书人都已经换故事了,豹子还在一楼候着。

等到新的故事讲起,豹子才猛然惊觉,怎么公子还没下来?也不曾使唤自己?

这一想,吓的豹子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几乎是用飞一般的速度,豹子赶到了二楼包间,包间的门洞开,外面也没人。豹子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奔到包厢里面一看,果然,人影都没有一个。

大意!大意了啊!

豹子当场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毫无疑问,如果是江可道自己走了,没道理不喊自己。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不见人,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被公主给强行掳走。

二是被歹人给强行掳走。

如果是第一条,那还好。顶多在吕姑娘和云姑娘之后,多了一个当家人。如果是第二条,那事情就大条了,这就不仅仅是江可道的事情了,而是当朝天安公主被掳。

这得是多大的事?

只怕扶风一府的官员,全部要被问责吧?

豹子跑出茶楼的第一件事,不是回江府报信,而是直接奔往明王府。

潜伏在茶楼正门口的大内暗哨,看见豹子的样子,就知道出事情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几名靠近的侍卫,直接进了茶楼,亮了牌子,封锁住整个茶楼。

从一楼到二楼,几名侍卫分开查找,几乎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人。

几个人的脑袋都是嗡嗡作响。

公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掳走,就这一条罪状,不用圣上下旨,自己就可以领死了。

等等,刚刚那位江公子的随身护卫,好像是往明王府的方向跑去?

难道,公主和那位江公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王府?

几人也不敢耽搁,撒腿就跑。

明王文青此刻正在和赵灵儿在用晚膳,把自己的十二妹,那个爱问为什么的小妹,交给江可道,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灵儿,你是不知道。十二妹一旦问起问题来,那是没有个头的。我倒要看看,江可道这回怎么脱一层皮。”

文青给赵灵儿盛了一碗粥,递了过去。

赵灵儿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只听得外面远远传来一声:

“明王可在家?!”

然后就是稀稀碎碎的声音,似乎有人要强行闯王府,被侍卫给拦下了。

文青皱眉,在西境,还有人敢闯王府?

这就好像在天安城,有人敢擅闯宫门是一样的。这不是上街买砒霜,找死吗?

但问题是,好像自己的侍卫并没有当场格杀对方。

是熟人?

文青朝赵灵儿示意了下,便径直往外走去。

“何人在此喧哗?!”

不得不说,除了面对江可道时嘻嘻哈哈的,文青在其他人面前,还是有股不怒自威的皇家威严。

豹子见着文青,当即就下跪,口中却不含糊,道:

“殿下,大事不好。公子和公主不见了!”

文青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种充血的感觉溢了上来。刚刚还在和赵灵儿说,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转眼就出事了。

出事了!

“你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文沁的侍卫也已经飞奔过来,见着文青,纷纷行礼。所报的问题,和豹子一样,不过,在大内侍卫们的口中,就没有江可道什么事了,只是禀报了公主失踪一事。

文青已经意识到了,这不是出事了,是出大事了。

连大内侍卫的眼都能蒙过,说明这不是一场恶作剧,是真的被人给劫走了。

“来人,速速前往府衙。令人通知城外凤歌军的李将军,速到府衙议事!快!”

此时天已刚刚擦黑,大部分人都已回家造饭,准备过夜了。

但是街上,却突然出现一队人马,急匆匆的往府衙方向赶。

余泽和叶思远刚刚处理完最新一个月的税赋,核对完数据,两人都是心情大好。

这个江可道,还真是个人才啊。

“叶大人,劳你辛苦,把这些账本都收拾存档。”

“应该的应该的,这算什么辛苦。如果日子都是这种过法,我愿意再辛苦一点。”

“哈哈哈,叶大人可真会说话。”

两人正客套着呢,猛地就看到,一队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将府衙内的闲杂人等全部清退。

余泽当即心中就是一咯噔,在扶风府,能这么干的人,要么就是朝廷,要么就是匪徒。很显然,匪徒不会披甲带刀,那就只能是朝廷了。

而在西境,能代表朝廷的,就只有明王殿下。

天色已晚,明王殿下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府衙,不太对劲啊?

余泽顾不得细想,当即迈出,口中唱到:

“下官恭迎明王殿下!”

叶思远也照例往前一步,双手作揖。

文青脸色黑沉,身边跟着豹子,王府侍卫统领司马寻,以及文沁的两名侍卫。

“余大人、叶大人,废话我不多说,府衙的捕头捕快全部召集回来,有重要案情!”

余泽吞了口口水,转头朝叶思远道:

“叶大人,烦请你速速通传,令乌有为率领所有捕快,门外听令。”

叶思远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得了令便急忙跑了出去。

余泽这才轻声问道:

“殿下,是什么大案件?”

“哼!无能!堂堂文国治下,竟然会出现如此明目张胆的匪徒,府衙的威信何在?你这个府台,治安就是这么搞的?!”文青心中又急又气,谁问话都是一顿骂。

这可就委屈了余泽。

他到现在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不过这不要紧,仅仅是从明王的态度中,就可以想象得到,今天这件事很大,而且很不容易过去。

否则,一向和善的明王为何会破口大骂?

“殿下,下官……下官……”

“你也别下官了,这件事如果出了意外,别说官了,就是你的项上人头,也未必保得住!”

这话就很重了。

但是文青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吓余泽的意思。倘若文沁在扶风出了意外,以自己父皇对文沁的宠爱,扶风一地大小官员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真的是个问题。

余泽当下心中就是一颤,这是滔天大案啊。

这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在自己背后搞事情啊。这四处漏风的扶风府,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经济发展迅速,税赋一个月比一个月高,今年的整体形势,估计都能超过整个云州。

眼见得一笔政绩就要到手,这个时候捅刀子,这是挖祖坟的仇啊!

不一会,只见乌有为匆匆而来。

见着这阵仗,乌有为知道,这是出大事情了。

否则就算惊动了明王,也不会让明王带上这么人马出来。

“你就是扶风的捕头?”

“属下乌有为,参见明王殿下。”乌有为忙上前磕头见礼。

“不必多礼,我对你有印象。当日明台府拐卖小孩一案,你就办的不错。眼下出了一桩惊天的案子,我需要你在明天天亮之前,查到有用的线索,可有问题?”

文青也不说是什么案子,实在是文沁的身份特殊。

“殿下,但不知是什么案子?”

“一位宫里的贵客,连同江可道江公子,今日下午,在茶楼被人掳走,下落不明!”

这话一出,场上有身份的人都是一惊。

江可道就不用说了,人人都知道,他和明王的关系好。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位宫里的贵客”,这可不是“京里的贵客”,这足以说明,是有皇亲国戚出了事情!

乌有为只觉得心砰砰砰的跳,这种案子,自己能搞得定?

“本王问你,到底有没有问题?!”

“啊?殿下,我……”乌有为不敢答话,说能查出来?那要万一查不出来呢?说不能查出来?那当场就会把自己给办了。

文青铁青着脸,正要发怒,却听得门外又有人闯了进来。

0269 扑朔迷离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凤歌军李斌。

明王召见,李斌一路打马而来,一刻都没有耽误。

“殿下,末将李斌,前来效命。”

文青见着李斌,心中稍微安定一些,对乌有为的怨气,也稍微缓解一些。

“李将军,我长话短说,江可道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需要凤歌军的协助。”

“什么?!”

李斌这心里当真是掀起惊天巨浪。

江可道是什么人?那是凤歌军全军上下的大恩人,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江可道,凤歌军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大恩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掳走,这要传出去,那是打凤歌军的脸啊!

“殿下,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这就调兵,誓要救回江公子。”

“应当是今天下午,在望峰街的八角茶楼。”

李斌眼神一凛,就要折身返回,却被文青拦下,“李将军,不差这一小会,眼下,咱们还不知道贼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图财还是图命?此刻还在不在城里,如果不在,又往哪里去了?这些,我们需要一些基本的线索,才好安排下一步行动。”

李斌闻言,又停了下来。

文青回过头,看着乌有为。“乌捕头,此刻应该怎么做,还是得听听你的看法。”

乌有为已经急的脑门子上都是汗了,这要是寻常案子吧,咱轻车熟路,三板斧下去,该办也就办了。但是,事主是江公子,还有宫里的贵客,乌有为就有些放不开了。

他刚刚一直在推想,倘若是江可道在这里,他又会作何安排呢?

此刻文青问起,乌有为只好按照江可道一贯的作风与逻辑,试着道:

“回殿下,眼下天色已暗,再想大规模的挨家挨户盘查,恐怕惊扰了民生。依属下之见,此刻能做的有两件事,第一:属下带人前往八角茶楼现场,看看江公子是否有留下什么暗记;第二:请李将军调拨五百凤歌军,暂时接管扶风城防,许进严出,哪怕就是一辆拉粪的车,也不能轻易放出去。”

文青略一思索,的确是这么个章程。

于是挥挥手,下令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本王就在府衙等着,有任何消息,都立马来报!”

乌有为带着一班捕快,大刀入鞘,迅速奔往事发地:八角茶楼。

李斌则赶马回军营,开始调派兵力部署。

豹子眼见得大家各自忙各自的,想起家里还没招呼一声。这件事,瞒是瞒不过去了,城里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只要不是聋子,就会知道,这是发生大事了。

吕娘今天隐隐有些不安,说不上什么原因。

来到云汐的厢房,见云汐也是一个人,那个叽叽喳喳爱问问题的公主,和公子一起还没回府。天都黑成这样了,难不成公子今晚要在外面留宿?

“云妹妹,公子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云汐摇摇头,“我今天一天都没见着公子,可能是带着公主,走得远了些吧?”

吕娘叹了叹,“也难为公子了。”

两人长吁短叹一阵,直到秋月来报,豹子回来了。

“什么?公子他们回来了?”

秋月纠正道:“吕姑娘,老爷还没回来,就豹子哥一人回来了。”

吕娘有股强烈的不安,袭在心间,拔腿就往外走。

见着豹子果然是一个人,劈头盖脸就问:

“豹子,怎么你一个人,公子呢?”

豹子心中愧疚已极,当下啪啪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这才道:

“吕姑娘、云姑娘,公子他……他同公主一起,被贼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吕娘和云汐只觉得,夜空中一道霹雳闪下,脑袋里面空空如也,却又嗡嗡作响。

“你……你说什么?!”

“是豹子保护公子不力,豹子死有余辜,待寻回公子后,豹子这条命,任凭两位姑娘发落!”说完,豹子转身就奔了出去。

江府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突然间就塌了。

人人都知道,老爷不见了,被贼人掳走,生死不知。但是人人都不去谈这个话题,仿佛是一个禁忌。

秋月已经上香,开始为江可道祈祷。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像老爷这样好的东家了吧?

吕娘和云汐只是流泪,两人在一起抱着痛哭,分开了又默默流泪,想着去宽慰一下对方,等到见了,又是抱着痛哭。

本以为幸福生活这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就有可能是结束。

吕虎一言不发,他已经亲自领着猛虎帮所有成员,全城地毯式搜索。

八角茶楼,二楼包间。

乌有为已经里里外外察看了个遍,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血渍。现场保护的很好,这要多亏了几个大内侍卫。

只是,江可道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人掳走呢?

对了,王爷说过,还有一位宫里有贵人!

难道就是因为此人,江公子这才甘心被人钳制?否则,以江公子的聪明,断断不会不留下任何痕迹。

不对不对。

乌有为突然想到,江可道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即便是在最危急的时候,也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信号,想到这,乌有为大声道:

“来人,举两盏油灯过来!”

包间里的茶水仍然是半壶的状态,两个茶杯,一个已经空了,一个还剩半杯。江可道用茶水写的字,早已干透,如果不一眼一眼对着看,根本就发觉不了。

但是,乌有为此刻就在一眼一眼的对着看。

因为他坚信,江可道一定留下了什么。

半柱香,一柱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乌有为突然看出,桌面上的灰尘不一样,有笔划的痕迹!

乌有为用手指蘸了蘸水,沿着笔划慢慢的写着,不一会,离火教三个字就浮现了出来。

“离火教!”

这是个什么教?自己在明台和扶风当差有一阵了,可怎么从没听过这个教派?

“来人,速去府衙禀报,说江公子留下了暗记,记号是三个字:离火教!”

很快,有捕快飞一般离去。

豹子跟在包间外面,见乌有为办案靠谱,这么细微的细节都能查看出来,因此出声道:

“乌捕头,下午的时候,我一直在一楼,正门口有侍卫相守。贼人若要无声无息掳走公子,从正门,绝无可能。”

乌有为当机立断,“走,去后门看看!”

0270 离火教

扶风府往西五里路,有一座山峰,处在文国和夏国之间,属于三不管地带。

既不是文国下辖,也不是夏国下辖。

这里是离火教的一处据点,非常隐秘。扶西商贸走廊就从山脚下经过,但是从无人发现异样。离火教也从不干拦路抢劫的事情,他们图谋的事情,更大。

江可道和文沁自从被带到山上来以后,就一直关在一间小木屋里。

文沁浑身发抖,吓得不轻。

她的人生里,何曾遇上过这种事情?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瞬间沦为阶下囚,生死由人不由己。

江可道握了握文沁的手,让文沁尽量情绪稳定一些。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江可道本来也有一些紧张,被绑架?公子爷也是第一回啊!不过,穿越这种事他都经历过,绑架相对来说,就是小儿科了。

“十二妹,甭担心,你六哥现在肯定在想法子救咱们。”

文沁咬着牙齿,断断续续道:

“江大哥,这伙贼人……不会……不会真杀了我们吧?”

江可道宽慰道:“不会,要杀的话,在茶楼的时候就杀了。干嘛废这么大劲把我们运到这山上来?”

此刻江可道已经分辨出,这是在一处山峰上。

因为穿过林间的风声,呼呼作响。如果是在山脚,或者在城里,是断断没有这种风声的。

只要不会被杀死就好。

文沁的心稍微松驰了一些,她一直紧绷着自己,就是因为担心随时丧命。

江可道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学个一招两式,至少也能周旋片刻,有得片刻工夫,说不定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人来了。

木屋的门显然上了锁,来人在外头捣鼓一阵,推开门,懒洋洋的道:

“走吧,公主。我们老大有话问你。”

文沁看了看江可道,江可道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两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大约有二十多名贼子,居中坐着的一位,竟然不是下午绑人的那位。也对,哪有老大亲自出马干这种活的?

江可道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对方所图,到底是为财还是其他?

“两位,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请两位上山做客,实在是不得已。坐,都坐吧。”

文沁一动不动,江可道只好率先坐下去,并拉着文沁一起。

“这位当家的,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帮到各位?”

“这个小兄弟敞亮,哈哈,我喜欢。能,你们绝对能帮到我。”

江可道一阵恶寒,喜欢你大爷啊,你可千万别喜欢我啊。老子还是黄花大闺男一个,老子还有美娇妻没娶,可不想把第一次丢在这四处漏风的山上。

不过嘴上,江可道依然客气道:

“当家的,不妨说说看。我虽是读书人,但家里经商,多了没有,几万两银子还是没问题的。”

“银子?那都是小事。只要这位小兄弟说服你旁边的这位,给家里写封信,就说离当火,文当兴。请家里的长辈慎重考虑。那就行了。”

“啊?”

“你不用管什么意思,她家里的长辈自然会明白。”

江可道转过头,看着文沁,希望能寻求个答案。

文沁铁青着脸,道:“不可能,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

江可道连忙一把拽了拽文沁,可别激怒了这群贼人啊,鬼知道他们会不会一时激动,手起刀落。江可道赔着笑脸,道:

“当家的,别介意别介意,我来劝劝她。”

文沁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种朦胧的猜测,但是却不愿意相信。

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一方面希望这不是真的,那样心里的某块地方就不会崩塌:一方面又希望这是真的,那自己的性命就绝对不会有意外。

“行吧,小兄弟,你好好劝劝。不着急,明天天亮,我请你们吃肉。”

说罢,又把江可道和文沁关进了小木屋。

江可道明显发现,文沁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对了,那个头目说什么离当火,文当兴。

就是那句话之后,文沁就变得不那么紧张了,反而有些生气。

这难道是一句佛经?

“十二妹,有句俗语不知道你听过没,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没听过啊,还有一句俗语,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这句也没听过?那这句呢:龙游浅滩遭虾戏。这句总该听过吧?”

江可道啰嗦个没完,文沁只是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江可道只好继续开解道:

“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一群亡命徒犯冲突,实在是犯不着。我的命不要紧,但是十二妹你是金枝玉叶,有大好人生,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文沁抬起头,盯着江可道,好久,才道:

“江大哥,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江可道脸一红,生死关头,不是托孤就是表白啊。

“那个十二妹啊,你也知道,我家里已经有两位娘子了,实在是……”

“江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啊?没什么没什么。”

文沁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怀疑,这个离火教是太子哥哥手下的势力。”

“什么?!”

江可道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太子不是刚刚被罢黜了吗?哪来这么大的势力?

“你也不用太惊讶,我只是怀疑而已。在没有实证之前,谁也说不好。”

“那那句离当火文当兴是什么意思?”

文沁摇摇头,道:“就是字面意思。”

江可道细细捋了一遍,太子文离,离火教,离当火,文当兴。

太子这是贼心不死啊!

犯下如此天怒人怨的罪行,居然还敢惦记着这个位置。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痴心妄想啊。

想到此处,江可道看了看文沁,问道:

“十二妹,你既然推测出这是前太子的势力,为何又不肯帮他写这封信?”

文沁:“我虽然不懂朝廷里的事情,但是父皇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就说明太子哥哥并不适合这个位置,我再写信,岂不是要让父皇为难?”

江可道心中暗道:皇家子女,素质就是高啊。

都不用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能看懂朝廷的人事变化。而且最重要的是,孝心可贵,为了不让文帝难做,宁愿让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江可道决定戳破文离的那块遮羞布。

“其实,就算你写了这封信,你父皇也不会为难。因为前太子所犯下的罪孽,足以问斩!只是你父皇怜悯,才放了他一条生路。”

文沁听出话外音,忙问:

“江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我太知道了。这个证据就是我提供的,也可以说,是我把这该死的太子搞下台的。不过,这当口可千万不能这样说,要是小木屋外面有人听见,那自己的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十二妹,这事原本不应该告诉你。不过眼下我们俩随时可能嗝屁……”

“等一下,江大哥,什么是嗝屁?”

“这不是重点,你不要打断我。来,我们来继续说说前太子的罪行。”

江可道捋了捋,将整件事情挑重要的说了一遍,当然,很多地方江可道用词模糊,只是听说,据说,有人传言等等,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把文离通敌卖国,坑杀三万凤歌军的事情给表达清楚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子哥哥就算再胡闹,也不可能做下这等事情。”

文沁情绪激动。

江可道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倘若不是犯下如此罪行,圣上又怎么会如此动怒,直接罢黜?”

“十二妹,你不知道,那个位置,对有的人来说,实在是比命还重要。为了那个位置,别说杀几个人了,就是兄弟互相残杀,弑父弑兄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江可道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又似乎是说给文沁听,他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玄武门之变,心中黯然,每一句仿佛都用尽了力气:

“自古以来,天家无情。只是文离的手段,太过卑劣了。”

0271 一块玉佩

江可道在和文沁讲人生道理的时候,扶风府内,乌有为正在加夜班侦办案情。

晚上办案,有好处也有坏处。

坏处就是天太黑,很多白天一眼能看穿的线索,在晚上要花数倍的工夫。但是好处也很明显,宵禁后,街上空无一人,不会有其他的干扰因素。

为此,文青下令,今晚的宵禁提前。

从办案那一刻开始,宵禁就开始了。

猛虎帮的人,在乌有为的允可下,也全城四处撒开,寻找线索。

这些毕竟是江可道的人,乌有为内心深处对江可道还是神一样的崇拜,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会比自己手底下那班捕快要强。

几人从八角茶楼后门出来后,沿着马车的痕迹,走到一个十字口,停了下来。

“乌头儿,怎么不走了?”

乌有为把手里拎着的油灯交给旁边一名捕快,蹲了下来。

“把灯举低一点!”

一路跟过来,马车的车痕很均匀。但是这里有些不一样,似乎,更深一些。乌有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这是不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扰乱视线的后手。

“你们几个,继续往前,看仔细了。这个案子要是办砸了,咱们这帮捕快,不仅仅要脱掉身上的皮,就是脖子上的脑袋,也未必留得住。”

乌有为吩咐下去,自己则在地上慢慢用手探了探。

的确是更深。

如果猜测的不错,马车到了这里,应该停过,不仅停过,可能还重新上来了人。加重了马车内的重量,才会留下这明显的深痕。

只是,对方为何要这么做呢?

如果只是为了掩盖车痕,不让自己追查下去,似乎也不应该是这种操作啊?

乌有为陷入深思。

“乌头儿,可有什么发现?”

“说不好。马车的车痕到了这里,明显更深一些。我怀疑,马车停在了这里,又有人上了马车。但是却推断不出原因。”

那捕快也蹲了下来,学着乌有为的样子。仔细看了前后的车痕,只有脚底下这一段比较深。所以掩盖的意图不大,因为后面车痕依旧在。

“乌头儿,你说,会不会是换马车?”

“你说什么?!”

乌有为精光一闪,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属下认为,会不会是江公子不方便行动,所以有人上马车将江公子扛走,换马车。好让咱们追查的方向完全错误。”

乌有为面露笑意,站了起来,拍了拍那名捕快的肩膀。

“六子,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你放心,等救出了江公子,我一定求他收你为徒,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

“乌头儿,夸大夸大了,我只是随便瞎猜。”

“不,江公子说过,办案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敢瞎猜,就永远没办法接近真相。行了,咱们该看看,周围有没有特别重的脚印。扛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脚底浅不了。”

众人有了新的方向,很快,便从一堆杂乱无章的脚印中,找出两个特别明显的深印。

乌有为拍了拍手,“这就对上了。王爷说过,被贼人掳走的人,除了江公子,还有一位贵人。很显然,这两道脚印就是他们二人被人扛着换马车呢!”

循着新的痕迹,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在一片石板路上,众人失去了线索。

因为石板路已经看不出脚印深浅。

“怎么办?乌头儿,线索断了。”

乌有为眯着双眼,心中也很着急。不过,越是心中急就越要冷静。

“对方不可能走太远,换的马车必定就在这附近。来呀,四下里散开来找,两人一组,一盏油灯,可得给我看细心了。”

大海捞针式的找法,是一个笨方法,却也是一个实在的办法。

所谓一力破十会,撒网式的侦查,那么不管对方走哪条道,结果都一样。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乌有为也选了一条道,寻摸了过去,才走得没几步,便听见前面有人声。

乌有为快速走去,见是吕虎和豹子等人,当下抱拳,道:

“两位好汉,可有什么发现?”

豹子摇摇头,“我们从城外找起,今天出城的马车有五趟,但是没有一趟是从八角茶楼出发的,唯有这一趟,到了这里就断了,似乎凭空出现一般。”

乌有为暗赞,这帮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反向逆推,和自己的正向顺藤摸瓜刚好相辅相成,查无遗漏,既不做重复的工作,又节省了自己接下来的侦查时间。

江公子,依然还是江公子啊。

豹子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道:

“对了,这块玉佩也是在这儿找到的。只是,我们也没见过公子佩戴过,所以无法断定,是否是公子之物,或者,是那位宫中的贵人之物?”

豹子故意没点破公主的身份,实在是,不敢点破。

要知道明王都不说破,自己又岂敢多嘴。

乌有为接过玉佩,正面一个武字,背面雕着一头猛虎。乌有为当场就断定,这不是俗物。寻常人家,龙虎二物是绝不敢随便乱雕的。而且这玉佩拿着有些年头的感觉,不像是新的。

“豹子,这块玉佩我需要立马呈给明王殿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尽管拿去。”

这是继“离火教”三个字后,第二个呈到文青案前的重要证据。

扶风府衙内,文青以下,只有余泽和叶思远作陪,其余人等,都被赶了出来。周群原本想着打听一些情况,被王府的侍卫直接用刀架走了。

文青手里拿着那枚玉佩,心中古怪之极。

这是帝国武安侯的玉佩,佩不离身,怎么会出现在扶风?

难道,是武安侯赠给十二妹的?

不,也不可能。武安侯这些年进宫日少,别说很少见到十二妹,就算是见到了,也绝不会当着父皇的面赠送这块玉佩。

那会是谁?

江可道?

这怎么可能?江兄什么时候和武安侯打过交道了?这两个人从来就没有交集,武安侯就更加不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信物,交给一个啥也不是的书生。

如果赵甫在这,一定会敲文青的脑袋。

你个憨娃知道个啥,这是老李头打赌赌输的。

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时间却也越来越紧。文青不敢保证,如果天亮了还不能确定江可道和文沁被掳走的方向,那么只怕二人就凶多吉少了。

而天,就快亮了。

0272 一根手指

天刚刚微微擦亮。

乌有为和豹子等人,已经顺着马车痕迹,查到了城外两里。几个人都很迷惑,这条路,只有一个方向可去,那就是夏国大竹府。

难道,是夏国的人干的?

文青也已经赶了过来,望着夏国的方向,文青若有所思。

莫非,江可道在做那件事的时候,得罪了人?

也是。把一国宰相干掉,那不是得罪人,那是生死大仇啊。只是这个离火教,又是怎么一回事?

武安侯的玉佩,又是怎么一回事?

扶风往西两里,李斌临时扎了个帐篷,几个重要人物,开始讨论分析各种可能性。

而离帐篷三里外的某一个山峰上,江可道和文沁正在进行第二轮问话。

“来来来,小兄弟,来,吃肉。”

还是昨天的那个贼人头子,看上去在离火教内,应该有个不错的职位。为什么?因为很讲信用,说请吃肉,就马不停蹄的把肉拿出来了。

只不过,是生的。

江可道顺势坐了下来,刚要开口,那头目又道:

“咦?我让你坐下来了吗?”

江可道那个气啊,他在心里发誓,一旦有朝一日能够逃出去,一定要吕虎带领猛虎帮,把这个什么离火教全部打断腿。但是现在,江可道还是识相的站了起来。

那头目似乎存心玩弄江可道,犹豫了一下,又满不在乎的道:

“算了,你还是坐下来吃吧!”

江可道刚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顺便把文沁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两人不说话,也不动手。

“尝尝吧,看看合不合口味。”

那头目指着桌上的一堆生肉,玩味的说道。

江可道眉头一拧,开口道:

“当家的,这肉可不是这种吃法。据我所知,肉的做法有一百三十八种,咱们现在在山上,条件简陋,但至少也有十二种吃法。就这样生吃,太浪费了。”

那头目果然被江可道的一番言辞给吸引。

有趣,很有趣嘛。

一个读书人,居然能和你谈论肉的吃法,而且说的振振有词,好像是真的一般。

“哦?那你到试试看,就在这山上,这肉有什么吃法?”

江可道环顾左右,道:

“当家的,我不方便四处走动,你派人前去找一些蜂蜜,一些甘草,一些柴火回来。”

“就如你所说。”

那头目似乎也不着急问文沁的事情,江可道心里的主意则是,能挨得久一点那便尽量久一点,最好是拖到援军到来。

东西准备齐全,江可道轻轻拍了拍文沁的手,示意别冲动。然后站起来,拎起桌上那搭肉,走了出来。

烤肉的做法有很多种。

最简单最快速的一种,就是切片炙烤,涂上蜂蜜甘草,美味至极。

那头目看着江可道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甚至已经忘了这是个读书人。难怪下人回报说,这个小子的府试都没过,这天底下,有哪个读书人没事整天去弄吃的啊?

看这阵仗,这小子对吃这一行研究的可够深。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光是一块肉的吃法,就有一百三十八种!

娘的,自己这一辈子也没吃过超过三种的肉的做法。岂不是损失了很多美味?

很快,烤肉的香味就开始弥漫开来。再加上蜂蜜的涂抹,肉香中,还带着一丝甘甜的味道,令人闻之食指大动。

文沁在一旁也是佩服不已。

这个江大哥,在吃的上面,果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就是这种地方,他都能用神仙手段弄出来好吃的东西。哎,可惜,眼下落入贼人之手,要不然,以江大哥的才干,以后必定是国家栋梁。

嗯,从一片烤肉到国家栋梁,大概也只有江可道有这个资格被憧憬了。

那头目凑了过来,把烤好的肉往自己跟前一划拉,推开江可道。

“行了,我相信你说的了。这肉的做法,确实有很多种。”

他一边大口吃着肉,一边分润了一些给周边的离火教教徒。

至于江可道和文沁,不好意思,就只好做观众了。

连吃好几片,那头目终于想起什么来似的,道:

“对了,小兄弟,昨晚让你劝劝公主殿下,让她给家里写封信。不知道,劝的怎么样了?”

江可道看了看文沁,文沁摇了摇头。

这就很尴尬了。

想要编个谎话都不能了。哎,生死有命吧。

江可道:“当家的,我这妹妹不太识字,写信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文沁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江可道,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谁不知道,皇家子女在国子监进学,是全天下最好的学院。

“小兄弟,你这是把我们兄弟当猴耍啊!”

江可道不疾不徐,道:

“哎,当家的有所不知。原本吧,我这妹妹读书识字,经史子集无所不通。但是不知为何,昨天受了一顿惊吓之后,仿佛失忆了一般,别说写字了,认字都难。”

反正是说谎,干脆就说一个大家都无法论证的谎。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文沁得配合好啊。

这种要命的时候,哪怕就是猪队友,也请做一只聪明的猪、风口上的猪好吗?

那头目将信将疑,受惊吓他是信的,但是失忆嘛……

“真不会写?那也好办。来人啊,断公主一截手指,直接送到扶风明王府上。”

江可道大急,忙道:

“等一下等一下,当家的,我会写我会写,我也是个读书人。”

“哦?你写的,管用吗?”

“管管管,管用。保证管用。你想想啊,明王干嘛把公主殿下托付给我?”

这么一说,那头目眼睛一亮,直道:

“不错不错,我倒是忘记这一茬了。你小子也是个重要人物吧?”

江可道有些不好意思道:

“也算不上太重要,就是在王府做厨子而已。”

“呸!一个厨子,重要个屁。你来写!”

“好好好,我写,我写。”

江可道冲文沁眨眨眼,然后提笔就写,无非是把昨天那头目说的什么离当火,文当兴又重复一遍。只是这字,啧啧啧,又退步了一些。

写毛笔字,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气和。

像江可道这般,胆战心惊,紧张兮兮,能发挥出平时的一半水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一半水平,又实在是不够看。

那头目看着这封奇怪的信,骂道:

“你小子也算是读书人?趁早绝了这份心思,好好的做厨子这份前途光明的职业吧!”

把江可道和文沁赶回小木屋后,那头目看着手上的信,总觉得有些不够分量。

看来,还是得加一根手指啊!

“来人,去后山死人堆里,找一截手指。连同这封信,送到山下,给五十两银子,让过往的商队,送到明王府上。”

明王的临时行营,就在离火教山脚外三里的地方。

那根手指信送到文青手上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在场所有人,无不心惊。

一截触目惊心的手指,让文青瞬间失去了理智。

“混账!都是混账!李将军,你速速调兵,三万凤歌军尽数出动,我要把大竹府全部拿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人!”

李斌很为难。

他很想说:调动三万大军,得有朝廷旨意,或者兵部虎符。要不然,就是私自的军事行动,等同叛国。

但是他不敢说。

眼下明王已经暴怒,这个时候,任何一丁点的反对意见,都可能让自己成为祭品。

没人应声,所有人都在屏息,大气都不敢喘。

豹子跟着江可道最久,盯着那截手指看了好久,才弱弱的道:

“殿下,这手指不像是女人的手指,也不像是公子的手指!”

0273 送上门来

“不是江可道的?”

文青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立马仔细查看了一下,的确,不是女人的手指,至少,绝不会是文沁的手。但是,是不是江可道的手,就无法确定了。

豹子却信誓旦旦。

这让文青不得不信,可是,如果不是江可道和文沁的手指,对方又送过来做什么?

再说,这封信,绝对是江可道亲笔所写。

“这封信的字迹,绝对是江兄所写无疑。旁人是很难冒充的,这一点却又作何解释?”

余泽也再次拿起这封信,只有寥寥数十字。

离火教,离当火,文当兴。

江可道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封信给明王呢?求助?显然不是。

这封信应该是离火教的人,逼迫着江可道写的。如果是离火教的人的意思,那他们想要什么?

离当火,文当兴。

余泽心中一动,一股极其荒谬的念头在脑海中诞生。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文青锁着眉,点点头。向外走出几步,“余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殿下,下官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该不该讲。”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该说吗?”

“是。下官认为,这个离火教,会不会是前太子文离的势力?殿下仔细看江公子这句话,离当火,文当兴。这是前太子不甘心被罢黜,想要要挟圣上。只是,仅仅凭江公子,只怕无法要挟到圣上……”

文青脑海猛的一惊。

“不,余大人,你说的很有道理。文离这是拼死一搏了,他想拿……拿人做人质,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算盘只怕是打错了。”

确定了离火教的背后之人,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了。

首先,江可道和文沁两人,暂时来说,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危。文离这个人虽说心性不正,格局不大,但是自小也是宠爱文沁的,要杀文沁?可能性太小。

其次,离火教的窝点不可能在大竹府,顶多就会在扶风和大竹之间,这里三不管,是流寇的最佳藏身之所。

想通此处,文青立刻返身回来,召来送信的人。

“你说说看,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回王爷,草民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山脚下,有人给了草民五十两银子,让草民送个信。其他的草民就不知道了。”

文青点点头,又问:

“你是从大竹府回来的?”

“是的,草民的商队一直在扶风和大竹之间做点生意,今天刚好从大竹往回赶。”

“那么给你信之人,可是与你一起从大竹府回来的?”

“这个……应该不是,一路上,草民没见过此人。“

“好,你带路,带我们去那人给信予你的地方!”

文青当机立断。眼下正愁不知道贼人究竟藏身于哪,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用一截假手指头来恐吓自己,却反而暴露了藏身之处。

李斌的五百凤歌军已经到位,乌有为手下二十多名捕快,猛虎帮也已点齐在扶风府的所有人马,白的黑的,济济一堂。

众人跟着那商人,直直的往前又赶了三里路。

“王爷,就是这了。草民就是在这接到的这封信。”

“行了,没你的事了。此事不得对外传,否则,本王定斩不饶。”

那商人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心中却腹诽不已。果然,天家没小事啊,这五十两银子,早知道就不贪心了。

乌有为打量着此处的地形,山上易守难攻。

李斌和豹子也在琢磨着,对方到底会藏身在哪?假定对方真的藏身在这儿的山峰上,又该如何在保证江可道他们安全的情况下,把人给营救回来。

李斌想起了上次和豹子他们的切磋。

他有个主意。于是向文青禀报道:

“明王殿下,末将有话说。”

“说!”

“是。末将认为,对方如果藏身在这片山峰之中,咱们大批人马上去,恐怕回惊动对方,一旦那伙贼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文青当然明白不可逆转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撕票。

“李将军有什么建议?”

“回殿下,江公子手下的这些兄弟,身手了得,且经过特殊训练,末将认为,可以以他们为先锋,末将再率五百凤歌军殿后,形成包围圈,在救回江公子的同时,不放走任何一个贼人。”

文青听得此话,有些犹豫。

这该不会是让江可道的人去送死吧?要是江可道知道自己这样安排,岂不是会怪罪于自己?

此时豹子也站了出来。

“明王殿下,草民觉得李将军说的很对,由我们兄弟先摸上山去,搞清楚山上的情况,同时确定公子的位置,先确定公子的安全,再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是一个非常稳妥的办法。”

文青有些意动,问道:

“豹子,你也认为,李将军这样安排没有问题?”

“是的,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了。”

“好!”文青终下决心,“豹子,你可以什么需要协助的,尽管开口。”

“不需要。殿下你就瞧好了。”

说罢,豹子便领了人,挥了挥手,悄悄往山上摸去。

这片山峰,高矮不一,十几座山峰相连,要找到人,其实不算容易。你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再哪个位置设置了暗哨,如果一不小心暴露,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功亏一篑。

豹子等人的山地特种作战,早就不知道训练过多少回。

因此,这种地形对豹子他们来说,就是天然的掩体。只要一进到山里面,就犹如泥入大海,别说对方找不到了,就是文青他们,也别想轻易找到。

上山那一刻开始,豹子他们全程就是手语,彼此互传消息。

文青在山脚下,等的有些心急。

李斌宽慰道:

“殿下放心,江公子这帮手下,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行军打仗他们未必擅长,但是,这种小规模偷袭、营救,他们却是最拿手。”

文青点点头,不吭声。

豹子已经摸到了山腰上。

“有人!”豹子心中警觉,立马就察觉出,前面有人。但是心中也大定,看来,那帮贼人,果真就藏在这里。

悄无声息的靠上前去,豹子一个手刀,就将那个暗哨给解决了。

此处离山峰的最高处还有点距离,可见对方的谨慎。

刚刚藏好那名暗哨的身体,突然,前方又传来一道声音:

“你说说那小子要点什么不好,非得要蜂蜜。咱哥俩肉没吃上,净被蛰了一头包。”

“哎,别提了。堂主下令要的,也怪不得人家。”

“那也是那小子出的鬼主意,没事你烤什么肉啊?!”

豹子心中一定,对了,一定是公子。公子最爱吃,也最会吃,就这帮山贼子,怎么可能知道蜂蜜烤肉的事情?

正要行动,忽然又听得那人道:

“就是可惜了那小娘子,怎么就失忆了呢?”

0274 你也被抓上来了?

豹子暗道不妙,公主要是失忆了,那么这次行动,就算救出两人,也只能算成功了一半。

有公子在,怎么会让公主受到惊吓呢?

豹子很怀疑。但是瞬间又释然了,公子自己本身也是个读书人而已,顶多就是比其他读书人厉害,会的本领更多,但是,公子终究不会武力,无法护得自己和公主的安全。

这帮该死的,真要把公主吓得失忆了,只怕今天这山上就要人头滚滚,血染山河了。

等到两人靠近,豹子一个跃起,在他们发出惊呼之前,左右开弓,把两人打晕。这种类似刺杀式的偷袭,也是猛虎帮兄弟的必备训练工作。

江可道本意是打造一支水陆两栖作战特种小分队。

反正也不造反,训练大规模军队的意义不大。不过,有一支当世最强的亲兵护卫队保护自己,想想也不错。

所以现在的猛虎帮,看着是一个地下帮派。实际的战斗力,已经爆表。

上次与凤歌军的切磋,一柱香之内,零伤亡全俘对方,就是一个典型的明证。

要知道,凤歌军可是文国的三大王牌军之一啊。

确保前方安全后,豹子挥了挥手,立时便有左右两股队伍向前突进。

猛虎帮五十名成员已经打散,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机动应变,灵活作战,每个人都是决策者。

离山峰上的平台越来越近。

豹子他们的动作也越来越轻,因为离火教的教众,明显多了起来。

看样子,这不是一个据点这么简单,这可能是个窝点。

豹子不急着冲杀出去,真要正面硬上,估计一柱香都不用,猛虎帮就能解决山上所有人。但是,江可道他们的情况就无法保证了。

所以眼下最迫切的,是要确定江可道他们被关在了哪。

山顶的平台上,飘来一阵阵肉香。

除了少数几个岗哨,大部分离火教的教众,都围在烤肉边上,想着他们的堂主能不能分一杯羹。

豹子粗略数了一下,围着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

而外围的岗哨,眼下能发现的,就有八个。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没发现的,豹子不敢肯定,也不敢轻易下赌。

豹子沿着人群,偷偷摸了一圈,离着人群最近的小房子,只有那间木屋。

不管是不是关押江可道的所在,豹子都决定探一探。

“十二妹,你说,按理来说,你六哥就是笨成一头猪,现在也应该快查到我们所在了吧?”

“不许你这样说六哥。”

是公子的声音!

豹子欣喜若狂,而且听上去,公主也没有失忆的样子啊?

里头继续传来江可道的声音:

“行行行,我不说他。但是我怀疑这帮贼人没什么耐心了。”

“你写信的时候就没透露点什么?”

江可道叹了口气,“哎,我能透露啥啊。告诉你六哥,我们被困在一座山上?那不是等于白说嘛!扶风城外,大山大水,鬼知道这是哪座山?”

“那你还这么积极的写信?”

“咳……这个嘛,主要是我的书法独树一帜,很容易辨认。你六哥看完后,就知道,这信是我亲笔所书,旁人是假冒不了的。”

江可道老脸一红,这个独树一帜,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果不其然,文沁当场就呛声道:

“是吗?独树一帜,江大哥,我总算找着一个你不会的了。要不然,你可就真是一个太完美的人了,啥啥都会,啥啥都精通。我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现在好了,原来你还是有那么一些独树一帜的地方。嗯,很好。”

豹子在屋外听得也可乐,不忍进去打断,索性就再听几句。

江可道被文沁吐槽,丝毫不以为耻。写毛笔字而已嘛,你们从三岁开始练,我能比吗?

不过,完美的人这个评价,会不会太高了?

正洋洋得意的时候,冷不防又听得文沁道:

“当然了,你的长相也是独树一帜,这一点,和我六哥比就差了一些。”

什么?!

居然敢抨击我英俊潇洒的颜值?

江可道很生气。这个问题,就和那个“你不行”的问题一样,不可忍。

“我说十二妹,不带你这样的吧?是,文兄呢,是长得秀气了一些,但是我也不是满脸络腮胡的粗犷汉子啊!你是没仔细看我那几个属下,你就比如说豹子,长得那个粗糙,我都不忍直视。相对来说,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的嘛。”

文沁噗呲一生,掩嘴而笑。

豹子意外躺枪,在屋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暗道:

男人粗犷一些不好吗?显得男子汉气概啊!

一个个的,都和读书人那般娘里娘气的,那像什么话!

想到这,豹子不自觉的推开木屋的门。

江可道和文沁对豹子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都吓一大跳。

幸好江可道眼疾手快,及时捂住了文沁的嘴,要不然,这一声“啊”保证引来外面吃烤肉的那群人。

江可道左右瞧了瞧,只有豹子一人。

看来,不是来营救自己的。莫非,也是被离火教抓来的?

“豹子,你也被他们抓上来了?”

“啊?”

豹子有点懵。

江可道叹了口气,只以为是自己连累了豹子。

“算了,抓上来就抓上来吧。没关系,只要咱们三个坚持几天,文兄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豹子,你还没吃东西吧?”

其实是江可道自己和文沁,已经一宿都没吃东西了。

肚子正咕咕叫呢!

豹子还有点懵,“啊?”

这和豹子想象的不一样啊,按照正常的剧情走向,公子不应该是激动的流下感动的泪水么?怎么这么平淡?”

“公子,公主殿下,我是来救你们的啊!”

“行了行了,别逞强了,啊。你一个人,离火教这有三四十号人呢,你怎么救?出去送死吗?”

豹子辩解道:

“三四十号人算什么?猛虎帮的兄弟们都来了。而且,李将军率五百凤歌军,就在山脚下候着呢。咱怕啥?”

“你说真的?!”

“真的。”

江可道突然意气风发,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一脚踹了出去。

“那还他娘的愣着干嘛,把我的烤肉给我抢回来!”

0275 吃肉

豹子想去拉着江可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公子爷啊,我说的五百大军,还在山脚下啊。您这么高调的要去抢肉,不是把自己陷入险境中吗?

正在围着离火教那个头目堂主烤肉的一群教众,突然听见身后的一声暴喝,都是一愣。

他娘的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啊!

不知道这山上是咱们堂主最大吗?敢和堂主抢肉吃,是不是吃的太撑闲的啊!

等到回过头一看,声音竟然是从那间小木屋传来。江可道形单影只的,站在门口,一股一往直前的气势,离火教的众人就更是乐坏了。

“这小子是失心疯了吗?还是饿得受不了了?”

“我看他是被这烤肉馋的,自己弄出来的烤肉,结果却一丁肉沫都吃不上,急眼了。”

“不不不,说不定是那位小娘子饿的不行了。”

“有道理,不如就让我去喂饱她吧!”

众人一顿嬉笑,丝毫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那头目堂主头也不回,兀自刷着蜂蜜,口中却道:

“都他妈的嘴巴放干紧点,老子警告过你们,那小娘子是公主,公主懂吗?你们真要是干点什么,我保证,明天是出太阳还是下雨,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江可道见自己一声吼,换来的居然是对方的嘲笑。

心中不免一阵惆怅,他此刻多想大喊一声: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豹子,你是不是死了?公子我的话,是放屁吗?”

豹子从江可道身后钻出来,一脸讪讪的笑道:

“公子,嘿嘿,原本我是想着偷袭的,既然你要看,那我就正面搞死这群龟儿子。公子你看好了。”

说罢,一声呼啸,不等离火教的教众反应过来,突然四面八方窜出一大堆猛虎帮的兄弟。那几个岗哨早就不知道被拖进哪里去了。

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众围着烤肉的离火教众一网成擒。

豹子跑回到江可道身边,邀功道:

“想不到这么不经打,这和偷袭也没什么两样了。公子,你要是觉得不过瘾,我再挑两个出来,给你练练手。”

“练手?”

江可道握了握拳头,又松开,算了,打沙包手也会疼。

“算了,你把那个他们那个堂主押过来,顺便拿一块生肉过来。”

“好嘞!”

豹子应声而去,从人群中想找出刚刚坐着烤肉的那位,但是左右环顾,却不见人影。

不对啊,刚刚不是全部被打趴下了吗?

豹子指着一位猛虎帮的兄弟,厉声问道:

“人呢?贼人的头子死哪去了?”

“刚刚还在这啊……”那兄弟挠挠头,显然也想不通。

豹子暴跳如雷,“还不快去追。你,放箭,通知山下的援军,可以收网。”

一支穿云箭倏的一声,穿透云层,响彻天地。

江可道背着手,把文沁引至场中,对着豹子道:

“我说过多少次,不能得意不能得意。越是胜利的时候,就越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你们平时怎么训练的?回去给我加倍练。”

“是,公子。”

山脚下,早已急不可耐的文青等人,见着山上的信号,知道江可道和文沁已经安全,于是大手一挥,五百凤歌军、二十多捕快,尽数出动,呈环形包围状,围拢着向山上推进。

江可道训完豹子等人,这才对文沁道:

“十二妹,你看,绑咱们的人都在这儿呢,你想杀还是想杀,还是想杀,都可以。”

豹子被江可道的“想杀”给说晕了,合着说了三个选项,只有一个选择啊!看来,这伙贼人是把公子得罪死了,不杀几个人,这一道是过不去了。

文沁却摸着肚子,道:

“江大哥,我们能先吃点东西吗?”

“瞧我这记性,来来来,咱们先吃东西。”

江可道立马上手,亲自做起了粉刷匠,哦,是刷蜂蜜的粉刷匠。

“豹子,你把人排好,排成一个圈,看着我和十二妹吃东西。谁要是胆敢乱动一下,就地击杀,谁要是敢流口水,掌嘴三百;谁要是肚子敢咕咕叫,打断腿。”

江可道粗暴的宣布了对待俘虏的政策。

豹子立马执行,在豹子看来,公子开心最重要,少不得一会得拿个人头,来哄哄公子。

文沁也不管这许多,只是等着江可道的烤肉。

“江大哥,这烤肉怎么这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了。”

“哎,十二妹,那是因为你现在太饿,所以吃什么都香。别说是吃肉了,就是吃……吃那个猪食,你也会觉得很香。”江可道硬生生的把屎字憋回了肚子里。

文沁呸呸呸的吐了一口,道:

“江大哥你这是什么比喻啊,一点都不像个才子的风范。”

“我本身就不是什么才子啊!”

“哼,鬼才信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得开心了,就一起吃烤肉。聊的尴尬了,江可道就把气撒在豹子身上,豹子就只好拿离火教的那群可怜的教众出气。

等到文青他们摸上来的时候,简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这是被绑架吗?

这是出来郊游了啊!

嗯?什么东西这么香?

江可道,你大爷的,老子在下面担惊受怕,你居然在这里若无其事的烤肉吃?

文青很生气。

十二妹文沁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江可道是个大人了,怎么也不懂事?

“江兄,你这还真是好兴致啊!”

文青的揶揄,江可道充耳不闻,反而热情的邀请道:

“文兄,你终于上来啦?饿不饿,饿的话,过来吃两片烤肉。”

“六哥,快过来,我给你留了座。”

文青很无奈,决定先吃完烤肉再找江可道算账。

于是,这奇怪的一幕,就变得更奇怪了。

场所其他不知情的人,听见文沁那声“六哥”,心头都是一颤,我的妈呀,这位宫里的贵人,不会是位公主吧?

乌有为和李斌都是一阵后怕,侥天之幸啊,幸好啥事也没有,要不然自己等人这一回,那是妥妥的完蛋了。

江可道吃着吃着,突然道:

“对了文兄,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人模狗样的狗东西?”

0276 把你们教主交出来

“人模狗样的狗东西?江兄,你到底在说啥?”

文青不解。

江可道抓了一片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哎,你是不知道。那东西太不是人了,拿一大块生肉,让我和十二妹吃,这玩意是人吃的吗?那是狗才吃的。人和狗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用工具。他这是蔑视皇家威严,用狗来侮辱你们呢。后来,我就教他们,怎么把肉烤熟了再吃,这狗东西倒好,一脚把我和十二妹踢开了,我们俩一宿滴米未进,没饿死算是命大了。”

文青看着文沁,心中不忍。

自己这个十二妹,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十二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这件事上报给父皇后,自己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责罚呢!

至于江可道,文青才没心思去管,这个奸商,饿一饿也是好的。

但是,居然如此对待文沁,那就是死罪。

“来人啊,把在山腰上抓获的贼子带上来。”

立时,便有两名凤歌军将士,押着一名猥琐的大叔过来,手被反绑,但是脸上却是一脸的谄媚。

“江兄,你看看,是不是此人?”

“不错不错。老小子,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你过来,跪着。”

那离火教的堂主真的就跪下了,跪着爬到江可道的跟前,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骨气?不存在的。

命都要没了,哪里还有气?

江可道非常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人,刚刚还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转眼就成了阶下之囚,角色转变如此之快,关键是,这人居然完全能够胜任这个角色,游刃有余。

“十二妹,你说说看,要怎么惩罚这位和我们抢肉吃的恶人?”

文沁不看那人,她有些厌恶。

“我听江大哥你的。”

“好,那我就擅自做主……不,文兄你有何看法?”

江可道正要霸气侧漏的时候,眼瞅着文青在一旁,有些不对劲,于是急忙拐了个弯,征询一下文青的意见。

文青缓了缓,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查清离火教的势力分布。

看这情况,扶风府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如果真的整个文国都被渗透了,那就很危险了。必须立刻上报朝廷,彻查。

而且,还要摸一摸,这背后的人,是不是前太子文离。

如果是,那么这个组织的性质,就形同谋反。文离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不是终身监禁在天牢,就是斩立决。

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统治的帝国,出现如此不和谐的声音。

不过,江可道和文沁两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让他们发泄一下,似乎也说不过去。

想了想,文青道:

“江兄,既然十二妹让你做主,你便做主吧。”

江可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站起了身,围着那堂主转了一圈。

“老小子,我呢,给你两个选择,都是好选择,不会饿着你。”

“第一,把桌上那块肉吃了,连皮带毛,不许剩一点。”

那堂主头目咕咚一口口水,这……这难以下咽啊。只听江可道继续道:

“第二,我让人从你大腿上剜一块肉下来,你吃自己的肉,也必须是生吃。你看看,选一个吧!”

那堂主头目两股颤颤,看着江可道像看魔鬼一样。

这还是人吗?

人会想出这种主意?这种缺德的主意,是要折寿的啊!

就连文青和文沁也拧着眉毛,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场上的其他教众,则纷纷感到庆幸。还好还好,还好自己不是堂主,要不然,这个罪是不受也得受了。

“怎么?不好选?豹子,拿刀来!”

“不,别别,好选好选。我选,我选,我选吃那堆生肉。”

“呐,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没人强迫你哈。”

“没,没人强迫。我自愿的,自愿的。”

说完,那堂主头目,张嘴就是一口。

江可道看着恶心,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石块,道:

“瞧你这样,这是多久没开荤了,滚去那边吃吧!”

文青见状,压低声音道:

“江兄,这个离火教,你可知道是什么来历?”

江可道指着文沁道,“我是不知道,不过十二妹说这是前太子的势力,我看着也像。”

“怎么像?”

“办事没头没脑,绑架个公主,就能重回东宫?这不是猪脑子么?”

文青摇摇头,这事,搞不好不是自己这个大哥指示的,或许只是教中的人不满太子离位,自己搞出来的小动作。

再说了,现在也没证实,这就是文离的势力。

“你不信?不信找个人问问不就得了。”

江可道又走过去,把那堂主给提溜回来了。

那堂主满嘴的肥油,正吃的撕心裂肺,还以为江可道善心大发,要放过自己呢。

“你说,你们教主是谁?识相的,就快点把你们教主交出来,否则……否则……否则等我想好了,你就会死得很难看了。”

那堂主一副哭的表情,想死的心都有了。

合着不是放过自己,是开始审问自己啊。教主是谁?这是离火教最大的秘密,堂主以下,可以说,无人知晓。只知道教中有两大护法。

自己多希望自己也不知情啊,但偏偏,自己是个堂主。

教中的中层管理干部,重大会议都要列席,也曾有幸见过教主几次。自从太子被废之后,整个离火教就有点人心不齐了,有人主张退出文国,另谋发展。有人想要颠覆文国,让教主重夺太子之位。

只是,文国是个多大的庞然大物啊。

别说几十万常备军,就是单单一个皇龙卫,都能玩残离火教。

现在离火教之所以还好好的,那是因为帝国还没有注意到自己。

“怎么?看你这便秘的样子,不会不知道你们教主是谁吧?”

江可道手中转动着一把割肉的小刀,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堂主的下半身。

那堂主只觉得某个地方一凉,立刻就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公子,我说,我说。”

果不其然,离火教背后的势力支持,就是前太子文离。文离掌管户部那些年,为离火教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眼下,整个教派在文国已经有八大据点,设八位堂主。至于护法,没人知道在哪,这些年,离火教杀人放火的事情倒是不曾犯下,毕竟要低调。

但是,与周边国家往来,交换情报,这些事却没少做。

通敌卖国的罪名,不是文离一个人,而是整个离火教。

文青听到这里,怒火中烧,将手中的烤肉掷在地上,怒道:

“来人,所有人犯全部押入扶风大牢,严加看管。余大人,你我联名,上奏朝廷,此案,必须从严从速彻查!”

江可道不说话,若有所思。

不知道,文帝这一次,会不会调文青进京呢?

0277 回家

从江可道失踪,到此刻寻回,其实不过十几个时辰而已。

但是对于吕娘和云汐两个人来说,仿佛经历过一个世纪那么长的煎熬。

她们都不敢去想,失去江可道后的人生会是怎样?

即便事实不会如想象中糟糕,比如娘子茶和云香的生意,就足够她们几辈子衣食无忧。比如凭着江可道和文青的关系,两人也能得到一定的照拂。

但是,两人依然不愿意去想。

那个最坏的结果,如果一旦发生,或许摧毁的不是她们的生活,而是她们的精神。

江可道随着大部队,往扶风府走。

天色已晚,三十多名离火教的教众,被临时羁押在凤歌军军营。很牢靠,在这扶风府地界,再也没有比凤歌军大营更稳妥的大牢了。

李斌作别江可道,本想着设宴给江可道压压惊。但是此案牵扯太大,出不得一丁点的意外,所以李斌必须亲自看管这帮子胆大妄为的匪类。

至于请客吃饭,用江可道的话来说,来日方长嘛。

文沁今天例外的没有要求住在江府,而是选择回明王府下榻。想必是经此一遭,身心俱疲,还没恢复过来。江可道也只是宽慰了几句,目送文青领着文沁,向王府而去。

几位大人,余泽、叶思远、乌有为也都一一告别。

乌有为本想提一嘴六子拜师的事情,但是看这状态,显然不合适,只能是再等其他时机了。

转眼间,街道上,就只剩江可道,还有豹子领着的猛虎帮了。

“走吧,咱也回家。不离家,不知家的可贵。”

江可道转头,往江府而行。豹子招招手,猛虎帮的兄弟也都各自散了,豹子紧跟在江可道身后。他再也不敢让江可道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有两名猛虎帮的成员,没入夜色中,一路暗中相随。

这也是豹子安排的。经过这么一次经历,豹子深刻的觉得,必须加强公子的安保。这是个很严峻的问题。公子才华无双,挣钱无数,难免不会引起一些人的眼红,保不齐就要动什么歪心思,多一份保障总是好的。

“豹子,明天你去吕娘那里,领五千两银子,给兄弟们发下去。这一趟,辛苦大家了。”

“是。啊?公子,不用不用,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说,保护公子不周,本就是我们的过失,怎么还有脸领银子?”

江可道停了脚步,很认真的和豹子说道:

“豹子,你怎么样和帮中的兄弟相处,我不知道。但是,管理你的下属,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功必赏。大家出生入死,固然是因为兄弟情分,不过,兄弟也要吃饭也要养家啊,一点银子,不是收买大家,而是尊重大家的付出。懂吗?”

豹子似懂非懂,还想争辩:

“就算这样,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五千两银子,平摊到每个人身上,就有一百两!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寻常百姓家里,一年下来,能存上二三十两银子,算是了不起了。一百两,对于这些汉子来说,那是一笔不菲的巨款。

“就这个数吧!你一个大男人,小里小气的。银子,咱们可以挣,要多少就能挣多少。兄弟,这一辈子,或许也遇不上几个。”

两个人一前一后,终于回到了江府。

门房陈叔看见江可道的时候,真正应验了那句“老泪纵横”,出来迎接江可道的时候,嘴里颤颤巍巍的说着:

“老爷,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接着,陈叔便像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转身就奔进了院子,四处呼喊:

“老爷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

“老爷回来啦!”

喜大普奔。江可道第一次感觉这个词也挺温暖的。

云汐原本正在吕娘的厢房中,两人昨夜一夜没睡好,脸上都挂着满脸的憔悴。只不过,两人也不再流泪了,似乎这辈子的眼泪,都在昨夜流完了。

整个扶风府的力量已经运转起来,据说,连凤歌军也出动了,相必,公子很快就能找到了。

但是这一等,又是一天,眼看天就黑了。

秋月已经第八次端着热好的饭菜过来,两女就是不吃。不是不吃,实在是食之无味,吃不下。

“吕姑娘、云姑娘,你们不吃饭,身体垮了。等到老爷回来了,还怎么伺候老爷啊?”

秋月央求道。

还没等吕娘和云汐答话呢,便听见陈叔那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

“老爷回来了!”

秋月端着的饭菜“砰”的一声就掉地上了。吕娘和云汐也冲了出来。

整个江府的人,不管手里在忙着什么,都纷纷跑了出来。

仿佛江府那塌了的天,又重新撑起来了。

江可道走进院子,看见众人对着自己笑。江可道能感觉到,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秋月泪流满面,哭的像个孩子,肆无忌惮。

吕娘和云汐紧握着手,不再流的泪,又一次忍不住的流。

“都干啥呢,干啥呢。老爷我完整无缺的回来了,要高兴、高兴。”

江可道其实也很感动,这是自己的家,这些人,是自己的家人。

回家的感觉很好。

真好。

“那个陈婶啊,厨房还有什么吃的没?我饿了。”

陈婶抹了抹眼角,“有有有,老爷您歇着,我这就去弄好吃的来。”

江可道搂过吕娘和云汐,,对众人道:

“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都感受到了。都去忙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待到众人散去,江可道才低低的说了句:

“对不起。”

他当然知道,这十几个时辰,吕娘和云汐只怕是度日如年。从两张明显消瘦的脸上就能看出,这两位,所受的心理折磨,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这是真正爱自己的人,才会如此牵肠挂肚吧?

这一顿晚饭,自然是江可道和吕娘、云汐三个人一起用餐。豹子很识趣的自己跑到厨房就解决了。

“来来来,两位小娘子,你们辛苦了。来,多吃点。”

江可道主动献殷勤式的夹菜。

云汐看了看吕娘,吕娘点点头,云汐便道:

“公子,咱们家,得立一条新的家规了。”

0278 玉佩之谜

江可道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自己这一家之主的地位,难道就因为失踪一天,就要被动摇了吗?

家规?

江府有什么家规?

没听说啊。虽然自己偶尔会恐吓一下下人们,要扣工钱,但是也从来没扣过啊。虽然自己偶尔还会威胁一下下人们,不会背后说人闲话,但是自己鼓励大家当面说闲话啊。

哪来的什么家规?而且,这个家规竟然还要加一条。

江可道有些懵。

“咳……那个,云汐啊,这个家规是怎么回事?”

云汐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道:

“公子,有鉴于你对这个家的重要地位,我和吕姐姐商量了。以后公子无论在家还是出门,秋月会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相陪,片刻不离身。”

“就这个?”

江可道还是有些懵,这算什么家规。

“就这个。”云汐和吕娘异口同声道。

整天整天的被秋月跟着,听上去也不觉得有什么啊。但是江可道却发现了问题。

“可是,云汐啊,你看,难道公子我上茅厕,秋月也跟着吗?”

这个时候,吕娘也放下了筷子。

三个人好好的吃着饭呢,没事提上茅厕的事情干嘛?

云汐佯装生气,道:

“公子,你再这样蛮不讲理,我可不管你了。”

江可道看着云汐,又看了看吕娘,感觉不像在开玩笑,这才正式道:

“我说两位娘子……”

“呸,谁是你娘子?”

“好好好。这个问题我们一会再说,我们还是先解决家规这个事情。让秋月跟着我呢,我觉得没必要,别着急,你听我给你们说。”

江可道捋了捋思绪,在想怎么解除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这就是一个监控器啊,自己每天干了啥,秋月这个没道义精神的丫头,肯定事无巨细全部汇报给吕娘和云汐了。那自己岂不是一个透明人了?

说好的给彼此一些空间呢?

“你们看,你们这么做的出发点呢,是为了我不被人掳走了。对吧?但是呢,第一,这男女有别,上茅厕的事情就不说了。洗澡睡觉,我总不能当着秋月的面吧?第二,就秋月那样,随便来个贼人,估计都能把她吓晕,她又怎能保护我?”

云汐和吕娘相视一眼,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啊。

但是,也不能就此放任公子吧?

江可道见两人听进去了,继续道:

“我看要不这样,以后呢,就让豹子跟着我,左右不离身。”

“可是,这次也是豹子跟着,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次是意外,纯属意外。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以后我和豹子,吃同席,睡同眠。”

江可道说完,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还不如让秋月跟着呢。

搞基?搞基是不好的,搞基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坚决杜绝这种苗头。

吕娘和云汐最终还是同意了江可道提出的方案。

毕竟,放一个丫鬟过去,保不齐什么时候,秋月就会变成三姨太了。还是豹子靠谱一些,至少,江府的女主人,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第二天,整个扶风府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乌有为带着人,四处走动,暗访离火教在扶风的余孽。

至于其他的州府,那得等朝廷的旨意,由其他的州府去查了。但是,扶风府,是绝不允许再出现一个离火教的人了,否则,明王的面子摆哪?

江可道自然管不着这些。

他是一个良民,没有查案的任务。

不管,有一桩和他有关的悬案,文青正要和江可道商量。

很奇怪,出门居然没有带那个跟屁虫文沁。

江可道把文青迎进门,“文兄,稀客啊。十二妹的情绪好些了吧?”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文青闷闷不乐。

自打文沁回到明王府后,就一直缠着他,说要听江大哥的故事。说江大哥怎么会这么多本事?说江大哥还会什么?

文青能说啥?

他就只好闷闷不乐了。这可是帝国的明珠,现在变成了江可道的小迷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可道看着文青的苦瓜脸,有些不解。

“怎么了这是,案子很难办?”

“嗯,的确有些难。我到现在都有些想不通,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

江可道大大咧咧,“这有什么想不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文离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权力欲望熏天,培植一些自己的势力,也很好理解。”

文青不说话,掏出那枚玉佩。

“我是说,我想不通,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

江可道一把就抓了过来,看来缘分未断啊,这块古董最终还是自己的。

“这玉佩怎么在你这儿啊?谢了啊文兄。前天晚上扔出的时候,我还好一阵心疼,古董啊,很值钱的。”

文青莫名其妙的看着江可道。

这家伙,这玉佩真的是在他手上的。他不会是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吧?那他怎么得来的?要说武安侯经过扶风府,不小心丢失了玉佩,被江可道给捡走了,这种故事发生的概率基本为零好吗?

“这玉佩真是你的?”

“怎么?文兄你以为我就贪这点财?”

“不是,我不是说它值不值钱,我是说……你怎么会有这个玉佩?”

江可道这才放下心来。看样子,文兄这是不明白古董的价值啊。

也对,他出身皇家,皇宫里什么古董没有?再说了,他明王府,什么古董没有?

“你说这个啊,一个老头子给我的。那天是一个炎炎晴天,我还在明台府,想去天下茗居喝杯茶,就碰上两老头子下棋,那个棋艺是真差,我看不下去,就决定指导指导他们。”

“当时那个场景,你是不知道,杀得是难解难分。我出于晚辈礼,也不能太过分是吧,就故意让了几个子,岂料,让完几个子后,那老头子还是不行。哎,下棋这件雅事,真的不适合他老人家啊。”

文青听半天,也没听到关键的东西。不由得道:

“说重点。”

“好吧。他说他叫李远哲,以前是个带兵打仗的。我反正不认识,不过,赵灵儿应该认识啊。当天下棋的,还有灵儿他爷爷,说叫赵甫。”

这就对上了。

不过,文青就更迷惑了。

这两位都是帝国赫赫有名的存在,江可道为何提起两人的名字,丝毫不认识一般?

“江兄,你不认识赵老爷子?”

“不认识啊。”

“那你也不认识李侯爷?”

“李侯爷是谁?”

文青点点头,这就是福将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武安侯既然交给江可道,足见他老人家对江可道的器重。虽然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但那也是福啊。

江可道对文青的问题也表示莫名其妙。

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害怕的问题就是:你居然不认识我?

文青准备给江可道好好普及一下赵老爷子的事迹,毕竟是灵儿的爷爷,就在这云州的一州四府,江可道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会被人说笑的。

两人跳过玉佩的话题,开始说起一代帝师的八卦。

0279 李钱贵的问题

老帝师赵甫的八卦实在是不多,文青大约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没什么料可爆了。

这让江可道觉得非常的意犹未尽,原以为可以抓住什么把柄,下次见到那老头的时候,好好“羞辱”一下他。现在看来,只会羞辱了自己。

因为文青讲的,全是老帝师的光辉事迹。

什么年轻时连过府试州试殿试,一举被圣上点为状元。

之后入主国子监,加衔翰林,御书房行走,与当今圣上讨论天下教化之道。

等等不一而足。

江可道非常鄙夷文青的所为,就因为赵甫是赵灵儿的爷爷,你也不能尽挑好的说啊。这叫八卦吗?这叫人物列传好吗?

草草的结束了这场不太愉快的交流,江可道便送走了文青。

经过几天的调查摸底,乌有为终于有了斩获。

潜伏在扶风府的离火教的教众,居然还有二十几人之多,而且还有个不小的头目。他们在城外往西五里的山峰上,只是一座避难所。比如扶风发生战事了,教众就可以躲上山去。但是真正的窝点,反而设在了扶风府内。

捣毁了离火教的窝点,从中搜到三个账本。

里头密密麻麻的,很多数字。乌有为大概翻了一下,就觉得头大,看得两眼冒星星。

不过,仅仅用几天时间,就彻底摧毁了离火教在扶风的势力,乌有为这个大功劳,跑是跑不掉的。

扶风府衙内。

余泽也很头疼,要核算这几个账本上的内容,是一件很费时费力的事情。

“叶大人,你看这事,要不……”

“大人,余大人,下官在算学一道,也是两眼一抹黑。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我恐怕也看不出来,别凭白耽误了证据。”

叶思远立马回绝道。

简单的算学,当然没问题。但是,这几本账本,进进出出,中间又涉及到扶风府的官员,来来往往,就复杂的很了。

“不过,余大人,不管这账本如何算。李钱贵这个人,还是要立即控制起来。”

“你说的不错,无论他是出钱的,还是捞钱的,既然和离火教有瓜葛,就不能轻放。”余泽非常赞同叶思远的看法,“乌捕头,你现在就带人,将李钱贵缉拿归案。”

“是,大人。”

两位年近半百的老头子,又开始揪着头发,在算账了。

而且不能有丝毫算错,要知道,这伙贼人绑架的可是公主啊!死罪,死则死矣,可不能因为这个而牵扯到自己头上。

余泽和叶思远一直忙到夜深,晚饭也是囫囵对付了两口,终于撑不下去了。

“我说叶大人,我们要是直接把账本呈给王爷,让王爷去操心这个,会不会不妥?”

叶思远眼睛一亮,心中暗道,就等你这句话呢。

你是府台,你不说,我又如何敢提。

“应该不会吧。毕竟,这是一手证据,理当先呈给王爷过目。余大人,我看,这事要不然就这么定了吧?”

“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两只老狐狸会心一笑,把账本收拾好,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刚刚擦亮,文青就收到了余泽和叶思远递上来的账本。

这是离火教与扶风府官员勾结的重要证据。离火教虽然人数不多,但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这些钱哪来的?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余大人,可查清楚了,是哪个口子的官员参与其中了?”

“回禀殿下,下官已查实,掌管钱粮的李钱贵李大人与此事有脱不了的关系牵扯,下官已经令人拿下李钱贵,此刻正收押在扶风大牢内。”

“哦?李钱贵?掌管钱粮?那就没错了,他原就是太子一系的人,太子掌管户部,底下的官员自然也唯他命是从。这个李钱贵挪用了多少银子?”

江可道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余泽僵在那,不知道作何回答,是啊,到底挪用了多少银子呢?难道没一个数吗?叶思远见状,赶紧解围道:

“殿下,这几本账本,我们拿到手后,第一时间就给殿下呈了过来,尚未来得及核算。”

此刻的余泽和叶思远,皆在心里默念:可千万别让我们带回去核算,可千万别让我们带回去核算。

文青看着案桌上的账本,似乎在思考什么,道:

“行了,你们退下吧。”

既然扶风有账本,那么毫无疑问,其他的州府一定也有类似的账本。

甚至,太子的户部也有这样的账本。

整个帝国的钱粮,竟然为一个小小的离火教在提供支持,要是文帝知道了这件事,又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文青想的更深远。

他担心朝局的动荡。文国好不容易迎来发展的契机,要夺回世界三大强国的地位,就在这一两年,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可是,如果任由这群蛀虫继续在各自的位置上待下去,还不知道会酿成多大的祸患。

文青很矛盾。

“夫君,又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臣妾喊你几句了都没听见。”

“啊,是灵儿啊。我在想一些事情,想的头疼。”

“还是离火教的事情?”赵灵儿问道。

文青点点头,“不错,有证据表明,扶风府的官员和离火教有所勾结,为离火教提供了大笔银子,供其活动。”

“那就一并拿下就是。”

赵灵儿轻描淡写的道。事实上,在她的概念里,就是非黑即白那样简单。

好人,那就好好对待。坏人,那就不能放过。

看着眼前几册账本,赵灵儿随意翻了翻,但看见密密麻麻的数据,不仅有从府库里提取的银钱,还有赈灾的,还有送往凤歌军军粮的,均有不同程度的贪墨。

“这个李钱贵,该杀!”

对一个即将临盆的人来说,说出这种话,足见这事的恶劣程度。

朝廷下拨下来赈灾的款,竟然用来去支持一个教派的活动;朝廷拨付给边军的军粮,竟然也被用来去支持一个教派;这样的人,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灵儿,你去歇着吧。这事儿,我来处理就好。”

“夫君你也别太操劳了。这账本一时半会是算不清楚的……”说到这,赵灵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或者,夫君你可以把江可道那个臭小子喊过来,没准他算得快一些。”

“是吗?江兄还会算学?”

赵灵儿调皮一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0280 帮个小忙

文青思量半天后,还是决定找江可道试试。

毕竟,这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谁也没规定,他没显露过这方面的本事,就代表不会啊。

他做饭之前,谁知道他是个厨子?

他作诗之前,谁知道他是明台府第一才子?

他卖茶叶之前,谁知道他是个生意人?

他抵达扶风之前,谁知道他还是个在野的将军?

再说了,即便江可道不会算学,也不损失什么嘛。想通此节,文青第二日便带了三本账册,亲自登门。

今日的江府,格外热闹。

斗地主的盘子,开了两桌。

江可道、吕娘和云汐一桌,秋月、夏雪和豹子三个人一桌。两桌人马斗得是不可开交,江可道这边,云汐成了最大赢家,目前牌面上已经进账七十两银子;秋月那一桌,反而是豹子这个新手一直小赢,四十两银子归在自己手边。

豹子甭提有多高兴了,这简直比那个自由市场为自己挣了几千两还要兴奋。

因为这成就感、刺激感,满满的。

“公子,你想啥呢,吕姐姐一个顺子,你要吗?”

“要,怎么不要。我看怎么出合适呢!”

江可道此刻正在陷入一个深深的思考之中,为什么自己这个赌场老手,会在一帮“小学生”级别的选手之中,屡屡失利。上次和秋月她们玩,也是输多赢少;这次换了吕娘和云汐,结果还是输多……,没有赢过。

“我大!这一把,我这个地主终于要翻身了。”

“四个五!”这是云汐在出牌呢。

江可道瞪着云汐,满脸的不解,“你就只剩四张牌,为什么刚刚不出掉,要等到现在?”

云汐摸摸头,还以为江可道在说她不会玩。

“这……公子,我这不是怕你也有炸弹,所以就等了等嘛!”

“大姐,你空手的炸弹,你怕啥啊?你这是在看我笑话吧?”

“哦,云汐知道了。下一把,就不会这样了。”

“想的美,你还想下一把还拿炸弹,你做梦呢吧!”

付了钱,江可道快速的洗好牌,由于云汐和吕娘发牌技巧生疏,于是无论输赢,洗牌和发牌的动作统一都交给江可道了。

“开始了啊,我抢地主。”江可道率先道。

吕娘不出声,云汐也不出声。

“你们要不要,不要这把的地主就归我了啊!”

“过。”

“过。”

两位小农民出奇一致的选择,让江可道暗暗得意了一会儿。

自己手上的牌可溜的很,三手打完,保证吕娘和云汐还没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

“公子,快翻底牌看看。”

江可道一把掀起三张底牌,顿时傻眼,苍天啊大地啊,你是故意来捣乱的吧?

江可道吞了口口水,强装镇定。

“一个三。”

由于多了几张散牌,江可道决定徐徐图之,大不了自己把两个鬼拆开来就是了。虽然打法猥琐了一点,但是好歹能赢不是?

“一个二。”

云汐跟牌,吕娘摇了摇头。

江可道现在已经习惯了对方这般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了。

“不要。”

“那我也一个三。”

吕娘见状,抽出一张牌,道:

“我一个二。”

“出出出,你继续出给我看看。”

吕娘捋了捋,数着牌呢,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小顺子。”

江可道欲哭无泪,这还叫小顺子,这是大顺子好吗,大大大!

要不要一对鬼压上去呢?压上去,必输无疑。但是气势上赢回一阵。不压吧,万一吕娘那妮子又一把给出完了,那就完蛋了。

“不要!”江可道决定赌一赌。

“一对三!公子,我只有五个牌了。”

“我过一对九。”

“那我过一对二。”云汐紧跟着出道。

江可道垂头丧气的看着云汐,道:

“你有三个二?”

“呀,公子,你怎么知道的?你偷看了我的牌?”

“我偷看你的鬼!你自己都已经出三个了!”

“哦哦,我都忘记了。一对二,公子,你要不?”

江可道一对狂炫酷的鬼在手上,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炸吧,不炸吧,炸吧,不炸吧。

很揪心。

“一对鬼!”

反正四个二都出完了,自己这对鬼不要就不要了。

云汐和吕娘都露出害怕的神情,摇着头说不要。

江可道寻得机会,一条超级长顺子打了出去。手上就只剩两张散牌了,根据敌方的打法,自己极有可能蒙混过关,一个小牌也能过掉。

“等一下,我有个炸弹要出。”

云汐的声音如一道惊雷,雷的江可道外焦里嫩。

“不可能吧,你这都已经连续第五把拿炸弹了,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公子,什么是出老千?这个牌是你给我的啊。”

“算了,你出吧。”

不出意外,毫无悬念。这一把江可道又输了,输了一把大的。

文青到来的时候,江可道正郁闷着呢。

“江兄,江兄,我来看你来了。”

从文青的进门方式,江府的下人们大致能判断出,这位王爷殿下的心情。

比如今天,心情就应该很不错。

如果心情很糟糕,王爷殿下的进门方式通常是:江可道,人呢?滚出来!

所以秋月等人虽然起身立在一旁,却并没有立即收拾了桌子上的纸牌。

文青走进院子后,眼睛瞧的都直了,江可道这是在家做什么呢?一群人,围着两个桌子,掰手腕吗?

“江兄,你这是在干啥?”

“没干啥,输钱呢!”

文青一听,来了八卦的兴致,问道:

“怎么,你们打赌掰手腕么?算我一个算我一个,我赌豹子赢。”

“废话,掰手腕还用赌吗?”

“那你怎么输钱了?”

“斗地主啊。这玩意真得戒掉了,斗不得斗不得,十斗十输,败家啊。”

文青非常好奇,大概打死也没想到,江可道竟然在自己的家里开了个赌场。而且这游戏规则听上去还挺新鲜的。

在文青的淫威胁迫之下,江可道非常不情愿的把规则打法都给文青介绍了一遍。

文青跃跃欲试,从司马寻手中拿了十两银子,硬是要上场玩几把。

江可道还不信这个邪了,就文青的智商,那是绝对不可能赢自己的。于是令豹子围过来,三个人马上进入状态。

吕娘她们也不方便继续打下去,只好默默告退。

十几局过后,江可道终于败给了现实,公子我投降了可以吗?

文青意犹未尽。

“江兄,再来几盘,再来几盘。这个什么斗地主,确实很好玩啊。”

“不来了不来了,没钱了。”

“你会差这点钱?”

“差。不是,我说文兄,你就专门过来找我斗地主的?”

文青想起账本还在司马寻手中呢,正事还没办。

“不是不是。正事一会再说,咱们再来几盘。”

“什么正事?”

“就是请你帮个小忙,小忙而已。”

江可道一听,直觉就告诉自己,肯定又是一个坑,不等文青继续说下去,立马高喊道:

“秋月,送客!”

0281 除非把婚赐了

秋月闻声进来,却被文青挥挥手给赶出去了。

“出去,都出去吧。我和江兄单独聊点私密话题。”

江府的下人无视江可道的挽留,都默默了退了出去。

没办法,王爷就是有这点好,到哪都和到自己家一样,想指挥谁就指挥谁,而且还能指挥得动。至于家主,只能在一边先凉快了。

江可道有些无奈。

“文兄,到底啥事,你说吧。先说好,逼良为娼的事咱可不干。”

文青笑眯眯的从司马寻手中接过三个账簿,摆在桌上。

这份离火教与扶风府衙官员勾结的证据,就这样轻巧的呈在江可道面前。

江可道随手翻了翻,只是一些账目往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文兄,你再不说话装神秘,我就走了啊。”

“别急啊,江兄你仔细看看这三个账本。”

“看过了,没什么奇怪的。凭我经商的天赋,几个账本难道还看不清吗?”

江可道信誓旦旦。

文青大喜,忙道:

“那就好那就好,江兄,你帮我仔细算算,这里头的账目往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是扶风的官员和离火教勾结的重要证据,这些数据非常重要,会上报给朝廷,由朝廷统一出各大州府的数据,才能知道这些年,文离到底亏空了多少国资。”

江可道心道:原来是找我算账。

可是,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得想个什么条件,比如,让这小子把自己的婚给想办法办了,这事也拖了好久了。

江可道面露难色。

“文兄,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这个第一才子,是诗才厉害。这算学嘛,我这就……我这就实在是……不好说了。”

文青眼睁睁的看着江可道说谎,心中郁闷。

这人嘴皮子上下一番,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江兄,你刚刚还说,凭你经商的天赋……”

“是,我做生意呢,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天赋,但是你也看见了,我都不管账的。就是因为看见那些数字啊就头疼。”

江可道的瞎话张嘴就来,文青彻底无语。

文青知道,江可道这是等着给自己提条件呢,这小子以前就说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连晚餐也没有。想要得到,就必须要付出。

还真是人间至理。

“说吧,你想要什么?”

江可道犹犹豫豫,在想着要不要委婉一点的表达。毕竟这事,文青自己也做不了主,只能通过他去影响文沁,再通过文沁去影响文帝。

这条曲线,已经非常曲了。

江可道决定单刀直入,直接表明自己的要求。

“文兄,你别怪我。实在是兄弟我,也被这事折磨得死去活来。这样吧,你想个法子,让圣上帮我赐婚,同时迎娶吕娘和云汐,只要这事办成了,从今往后,我江可道就是文兄你的左右手,想让我干嘛就干嘛。”

文青:“啥意思这是?”

江可道白了文青一眼,“这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恭喜你喜提当世第一才子,从今往后多了一个狗腿子了。”

文青正色道:

“江兄,我一直把你当兄弟,可从没把你当下人看。你别误会我,这账本能算就算,算不了也没关系,我去找余大人就是了。”

在文青的心中,能找到一个这么有趣的灵魂,而且还能和自己谈得来,那实在是太珍贵了。旁人不知道,他自家明白自家事,身为皇室王爷,别说朋友了,就是连谈心的兄弟都没有一个。

自从懂事到现在,文青的心就像一座孤岛一样。

江可道的出现,就像是一缕微光,刺破了这勾心斗角的黑暗。所以文青特别重视这段友情,从不掺杂其他,就是怕夭折了。

江可道没想到文青的反应这么大,自己刚才说什么了?

只是开个玩笑嘛。

“文兄,言重了言重了。我不是说要当你的狗腿子,我的意思是说……额,我到底是说来着呢?”

“行了,江兄。你的事情,我放心里呢。这算账本也确实为难你了,哪有人无所不能的呢,我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听灵儿的意见,来碰碰运气罢了。”

眼见文青就要拿起那三本账簿,江可道一手压下。

那还能怎么办呢?

文青都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自己再装模作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至于成亲什么的,哎,看命吧。

“文兄,算账嘛。我偶尔也算算,你要是不着急,就我来看看吧。”

“江兄,不勉强?”

“勉强是有一些勉强……”

“不勉强就好,不勉强就好。那我就先走了,三天,给你三天时间够不够?”

文青打断了江可道的话。

江可道欲哭无泪,对方是王爷,可不就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想打断你的话就打断你的话。

要说,打断你的话那算是客气的。碰上不客气的王爷,他都有可能打断你的腿。

“三天啊……”

话没说完,又被文青给打断了。“要是三天不够,我可以再宽限一天。但是太久了也不行,你知道的,这份证据要上交朝廷的。”

江可道叹了口气,道:

“虽然成亲的事情,你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我既然答应你了,要看账本,那就肯定会帮你看。你等一会啊。”

“等什么?”

“等一会我告诉你结果啊。”

文青大惊,“江兄,这事很重要。你可别对付一下就完事啊,出不得错的。”

“文兄你见我什么时候浪过?”

“什么是浪?”

江可道摆摆手,一边翻开账簿,一边道:

“浪,就是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自以为很绚烂,拍在巨石之上,变成了一滩水。简单来说呢,就是你们说的孟浪。”

“哦。”

文青见江可道看得仔细,也不再出声。

他虽然不相信,江可道能短短时间计算出这三本账簿的问题,但是也抱有万一的期待。万一呢?是吧。这事也说不准。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江可道合上了第三本账簿,心中快速计算了一番。

然后,伸出双手,把账簿全部推回给了文青。

“文兄,这个李钱贵死罪啊。五年内,竟然给离火教提供了八十万两白银、三十七万石粮食,其中,有二十万是朝廷下拨赈灾用的,十七万是军粮。”

文青听着这些数据,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对李钱贵贪赃枉法的不可置信,而是对江可道如此神速的计算出这所有账目的不可置信。

“江兄,你真的,算完了?”

0282 天纵之才

“什么叫我算完了,我这不好好的嘛,怎么说话呢。”

江可道对文青的用词不当表示强烈谴责。

文青一愣,回过神,又解释道:

“江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三本账簿,你全部算完了?”

“对啊,几本账簿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完,江可道还是觉得文青的眼神充满了疑问,于是又道:“你如果不放心,明天找余大人他们核实一下。走吧,今天就不留饭了。”

江可道丝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文青此刻根本就没心思留下来吃饭,他的脑海里,全是这三本账簿的事情。当然,还充斥着对江可道如此神速的计算出账簿结果的浓浓的不可置信。

从江府返回后,文青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奔往府衙。

他想要求证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可能比这基本账簿还要更重要。

试想想,如果文国出了这么一位经天纬地之才,只是留在扶风府卖卖东西,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余泽和叶思远见到明王又一次亲临府衙,还以为是账簿出了什么事情,胆战心惊。

“下官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余大人,叶大人,这三本账簿我找人看过了,也有结果了。不过,我想让你们府衙再核算一遍。这件事很紧急,我希望府衙的相关人能够全部调动起来,两天后,我来拿结果。”文青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余泽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烫手的山芋怎么转悠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上了呢?

“殿下……这个……两天时间,是不是有点紧?”

“有点紧?不。一点也不紧。”

文青想起江可道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把三个账簿看完了,对比起来,两天时间简直是太宽裕了。

“下官……遵命。”

没办法,余泽能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是明王,真正的西境摄政王,军政一把手抓。

明王府。

文青简单把今天的事情和赵灵儿说了说,口中只道这事不太可能。

赵灵儿秀眉微蹙,却有不同的看法:

“夫君,我倒是觉得,江可道说的一定是真的。那个臭小子,你可曾见过他做过没把握之事?他既然敢说出口,那么这个数字就一定是真的。倘若别人算出来的,和他的不一样,那也一定是别人算错了。”

文青大奇,赵灵儿对江可道的信任那不是一点半点啊。

“灵儿,你就这么确定?”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可是灵儿,你不觉得太离谱了吗?江兄的诗才冠绝天下,经商也是前不见古人,他对农事也颇有经验,无论是水车,还是大棚蔬菜,都非常人所能及;而且,江兄的军事才能直逼三大王牌军的大将军,扶风一役,以区区一百多人伤亡的代价,全灭夏军八万人。如果不是为了活捉对方的大将军,这场战役可能一个伤亡都不会有。灵儿,你不觉得,这些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吗?”

文青一口气,把自从认识江可道以来,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

说完后,就连自己也感觉像在说假话一样。

“夫君,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但是,他是我文国之福。倘若夫君有意……算了,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文青不笨,很敏感的捕捉到了赵灵儿想要表达什么。

倘若自己有意角逐那个位置,那么江可道将是自己最无往而不利的杀手锏。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只可惜,自己没这个意愿。再说,江可道那小子懒成那样子,要他去勾心斗角,不如杀了他。没看他在任明台府学政的时候,能旷工就旷工,能逃班就逃班。

两天后。

府衙十二个时辰,换人不换岗,天亮就熄烛,天黑就点灯,终于把三本账簿算完了。

余泽已经累得明显老了一圈。

“哎,人老了,再也经不起熬夜了。”

“余大人哪里话,我看你还健朗的很。”

“叶大人,这账簿是算完了。咱们是不是该派人去请示一下王爷,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弄?”

“合该如此。”

文青抵达府衙的时候,见府衙里的人,一个个顶着黑眼圈,心有不忍,道:“都散去吧,回去休息两天。”

临了,又道:

“余大人和叶大人留一下。”

余泽和叶思远把文青迎进府衙内堂,摊开账簿,再拿出一张纸,里面记着一些数据。

“殿下,结果出来了。”

“说说。”

“是。经过我们仔细核算,李钱贵在位期间,一共给离火教提供了八十万两白银、三十七万石粮食,其中,有二十万是朝廷下拨赈灾用的,十七万是军粮。”

余泽的声音仿若一道惊雷,炸得文青头皮发麻。

竟然真的,一丝一毫都不差。

不可能啊,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人?无所不会无所不通?

余泽见文青一时愣在那,还以为文青被这巨额的数字吓懵了。于是只好开解道:

“殿下,李钱贵罪该万死。这么一笔大的账目,不知道扶风府需要多少年才能累积够。幸好天佑扶风,派来了江可道江公子这等人物,让扶风的日子好过一些。”

文青晃过神,点点头,拿了账簿。

“行了,余大人叶大人,你们也辛苦了。此事本王会上奏朝廷,你们功劳不小,本王也会一一禀明。”

回王府的路上,文青的脑海里一直都在回荡着一个词。

天纵之才。

必须严肃而又重大的向朝廷举荐,倘若这等人才,流落在文国边境,那是文国的巨大损失。哪怕江可道不愿意做官,去国子监走走看看,那也是好的。

江可道当然不知道,好心帮个忙,把自己给帮进去了。

一封举报前太子文离以及文离的下属势力离火教的奏疏,快马加鞭,正在奔往帝都天安城。

同时,这封奏疏的最后,有一封明王文青的举荐贴。

藩王荐人,历来都是大忌。

但是这封举荐贴,却让文帝眉头紧皱,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0283 惊天大案

前太子文离!

离火教!

挪用国资!户部可能瘫痪!各州府亏空巨大!

这些字眼,让文帝铁青着脸。

登基在位多年,文帝的修养已经算得上是很好了。虽然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寻常小事小情,都很难让他情绪波动。

前太子文离就有这个本事啊!

短短几个月,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是要气死自己,要逼死自己!

用国家的钱粮,去养大自己的势力,这是要造反啊!

收到文青的奏章后,第二日一早的朝会,文帝便黑着脸上朝。他一夜未眠,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众爱卿,近来各州府可有什么大事?”

三公以下,朝堂上的众大臣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道圣上为什么突然问起各州府的事情。连日来,可谓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并没有什么大事啊。

这其中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太傅范则然和太尉吴见也一头雾水。

如今的朝堂,已经不见太宰好久了。名义上的三公,其实已经变成两公。

三皇子文若,并没有在太子分崩离析这场斗争中获得太多好处。依旧只是挂职兵部,领着几支府军,想要染指边军,寸步难行;想要伸手朝堂,大门紧闭。

“怎么?都不说话?”

文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太傅见众人都不敢乱说话,只好自己站了出来,奏道:

“回禀圣上,各州府近日来并无特殊情况上禀。”

“是吗?户部呢?”

户部尚书郭守义虎躯一震,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圣上了啊。太子被罢,自己所统领的户部,已经成了人人嫌弃的冷衙门。

满文国,谁不知道,户部乃是太子所管。

太子出了事情,户部焉能没有事情?之所以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调查,不是文帝仁慈,而是朝堂不能震荡。

太宰与太子的罢免,已经足够掀起风浪。全赖文帝对朝堂百官的绝对掌控力,才让这事的影响力降到最低。也正因如此,户部才得以苟延残喘。

见文帝问话,郭守义立即回禀。

“回圣上,臣在,臣在。”

文帝也不看他,仍旧盯着百官,道:

“郭守义,你在这个位置上多少年了?”

“臣……臣在文成十三年就履任尚书一职,至今,至今已经七年。”

“七年?不错不错。郭守义,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朕说?”

郭守义脑门上的汗都沁出来了。

一定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但是哪里出了问题,郭守义却是满头包。他大概打死也不会想到,是自己户部的根子上出问题了。郭守义以为太子之事,过去那么久,户部的烂账问题,总算是过去了。他又怎么会知道,因为离火教这些蠢贼,会连累这么大一盘棋。

“臣……臣无事上奏。”

“好,很好,好的很。”

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但是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的表情。熟悉文帝的大臣们,心中都是一颤,这不是出问题了,这是出了滔天的大事啊!

“其他人呢?兵部尚书何在?”

这话一出,满朝堂皆震。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啊,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

兵部尚书孟关看了一眼三皇子文若,急忙出列,道:

“回禀圣上,臣在。”

“孟关,你就没点什么想要告诉朕吗?”

“臣……臣无本要奏。”

“嗯,好。既然诸位都觉得这天下歌舞升平,个个都无本要奏,那不如就由朕来说个事情。诸位爱卿觉得此事无伤大雅,那便罢了;若是觉得此事影响甚大,不妨都说两句。”

文帝看着底下的百官,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他突然有些心累,身心俱疲,满朝堂上下,真正为国分忧,为国谋福的人,寥寥。

“老陈,你把明王的奏章传下去,连同账簿一起传下去。”

太监总管陈公公立时拿了文青的奏章,先给了太傅范则然。

“范大人,要不您先看看?”

范则然接过折子,逐字逐句的看下去,越到后面,就越是心惊。

扶风府已经查实的,竟然涉及如此之巨。

扶风府那是个什么地方?边城啊,文国数得着的穷地方啊!就是这样的地方,都被挪用八十万两!

可以想象,其他七个州府是个什么情况!

户部,最重要的户部又会是个什么情况!

怪不得,怪不得圣上开口就问郭守义,有无要事上奏!

这个离火教就是要造反的前奏啊,兵部不查,竟然让这等势力发展壮大到如今这地步!

难怪圣上紧接着就发难孟关。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看过折子的人,心中惊惧;没看过折子的人,见状不妙,也在暗暗揣测。但是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谁也不敢乱说话。

这种时候,谁也不知道文帝在想什么,别说说话了,就是有个屁,也得憋住。

文帝显得前所未有的耐心。

足足两柱香的工夫,最后一名官员也看完了折子,陈公公把折子和账簿都收了回来,文帝这才缓缓的道:

“众位爱卿,现在,可有要上奏的?”

兵部尚书孟关率先跪下,上奏道:

“圣上,臣有罪。臣有不察之罪,臣愿戴罪立功,彻底揪出离火教党羽,一个不留!”

户部尚书也跟着跪下道:

“臣户部尚书郭守义,也有罪……臣……臣也不察,以至于国库亏空。臣……”

“行了。郭守义,你的户部朕还没好好查呢,不是你犯了不察之罪,而是朕,是朕犯了不察之罪!”

文帝强行打断了郭守义的话,这让郭守义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此案,乃我文国立国以来,第一大案。朕今天把话摆在这里,要重查、彻查,查到任何人都绝不姑息,但凡有从中做梗者,与谋反同罪!”

圣言一下,人人惊惧。

视同谋反,这是多严重的警告啊!试图通风报信,试图阳奉阴违,都行不通了。谁都知道,圣上有一个秘密机构,叫做皇龙卫。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很有可能落在皇龙卫的眼里,落在皇龙卫眼里,就相当于落在文帝眼里。

三皇子文若见机道:

“父皇,儿臣愿总领此事,还我文国一个清平。”

文帝看了一眼三皇子文若,道:

“你好好带你的兵,北方游牧七小国,不断南下袭扰,你可有具体可行的方略?”

“儿臣……儿臣……还在想。”

“那就好好想想。”

孟关摇摇头,三皇子还是太心急了。兵部这一块倘若一直没有建树,再想染指其他的,难啊!

文帝不动声色,突然朗声道:

“来人,拟旨!”

0284 奉旨进京

“拟旨!”

“召:六皇子明王文青,主司大理寺,彻查离火教一案。见旨进京,一日不得耽搁!”

文帝下了一条莫名的旨意。

召藩王进京,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预示着什么,谁也说不准,谁也说不好。

三皇子文若对这事敏感之极,原以为东宫悬空,这个位置再也没人和自己争了,没想到文帝把六皇子召回来。

这一进一出,其间的味道就耐人寻味了。

一下朝,文若就直奔兵部尚书孟关的府上。

“殿下,这等时候,你怎么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到下官家中来啊?”

“孟大人,怎么,这是觉着本王要失势了?要避嫌?”

文若毫不客气的问道。

孟关也很无语,自己是兵部尚书,三皇子加职兵部,天然的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怎么这个时候,反而还说起自己的不是呢?

“殿下,圣上下旨召六皇子回京,这事也没那么多弯弯绕。想必是六皇子在这个案子上,率先入手,所以圣上才主意让他来统领此案。”

“父皇当真只是这样想?”

“圣意难揣,不过,这个案子可不好办,上上下下,得得罪多少人。圣上让六皇子来主理此案,未必没有保护殿下的意思。”

孟关继续分析道。

三皇子文若眼睛一亮,照这个分析,那么父皇的意思,还是偏向于我啊!毕竟,有朝一日登上大宝的那个人,总不能满朝皆敌吧?

想通此节,文若豁然开朗。

“孟大人,多谢你点醒本王。他日若是大事可成,本王必不敢忘。”

待到文若离去,孟关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摇摇头。

有些话,骗骗三皇子可以,但却骗不了自己。

圣上显然已经对三皇子失去兴趣了,甚至连继续培养的意愿都没有。反观六皇子殿下,这两年来奇峰突起,水车的贡献,解了文国旱灾之急;三字经的上报,开蒙了多少读书蒙童;去年年底的西境大捷,更是让六皇子的光芒无人可挡。

这是一个能文能武,踏实做事的皇子。

圣上没理由看不见这些,所以,圣上要召六皇子进京。

藩王进京,光是这四个字,够聪明的人就会知道其中的意思了。

自己能够想到这一层,只怕太傅大人、太尉大人、其他几位尚书也不会是笨蛋。

这京城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扶风府。

大概文青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这么一道旨意。

他什么都想过,比如说,勉励自己继续巩固西境;比如说,嘉奖自己明察秋毫;比如说,赏赐自己一件黄马褂什么的。但是独独没想到,文帝会召他进京。

文帝的旨意上写的很明确:

见旨即刻进京,护送天安公主一同进京。

并,宣江可道面圣。

这可是个麻烦事,对文青来说、对江可道来说,都是个麻烦事。

赵灵儿生产在即,肯定受不得如此奔波。

江可道懒散惯了,进京肯定是排斥的。

这小子,一定又会说是自己坑了他。

文青决定找赵灵儿谈谈,家事国事,毕竟两难全。文帝既然如此坚决,说明事态紧迫,必须要自己立马前去主持工作。但是灵儿这边,就只能是生产完再上京城了。

“灵儿,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进京的事情?”

“什么都瞒不过你。”文青有些难为情。

赵灵儿两眼清澈,看着文青道:

“夫君尽管去,我在扶风,等咱们的儿子出生后,再带着他来寻你。”

“可是,这样就太对不住你了。”

“国事为重。没有大家,哪有小家?”

文青一凝,问道:“这话哪儿听来的?”

赵灵儿噗呲一笑,“以前的时候,江可道那小子说的。”

“他说的倒是好听,我就从来没见他顾过大家,整天想的,都是他那个小家。”

赵灵儿的通情达理,让文青决意,第二天就奔赴京城。只不过,在此之前,得去做做江可道的思想工作。

赵灵儿内心深处,其实反而隐隐早有想让文青进京的想法。

有些事情,只有在京城,才会有机会。

文青光临江府的时候,江可道又在输钱,虽然是输,但是这种神仙般的日子,倒也自在。

“江兄,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哇,不是吧?文兄,你这样隔三差五找我帮忙,是不是应该给点咨询费?我很忙的你没看见吗?”

江可道以为文青又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了。

文青摇摇头,道:

“这次,不是要你帮忙。而是父皇有旨意给你。”

“什么?!江兄,你不会又把我卖了吧?”

江可道惊得跳了起来,自己上次那个学政、扶风监察使这些官职,好不容易被一撸到底,获得了自由身份,这才知道自由的可贵。

倘若文帝他老人家,又封个什么官,那岂不是要命?

“我……我的确是有向父皇举荐过你……”

“哇!哇哇!哇哇哇!文兄,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吧?我这么辛辛苦苦的帮你,挣的每一分银子,都有你的一份,你就这么对待我?”

文青苦笑道:

“江兄,你别急,我是举荐了你,可是父皇并无封赏。”

江可道拍了拍胸口,叹口气道:

“哎,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别说,圣上他老人家还是很有眼光的,知道我怕麻烦,所以干脆不封官。不对,等等,不封赏?连赏赐都没有吗?”

“没有。”

“我……你……你们父子俩,真是一样的抠门。”

江可道很想骂娘,但终究不妥,只好憋出这么一句。

文青掏出一道圣旨,递过去,道:

“父皇虽然没有封赏,却下旨要你进京面圣。我怕你不信,把圣旨给你带过来了。”

江可道这下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年?

从梅花庄搬家到明台府,好不容易生意也稳定了,又从明台府搬到扶风府,再一次好不容易各项情况都稳定下来了,现在又要让去京城?

合着就不让人安生过日子吗?

“文兄,我冒昧的问一句,如果不去会有什么后果?”

0285 云汐的疑虑

又想来这一招?

抗旨不尊?那还能有什么后果?古往今来,抗旨的人只有一个后果。

文青盯着江可道,慢慢说道:

“江兄,我知道,这件事确实很为难。你就当是带着吕姑娘和云姑娘出去游玩一趟,散散心。”

“游玩一趟?去皇宫游玩?我还不如在家里散心呢!”

江可道心思急转,突然想到,如果真的有面圣的机会,自己岂不是可以顺势趁机把赐婚的事情提一提?

“文兄,你确定,我这趟去京城,能见到你父皇?”

“圣旨上是这样说的,圣旨从不说假话。”

“好吧,我也不让你为难。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打理打理扶风府的事情,便随你出发。”

文青苦着脸,他还想有三天时间呢!

“江兄,我们明天就得走。没有三天时间,我也一样。”

江可道拍了下桌子,佯装愤怒道:

“王爷殿下,你这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我都答应你进京了,你就等不得一时半刻吗?赶着去投胎啊?”

文青耸耸肩膀,道:

“父皇给的旨意是,见旨出发。我这都已经宽限咱俩一晚了。你好好安排一下,明天我来接你。”

文青说罢,也不等江可道反驳,转身就快速离去。

江可道恨的牙直痒痒,却一丝一毫办法都没有。

打吧,也打过了。自己又不能真把一个王爷给打折了。骂吧,也骂过了,现在文青已经刀枪不入了。

只能召集江府的重要人物,举行家庭会议。

吕娘、云汐、吕虎、豹子等人,收到江可道的通知后,马不停蹄的赶至大堂。

江可道很少召集众人商议事情,一旦召集,那可能就是大事。

“各位,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刚刚明王殿下来过,圣上有旨,要我随同殿下一起进京。”

众人看着江可道,一言不发。大家都在等待着江可道说那个不太好的消息,毕竟,进京可算不上什么坏消息,更何况,还是奉旨进京。

唯有云汐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喂,你们给点反应啊?都这么盯着我看算怎么回事,我脸上有花还是咋地?”

豹子挠挠头,道:

“公子,就这事吗?这也不算不太好的消息啊。“

“是啊是啊,圣上召见,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就连吕虎都满眼的小星星,“圣上召见啊!我还从未见过圣上呢!”

江可道感觉自己营造的悲伤氛围瞬间给跑没边了。合着这几位都觉得进京、面圣是一种荣耀,这不是坏消息,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咳……各位,我想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这个……咱们这次进京,可能要定居京城了,也就是说,咱们又要搬家了。”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就更兴奋了。

本来只是以为江可道一人进京,现在好了,举家搬迁,那就是说,自己也可以住到京城去。天安城啊,帝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文国最最最繁华的地方,想想就让人激动。

还是豹子先沉不住气。

“公子,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怎么看你有点高兴?”

豹子赖着脸皮,笑嘻嘻的道:

“我不是有点高兴,公子,我是太高兴了,可以在帝都天安城定居啊,你想想,这是多么值得喝上三杯的喜事!”

“……”

江可道想打人,就是这个该死的豹子,每次都破梗。

“你们呢,你们也是这种想法吗?就没人觉得扶风也挺好的?”

吕娘想了想,道:

“公子,扶风自然也是好的。有公子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公子既然要去京城,那我们自然也是随公子一起。公子若是留在扶风,我们也自然留下来。”

话虽如此,但是吕娘的意思也很明显,去京城,也挺好!

江可道叹了口气,真是不当家,不知搬家累。

“行吧,既然大家都觉得进京是件高兴的事情,那么便搬家好了。不过,京城离扶风不是一两天的路程,这边的生意还是需要人来打理,我想留一个人下来。”

豹子等人一听这话,都暗自琢磨。

江可道的意思很明显,留下来,那基本上这辈子就在这扶风或者明台了,这是大事,不由得不慎重考虑。

“要不我留下来吧,公子。”

出乎意料的是,云汐竟然主动请缨。

江可道也很好奇,但是,让云汐留下来是不可能的。别说云汐自己愿意,就是江可道都不会愿意。

“你不行。”

江可道的拒绝直白有力,说完又道:

“留在扶风的这个人,不仅要打理这边的生意,还要继续发展这边的一切。一切,你们懂吗?明台府和扶风府是我们的后路,一旦我们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情,还有个退路。眼下这两座府城的官场、江湖势力,我们都有些关系在,出不了什么乱子。但是,也需要一个成熟稳重,办事牢靠的人留下,我个人的意见是,虎叔留下。”

吕虎年纪大,上前线打打杀杀现在也基本上不会了。但是,身手还在,猛虎帮依然在吕虎牢牢的掌控之下。

“好!”

吕虎也不多说,一个字,就让江可道明白了所有。

“虎叔,你放心。我们会不时回来看你的,你若得了空,也可以来京城玩玩。既然这事这么定下了,那便散了吧。”

江可道最终轻车从简,把宅子、猛虎帮的所有成员都留了下来。

只是众人散去后,唯有云汐迟迟不肯走。

江可道这才想起,刚刚好像就是云汐自发的想要留下来?

不愿去京城,这是什么理?

“云汐,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公子,我……我能不能不去京城?”云汐眼睛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江可道何等聪明,立马就想到了,前太子迫害云汐父亲的事情。只不过,前太子现在自身难保,不仅被罢了太子的身份,还要被通缉。

事情已经得到最圆满的解决,怎么云汐还是有心结?

“可是因为前太子文离的事情?”

“不。关于父亲的仇,云汐很感谢公子。只是,只是京城里,有一些云汐不愿意见到的人和事。”

江可道大奇,一个从小在云州长大的人,家道中落后,流落明台府,这一生明明白白,怎么会和京城有关系?

“谁?”

云汐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一个令人颤抖的名字。

“云轻侯。”

0286 云轻侯

云轻侯,帝国两大硕果仅存的侯爷。

江可道此前和武安侯李远哲有过打交道,手上的玉佩还是李远哲给送的。没想到,这当会,又要和云轻侯发生关系了。

只不过,云轻侯那是什么人物啊,怎么会和云汐有关系?

“云汐,你慢慢说。没事,大不了咱就都不去,没有了你,这京城又有什么滋味?”

云汐听得这话,心中一震。

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任性了,公子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为报。现在,公子要去京城,大好前程就在眼前,自己却成为这块绊脚石。

想及此处,云汐又道:

“算了,公子,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不行,今天必须把这事说清楚。你的心情,比去不去京城更重要。”

云汐悠悠的叹了口气,只好慢慢道:

“公子有听过云轻侯吗?那是文国两大侯爷之一,功劳震古烁今,曾经陪着圣上出生入死,和武安侯并称文国两大柱石。只不过,武安侯性子随和,据说年纪越大,越像个小顽童一般;但是云轻侯就不一样,云轻侯性子暴烈,他膝下有三子,全部要求参军,送到文国边军历练,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累积军功往上爬。但是,偏偏,第三个儿子对参军一点兴趣都没有,非要从政,进入朝堂。”

说着,云汐缓了缓,举起了案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继续道:

“云轻侯何等自视甚高之人,他的儿子居然敢忤逆他,他当场就雷霆大怒,将第三子逐出家门,永世不得回云家。”

江可道听到这里,依然没听出来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云汐……这,好像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啊。”

云汐苦笑,“那第三子后来到了云州,主管一地钱粮,正是家父。”

江可道死死的看着云汐,编故事都不敢这么编吧?

云雨楼花魁,竟然是帝国云轻侯的嫡孙女!

这说出去别说自己不相信,只怕是文帝他老人家也是不信的。

难怪,难怪云汐即便在云雨楼,也无人敢欺。难怪,难怪即便她的父亲被人迫害,黑白两道,仍然诸多照顾,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谁敢保证,哪一天云轻侯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得弄死自己?

江可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全看云汐自己如何看待了。

“云汐,你相信我吗?”

“云汐自然相信公子,身家性命,全部付与公子。”

江可道脸色一红。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身家性命,谁要你的命啊。

“咳……这事要不就这样吧,咱们呢,还是去一趟京城,毕竟圣上召见,执意不去,就有点太不给面子了。至于云轻侯的事情,你交给我,你不用管。他若认你这个孙女,那就得摊开场面,把你迎回去。他若不认你,那更好,我会让他乃至云家都为此事而后悔终生。”

安慰人的时候,夸海口,乃是江可道的不传之秘。

果然,云汐听得此话,心中再无半点羁绊。

云汐走后,江可道独自神思。

这件事,其实不太好弄。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云轻侯,你想想,帝国两位侯爷,只有这位是以姓氏开头的侯爷,足见圣上对云轻侯的宠信。

这位侯爷虽然不在朝中为官,但是在文国的势力、门生故旧估计也不会少。

在军中,那就更不用说了。

搞不好,东边麒麟军的影子大将军就是他的弟子。

这样一位侯爷,一生战功卓越,没什么黑点,自己要想和人家斗,那只能是飞蛾扑火。

看来,改天到了京城,得向圣上他老人家讨要一点什么东西。

江可道最终还是决定再去找文青打探一些消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样懵懵懂懂的去京城,一旦真的云家前来发难,只怕自己会毫无招架之力。

明王府今夜灯火通明,王爷履京,王妃留驻,但是仍然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

江可道赶到的时候,文青正和赵灵儿你侬我侬呢。

“咳……咳,文兄,灵儿姑娘,那个,我有点事找文兄,不知道方不方便?”

赵灵儿瞪了江可道一眼,笑骂道:

“江可道你就是故意的,你把你家两位娘子都带去京城了,倒是风流快活了。”

说罢,便起身离开。

文青摊摊手,表示很无奈。

“怎么了,明天就要走了,你不会是来告诉我,你不去了吧?”

“文兄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江可道估计诈道。

文青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指着江可道骂道:

“江兄,此事可不能开玩笑。你若真不去,只怕我只好差人绑了你去。你别看着我,这是为你好,抗旨你知不知道是多大的罪名?”

江可道反而坐了下来,“言重了言重了,我哪能不去呢。京城啊,皇宫啊,我还没去过呢,不得去逛逛?我此刻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何事?”

只要去就行,其他的事,在文青看来,那都是小事。

江可道琢磨了下,夜色已浓,也不适合拐弯抹角了,于是直接道:

“那个,你了解云轻侯那个人吗?”

文青一惊,这小子别不是惹上云轻侯吧?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么突然问起了云轻侯?

“江兄,你跟我说实话,你和云轻侯有过节?”

江可道摇摇头,又点点头,道:

“哎,以前没有,以后就有了。”

文青不明所以,但还是语重心长的道:“江兄,你我兄弟一场,我不得不劝你一句,最好别和云轻侯有冲突。”

“怎么?他还敢杀人不成?”

“到了轻侯这个位置,杀人不至于。但是,他和父皇关系很好,功劳又大,基本上,整个帝国,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为敌。即便……即便是我们这些王爷皇子,也是断断不会去与一个侯爷为敌的。”

江可道暗自咋舌,“这么厉害,连你也怕他?”

“不是怕,而是敬畏。”

“那不还是怕吗?”

文青摇摇头,要说怕,堂堂一个王爷,皇室正统,当然不会惧怕一个侯爷。但是敬畏倒是真的,一是长辈,二是这位长辈为这个帝国戎马一生,值得敬畏。

“江兄,总之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和云轻侯起冲突。你和武安侯不就相处的挺好吗?”

江可道叹了口气,说了句文青听不明白的话。

“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比猪和猪之间的区别要大啊。”

0287 抵京

江可道终究是没有想清楚,如何去解决云轻候的问题。

就好像一只蚂蚁,要想着怎么去和大象对峙,想尽办法最终的结果也是徒然。

江可道现在就是这种窘境。

他自诩聪明,想要什么都能轻易的获得。但是,一旦和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力量相对抗时,才会发现自己的无力。

扳倒太子文离,纯属巧合。

那是实打实的证据,无论是谁,往上递过去这个证据,都能把文离拉下水。但是云轻候不一样,他没有黑历史,人家的家务事,怎么处理都有自由。

别说自己,就是文帝也不好干涉。

所以,最好的打算,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一早,两拨人马,浩浩荡荡一百多人,再加上文青的亲兵护卫,合计三百多人,往帝都天安城方向走去。

江可道也不见外,爬上文青的马车。

吕娘和云汐一辆马车。

其余人,骑马的骑马,赶路的赶路。

“江兄,此去京城,父皇可能会委以重任,你可别傻傻的拒绝啊。”

“我当然拒绝。”

江可道丝毫不给文青面子,还重任,给个闲职我都不爱干。

“文兄,我也不瞒你,这次我之所以答应进京去见一见你父皇,主要是,我发现了凡事要靠自己,靠别人?太不靠谱了。”

“江兄此言何意?”

“还何意?你儿子都快出生了,我这亲还没成,你说,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所以我决定了,自己进宫一趟,找你父皇说说这个事。”

文青琢磨着江可道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至少,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江可道在文帝那积累的功劳,在年轻一辈里,无人能及,他不要官不要钱,只提这么一个要求,反而显得重感情,文帝允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嗯,江兄,我看行。”

“嗯?你这样是不是太敷衍了?”

文青一愣,自己赞同他的方案,怎么也变成敷衍了?

这个法子的确可行啊!

“江兄,我是真的认为,这个法子可以一试。”

“我当然知道可以一试,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指望你妹也指望不上,就只能指望我自己了。”

“咳……”文青脸色一红,道:“江兄,我本来也是打算此次进京和父皇说这件事的。”

“得了吧,你的脸出卖了你,论撒谎你是这个。”

说着,江可道竖起了尾指。

文青过意不去,坚持道:

“我是真的打算和父皇说一说你的事情的。”

“真的?”

“绝无虚言。”

他们俩一个问的狡黠,一个答的真诚,似乎事情原本真是如此一般。

江可道突然道:

“既然如此,那么此事还是拜托文兄你了,我还是和你父皇讨论一下国家大事比较好。”

文青一顿,显然没料到江可道会来如此一出。

“这个……这个……”

“哈哈哈,露馅儿了吧。得了吧,这事还是我自个儿来吧,瞧把你吓的。”

江可道很满意,能够捉弄到文青一回,可不容易。

尤其是,这个木头王爷近来变得越来越狡猾,被坑的机会越来越少。

马车一路颠簸,行进的不算快。

从扶风府赶往京城,路途中要经过三州七府,按文青他们的脚程,也得近半个月才能抵达。若是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其实也不远,三五天也就到了。

此次履京,文帝给文青的职位是主司大理寺。

也就是说,现任大理寺卿,要给文青做副手。查办的案子,乃是离火教勾结朝廷一案。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文青想的是,案子查完后,自己何去何从?

仍旧回西境做自己的藩王吗?

文帝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否则,就不会调自己回京任职,要查案子,只要授权自己,哪怕在扶风府,自己也一样能查办全国大案。

既如此,那就说明,文帝有其他的打算。

文青不得不考虑这些,虽然他从未想过这些,哪怕梦里都没想过。

但是事情来临的时候,却由不得自己不想。

两人彼此想着各自的心事,冷不丁马车一个停顿,江可道和文青同时回过神。

“怎么回事?”

“没事,六哥,是我。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无聊,想找你说说话。”

十二妹文沁的声音传来。

马车的帘子被挑开,不是天安公主还有谁?

江可道见面行礼,“草民江可道……”

“得了吧,江大哥,你在我六哥面前坐的跟一个大爷似的,会真心对我行礼?不许玩这些虚的。”

江可道有点冤,他刚刚是真的想要见礼来着。

“十二妹,我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礼,这是必修课。你这样一说,搞得我好像深山野人似的,不懂礼数。”

“你是个读书人?”

文沁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不务正业?整天不是弄吃的,就是弄生意。有本事,你考个状元回来,我就认你这个读书人。”

“不要这么狠吧?按你这么说,这偌大的文国,每年只有一个读书人。”

文沁噗呲一笑,也不搭理江可道了。

有天安公主在马车里,江可道很快就下马车了。毕竟男女有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万一传出点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文帝听着了,那自己的事情岂不是要泡汤?

豹子骑着马,手上还牵着一匹马。

那是专门给江可道准备的,眼下就派上用场了。

“公子,来,这可是匹好马,你看看这肥膘,走远路一点问题没有。”

“豹子啊,你什么时候和夏姑娘成亲啊?”

“啊?”豹子脸一红,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江可道严肃道:

“你看看你,别整天想着牛啊马啊的,没啥事就趁早去提亲,是不是银子不够?不够你找我拿啊,你不找我,我怎么知道你银子不够?你这样看着我也不行啊,我又不会读心。真的,别老拖下去了。”

豹子吞了口口水,硬是道:

“公子,我有钱!很有钱!”

山迢迢水迢迢,一行人马,白天赶路晚上住宿,终于在第十二天赶到了帝都,天安城。

江可道原本以为,帝都,那必须是气势恢宏,城墙高十丈,左右千里之远,是一座人间巨城。

但是真正见到的时候,才发现,这天安城一点也不宏伟。

充其量,就是比明台府这些府城大一倍,城墙三丈有余,可能还不如扶风府的高,没有什么仙气缭绕,也没有什么擎天塔楼,是一座很接地气的人间帝王城。

“天安城,公子我来了!”

0288 外地来的乡巴佬

文青在皇宫外,自有别苑府邸。

这是每个王爷回京省亲时,下榻之地。

江可道很自然的跟着进了王府别院,反正京城不熟悉,住客栈显得多见外,住在文青这,正合适。王妃赵灵儿尚未回京,府里没有女眷,因此,文青倒是没什么意见。

只要不违制,江可道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翌日一早,文青便进宫面圣。江可道尚未等到召见的具体通知,只好待在家里。

不得不说,即便只是一个别院,偶尔住一住,但是这别院的规模仍是不可小觑。至少,比江可道在明台和扶风的府邸都要大,奇石假山,流水园林,宛若一个园林。

“啧啧啧,要说享受,还得是皇家啊!”

“公子,咱们自己的院子也不错啊。你不是常常说,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嘛!”

吕娘跟在一边,呛声道。

江可道别了吕娘一样,自己只不过是随口说过这么一句话,怎么记这么牢呢?

陋室陋室,那是没的法子才会自我吐槽一句,唯吾德馨。

谁有大房子不住去住小房子显得自己德馨?那不是脑袋坏掉了吗?

云汐也在一旁帮腔道:

“吕姐姐说的是,院子大小,还是要看里面住的人。一家人齐齐整整,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再大的院子也只会显得空落。”

咦,这位云汐同志,你不会也是香港过来的吧?

什么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要齐齐整整,多熟悉的词啊!

江可道实在无力和两位精神需求大于物质需求的女人辩驳,在逛了一圈别院后,实在无聊,便决定出去走走。

“豹子,豹子,人呢?!”

豹子一溜烟小跑而至,气喘吁吁道:

“公子,有何吩咐?”

“带两个人,咱们出去走走看看。文青那家伙,和自己的爹久别重逢,我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咱们上街,领略一下京城风光。”

“得嘞!”

豹子立马就下去准备了。

带两个人,自然不想碰上一些小磕小碰,被人给讹了。

吕娘和云汐蠢蠢欲动,但是想着这才头一天到京城,不太方便抛头露面,委婉的拒绝了江可道一起逛街的邀请。

“别啊,我一个人多没劲,走吧,咱也充当一回狗大户,今日吃什么买什么,都算我的。”

豹子在一旁,听的眼睛发直。

能够宰公子的机会,那可真是千载难逢啊。

“公子,我……我的也算吗?”

江可道看着豹子饥渴的眼神,无情的道:

“只有你的除外,你就是吃一根冰糖葫芦,也得你自己掏钱!”

豹子脸色立马耷拉了下来,吕娘和云汐掩嘴偷笑,秋月在一旁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一行人,终于还是决定一起上街逛逛。

帝都天安城,文国经济与政治中心,没有之一。

最有名的街道有六条,除了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之外,靠近内城也有两条非常著名的步行街。

一条,叫文兴街。顾名思义,寓意文国兴旺。

另一条,叫十三大道。很奇怪为什么会叫这么一个名字,但是,十三大道是比文兴街还要更早的街道,建国立都之时,这里就叫十三大道。

江可道一行人,此刻正漫步在十三大道中。

不得不说,即便扶风府江可道的自由贸易市场多热闹,看上去繁华无比,但是和帝都的十三大道一比,就好像一个久在县城的人,突然去了一个国际化大都市。

江可道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论商品种类,玲琅满目不足以形容。

论店铺大小,鳞次栉比不足以概括。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字,舒坦。哦不,两个字。

吕娘和云汐流连忘返,每到一处,都得看看问问,江可道察言观色,常常是往怀里一掏,这个买了,那个,也买了。

“豹子,你咋不买点东西?”

江可道见豹子一路跟随,就是不买东西,疑问道。

豹子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般,道:

“公子,两位姑娘这是不花自己钱,不知道心疼。我……我这钱还得存着娶媳妇呢!”

“呸,你差这一点嘛你,再说,你不买,你不得给人家夏雪买点?

这个豹子,早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很有钱,不差钱,一到要付出的时候,就开始显示出抠门老汉的本性了。

几人走走停停,走到一间茶楼。

“八方茶道?口气不小,得,就这儿了,咱们走得也累了,歇一会吧!”

早有小二朝里间的掌柜使了个眼色,迎了上来。

“哟,几位客官,楼上请!”

待江可道他们坐定后,勉强点了壶茶,没办法,娘子茶的渠道还没覆盖到京城来,只能勉强喝喝。

一楼的某个角落,小二正和掌柜的低声私语。

“又是一群外地来的乡巴佬,看上去还有点钱,咱们可以狠狠宰一刀。”

“你确定是外地过来的?不是来京城省亲的?”

“绝对不是,我这双眼睛掌柜的还信不过吗?”

“好!去干活吧!”

江可道作为一个即将被宰的小羊羔,丝毫没有小羊羔的觉悟,对店小二呼来喝去。那店小二只是陪着笑,因为他坚信,总有江可道哭的时候。

江可道几人在二楼谈笑风生,怀念起娘子茶的滋味,众人纷纷说,要在帝都开一间娘子茶的店铺,改善一下帝都人民的生活水平。

当然,云香也要。

至于酒,那还用说吗?当然,想卖酒,得先把朝廷官府的手续办齐了,否则,私自酿酒卖酒,一准抓去大牢。

“小二,结账!”

“好嘞,客官,承惠一百五十两银子。”

江可道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掉碎在地上。豹子嘴里的一口茶水,噗呲的喷了出来。场上陷入短暂的安静,显然,大家都有点懵。

点了一壶茶,很普通的茶啊,要收一百五十两?

“那个小二啊,你再说一遍。”

“客官,您一共消费一百五十两纹银!”

这一次,店小二故意说的很慢,把一百五十几个字咬的很重。

江可道头都炸了,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那店小二道:

“你再说一遍,多少钱?!”

店小二显然有恃无恐,威胁道:“怎么?没钱?没钱就别装大尾巴狼!这里是帝都,一切得按规矩来,你若拿不出银子,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可道想起文青这次来京城,去的是大理寺,心里比店小二还有恃无恐。

“你倒是不客气看看!”

0289 我跟你们走

江可道当然不会这么明明白白的被坑。

从来只有他坑人,什么时候别人能坑他?

当然,除了文帝。圣上他老人家,总是动不动就用一道圣旨来坑自己,躲都没地儿躲。

但是,眼前是个什么人?妈的一个店小二而已,自己都不带正眼瞧一眼的,居然敢这么坑自己?这是把自己当猪崽子啊,还是智商为零的这种猪崽子。

“客官,我劝你,乖乖的付钱了事,搞大了对你来说,其实不好。”

那店小二友善的提醒道。

江可道又坐了下来,想了想,道:

“得,你拿出我们消费的明细来,如果合情合理,我自然不会喝霸王茶。”

豹子早已握拳,随时等候江可道一声令下,就要上去把店小二的头给打爆。

店小二见江可道软了下来,还以为事有转机,于是道:

“行,你等着。”

说罢,转身下楼,把掌柜的请了上来。

那掌柜的大约四五十的年纪,算是个半老头子了,一双锐利的双眼,显出不一般的精明。这种买卖,自己不是第一次干了。

如果自己能搞定,那就最好,所得全归自己。如果自己搞不定,那就得请官面上的人物出面,免不了得分出去一些。

“几位客官,有什么吩咐小老儿的?”

掌柜的姿态摆的很低。

毕竟是求财,掌柜的心里面一直秉承的原则是:和气生财。

江可道故意拉长声音道:

“吩咐不敢当啊,掌柜的,我想问问你,这壶茶是用神仙水泡的吗?你怎么就敢收一百五十两银子?”

“哎哟,这位客官可不敢乱说话。小店小本生意,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壶茶确实不值一百五十两,只是这二楼的雅座贵。一个位置三十两,您一共要了四个位置,合计一百二十两,加上服务费二十两,跑腿费八两,茶壶折旧费一两。加起来一百四十九两。这壶茶,我只收您一两,算得上是良心卖家吧?”

掌柜的细细数来,一点都不慌乱。

很显然,这套台词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此前还不知道坑过多少外地过来的客人。

江可道打死也没想到,这个八方茶道茶楼,会在这里设陷阱等着自己。

一壶茶,卖一两银子,也不算太离谱啊!

就是告到官府,对方也站得住脚,没有哄抬物价的迹象啊。

“掌柜的,你觉得外地来京城的客人,都很好欺负?”

江可道明显脸色沉了下来。

吕娘她们只是不说话,这种场合,交给江可道去解决就好。不管是用钱,还是用三寸不烂之舌,还是用其他的手段。都无妨。

那掌柜的依旧笑眯眯的道:

“客官,可不能胡乱诬陷人啊。小老儿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怎么就是欺负外地客人呢?我们八方茶道,做的是八方生意,非常欢迎各地的客人前来用茶。”

“很好,那要是我不给呢?”

掌柜的仍旧摆着笑脸,只是不再弯着腰了。

回过头,冲店小二道:“于大人平日里是怎么对付这种泼皮无赖的?”

店小二很识趣,立马接腔道:

“于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倘若知道有人恶意赖账,那就直接羁押,扭送大理寺。”

掌柜的有回头对江可道说道:

“客官,你也看见了。真要闹到官府,对咱们大家都不好。”

原本江可道对这种官商勾结坑人的事还有些警惕,但一听说是扭送进大理寺,整个人都放松了。

“大理寺?好得很,我正想去看看呢!”

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是谁想去我大理寺看看啊?”

那掌柜的和店小二立马又弯了腰,转身相迎。

“哟,正说着呢,于大人您今儿个怎么到小店来啦?”

“怎么?我不能过来喝杯茶?”

“哪里话哪里话,这边请。大人这边请。”

那位于大人打量着江可道等人,面生的很,绝对不是京城人士。

嗯,可以坑。

江可道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妥妥的仙人跳啊。他可不相信,这位什么于大人会这么凑巧上来喝茶,丫丫个呸的,喝壶茶而已,还喝出这么大阵仗来了。

“怎么回事,掌柜。看样子,你这里有事要处理?”

掌柜的何等精明,立马就道:

“没事没事,这位客官正结账呢。是吧?客官?”

江可道一声冷哼。

“我是你大爷,一壶茶敢收一百五十两,正好于大人于青天也在,于青天,你给评评理,我严重怀疑这是一家黑店!”

江可道率先给那什么于大人戴了一顶高帽子。

那掌柜的一听,装作急坏了的样子,忙道:

“大人,于大人,您明察啊。这壶茶我们只收一两银子,其他一百四十九两,乃是这位客官的其他费用。”

说着,又把刚刚那一套重复了一遍。

于大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对着江可道说道:

“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欠债还钱,喝茶付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江可道早料到这个于大人不是什么好货,随意即便戴了高帽,也没指望着他能悬崖勒马。

在金钱的面前,人都会撕掉伪装。

“于大人,倘若我执意不给呢?”

“不给?那说不得我便要秉公执法,带你去大理寺走走了。”

自古民不与官争,到了这个程度,一般的人,还不得乖乖的掏出银子,花笔钱买教训。但是,偏偏是江可道,他不是一般人。

“好!于大人快人快语!”

那掌柜的听着这话,眉头舒展,没等来的及高兴,又听江可道继续道:

“我就跟你们走一趟!”

于大人傻眼,掌柜的傻眼,店小二也傻眼。

大概以往从来也没遇上过这么奇葩的客人吧?自己急不可耐的要去牢里走一遭?

脑袋坏掉了?

只有豹子和吕娘云汐他们明白,大理寺,那是跟回自己家一样啊!

于大人骑虎难下,脸色难看的很,拍拍手,立时有两名衙役上来,把江可道带走。临走前,于大人还特意回过头好心道:

“你们若是想通了,带着银子来大理寺赎人。希望快一点,免得吃苦头。”

0290 文青的脸

江可道被捕,吕娘几人也没心思再逛街了,几人快速返回王府别院,商量对策。

想起江可道第一次去明台府时,开了一间娘子茶的茶叶店,结果还没开张,就被一个叫马老七的泼皮混混,连同捕快一起,给弄进大牢里。

当时还是云汐出面,才把人给弄出来了。

当然,文青在背后也使了劲。

没成想,这来到帝都第一天,还没怎么动作呢,出去逛个街就被逮进去了。

公子这是和衙门太有缘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怎么能这样想公子?

豹子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上次江可道失踪,被贼人掳去,豹子已经是失职。这次眼睁睁看着江可道被人带走,却不能动手,这种憋屈的感觉让豹子很难受。

“怎么办怎么办,两位姑娘,你们拿个主意吧。王爷殿下看样子也没那么快回来,公子进了大理寺,万一上刑,那……”

吕娘原本还稳稳的心态,被豹子这么一说,不由得急起来。

反倒是云汐,此刻冷静的分析道:

“大理寺不是寻常衙门,对方在彻底搞清楚我们的来历之前,是绝对不敢用刑的。眼下只有两个办法能救公子,第一,用钱去赎回来。这一条,想必公子自己也是不愿意见到的。第二,等殿下回来。除此之外,我们在帝都两眼一抹黑,绝不能轻举妄动。”

“说了半天,就是干等着了?”

豹子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吕娘也冷静下来,细细想着云汐的话,此时此刻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豹子,你理智一点。云汐妹妹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们乱来,只怕会适得其反。”

~~~~~~~~~~~

大内皇宫。

文青此刻正在御书房,和当今文帝聊离火教的案子。

这件案子的前前后后,因果缘由,竟然也是因为江可道的原因,才被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给摸出来了。

当然,文青全程并没有肯定的指出前太子文离是幕后主使人,但是目前的人证和物证,确实是指向文离。

文帝心知肚明。

离火教,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谁的势力了。

“青儿,这件案子交给你,你可有把握?”

“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帝国肃清这些魑魅魍魉。”

“嗯,你在奏折里,大力举荐江可道这个年轻人,说他是天纵之才,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文帝换了一个话题。

毕竟,一直讨论怎么对付自己的儿子,终归是一个父亲不愿意见到的。

文青见文帝提起江可道,不得不又郑重的道:

“不,父皇,一点也不过。儿臣知道,在外的藩王,举荐自己的人入朝,乃是大忌。但是江可道此人不同,此人的确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得此一人,我文国必将如虎添翼。以他的才华,出将入相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资历太浅而已。”

文帝颔首,江可道他是了解的,的确是年轻一辈里,拔尖中的拔尖。

“出将入相?”

“儿臣所言,并无夸大。”

“朕知道,他的诗才天下第一,也曾经发明了水车、震天雷这等民生军国利器,是个人才。但是,为将者,为相者,可不是这么简单。”

文青对道:

“父皇,不仅如此。他曾经被人要挟,去了一趟夏国都城,短短十数天,就让夏国皇帝罢免了宰相,清洗掉了朝中最大的毒瘤。这次的三本账簿,我让扶风府的府衙不眠不休,花了三天才核算出来结果,父皇猜猜,他用了多久?不到一炷香!所得结果,分毫不差!”

文帝有些意动。

这样看来,这个江可道的确是一个奇人啊,算术乃天下最繁琐之术,就算精研此道数十载的国子监大儒,也不能做到这一点吧?

“可是青儿,国家大事方略,不仅仅只是这些奇淫巧技。治国,讲究的是胸怀与格局,可不是会点奇才就能胜任的。”

文青也不再辩驳,只是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江可道的种种神奇,已经让他心服口服。别看他什么事都推脱都不会的样子,但是只要交给他,什么事都能得到完满的解决。

上至家国大事、下至刑侦破案。

据说,扶风府第一神探乌有为也曾经拜他为师,得他指点。

就这样一个人,文青敢肯定,如果真的把江可道放在将相的位置上,一定会比现在的将相做的要好。

文青对江可道,有着迷之自信。

“行了,明日朕见见那小子就是。”

文帝笑道。

文青想起江可道那懒散不愿为官的性子,怕自己的父皇震怒,因此提前打预防针道:

“父皇,江可道此人虽然才华无双,但是性子懒散。父皇若是封他做官,他多半是不愿意的,他肯定会让父皇您折换成银子。这一点,还请父皇宽容。”

“哦?不贪权只贪财?”

“江可道他也不是贪财。据儿臣所知,他还赡养了一群孤儿,他府里的下人们,个个家财颇丰,也都是拜他所赐。”

文青又跟着解释了一句。

文帝愈发觉得有意思,“好吧,明天你带那小子进宫见朕,朕和他聊聊。”

文青得了信,向文帝告退。

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赐婚的事情,这件事,最好是在文帝看出江可道的绝世才华后,由他自己去提,就显得水到渠成。

从宫里出来,文青便径直回府。

一进院门,文青便感觉出不对劲来。江可道那小子的人,全都愁眉苦脸的杵在院中。

“怎么回事,江兄呢?”

豹子听见文青的话,立即上前,见礼道:

“参见王爷殿下,公子他……他被大理寺的人给带走了。”

“谁?”

“大理寺!”

文青的脸色火辣辣的,自己进京主司大理寺,结果进京的第一天,把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给弄进去了,自己还没履职呢,这上哪说理去?

待到云汐把整件事情的经过说完,文青的脸上更挂不住了。

大理寺这帮人,这是把自己的脸放在地上摩擦啊!

这可是父皇点名要见的人,居然在进京的第一天被下大狱,文帝要是知道了,只怕也没脸吧?

“来人,去大理寺!”

0291 第一把火

大理寺。

这是文国的最高院,拥有执法的最终解释权。按理说,帝都发生的案子,也是没有资格进入大理寺的,自然有京兆尹去处理。

大理寺需要处理的,乃是全国大案,朝堂大臣要案,皇室大案。

像喝茶不付钱,张三家的汉子偷了李四家的娘子,打架斗殴等等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就轮不上大理寺。

现任大理寺卿,叫宇文刚。

宇文刚早年跟随范则然读书,算是太傅范则然的半个弟子。走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多少有些范则然的提携,但是,更多的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功绩升上来的。

在这个位置上,宇文刚已经干了三年。

再想往前进一步,很难。除非有人挪了位置,否则,自己机会渺茫。

在朝中,宇文刚也没有攀附的势力,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攀附在哪个势力之下,文帝就会拿掉自己。

所以,即便是和太傅范则然,宇文刚也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半个月,宇文刚一直在等一个人。

自从文帝下旨,让六皇子明王殿下返京,主司大理寺后,宇文刚隐隐觉得,自己往上走的机会或许来了。

给一个藩王打下手,按理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是眼下的情况不一样。

前太子被废,文帝居然没有动用留在帝都的三皇子,而是从西境调回六皇子明王。这其中的用意,不得不令人深思。

六皇子素来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闲散王爷,这一点全文国都知道。

但是,近来六皇子做的几件事情,却深得人心。

首先是西境大捷,战果令人大跌眼镜。而后和一代帝师赵甫的嫡孙女成亲,赵甫赵老大人,说起来和当今太傅关系匪浅。

再然后,那个穷破旧的扶风府竟然超额完成税赋。

边境安稳,民生向上。

这就充分证明了,明王是没什么野心,但是却很有能力。

大概文帝也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才调明王回京吧?

宇文刚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但是,却不宜表露的太过。所以在知道明王抵京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急着去拜访。

只是宇文刚没想到的是,他没去拜访明王,倒是明王先来拜访他了。

“明王殿下驾到!”

一声急匆匆的呼号声,打断了宇文刚的遐思。明王?六皇子殿下来了?这个点?

不等宇文刚细想,文青已经进了大理寺内堂。

“下官宇文刚,参加殿下!”

文青的脸色不太好,任谁碰到这样的事情,脸色都不会好。

“宇文大人,很忙?”

“不忙不忙,下官一直在恭候殿下的光临,没想到殿下这个点来了。”

宇文刚把不准这位六皇子殿下到底在演哪一出,可以说,在此之前,两个人绝少有交集,自己也没有得罪对方的地方,按理说……

“怎么,这个点本王不应该来?”

文青话中带刺,宇文刚不是蠢蛋,自然听得出来。

“应该应该,殿下主司大理寺,我和一干同僚望眼欲穿,早就等着殿下前来就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来得晚了?”

“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刚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冷汗连连,你一个堂堂皇子,边疆封地王爷,怎么老和我呛声呢?我可没给您使过绊子啊,这上哪说理去。

文青知道,江可道被捕这事,和眼前的这位宇文刚其实关系不大。

只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这第一把火,如果不趁机烧旺一些,以后这大理寺到底听谁的还说不定呢!

“宇文大人,本王很想知道,大理寺究竟是干什么的?”

“啊?”

宇文刚对文青的突然发问有点懵,大理寺是干嘛的?你是皇子啊,自小在帝都长大,在国子监受教,大理寺是干嘛的,你还能不清楚?

但是一想到即将要调查的那个全国大案,宇文刚猛的一个惊醒。

“回殿下,大理寺自然是维护文国律法秩序,惩治不法之徒的地方所在。”

“嗯。你说的很对,那如果知法犯法,又该当如何?”

“知法犯法?”

宇文刚的脑袋嗡的一下,立马就意识到出事情了。

六皇子殿下昨天才进京,今天就跑过来兴师问罪,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王八羔子在给自己上眼药啊!

“回殿下,知法犯法,自然是罪加一等,从严从重。”

“好。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那我再问宇文大人一句,这京城的物价,这两日是不是翻了几个倍的在涨?”

文青一步一步,通过这种方式与这位大理寺卿达成共识。

只不过,宇文刚有点跟不上文青的节奏,怎么一晃又晃到了物价上面去了?

“京城的物价尚算稳定,下官没有听说有什么波动。”

这一块的工作不归大理寺管,宇文刚只好如是说道。

文青继续追问:

“那么,假如我要去茶楼喝壶茶,宇文大人认为店家应该收多少银子算是正常?”

“殿下能大驾光临,那是那个店家的福气,怎么还能收殿下的银子?”

“我是说假如,假如明白吗?”

“额……一壶茶,就算是价格不菲,也应该不会超过十两银子吧?”

宇文刚弱弱的道。

文青点点头,道:

“所以,宇文大人,如果你去茶楼喝茶,只是喝了一壶普通的茶,那店家却要收你一百五十两,你是给呢还是不给?”

“当然不给,谁敢如此胆大包天,一壶茶收一百五十两!”

文青不说话,话说到这份上了,宇文刚仍是一头懵,那就说明,这位大理寺卿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这是下面的人做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把江可道捞出来,至于问责,以后有大把时间。

“宇文大人,我也不瞒你。我有一位挚交,父皇点名了明日进宫面圣,但是,今日他却因为喝了一壶昂贵的茶,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宇文刚的脑袋嗡嗡作响,原来根由在这。

听听,挚交、圣上点名、进宫面圣、生死不明,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这究竟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啊?

宇文刚发誓,他一定要把这个搞事情的王八蛋虐的死去活来。

“殿下……殿下,此事下官不知情,实是不知情啊。下官这就查,这就查!”

文青一屁股坐下。

“那本王就等一小会。”

0292 拿下这位大人

文青一坐下,宇文刚就知道,这件事一个呼吸都耽搁不得。

这个点,大理寺合寺上下,除了值班轮守的人,其余人已经放衙回家了。但是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宇文刚立即唤来值班的侍卫,吩咐下去,一柱香之内,所有大理寺在家的官员,全部到岗,违令者……违者就是绑也要绑过来。

于是,临近傍晚的帝都街道,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大理寺的人,从大理寺鱼贯而出,鲜衣怒马,一路奔行。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一时间,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又出了什么重大案子。没办法,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大理寺最高长官已经发话了,一炷香不到者,全部问罪。

这肯定是出了大事啊!

宇文刚见人已经散出去了,心中稍安。转而又一想,刚刚文青说的,那人是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那就是说,极有可能还关押在大理寺。

大理寺有自己的监牢,和帝都天牢隶属不同,但是安保性,却相差无几,甚至更严。

想到这,宇文刚决定亲自去监牢看看,怎么着也得先争取到对方的好感,如果能在明王殿下跟前说几句好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来人呀!”

“大人,属下在!”

“今天可有新收押的犯人?”

“今天?没有……对了,于大人今天押回一名犯人。”

“所犯何罪?”

那侍卫一愣,所犯何罪我上哪知道去啊,你们都是大人,又不向我汇报工作。

“这……属下不知。”

宇文刚想了想,又道:“可有用刑?”

“回大人,于大人并未审问犯人。”

宇文刚心中稍微一定,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人还是齐齐整整的,那么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于三手,你他娘的自己要死,死就死吧,干嘛拉上老子?!

“带路!本官要去见见这位人犯。”

宇文刚也不敢再回内堂去见文青了,否则,还不知道会问出什么问题。搞不好就有诛心之问,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找。

江可道中午被关进来,其实待遇还不错。

没人拳脚相加,也没有什么十大酷刑。在江可道看来,被关进大牢,无人问津就是最好的待遇。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就不指望了,毕竟不是来度假。

江可道心里有数,最迟也就是明天,文青那小子就会把自己捞出去。

且等一晚,又何妨。

只是那个该死的于大人,那间该死的八方茶道就要倒霉了。

江可道没想到,大理寺的最高长官,号称铁面的宇文刚会这么快找上自己。

所以江可道很疑惑。

“你是,来探监的?”

“咳……这位公子,本官宇文刚,忝为大理寺卿,今日因为一些误会,让公子平白受了这牢狱之灾,本官很汗颜。”

江可道心里明镜一样,没想到文青那家伙速度还挺快。

“宇文大人是吧?我看,没什么误会吧?”

江可道当然不会轻易的松口,文青初任,自己得好好配合他,把这把火烧得旺一些才行。否则,岂不是对不住自己蹲了大半天的号子。

宇文刚有些无奈,这个烫手山芋还真是有点烫手啊!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可道,人称如意小郎君!”

“江公子,你看,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

宇文刚对江可道的自夸充耳不闻,他是什么样人,见过多少犯人,真犯人假犯人,穷凶极恶的犯人,什么样的道道没见过?

还如意小郎君,我看是扯淡小郎君。

江可道摇摇头,很怡然自得的道:

“这就挺好啊,干嘛换地方,我才住进来半天,正好多待一会感受感受。”

“江公子,给个面子?”

“宇文大人,我好像刚刚才认识你的,咱们不熟吧?”

宇文刚对江可道的油盐不进很头疼,自己是大理寺卿,说出去得多少人排着队拿着礼物过来巴结,这家伙倒好,说我们不熟。不熟?要不是看在明王殿下的份上,老子能把你煮熟!

正要再搭几句话,属下来报,大理寺合寺上下的官员都已到齐。

宇文刚只好作罢,出去先把罪魁祸首拎出来再说。

于三手是大理寺的寺丞,从六品职衔。理论上来说,和江可道当初的学政官阶相等,只不过,在大理寺任职,那是京官身份,下了地方,自然高人一等。

只不过,在这帝都,大官大员实在太多了,像大理寺寺丞这种分量的官职,几乎处于底部。所以于三手才只能在一些街面上捞一些油水。

这次宇文大人突然召回众人,没有人知道什么原因,只不过也猜测出,必有大事发生。

宇文刚出现的时候,心里正一肚子火呢。

全是江可道给点的火。

“都出息了啊!朝廷命官,居然敢知法犯法,都忘记了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吗?”

大理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三手也一样,他到现在都不觉得是自己的事犯了。

毕竟,才一百五十两的事情,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宇文大人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芝麻小事,召回已经放衙的大家。

“怎么?还要我来点名?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站出来认了。”

堂下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宇文刚很生气,闷火变成了怒火。

“好!很好!好的很!我只不过三日没有上街,都不知道,咱们京城的茶楼,一壶茶都能卖到一百五十两银子,非常好啊!”

于三手只觉得心一咯噔,就跳了出来。

他脑袋沉沉的,好像就要掉下来的感觉。怎么会是茶楼的事情?怎么会是一百五十两的事情?怎么可能?

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寺卿大人居然如此大费周章郑重其事!

不对,这说明中午带回来的那个小子,背景通天!

该死的毛掌柜,办事毛毛躁躁,这是挖了一个深坑在埋自己啊!

“于大人?”

宇文刚轻蔑的喊道。于三手一阵发软,双腿抖动。

“很好,你的双腿已经承认了错误。来人啊,把这位大人拿下,关进大狱!”

0293 倒霉催的毛掌柜

于三手连辩解喊冤枉的挣扎都没有,就被侍卫带了下去。

这就更让其他人两眼一黑,脑袋懵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刚根本就不想和这群人做解释,自己是一把手,有需要向其他人解释原因?没这个需要。等散场后,他们自然会打听到真正的原因。

自己需要汇报的,是此刻真正的一把手。

“都散了!给我记住了,帝都天安城,乃天子脚下,首善之都。谁要是敢以身试法,本官很乐意亲自为你打开大理寺的监牢!”

说罢,驱散了诸人。

宇文刚不敢擅自做主,向各位同僚介绍六皇子明王文青。

来到内堂,宇文刚也不等文青问话,先自己承认起错误来。

“殿下,事已查明。下官有罪,犯有不察之罪,以至于让下面的人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平白丢了大理寺的名声,请殿下治罪!”

文青还是很满意宇文刚的办事效率的。

一炷香刚刚烧完,事情就水落石出,这也说明了,这位大理寺卿,在大理寺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统治力,一言而定。

“行了,宇文大人,我知道,此事你是不知情的。不过这位犯事的人,也确实令人讨厌,这不是在抹黑大理寺,这是在抹黑帝都。试问,所有外地过来的百姓,都被这样坑一次,大家对帝都天安城会是什么印象?”

“是是是,殿下格局高远,所言甚是。”

文青见事情也差不多了,天色不早,便道:

“既然事情已经办好,那就去把本王的朋友放出来吧。”

宇文刚面露难色,有些迟疑。

文青看出苗头,“怎么,还有困难?”

“回殿下,下官去找过江公子,江公子说……他不出来……下官绝无虚言。”

“嗯,这倒是像他说的话。”

想了想,文青又道:“那走吧,咱俩一块去看看。”

宇文刚不敢拖大,走在文青边上,故意慢上半步,紧紧跟着文青。

这位明王殿下,虽然看上去和蔼可亲,但要是发起火来,那也是很吓人的。不过也对,倘若只是一个一味的亲和王爷,又如何能在西境重创八万夏军?

到得监牢,见江可道正躺在石床的竹席上,翘着二郎腿。

这场面,活脱脱像一个午后晒太阳的老大爷,哪里像一个犯人了?

“咳……咳……”

文青咳了两嗓子,有宇文刚在,他当然不好主动打招呼。

江可道翻身起来,第一眼就看见文青,囔囔道:

“文兄,你可算来了……啊,草民参见明王殿下。”

后半句,这是在看到宇文刚后,江可道立马转了风向,装作和文青不熟的样子。

不过宇文刚虽然心中讶异,脸上却不动声色。

这小子真的神了啊,居然敢和明王称兄道弟,满京城数去,只怕也只有那些皇子公主们敢称一声六哥或六弟吧?

眼前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文青上去,拍了拍江可道的肩膀,道:

“行了,宇文大人不是外人,以后我还要和宇文大人在一个锅里搅和,你也别假正经了。”

宇文刚听到这话,心里舒坦至极。

听听,不是外人。

这说明,殿下经此一事,已经把自己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江可道低声道:“文兄,看上去,事情进展不错。”

“拜你所赐。”

江可道也不点破,立马转过头,对着宇文刚道:

“呀,宇文大人,真是久仰久仰,幸会幸会。这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礼物,下次补上,下次补上啊。”

宇文刚面露微笑,“江公子说笑了,您被我们大理寺冤枉,含冤入狱,应当是本官向江公子赔礼才是。”

“这就见外了不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这事过了,过去了。”

江可道显得很大度。

这一度让宇文刚很迷惑,刚刚还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小无赖,连本大人的面子都不给,这会儿三言两语就过去了。看来,还得是明王的面子大啊!

“走吧,咱们出去吧。宇文大人,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你们大理寺的监牢,条件真一般,还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的。”

江可道率先走出牢门。

宇文刚心里那个不痛快啊,刚刚还在说不愿意腾换地方,觉得大牢挺好的,转眼间就变成这番说辞了。殿下该不会以为我没来劝过吧?

这年轻人,嘴巴咋那么坏呢?

三人往外走去,文青低声道:

“江兄,明日进宫,父皇要见你,你做好准备。”

“行了行了,我就一件事情要说,也没啥准备的。”

文青很无语,在后面的宇文刚,恰巧听到这番对话,也很无语。

江可道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

“对了,宇文大人,那间坑人的茶楼,好像叫八方茶道,就在十三大道上面、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明天不妨去体验一下。”

宇文刚脸色微红,江公子啊,你别没事老打我脸行吗?

“是是是,江公子提醒的对。江公子放心,那间茶楼活不过明日。”

八方茶道经营多年,自以为黑白两道豆通吃,这些年来,坑蒙拐骗,哦不,拐倒没有。坑蒙骗,也害了不少人,大概打死也想不到,会有失手吗一天。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啊!

掌柜姓毛,这一次,却办事不牢。

八方茶道的事情,自然有宇文刚派人去处理,不用说,店铺肯定是黄了,相关责任人,还得追究刑事责任。

你说说你,骗谁的钱不好,非得骗明王殿下的钱?

呸,骗谁的钱都不好。

看着江可道和文青结伴同行而去,宇文刚心中微微一动,这位江公子,可得好好结交一番啊,未来,说不得这会是自己和明王殿下中间,最重要的一道桥梁。

说不定,自己往上爬的机会,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一介草民身份,却能获得圣上召见。这个信号,也很值得推敲啊。

眼下朝中的空缺位置,有两个。

一个是太宰,一个是户部尚书。

当然,太宰大家是不敢想的。但是户部尚书,未必不能够一够。

宇文刚原本没有任何希望,但是此刻,却突然好像有了一丝火光。

0294 面圣

翌日一大早,江可道就被文青给揪起来了。

江可道晚起的习惯很罕见的被打破了,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他一直奉行的是,早起毁一天!尤其还是睡在王府别院中,这种机会可不多。

“我说江兄,你别不是有毛病吧?合着就因为在你家,你就能随便闯入我的卧室?”

江可道想起在夏国时,邓氏布行的邓公子,也曾半夜闯进自己的卧室。

合着这个时代,没有隐私的概念吗?

那自己改天岂不是可以闯一闯吕娘和云汐的闺房?嗯,江可道不由得为自己的发散联想能力表示佩服。

文青对江可道的抱怨一点也不在意,一边掀开被子一边说道:

“你忘记了?今天要去面见父皇,难道你还要父皇来等你?”

自古以来,只有臣子等皇帝,没有皇帝等臣子的道理。

江可道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何况他现在连臣子都不是,就更没有资格让文帝等了。

“你父皇不用早朝吗?”

“当然要了。”

“那着什么急,还早着呢,我估计着怎么也得过了晌午,你父皇才有空见我。”

“那我们也得马上走。”

文青一点面子不给,早朝的时间可不定,有时候一会儿就结束了,有时候能争论到傍晚。但是,谁也不知道今儿个早朝是个什么情况啊,早去安全。

江可道叹了口气。

“文兄你这个人哪都好,就是死脑筋。”

“走吧走吧,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都是为你好。你想想,你这次进宫,可是带着任务的!”

江可道立马精神一震,对啊,人生大事还在这儿等着呢。

于是立马穿衣洗漱,干练无比,几乎眨眼的工夫,就收拾好仪容。

文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江兄,你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这衣裳,好歹换个锦服吧?”

“不必了,草民本色,合该如此。”

“行吧,随你。那,咱们可以出发了?”

江可道深呼一口气,仿佛出征的将军,临行的前一刻。

“走,目标,皇宫!”

帝都的皇城,乃是一座古皇城,据说曾经有六个朝代在此定都,文国是第七朝。至于这一朝,会不会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皇城的底蕴却是显露无疑。

尤其是和夏国宫城一对比,那差距就更明显了。

这就好像现在,人工修建的古镇,和真正的古镇的区别。

宫城门有大内侍卫刀甲在身,持戟守卫。这一点倒是没什么不同,门口两个队列,门外一左一右也两个队列,城墙上,不知道是否藏身着弓箭手。

江可道左瞧瞧右瞅瞅,像个新手贼,第一次进了富贵人家。

文青拽了拽江可道,偷偷低声道:

“江兄,你乱看什么,跟着我走。”

江可道嘟囔着道:“参观参观嘛,这古色古香的皇城,多有底蕴。要是在这里有座宅子,那可真是……啧啧,人生圆满了。”

“你想多了,你要想住在皇城,只有一个办法。”

江可道一听,还真有门路,忙问道:

“是什么办法?多花点银子也是可以接受的。”

“银子倒不用,回头我问问,看看宫里还缺太监吗?”

“缺……啥?文兄你这太缺德了。我是来让你父皇赐婚的,你跟我说太监的事,这样是不是不吉利啊?”

文青憋着笑,“行了,走吧走吧。”

两人兜兜转转,江可道是真的发现,皇宫真是太浪费了,出现最多的就是侍卫丫鬟,至于真正住在这里的人,可能自己都没有走完过整个皇宫。

嗯,太监是不能做的。

不过,做个一品带刀侍卫,似乎也不错。

“文兄,大内侍卫最高级别是几品?”

“你问这个干嘛,大内侍卫统领是三品职衔。”

“才三品?”

“三品已经算是朝堂大员了好吗,什么叫才三品?你别太好高骛远了。”

江可道心中一动,凑到耳边,又问:

“那皇龙卫的掌龙使呢?他是几品?”

“额……没品。”

“没品?不是吧,你父皇是不是太吝啬了?”

文青左右看了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小点声,这些不该我们管的事情,我们还是少谈吧。言多必失,有些话不能随随便便说。”

江可道心中一咯噔。

没想到,皇龙卫的影响力如此之大。连文青这种无欲无求的王爷,都对其三缄其口。这就说明,皇龙卫的权力真是太大了,甚至,有可能不在文帝掌控范围之内。

不设品级,地位却等同三公。

难免不保会不会权欲熏心,做出一些圣意之外的事情。

进得一间偏殿,文青让江可道稍安勿躁,这是文帝昨天交待好的地方,在此候见,就不能再在皇宫东奔西跑了。

否则,以江可道那好奇心,指不定就要闯到后宫里去,到那时,就怕是自己出面求情,也于事无补了。

“江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不知道。父皇几时下朝,这个真说不好。你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想一想,一会怎么和父皇开这个口。”

“这有什么好想的,直说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圣上他老人家也是过来人,岂能不明白这点?”

文青:“额……”

你倒是真干脆,求人办事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也就是你小子功劳大,否则,就凭这态度,不先大八十大板那才怪。

文帝今日的朝会似乎格外多的事情,一直到了晌午,都没见到通传。

江可道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长,这偏殿里所有的古董都被自己摸了个遍,竟然还没等到人。肚子早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文兄,我看不如我们先去御膳房吃点东西?”

“你想的美,等着吧,应该快了。”

“什么叫应该快了,这要是等到晚上,岂不是人没见着就先饿死了?”

“饿一顿而已,没事的没事的。”

“哇,文兄,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他饿的慌啊!”

文青无奈,正要回话,忽然听得门外一声尖嗓,传道:

“圣上驾到!”

0295 我想先吃饭

文帝来了!

江可道也算是见过帝王的人了,可是还是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所有的一切,虽是由自己创造,但仍然和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分不开关系。

倘若自己落地的时候,遇上的是一场战乱,那只怕是要落地成盒。

他心里对文国是有感情的。

包括吕娘和云汐,哦还有面前这个不太严肃的王爷文青,这些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文帝的精神头不错。

从面相上看,文帝和文青长得倒是有七分相似,但是眉宇间隐隐有龙威蕴含,不用开口说话,不用怒目圆睁,只是安安静静的这么一看,就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儿臣参加父皇!”

文青率先行礼,见江可道木头一样,忍不住扯了扯,江可道立马反应过来:

“草民江可道,拜见圣上。愿圣上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江可道也不知道怎么滴,脑袋里面蹦出这句话,就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大概当年神龙教的这两句话最适合此刻吧?

江可道现在很庆幸自己没有说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这两句,否则都不知道怎么给自己圆回去了。

“洪福齐天,寿与天齐?倒是难得一片孝心。都坐吧!”

文帝似乎很满意。

“江可道?朕知道你,青儿说你拥有绝世之才华,得你一人,胜得百万军。你自己觉得呢?”

江可道偷偷看了一眼文青,心中暗道:没想到公子我在文兄心里的形象这么高,哈哈,真是错爱错爱。

“圣上,文……殿下这是太抬举草民了,草民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的很,什么百万军啊,这皇宫里随便来个侍卫,我就打不过。”

文帝见江可道插科打诨,倒也不愠,他从文青那儿早就被打了好几针预防针,因此,对江可道的不着调有很充足的心理准备。

“你献水车,刊蒙文,退敌军,这些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于国有功,就要赏。朕之前加封你为明台一府的学政,想来你是不太满意了?”

“不敢不敢,草民满意满意。哦不,草民其实不太适合为官,现在一身清闲倒挺自在。”

江可道解释道。

文帝一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疲赖,但的确不是恋权之人。

否则,即便是想要以退为进,文帝当也看得出来。

“自在?青儿说,你是出将入相的人才,倘若不能为国所用,甚为可惜。”

江可道听得这话,用眼神狠狠的剜了文青一眼,合着我把你当兄弟,你大爷的就是这样坑我?什么出将入相,公子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圣上,圣上明察啊!殿下不懂事胡说八道,圣上您老人家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草民是个什么料子,什么出将入相,又不是说书写话本,当不得真的。”

文帝点点头,“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不过,朕听说你出使一趟夏国,就把夏国朝堂搞的鸡犬不宁,没有两三年都平息不下来,可有此事?”

“出使……出使夏国?”

江可道有点懵,自己什么时候出使夏国了?

陪夏芷那一次,顶多算是私人访问吧?怎么就给说成出使了?

“圣上……草民是去过一次夏国,主要是过去谈点生意,阴差阳错的,搞出了一点动静。不过,这绝不是草民的本意啊。”

“有意也好,无心也罢,此事总归是有益于我文国。当算你大功一件。只不过,你若不想做官,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江可道的肚子不争气的又咕噜一叫。

“圣上,我想要先吃个饭,不知可否?”

“哈哈哈,好!吃饭吃饭,倒是朕疏忽了。”

文帝命人,御膳房传菜。

文青在一旁,暗暗佩服江可道,这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啊,一国之君问你想要什么,这是多好的机会,多大的荣幸,你小子也太不争气了吧?

想要先吃个饭?

不吃能死吗?

你怎么就能把正事给忘记了?你怎么就敢把正事给忘记了?

御膳房很快端着大大小小的菜碟子进来,有荤有素,有糕点,有汤羹。五花八门,挺齐全,江可道很不客气的坐在桌子边,当然,不敢先动筷子。

文帝见江可道虽然跳脱,但是该有的礼仪却知道的很清楚,暗暗点头。

“来吧,都饿了,动筷子吧!”

等到文帝下筷后,江可道和文青开始暴露了本性,两个人早膳未用就直奔皇宫,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放开肚子就开吃了。

江可道一边吃一边吐槽:

“嗯,这道里脊肉煮得太老了,不够嫩,哎,将就一下吧。这道酱鸭子如果能加一点点蜂蜜,那就更完美了,哎,可惜可惜。”

文帝听的惊奇,怎么听上去,这小子连吃之一道,也颇有研究?

君子远庖厨,那是读书人说的。

文帝以前打仗的时候,哪个不得自己弄吃的,远庖厨?远庖厨就准备饿死自己了。

不过,他自己却对吃这一方面不甚了然。

御膳房里的奇珍很多,文帝当然的以为,天下美食尽收此间了。

江可道三碗饭下肚,这才心满意足,揉着肚子说道:

“嗯,看来御膳房也不过如此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仙馐珍馔……”说着,瞅见文帝正看着自己,灵机一动,接着道:“当然,和外面的吃食比起来,仍然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文帝统共也没夹几筷子,他近日来胃口不佳,吃的甚少。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朕的御膳房朕觉得还可以,怎么到了你嘴里就那么不堪呢?”

“不是不是,圣上你肯定是误会了。我这夸御膳房呢,您没听着吗,人间难得几回闻!天上地下独一份呢!”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说吧,哪不好吃了?”

文青怕江可道又胡乱解释,忙插话道:

“父皇,其实江可道他做的饭菜也挺好吃。”

“哦?我文国第一才子,居然会做菜?这倒是天下奇闻了。”

文帝显然不相信江可道会厨艺,就更别说厨艺超过御膳房了。

江可道眼看文青又在挖坑,连忙否认道:

“对对对,我哪会做饭啊,吃饭还差不多。”

这一解释,文帝顿时生疑,他已经摸清楚江可道的套路,越是极力撇清的事情,就越说明是真的。

“江小子,晚上你去御膳房,给朕露两手!”

0296 求圣上赐婚

“啊?圣上,您这是逼良为娼啊……”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草民是说,一定好好露一手,竭尽全力让圣上吃的高兴。”

江可道一个哆嗦,万幸万幸,差点就说错话了。

这也是文帝不计较,否则哪来的万幸,话都已经出口,场上的人又不是聋子。

文帝却似乎不买账,低沉道:“朕说露两手,你偏偏要露一手,怎么,这么喜欢和朕对着来吗?”

虾米?!

江可道真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这难道不是一个修饰吗?

你堂堂一位君王,在口头上和我一个孩子争,怕不是太闲了吧?

只不过,这些咆哮只在心中一闪而过。江可道还是很坦诚的解释道:

“圣上,是草民口误,露两手,一定露两手,差一个手指头都不行。”

“行了,你也别老是草民草民的了,听着像个山野小子。你诗才举世无双,朕想让你去国子监看看,怎么样?”

江可道很沮丧,摇了摇头,道:

“圣上,小子真不是有意推脱,是实在是不适合为官。哎!”

“是吗?朝堂上,太宰之位空悬,你也没有兴趣?”文帝突然问道。

江可道惊奇的睁大了双眼,仿佛不太相信。

“真的?一品太宰,当朝三公?”

“你看看你看看,你不是说不适合为官吗?怎么这会看上去又很适合的样子?”

靠,老狐狸挖坑挖得不声不响啊。

江可道僵持在那,脑袋极速运转,立马就道:

“哎,就算是当朝三公,我也是不适合的。我怕累,一累我就想偷懒,一偷懒我就不去点卯,荒芜政事。我要是当了官,肯定是个昏官。”

这回轮到文帝惊奇了,这小子的脸皮厚的可以啊!

文青在一旁看的着急,这混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就不能先顺着父皇的意思,一会提要求也好提啊。此番这样扫了父皇的面子,一会还怎么赐婚啊?不赐一顿板子就算好的了。

文帝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问道:

“你既然不愿意,朕也不勉强。或者,你有其他的心愿?”

“有!有有有!圣上啊,您老人家真是洞察民心,体恤我们小老板姓啊。小子此生就一个心愿未了,还望圣上成全。”

江可道顺杆就爬,爬得又快又高。

文帝心中也乐呵,这小子说话挺有趣的。

“什么此生就一个心愿,你看上去和青儿一般大,来日方长,可别再说胡话了。”

“是是是,圣上,说起来,小子这个心愿,还有些难为情启齿……”

“哦,那就算了。”

江可道一抬头,大爷您不是吧?怎么老逗人呢?

“别啊,我说我说,我想求圣上赐个婚。”

文帝警惕的看了看江可道,赐婚?这小子莫不是看上了哪位公主?天安?不可能不可能,要是天安,自己非把这小子的腿给打断?

如果不是,还有谁,是需要自己来赐婚?

“小子,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说吧,看上谁了?”

江可道瞄了一眼文青,发现这位猪队友正神游物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于是只好自己道:

“回圣上,小子……同时看上两个人了。”

“什么?!你小子胆子是不是太大了?啊,居然还敢同时看上两个?”

文帝只以为江可道是要求婚公主,或者是那位大臣的姑娘。否则,一般的姑娘家,也用不着自己出马啊。

一带俩,这事就玩大发了。对方能同意吗?

江可道眼里更惊惧,妈的不是说这个世界可以三妻四妾的吗?怎么看样子,连皇帝都只有一个老婆的样子?要不然,怎么听到我看上两个女人,就如此失态?

对了,文青也只有赵灵儿一个王妃!

不会真是自己搞错了吧?

“哎,圣上,这事实在是无怪小子,情不自已,缘之一事,玄之又玄,太难说清道明了。”

“嗯?江小子,你对佛学也有涉猎?”

“什么佛学?我在说我的婚事,圣上,您到底是赐婚还是不赐婚呢?”

文帝眯着眼神,狠狠的道:

“要赐婚,你也得说出人家姑娘是哪家的吧?”

江可道听到问话,心中黯然伤神,吕娘自小没了爹娘,娘家人,揪吕虎算一个了。云汐呢,爹娘也丧生再朝堂的派系斗争中,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至于云轻候,哪凉快哪待着去。

“圣上,这两位姑娘……哎,都已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小子与她们惺惺相惜,钟情彼此。”

文帝心中一动,某根弦似乎被触动。

在他掌握的资料里,江可道不正是无父无母的一个孤儿吗?

他这不是要攀附哪位皇亲国戚朝堂大员,他这是想给自己喜欢的两个女人一份荣耀啊。否则,这等婚事,又何必求上自己?

“江小子,朕可以赐这个婚……”

“不,圣上,您恐怕还没搞明白,小子是想,同时娶她二人为妻,没有妾。”

“同时娶为妻,没有妾?”

文帝细细的咀嚼着江可道的话,深深的看了江可道一眼。

是一个重情的人啊!

这样的人,秉性都不会坏到哪里去。看来,确实值得委以重任啊。

只不过,一人并娶二妻,这事倒是罕见,不是说没有先例,而是与世俗礼法相背。相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小子才会来求自己吧?

以天子之口,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名正言顺,天意授之,谁也说不得什么。否则,就是质疑皇家、质疑皇帝。

“江小子,你可想清楚了?朕不妨老实告诉你,你在朕的功劳簿上,有厚厚的一笔功劳,就这样用掉,是不是有点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能用完最好。这样圣上您也不必烦心该封我个什么官了。”

文帝拿起一根筷子,就想敲过去。

合着朕的朝廷,在这小子眼里是个烫手山芋,过手都不愿意啊?

文帝仔细琢磨了下,赐婚是肯定要赐的,别说这是一件好事,就算是不好的事,看在江可道功劳泼天的份上,能帮也就帮了。

大概只有江可道自己不知道,他自己的功劳有多少。

“朕,同意帮你赐婚。”

“不过,朕有两个条件!”

0297 皇宫行走小老师

“朕有两个条件,你若应下来了呢,这桩双喜临门的婚事就算是定了。”

江可道能有啥法子,明知道文帝要挖坑,自己还得装作非常愿意的往里跳。这就是帝王啊,你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答应答应,别说两个条件,就是只有一个条件,我也答应。”

“你想的倒挺美!”

文青还没反应过来,待文帝回话后,才恍然大悟,厉害啊,江兄竟然敢下父皇的绊子了。幸亏父皇慧眼如炬,没有上了鬼子的当。

文帝思考了一小会,这才道:

“第一,朕要你入宫教导几位小皇子小公主的学业,放心,他们都很乖,不会调皮的。”

江可道暗道:我信了你的邪,煌煌中华上下五千年,你给我找出一个很乖的皇室子弟来?要么是明着使坏,要么是心里憋着坏,给他们当先生,不得把自己玩死?

江可道装作思考的样子,道:

“圣上,能够教导小皇子小公主,原本是小子的荣幸。只不过,我一个大男人,在宫中溜达是不是不太方便?”

“哦?难道你想为此净身?”

江可道只觉得胯下一凉,立马闭拢双腿,哈哈道:

“哪里哪里,我保证不会乱走的,哪里来就哪里回,一步都不会错。”

“那就好,那朕就当你应下了。”

江可道脸色强堆着笑意,我能不应吗?等你把婚赐完了,老子就和你一拍两散,谁爱教谁教去,到时候就说不能胜任,您老人家肯定也是没得办法吧?

文帝很满意,孺子可教也。

谁说江小子懒散的,没看到,为了皇室未来,也是很积极很主动的嘛!

“这第二条,就更简单了。以后每个月都来御膳房,为朕做一顿饭。”

江可道很不解,自己是答应露两手,可是,这不是还没露嘛,怎么就演变成例牌动作了?合着圣上您看一个人就能看出来他会不会做饭?做得好不好吃?

有这相术,做什么皇帝啊,去做个算命先生多逍遥自在。

“圣上,这……小子今晚这顿都还没开始做,万一不合您的口味,就不必每个月都来一趟吧?”

“我相信青儿。当然,你若是故意做得很糟糕,那么这第二个条件,就算你没完成。赐婚的事情就要再议议了。”

文帝波澜不惊。

想和一位帝王较劲,使劲吃奶的力气也未必管用。

所谓一力降十会,你又能奈我何?

江可道只好点点头,“圣上说的很有道理,小子心服口服。”

想了想,这赐婚的日子还没说呢,该不会要自己遥遥无期的做苦力做下去吧?那可就太坑了,一辈子坑在这爬不起来了。

“对了,圣上,这赐婚的日子……”

“一个月后,一个月后我希望青儿那边的事情也能有个结果。”

文青一怔,这是在给自己下任务呢。一个月之内,要把全国的离火教全部彻查清除,这个任务很艰巨,比江可道做饭要艰巨得多的多。

“儿臣必不辱使命!”

“哎,小子就静候佳音了。”

江可道一语双关,文帝也不去追究,起了身,哈哈一笑,大摇大摆的离去。

江可道回头看了一眼文青,这个实力坑队友的坑货。

“文兄,你可把我害惨了,原本这两个条件,一个都不会有,都是你啊,你这要捧杀我啊,我这回算是被你坑苦了。”

文青不明,“江兄这是哪里话,我可从来没想过坑你啊!”

江可道竖起了大拇指,道:

“所以说,这才是高手。坑人细无声。”

文青开解道:“得了你啊,你的事情父皇既然亲口允诺,那就万无一失了。两位美娇娘都能如愿以偿,为了这个,做顿饭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的也是,我原谅你了。”

“不过就是教导十二妹、十三弟他们,可能需要费些精力。”

江可道:“什么?文兄,这些小皇子公主们,到底有几个啊?”

“不多不多,不用太害怕,十二妹往下,也就五个了。”

“你父皇可真能生!”

“额……江兄,不如等灵儿生下来宝宝后,他的学业也交给你?”

江可道挥挥手,满脸的嫌弃:

“你想的美,你又没帮我忙凭啥给我提条件?”

文青摆摆手,“这不是提条件,这是一个请求。”

“请求也不行……除非,你儿子认我做干爹!”

“那也没问题啊!”

文青脱口而出,能够认这世上最有才华的人做干爹,又不是什么损失,多少人想得而不可得呢!

江可道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很郁闷。

原本想着占一占文青的便宜,没想到,因小失大。

见江可道一副沮丧的样子,文青不由得哈哈一乐,捶了捶江可道的胸口,道:

“别再苦着脸了,能够给十二妹他们教习,你的地位宛同太傅。虽然无官无职,但是就凭自由出入皇宫这一点,朝堂百官就都比不上你。”

“我干嘛要和朝堂百官去比?我不嫌累的慌吗?”

“额……我只是给你打个比喻。”

文青想着江可道不愿为官的样子,心中惋惜,是真的相当惋惜。否则,如果任江可道为三公之一,或者六部尚书之一,文国的国力必然上升一个大台阶。

比如现在空缺的户部尚书,这个为止就很适合江可道。

这小子搞钱,那可是一把好手。文青就从未见过,比江可道还能挣钱的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他总能变着法子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售价不菲。

这也就是为什么,连江家的下人们,个个身家不菲的原因。

两人闲谈了一会,江可道决定去御膳房速速解决完“露两手”的工作,好早点出宫把这个世界好消息告诉吕娘和云汐。

“文兄,御膳房怎么走?”

“御膳房?现在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不早,你没看你父皇中午没扒几口饭吗?他说不定早饿了。”

“你说的对。那走吧,我领你去。”

文青领着江可道,便往御膳房而去。江可道本以为离得很近,毕竟中午吃饭的时候,是御膳房的人端菜过来的,没想到,这一走,才发现一点也不近。

“呐,就是这了,御用教习亲自下厨,也算是一段美佳话了。”

“什么美佳话,你不觉得有点逼良为娼的感觉?”

“不觉得啊,江兄你自己说的,民以食为天,这是一件正事,大事。”

“好吧。”

江可道败下阵来,原本想着君子远庖厨,现在看来,远不了咯。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开干!”

0298 不做厨子可惜了

皇宫御膳房,今天迎来了两位令人唏嘘的主人。

一个是刚刚抵京的六皇子殿下,听说一到京城就主司大理寺,查办的是前太子的遗留势力这等大案。

另一个,也是刚刚抵京的年轻人。

没有人认识。

只不过,领人过来的陈公公,似乎对这位年轻人也颇为讨好,一路都谦卑着说话,丝毫没有大内太监总管的架势。这种低眉顺眼的感觉,好像只有当朝三公才能让陈公公如此。

所以御膳房的人,对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公子,都惟命是从。

“殿下,江公子,这儿就是御膳房了。请恕老奴不能作陪,圣上那还需要老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吩咐这御膳房的人,他们会给办妥。”

“陈公公请!”

文青对陈大海这位太监总管,还是表示出应有的尊重。

江可道心里想着文帝中午食欲不佳的样子,想也没想,就问陈大海道:

“陈公公,等等。小子有点事相询。”

“江公子有何吩咐?”

江可道一把拉过陈大海,走远了几步,毕竟,帝王的饮食乃大事,旁人听了去,那只会害了旁人。

“陈公公,圣上近来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看上去食欲不振?”

“劳江公子关心,圣上他老人家,心里面最记挂的,还是皇家亲情。”

陈大海说了这么一句,就轻飘飘的走了。

他当然不能和江可道说什么朝廷大事,那是忌讳。即便眼前这个年轻人,在文帝那是当红炸子鸡,甚至即将要出任小皇子小公主的老师,那身份地位就更加不一般了。

江可道暗暗琢磨着陈大海的话。

食欲不振,当然是因为外部的情绪导致整个消化系统的紊乱,要调理,就不能大鱼大肉的整着,或者,可以弄点小甜点。

文青凑了过来,“怎么,和陈公公说什么悄悄话呢?”

“哎,我和一个太监有什么悄悄话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父皇吗?”

“父皇怎么了?”

文青一脸茫然。江可道目光深邃,望向远方,道:

“文兄啊,你没发现,午饭的时候,你父皇只是浅尝辄止的吃了几口吗?”

“额……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就说明,你父皇胃口不太好。需要整点新鲜的东西出来,他有了兴趣,或许就会吃吃了。”

江可道很惆怅。

他又不是专业的厨师,以往吃过最多的,不过是一碗小炒肉而已。

这事要是办砸了,文帝真不给自己赐婚,那自己找谁说理去?

文青也愁眉苦脸,他对厨房里的事,就更是一窍不通了。

不过,出出馊主意还是可以的。

“江兄,不如,我们整点火锅吃吃?”

“这个天气吃火锅?”

“虽然离冬天尚有一些时日,不过,提前尝尝也未尝不可啊。”

文青觉得这个主意很棒,很有可执行性。

江可道仔细一琢磨,深秋时节,说不上热,也谈不上冷。当然,如果是夜里,来上一大锅火锅,那滋味应当也不错。

最关键的是,新颖。

就文帝那乡巴佬的见识,见到这新鲜的吃法,还能忍得住?

而且,做火锅,比做菜那就要简单多了。御膳房里所有的人,都可以派上用场,自己只需要搬个凳子,站上去,指点江山就好了。

“文兄,你这个主意不错!回头要是你父皇赏银子了,我分你一半。”

“得,那我还是不指望了。”

江可道笑道:“哎,知父莫若子啊!”

两人计议已定,便开始各自忙碌起来。当然,主要还是江可道在忙,对于一向远庖厨的文青来说,他正忙着在御膳房找吃的呢。

“你,去把带叶子的全部摘好,洗净,每一片叶子都要单独摘下来。”

“你,去把羊肉全部切片,越薄越好,那什么来着,对,薄如蝉翼,如果达到薄如蝉翼的境界,我就禀报圣上,功劳全是你的。”

“说你呢,别愣着啊,快去啊。”

那个被指着的御膳房小厮诚惶诚恐,弱弱的道:

“大人,我……我不会刀功,我只是个打酱油的……”

“什么?那谁负责切菜的啊,自己站出来。一点积极性都没有,要是圣上知道了,你还指望着升官发财吗?想都别想。”

江可道充分发挥了御膳房每一个人的能动性。

就连刚刚那个打酱油的小厮,也找到了自己可以干的活。

那就是:搭配调料。

这样忙忙碌碌一直接近的傍晚,御膳房里的食材几乎能用的,都被江可道折腾个了遍,这才收工。

而这个时候,江可道熬制的大骨汤,也接近尾声,飘出一股浓浓的香味。

直到此时,江可道才发现,鸳鸯锅没有准备!

该死,这是一场厨房事故啊。

江可道立马找来文青,把情况一说,文青也懵了。

合着这一下午,叮叮当当的全都白干了?

“江兄,没有其他法子么?用个其他的锅替代不行?”

“不行。有些锅,不是你说换就能换的。”

“那咋办?父皇一会就该用膳了。”

江可道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狠狠心,道:

“眼下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回家去取了。我把在扶风府的那口鸳鸯锅带过来了,此刻正在你的王府别院。”

文青听完,拔腿就走。

等到文青和王府侍卫司马寻满头大汗赶回的时候,文帝已经驾临御膳房,正在和江可道扯犊子呢。江可道充分发挥出十二分的临场应变能力,和文帝纵横古今,谈论天下大势。

“殿下,你可算来了。圣上一直在等你的锅呢!”

文青这锅背的,非常无语。

本王是去帮你背锅的好吗?怎么看着架势,大家候在这,全成了我的不是了?

文帝朗然一笑,道:

“既然来了,那么是不是可以开动了?朕倒想看看,是吃个什么东西,还得去你府上借锅?”

江可道迅速搞好一切。

场上便只有江可道、文青、文帝三人落座。

太监总管陈公公在一旁候着,不敢就座。

“圣上,这个东西呢,叫火锅。原本在冬天里吃,是最爽快了。不过,小子想着,您老人家可能也没尝过,就自作主张,提前拿出来,给您老人家尝尝?”

文青又一次傻眼了。

这个主意,难道不是自己出的吗?什么叫你小子自作主张?

文帝学着江可道的样子,慢慢的尝了一筷子。

当然,主要是江可道的动作非常慢,他怕示范错了,把文帝给烫着了,那自己就完蛋了。

果然,文帝觉得惊奇。这些菜,还能有这种吃法?

得其精髓后,文帝便放开肚子,自己做自己的主,想吃啥就烫啥。

“哎,江小子,你小子不做厨子,那是真可惜了。”

0299 赠院

江可道没有接文帝的话头,开玩笑,谁他喵的想做厨子啊?

那还不得累死自己,往后对美食都要失去兴趣。

吃完火锅后,江可道便着急忙忙的告退,连那口鸳鸯锅也没打算要回来。事实上,早在江可道让文青去背锅的时候,就已经料定,这口锅是注定要不回来了。

堂堂帝王,征用你一口锅怎么了?

“江兄,江兄你慢点,走那么快干嘛?”

文青在背后追赶。

江可道不回头,道:

“还能干嘛,不快点走,难道留下来和你父皇讨论做不做厨子的事情?”

“哎,父皇那是和你开玩笑呢!”

“屁的玩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金口一开哪有玩笑?你可别再忽悠我了,我现在已经很惨了,不仅要去做那些小不点的老师,还得每个月给你父皇做一顿饭,你可不能再给我挖坑了啊。”江可道很生气的道。

文青心中有愧,让江可道每个月去御膳房做一顿饭,其实,这是江可道在替自己尽孝。

文青道:“江兄,谢了。”

“咦?谢什么谢?先说好,我可还没答应做你儿子的老师。”

文青也不解释,跟着江可道一路往回走。

回到王府别院,江可道就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迫不及待的告诉吕娘和云汐。

其实自打一大早江可道进宫,两女就隐隐感觉,这件重要的事情会被提上日程。心中期待,口中却不便询问,只能默默的等着,这一等,就是将近天黑。

谁能想到,江可道去一趟皇宫,不仅用了午膳,还把晚膳也给用了。

这要是朝臣知道,不得羡慕得眼珠子掉下来?

“吕娘、云汐,我回来啦!”

吕娘和云汐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公子,你……你吃过晚饭了么?”

“哎,吃过了吃过了,圣上他老人家非得求我留下来,陪他老人家一起吃个饭。这不是,我想着圣上可能没吃过火锅,这不就把家里的锅也给捎过去了么?”

江可道大话张嘴就来。

云汐眼中透着爱意,道:

“切,圣上还求着你?是你赖在那里不肯走吧?”

江可道一脸正经,很严肃的道:

“真的真的,你们如果不信,大可以去问文兄。哎,这是幸亏公子我跑得快,要不然很有可能就被圣上他老人家扣留下来做厨子了。”

吕娘和云汐噗呲一笑,这个事情倒是极有可能是真的。

想当初,赵灵儿、文青,哪一个尝过了江可道的手艺,不都打过这种主意吗?

江可道见二人不说话,又卖起了关子。

“对了,你们猜猜,这一次我面见圣上,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还能有什么事,难道圣上还给你封了个大官?”吕娘问道。

江可道摇摇头,道:

“封官这个事嘛,倒是真的。不过我拒绝了,当官多累的慌啊。每天去衙门点卯,薪俸还少得可怜,我脑袋秀逗了才去当官。”

吕娘和云汐对江可道嘴里的新词汇早已免疫,什么秀逗,八成也不是什么好词。

云汐倒是饶有兴趣,继续追问道:

“是吗,那公子说说看,圣上给你封了个什么官呢?”

她心中其实倒是希望江可道能够在朝堂中施展拳脚,将来有一天,如果回到侯爷府,那也可以骄傲的挺着脖子,说自己的夫君,乃是当朝大员。

江可道细细一想,给小皇子小公主当老师,好像也不算是官吧?

于是只好道:

“哎,本来呢,圣上他老人家说太宰之位出缺,问我有没有兴趣。我也勉勉强强吧,后来还是怕麻烦给拒绝掉了。圣上思虑再三,就让我先进宫教小皇子和小公主他们的学业。”

“太宰?当朝三公?公子,你看天上有什么?”

云汐手指指了指上面。

江可道和吕娘一齐看过去,满天星光,别无他物啊。

吕娘仰着小脑袋,疑惑的道:“啥也没有啊。”

江可道立时就反应过来,没想到,现在连云汐也开始皮了啊。

“吕娘,你再看仔细点,有,你瞧,有一头牛在天上飞呢。云汐这是说公子我吹牛,把牛都吹到天上了。”

云汐捂着嘴,止不住笑意。

江可道牵住两人的手,在漫天星光下,终于说出文帝赐婚的事情。

“吕娘、云汐,今天,我向圣上求婚了。啊呸,我向圣上请求赐婚,圣上答应了。时间就在一个月之后。一个月后,我江可道,就将正式迎娶你们过门。”

吕娘和云汐的脸刹那就红透了。

两人喘着重重的呼吸,似乎这一刻,有一座重山压在胸口,手脚都不能动弹。但是心里,却又是无比的幸福,无比的满足,无比的兴奋,好像这一刻就要自己死去,也一定是了无遗憾的带着笑而去。

江可道明显感觉到了两女掌心发烫。

江可道也有些心猿意马,这个时候,应该是水到渠成,不算是耍流氓了吧?

正当江可道准备搂着两女,亲上去的时候,吕娘一把推开江可道。云汐也反应过来,动作和吕娘一模一样。

“哼,人家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说罢,两个人娇羞着脸,飞也似的逃走了。

徒留江可道一人在夜幕中伤感:“哎,我是不是太绅士了?”

翌日一早,文青居然没有去大理寺当差,而是找到了江可道。

江可道本能的警惕着文青。

现在这个闲散王爷已经不闲散了,可不能被他抓了壮丁。

“江兄……”

“停!我今天没空,真的。我一会就得进宫去教那群小朋友了,真的抽不开身。”

文青有些无语,自己来送东西的,怎么看着这么不受待见呢?

“放心,是好事。”

“你先说,是不是好事,得我自己说了算。”

“是这样的,我看你也带着一大群人,一到京城就各种事情,院子也没空去置办,我想了下,这座王府别院就赠给你好了。我已经差人在附近又置办了一座院子,今天就会搬完。”

文青说完,江可道怔怔的停在那。

一座王府别院,在这个位置,说送就送了。这个文兄,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江可道当然不敢受,也不能受。

“文兄,这个我可不能要。无功不受禄,这院子得十几万两银子了吧?太昂贵了,你放心,我今天就出去找房子去。”

“文兄你要是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走了。”

江可道还欲辩解,文青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去。

这算咋回事?

吃顿火锅,吃出一个院子来了?

0300 去捡便宜

平白得了一座院子,这让江可道很郁闷。

他深知一点,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虽然文青不是那种人,但是自己的确受之有愧啊。

豹子一大早出来,见江可道脸色不太对,还以为是昨天进宫面圣不太顺利,于是问道:

“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啥事。对了,豹子,你和下面的人说说,明天就各自住各自的小院子了,别挤在这一块。”

豹子一惊,这情况有点严重啊。

“公子,怎么这么突然?兄弟们还没来得及找好房子呢,要不,还是先搬到客栈去?”

“什么搬到客栈去?就在这座别院里挑。殿下把这座府邸送给我了。”

“什么?!”

豹子的吃惊程度,比江可道还要更甚。这么大一座别院,那是王爷才有资格住的啊,自己等人跟着公子沾光,舔着脸住了一阵子,怎么现在还变成常住了呢?

这要是回扶风府一说,吕虎那老爷们不得羡慕得口水直流?

“公子,这是真的?”

“哎,我倒希望这是假的。你去通知吧,完事了跟我出去一趟。”

江可道今天没心情进宫教习,于是决定上街逛逛。恰好前两天被那个该死的八方茶道茶楼给坑了,今天正好过去看看它倒霉的样子。

现世报,不过如此。

豹子很快便知会了大家,这么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豹子就搞不懂,为什么公子看上去和圣上驾崩了一样,难受的很。

两人走街窜巷,又来到十三大道上。

只不过,江可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八方茶道在昨日就被大理寺查封,一应嫌疑人等全部押入大理寺,这件事已经轰动整个十三大道。

平日里,像查封一间铺子这样的事情,京兆尹那边就搞定了。

也就是说,原本是地方政府要办的差事,眼下被中央机构给插手了。这样一个深水大八卦,能不引起街坊邻里的好奇心吗?

江可道没法子,只好在对面找了一个包子铺,坐了下来。

“老板,来一屉包子!”

“好嘞,一屉大肉包子,来咯!”

豹子跟着坐下,眼睁睁的看着江可道只点了一屉包子,眉头紧锁,这是什么节奏?没自己的份?

“公子,咱们俩吃一屉,是不是有点不太够?”

“啥?你也饿?”

“也不是很饿……”豹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不过……”

江可道点点头,“不是很饿就算了,省点钱。”

“别啊,公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将就吃点呗。”

“那你自己点吧!”

豹子得令,立马吼道:“老板,再来五屉肉包!”

江可道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豹子一眼,这才感叹道:

“豹子,你他娘的,将就吃点就要吃五屉?你这要是放开来吃,岂不是要吃十五屉?你是猪吗?!”

豹子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会不会,我就算是放开来吃,也不用十五屉。嗯,顶多十四屉。”

“吃不死你,噎死你!”

那老板很热情,难得遇上这么个大主顾,一个人就要五屉,很快便把豹子给端了上来。

江可道拦住那老板,问道:

“老板,对面那八方茶道茶楼,怎么说查封就查封了,我前天还来喝茶来着。”

老板双手擦了擦汗巾,道:

“哎,公子你还不知道吧?我听说,是因为里面的掌柜伙同官家的人,专门坑人。前几天不知道又坑到谁了,结果被人举报了,就被官府给查封了。”

“他既然伙同官家,又怎么会被官府给查封呢?”江可道循循善诱。

“那就不知道了。兴许,那个举报人身份来历很吓人,八方茶道踢到铁板了呢!”

“唔……老板,你说,如果那个位置,开一间茶叶店,生意怎么样?”

江可道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老板见这位年轻的公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只以为是想探听什么消息,当下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要开茶叶店,这个位置当然也不错。

八方茶道在十三大道经营多年,有许多老主顾。大家一提起喝茶,自然会想到这儿,这就有了天然的优势了。

江可道心下了然,付了银子,也不管豹子吃完没有,站起身就走。

豹子一把抓起剩下的包子,一边跟上来一边问道:

“公子,怎么就走?包子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咱们去捡个便宜。”

“捡便宜?”

豹子跟着江可道身后,亦步亦趋。江可道被押入过一次大理寺,因此倒也记得路。

八方茶道既然被大理寺查封,那么店铺的房契应该就在大理寺手上。

眼下大理寺由文青主持工作,自己去买回来这个房契,想来问题应该不大吧?

两人很快就到了大理寺门口。

“这位侍卫大哥,麻烦通传一下,和你们宇文大人说一声,就说有位江公子来访。”

那侍卫不认识江可道,一把推开。

“走走走,宇文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我建议你还是去通报一声,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江可道很严肃的说道,这么一吓,倒把那侍卫给唬住了。

侍卫很快就转身进大理寺了。这种事情,宁愿纵,也不能枉。要是犯了一次错,就完蛋了。更何况,这帝都卧虎藏龙,谁也不知道这小子跟哪位朝堂大臣沾点亲带点故的。

宇文刚得知一位姓江的公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江可道。

实在是满京城,也没有什么姓江的公子和自己有过什么关联,只有江可道。

于是连禀明文青都没禀明,就亲自出来迎接了。

那侍卫瞧的眼睛都直了。妈呀,这都什么人啊,看上去跟一个乡巴佬一样,怎么还得劳动大理寺卿来相迎?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哎哟,江公子,几日不见,风采更胜昨日啊。”

“宇文大人,客气客气。不知道方不方便进去谈点事情?”

宇文刚心中讶异,这明王殿下早上才到,这位江公子中午又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出于谨慎,宇文刚还是很愉快地请江可道进了大理寺。

“方便,方便的很。”

0301 介绍个铺子

文国大理寺。

这是文国最高一级的司法刑罚部门,宇文刚作为这里的一把手,长年养成的刚正不阿的气质,让整个大理寺里里外外看上去,都很肃穆。江可道的来访,不管是来玩还是来办事,于情于理,都应该让明王文青知道。毕竟,此刻文青才是大理寺的主事人。

“江公子,请稍作。我这就去叫殿下。”宇文刚把江可道带到一间偏殿,差人奉了茶,这才说要去请文青过来。

江可道连忙拦住宇文刚,道:“宇文大人,不急不急。我这次冒昧造访大理寺,其实是有件事想请宇文大人帮忙。”

“但不知江公子所为何事”

宇文刚很郁闷。

他和江可道可谓是半点也不熟,唯一一次有交集的事情,还是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虽然他想过和江可道好好打打交道,以此为途径,未来在明王文青那里也有一席之地。

可是,一个陌生人,突然就说来请你帮忙,这种感觉很奇怪。

江可道一点也不客气,想都不想就道:“是这样的,宇文大人。我这不是刚到京城嘛,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我原本的营生吧,是开茶叶店,专卖高端茶叶的。所以想在京城里,寻一间好一点的店铺,想着宇文大人你在京城多年,又是大理寺这种衙门,对这京城的几条街应该是门清,所以想让宇文大人帮忙介绍个铺子。”

宇文刚人老成精,听话听音。一瞬间就知道了江可道打的什么主意,这个家伙,还真是狗鼻子灵。自己昨天才封了一间茶楼,今天他就来要介绍卖茶叶的铺子。

不过,听说昨天圣上在宫里接见了两位年轻人,一起用了午膳和晚膳才离开。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一个破卖茶叶的宇文刚是不信的。

“哈哈,江公子,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说,这事还真是巧了。我手上刚刚好有一间被查封的铺子,你若是有意愿,我就让人将房契取来。”

“别啊。宇文大人,如果真有合适的铺子,我盘下来就是了。送是万万不行的,这不是让你们大理寺知法犯法嘛!”江可道心中窃喜,忙着拒绝道。

宇文刚那个心里苦啊,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了被查封的东西,在大理寺是有明文记录在册的,一分一毫都别想无缘无故消失。

自己令人把房契取来,也不过是想以一个极低的价格,转给江可道而已。

“咳江公子误会了,送的确是万万不行的。不过,江公子若真是想盘下来,可以以内

部价优先给公子。”

说罢,宇文刚使了使眼色,立马便有下人会意离去。江可道差点就要伸手,狠狠的和宇文刚握个手了。和这种老狐狸打交道,果然还是比

较直接点有效果。

不大一会儿,便有人拿着八方茶道在十三大道的房契过来。

跟着同来的,还有明王殿下文青。

“参加殿下!”

江可道见宇文刚行礼,没办法,自己只好也跟着行礼了。

“免礼。江可道,你怎么跑大理寺来了今天不是说去宫里吗”

宇文刚在一旁听得直哆嗦,什么叫去宫里昨天不是才散的吗,怎么又去宫里这个小子难不成是住在宫里的

只听得江可道无奈的道:

“哎,殿下。这个可怪不得我,实在是今天心情不太好,不适合去宫里教那群小老爷。”

“什么小老爷,注意你的言辞。那是皇子公主!”

“对对对,殿下说的对。你说我去教他们知识,总得有个好心情吧,要不然他们见着我一张苦脸,岂不是要去圣上那投诉我”

江可道显得很委屈。

宇文刚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了。妈个蛋啊,刚刚还说自己是个卖茶叶为生的。怎么转眼间就成了皇子公主的老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有

圣上的皇子公主,哪一个不是在国子监上学

这么说,这位江公子是在国子监任职

文青岂会相信江可道这种无稽之谈,但也素知他懒散,要他主动去宫里任教,除非文帝差人过来把他绑了去。

“行了,明天去也行。你还没说,你跑大理寺来做什么”

“没事没事,我就闲着没事,找宇文大人叙叙旧。”

“叙旧”文青把脸转向了宇文刚,很明显,对江可道的胡言乱语,那是一句都不能信的。只能在宇文刚这里找找答案了。

宇文刚立马道:

“回殿下,江公子此番过来,的确是找下官谈点事情。江公子初来京城,想在京城盘个

铺子,但却没有门路,所以就来向下官打听打听。”

文青脸色一沉。

“宇文大人,你是大理寺卿,盘铺子这种事情,应该是你来操心的吗”

宇文刚此刻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当然不应该本大人来操心的啊,可是这位江公子,不是殿下您的朋友吗我能怎么办,我把他推出去,回头他在您那说几句坏话,我这大理寺卿还要不要干了

江可道见状,只好主动站出来,道:“殿下,殿下,这事不怨宇文大人,宇文大人热心肠,牵挂我们这种草民的事情,实在是心怀天下苍生。这事呢,主要还是我的不对,我没搞清楚大理寺的职责,意外意外,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文青点点头,他这番敲打,当然也是在警告宇文刚,别以为贿赂了自己身边的人,就能怎么样,远远不能。

“行吧,下不为例。你办好事情了,过来找一下我。”

说罢,文青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江可道,转身离去。

宇文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

“江公子,你害苦我也!”

“什么话呢。宇文大人,我刚刚还在夸你呢。放心,从此以后,你就是殿下身边的自己

人了。”

“是吗本官怎么没有看出来”

“当然是了。你以后就知道了。来吧,咱们来看看那个房契,具体要怎么个过户法,我得缴纳多少银子才行,自己人的话,可以打几折,千万别跟我客气哈宇文大人。”

“”

0302 官府也不管管吗

在宇文刚还没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江可道便将十三大道原本八方茶道的房契给过户过来了。

总共花了十三万两银子。

用江可道的话来说,凑个吉利,刚好在十三大道,索性便十三万两好了。

这个地段,这个铺面,十三万两,把产权也给买下,绝对不算贵。就算只是转让,光是转让费只怕就要几万两。

从此以后,八方茶道,二层楼面的铺子,改姓了江。江可道回到别院,向众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吕娘和云汐两人目瞪口呆。“公子,你是说,上次咱们喝茶的那间茶楼,被你买下来了”

江可道重重的点点头。云汐犹自不信,“可是,你昨儿才进宫,怎么有时间去盘铺子”

“这个嘛,说来话长。来来来,咱们先别管这个,先来看看哪一天是黄道吉日,咱们把娘子茶和云香的店给开起来。”

三天后,十三大道上,新鲜出炉的娘子茶揭牌。这个奇怪的名字立即引起了街面上的注意。更奇怪的是,江可道在开业当天宣布了几条规矩:

第一,只卖茶叶,不奉茶。

第二,一两茶叶十两银子,童叟无欺。

第三,开业当天八折,其余时间谢绝议价。

这三条规矩一出来,立马就引发了一场轰动。从来只见商家便宜再便宜的,还从没见

过如此硬气的商家。

第一条也就罢了,第二条你听听,什么叫十两银子童叟无欺那他娘的是童叟都欺负啊。

有这样卖茶叶的吗老子在京城十几年,东南西北,文兴街,十三大道,哪一条不熟可就是从没见过有人敢把一点破茶叶卖这么贵的。

当下就有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京城的人,有钱归有钱,但是理智的很。没有人当这个冤大头,江可道也不着急,好东西,贵东西,还是得靠口碑的,否则光凭广告宣传,难。

“无良奸商,官府也不管一管么”

“就是,一两茶叶敢卖十两银子,这不是奸商是什么”

“走走走,要不咱们去报官。”

“算我一个,京城的环境可不能被这种奸商给玷污了。”

人群中,有人不忿,就要去京兆府报官。

豹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慌忙的找到江可道,说道:“公子,公子,大事不好。有人要去报官,说咱们的茶叶卖的太贵,说咱们是奸商。”

“报官”

江可道眉头一拧,这是什么节奏京城里的人,法律意识也太强了吧自己不欺不骗,不坑不拐,用什么理由去报官呢

“由得他们去。咱们这个茶叶经得起挑剔。”

江可道自是不惧。别说现在文青主司大理寺,在京城是个实权王爷。即便文青啥也不是,自己一不偷二不抢,定价如此,愿者上钩,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豹子见江可道稳坐钓鱼台,心下稍稳,道:

“也对。我们的娘子茶,可是进贡过给当今圣上的。”

“嗯豹子你说得对,你这一嘴倒是提醒我了。来,我再写一句话,你把它摆到店门去。”

江可道提笔就来,龙飞凤舞。现在江可道的字,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进步没有吕蒙大,但是,至少能看的出来,有模有样了。

“皇宫御用娘子茶!”

江可道原本想写圣上御用,到底还是有些觉得太过,就把圣上二字改成了皇宫。反正在老百姓的眼中,皇宫就等于是圣上。豹子把拟写好的招牌,重新摆在了门口,这一下,围观的人群、路过的人群就更是沸腾了!

居然是皇宫御用!

难怪,难怪人家敢卖这么贵。

皇宫里头都在用的东西,那能差的了吗差不了。

有人壮起胆子,进了店门。

“掌柜的,你们这茶叶当真是进贡给皇宫的”

“哎,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报官,让大理寺的人过来查查,如果我说假话了,别说这摊子生意,就是项上人头,只怕也保不住。你觉得,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

“好!掌柜的既然有如此底气,给我来一斤!”

“吕娘,一斤娘子茶!”

江可道兀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吩咐吕娘去包茶叶。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更何况,江可道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不由得让人不信。

“给我也来半斤!”

“我要两斤!”

京城的人,就是大气。几乎都是论斤买的,鲜有要一两二两的。

但是也有人不信邪,阻拦道:“大家别被这家店骗了,已经有人去报官了,京兆府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查封了这家奸商开的店。”

“不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不能让奸商得逞。”

江可道坐在店中,心中腹诽不已。奸你妹个商啊,你站在外面看戏都能看的这么投入

我这是吃你的还是喝你的了

怎么就奸商了果不其然,跟风进店的人在听到这话后,都驻足不前。既然已经有人报官去了,那就干脆再等等,反正也不亏什么。

京兆府的人来的很快。

只不过,在看到是十三大道上的这件铺子后,脸就变了。这京城中发生的一点一滴,京兆府比大理寺还门清。

这间铺子前几天被查封了,是什么原因被查封的,别人不知道,京兆府能不知道吗

“官差大哥,就是这儿了。这件茶叶店,今天刚开业,一两茶叶居然要卖十两银子,请官差大哥好好查一查。”

报官的人一边领着官差,一边道。待走近了,发现了门口的广告牌,就更加激动道:

“你们看你们看,居然还敢说是皇宫御用,这是欺君,欺君罔上啊!”

后面的官差划拉一下,就把那人给拨一边去了。“欺什么君说话小心点!”

说着,便朝店里探头问去:

“那个,掌柜的在家吗”

江可道走了出来,见是几位官差,还是很客气的说道:

“我就是,几位衙役大哥,可是要买茶叶”

“啊哦,对对对,我们来买茶叶,来买茶叶。这个就先买一两吧!”

周围的人见这幅景象,哪还能不明白。

这一回,终于不会再上当了,全都一拥而上。

“掌柜的,是我先来的”

0303 殿下有请

十三大道的娘子茶,总算是开张了。

不过,这也只是开张而已,离闻名帝都,还很远。

十两银子一两茶叶的名声并没引起多大反响,反而是皇宫御用的名头让娘子茶在十三大道名声大噪。经过大理寺官差的确认,这件事已经确凿无疑。

这一日,江可道独自坐在王府别院,心里思量着,怎么把文青弄到那个位置上去。

至于怎么教导那几个小皇子小公主,则完全不在江可道的考虑范围。

他想安稳一世富贵一世,又不想操心劳力,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文青身上。

文帝尚算明事理,看着样子,短时间内也不会嗝屁,因此,江可道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布局这件事。

想的出神,豹子的出现打断了江可道的遐思。

“公子,这位官差大哥说是找你。”

江可道头也不抬,道:

“你就说我不在。”

豹子一脸的尴尬,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官差,心道:这当面撒谎的本事,我可还不会啊,公子你倒是抬抬头啊!

那官差也是冷汗连连,大概从未碰见如此荒诞之人。

三皇子在这京城,说的粗俗一点,那就是横着走的人物,平日里别说这种小人家平头百姓,就是当朝一品,谁也不得客客气气。

这人倒好,当面撒谎,这是嫌命长么?

“江公子,我家殿下有请,还请公子过府一叙。”

江可道这当会才抬起头,但也不看那人。能被称为殿下的,皇宫里有很多,但是能说得出过府一叙的,就只有那个三皇子文若了。

其他皇子,还在皇宫嗷嗷待哺。

三皇子请自己过府一叙,这是妥妥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江可道琢磨片刻,说道:

“你家殿下是?”

“当朝三皇子,掌管天下兵马的三皇子殿下,不知公子可有印象?”

来人故意说道。

江可道点点头,回道:

“不巧,还真没听说过。我听过的那位三皇子,离掌管天下兵马还有点远。据说,圣上只给了几支常备军给那三皇子操练。看来,我们所说的,不是同一人。”

文国的军备力量,谁不知道,三大王牌军占了半壁江山。

这里的半壁江山,不是指数量,而是指战力。

江可道恰巧从凤歌军中游历过一番,对三皇子手中那点兵力,实在是丝毫不惧。

那人脸上一红,似乎被说破谎言,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江可道是三皇子要请的客人,他也不敢肆意发作。

只好转过话题,道:

“明日午时,王府相候。小的话已带到,就此告辞。”

江可道大抵能知道三皇子的用意。

自己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无功无权,这么派人来请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是文青带进京城的,理论上,算得上是文青的人。

眼下,朝中局势不明。东宫之位悬而未决,原本稳稳当当的三皇子,自以为唾手可得,却没料想到远在边境的藩王六皇子文青被召入京城,而且挂职大理寺,主查太子一案,这样一来,东宫的事情就悬了。

因此,如果有机会羞辱一番文青,或者是打探到一些什么机密,三皇子绝对不会放过。

而江可道自己,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个生意人而已,即便是卖的茶叶很贵,那又能如何?

江可道略略思索了半晌,这才对一边的豹子道:

“豹子,你说,三皇子请客,咱是去还是不去?”

“我听公子的。”

豹子没发表看法,对他来说,去也行,不去也不损失。

“去的话,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呢?”

“公子,什么是鸿门宴?”

“这你都不知道?平时就叫你多读书多读书,鸿门宴,就是好酒好肉伺候着,等你吃饱了,一刀宰了你的那种。”

豹子心中一惊,失声道:

“公子,三皇子想要杀你?”

“杀什么杀,我只是猜测一下,我现在好歹是文青手下的人,在圣上那也挂了号,谁要杀我,都得掂量掂量。”

江可道自然是有恃无恐。

别说文青这一茬,就是每个月要去给文帝做一顿饭,这个事情传出来后,那些明面上的敌人,就都得使劲保住自己。

想到这,江可道不禁感叹,有个保护伞在头上的感觉真好啊!

既然如此,那就去去就是了。

“豹子,你来说说,我们去三皇子府上做客,要带礼物吗?”

“啊?”

豹子一个大老粗,哪懂这种人情世故。

只不过,刚刚江可道说三皇子想要杀人,这第一印象就不好了,于是接着道:

“应该……应该不用带吧?”

“你也觉得不用带?”

江可道当然不想带礼物,但是,现在毕竟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万一三皇子礼遇有加,自己岂不是显得不懂礼数?

“既然如此,那就不带吧。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咱们去见识见识,这位掌管天下兵马的三皇子殿下,究竟长了几只眼。”

“啊?公子,就我们俩?”

“怎么,你怕了?”

江可道很不屑的看了豹子一眼,其实心中一样没底。

豹子被激,当下昂着脖子道:

“怕?怕什么,笑话,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谁怕?我……我这不是担心公子你的安全么?”

“行了,一位当朝权势皇子,倘若真想杀人,犯不着把人请回自己家里。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江可道一锤定音。

这件事还是先不告诉文青比较好,当然,吕娘和云汐她们也先别说。

免得平白增添许多麻烦。

三皇子文若的府邸,在皇宫西南方向三里地的地方,占地辽阔,在京城中隐隐有宫外第一府的名头。

借着练军的名头,文若不仅圈了一大票地,还在府里常设了一支五百人军队,这在京城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朝廷有法度,王公贵族,府设不过百。

也就是说,即便是王爷,家里的打手,也不能超过一百。超过就是违逆,违逆就是死罪。更何况是五百之多,说是谋反都不为过。

只不过,三皇子至今仍然太太平平,就足见文帝对这事没放在心上。

五百个人,翻手可灭。

江可道当然不知道这些情况,他带着豹子,一路上不断问路,才找到文若的府邸。

“腐败啊,太腐败了!”

03下04 天下兵马总管

“公子,什么腐败?”

豹子满脸不解,在他看来,一位当朝权势皇子,拥有这样的府邸,那简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江可道懒得搭理豹子,径直往大门口走去。

显赫的大门,四根合抱之柱挺拔矗立。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着一条作腾飞状的蛟龙。

这已经是国君之下,所能享有的极致了。

江可道和豹子两人其貌不扬,一看就是那种“远房亲戚”要来城里投奔的感觉,门口的护卫自有一股子傲气,当下大声喝道:

“止步!王府重地,尔等速速退散!”

江可道也不废话,掏出文若的名帖,递了过去。

那护卫半信半疑,接过一看,脸色急变。

竟然是殿下的亲笔名帖!

这就说明,眼前这两个乡巴佬,可能是什么重要人物!

“原来是贵客光临,两位请到偏殿稍候,我这就禀明殿下。”

江可道领着豹子,拐了几个弯,在一间偏殿内坐下。

不得不说,这座王府和江可道现在住的那个王府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这人和人的差距,就反应在府邸和府邸的差距上了。

像文青那种清贫王爷,恐怕一辈子也置办不了这么一座府邸。

而像文若这种在京权势王爷,恐怕一辈子也说不出“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话了。

两人在偏殿候了半柱香左右,始终也不见人来。

江可道心知肚明,这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让自己难堪就是等于让文青难堪。

只不过,堂堂的天下兵马总管,三皇子殿下,如此心胸,倒是让江可道有些意外。

“算了,回吧豹子,王爷府门槛太高,咱们是等不起了。”

豹子心中也憋着气。

这算哪门子请客,亏得公子昨天还说什么鸿门宴,宴无好宴。眼下这情形,这哪有宴啊,分明只有自己和公子两道菜,还是凉菜。

凉了。

江可道起身,不再犹豫。

原本也没想着去巴结三皇子,所以打不打交道都无妨,能不打交道是最好。

在江可道心中,未来那个位置,根本就没有三皇子什么事情。

正当两人迈出门槛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殿下驾到!”

江可道心中腹诽不已,这哪哪不是你自己家啊,还没怎么地呢,这九五至尊的威仪倒是一点不输。

想归想,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草民江可道,参加三皇子殿下。”

豹子有样学样,紧紧跟着江可道,听上去像是有回声一般。

三皇子文若和文青倒有五分像,五官英气勃勃,脸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的感觉。这是上位者长期养成的气,一般人一辈子也甭想。

两道眉毛倒不浓厚,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公里的太监厮混久了的缘故。

“江公子,久仰大名啊。怎么,这是要走?”

江可道虽然知道三皇子并非有意请自己,但也未曾想过第一句话就见刀子。自己若真说要走,那就是对皇子不敬,对皇子不敬,很快接着就是对皇家不敬,然后就是对圣上不敬。

不死也要脱层皮。

“怎么会呢,殿下。我这不刚刚多喝了几口茶,想出去找找茅房,既然殿下来了,那草民就再忍忍。”

江可道随口胡诌道。

文若不动声色,自顾自的往屋里走去。

江可道只好跟在后面,谁让别人是王爷呢,这要是换个人,江可道保证立马调头就走,二话不说。

反正彼此都不待见,留着干嘛。

自打知道文青进京履职大理寺之后,文若就一直惶惶不安。

自己这个六弟,什么样的脾性自己不可谓不清楚。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是一副无欲无求的状态,出去之后,也没见什么动静。但是近两年来,却似乎异军突起,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人大跌眼镜。

发明水车,一解文国干旱之灾;贡献开蒙三字经文,就连国子监的老师们也自叹不如,当朝太傅范则然更是公开表扬;最神奇的是,一场明明必输无疑的守城之战,被他三万人全歼夏国近十万大军!

难道说,六弟以前都是装的?

没道理如此藏拙啊!

文若邀请江可道过府,的的确确是想套点话。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江可道做出来的,毕竟,情报压在文帝那儿,一般人压根就没机会看到。

但是,江可道是文青唯一带入京城的局外人。

就这一点,就值得所有人重视。

藩王进京履职,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文青没理由带着一个啥也不是啥也不会的人在身边。

“江公子,坐。不必拘谨,你是六弟身边的人,我与六弟也许久不见,理当亲近亲近。”

江可道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拘谨?

老子在夏皇和文帝面前都不拘谨,你算哪个蛋啊。

“殿下与六皇子手足情深,实在是叫人感动。”江可道回应道。

文若眉毛一翘,突然转了话锋,道:

“江公子,你是怎么认识六弟的?”

“啊?回殿下,这事说来话长,那是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天,我一个人在明台府流浪,饥寒交迫……”

江可道的胡话张嘴就来,丝毫不用打草稿。

文若不喜,但也不好打断江可道,只好继续听下去。

“你要知道,那种环境下,一碗热粥就是一条命啊,六皇子给了我足足三碗,这就是三条命的恩情啊。殿下,你说,做人是不是得知恩图报?”

“咳……你说的不错。做人当然应该知恩图报。”

文若能说啥,难道能说做人要忘恩负义?

“这么说来,一年前扶风府的那场战役,你也是知情的了?”

终于问到关键了。

江可道心中暗暗咂摸,这可能就是文若想要知道的内情吧。

毕竟,他自己原本就是兵部下辖领军的,虽然领的是几支常备军。但是,如果文青在这一方面颇有建树,那么对他的影响可谓巨大。

“说不上知情,这种军国大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参与。不过,我想,不管怎么样,也比不上殿下你这个天下兵马总管的本事了。”

“天下兵马总管?谁说的?是六弟?”

江可道见文若十分满足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道:

“六皇子倒没说,不过,这京城的百姓都这样说,可见殿下在文国名望之高,颇得人心啊!”

文若脸上不自觉漏出笑容。

天下兵马总管,听上去也不错啊!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