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衍纪 - xp1024.com
《双衍纪》


第一章 何家兄弟

青龙大陆,雾凌山脉,亢龙郡,许州,东石山下。

这一年的深秋,天气凉得很快。虽然刚刚十月初,可人们都已穿上了御寒的衣物。一日,在东石山脚下一个大庄园之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仆人、丫鬟们在庄内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原来,今天是山庄之主何云暮的独生子,何天逍的百日之喜。

说起何云暮,可称得上是一代武林名宿。此人自幼聪颖无比,才华横溢。出身于许州显赫书香门第,从小就受到良师指点,五岁能诵,七岁能吟,且性情温和,故被父母寄予厚望。

可不料,在小云暮八岁那年,有一次和邻家官宦子弟孩童相斗,因为年岁差距而被欺负。回家之后,大人看其并无大碍,所以不予追究,权当小孩之间玩闹。可何云暮却从此心性大变,弃文从武,每天在院子里强身健体。家人苦劝不住,干脆放任自流。

不想,此人在武学之道上也是颇有天赋,在无良师指导的情况下,只靠每日坚持苦练身体,竟然仅仅两年就练出一身蛮劲,十岁时的个头已长到七尺有余。父母见他练武卓有成效,于是花重金请得武学大师,对小云暮悉心教导。

在何云暮十二岁那年,已身高八尺,身体极其健壮,武艺也十分高强。不料,城里突然闹起瘟疫,父母双双染病撒手而去。何云暮年少当家,因其性格稍有孤僻,因此将城中房屋变卖,用卖得的钱财在许州城外东石山脚下建起一座宏伟的山庄,并以自己的名字为其命名。这就是现在的云暮山庄。

东石山南北绵延数百里,是雾凌山脉中最靠近许州城的一座山。雾凌山脉几乎纵贯整个青龙大陆,再往东便是茫茫东海。而大陆北面则是无尽冰原,越往北就越是寒冷,自然也就毫无人烟了。雾凌山脉中丛林密布,其间猛兽、盗匪无数。至于东海,至今也无人窥得全貌。越往东海深处,越是浓雾笼罩,若船只陷入迷雾之中,便昏昏不见天日,迷失方向。因此,大多驶入迷雾的船只都是有去无回。长此以往,便无人再去以身犯险。

而雾凌山脉以西,则是大片广阔地域,平原居多,中间夹杂矮山、丘陵。由雾凌山脉发源出两条大江,澜月江和琴雪江。一南一北向西绵延数万里,注入星风海。星风海广阔无比,不知其边际,靠近青龙大陆附近,有小岛不计其数。可尽皆荒凉,未曾开拓。

要说繁荣,还属澜月江和琴雪江孕育的这片肥沃土地。青龙大陆分为七郡,每郡有大州数十座之多,城外村镇星罗棋布,城中居民熙熙攘攘。

何云暮不在城内定居,偏偏在匪类、野兽众多的东石山下建起自己的山庄。野兽尚且好说,山庄围墙坚固厚实,足以抵御,可围墙对山上匪徒却是无用的。那年何云暮才十二岁,就是一青涩小子。山上众多匪帮见其庄园建筑考究,知道必是个富裕人家,大有油水可捞,于是在山庄建起之后,一波一波前来打劫。

不想何云暮凭借一己之力,四次在数十名匪徒之中轻易击杀匪徒首领,把那些匪徒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来侵犯云暮山庄。

何云暮因此声名鹊起。而后,在二十五岁那年迎娶亢龙郡内最大修仙门派太清宗宗主李原啸之女李玉茹为妻。但由于年少时父母早亡,何云暮又有点孤僻,不太与人来往,因此错过了修仙筑基的最后年限十八岁。后来何云暮武艺登峰造极,远近闻名,成为一代武林名家。

李玉茹原本跟随父亲在门派内生活,可是无奈根骨不佳,与修仙无缘。结识了何云暮后,倾慕其英雄了得,于是嫁入何家大门。但是,何云暮和李玉茹夫妇婚后一直无子,直到结婚十三年后,在何云暮三十八岁这年,妻子李玉茹才豆蔻怀胎,在三个月前为何家生得一子,起名天逍。在何天逍出生那天,何云暮广发红贴,邀请各方名宿在儿子百日那天前来喝百日酒。

“恭喜何大侠喜得贵子!方才在内堂见过令郎,真是眉清目秀、仪表非凡,看来将来必成大器啊!”一名长着花白胡子的健硕老人对着何云暮贺喜。

何云暮微笑着拱了拱手:“谢王老先生吉言。还请王老入席,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王老转身离开后,何云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妻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夫人……这人情世故,我应付起来依然还是那么头疼啊。此次若非为了天逍……唉!”

妻子李玉茹抿嘴一笑,也是低声道:“看看你那张苦瓜脸!都顶着武学宗师的名号这么多年了,还和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差不多……你自己不喜应酬,也要为天逍想想啊。我们练武之家的儿子,如果不能修仙,那将来免不了习武行走江湖,这人情世故啊是少不了的。当年结婚就由着你简单了事,这次为了咱宝贝儿子说什么也不能瞎凑合。好了,夫君,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我去把天逍抱出来吧,毕竟他才是百日酒的主角。”说罢,李玉茹转身走入内堂去了。

何云暮听了夫人的话,也是自嘲地一笑,自言自语:“行走江湖?我儿天逍,希望你别让为父失望啊……”

不一会儿,李玉茹从内堂中走出,怀中大红襁褓里,有一胖嘟嘟的好似粉团一样的婴儿,他就是何云暮和李玉茹的宝贝儿子。

何云暮从夫人怀中接过儿子,看着那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自己,喜不自禁地亲了亲他那红扑扑的小脸蛋,然后抱着儿子大步走向厅堂正中八仙桌旁,向在厅堂两边坐着的各方名士朗声说道:“今日劳大家前来参加小儿百日喜酒,云暮山庄蓬荜生辉,望各位今晚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顿时,传来大片的恭喜声。毕竟世间大多凡人,以何云暮一代武林名宿的地位,谁人敢不给三分面子?与其说是来喝何天逍的百日喜酒,不如说是来巴结何云暮更贴切。

诸多客人之中,也有何云暮的岳父李原啸。他可是亢龙郡内最大修仙门派太清宗的宗主。此番外孙百日,他也是在百忙中抽空前来吃酒,一来是为了检验外孙修仙根骨如何,二来也顺便看看久别的女儿、女婿。

说起当年女儿和何云暮的结合,李原啸可谓是万般无奈。按理一般修仙之人寿命都比凡人要长,因为修仙是汲取天地菁华改造身体和灵魂的过程,所以修仙之人寿命一般在一百四、五十年左右,最长可达一百六十年。而即使像何云暮这样的武学高手,也只比普通人七、八十年的寿命长上稍许,也就九十年上下。

李原啸已修仙近五十载。在三十多年前,他和妻子双修,生下女儿李玉茹。李玉茹的娘亲在生下女儿后不久就被仇家所杀,后来李原啸手刃杀妻仇人,在宗门内将女儿带大。可惜的是,李玉茹根骨奇差,与修仙无缘,而后女儿喜欢的何云暮又早已过了修仙筑基的最迟年龄,所以当年女儿从修仙门派嫁到武林之家,李原啸未曾强加干涉。但是,这在李原啸心中一直是个难解的遗憾。去年,他突然接到女婿何云暮来信说李玉茹有喜了,九个月后,女婿又发来红帖,报知李玉茹诞下一子。李原啸大喜过望,在外孙百日头一天就将宗内事务交付妥当,随后立即御剑飞行赶到云暮山庄来了。

宴席开始,何云暮抱着儿子何天逍,一桌一桌地敬酒,和宾客们聊天客套。客人们也都捏捏天逍胖胖的小手,摸摸他粉嘟嘟的小脸,这个送上一块珍珠玉佩,那个送上一个长命金锁。一会儿,何云暮的手里就拿了一大堆吉祥饰物。

终于,何云暮敬完了最后一桌客人。李原啸见状,迫不及待地拉着女婿来到院子当中,望着他怀里的何天逍:“我此番前来,最重要的事就是检验我这外孙的根骨如何。现在未曾检测,我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哪里吃得下酒菜?不如早点让我……”

话音未落,突然从墙外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何云暮和李原啸都愣了一愣,因为墙外边分明是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婴孩啼哭?

何云暮将怀中襁褓交与岳父,来到墙边纵身一跃,轻松地跳出墙外。此时已是晚上,在微弱的月光下,循着哭声,何云暮看见墙边的草丛中好像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破布裹着的婴儿!

何云暮将婴儿抱起,四处环视,附近并无一人。此处本就是山下荒野,白天也几乎不见人影,更何况是黑暗的夜晚。

何云暮抱着婴儿,绕到庄园大门前,从正门走回院子当中。

李原啸看见何云暮怀中的婴儿也是一怔,疑惑地问:“这是谁家婴孩?为何在墙外哭啼?”

何云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墙外荒山野岭并无半个人影,我担心其被野兽所伤,故将他抱回。方才于路上检视,是个男婴。岳父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李原啸皱了皱眉,而后一捻胡须大笑:“哈哈,云暮,此乃老天眷顾,念你长年无子相伴,这一下就给你送来两个!我看此小儿与你有缘,反正天逍孤单,不如让他俩相伴成长,做个兄弟,不是很好?”

何云暮听罢,也微微一笑,点头赞同:“岳父此法甚好。我与玉茹都已步入中年,若干年后,撒手而去,有了这小儿与天逍相伴,倒也……”说着,何云暮突然惊呼了一声:“方才路上光弱,未曾看得清楚。这襁褓中还有一条白巾,上面写着‘青龙历三百零七年六月二十六日丑时’,想必是此婴儿的生辰。当真是巧,只比天逍大一个时辰。”

李原啸略微思索,然后提议:“两小儿连生辰都如此接近,仿若孪生兄弟,此子当真与你何家有缘。既然如此,不如将‘天逍’之名让与此子,外孙则由老夫代为改名‘天遥’,如何?”

何云暮很满意:“此名甚佳。天逍,天遥。哈哈,何天逍,何天遥!”怕婴儿冻着,何云暮进屋将裹着婴儿的破布扔了,把婴儿包进新襁褓之内。

蓝色襁褓中的何天逍,肤色比何天遥略黑,也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秀程度丝毫不亚于何天遥。何云暮越看越喜欢,对李原啸说:“岳父,一会儿还请您也检测一下天逍的根骨如何。”

李原啸笑道:“那是当然。老夫现在就从天遥开始吧。”

所谓检验根骨,其实就是灌注少许灵力在婴儿体内游走,看看其丹田和经脉宽阔程度如何。一般的修仙之人,控制灵力的水平不佳,不宜给婴儿检测根骨,因为很有可能稍一疏忽就使得婴儿脆弱的经脉断裂,但对李原啸这等修仙高手来说,检测婴儿的根骨实在是小菜一碟。

李原

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体内灵力聚于手掌,从小婴儿的肚脐处灌入,检测其体内丹田、经脉。边检测,边露出惊喜的表情,收回灵力,他大笑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没想到玉茹根骨那么差,却给我李家生了这么一个根骨奇佳的外孙,哈哈哈!”

何云暮闻言,也是面露喜色:“岳父大人,天遥他的根骨好到什么程度?”

李原啸将婴儿的襁褓重新包好,摸着胡须说:“好到超过我太清宗近几十年以来最天才的弟子。那名弟子是我好友的孙儿,当年也是我在他婴儿时检测的,他的丹田比不上遥儿的宽敞,经脉也细了些!我敢断言,只要好生培养,天遥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啊,哈哈!”

“爹爹,夫君,你们在这里笑什么呢?也告诉我啊。”李玉茹听到父亲的笑声,走了过来,其实她心中已经大略猜到了。

何云暮道:“夫人。有两大喜事啊。一来吾儿根骨奇佳,将来必成大器;二来苍天送子,我刚在院墙外面发现了我们另一个儿子!岳父已给吾儿换名天遥,将‘天逍’之名让于此子。”

李玉茹一喜一惊:“天遥,嗯,这名字也不错。真是太好了,天遥可以修仙了!天逍……夫君,你是说,这个婴儿是你从外面捡到的?”

何云暮说:“此子与我何家有缘,既然不知父母是谁,那就纳入我何家,我们将他与天遥一起带大,视如己出,将来也好和天遥做伴。”

李玉茹欣喜地接过何云暮怀中的蓝色襁褓,看了看襁褓中的白巾,又瞅了瞅婴儿可爱的小脸,念叨着:“天逍,天逍,比我儿天遥正好大一个时辰,从今往后,你就是天遥的哥哥了!”

李原啸将何天遥交给何云暮,对女儿道:“玉茹,快将天逍给我,让我也检验一下他的根骨!”

李原啸从李玉茹那接过婴儿,打开襁褓,再次将手掌贴于婴儿腹部。输入灵力后,李原啸顿时瞪大眼睛,仔细控制灵力在婴儿体内游走一圈之后,收回手掌,来不及包好襁褓就惊讶道:“此子根骨与天遥竟然不相上下,这也太……”李原啸惊讶得话都没说完。他连忙将襁褓重新包好,看着旁边同样惊喜无比的女儿和女婿,郑重地说:“修仙对根骨要求颇高,因此我宗收徒必须根骨优秀。十一年前我检验我那好友的孙儿时,认为他那等资质的根骨怕是数十年难遇,不想今日天遥、天逍的根骨更胜一筹。假以时日,只要悉心培养,天遥、天逍必定能成为旷世奇才。你们可要好生照料他们,别忘记让他们从五岁开始锻炼身体,这对以后的筑基有好处。等他们到十二岁之时,我便来带他们入宗,如何?”

何云暮和李玉茹都应道:“全凭岳父(爹爹)安排。”

……

岁月如梭,又是一年的深秋。东石山脚云暮山庄的一处花园内,两个清秀的小孩在嬉笑追逐。一名妇人笑眯眯地跟在后面,喊道:“逍儿,遥儿,小心脚下别摔着!”

这两个小童便是当年襁褓中的何天逍,何天遥。他们现在都已经五岁了。因为年幼时期身子骨太软,不适合强身锻体,所以何云暮夫妇平日只是教他们认知识字。何天逍和何天遥实在是聪慧得很,都是过目不忘。只是何天逍略微调皮一些,何天遥相对文静一点。

按何云暮的话说,那是虎父无犬子。每当夫妻二人私下里谈起这一对宝贝儿子,何云暮都会无比自豪:“想当年,我何云暮的文采那也是远近闻名。这两个儿子都随我,将来也一定像我一样文武双全,哈哈!”第一次,李玉茹还笑着奚落他:“遥儿是像你,可逍儿呢?他又不是你亲生的,你还那么得意?”何云暮开心得根本不理那套:“逍儿也是我儿啊,不是亲生怎么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反正都是我何云暮的儿子,他们聪明我就是开心。”李玉茹微笑着摇了摇头,后来也就任凭何云暮去得意了。

这一天,秋高气爽,让人心情特别舒畅。何云暮将何天逍、何天遥叫到院子里,笑眯眯地对他们说:“逍儿,遥儿,今天开始,你们就不能总是玩耍了。要跟爹爹一起锻炼身体,为将来修仙做准备,明白吗?”

天逍一歪脑袋:“锻炼啊……好玩吗?和遥弟弟天天在庄子内,早就逛遍了,无聊死了。爹爹,我们能不能去庄子外面玩啊?”

天遥在一旁虽然不说话,但也是期望地看着父亲。

何云暮看着何天逍,笑着说:“逍儿,你可知外面山上有多危险?有老虎,有狼,有坏人,说不定还有山鬼,妖婆,你不害怕?”天下的大人几乎都一个样,吓唬小孩也都离不开山鬼、妖婆之类的东西。

何天逍撅起嘴来:“我才不怕呢。书里都没说山鬼、妖婆什么的究竟长什么模样,都是爹爹故意吓唬人。那老虎,狼之类的野兽,即使是有,我也没见过,说不定这附近根本没有,都是爹爹编出来的。”

何云暮微笑着摇了摇头:“爹爹不让你们出去玩,那就说明真的有危险。这样吧,你们要想出去玩,就先和爹爹锻炼身体。等什么时候把身体锻炼好了,爹爹就同意你们出去玩,如何?”

天逍,天遥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好!”

第二章 仙魔之战

从那日以后,何云暮在每天的清晨和傍晚一共抽出四个时辰,严格而又细心的教导两个孩童如何锻炼身体。何云暮身为武林宗师,对此自然有成熟的套路:先练腿,再练腰,下盘稳定之后再接着锻炼上身力量和臂力。

两个小孩开始歪歪扭扭地跟着何云暮做动作。天逍调皮,总是趁着何云暮不注意的时候偷懒。而天遥却毅力非凡,很能吃苦。

每当看见哥哥偷懒,天遥就会大声告状,为此何云暮经常对天逍吹胡子瞪眼,有时还打两下屁股。天逍总是吐吐舌头,前一刻还认错说:“爹爹,我不敢啦!”后一刻就趁何云暮背身时,对着旁边的弟弟皱眉瞪眼、挥拳咧嘴地吓唬。可天遥就当作没看见,扭头不理。天逍没办法,只好和弟弟一样认真练习。

尽管弟弟经常告状,但兄弟俩的感情依然很好。五岁的小孩,本来就是打打闹闹的年纪。何云暮夫妇从小教导两人,自己的事自己做。看着两个小孩经常一边你推我搡,一边干着自己的活,何云暮夫妇总是开心得不得了。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

转眼又是五年过去了。

兄弟俩都已经十岁了。天逍的肤色比天遥略黑,个头倒是一般齐。两人虽说不是特别相像,可都是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一副聪明样。由于每日锻炼,两个人的个头不矮,都是六尺有余,身形匀称,胸宽背阔,腰细腿长,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庄园中的仆人、丫鬟们也都很疼爱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至于当年天逍提出的去庄园外面玩,早在三年前何云暮就答应了,不过每次都有几个健壮家丁拿着武器保护着,防止他们被野兽所伤。至于山匪之类,借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伤害云暮山庄的人。

这一天,何云暮突然把两个孩子叫到书房中,认真地说:“逍儿,遥儿。你们也不小了。想必你们已经从娘亲那里听说了以后跟随外公修仙的事情。我们青龙大陆修仙门派尽皆修剑。修炼有成之后,便可益寿延年。更有得道高人,腾云驾雾,来去无踪,只日之间游遍青龙神州,那是何等的神通……”说到这里,何云暮顿了一下,收回望向窗外远处的艳羡目光,凝聚在眼前两个睁大眼睛的可爱孩童身上,又道:“爹爹问你们,你们可愿意去修仙?如果你们不喜欢那清苦的修仙生涯,我和外公自然也不会强求。”

天逍答非所问:“爹爹,仙人们好厉害啊。那你为什么不去修仙呢?”旁边的天遥闻言也点点头,疑惑地看着父亲。

何云暮苦笑一声:“你们的祖父、祖母过世太早,当年爹爹年少无知,只是强身练武,又不太喜欢与人交流。等认识你们的外公,知道了修仙筑基年有最迟年限时,已经为时已晚……再者,修仙也不是人尽皆可。修仙对根骨条件要求颇高,千百人中能合格的人也寥寥无几。不过你们两个倒是幸运,当年在你们百日之时,外公已经为你们检测过,你们的根骨都达到了入宗修仙的要求,所以这几年爹爹才这么严格地训练你们。好了,你们可有考虑清楚,想去修仙吗?”

天逍当即答道:“爹爹,我愿意。修成仙,就能到处游玩了。”

“修炼成仙可得有非凡的毅力才行。”何云暮微笑着点了点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遥,“遥儿,你呢?”

天遥想了想,问:“爹爹,你刚才说青龙大陆的修仙门派都是修剑,莫非还有别的修仙方法吗?”

何云暮回答:“修仙的具体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连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还是当初从你们外公那里听说的。相传在几千年前,那时咱们的大陆还不叫青龙大陆,而叫盘古大陆。那时的人们信仰一个叫做‘白剑祖师’的仙人。‘白剑祖师’总是身背一把剑,而且他传下的修炼方法也跟剑有关。因此,咱们青龙大陆现在的修仙门派可以说都是‘白剑祖师’的后世子弟。虽然如今各个宗门的修仙典籍不尽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宗门弟子都如同‘白剑祖师’一样练剑修仙。曾经也有喜好其他武器的修仙者想要开创新的修炼方法,可是几千年以来没有一人成功,后人遂放弃此念。剑,乃是王者之兵。持剑杀敌,御剑飞行,长久以来也不知涌现出多少用剑高手。不料后来有一日,有数以百计的神秘人物从天而降,他们也能飞,但武器却不是剑,而是刀……”

何云暮说到这里,被天逍打断:“刀?不是说没有人用别的武器修炼成仙吗?”

何云暮摇了摇头:“我可没说他们是‘仙’。他们的目的是来抢占我们的大陆。他们使用魔刀为武器,招式非常霸气,攻击力十分高强,一时间我们大陆的修仙高手都难以抵挡,纷纷败走。当时的战斗那真是惊天动地、覆山倒海,大陆陷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在最紧要的时刻,大陆上忽然出现了一十八柄绝世仙剑,每一把都有旷世神威。当时大陆上修为最为高深的十八名剑仙拿着这些绝世仙剑,带领其余修仙

者一路斩杀敌人,直到把他们赶尽杀绝。当年的剑仙们陆续武破虚空,乘风而去,而那十八柄绝世仙剑则流传下来。当时的人们按威能将绝世仙剑排了个名次,把每柄仙剑的名字和外观详细记录成册,起名叫做《仙剑谱》。不过后来也因为这些绝世仙剑的威力诱惑,大陆的修仙者们争得头破血流。经过这几百年的争夺与传承,《仙剑谱》上的名剑只有少数几把在大宗派手里,其余大多下落不明,无迹可寻。”

天遥又问:“爹爹,那些神秘人物不是仙人,而且用的是刀。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何云暮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的问题爹爹也无法回答。只知道那些神秘人物自称为‘刀魔’,而他们那种未知的修炼方法,被称为‘修魔’。至于他们从哪里来,当年曾有不少修仙者探查过。往北的冰原太过寒冷,以他们那么高深的修为都不能久留。浩渺东海深处,有个神秘的迷雾海域,一旦进入那片海域,修仙者们就感到头昏脑胀,无法再御剑飞行,纷纷落入海中。而包围大陆西方与南方的星风海,辽阔到没有边际。曾有修仙者御剑连续飞行数年也不曾看见其他陆地,遂无功而返。所以从那以后就没人再去探究‘刀魔’的来历了。好在后来‘刀魔’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们把遍地疮痍的盘古大陆改名为青龙大陆,划分为七郡,直到如今。”

何云暮说了这么多,感到口干舌燥。他走到书桌旁,喝了一口热茶,对两小儿道:“你们如今也别想太多,爹爹毕竟不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事等你们见了外公之后可以问他。遥儿,你可有考虑清楚?要不要修仙?”

天遥坚定地点了点头:“要!听爹爹描述,那些剑仙真的很厉害,我也想变得那么厉害!”

何云暮听罢,抚着胡子朗声大笑:“好,好!看来我何云暮的两个儿子将来都会成为登峰造极的人物啊,哈哈哈!”

笑罢,何云暮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把邓秋林给我找来!”

邓秋林是云暮山庄的护卫队长,年纪与何云暮相仿。当年何云暮带人清剿东石山一个匪帮时,于监牢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邓秋林,遂解救至山庄。邓秋林醒来之后,告知何云暮,他本是个商人,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王氏回故乡探亲时,被东石山的匪徒劫持上山。匪徒首领见其妻子颇有几分姿色,当众侮辱了她。王氏贞洁不在,直接一头撞向墙壁身亡。邓秋林早年练过一点把式,得知妻子被辱惨死后,暴跳如雷,奋力迸断身上绳索,抢过旁边匪徒的长枪,趁着匪徒们措手不及,很快搠翻了几个,不过终究还是寡不敌众,被众匪制服。匪徒首领因为邓秋林伤其手下而大怒,将其痛打五十余鞭后丢入地牢,准备晚上将其剖腹挖心祭拜亡魂,不想正逢何云暮前来剿寨,直接端了这拨无恶不作的匪徒。

邓秋林思念亡妻,发誓终身不再娶,后将家产变卖,留在云暮山庄跟随何云暮习武。两人关系颇好,遂结为异姓兄弟。邓秋林在武学之道上也略有小成,于是何云暮让他当了山庄的护卫队长,保护亲人家眷。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健硕,黑发红脸的中年人步入书房:“大哥,找我何事啊?”他忽然瞥见桌案旁那两个孩童的身影,面露喜悦之色:“原来你们两个小家伙也在。”逍遥二兄弟聪明伶俐,调皮可爱,山庄中没有人不喜欢、不疼爱他们两个。

何云暮吩咐:“邓老弟,逍儿、遥儿如今是十岁,锻体已过五年,我看是该教他们用剑了。你带他们去山庄的武器房,帮他们挑选一把好剑。以后就让他们跟着你学习用剑吧。”

邓秋林道:“大哥说的是。我的剑法虽比不上修仙者,但教这两个小家伙却是足够了。大哥你就放心地把他们交给我吧。”说罢,他走到天逍和天遥身旁,一手牵一个。

临出门时,天逍突然转头问:“爹爹,刚才你说的那本《仙剑谱》,咱家里有么?我想看一看。”

何云暮闻言大笑:“《仙剑谱》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记录了绝世仙剑信息的书册而已,城中随处可买,咱们山庄当然也有。不过你现在连用剑都不会,等你以后修炼有成时再看也不迟。”

绝世仙剑威力惊人,直至如今都没有仙剑可与争锋。即使是境界高深的修仙者,也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到那些传说中的仙剑,毕竟大多绝世仙剑不知流落在何方。再者说来,就算有人找到了绝世仙剑,自身若非极强的实力,也不敢拿出来使用。虽说铸剑容易,但是铸造仙剑就不容易了。因此有时连一般的仙剑,都有修仙者为其大打出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说起武器房,一般的庄园都有,那是给家丁、护卫或者家族中练武之人存放武器的地方。何云暮是武林高手,武器房比别处的阔气很多。

民风所致,练剑为尊。几乎所有的武器房或是武器店铺中,都是剑器最多

云暮山庄的武器房,竟然大到有十几个间房,连成了一排。每个房屋门上的牌匾,都写着房间内存放着的武器种类。

天逍、天遥跟随邓秋林来到武器房前,这地方他们早就来玩过,只是当时何云暮担心小孩误被武器所伤,所以严令禁止他们进入房内玩耍,后来更是将每间房都上了锁。

一排房屋的牌匾一眼望去,个个大字都苍劲有力,那是当年何云暮亲笔所写,“刀枪剑戟,斧钺钩杈,棍棒镗槊,鞭锏锤抓……”其中最大的一间房自然是“剑室”。

邓秋林打开的正是剑室的房门,两个小孩好奇地走了进去,惊讶地望着里面整齐放于武器架子上的一排排剑器。

每把剑下方的架子上都放着一块小木牌,上面记录着剑名以及材料。

“万仞,初为潜龙郡旌州铸剑师许逊言所铸。剑身用星罗钢与寒泪铁锻造而成,长约五尺三寸,重十一斤。”

“照胆,初为亢龙郡禹州铸剑师武丁士所铸。剑身用晋龙钢制成,长四尺五寸,重九斤。”

……

每一柄剑的信息都很详细。

看了几把剑的介绍,天遥纳闷地询问邓秋林:“邓叔叔,介绍中说‘初为某某所铸’是什么意思?是谁造就的是谁造的,为什么要加‘初为’两字?”

邓秋林答道:“这些剑只是普通的剑器,属于凡品剑的范畴。铸剑时用的材料种类、比例不同,造出的剑自然也不同。其他的因素,比如火候的大小以及锻造时间的长短,或是铸造师一些特别的习惯不同,铸造时的季节、温度、湿度、时辰不同,剑器预设的厚度、尺寸、硬度不同等等,这一切都会造成剑与剑之间的性能差异。至于你们看到的那些介绍,只是最基础的信息而已。

铸造师铸剑无数,若铸出性能不错的剑,都会进行详细的记录防止铸造之法失传,所以只要有了铸剑的配方和详细记录,你能造,别人也能造,虽然造出来成品由于客观条件略有不同导致剑器性能稍有差异,但品质基本上是差不多的。因此,仿铸起来并不难。但是出于对最初原铸者的尊重,剑名是由铸剑师本人亲自命名的,他人即使仿铸,也不许更改。这是锻造行业约定俗成的规矩。”

天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一旁聚精会神看着剑牌说明的天逍转过头来问:“邓叔叔,那么仙剑又是谁铸造的呢?能不能仿铸?”

邓秋林摇了摇头:“仙剑不是凡品。除了对铸剑技术要求很高,还要铸造者融入自己的灵力。这灵力说白了是修仙者对于天地灵气有所感悟并吸收入体后,身体内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特质,随每个修仙者感悟的不同以及躯体状况的差异而有所区别。灵力和铸剑材料的品性也不一定相容,所以铸炼仙剑的成功率不高。此外,有的仙剑使用的铸造材料极其稀有,可遇而不可求,而且铸造仙剑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也不同于凡品,其品质决定了铸剑者不可能大批铸炼这种仙家武器。再说那么珍贵的东西,铸剑者往往不愿意与别人分享铸造之法。故而仿铸仙剑肯定是不可能的。精品,永远只有一个。明白吗?”

天逍回答道:“明白了。邓叔叔,照你的意思,能炼制仙剑的人必定都是修仙者,是吗?”

邓秋林笑了:“那是当然,只有修为高深的修仙者,才能炼制仙剑。好了,你们挑选喜欢的剑吧,这些都是凡品,总体来说品质并无太大差异,只要觉得趁手就好。”

两个孩子把注意力放回到一排排剑器之上,认真地挑选起来。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已经把偌大剑室内所有的剑都看了一遍,有时还把剑从架子上拿下掂一掂,挥舞两下。这间剑室内的剑虽然都是凡品,但都是凡品中质量上乘的好剑,以何云暮的眼光,一般品质的剑根本无法入他的眼。

剑好是好,可也不轻,而且长度都在五尺左右,对于天逍、天遥六尺多的身高来说,稍嫌长了一些。不过男孩子蹿个儿很快,先用长剑熟悉起来也无大碍。至于剑的重量,对于锻炼身体已久的两个孩子来说,并不是特别的沉。

“好了,我挑好了,就是这把了!”天遥欣喜地呼喊。

在他手中的剑,通体成亮银色,很是好看。望向武器架上的木牌,上面写着:“剑名裴。初为腾龙郡文州剑术大师苏裴所铸。苏裴大师终身只铸此一剑,因此以自己的名字为剑命名。铸剑配方在苏裴大师死后才由其孙公布于世。剑用材料曜银钢、漂冥铁以及碎沙金制成,剑长五尺五寸,重十五斤。”

邓秋林眼睛一亮,心里赞叹:“好眼力!论品质,裴剑在这数百把剑中能排进前三。”然后,他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天逍。天逍正皱着眉头,看着剑架发呆。

“选好了么?”邓秋林走了过去。

不想天逍抬起头来,说出了一句让邓秋林瞠目结舌的话。

第三章 意外选择

邓秋林问了一声,没想到天逍的回答让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天逍看着满屋的剑,皱着眉头:“邓叔叔。我根本不喜欢剑,我喜欢刀,我想用刀!”

“刀……啊!天逍,你这傻孩子在想什么呢?你将来可是要去修仙的啊,修仙者怎么可以用刀呢?你不想成为剑仙了吗?”邓秋林当时就急了。

“喜欢不喜欢的又没什么理由。剑是好,可是总会有人不喜欢用剑吧?要是大家都只用剑,那别的武器早就没了不是?怎么可能流传到现在呢?”天逍自己倒是满不在乎。

“别的武器是给无法修仙的人用的。不能修仙,那挑个喜欢的武器自然是无所谓了。可如果能修仙,谁不选剑啊?其他的武器根本没有对应的修仙典籍。你别胡闹,听叔叔的,和天遥一样选一把剑,你用着用着就喜欢了。你看,这把火精剑就不错……”邓秋林连忙开始推荐好剑给天逍。

天逍却是摇头,打断邓秋林的话:“邓叔叔,我真的不喜欢剑。离去外公那修仙还有段时间呢,我先用刀,等到时再换成剑也不迟啊。”

邓秋林顿时语塞,思索片刻,然后说:“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拦你。不过我有个要求,要我教你用刀可以,但必须征得你父亲的同意,这事儿我不敢做主。”天逍和天遥都是何家未来的希望,如果不得到何云暮的同意就教天逍用刀,即使是何云暮的拜把兄弟,邓秋林也不敢这么做。

天逍听罢,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去问爹爹,他一定会同意的!”说完,他就一溜烟跑远了。

邓秋林看着天逍的背影,心想:“这小子怎么会喜欢刀呢?民风如此崇尚剑法,凡是家中有孩童的,都从小灌输用剑为尊的理念,他倒是奇特。不过,即使何大哥再疼爱他,想必也不会轻易答应的吧?只要大哥坚决不许,天逍就能回心转意了。”

何云暮还在书房中,见天逍去而复返,颇为惊讶。听天逍气喘吁吁地讲述完后,何云暮陷入了沉默。天逍见父亲神情肃穆,心中甚感不安。许久,何云暮才郑重其事地问:“逍儿,你可知父亲现在就让你们开始用剑的原因?”

天逍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哦,离去外公那儿修仙还有两年那么久呢,为什么现在就开始练剑呢?爹爹你又不会修仙。”

“对,爹爹是不懂修仙。不过你以为修炼成剑仙很容易么?就拿锻体来说,要不是从五岁开始爹爹就督促你和弟弟训练,恐怕你现在拿一把剑挥几下都吃力。修仙具体过程我虽然不了解,可是我知道那是一个通过练剑领悟剑意,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灵魂、修炼身体的过程。你知道剑意是什么吗?”何云暮突然问了一个问题,看着天逍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解释,“剑意,就是指用剑时的意境。剑意与天地契合,感悟剑意才能感悟天地法则,吸收天地灵气。剑意不是通过简简单单的力量训练就能悟出来的,需要长时间用剑,感受剑的每一分、每一寸。当你练到用剑和用手那般随意,差不多就算初步摸到剑意的门槛了。领悟剑意到大成,修仙自然也大成。现在这些对你来说太遥远了。以前你和天遥力量不够,也怕你俩受伤,所以我一直没让你们挑选剑器。要知道,领悟剑意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和天遥天资聪颖,早些接触剑器对将来修仙有好处,待练剑两年后,说不定你们能有一丝感悟,等拜入宗门之时就比同辈弟子强了。

我们青龙大陆是没有其他武器的修仙典籍的,你刀耍得再好也是白费。当年那一场剑仙与刀魔的大战我也讲给你听了,咱们青龙大陆所有的修仙门派都不喜欢用刀的人,若是门下弟子不练剑而练刀,注定不能修成剑仙不说,还会被逐出宗门。即便你将来入宗之后改回用剑,那也浪费了这两年的大好时光。”何云暮说得这么严重不是故意吓唬天逍,事实的确如此。

凡夫俗子,用什么武器无所谓。修仙者即使不喜欢用刀的人,也不至于自降身份去找茬。但是几千年以来,众多修仙宗派门下不计其数的弟子,没有一个不是用剑的。

天逍想了一会儿,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爹爹,孩儿性格如此。剑拿在手里,总觉得不趁手,我更喜欢刀那种一往无前的霸气。如果到时我不愿改回用剑,宗门将我逐出,那我愿意放弃修仙,和爹爹一样做个武林高手。”

何云暮叹了口气,拍了拍天逍的脑袋:“是非利弊,我皆已说于你听。你这孩子如此一意孤行,希望以后不要后悔。”

天逍哪里想得了那么多?见父亲松口了,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书房。到底是孩子,烂漫天性。何云暮不忍心强迫天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反正之前说了不会强迫他,现在这样就当作他不愿意修仙吧。如

果这两年内他仍然不愿改变心意,将来大可像我一样称雄于武林,只要他一生过得开心,也未尝不可。”天下所有父母恐怕都是如此,只要孩子过得快乐、幸福,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天逍兴高采烈地跑回武器房前,一脸心事的邓秋林和拿着裴剑的天遥正在剑室门口等着。看见天逍欢快的神情,邓秋林不禁喉咙发涩,轻轻地问:“你爹爹他……同意了?”

天逍小脑袋连点。邓秋林一阵苦笑,心道:“云暮大哥就是太溺爱孩子了。唉,可惜,可惜啊!”

邓秋林打开了武器房最北边的一间极小的房间,对天逍说:“这就是放刀的房间了。大家都喜欢剑,不喜欢刀,所以用刀的人极少,铸刀的就更少了。这房间一共才五把刀,其中三把根本不入流,只是比最普通的镔铁刀稍微好一点而已。这样吧,让邓叔叔直接替你选刀吧。”

天逍虽然小,可心里也明白,刀的数量这么少,总体品质肯定是比不过剑器了。自己小孩子没什么眼光,让邓秋林直接选定五把刀里品质最好的刀是最好的方法。

“天逍,这把刀,名为‘腾马’。刀长五尺四寸,重十六斤,是当年升龙郡灞州传奇的铸剑师上官清在闲来无聊时所铸,材料用的是帝纹钢和漂冥铁以及乌血金铸造而成的,由于是手闲所铸,所以并没详细记录,因为是刀,所以也没有过仿制的人。不过上官清这人铸造技术着实了得,这刀的材料并算不上贵重,可是刀的硬度和韧性却是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天遥的那把裴剑。”说到这,邓秋林停了一下,复而低声道,“这把腾马刀是当年你父亲救下邓叔叔时,杀掉那个匪帮首领之后夺得的武器。当初邓叔叔就险些死在这把刀下……”他的声音略显悲痛。

聪明的天逍一下就猜到了,邓秋林一定是在思念他那可怜的亡妻。天逍从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邓秋林手里接过腾马刀,安慰道:“邓叔叔,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用这把刀多杀坏人!”

邓秋林被天逍的声音从回忆里唤回,看着两个拿着五尺多长武器的孩童,挤出一丝笑容:“你们的武器都选好了,下午邓叔叔带你们一起去许州城,找铁匠老刘给你们铸一个刀鞘、剑鞘,平时把武器放在鞘里比较方便,也更安全。”

然后,邓秋林又对天逍说:“邓叔叔用刀远不如用剑那般擅长。不过好在现在不管你学什么都是从最基础的动作开始。等你小有所成之后再想提高的话,就得靠你自己了。”

天逍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腾马刀。这把刀比天遥手里的裴剑稍短一寸,但是刀身却比剑身厚了几分,所以反而更重一斤。由于材料中有乌血金,所以刀身呈现出淡淡的黑色,远不如裴剑那般闪亮耀眼,可是拿在手里那种厚重的感觉却很舒服。看着宽厚的刀背,天逍心里乐开了花,他觉得这把刀真是太趁手了。

中午休息片刻过后,邓秋林便驾着马车,带着天逍天遥两兄弟往许州城方向去了。

许州城座落在东石山旁边,因为担心山中匪徒抢掠,所以城墙筑得极为厚实。城门口盘查得也很严格。像一般的小本商人驾车进城,都是要开箱验货的。

对邓秋林,守卫队的人都认识他。天逍和天遥也经常在山庄护卫的陪同下来城里玩耍,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卫兵看见马车上坐着的都是熟人,因此并不阻拦。马车疾驰入城,径直驶过城中心的广场,最终在靠近东城墙边的一处小屋前停了下来。

这座小屋就是邓秋林所说老刘的铁匠铺。天逍天遥两兄弟虽然经常进城,但是却是头一次来到这里。邓秋林对着传出“叮当”、“叮当”打铁声的屋子大喊:“老刘,我看你来了!”

须臾,小屋里匆匆走出来一位皮肤黝黑的光头壮汉,边笑边说:“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老邓啊。哎?这两个难道就是何家小少爷?”

邓秋林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黑大个儿的老刘,天逍天遥齐声喊:“老刘叔叔好!”

“哈哈,你们两个小东西。叔叔哪里老了?‘老刘’是大人们叫的,我的名字叫刘长茂,你们叫我声刘叔叔就行。”刘长茂是个爽快人,嗓门洪亮如钟,“早就听你们邓叔叔说何家两个小公子有多乖巧,今日看见果真如此。哎,你们突然就来了,叔叔也没给你们准备什么礼物……要不这样吧,一会儿叔叔给你们打两副护心甲吧!”刘长茂一直对何云暮十分尊敬,见两个小孩这么懂礼貌,所以决定送点见面礼。护心甲是甲胄中最简单的一种,只覆盖前后心窝。这个礼物算不上多贵重,但比较适合给小孩子用。

“老刘,今天来是想请你为这两把武器打两个鞘,武器是给这两个小家伙用的。钱等月底我来你这儿

结算。”邓秋林说出了前来的目的。

“区区两个剑鞘,好说好说。半个时辰的工夫而已。钱就不要了,跟我还客气什么?”刘长茂瞟了一眼,光看见两个剑柄,其实刀柄和剑柄没啥区别,他想当然以为是两把剑了。

邓秋林也没说破,等他把武器从裹布里抽出来,刘长茂才发现其中赫然有一把刀。

“刀?不会吧,你不是跟我说何家两位公子都是修仙的料吗,耍刀做什么?”刘长茂想不通了。修仙条件如此苛刻,根骨优秀可以说是天赐的机缘,那还不抓紧时间练剑?

邓秋林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着指了指天逍,无奈道:“这小子不喜欢剑,偏偏喜欢用刀啊,没办法。”

“哦?”刘长茂看向天逍,眼神中竟流露出一种赞许之色,“弃剑学刀,差不多等于放弃修仙了,这得多大决心啊?看不出这小子还挺有魄力的,我喜欢!”说罢,他抱着刀和剑回到铁匠铺中,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呼哧呼哧”的风箱声和“叮叮当当”的锻造声。

武器的鞘,一般不用将武器全部套住。若是几尺长的武器配个几尺长的鞘,等用的时候武器可以拔出来,鞘可没地方放。太长的鞘挂在背上反而会影响转身的灵活性。所以一般铸鞘的时候,两端都不封口,做个二尺来长能把武器固定在背上就可以了。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锻造声停止后不一会儿,刘长茂手里捧着两把鞘和两副带有牛皮带子的护心甲从铁匠铺里走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这宽的是刀鞘,窄的是剑鞘,为了搭配你们这两把武器的颜色,我在锻造的时候也分别加进了曜银钢、乌血金。这两副是护心甲,是用两块拳头大小的天外陨铁按照成人护心甲的尺寸打造的。你们嫌松的话可以收紧牛皮带。”刘长茂仔细地嘱咐。

邓秋林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老刘,你说天外陨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舍得?”

天外陨铁,顾名思义,是地上没有的东西,所以十分珍贵。天外陨铁没别的特性,就是一个字硬,硬到几乎没有凡品武器能刺破它,甚至连下品仙剑也奈何不了它。但天外陨铁锻造不易,而且太过刚硬导致缺乏韧性,所以天外陨铁不适合锻造成仙剑。另外,由于天外陨铁过于稀少,不够铸成甲胄。退一步说,即便锻造出甲胄,过于沉重也会造成行动不便。但对于护心甲的材料来说,天外陨铁却是上上之选。拳头大小的天外陨铁,打造成护心甲尺寸正好。

刘长茂笑道:“当年我就是因为这两块陨铁才被匪帮给盯上了,要不是被何大侠所救,我刘长茂早已变成孤魂野鬼。我曾想将这两块天外陨铁送与何大侠以谢救命之恩,可是他不要。现在把天外陨铁铸成护心甲送给他两个儿子,正好还个人情。”原来他也曾经被何云暮救过性命。

天逍、天遥谢过刘长茂之后,解开衣服,将护心甲戴好。护心甲每一副有两块甲片,前心一块,后心一块,都是圆形的。虽然甲片只是成人巴掌大小,可对于两个十岁的孩子,几乎将左边半个胸膛、后背全都罩了进去。

三人告别了刘长茂,驾车往回行驶。一路上,两个孩子把武器插进鞘,拔出鞘,玩得不亦乐乎。傍晚时分,马车回到了云暮山庄。两个孩子几乎耍了一天十五、六斤的武器,累得不轻,晚饭之后就早早地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逍和天遥两人开始跟随邓秋林学习用刀、用剑。邓秋林的训练方法很简单,啥也不干,让两人将剑、刀举到肩平,站立不动,坚持一个时辰后,休息片刻,接着再继续重复。

按邓秋林的道理,如果拿武器时间长都觉得累,那以后还怎么用武器攻击?真正的战斗不仅是对功力的考验,也是对耐力的考验。高手之间的战斗,无疑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不仅要有瞬间的爆发力,还要体力足够持久才行。

天遥本就是意志坚强的孩子,再苦再累也不吭声。而天逍按照自己意愿选择练刀,不想在刀术上无所成就让父母失望,所以练得也很努力。

邓秋林平日里对两个孩子疼爱有加,视如己出,但在练习时却是一丝不苟。每天晚上,他都亲自将药酒倒入澡盆,让两个小家伙泡在里面解除苦练一天之后筋肉的疲乏。时间长了,邓秋林开始教两个孩子一些简单的招式。那些劈、斩、挑、捺等普通招式,刀和剑基本都适用。

日复一日,天逍和天遥个头越长越高,身体也越来越健硕。何云暮和邓秋林甚至李玉茹都不只一次地问过天逍,有没有后悔练刀,要不要改回练剑,可天逍总是固执地摇摇头拒绝了。每一天锻体之前,他都会坚定地望着手里的腾马刀,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句:“我就是喜欢刀!”

第四章 收徒大会

太清宗,为当年太清剑仙所创,传至这一代以李原啸为宗主。尽管历史悠久,优秀弟子众多,可无一人的成就可与当年的太清剑仙相比。

太清剑仙,姓李名耽辰,师从鸿钧剑仙踏上修仙之道。在李耽辰尚未修炼成仙之时,师父鸿钧剑仙与大师兄玉清剑仙就接连踏风而去。之后李耽辰一直跟随二师兄上清剑仙修行。李耽辰天资卓越,修炼成仙后,自号太清剑仙。在他修成剑仙后不久,二师兄上清剑仙也武破虚空,乘风而去。而李耽辰则独自完善了师父鸿钧剑仙传下的修仙之法,并将其发扬光大,开宗立派,留下太清宗一脉后,才飞升离开。

太清宗自创宗以来,一直不曾衰败过。历代宗主皆由宗门长老投票选出。宗派每年三月初一开宗收徒,收徒条件非常严苛,唯有根骨合格之人方可入宗修行。虽然每年都有大量向往太清宗的人报名参加收徒大会,但其中大多无功而返。

太清宗的宗门座落在亢龙郡内天道山上。天道山地处偏远,位于亢龙郡西南部,离最近的大城昊州城也有数百里的距离,而且路上丘陵、山谷众多,丛林、杂草密布,林中更有许多毒蛇猛兽。可以说,天道山是一处半封闭的修仙之地。于是太清宗将收徒大会定在昊州城中心广场上举行,届时整个亢龙郡希望拜入太清宗修仙的适龄孩童都会赶去参加。若收得根骨优秀之人,再由负责收徒大会的太清宗弟子御剑接回天道山。新徒入宗之后,除非修炼有成,可以御剑飞行,否则想要离山外出甚是不便。

这一年是青龙历三百一十九年。在二月最后一日的夜晚,东石山脚下的云暮山庄内,庄主夫人李玉茹正在房间内和两个少年一起收拾行囊。她的两个儿子天逍和天遥,第二天就要被父亲李原啸接走了。母子这一别,不知多少时日才能相见。

李玉茹眼圈微红,望着两个孩子,叮嘱:“我的孩儿,明日一别,再见就不知何时了。你们勿要挂念爹娘,跟外公在太清宗好生修炼。在外不比家中,切勿随意任性,凡事都要听从外公安排,少惹事生非,勿让爹和娘惦记。”

天逍、天遥也是眼泪汪汪地点点头。两兄弟从小跟随娘亲李玉茹长大,十二年不曾分离过,如今离家修仙不知何时才能与娘亲重逢,心里自然十分不舍。

此时,云暮山庄庄主何云暮进入房内,见母子三人相拥而泣,心中也非常不忍,但表面还要装做坚强:“好了,逍儿,遥儿,明日一早就要上路,今夜早早回房休息。”

目送两个儿子走出房间,何云暮转过身来安慰妻子:“夫人,自古好男儿志在四方。天逍和天遥天资聪颖,不负你我二人之望,身体强健,性情随和,不管到哪里都让我们十分放心。如今跟随岳父修仙,将来必成大器。切勿妇人之仁,令孩儿们挂念,影响修炼。”

李玉茹擦了擦眼泪:“我们妇人哪比得了你们男人坚强。孩子们从小乖巧伶俐,未曾与我夫妻分离过,再者我深知修仙清苦,相见甚是不易,叫我如何舍得……”

何云暮叹了口气:“夫人,难道我就舍得吗?不过你我如今皆已知天命,即使练武身体强健,也只剩几十年的寿辰了,而逍儿、遥儿不同,倘若修仙得道,渡劫成功,那便是与天同寿,你我万万不可阻挠他们的前程啊!”

李玉茹突然一怔,问:“夫君,虽说修仙成功则可寿与天齐,但历代剑仙祖师武破虚空后都消失无踪,你说若是逍儿、遥儿将来也……”

何云暮低声嗔道:“休要胡思乱想。位列仙班,岂是你我凡人可以揣度的?反正破空而去的剑仙肯定不曾殒落,我等凡夫俗子就不要探其究竟了。若有一天逍儿、遥儿达此境界,那是去是留,他们自己自然知晓。何况到时你我早已不在人世,如此过早思虑,徒增烦恼。”

李玉茹点了点头:“夫君所言极是。”

夫妻俩憧憬着两个儿子的未来,咕咕哝哝说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逍、天遥兄弟刚刚用完早膳,就被父母叫到院中进行最后的嘱托。

何云暮再一次问天逍询:“逍儿,为父纵容你用刀两年,今天正是当年和你外公约定之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改为用剑?”

天逍与两年前相比,已成熟许多。他摇了摇头:“父亲,我依然还是喜欢用刀。我已想过,如今山庄内也无练刀之法,邓叔叔所教基础我早已练熟。所以我想先随外公入宗,学习修仙练剑之法,日后若有所成,说不定在刀法上也可以悟出些什么。”

何云暮点头赞成:“这也是目前唯一的两全之法。不过修仙之人大多不喜用刀者,你这把腾马刀就不要带去宗门了。”说到这里,何云暮望向天遥,道:“遥儿,入宗之后,都会赐予剑器。你的裴剑也留在家中吧。你们兄弟二人在宗派内要互相照应,别令外公操心,令父母担心。”

天逍和天遥互

相对望一眼,然后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忽然,头顶响起一阵利器破空之声,只见天空中飞下一名老者,此人正是太清宗主李原啸。

李原啸看见两个强健的外孙,顿时眼睛一亮:“云暮,玉茹。看来你夫妻二人对天逍、天遥极为上心。五岁起练,到如今不过七载而已,身体条件竟然练得如此优秀。原本我还打算再次检测一下他们的经脉成长是否和当年预料的一样,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

经脉和筋骨肌肉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经脉孱弱的话,不可能锻炼出强健的筋骨。就好像狭窄的道路不能一下通过许多辆马车一般,细弱的经脉连肌肉瞬间爆发所需的能量都无法供足,当然不可能练成强健的体魄。

这时,天遥突然惊讶地问:“你就是我们的外公?外、外公,原来你会飞啊……”旁边的天逍也是一脸惊羡的神情。

李原啸开怀大笑:“外公可是堂堂太清宗宗主,不会飞还得了?”

自从天逍和天遥百日之后,李原啸没再来过云暮山庄。何云暮夫妇平时也只是跟儿子们说,将来要跟随外公修仙。两孩童却不知李原啸的地位竟如此显赫,早已是宗门之主。而且,兄弟二人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御剑飞行,而且御剑之人还是自己的外公,如此惊讶也属正常。

看着两人崇拜的表情,李原啸心情愉悦:“天逍,天遥,若想和外公一样,凭你们的资质只要刻苦努力,将来一定能达到。以后离开父母,跟随外公,可不能懈怠,要和在家中一样勤奋修行。明白吗?”

两个幻想着将来能够飞上天的孩子都激动地表示一定不辜负外公的期望。

李原啸满意地点了点头,抽出背后青色长剑,祭空而起。长剑横飘半人多高,上下微微浮动,剑身发出淡淡的青碧色光芒,十分好看。整把剑若有若无地发出“嘤嘤”的轻鸣声。这就是太清宗的镇派仙剑承影。

以李原啸的修为,带着两个十二岁的孩子御剑飞行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如今他正是想用此法带着天逍天遥前往西南方的昊州城去参加太清宗的收徒大会。

“外公现在带你们御剑飞行。数千里的路程一日便到。但是飞行时你二人切不可乱动,听见了吗?”李原啸仔细地叮嘱。毕竟二人年纪太小,而且在高空御剑飞行时速度极快,剑面又窄,站不稳就危险了。看到二人乖巧点头,李原啸一跃踏上飞剑,一手牵着天逍,另一手牵着天遥,轻轻一提,拉上仙剑,催动法术迅速升高,然后“嗖”的一声破空远去。

望着远空那个几不可见的小点,何云暮夫妇惆怅万千。从今日开始,云暮山庄再也听不到孩童的欢歌笑语了。

李原啸带着天逍、天遥兄弟疾速飞行着。承影剑作为太清宗的镇派仙剑,名气自然不小。此仙剑长六尺,遍体青光凛冽。当年仙魔大战,此剑也是一十八柄绝世仙剑之一,在《仙剑谱》中排名第十,也属于少数几柄知晓下落的绝世仙剑之一。其威力自是不必说,御剑飞行的速度也是极快。据说当年仙魔大战之时,太清剑仙手持承影剑,一度豪斩刀魔十数名。后来,他更是用此剑只一招斩杀独角恶蛟于琴雪大江,喷出的蛟血染红了整整十里江水。如今,承影剑作为太清宗的象征,为李原啸所用。

御剑飞行的速度果然远超马车,不消一日便载着三人到达昊州城中一处宽阔广场。由于今日是太清宗的收徒之日,广场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皆是带着家中孩童从各地赶来报名检测之人。李原啸控制承影剑缓缓下落,忽然下方众人之中有人抬头看见,惊奇地大叫:“快看!上仙来了!”

顿时,在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喘息之声。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凡是能御剑飞行的,都是不得了的修仙高手,所以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没人敢明目张胆对着李原啸指指点点。

李原啸带着两个孩子降落在人群中唯一的那点儿空处,拍拍他们的脑袋:“好了,我们到了。”

天逍和天遥好奇地环视四周,吃惊地感叹:“我的天呐,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兄弟二人之前从未出过远门,最远也只是去云暮山庄附近的许州城逛一圈。平日没什么大事,城里根本不会聚集这么多人。即便是逢年过节,何云暮夫妇也会以人多小孩子容易失散为由,不许兄弟俩去城里凑热闹。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各位请让一让,让我家宗主过来。”不用提,这肯定是太清宗在此处负责招收门徒的弟子之一。刚才有人惊呼“上仙”之时,大家都抬头看见了。那威风凛凛的承影剑,揭示了御剑之人的身份。

人群中立即传来一阵阵拍马屁的声音。

“哇,原来他就是太清宗主!”

“我就说嘛,一般的修仙者怎会有如此气度,宗主就是不同!”

“人家宗主仙术多么高超,有气度是理所当然的!”

……

李原啸听了皱了皱眉,心中无奈地想:“我还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呢,能看出什么气度来?”

人们听了那名弟子的话,让出一条通道给李原啸他们三人。李原啸略微点头致谢,牵着两个孩子往前走。两边人群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看得天逍和天遥浑身不自在。

这也难怪,修仙之人生活清淡,不太涉足喧嚣尘世,尤其是修仙高手,大多喜静。有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一个修仙高手,如今看见宗主级别的修仙者,恨不得再多长几只眼睛。

人群通道的尽头,是一张八尺长桌,桌后面坐着三个年轻姑娘。三位姑娘身后,还有两名背负长剑的冷峻青年负手而立,气质不凡。

广场上的桌椅,都是由昊州城城主安排布置的,太清宗收徒乃是亢龙郡头等大事,丝毫怠慢不得。

看到李原啸,三个年轻女子都站立起来,和后面的两名男子一起拱手行礼:“拜见师父。”原来这几人都是李原啸的徒弟。

李原啸点了点头:“不必多礼。我是带我的两个外孙来报名接受测试的。”

宗主的外孙?当即五名弟子齐刷刷地望向李原啸两手所牵的孩童。

太清招收弟子时有明确的规定,只收十五岁以下且根骨资质合格的孩童。即便有虚报年龄的,在检测根骨时也会被识破,弄虚作假不得。在收徒完毕回到宗门后,还要详细检测一次根骨优秀程度,确定资质等级并委派合适的师父。

修仙之人,长年感悟天地法则,加上修剑锻体练气,气势比正常人强烈得多。当下感受到那五人锐利的眼神,天逍和天遥都觉得心里发慌。还是天逍胆子大一点,鼓起勇气对五名弟子点点小脑袋,脆生生地说:“哥哥,姐姐,你们好,我叫何天逍。这是我弟弟,何天遥。”

五人听罢,都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无一不在心中暗暗赞叹:“好秀气、好健挺的两个孩子!没想到宗主两个外孙的外貌气质和身体条件都如此优秀!”

李原啸只生有一独女,因为根骨奇差所以无法修仙,后来嫁入武林豪门何家,这件事宗门内几乎所有弟子都知道。这五名弟子惊讶于根骨奇差的李玉茹竟然能生出两个这么清秀健美的儿子,可他们却不知道只有天遥才是亲生的。

说起检验根骨,方法不止一种。像当年李原啸检验刚刚百日的天逍和天遥时,用的是比较常规的度灵入体的方法。其实看一个孩童身体强健,那就说明根骨应该不差,因为根骨差了肯定练不出好身体。但是反过来就不一定了,如果身体条件一般,就无法区别到底是因为没有锻炼过,还是锻炼过只是由于根骨不佳的因素造成的。

现在天逍和天遥的身板,都已近七尺,膀阔腰细,身材极为匀称。看面色,两人也都十分红润光洁,除了天逍略黑一点而已。这样的身材体质,根骨要是差才怪了呢。

那五人听了天逍的话,都笑着点了点头。三名女子当中的那位亲切地对两人道:“我们几个都是宗主座下的弟子。以后大家都是同门,就以师兄弟相称吧。我叫萧立英,那两位是你们的师兄阮皓青、杜秋平,这两位是你们的师姐冯楚芸、林雪静。”言罢,她望向一旁的宗主李原啸:“师父,两位师弟如此健挺,一看根骨就差不了,现在就不用测试了吧?等回宗后再接受详细检测就行了。”

李原啸点头同意:“行。不是我自夸,我这两个外孙的根骨确实很不错,当年他们百日时我亲自检测过。好了,你们继续招收弟子。这里人多,我们先去别处休息,酉时再在此处集合一同回宗。”

几名弟子齐声答道:“是。”

萧立英笑眯眯地向逍遥二兄弟摆了摆手:“你叫天逍,你叫天遥对吧?我们晚上再见咯!”

天逍和天遥都静静地看着她,不想,天逍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姐姐,你长得真漂亮啊!”

顿时,周围嘈杂的声音全都安静下来,人们望着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声。

“哈哈,小子,可以啊!这么小就会哄女孩啦!”

“嘿嘿,你不看看人家可是宗主的外孙呢,眼光不错呀!”

“这小子也挺俊的,姑娘,我看你可以考虑一下……”

萧立英站在那里哭笑不得,心想:“这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瞎说什么呢……”

不过这姑娘确实好看。长长的黑发用发带简单地束起,匀称的身材,穿着象征太清宗弟子身份的紫色道袍。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特别灿烂迷人。

众人正在笑着,天遥拉了一下愣愣的天逍,问道:“哥哥,莫非你喜欢上这个姐姐啦?嗯,这个姐姐确实比王大娘的女儿小翠好看多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许多人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第五章 修仙等级

当即,天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已经晚了。连萧立英闻言都笑了起来。而天逍则一句话都说不出,脸红得像个苹果。

突然,天逍和天遥的脑袋一起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两人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一边回头看着哭笑不得的外公。李原啸板起脸训斥:“你们两个小东西的脑瓜里整天在想什么呢?你们知道她比你们大多少岁吗?”

的确,修仙可以延缓衰老、长葆青春,光凭外表,实难看出一个修真者的真实年龄。不过萧立英毕竟已经成人,即便是个普通人,和十二岁孩童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是相当明显的。

天逍似乎是觉得太丢人了,猛吸一口气:“外公,弟弟,我们走!”他拉起李原啸和何天遥的手就往旁边人群里钻。

人们都笑眯眯的,自觉地为两个可爱的孩子让开一条路。站在桌案后的萧立英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微笑始终留在脸上,心想:“这两个小家伙,真有趣。”

走出广场,天逍松开手,也放慢了步伐,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面的天遥看看哥哥和外公都没有说话,自己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吭声。

李原啸脸上严肃,心里却是好笑:“这两个小东西,再怎么说也还是十二岁的孩子啊。”

突然,天逍回过头来,看着李原啸,认真地说:“外公,刚才我并没有说错,那个姐姐真的好漂亮嘛。”

李原啸听罢大笑:“哈哈,小东西,那个姐姐漂亮不漂亮与你也没又关系啊!倒是刚才天遥说的那个什么‘小翠’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原啸高居宗主之位,每天除了修炼之外,还为宗内事务所累,今日难得一次开怀大笑,因此也开始逗起天逍来。

天遥抢着回答:“外公,你不知道,山庄的厨房里有个王大娘,对我们可好了。她有个闺女叫小翠,小翠的爸爸很久以前就病死了,所以她就和大娘一起住在庄子里。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玩,有一天小翠偷偷告诉我,说她喜欢哥哥!”

天逍没插上嘴,等天遥说完了,才低着头嘟囔着:“我只当小翠是妹妹,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到底女孩比男孩早熟,情窦早开。

李原啸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笑过之后,牵起两个可爱的外孙:“好了,不去想那个漂亮姐姐,也不去想那个小翠了,我们去客栈。你们饿了吧?外公给你们买好吃的!”

天逍立刻摆脱了郁闷的心情,和弟弟天遥一起欢呼雀跃,围着外公闹了起来。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昊州城最出名的客栈雪晴客栈。提起雪晴客栈,就会想到其创立者朱晴雪。当初朱晴雪白手起家,凭一己之力开建客栈。起初给客栈起名为“晴雪客栈”,虽然苦心经营,可是生意一直冷清。后来,朱晴雪得一风水大师指点迷津,将“晴雪”二字颠倒过来,变为“雪晴客栈”,取其“雪停见日”之寓意,如此生意果然渐渐做大了起来。时至如今,青龙大陆几乎每座大城里都有雪晴客栈的分店。

进入客栈之后,李原啸先是点了一桌昊州城的特色菜,让两个外孙大饱了一顿口福,至于他自己,修仙之人长久不吃不喝也无事,美味佳肴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而后,李原啸问掌柜要了一间客房。进入房内,他坐在两个外孙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逍儿、遥儿听好,外公现在将关于修仙的重要事项告知你们。”

看见外公如此严肃,天逍和天遥正襟危坐,仔细听着。

李原啸道:“你们马上就要进入太清宗修仙了,有些关于修仙的具体细节想必你们还不清楚。趁现在有空,外公就给你们好好讲解一下,免得以后你们在修仙一途上多走弯路。

修仙之道,在青龙大陆存在已久,但非修仙之人,对修仙过程近乎一无所知。修仙可以分为三大层次,分别为炼气还神、炼神还虚、炼虚还真。每一大层次都分为三个境界,炼气还神的三个境界为筑基,清灵,和合。炼神还虚的三个境界为元婴,空冥,洞虚。而炼虚还真的三个境界为寂灭,大乘,渡劫。每个境界又可细分为前、中、后三个时期。修仙者筑基之后,就至少能有九十年左右的寿命。达到元婴境界后寿命可延至一百一十年。等修炼至寂灭境界,就能活到一百五、六十岁。不过,寿命终究有限,若修炼进度过慢以至于超过寿命年限,那结局将会和最终渡劫失败一样,憾而殒落。你们记住了吗?”

何天逍和何天遥都点点头。他们俩何等聪明,李原啸讲过一遍的话已经全部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李原啸继续说:“想要成仙,对身体和精神的修炼都很重要,可以说修仙之路,就是一个改造自身精神和躯体,达到剑仙境界的过程。修仙必须要按着修仙秘籍修炼。青龙大陆所有门派的修仙秘籍都是剑籍,只有通过练剑,才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法则。剑籍记载着用剑的招式,练剑锻体,吸收天地灵气,通过冥想提升精神力。高攻击需要好的仙剑,高效率则需要好的剑籍。所以剑器和剑籍都很重要,相辅相成。明白了吗?”

天逍想起自己练刀的决定,略带失望地问:“外公,修仙必须要按照剑籍修炼,而其他武器没有相应的典籍,所以根本无法修炼,是这样吗?”

李原啸点头道:“是的,至少在青龙大陆是这样。当年那场仙魔大战想必你们也听说过,那些刀魔的修炼方法根本无人知晓,也不知他们从何处而来。自修仙之道开创以来,也从未有人用别的武器修仙成功过。”

“那如果用别的武器按照剑籍修炼,

是不是也能修炼成仙?”天逍又问。

李原啸摸了摸胡须,答道:“当然不行。各种武器之间并非只是形状有差别,每一种武器都有截然不同的招法和套路。照你这般想法,难道用一块石头也能修炼成仙?”

“原来如此。”天逍有些沮丧。

“那外公你是什么层次,什么境界?”天遥问。

“外公如今是炼虚还真层次,寂灭中期境界。”李原啸笑道,“平时普通人看见能御剑而飞的修仙者都称为‘上仙’,殊不知只要达到元婴境界就能修习御剑之术了。所谓的‘仙’,只有那些成功渡过天劫的修仙者才能称得上。自古以来,能修成剑仙的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其他修仙未达渡劫或者渡劫未能成功的修仙者,尽皆殒落……”

“那么那些武破虚空的剑仙都去了哪里呢?”何天遥继续发问。

“飞升异界,没人知道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反正这些对你们来说都太过遥远了,不想也罢。今后不管你们的师父是谁,都要听从他的教诲好好修炼。好了,现在离酉时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就在这房内休息,别到处乱跑。外公去药铺采购一些药品。”李原啸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修仙宗派之间并不是一团和气的。青龙大陆分为七郡,每郡都有一个大宗,并称“七大宗派”。至于小门小派更是多如牛毛。平日里宗派之间会为了稀有仙剑、灵丹妙药、珍贵秘籍等互相争夺,但是七大宗派的地位一直牢不可撼,众多小宗派也不会傻到去与七大宗派为敌。小宗派之间的争斗,七大宗派无须去管,也不屑去管。而七大宗派的弟子之间也会有争斗,伤亡在所难免,因此太清宗每年都在附近的州城收购大批药材,以供宗门内炼丹之用。

留在房里的天逍和天遥都没有休息。修仙之道的层次体系及境界过程带给他们的震撼很大。天遥望向旁边皱着眉头的天逍,问道:“哥哥,你打算怎么办?是告诉外公你喜欢练刀,还是先瞒着他,和我一样练剑?”

“告诉外公?想必外公要生气的吧。我看得出来,外公和爹娘一样,对我们的期望都很大。再说也没有用刀的修仙典籍,我看还是先练剑吧,大不了自己偷偷练练刀,看能不能琢磨出点儿什么。遥弟,你可千万别跟外公说漏嘴了啊。”

“你放心,这事儿就咱俩知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能这么想太好了,我就害怕你如实告诉外公后,外公不许你入宗修仙,那样我们兄弟俩就要分离好久了,我舍不得。现在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修炼。”天遥比天逍稍微内向一点,不管到哪里都和哥哥在一起,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愿意与哥哥分别。

天逍露出笑容,看着弟弟说:“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如今爹娘远在许州,外公当宗主肯定也很忙,以后不管什么事咱们兄弟俩都一起面对。”

天遥高兴地连连点头。天逍表面上轻松,其实心里终归有点阴影:“我不喜欢用剑,可还是得修习剑法,这种心态下也不知道将来能达到什么境界,唉……”

“哥哥,你说那修剑典籍难不难学啊,我怕学不会。”天遥有些担心未来的修仙路程。

“听外公所说,估计简单不了,要不这么多年来,怎么只有那么少的人修成剑仙呢?不过我相信,再难也一定难不住咱们的。遥弟,到时你可不要落在别的弟子后面,给外公丢脸哟。”还是天逍想得比较通彻。

“好!不过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别忘了,我可是比你多用两年剑呢。”

“哈哈,刀和剑的基本用法差不多,以我的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兄弟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未来。

……

李原啸走在去药铺的路上,心里不断思量:“逍儿、遥儿如此资质,回到宗门一定会让大家大吃一惊。要是七长老能看上,收他二人为徒,那就再好不过……”

太清宗只有正宗主之位,没有副宗主。除了宗主之外,在宗门内权力较大的就数长老会了。当年太清祖师规定,门内弟子,但凡修炼至炼虚还真层次寂灭境界的,就有资格进入长老会担任长老。而达到大乘境界的人,大多都会离开宗门四处云游,感悟天道自然以求突破,或是找一洞天福地静修,为将来的渡劫做准备,自然也就无暇过问宗内事务了。

太清宗如今有长老一十三位,其中修为境界最高的便是七长老,已达寂灭后期。长老排位是按照达到寂灭境界的先后顺序决定的,如果有长老踏入大乘境界,或是因为某种原因殒落,那自然脱离长老会,排位靠后的长老全部上提一位。

李原啸原先也是长老会的长老,后来由长老会投票选为此代宗主。七长老比李原啸晚修炼十几年,但却先踏入寂灭后期,可见其天赋之优秀。

想着想着,李原啸已走到药铺前。这家药铺是昊州城里比较出名的药铺之一,许多年来太清宗一直在这里大批量收购药材,药铺掌柜自然认得堂堂太清宗宗主。

“原来是李宗主大驾光临,快请进。”掌柜眼尖,李原啸刚到门口就被他看见了。那掌柜头带扇帽,个头不高,眼睛很小却有神,留着两撇胡子,一副精明之相。

“周掌柜,许久不见。我此番带外孙前来报名入宗,顺便购置一些药材回去。”李原啸道。

“李宗主的外孙?那想必是前途无量啊。不知宗主这次需要哪些药材?”

李原啸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药材种类和份量已写在这张纸上,三日之后,我会派人来取

。”言罢,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遂向掌柜询问道,“对了,你这里有没有露血草?我要两株。”

“露血草?当下却是没有。不知李宗主可是为了外孙筑基之用?若是急用,我差人前去收购,三日后定与其他药材一起备齐。”周掌柜卖药材多年,对珍贵药草的功效相当清楚。

露血草,生于山谷之中,草长半尺左右,叶绿,草心为暗红色,故得名“露血”。可与紫菀、秦艽、龙葵等寻常药材一起炼成筑基丹。筑基丹有扩大经脉、蕴养丹田之功效,修仙者服用可大大缩短筑基时间,普通人服用也可增强体质,功效大小因服用者身体素质而异。

露血草本身就不是常见的药材,数量稀少,采药者要顺着山谷向下攀爬至谷底才有可能见到露血草,且许多山谷深处终年瘴气弥漫,蛇蝎之类毒物伴生,因此露血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价无市。周掌柜敢打包票三日内备齐,看来人脉十分宽广。

不仅材料稀有,筑基丹的炼制也绝非易事,不仅要求炼丹者灵力深厚,还有几率失败。因此,太清宗丹房在炼出筑基丹后,都交与李原啸保管,以赐予宗门内天资优秀的弟子服用。李原啸如今已有筑基丹一枚。这回买两株露血草,是为了确保可以再炼出一枚筑基丹。

李原啸得到了周掌柜的承诺,心情舒畅,在返回雪晴客栈的途中,特意买了两串小孩子都喜爱的冰糖葫芦带给两个可爱的外孙。

推开房门,李原啸看见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大床上,都已睡熟了。李原啸笑笑,也不惊扰他们,将冰糖葫芦放于桌上盘中,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时间过得很快,李原啸睁眼一看桌上的报时香炉,已是申时三刻,距离约定的酉时已近,于是叫醒两个还在酣睡的外孙。

天逍和天遥睁开眼,首先看见的就是那两串冰糖葫芦,顿时睡意全消,开心地蹦下床冲到桌旁,一人一串抓起就吃。李原啸宠溺地摸了摸两人脑袋,领着两人离开了雪晴客栈。

返回广场,此处的人已经散去很多。日薄西山,天色已暗,一年一度的太清宗收徒大会已经步入尾声。

负责招收检测的五名弟子看见李原啸三人走来,老远就打招呼。长长的桌子左侧不远处,还有一排椅子,椅子上如今坐了几个人。

这排椅子是给检测合格的报名者以及家人休息用的。检测合格的人要一直等到酉时,才能和太清弟子一起离开,前往天道山。一旦入宗,外出甚是不便,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家人再会,所以人们都十分珍惜这最后一点相聚的时光,陪伴着孩子直到大会结束。

椅子上有人,说明有孩童通过了根骨检验。李原啸望向了五名弟子当中领头的萧立英。

萧立英禀报:“师父,今年运气一般,到下午才收得两个根骨优秀的孩童。”

李原啸松开天逍和天遥的手,摸着胡须道:“无妨,加上我这两个外孙,那就是四个人合格了。收徒在精不在多。”

收徒是让宗门延续的唯一方法。根骨优秀的人不多,所以大宗门也希望每次收徒大会通过检验的人能多一些。等宗门内的高手修仙至大乘境界时,都会离开宗门,所以宗派还是要靠成长起来的后辈子弟支撑着。

青龙大陆七大宗派互相协定过,只许在宗派本郡公开招收弟子。如果有人想入其他郡的宗派,也不得横加阻拦。七大宗派实力相近,名气也相近,根本不愁收不到弟子,所以许久以来从未违反过规定。其他小宗派,无法也不敢和七大宗派抢弟子。故而只有根骨普通的人才会加入小宗派,这也导致小宗派很难出现一个修炼有成的修仙者。

李原啸走向那排椅子,椅上坐着的人都见过他御剑的情景,知道他是太清宗的宗主,于是纷纷站立起来行礼。数人中有两个孩童,都是男孩,一名和天逍、天遥差不多高,略显清瘦。另一个则矮一些,是个小胖墩。

李原啸望向两人,询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胖子不认生,瓮声瓮气地答道:“我叫蒋齐高。”

那个清瘦的孩童却很冷峻,直接报了一个名字:“罗海波。”

两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涉世未深,听其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就基本能看出两人的性格。

“那罗海波是个心性坚韧之人,将来的成就值得期待。这蒋齐高估计以后在宗内的人缘会不错,就是不知道他的耐性如何。”李原啸心想。

旁边站立的大人都是蒋齐高和罗海波的亲人长辈,一个个过来拜托李原啸。

“李宗主,您看我这孩子,因为家里富裕,从小就吃得好,胖乎乎的,从来没吃过苦。到宗内希望您给好好磨炼磨炼……”一位跟小胖子有七分相像的大胖子中年人说道。

“李宗主,我家海波性格内向,以后要是给您添麻烦了,还请多多海涵……”看来这位妇女应是罗海波的母亲。

李原啸一抬手,大家都不说话了,他慢慢地说:“既然被我太清宗纳为弟子,宗门就一定会好生照料他们的生活,并且严格督促他们修炼,你们大可放心。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也会让他们回家探望。只是未来修仙成就还要看他们两人自身努力如何。好了,时辰不早,我们准备回宗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这时,旁边那五名太清弟子都走了过来,两名男弟子御剑而起,分别带上蒋齐高和罗海波,而天逍、天遥则是由李原啸亲自御剑带着,一行六把仙剑,在亲人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刹那间飞向远空。

第六章 入宗拜师

话说一行十人踏剑而飞,盏茶功夫就到了天道山下。之所以不直接飞进太清宗内,是由于护宗法阵的关系。

大宗门派,包括一些小宗派,都有护宗法阵,主要是为了防御外敌之用,另外还有敛聚天地灵气的功效。天地灵气通常以山顶地带最为浓郁,因此修仙宗派大多位于山巅之处。

阵法,也说不清由何人所创。护宗法阵的本质是由修为高深的修仙者在宗门地域设下的特殊灵力机关,平时自动敛聚天地灵气,如果宗门受到攻击则触发,形成灵力护罩护住宗门。

护宗法阵一般都是宗门内某代修仙高手,结合宗门的修仙功法催动自身灵力而布下的,故而各宗的护宗法阵在强度、范围等方面大相径庭。一是因为护宗法阵内不可飞行,二是为了维持大宗派的威严,所以太清宗规定:下山者,必须步行至山下才可御剑;上山者亦是如此,须从山下开始步行登山。

这天道山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有主峰十数座,小山峰许许多多。山峦之间祥云缭绕,瑞气腾腾,一片仙家之地的景象。天道山的十几座主峰基本都在六百多丈高,从山脚到宗派大门,砌有青石台阶整整六千阶。仰望山顶,台阶蜿蜒而上,直至云雾朦胧之中,好似一条青灰色的巨龙腾飞出海一般。

六千阶台阶,对于长年修仙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十二岁的孩子,那就不一般了。看着直至山顶的茫茫台阶,四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惊奇无比。

“要、要爬那么高啊……爬上去还不得累个半死?”小胖子蒋齐高当场不乐意了。

身后的五名太清弟子相视一笑,并不言语。

“你们可是要入宗修仙的,修仙生活清苦,比爬这台阶可艰难多了。这整整六千阶台阶,是对你们的第一道考验。如果连这都坚持不住,那也不必入宗了,没有毅力之人,修仙也是浪费天地灵气。”李原啸淡然道。

蒋齐高当即被李原啸这番严厉的话吓得吐了吐舌头:“宗主爷爷,我就是那么感叹一下,六千阶台阶爬上去不得到半夜了?现在已经过酉时了,今天报名又等了一天,辛苦点儿倒没什么,我就是担心肚子饿……”

听了小胖子的俏皮言语,李原啸板起的面孔露出了笑意。

“这个你不必担心。每次招收的新弟子都要过这一关,我们五人入宗时也都曾爬过这六千阶台阶。宗门早已考虑周全,等你们肚饥口渴之时,自然会给你们干粮、水果。”萧立英解释。

李原啸收起笑容,鼓励他们:“好了,不必多虑。你们的修仙之路,就从脚下这第一层台阶开始。”

于是,四名孩童并排而上,李原啸负手跟在他们身后,五名太清弟子则在最后。

小胖子蒋齐高确实是个善于搭交之人。他一边爬台阶,一边和左右的罗海波以及天逍、天遥兄弟胡扯闲聊,不多光景就和几人混熟,一会儿看见某处美景又大呼小叫,喈叹连连。甚是有趣。李原啸等人在后面看着,暗自好笑。

四个小孩原本由于陌生而产生的拘束,在蒋齐高的活络下已经烟消云散。四人有说有笑,仿佛不是去修仙而是去踏春一样。其中尤其以蒋齐高的话最多,天南地北,东拉西扯,经常将几人逗得哈哈大笑。天逍、天遥兄弟的话也不少,插科打诨,胡谈乱侃,不亦乐乎。四人之中,唯有罗海波话语较少,只是偶尔插上两句。

跟在李原啸后面的五名弟子,看见四个孩童开心交谈的模样,皆在心中感叹,回想起自己入宗之时的场景,从头到尾都是闷头而上,哪里比得了眼前四个孩童这般开心。

有趣的闲聊让人觉得轻松愉快,转眼望望后方,已经踏出数百层台阶。但是小孩的体力终究不多,随着越爬越高,蒋齐高的话也越来越少。又过了一阵,四人都不再说话,光是低头爬山,只听见越来越响的喘息声。

此时已是酉时三刻,几人攀爬了半个多时辰。小胖子已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看来这位富家子弟从小没怎么锻炼过。罗海波虽然好些,可脸色也十分苍白。天逍、天遥两兄弟还算不错,不似另外两人那般狼狈。

李原啸估摸着这四人差不多快没力气了,加上天色已晚,于是,在到达一处拐弯的宽阔地方时,下令让大家休息。

蒋齐高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后更是直接横躺下来。另外三人也席地而坐,看样子累得不轻。后面的五名弟子连忙上前,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干粮、牛肉、苹果递给四人。

四名孩童肚子早就饿了,立即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等缓过劲儿,四人又开始谈天说地。李原啸与其他五名弟子则一直在闭目冥想。修炼须勤奋,所以他们一有时间就通过冥想来巩固体内灵力。

休息一阵子之后,几人继续登阶。随着高度攀升,四个孩童越爬越累。蒋齐高的动作渐渐变慢,眼看就要被落下,天逍伸出手来,拉着他继续往上爬。到后来,四个人竟一起手牵着手,齐心协力,都不掉队。

李原啸在后面看得连连点头。团结,也是人类的美德之一。他不禁想起藏书阁内书册上记载的那一场三百多年前的仙魔大战。那时的修仙之人也是紧密团结,什么宗派恩怨统统抛在一边。绝世仙剑出世之后,修仙者们追随十八位剑仙一起为了大陆而战,这才将无数刀魔屠戮殆尽。只可惜,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让后世子弟逐渐忘却了

先辈们当年那段携手共斗、浴血奋战的历史,变得利欲熏心,为了绝世仙剑而彼此相争……想到这里,李原啸心中惋叹不已。

暮色越来越沉,终于,在戌时三刻左右,几人看见了上方不远处的宗派大门。

大门有左右两扇,向里面开着。门板用黑漆涂了表面,钉了铜钉。两扇大门各宽丈许,门顶端各呈左右半拱形,合起来就是完整的一拱圆扇。拱顶高约两丈,再往上是门檐。门檐很高,上平下凹、上宽下窄,当中挂着一块横匾,上书苍劲有力的三个烫金大字“太清宗”。这几个字据说是当年太清剑仙祖师亲笔所题,三个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笔顿和笔锋仿佛都隐隐带着一丝剑意。两边门侧挂着两块竖匾,右边那块上书:“风清月明,碧落一笑撼九天”;左边那块写着:“花残雪隐,红尘一醉梦千年”。门檐和旁边院墙顶部都覆着青色琉璃瓦,院墙高约三丈,漆成红色,感觉非常厚实。大门下部有很高的门槛,门槛外是一连十层花岗岩宽台阶。台阶两侧各有一座一人多高的照夜玉狮石雕,气势端是了得。石雕两旁的墙上,挂着四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我的天啊,终于到了!我再也走不动了……”蒋齐高说完就瘫坐在地上。

“你这一身赘肉真是该好好锻炼锻炼。”罗海波喘着粗气奚落。

天逍和天遥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好奇地向山门里面张望。门内是广场般宽阔的大院,远处有一座大殿,两边还有两座偏殿。场院内有许多火盆照明,可以看见一些身着紫色长衫的弟子来去匆匆。

门后闪出一名年轻弟子,对众人拜道:“参见宗主,各位师兄、师姐。”然后他望向四名孩童,“四位都是新入宗的师弟吧,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师兄徐逸卿。”

李原啸吩咐徐逸卿领四个新弟子去休息,又叮嘱四人翌日辰时一刻到正殿门口集合。然后他看了天逍和天遥一眼,带着身后五位徒弟离开了。

四个孩子紧跟着徐逸卿,沿回廊向大殿左后方走去。一路上四人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很是新奇。不一会儿,众人来到山边一排平房处,徐逸卿将四人带入其中一间屋子,嘱咐四人今晚暂且在此歇息,待翌日一早去大殿前进行详细的根骨检测。

房间西北角有一张通铺大床,上面被褥、枕头俱全。房屋当中有一张八角桌,桌上摆着油灯、茶具,不过此时四人已经累得没心思喝茶了,他们把包袱丢在地上,扑上了大床。

天逍叹道:“没想到刚入宗就这么辛苦!”

“可见以后会更辛苦。”罗海波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累得受不了了,先睡了。”蒋齐高说完不一会儿就轻轻打起了鼾。在鼾声中,罗海波和天遥也陆续沉沉地睡着了。

天逍躺在被窝里,看看旁边已经睡熟的天遥,心想:“太清宗……剑……唉,为何没有可供修炼的刀籍呢……但愿我在修剑一道上也能有所成就,至少达到元婴境界,可以和遥弟一起御剑去探望爹娘……爹,娘,这才刚到太清宗,为何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们了呢……”胡思乱想着,天逍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就被敲门声吵醒,徐逸卿在门外招呼四人赶紧起床。四个孩子一骨碌爬起身来,各自整理好床铺。没想到看似养尊处优的小胖子蒋齐高,手脚也和另外三人一样麻利,看来他的家教还是不错的。大家洗漱完毕后,都换上了太清宗的紫色长衫。这紫色长衫配有白色镶边,腰部也用白色带子束起,让人显得很是精神。用完早膳,四人跟随徐逸卿前往宗门大殿。

太清宗的正殿名为“道德殿”,殿内空间很大,一般宗内重大仪式和会议都在正殿举行。左右两座偏殿,右边那座是“剑器殿”,存放着宗内前辈留下的珍贵仙剑,还有炼制给弟子用的中、下品仙剑。左边那座是“剑籍殿”,里面有许多太清宗珍藏的修仙剑籍。

来到场院,几人发现已有数十名太清弟子立于正殿门前。原来太清宗给新弟子委派师父并不限于长老,宗派中修为不错且愿意收徒的弟子也可以当新弟子的师父。如今这些弟子中也有萧立英那五人。萧立英看见几人过来,笑着冲天逍眨了眨眼睛,天逍的脸顿时又红了。

这时,从正殿之中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个正是宗主李原啸,在他身后站着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精神烁烁、神采奕奕。李原啸清了清嗓子,朗声对众人宣布:“诸位,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新弟子拜师大会。今年我宗共收得新弟子四名。现在由谢长老给他们检测根骨等级。何天逍,何天遥,蒋齐高,罗海波,你们四个过来。”

四名孩童在其他弟子的注视下,怯怯地踏上大殿台阶。从李原啸身后走出一位身材瘦小、头发花白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剑。他对四人道:“我是二长老谢宁冬。这柄短剑名为‘鱼肠’,是检验你们根骨的工具。你们只需拿起这短剑片刻即可。”

短剑鱼肠,是太清宗祖师太清剑仙座下大弟子欧冶梓所铸。欧冶梓是一名铸剑高手,当时他花费三年工夫铸成鱼肠剑,留传下来专门为检验后辈弟子根骨所用。当没有筑基的弟子手握剑柄之时,鱼肠剑会自发灌注一道灵力在握剑之人身体经脉中游走一圈,重新回到剑身。握剑之人根骨越佳,灵力游走得越快。鱼肠剑会根据灵力返回的速度发出七彩虹光,以红色最慢,紫色

最快,根据光芒的颜色就可以判断握剑之人的根骨优秀程度。

第一个接受测试的是蒋齐高,他接过鱼肠剑不久,鱼肠剑发出了黄色光芒。

“蒋齐高,黄光,戊等。”谢宁冬大声道。

光芒从紫到红,按天干排等次。甲等最高,乙等次之,庚等最差。黄色的戊等,属于太清宗弟子的一般水平。

然后罗海波也接过鱼肠剑。

“罗海波,橙光,己等。”罗海波的根骨资质比蒋胖子还差上一等。

“何天逍,紫光,甲等!”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啊,何天遥,紫光,也是甲等!”谢长老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众人“哗”的一下炸开了锅,一年收两个甲等,这是什么运气?

李原啸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副场景果然和他当初料想的一样。

“宗主,这两个是你的外孙吧,给我当徒弟如何?”

“你去年已经收了一个乙等的了,怎么还想厚着脸皮再收两个甲等?宗主,我看还是由我来教他们吧……”

好资质的徒弟也和好宝贝一样抢手,所以几位长老看见两次紫光鱼肠,急得眼都直了。

“原来那两个是宗主的外孙啊,真是厉害……”台阶下的众人议论纷纷,甲等根骨的弟子找遍全宗也没有几个,连长老们都抢成这样了,哪里还有他们收徒的份。

那二长老连鱼肠剑都忘记收回,直接向李原啸要徒弟去了。四个小孩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蒋齐高和罗海波望向逍遥两兄弟的眼神中尽是羡慕,好资质就意味着好师父,宗派将来也会赐予好的丹药和仙剑。

李原啸被众长老围着,面对七嘴八舌的要求,他却始终笑而不答,将目光投向旁边一直未曾开口的七长老余瑞江身上。

余瑞江皮肤黝黑,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看上去非常强壮。他戴着发冠,黑色长发披到腰际,浓眉大眼,方额宽脸,左眼下还有一粒黑痣。他天资纵横,但已经好些年没收过徒弟了。即便在十一年前,李原啸好友的孙子那位号称太清宗五十年以来天资最好的弟子,也没有入他的眼。当时那名弟子检测根骨时,鱼肠剑发出了淡淡的紫色光芒,说明他的根骨是甲等资质中偏下的。

众长老见李原啸始终没有开口,于是渐渐停了下来。余瑞江等长老们安静之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两名弟子,我要了。”

李原啸等的就是这句话:“哈哈,那再好不过。七长老收下他们两个,你们可有异议?”

余瑞江多年不曾收徒,修为境界又是诸位长老中最高深的。他一开口,自然没人再跟他抢了。

至于蒋齐高和罗海波,资质中等,李原啸和几位长老略微商议一番,分别委派五长老殷凯啸和十二长老黄蕊婧做了他们的师父。

检测根骨、委派师父完毕,四个小弟子分别给师父磕了三个头,从此算是正式入了宗。拜师仪式结束,四人回到平房内收拾包袱,准备跟随各自的师父开始修炼。四人昨日一起攀登天道山六千台阶,已经有了感情,可惜刚刚才混熟就又要分开了。

“没想到你们俩的根骨这么好啊!还被那个好像很厉害的七长老收为徒弟,啧啧,你们以后混出名堂了可要罩着我点儿啊!”蒋齐高又开起了玩笑。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虽然我的资质比你们差很多,不过我肯定不会输给你们的,你们可要小心哟!”罗海波果然是个心性坚韧之人。

“哈哈,一定。胖子你也是,不要被人看扁了啊!”天逍拍着蒋齐高的肩膀。

“这么快就要分道扬镳了,也不知以后何时才能再见……”天遥的眼圈红了,他的感情总是那么细腻。其实他想的没错,太清宗地盘很大,平时弟子之间走动不多,要见面也须得到师父准许才行。再说初入宗派,自然当以修炼为重,也许再见时就是好几年以后了。

“不管见不见面,大家永远都是好兄弟!”天逍这句话让几人激动地把手握在了一起。

互道珍重之后,四人在场院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

天逍和天遥同拜七长老余瑞江为师,自然也是朝同一方向去了。余瑞江在拜师仪式结束后曾嘱咐两人去后山大殿找他。

后山大殿,名为“三清殿”,大堂中上首供着一尊巨大的雕像,那是太清剑仙的师父鸿钧剑仙。下首并排立着三座小些的雕像,当中的那座是鸿钧剑仙座下大弟子玉清剑仙,右边一座为二弟子上清剑仙,最左边这一座,自然就是太清宗的创派祖师太清剑仙了。这座后山大殿,平日仅为祭拜之用。

后山大殿左右也有两座偏殿,左边的为“藏书阁”,里面有各种丹药配方、阵法典籍以及修仙史料,其中当然也有那本著名的《仙剑谱》。右边的一座为“炼丹房”,里面有大小炼丹室四十余间,二层还有许多间储藏室,专门存放丹药和药材。

天逍和天遥绕过道德殿,来到后山,远远就看见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的余瑞江。等二人走近,余瑞江转过身来,淡淡地说道:“你们是我的第三、第四名徒弟,现在随我去见你们的大师兄和二师姐。”

原来余瑞江直到收下天逍和天遥之前,一共才收了两名弟子。当下,天逍、天遥手牵着手,跟着师父余瑞江向山后走去。

第七章 筑基成功

太清宗占地极广,多年来也只开辟出一小部分天道山主峰作为修炼居住而用,如今太清宗内一十三名长老以及宗主,分别居于一座山峰上。

天逍和天遥跟在师父后面走了许久,来到几间小竹屋前。竹屋顶端都覆盖着茅草,松散地建在宽阔的地台上。这座山峰虽然不是天道山众峰中最高的,但却是最静谧的一座。竹屋后面就是高高的山尖,山顶云雾缭绕,亦幻亦真,虚无缥缈。靠近山边的地方则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竹林旁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绕进远处云雾之中,不知通向何方。

余瑞江在竹屋围成的庭院当中站住了脚,侧过头说:“天逍,天遥,从今往后,你们就在这座卫空峰好好修炼。最西头的那间大竹屋给你们两人居住。东首第一间竹屋,是为师的房间。往西两间分别是你们大师兄和二师姐的房间。”

天逍天遥都点点头,这里环境幽然,令人心情舒畅,兄弟俩对此地十分满意。

“明飞!君荷!出来见见两位师弟!”余瑞江喊道。

两间竹屋里分别走出一男一女两名弟子。那男弟子气宇轩昂,一脸刚毅之相,头带发冠,身材挺拔,甚是潇洒。那名女弟子头顶扎着一个发髻,简单地用木簪固定着,发髻下的长发垂至腰际,皮肤很是白皙,面容秀美,步履间袅袅娜娜,优雅无比。

“这两位是你们的三师弟何天逍、四师弟何天遥,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余瑞江说话总是这般风轻云淡的口气。

那女弟子看了看天逍、天遥,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说:“师父难得收徒,没想到一下收来两个师弟,以后就不会太寂寞喽。我是你们的二师姐,唐君荷。”

那男弟子没有明显的喜悦之色,反而对唐君荷道:“师妹,两位师弟年纪尚小,以后你我当督促他们好好修炼,不辱师父名声。”而后,他才向天逍、天遥道:“两位师弟,我是你们的大师兄韩明飞。今后修炼有何问题,不必麻烦师父,尽可来询问我。”

“如此也好。明飞,你已达空冥后期之境,他们两个就先由你指点。”说罢,余瑞江就回东头第一间竹屋了。他是寂灭后期境界,正是突破到达大乘境界的紧要关头。如果不是一年一度的收徒大会所有长老必须参加,他现在肯定仍在闭关修炼。

目送余瑞江进屋之后,唐君荷对天逍、天遥二人说:“两位小师弟,你们别担心。大师兄看上去古板,其实人很好的。当年我刚被师父收为徒弟,也是大师兄指导我修炼的。你们能被师父看中,天资肯定差不了,是吧?呵。我先回房了,有空可以来找师姐玩耍。”说罢,她向二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走回了屋内。

“两位师弟,先去屋里收拾好东西吧。下午就开始修炼。”韩明飞道。

“是,大师兄。”天逍、天遥对视一眼,天逍轻轻说:“遥弟,我们修仙之路,终于开始了。”天遥点点头:“是啊,终于开始了……”

天逍、天遥的这间竹屋是竹园中最大的一间,屋里很宽敞,但也很简陋。两个墙角分别放了两张床,屋正中摆着一张小竹台、两把竹椅,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家具了。

修仙生活本就清苦,是对心志的磨练。天逍、天遥虽然家境不错,但是却不贪图奢华享受。正如何云暮从小教导他们的那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午后未时,大师兄韩明飞便开始指导天逍、天遥修炼。他告诉二人,一开始的筑基阶段不需要使用仙剑。

青龙大陆所有的修仙剑籍都按照炼气还神、炼神还虚、炼虚还真这三个层次而分为三大部分。其中针对第一境界筑基的内容,全部都是锻体。锻体之术大同小异,无非是通过基础动作感觉用剑的意境,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达到清灵境界之后,就可以按照剑籍所写,初步感悟天地灵气。太清宗是个大宗派,仙剑存储还是比较充足的。当门下弟子筑基成功之后,都会得到宗门赐予的一把仙剑。

韩明飞从竹林当中劈来两根六尺来长的竹竿,做成竹剑给两人使用。可不要小看这仙山之竹,六尺来长的竹剑竟然比云暮山庄的裴剑和腾马刀都要重得多,估计有二十五斤左右。好在天逍和天遥已经锻炼过,二十五斤的重量,对他们来说还不是特别沉。

筑基是所有境界中最低的一个,也是对身体锻炼最多的一个。只有先拥有了好身体,才有修仙的本钱。等到后期境界修为高深之后,境界提升大多靠灵魂对用剑的感悟,光靠锻体是不能提升修为的。

天逍、天遥早在云暮山庄之时就跟随邓秋林将用剑的基本动作学完了。尽管天逍学得是刀,但刀剑动作多有相通,以天逍的聪明才智,没过多久就熟练掌握了用剑的动作。等教完基本动作,韩明飞嘱咐两人要一直练习到太阳落山为止,然后回竹屋去了。

“没想到都开始修仙了,竟然还要练这些东西……”天逍边练习边对天遥抱怨。

“大师兄让我们练,肯定不会错的。早点儿筑基成功,就能开始修习剑籍了。”天遥的眼神中满是憧憬。

“剑籍……唔……”天逍听了天遥的话,若有所思。

天遥也知道哥哥在想些什么,肯定是修习剑籍后尝试能否转嫁于刀的事。不过这件从来没有人成

功过的事,天逍能做到吗?越想越觉得渺茫,天遥不禁摇了摇头。

两人就这么一直拿着竹剑练习着,盼望能早些完成筑基。之前韩明飞已经告诉过二人,他自己修炼了二十二年,如今已是空冥后期境界,唐君荷修炼了十六年,空冥前期境界。看来师兄、师姐都是天才了得之辈,再加上他们的师父七长老余瑞江也是修仙奇才,这无形中给了天逍、天遥两人不小的压力。

压力也是一种动力。两人没有丝毫倦怠,直到日落天黑,看不清手中的竹剑时才休息。其间韩明飞曾经出来看过二人一次,见两个师弟如此勤奋苦练,他深感欣慰。

第二天一整天,天逍、天遥两人依然没看见师父走出过竹屋。倒是二师姐唐君荷,一会儿给二人摘来些水果,一会儿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看两人练剑。

“二师姐,你光在这儿看我们,自己不修炼了吗?你看看人家大师兄,教我们的同时还不忘记抓紧时间修炼。跟他比起来,你可差远喽!”天逍嬉笑道。唐君荷如此随和,天逍、天遥已经跟她熟悉了不少。

“哼,你这臭小子真没良心。要是我去修炼了,哪有人给你们送水果吃?”唐君荷笑骂道。

“呃……我是好心提醒你,当心偷懒被师父斥责。”天逍在那儿装好人。

“斥责?师父他才不会呢。你一直偷懒不修炼他也不会管你的,不过如果到时达不到他预期的修为要求,他会直接把你逐出师门,不再承认你是他的弟子。”

“师父这么严厉啊?还真看不出来。二师姐你看我们俩练得怎么样?有点儿意思了吧?”天遥略显得意地问。

“还算不错吧。要继续努力哦!师姐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唐君荷很疼爱这两位小师弟。以前这座竹园就他们师徒三人,师父是块大冰坨,师兄又是块大木头,三人凑在一起半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现在可好了,有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师弟,竹园也显得热闹多了。

第三天,天逍、天遥已经不用韩明飞督促了,两人一大早就起来在院中练剑。清晨的竹园,雾气还没有散开,到处都湿漉漉的,竹林的竹叶上挂满了露珠。山里的空气在清晨时刻最为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听到兄弟二人练剑的声音,韩明飞和唐君荷都走出了竹屋。

韩明飞目露赞许,对唐君荷道:“师妹,三师弟和四师弟虽然年纪不大,这份勤勉却令人赞赏。这点可是超过你了。”

唐君荷撇撇嘴:“师兄你表扬别人怎么还不忘记奚落我?但愿两位师弟以后不要变成你和师父那样的修炼狂。”

韩明飞摇头笑笑,望着庭院中练剑的二人,不再言语。

“大师兄、二师姐早!”天逍和天遥热情地向二人打招呼。

“两位师弟早。”“早上好啊。起得挺早嘛,啧啧。”两人也回应道。

忽然,从竹园外传来了脚步声。雾蒙蒙的山路上走来一人,近了看原来是宗主李原啸。他笑容满面,好像有很大的喜事一样。

“外公!”天逍、天遥一起奔向李原啸。李原啸是离两人最近的亲人了,离开了父母,天逍和天遥感觉很失落。李原啸也在宗内对两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天逍,天遥!这两天忙,也没来看你们,你们在这里还习惯吗?”李原啸宠爱地揽着两人。

天逍回答:“这里挺不错的。师兄、师姐对我们也很好。”旁边的天遥也望着李原啸使劲点头。

“见过宗主。宗主这么早来我这里,可是有事?”两天没露面的余瑞江,闻声后终于从竹屋中出来了。

“嗯,有事,是好事!”说完,李原啸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方盒。

余瑞江顿时眼睛一亮:“宗主,那是……”

普通盒子里盛着的东西,丹药的可能性居多。能配得起白玉盒的丹药,品质肯定次不了,天逍和天遥又是宗主的外孙……余瑞江已经隐约猜到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李原啸打开白玉盒,露出两枚圆形的深红色丹药。丹药表面非常光洁,散发着丝丝香气。

“喏,这里有两枚筑基丹。是给天逍、天遥准备的。昨天刚拿回两株露血草,我在丹房里连夜炼制,失败了一枚丹药,还好,剩下的一枚成功了。加上前几年炼制的那颗,正好一人一粒。”原来李原啸彻夜炼丹,不曾休息过。

余瑞江面露一丝笑容:“辛苦宗主了。不过一下子将两枚筑基丹都用掉,其他长老没有异议吗?”

“不必担心,炼丹之前我已和其他长老商量过了。以他二人的资质,一次使用两颗筑基丹,也没什么不妥。”李原啸笑答。

检测根骨时那接连两次紫光鱼肠余瑞江亲眼所见,看那紫光的浓郁程度,说明是甲等资质中靠上的。想到这里,余瑞江也就释然了。

韩明飞和唐君荷在一旁倒是惊讶万分。当初见师父收下天逍、天遥为徒,只是猜测两人根骨不错,没想到竟然好到如此程度,让宗派舍得一次赐下两枚筑基丹,还有一枚是宗主亲自通宵炼制的。这资质真是没得说。

“啧啧,看来两位小师弟不得了啊……真难得,他们还是同胞兄弟。”唐君荷心中赞叹。

“你们二人听好,筑基丹的功效只是缩短筑基的时间,

也就是增强你们的体质,但是对你们的灵魂却没多少增益。以后即便筑基成功也要继续努力,不要辜负宗门对你们的期望。”李原啸对两个外孙道。

天逍、天遥已从李原啸和余瑞江的对话中明白了筑基丹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两人表示听从李原啸的教诲。

李原啸当即就让天逍、天遥一人一粒服下了深红色的筑基丹。筑基丹入腹之后,化为一股热量,游遍全身,温润着躯体所有的筋肉与经脉。两人感受着那股蓬勃的热量,身体仿佛增长了无穷的力气,彼此相视一眼,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李原啸满意地点了点头,和众人道别之后,离开了。

天逍、天遥不愿意浪费时间,立刻抄起地上的竹剑开始挥舞起来。现在的感觉可不一样了,二十多斤的竹剑,在他们手里就像稻草一样。

“大师兄,这竹剑现在感觉太轻了,不好使。”天遥抱怨。

“明飞,你去我房间床下,取来玄铁重剑两把。”余瑞江吩咐道。

玄铁,是青龙大陆比较常见的铸造材料。硬度高,重量大,韧性小。对一般的习武之人来说,玄铁打造的重剑,很可能都挥舞不起来。余瑞江也随意炼制过几把,没有融入灵气,因此只算得凡品,是专门为了以后收徒筑基时而用。原本若是不服用筑基丹,至少要练习竹剑半年左右,才能够使得起玄铁重剑。

不一会儿,韩明飞从余瑞江的房中拿出两把一模一样的黑色玄铁剑,剑身很厚,两边都没有开刃。与其说是剑,更像是两根大铁棍。

天逍、天遥接过重剑,皆惊叹:“天呐,好沉!”

“师父铸的玄铁重剑长六尺,重六十七斤。”韩明飞笑道。

“天逍,天遥,你二人用这玄铁重剑好好修炼。在半年内,完成筑基。”余瑞江不温不火地说出了修炼要求。

“是,师父。”两人齐声回应。

韩明飞与唐君荷对视了一眼,心中骇然,寻常修仙者筑基差不多要两年时间。太清宗弟子根骨优秀,可以将筑基时间缩短几个月,不过即便是甲等资质,最快的也要一年半,算上筑基丹的功效,花上七、八个月时间是最起码的事。余瑞江竟然要求两人在半年内筑基,实在太严苛了。

筑基的完成,意味着初步领略剑意,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领略剑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勤加苦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剑法越来越纯熟,挥舞玄铁重剑也渐趋自如。

时光飞逝。三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两人依旧在竹园中练剑。天遥挥舞着重剑,越挥越快,感觉重剑也越来越轻,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一剑。随着身体的动作,似乎能感觉到周身气流的移动,脑中毫无杂念,心意只在于手中的那把剑上。风随剑而动,气随意而发。那种周围一切事物尽在掌握的感觉,真是玄妙得很。

旁边的天逍也注意到了天遥的变化,眼睛顿时一亮:“莫非……遥弟就要筑基成功了?”

天遥手中的重剑仿佛没有重量一样,轻飘飘地挥舞了许久,最后轻轻地往地上一磕,不想却发出“嗵”的一声闷响,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浅坑。他自己也被这声闷响从忘我的意境中拉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面露喜色。

“四师弟,才四个月你就筑基成功了?这可真是……”唐君荷闻声已从竹屋内走出,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余瑞江和韩明飞也都来到了院子里。

“四个月完成筑基。看来当初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余瑞江依然喜怒不形于色,说话还是千篇一律的口气。

“这才叫天才……四师弟都筑基成功了,三师弟你可要加把劲儿啊。”韩明飞鼓励天逍。

其实天遥筑基如此之快,多亏了在云暮山庄中那七年的锻炼。天遥比天逍多用剑两年,身体素质虽然差不多,但刀与剑毕竟是不同的武器。天逍明白个中原因,心中倒不是太急。“反正我用玄铁重剑也已经很熟练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完成筑基。”他心想。

与他料想的一样,在天遥筑基后第三天,天逍也进入了那奇妙的状态,感受到了天地间朦胧的灵气。

二人都是四个月完成筑基,连被唐君荷戏称为大冰坨的余瑞江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余瑞江告诉两人,筑基完成,最好巩固一段时间,多感悟天地灵气,为以后修炼剑籍做好充分准备。他向二人承诺,在一个月之后,开始正式传授两人修仙剑法。

……

“该是去为两个小家伙讨要仙剑的时候了。对于两名四个月就完成筑基的天才,我倒要看看宗门出手大方不大方。”余瑞江一边想着一边向正殿走去。

太清宗的长老每月初一要在正殿集会一次,一是商讨下宗内大事,二是安排下未来的计划。

今天是七月初一,余瑞江便是想借着长老集会之际,为天逍、天遥索要两把仙剑。玄铁重剑主要锻炼力量,到了清灵阶段感悟到天地灵气以后,玄铁剑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余瑞江来到正殿门口,望了望右边高大的剑器殿,心道:“不知道宗门会给这两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什么样的仙剑……”想着,他大步跨入了道德殿。

第八章 松纹古定

修仙之人当中,也有喜爱铸仙剑的。比如当年太清剑仙座下大弟子欧冶梓,成为铸造仙剑大师的愿望甚至比成功修仙渡劫的愿望还要强烈,可惜的是,穷其漫长的一生,虽说铸得名剑数把,但无一可与《仙剑谱》中的绝世仙剑相比。其实自绝世仙剑现世之后,也不知有多少人雄心勃勃地想要炼制出可与之媲美的仙剑,但从未有人铸成过。也许那一十八柄神秘的绝世仙剑,永远都是铸剑高手们不可企及的极限。

太清宗内从来不缺铸剑高手。为了后辈子弟,宗门内有能力铸造仙剑的修仙者都竭尽所能,铸出高品质的仙剑,存于剑器殿内。

余瑞江进入道德殿,许多长老已经入座。见到余瑞江,都起来欠了欠身。余瑞江很快就将步入大乘之境,而其他长老都是寂灭中期境界,因此对他十分客气。不一会儿,十三位长老及宗主李原啸全部到齐,这一月的长老集会又如期开始了。待得大事全部商讨完毕,余瑞江对众位长老道:“诸位,我徒何天逍、何天遥均已完成筑基,踏入清灵之境。因此,该是赐予他们仙剑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除了李原啸,众人皆惊。李原啸身为天逍、天遥的外公,两人筑基完毕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

虽说当初李原啸将两枚筑基丹赐予两人之事,众长老都是知道的。可是,筑基丹的药效从来也没有好到这个程度过,别的弟子花费近两年时间才能完成的筑基,天逍和天遥只用了四个月就成了?

“天才啊,真是天才啊!难怪当日鱼肠剑发出的紫光那样浓郁。这两人定要好生培养,将来必是我太清宗不可撼动的中流砥柱。赐予他们的仙剑,品质绝对不能差了!”大长老姚化空兴奋地说。他须发皆白,目光炯炯有神,脸色红润,其鹤发童颜的形象在众人中很是显眼。同李原啸一样,姚化空也是寂灭中期的境界。但他已修炼了六十年,资质纯属一般。

二长老谢宁冬也赞成:“不仅是仙剑,剑籍也要让他们修炼我太清宗至上的《源影剑籍》。”《源影剑籍》对根骨要求很高,只有达到乙等的弟子才能修炼,根骨不到乙等的弟子修炼的则是其他剑籍。

三长老周鸿语出声道:“好了。既然传功、执法两位长老皆已应允,我自然也不会反对。此二人真乃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收得他们入宗,乃是我太清宗门之幸。不知其余长老是否赞同?”

太清宗门规规定,大长老为传功长老,奖励、赐予之类事务由其负责。二长老为执法长老,负责惩处、刑罚等事务。三长老为遣务长老,一般宗派内弟子下山执行各项任务之类的事务,都由三长老下达命令。其余长老统一为参议长老,不负责某项具体事务。

如今宗内地位最高的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皆已应允,再加上天逍、天遥的成果着实让众人惊喜了一番,当然没人反对。

“既然诸位长老皆已同意,我提议,将当年欧冶梓祖师所铸的那两把对影剑赐予他兄弟二人,用对影剑修炼我太清宗最强的《源影剑籍》也是相得益彰。如何?”姚化空提议。

“如此甚好。自从一百多年前,魏斌杨、魏斌柳祖师兄弟二人渡劫失败殒落之后,那两柄对影剑还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弟子继承。如今赐予他二人正好。”李原啸点头同意。

对影剑,是对极为厉害的双剑的称呼。

“对”字,表明是一对双剑。所谓双剑,意指有着特殊感应的两把剑。铸造仙剑之人,有时会以较多的材料,一次性打造两把仙剑的剑胚,再同时淬火,同时注灵。要是铸剑成功,则一次造出两把,要是失败也一起失败,不会有一成一败的情况。因为锻造条件、锻造时间、锻造材料、锻造手法以及注入灵力全都一样,并且灵力也来自同一人的同一状态下,如果双剑铸造成功,则两把剑之间有着特殊的剑意感应。单用时,和其他单柄仙剑一样;双用时,会因剑意感应而产生额外的威能。如果两名使用者能心有灵犀、配合默契,那双剑则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影”字,则表明这两把剑乃是双剑中最高的品质。双剑分对体、对形、对影三种品质,以对体最差,对影最高。双剑被两人联手使用时,彼此互补,你走我至,你退我进,你实我虚,你光我影,这个“影”字,很好地概括了最强双剑的特点。

欧冶梓祖师当初打造这两柄对影剑,是给女儿、女婿所用,后来女儿、女婿尽皆殒落,这双对影剑也就留于太清宗内。

众人皆无异议。长老散席后,余瑞江先随大长老姚化空先前往剑器殿中取得那两柄对影剑,又去了剑籍殿取了《源影剑籍》副本两套,然后回到了卫空峰竹园。

天逍、天遥依然在竹园中轻飘飘地挥舞着那两把玄铁重剑。

余瑞江十分满意。修仙清苦,他最担心兄弟两人心性不坚,毅力不强,浪费了天赐的绝佳根骨。还好,天逍、天遥并没有令他失望,以两人十二岁的年龄,这份勤勉实属难得。

“天逍,天遥,暂且休憩片刻。为师有话要对你们说。”余瑞江道。

“徒儿拜见师父。”两人对余瑞江可是崇拜、尊敬得很。

“你二人皆已完成筑基,踏入清灵之境,玄铁重剑已不再适用。如今,宗门长老商议,赐予你二人这两柄对影仙剑。双剑之形,对影之质,乃双剑中最高品质。两把剑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品仙剑,你二人须好好修炼,不负宗门期望。”说到这,余瑞江将手里的两把剑分开,分别递与天逍、天遥。

天逍接过的这把剑,剑身长约五尺五寸,剑身周围蓝光缭绕,手感甚是舒服。天遥的那把剑,长度与天逍这把一样,不过剑身发出的却是绿色光芒。两人端详着手里的仙剑,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余瑞江淡淡的声音响起:“这两柄对影剑,乃我宗传奇铸匠欧冶梓祖师所铸。一名‘松纹’,一名‘古定’。松纹剑散发蓝光,古定剑则是绿光。松纹、古定,相辅相成,之间存在特殊的剑意联系,攻击时产生额外的威能。宗派长老们也是考虑到你们两个本是兄弟,将来必定能发挥出对影剑的强大威力,因此才不吝赐之。”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叠书籍,“另外,这里还有我太清宗最强剑籍《源影剑籍》的两套副本,你二人切记不可将剑籍随意借与他人观阅。若被发现,严惩不贷。”

“是,师父。”天逍、天遥从余瑞江手中接过剑籍,相视一笑,心里非常激动。太清宗的最强剑籍,是宗门内多少弟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啊!剑籍不是特别厚,可两人都感觉手里沉甸甸的。

“从下个月开始,你们同明飞、君荷一起修炼。竹林旁这条小路,通往一座山谷。那里场地开阔,适合练剑。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还是询问明飞。”余瑞江叮嘱道。仙剑不比凡品,越是威力强大的仙剑,练起剑来动静就越大。像松纹、古定这般品质的仙剑,挥舞起来肯定是飞沙走石、风生水起,竹园这么大点儿地方,根本不够用。

余瑞江说完就进屋去了,剩下二人在庭院中。

“哥哥,听见了吗?太清宗最强的剑籍啊,哈哈!”天遥喜上眉梢。

“嗯。没想到宗门对我们如此器重。我还想在修习剑籍后尝试转嫁于刀法,现在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天逍也很是兴奋。

“那你打算放弃吗?”

“不,我还是要试试。如果侥幸成功,我也会为宗派所用,以报答栽培之恩。”天逍仍然不愿放弃练刀的想法。

夜里,床上的天逍心事满满。“仔细想一想,还是觉得奇怪,难道就真得那么玄妙,只有修剑才能成仙?那么当年那些刀魔是怎么回事?这说明还是有人创出修刀之法,只是青龙大陆目前没人知道而已。说不定,那些修刀的秘籍就藏在大陆的某个地方……又说不定,青龙大陆早有创出修刀秘籍之人,现在正于某处偏僻之地隐修……若是我能创出修刀之法,或者将来能遇见修刀之人……刀魔,果真都是那么邪恶的人么?”此时此刻,他比往常更想知道刀魔的秘密。下个月开始就要按照剑籍修炼了,他担心这是一条一旦选择就再也无法回头的路。“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天逍心想。

巩固了一个月之后,八月初一清早,师兄弟四人按照师父的命令,沿着竹林旁幽静的小路前往山谷。

小路两边都是杂草荆棘,再往两边就是山岩巨石。小路曲折向下,越走越深。大概走了一刻时辰才豁然开朗,进入一片开阔之地。

此处乃是一片河滩,位于四面环山的山谷之中。周围的高山郁郁葱葱,烟雾迷蒙。谷中鸟语花香,绿意盎然。河滩的北面是一条几丈宽的清流,从远处山峡中汩汩而来,向着另一面的山涧潺潺而去。河水清澈见底,看样子不是很深,河的对畔有几棵怀抱粗细的垂柳,柳条翠绿满枝,弯曲地荡于河水之上,随风飘摇。

“这座山谷名叫‘风律谷’,那条河叫做‘流音河’,脚下的河滩叫‘鸣沙滩’,都是师父起的名字。当年师父偶然发现了这里,于是挥剑斩石切土,开凿出一条小路通往此处,供我们练剑而用。”韩明飞道。

“师父起的名字颇具诗情画意。这里地处深谷之中,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绿树葱葱,碧草青青。花红柳绿,燕舞莺啼。风掠山中,徐徐回音。河过山谷,淙淙而沥。沙鸣水响,好似一曲优美的自然弦律。”唐君荷说着自己都陶醉了。

“青山秀水,令人心旷神怡。听师父说,这样的环境有益于我们感悟天地灵气。”韩明飞补充道。

“想不到师父还有这么儒雅的一面。”天逍笑道,“这里如此开阔,足够我们练剑了。”

当即,天逍和天遥开始按照《源影剑籍》修炼,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则在河边各找了一块青石,坐下开始冥想。他们都已到炼神还虚的层次,已不需要时时练剑了,通过冥想修炼精神力,巩固丹田和经脉中的灵力,这些也是修仙之道重要的一部分。

《源影剑籍》,乃太清宗开宗祖师太清剑仙所创。太清剑仙当年师从鸿钧剑仙,后来又跟随二师兄上清剑仙修炼,开创太清宗门之时,将从师所学以及自身所悟的剑法归纳记载,命名“源影”,乃取“汇集天地之源,浓缩万物之影”的含义。

太清剑仙一生豪迈,仙风道骨。他的剑法也是缥缈灵动、亦幻亦真

《源影剑籍》的开篇写道:“仙者,聚宇宙之气,采天地之菁,汇众生之意,集万物之灵。修仙之人,身随意动,心随意开,魂随意升,灵随意在。感悟苍茫浩渺之剑意,纳于区区之薄体。敢与天命为抗,敢与运数为争,是乃修仙之基。剑为仁者之兵,仙者之器,其道大光也。举剑若轻、若虚、若无,此为修仙之大成。以吾之所学、所感、所悟,尽付于此,修成剑籍《源影》,为后世子弟鉴明。”

短短的开篇头记,尽显磅礴气势。

剑籍按修仙层次分为三部,每部按境界分为三篇,每篇又按时期分为数章。天逍、天遥开始翻阅关于筑基的章节。其中内容丰富,锻炼方法尽皆详细描述。但两人如今早已筑基完毕,因此只是粗略浏览。翻到第二篇,《清灵篇》。此篇才是真正的修仙悟道之始。

《清灵篇》中,主要讲述修剑感悟天地灵气的要诀,编成剑歌数章。

所谓“剑歌”,乃是将舞剑口诀编写成如诗歌般的形式,不仅便于记忆,并且利于修炼者体会著者的心得感悟。毕竟有些感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天地灵气渐融体内的玄妙感觉,又怎能用言语形容得出?干脆编成剑歌,配以动作图示,令修炼者身心皆随剑歌而动,领悟著者之意,感悟天地之妙。

天逍、天遥如今正按《清灵篇》中《步天剑歌》所写套路,慢慢挥剑舞动,细细感悟着。

随着动作愈加纯熟,那松纹和古定两剑的光芒也越发明显。剑锋颤颤而鸣,剑光霍霍而亮,剑影飘飘而幻,剑意轻轻而起。天逍、天遥很快就进入到了奇妙的状态中,山谷中的那风、那水、那花、那柳、那沙、那土,仿佛一副优美的画卷,徐徐展开。

韩明飞和唐君荷皆惊讶地睁开双眼,两人的这种意境,明显是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了。

“两位师弟与松纹、古定这双对影剑元神契合,他们兄弟二人原本又心意相通,故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效率奇高。料想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韩明飞感叹。

“师兄,两位师弟天纵奇才,我们唯有更加努力,否则很快就会被他二人超越,那时可就丢人了。”唐君荷心里都生出了危机感。

“呵呵,师妹,这还是头一次听你如此言语。其实我等即便再努力修行,恐怕将来也会对两位师弟望尘莫及。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即可。”韩明飞说罢,又闭上了双眼。

唐君荷微笑着看了看远处行云流水般舞剑的天逍和天遥,也闭目继续冥想。

天马行空般恣意挥洒,缥缈剑意水到渠成。天逍、天遥都感到神秘的天地灵气正缓缓向自己汇聚而来,进入体内后温和地滋润着四肢百骸。而自身也产生了与天地灵气相应的灵力在丹田、经脉中流转,好神奇的感觉……

自从成功筑基之后,天逍、天遥也练成了辟谷、辟眠的能力,不必再吃东西,正如《源影》剑籍开篇所述,靠修炼聚敛天地菁华代替进食,睡眠也可以用冥想取而代之。就这样,一直练到夕阳西下,韩明飞和唐君荷才将两人从奇妙的意境之中唤回。四人又沿着余瑞江开辟的清幽小径,回到了宁静的竹园之中。

一进竹园,余瑞江从竹屋中走了出来。从清灵境界开始,他就要时常检查两人的修仙进展了。

韩明飞欣喜地禀报:“师父,没想到踏入清灵境界的第一天,两位师弟就按照《步天剑歌》所写,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了。在年轻一辈宗门弟子当中想必无人能及。”

余瑞江点了点头:“这早在为师的意料之中。”说罢,又看向旁边一脸喜色的天逍、天遥道:“修仙之路漫漫,曲折且崎岖。切勿以一时之进而沾沾自喜。自古修仙大成之人,必备勤奋之心。天资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决定将来的成就。”

天逍、天遥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当即表示谨遵师父教诲。

余瑞江心里明白,这两个弟子品德优秀、天赋异禀。收徒如此,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像这样出色的弟子,宗门配以松纹、古定对影仙剑,也算是物尽其用。至少在太清宗门内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继承人选了。

翌日,四人依旧如前日一般前往风律山谷修炼。如此一个月之后,天逍、天遥对于《步天剑歌》早已驾轻就熟,两人征得韩明飞同意,开始修炼《清灵篇》中下一章的《化灵剑歌》。

而后每日都是如此,两人循序渐进,每当修炼一章剑歌至随形忘我之境,便让韩明飞与唐君荷指点一番,待得彻底领悟之后,才开始《源影剑籍》中下一章的修炼。

……

日复一日,红枫落叶,大地飞霜。

如今已是秋末,天道山顶寒意正浓。这一天清早,余瑞江叫住了正要前往风律谷修炼的四个徒弟。

“天逍、天遥已入我门下大半年了。明飞、君荷你二人也已多年未曾离山。如今为师有一事交付你们四人去办。事毕之后,明飞、君荷你们顺便陪同天逍、天遥回家探望一下爹娘,待他们与亲人多聚几日再回宗不迟。”余瑞江道。

天逍、天遥闻言惊喜万分:“可以回家了,可以看望爹娘了!”

第九章 颍州遇险

颍州,地处亢龙郡东部,雾凌山脉西面。往南便是许州地境。雾凌山脉中的广麓山从东南延伸至颍州中部。广麓山,南接许州东石山,北坡则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森林。这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至,离最近的村庄也有数十里之遥。

在广麓山中,也有一个修仙宗派芒靖宗。芒靖宗在亢龙郡内虽比不上太清宗势力强大,但也算是个中等宗派。距广麓山较近的颍州、许州以及山北面的荡州,还有颍州西面的炎州等地,每年也有不少人拜入芒靖宗修仙。

芒靖宗深知太清宗的地位牢不可撼,所以建宗以来一直和太清宗交好。芒靖宗的宗主吕润全与太清宗的余瑞江本是旧识,此番余瑞江命徒弟四人下山,正是前往芒靖宗,将自己前几日铸炼的仙剑华亭剑送与宗主吕润全。

余瑞江的铸炼水平相当不错,华亭仙剑质属上品。像芒靖宗这般中等大小的宗派,是比不上太清宗那般高人辈出的,吕润全前不久才刚刚升入寂灭前期,这把华亭仙剑,是余瑞江赠予吕润全的恭贺之礼。

由于芒靖宗修仙高手不多,因此缺乏高品质的仙剑。余瑞江以华亭剑相赠,等于帮了吕润全一个大忙,他正好没有趁手的上品仙剑。由于余瑞江生性喜静,并且想尽快突破寂灭达到大乘境界,故而送剑这等小事,就让几个徒弟代跑一趟。广麓山离许州不远,顺便也可让天逍、天遥回家探亲。

天逍、天遥经过这大半年的修炼,已经达到清灵中期,不过依然无法御剑飞行。下山之后,两人分别由韩明飞、唐君荷带着御剑而起,迅速地向颍州方向飞去。兄弟俩这已是第二次飞行了,胆子大了许多。低头俯瞰着脚下飘然而过的浮云以及广阔无垠的山川大地,两人激动不已。

“山川河岳,浩瀚神州。没想到在高空中远望雾凌山脉,竟是那般广袤,巍峨连绵;琴雪大江,又是如此雄浑,气势磅礴。”天遥感叹。

雾凌山脉,往南、往北尽皆一望无际,如同一条苍龙一般伏卧于青龙大陆之上。而琴雪大江,波澜壮阔,巨浪滔滔,带着浩瀚的气息,一路向西奔腾而去。

“想我青龙神州,广阔无比。自古以来,孕育无数子民。三百多年前那场仙魔大战,让这片神州大地满目疮痍。如今战乱已过,伤痕已消,青龙大陆早已恢复原貌,那曾经的刀光剑影,都只存在于书册的记载之中了……”沉醉于遐想中的韩明飞说道。

天逍闻言心想:“仙魔大战……刀魔……这次回家,顺便把腾马刀悄悄带回竹园吧。”

四人白天御剑飞行,夜晚冥想恢复。飞至颍州地境时,已是三天后的晌午。四人决定先在颍州城内休息片刻,再前往芒靖宗。

韩明飞与唐君荷收了仙剑,插入背后硬帆布制成的剑套当中。和凡品剑不一样,仙剑可是会发光的,因此修仙之人都用不透光又结实的帆布制作剑套,即使在打斗中,帆布剑套挂在背上也不会影响到躯体动作。

四人来到城中繁华地带的一座名叫“醉仙楼”的酒家之中,选了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天逍、天遥自入宗后一直未曾下山,看见如此多的人,难免兴奋,好奇地望向街道上摆着的各种小摊。

“小二,和往常一样,来坛上好的醉海波。”旁边的桌子,呼呼啦啦地坐下了五、六个人。

醉海波,是亢龙郡出产的名酒,甘冽而劲道,醇厚而清朗,在整个青龙大陆也是大有名气,因此价格不菲,所以能喝得起醉海波的,必是富庶之人。

那桌人当中有一位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头顶扎一发髻,两鬓垂下两缕飘逸的发丝,背上背着一把银白色剑柄的长剑,剑身没于剑套之中。整个人显得潇洒俊逸,气宇不凡。

等醉海波上桌之后,旁边的人争先向那名白衣男子敬酒,看来他在这群人当中地位最高。白衣男子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酒杯,昂首欲饮时,无意间瞥到旁桌的天逍、天遥等四人。他们四人都穿着同样颜色的长衫,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宗派的弟子。

白衣男子看到了正托着香腮向楼下张望的唐君荷,顿时眼睛一亮。紫色长袍,白色镶边,白色腰带,再加上一头飘逸的长发,弯弯的柳叶眉,水灵灵的大眼睛,尖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不折不扣的一位大美人。另外,修仙者日以继夜地汲取天地灵气,身上总若有若无地显露出一种清雅的气质。

那名白衣男子当即站起,走到四人的桌旁,潇洒地拱了拱手:“见过四位道友,不知你们来自哪个宗派?到我颍州城所为何事?我乃芒靖宗弟子华启威,对颍州地境非常熟悉,说不定能帮到诸位。”他口中说着礼貌之言,眼神却毫不客气地在唐君荷身上上下打量着。

韩明飞一看就知道这华启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生厌烦,冷冷地回答:“我们是何宗派、来颍州所为何事与道友毫无关系,我们也不需要你的帮忙,谢谢好意,心领了。”

旁边一桌望向这边的几个人之中,有一人立马猛拍桌子大呼小叫:“放肆!竟敢对我们少爷……”

那华启威却不生气,一挥手,让身后的人住了嘴,而后面带笑容地劝道:“出门在外,何必对他人的好意如此生冷呢?想必诸位也曾听过我芒靖宗

的大名。在颍州,以我的身份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二师姐,这家伙八成是看上你了,在这里聒噪得很,你还不将他赶走?”连天逍都能看出华启威别有用心,于是嘴里毫不客气。

唐君荷笑了,拍了拍天逍的脑袋,然后正色对华启威道:“华公子,你芒靖宗在这颍州威信如何与我们没有关系。再说一次,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还请你休要骚扰我们。”她方才灵识一扫就看出华启威不过是初入和合之境,这等浮夸的男人,她压根看不上眼。

所谓灵识,就是以自身灵力为引,利用天地灵气感受身遭事物的细微变化。在修仙过程中,随着修为境界越来越高深,灵识的范围就越来越大。这可比直接凭感官来感觉清晰详细多了,因此修为高的人,能用灵识探查出修为较低者的境界。

韩明飞当即也冷冰冰地补上一句:“别打我师妹的主意,你根本不配。”

华启威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恼羞成怒:“我华启威对别人还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真是不知好歹!我管你是什么宗门弟子,在颍州城,那就是我华家说了算!你们竟敢对我出言不逊,看我不……”说着他就动起手来,狠狠抓向韩明飞的脖子。看来他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哪曾受得这般冷落。

韩明飞眼睛一眯,伸手一把攥住华启威的手腕,厉声道:“怎么,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对我们动手不成?”

华启威突然一个激灵,连忙散开灵识,当场怔在那里。因为他根本看不出韩明飞的境界,连他中意的唐君荷也一样看不出,这说明,两人的修为境界都比他要高。

也难怪,华启威看到一名绝代佳人,心中激动,再看到两人身旁还有两个孩子,他自然而然放松了戒心,根本忘记了境界这回事。而且他也不清楚镶白边的紫色长衫就是太清宗弟子的服饰,若是知道也许就不会这般不慎了。

韩明飞满脸鄙夷之色,低声喝道:“滚!”然后猛一抬手,将华启威掀倒在地。

华启威的脸色难看极了,爬起身来对着后面的人呼喊:“我们走!”当走到楼梯口时,华启威侧目瞥了一眼仍然在窗边喝茶休息的四人,眼角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你们不知道,刚才那人是华家的少爷。华家在颍州的势力可是极大的,再不走的话,一会儿你们就要遭殃了。”旁边酒桌的一人好心提醒。

“那个华家很厉害吗?我们是修仙者,对普通习武之人可是不惧的。”唐君荷根本没把什么华家放在心上。

那个好心人摇头叹道:“这位姑娘,你错了,华家的修仙者可不只是华启威一人而已。华家不仅人丁众多,护卫成群,而且家族中的主要人物和护卫大多都是芒靖宗的弟子,所以才这般强势。”其实他也不知道四人所穿紫色衣衫代表的宗门之强大。

芒靖宗的势力远不如太清宗强,干脆就多收徒。太清宗这等大宗门,收徒宗旨是少而精,入门弟子个个出类拔萃,百里挑一。像芒靖宗这样一般的宗门,弟子多而杂,良莠不齐,靠人数来壮大宗门。华家本来就人口众多,又挨着广麓山,家族中主要人物就都拜入芒靖宗修仙,以延长寿命。

唐君荷看了看大师兄,韩明飞道:“无妨。赶紧将仙剑送于芒靖宗之后就离开此地。我们虽是不惧那华家,但还是少生是非为好。”于是,四人起身离开了醉仙楼。

四人前脚刚走,华启威后脚带着许多帮手去而复返。那些帮手都是家族中的修仙者。寻觅四人不得后,胡乱发了顿脾气,掀桌砸碗地闹了一通,气冲冲地离开了。醉仙楼的掌柜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华家这条颍州城的地头蛇。

四人御剑飞临广麓山,贪近降落在芒靖宗山门之前的空地上。两名白衣弟子守在门前,其中一人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我芒靖宗上空御剑?不知道规矩吗?”

韩明飞与唐君荷面露尴尬之色。其实芒靖宗只有一个小小的护宗法阵,大小不过刚刚护住宗内场院而已,不比太清宗的护宗大阵那般范围广阔。但是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多宗派的上空是不许御剑的,一是此举不礼貌,二是防止有人恶意使坏。韩明飞与唐君荷许多年未曾离开天道山,一时忘记了这个规矩。

唐君荷赶紧道歉:“这位道友,我们乃是太清宗弟子。此番奉师命下山,第一次来到贵宗,忘了规矩,还请见谅。我四人有事求见吕宗主,劳烦通报一声。”

“太清宗……啊,太清宗!你们先在这里等候。”说罢,那弟子就飞奔进了山门。太清宗的大名,在亢龙郡内无人不晓。只是这名守门弟子修炼时间尚短,和华启威一样,并不知道紫衫白边的衣服是太清宗弟子的象征。如今知晓四人的身份之后,口气立马变得客气起来。

不一会儿,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从宗门内大步走出,见到韩明飞与唐君荷后,满面春风地笑道:“原来是余先生的两位高徒,守门弟子无知怠慢,还望海涵。”此人就是芒靖宗的宗主吕润全,他以前去太清宗拜访余瑞江时,曾经见过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所以认得。

韩明飞和唐君荷连忙还礼。韩明飞说:“吕宗主言重了。我等此番前来,是奉师命将此上品仙剑华亭赠

予吕宗主的。”

“真是多谢余先生辛苦铸炼此剑,吕某感激不尽。”吕润全兴奋地接过华亭剑,忽然看到唐君荷身后的天逍、天遥二人,于是问起:“不知那两位是……”余瑞江收徒条件之严苛,他也是知道的。看到天逍和天遥健硕的身材,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这是我三师弟和四师弟,何天逍、何天遥,于三月入宗。”韩明飞回答。

“见过吕宗主。”天逍、天遥对着吕润全微微躬身。

“原来是余先生新收的高徒,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呵。还请诸位随我去宗内好好休息一番。”吕润全热情地邀请众人。

原本韩明飞打算交剑之后立即离开,无奈吕宗主盛情难却,四人身为晚辈不便推辞,只好跟随他走进了芒靖宗。

“那四人的师父‘余先生’是谁?竟送给宗主上品仙剑,宗主对他的徒弟还那么客气。”守门弟子问另外一位同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能铸出上品仙剑,看样子应该是太清宗内非常厉害的人物吧。上品仙剑啊,要是我也有一把就好了……”那名弟子羡慕地说。

剑,分凡品剑,仙剑两类。凡品剑的威力相差无几,而仙剑则分为下品、中品、上品、良品、极品、绝品六个等级,绝品就是绝世仙剑的品级,一共只有一十八柄。上品仙剑已属难得的好剑,大多由修为高深之人所铸。良品仙剑数量稀少,能铸出者无一不是天下闻名的铸造高手,像天逍和天遥使用的松纹、古定两剑就是良品层次的。至于极品那更是难得一见,只有大宗派内才有可能收藏有极品仙剑。像芒靖宗这样的中小宗派,宗主吕润全以前一直用着中品仙剑。

四人在芒靖宗内歇息了一个时辰之后,告辞离开。吕润全亲自送几人走出山门,再次感谢:“此番送剑真是劳烦诸位。还请代为传话给余先生,如今我宗内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将来若得闲暇,吕某必定亲自前往太清宗拜谢赠剑之恩。”道别之后,吕润全急忙返回宗内,感受新得的华亭剑去了。

唐君荷望着广麓山的旖旎景色,忽然道:“师兄,两位师弟,我等难得出宗一次,如今师父交代的事已经办妥,天逍、天遥回家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们何不慢慢徒步下山,再一路步行去许州呢?也好欣赏沿途风景,游览一番。”

本就是小孩子心性的天逍、天遥当然赞同,韩明飞看三人都有此意,于是道:“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不想,此番话却被芒靖宗墙内的一名白衣青年听见。此人正是华启威。他上午本在芒靖宗内练剑,忽觉嘴馋,于是下山进城,纠集几名狐朋狗党前去醉仙楼饮酒,得遇唐君荷等四人,这才发生了酒楼内的那一幕。而后,华启威带人报复未果,遂郁郁地回到宗门。刚才他碰巧看见吕润全将几人送出山门,又偷听到刚才那番对话,心中大喜,心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找你们呢,不想却在这里遇见。要是你们御剑离开我也没办法,可是你们偏要步行。哼哼,敢不给我面子,定要叫你们好看。”

华启威此人好美色,平时纨绔惯了,加上华家在颍州权势浩大,他总是肆无忌惮追求漂亮女子。一般普通人家女子,根本逃不过和合境界的华启威的手心,事后,也大多惧怕华家威严,只得忍气吞声。华启威许多年来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如今他已对凡脂俗粉心生厌倦,将矛头指向了修仙女子。修仙之人气质高雅,有独特的魅力,于是华启威在修仙女子面前总是装出一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模样,一般在颍州出现的修仙女子都是小宗派的弟子,碍于华家权势与芒靖宗的势力只得装装样子应付华启威,可华启威却以为此乃自身魅力极大所致,更加乐此不疲。当然也有不顾廉耻,艳羡华家财富权势的修仙女子自愿委身与华启威,可华启威游戏风月之场,喜新厌旧已是家常便饭,往往始乱终弃。

从刚才吕润全道谢的话中,华启威得知四人乃是太清宗弟子,他眼中精光连闪。“原来是太清宗的弟子,难怪修为比我高。不过嘛……我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找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你们,但要是在偏僻的地方偷偷将你们解决掉,料想也没人会算到我的头上来吧……”想着,华启威脸上露出一丝阴笑。他已自知追求唐君荷无望,但他内心戾气太深,不肯吃亏,遭人冷落自然要睚眦必报。于是他偷偷尾随四人下山,待得进城之后,迅速绕路向华府奔去。

天逍、天遥随同师兄和师姐一路说说笑笑,四处观景,向着许州的方向行进。出了颍州城一路向南,路过一些零散的村镇后,渐渐的,周围环境越来越荒凉了。走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一个人影。进入丘陵地带后,路越走越窄,最终形成一条羊肠小道,随着一个个小山坡上下起伏。四人走上一个大坡,前方望去是一处山坳,地势最低的地方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而小路刚好经过树林旁边。树林在寒风的吹拂之下沙沙作响,万籁俱寂,唯留此声。虽然是白天,可树林深处却是暗影森森。

韩明飞皱了皱眉头,他心中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看着旁边嬉笑聊天的师弟和师妹,这种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他本想提醒三人警惕,可还未张口,就突然听见一声响哨,同时,从树林中“唰”的一下蹿出两道身影。

第十章 双剑合璧

位于颍州和许州之间的是大片丘陵地带,茂密的树林覆盖在丘陵之上。这片名为“暗魉”的密林中,数木非常密集。树与树之间更是杂草丛生,上面的树冠纷纷挤在一起,枝叶将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即使是明亮的白天,也只有少许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落在杂草之上。

树林深处,有一条河流蜿蜒而过,此乃从广麓山东侧发源的淀羽河。淀羽河从广麓山域流出之后,向南流经东石山的山峡,向西拐弯,穿过这片暗魉密林,在炎州附近注入琴雪大江,成为琴雪江的一条支流,虽然流程不长,但水流湍急无比。

夹在淀羽河与琴雪江之间的这片地域,人迹罕至,非常偏僻。如今突然从密林中蹿出两道身影,着实将韩明飞他们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竟是一人一兽。

那人个头矮小,比天逍、天遥还矮半头。天逍、天遥在太清宗这半年多,个头虽然长了不少,但毕竟两人年龄尚小。而眼前之人显然是个成年人,身形略微有些佝偻。他的肩上露出一把剑柄,看不出是仙剑还是凡品剑。脸上蒙着黑布,戴着头巾,只露出如鹰般锐利的双眼,那目光中夹杂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旁边的兽类乃是一头浑身上下如雪般洁白的狼,竟然有六尺多高,狼的额头正中有一片黑毛形成一个弯弯月牙的形状,一双狼眼发出蓝幽幽的寒光,黑色的鼻子一紧一松,“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清晰可闻,血红的大嘴半张着,仿佛能嗅到其中的丝丝血腥之气。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外面,滴滴狼涎从舌尖滴落到地上。

“啸月天狼”!这个可怕的名字顿时浮现在韩明飞的脑海中。

啸月天狼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妖兽。根据太清宗藏书阁内资料记载,这种妖狼实力堪比洞虚强者,速度极快,动作如风般飘逸,而且会遁地之术。它的肢体异常强健,一般的仙剑都刺不破它的皮毛。它的爪非常锐利,连金属甲胄都能轻易洞穿,更不用说人的身体了。这种妖狼一般生活在极为偏僻的深山老林之中,但凡修为高深的修仙者遇见,必定将其诛杀,所以妖狼很少出现在人类面前,不想今日却在此处遇见一头,而且看妖狼和旁边那个身形佝偻之人的关系,好像是那人的妖兽!

一人一狼明显是要对众人不利,韩明飞的额头沁出了冷汗。“旁边那人的境界只是空冥后期,最多与我相当。但啸月天狼的实力堪比洞虚境界的修仙者,以我的实力,应付起来实在是危险得很,旁边还有师妹和两位初出茅庐的师弟……身为大师兄,自然得拼命护好他们,只是到底该如何是好……”韩明飞心里迅速地思索着,一边故作镇静地问:“不知阁下这是何意?想抢劫钱财还是仙剑?”

那身材佝偻的人冷笑了一声,用极为沙哑的嗓音低声说:“自作聪明……我是来……要你们的命!”话音刚落,他就抽出背上的剑,一跺地面向着几人冲来。那剑身发出墨绿色的光芒,分明是一把仙剑。

“师妹,你挡住他!我来对付妖狼!两位师弟,快快逃命!”韩明飞一时间向三人下达了当前状况下最大生存几率的命令。

唐君荷拔出仙剑,剑身散发着碧绿色的光,迎着蒙面人的仙剑斩了过去。

韩明飞也是身子一侧,抽出一把黄色光芒的仙剑,一瞬间连续八剑攻向那头啸月天狼。

“”、“”的几声剑器交鸣,唐君荷已经和蒙面人交上了手。蒙面人的挥剑速度明显快过唐君荷不少,那墨绿色的光芒上下闪耀,仙剑化出一道道幻影,好似一条毒蛇一般。唐君荷一边忙于招架,一边大步后退。蒙面人则越战越勇,一剑追着一剑杀向唐君荷。

另外一边的韩明飞则更为狼狈。空冥后期对上堪比洞虚后期的妖狼,差距比唐君荷与蒙面人的差距还要大。那妖狼身躯虽然不小,但身形迅疾而又灵敏。长约一丈半左右的身体左蹿右跳,围着韩明飞打转,身形如风,好似一道白光让人眼花缭乱。妖狼出爪迅疾如电,一旦绕到韩明飞背后就是狠狠一爪,韩明飞努力闪躲,并用手中的仙剑在身遭舞出一道剑幕护体。妖狼的爪子大多数抓在仙剑上,发出“噌、噌”的让人牙酸的刺耳声响,但还是有些爪击穿过了仙剑挥动的缝隙,抓在了韩明飞的背上,他的背后很快就变得衣衫褴褛,狼爪透着衣服一下一下地在他的背上留下深深的伤痕,而他一直苦于招架,根本没有余力还击,偶尔几剑刺在妖狼身上,也只是带下一些狼毫罢了,伤不了它。

天逍、天遥惊呆了,吓得一动也不动。两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等恶斗,别说打了,连看都没有看到过。那头巨大的妖狼更是带给他们极强的震撼,两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该做什么。

韩明飞慌乱中一瞥,看见两个师弟没有马上逃跑,还是呆呆地愣在那里,急得眼都红了。顾不得那啸月天狼又是一爪

抓在身上,急声大喊:“师弟快跑!逃得性命回宗告诉师父,为师兄、师姐报仇!”韩明飞估计自己今天是难逃一劫了,拼死缠住敌人,救得两个师弟也好。

“嘿嘿……别想报仇了,因为……你们今天一个都逃不掉……”蒙面人一边攻击唐君荷一边阴笑。

唐君荷的衣服上已经落下几道剑痕,她不仅剑速比蒙面人慢了些许,身法速度也比不过蒙面人。唐君荷双目微红,满头大汗,全神贯注地应付着蒙面人的剑招。

蒙面人的剑法,一招比一招狠辣,一招比一招阴毒,都是刺向人难以招架的空档,像肋下、肩膀、身侧等等。幸亏唐君荷是甲等根骨,修炼的也是太清宗最强的剑籍《源影》,否则可能早就被蒙面人杀了。

“嗖”,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剑直接划向唐君荷的脖颈,唐君荷大吃一惊,立刻后仰身体,飘起的长发被斩掉了一簇。待唐君荷回起身来,却发现刚才还在面前的蒙面人已冲向不远处呆立着的天逍和天遥。

“师弟小心”一声尖叫从唐君荷口中发出,顿时将两人从呆滞中唤醒,可那蒙面人已经近在咫尺了,墨绿光芒的仙剑径直刺向了刚回过神来的天遥。

“不……我要死了吗……”天遥眼看着那道墨绿的光芒闪电般向自己的心窝刺来。这一刻,他已经无法闪躲,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血溅当场的一幕。

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天遥和那道墨绿剑光之间。刚才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面容,分明是哥哥天逍!

天遥的脑海中突然飞速闪过一副副场景:两人跟着父亲一起锻炼身体;跟随邓秋林一起练剑;一起入宗攀登台阶;一起拜余瑞江为师;一起练竹剑,一起练玄铁重剑,一起练松纹、古定对影剑……

“不!”天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远处的唐君荷已经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角淌出两滴清泪。没想到这一次简单的送剑任务,竟然会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

那墨绿色的仙剑刺中的正是天逍心窝的位置,只听见响亮的“当啷”一声,巨大的力量将天逍和天遥一起击飞,摔落在小路旁的草地上。

“咦?”蒙面人疑惑不已,凝聚了他九成功力的一剑,竟然连一个清灵境界小子的身体都没刺破?

他盯着仰倒在地的天逍,发现他左胸衣服破口里面露出来一点黑色。

“嗯?”那蒙面人顿时眼睛一亮,“天外陨铁护心甲?”他猜得没错,甲胄材料之中,只有天外陨铁的硬度可以抵挡他中品仙剑的一击。

唐君荷睁开双眼后听到蒙面人自言自语,顿时心中一喜,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滴,立即举剑追向蒙面人。蒙面人顾不上杀天逍和天遥了,回身抖腕,一连五剑破了唐君荷的剑招。

看到天逍和天遥都是一骨碌爬起身来,一起向远处逃去,焦头烂额的韩明飞心中总算轻舒一口气,专心应付啸月天狼。

天遥此时才想起来当年许州城里那位豪爽的刘长茂叔叔曾经给二人打造了两副天外陨铁护心甲。自那天起两人就一直带着,已经习惯到忘记它的存在了。

天逍捡回一条命,不再犹豫,拉起天遥的手就跑。蒙面人想去追二人,可唐君荷不顾受伤死命纠缠。那边的韩明飞也挡住了妖狼的去路,不让它有机会追逐天逍、天遥。原本清苦漫长的修仙生活,自从有了两个师弟以后,韩明飞和唐君荷都过得很开心,他们心中早就把两位师弟当成亲人看待。如今大难临头,他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无论如何也得让师弟们逃生。

天逍和天遥边跑边哭,这逃生机会是大师兄和二师姐拼上性命换来的,许多日子以来,师兄、师姐对二人关怀备至,想念父母的时候,都是师兄和师姐陪在身边。有时,兄弟俩甚至觉得韩明飞和唐君荷就好像自己的父母一般。

“如果大师兄和二师姐没能挺过这一关,我们一定要活着逃回去,告诉师父,查明蒙面人身份,给师兄、师姐报仇!”天逍边跑边道。

“别胡说,师兄和师姐一定不会死的!”豆大的泪滴从天遥眼中滑落,滴在全是沙土的小路上。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白色长衫,黑色发髻,两鬓垂下两缕发丝,肩上露出一把白色剑柄。

浪荡公子华启威!

他面带阴笑,挡住二人去路:“两位小兄弟,不要跑呀。你们的师兄、师姐不是很厉害吗?哈哈!”

天逍突然全都明白了,恨恨地骂道:“原来都是你这个卑鄙小人搞的鬼!”在说话的同时,他抽出了背上的松纹剑。

天遥一抹眼泪,也一把抽出了古定剑。

没错,华启威就是此事的主谋。他此时现身,显然是不会让两人逃走了。

鏖战中的韩明飞和唐君荷看见华启威后也立即明白

了一切,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天逍、天遥还都是清灵中期,即使以二敌一,也很难敌得过和合境界的华启威。这下,估计四人要死在一块了。

原来华启威回到华府之后,立即命令华府护卫中这位有啸月天狼妖兽的人御剑前往暗魉密林内埋伏,妖狼也遁地而来,一人一狼预先藏好,只等着韩明飞他们四人送上门来。由于此处乃是颍州通往许州的必经之路,不怕四人不路过这里。

这名华府护卫是一个不起眼的老头,空冥后期境界,修炼了五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才达到空冥后期,不算厉害。但这老头有一项绝技兽语。十年前,他苦练的兽语大功告成,于是只身前往广麓山最深处,寻得这头啸月天狼,与之交谈,承诺每月给它吃一个人,妖狼才答应当他七十年的妖兽。当夜,老头悄悄带着妖狼回到了华府。华家族长也深知妖狼的厉害,于是同意每月偷偷杀死一人喂与妖狼。以华府在城内的权势,专找过往客商下手。这十年间,妖狼已吞食了一百多名异地客商!因为尸骨无存,别说客商的家属查不到是怎么回事,就算查到了也不敢与华家叫板。如今华家独苗少爷华启威命令老头带着妖狼前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四人,在他想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天逍、天遥手持蓝光松纹与绿光古定,双剑并举攻向华启威。

华启威不屑地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抽出背上的白柄仙剑,随意就是两剑挥出,挡下了两人的攻击。

“此仙剑剑名白虹,中品仙剑。”华启威洋洋得意。以他的地位,华家族长给他配一把中品仙剑也在情理之中。

那白虹剑剑身乳白,连散发的光芒都是白色的。

这时,天逍和天遥的身后传来了韩明飞的声音:“‘一步一剑,是为眼前;一步数剑,意在天边;一步登天,剑意无边!’咳咳……”

天逍、天遥惊讶地回头一看,原来韩明飞说话分心,被狼尾扫中胸膛,咳出大口鲜血。

“咳,莫要慌张,按剑歌舞剑!”韩明飞是在告诉天逍、天遥二人如何按照平日所练应敌。

对啊,《清灵篇》中剑歌早已练得纯熟无比,此时已深陷绝境,何不试舞一番?

当即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坚定,心中默念剑歌口诀,四平八稳地攻向华启威。

《步天剑歌》,……一步登天,剑意无边!

《化灵剑歌》,……万灵皆隐,吾剑为先!

《红莲剑歌》,……水映红莲,剑荡山巅!

《岚雨剑歌》,……岚风吹雨,万剑朝天!

《冷月剑歌》,……

《流滢剑歌》,……

……

这是太清祖师创下的太清宗最强剑籍《源影》!

手里的剑是铸剑大师欧冶梓炼制的良品对影仙剑松纹、古定!

舞剑之人是太清宗百年以来最天才的弟子,何天逍、何天遥!

那华启威简直傻眼了,两个不过清灵境界的小子,竟然把他这用着中品仙剑的和合境界修仙者给逼得狼狈不堪!

《清灵篇》一连一十八章剑歌,首尾相衔,整套剑法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松纹剑和古定剑光芒大盛,两剑互相呼应竟然产生“嗡嗡”的轻鸣!天逍、天遥在平时练剑时也从未将剑法舞得如此顺畅!

华启威已经招架不住了,突然一声惨叫,倒了下去。鲜血将白衣染得殷红一片。白虹剑已在松纹、古定的双剑合璧之下断裂,光芒不再。

只有妖狼还在攻击着苦苦支撑的韩明飞,蒙面人已经停止了攻击,吃惊地大呼一声:“公子!”而后撇开唐君荷奔向了倒在地上的华启威。

“咳咳,没想到居然是两把超过中品的对剑!”华启威奄奄一息。刚才他根本无法施展自身所学,只能拼命抵挡松纹、古定两剑如大江泛潮般的攻击。但随着两剑的剑势越来越凶猛,白虹剑被击落。随即,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全部落在了华启威的身上。

蒙面人看了看华启威的伤势,暗道糟糕了,这等重伤要是不及时治疗,必死无疑。于是,他曲二指入口,吹起一声响哨,啸月天狼闻声后立即抛下了浑身是血的韩明飞,身影一闪,遁地不见了。蒙面护卫立刻将仙剑祭起,抱着奄奄一息的华启威跃上仙剑,迅速朝北飞离。

唐君荷赶紧扶住正要倒下的韩明飞,天逍和天遥也飞快地跑了过来。韩明飞血染衣襟,伤口已被狼爪抓得碎肉翻卷、血肉模糊,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轻声问天逍和天遥:“刚才你们的修为提升了吧……”

天逍和天遥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在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两人守住灵台一丝清明,从容舞剑,融会贯通地使出了《清灵篇》中的十八章剑歌,达到了清灵后期!

第十一章 不共戴天

修仙过程的筑基阶段从十二岁开始,一般要花费两年时间左右,而后清灵花费三年,和合七年。踏入炼神还虚境界,修炼时间更长。修炼元婴需要八年时间,空冥、洞虚则分别需要十一年、十五年。最后的炼虚还真层次三大境界中,寂灭需要二十五年,大乘需要三十五年,而最后的渡劫则没有大概界限,快则数年,慢则数十年,就看能否在寿命结束之前抓住顿悟时机,突破并且渡劫成功。

以上修仙时间,仅是就通常情况而言,并非是绝对的。修仙速度因修仙者的根骨资质、勤勉程度、特殊经历而快慢有别。不过像天逍、天遥这般四个月筑基、不到一年便到达清灵后期的情况,实属罕见,这其中固然有天资的原因,也跟两人被逼入绝境有关。

暗魉密林旁的小路上,深受重伤的韩明飞向众人道:“勿要担心。我没事。”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淡绿色丹丸,塞入口中后盘腿而坐,开始调息疗伤。唐君荷以空冥前期境界勇斗空冥后期高手,虽然衣衫破损,但所幸受的都是皮肉之伤,未曾伤筋动骨或伤及脏腑,《源影剑籍》之强,可见一斑。至于天逍和天遥,近乎毫发无伤,也就是蒙面人一剑刺破了天逍的衣服,在天外陨铁护心甲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而已。大家见韩明飞伤不至死,遂放下心来。

天遥突然想起刚才天逍奋不顾身为自己挡剑的一幕,感动不已,对天逍说:“哥哥,方才……真是谢谢你了。”

天逍满不在乎地笑笑:“我是你的哥哥,保护弟弟是应该的,我们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刚才我都没敢看那惊险的一幕,还好,你们兄弟有救命的宝贝。”唐君荷至今还心有余悸,忽然,她又露出笑容,“不过,生死关头倒促成你二人顿悟,达到清灵后期之境,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那个华启威欺人太甚,如此阴险毒辣之人,真可惜没杀死他。”天逍恨恨地道。

“不妨事。华启威已经在你二人的双剑合璧之下吃了大亏,如今生死未卜,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待得回宗后将此事禀报师父,师父自会找芒靖宗交涉。以师父的个性,此事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唐君荷道。

“那我们赶紧回宗去吧。万一华家再派人来追杀我们,那就惨了。探亲的事以后再说。”天遥十分担心。

此时,已调理完毕的韩明飞睁开了双眼,安慰道:“四师弟不用担心。如今我还可以御剑,我们迅速赶往许州,即便华家派人来也追不上的,在人多的地方,他们可不敢随意杀害修仙之人。而且华启威现在性命垂危,他们救治还唯恐不及,估计不会再派人来了。”

于是,四人乘御两柄仙剑,向着南方的许州方向飞去。

不一会儿,四人降落在许州城外,将破碎的衣衫换掉后,来到了云暮山庄的门口。天逍、天遥满心激动,终于到家了,可以见到爹娘了!两人迅速地跑向山庄大门,背后的韩明飞与唐君荷相视一笑。

“爹!娘!我们回来看你们了!”天逍兴奋地大声喊着,一肩撞开了山庄大门。

但是很奇怪,庭院中一个人都没有。天逍、天遥继续跑向前厅。一进前厅,天逍立马站住了,后面进来的天遥甚至来不及反应,撞在了他身上。

“哥哥,你怎么了?”天遥稳住身形,疑惑地问道。

天逍并没有答话,立在原地呆呆地怔着。天遥纳闷不已,顺着天逍呆滞的目光向堂中看去。素纱高挂,中间那座八仙桌上,赫然放着两块灵牌,上面分别写着:“许州云暮山庄之主何云暮之灵位”,“许州何云暮之妻李氏玉茹之灵位”。

天遥脑中“嗡”的一下,昏昏沉沉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爹爹和娘亲的灵位?他们……死了?

令人窒息的片刻沉寂之后,天遥忽然放声大哭,眼泪如同断线珠子一样噼噗直落。

和蔼的父亲何云暮,温柔的娘亲李玉茹,那么疼爱自己的双亲,竟然都死了。

“爹……娘……哇”何天逍颤抖着呜咽了一声,然后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和弟弟天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山庄内,凄惨无比的哭声四处回荡着。后面进来的韩明飞、唐君荷听见两人哭泣,立即来到前厅门前,看见厅中供奉的两块灵牌,顿时明白了一切。

天逍、天遥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满脸是泪,兄弟二人相互拥抱着,尽情地宣泄着心中巨大的悲痛。

唐君荷看见两位活泼可爱的师弟如此伤心,实在是于心不忍。她蹲下身来,搂着两人的肩膀,柔声细语地安慰:“天逍、天遥莫哭,你们还有外公、师父,还有师兄、师姐,我们都是一家人,师姐一定会像娘亲一样好好疼爱你们的。”说完这话,她自己也是潸然泪下。

天逍、天遥听了唐君荷所言,双双一头扎进唐君荷的怀中,三人哭

作一团。

韩明飞眼眶微红,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见这伤心的场景。

“天逍少爷,天遥少爷,你们可回来了……”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院子当中站着一位须发皆白,弯腰驼背的老头。

天逍、天遥望见了,一齐扑向那老者,边哭边喊道:“黄爷爷……”

老人揽着两人的背,不禁老泪纵横,连声哀叹。

唐君荷擦干眼泪,和韩明飞一起走了过去。

韩明飞拱手道:“见过黄老先生。我二人乃是天逍、天遥的师兄、师姐,此番奉师命下山办事,事成后陪同两位师弟省亲,不想遇到如此凄惨之事。还请黄老先生告知在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才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以李原啸之女李玉茹的年龄,这么早就亡殁,肯定不是自然老死。

那老者吟着泪道:“老朽从两位少爷的祖父一辈就开始当何家的管家。两位少爷当初离家之后,云暮山庄的生活一直很太平。不料一个月前的某天深夜,突然有几位修仙之人蒙着面,手持仙剑冲入山庄之内,见人就杀,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老爷大怒,带着邓护卫等一批人奋力抵抗,可是习武之人哪里斗得过修仙之人?邓护卫先被斩杀,老爷也被打成重伤,吐血不止,夫人见状悲痛万分,扑在老爷身上,那些修仙之人尽皆残暴无比,当即一连几剑将老爷和夫人杀死在一处。我等下人逃向山庄门口,不想门口还有两名修仙之人把守,一旦有人靠近门前就立即挥剑斩杀,我一时心惊昏厥过去,这才逃过一劫。待我醒来,已经是清晨时分,那些修仙之人在大肆杀戮之后,将庄内钱财尽数掠走,早已离去。山庄内的场景真是触目惊心,凄惨无比。尸首遍地,血流成河,除了我大难不死之外,全庄上下男女老幼共一百多口人,不曾逃得一个……”

多么凄惨的屠庄事件!韩明飞与唐君荷听老者描述,仿佛都亲眼看见了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内心颤抖不已。这般凶残屠杀,着实让人心惊胆颤。修仙之人,是不可以随意杀戮黎民百姓的。纵使何云暮那般武艺高强,也肯定不是修仙者的对手。随意杀害百姓,别说天理不容,就是其他修仙者也是不允许的。青龙大陆所有修仙门派都告诫弟子不许残害百姓,否则将来难过渡劫心魔。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修仙者如此凶狠残暴地杀掉山庄所有的人?

老者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老爷、夫人待我们都和家人一样,庄园上下一团和气。我不忍心让众人的尸体就这么曝露着,但又没有钱财购买棺椁,只得寻一地方将尸首一一焚化。老朽以为两位少爷修仙,必定长年不能回家,于是自作主张,将老爷和夫人的骨灰埋葬在庄外山脚处。之后,我日日清洗残留血迹,整整耗费了十天才清洗干净。我思量许久,一来太清宗路途遥远,二来我年事已高,根本无法前往太清宗将噩耗告知两位少爷,只好留在这里等候两位少爷归来。如若寿命将尽,则必会留书一封于灵位之前,望以后少爷们修仙有成,查得凶手后手刃仇人,为老爷、夫人以及全庄的人报仇雪恨。”

天逍、天遥两人涕泪横流。邓叔叔、王大娘、还有小翠他们都死了。和蔼可亲的邓叔叔教他们练刀、练剑;心地善良的王大娘经常为两人制作美味可口的点心;活泼可爱的小翠经常陪在两人旁边观看他们挥刀舞剑……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韩明飞与唐君荷嗟叹不已。韩明飞问:“不知道老管家还记不记得那些修仙之人有何特征?”

老者摇了摇头:“那些人显然是预谋已久,有备而来。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长袍,还都蒙着脸。他们的仙剑光芒五颜六色,我一介凡人,根本辨认不出。只能从他们的招式相似这点猜测,他们可能是来自同一宗门。”

“看来这事儿难查了。”韩明飞心想。

随后,老管家带着众人去山脚下何云暮夫妇的坟前祭拜了一番。见到父母的坟,天逍和天遥悲痛欲绝,哭得近乎昏厥过去。许久之后,两人才渐渐停止了哭泣,但眼皮已经浮肿,眼睛布满了血丝。

天逍抹了一把眼泪,对天遥道:“弟弟,不想当日与爹娘一别,今日竟然生死相隔,回宗后定要让外公速速追查凶手是谁!”

“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等抓着凶手,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天遥恨得咬牙切齿。

“唉,老朽最后的心愿已经达成。两位少爷,我不想再留在这山庄内了,这里有太多太多不愿意想起的往事。我会在不远的景仁村里过完残生。要是将来少爷们报得大仇,还请来我坟前告知于我。”黄老管家对着天逍、天遥说完,又对着韩明飞、唐君荷躬身一拜,“公子,姑娘,今后还请多多照料两位苦命的少爷,老朽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而后,黄老管家独自离开了。

韩明飞对天逍、天遥二人道:“两位师弟,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们先去庄内到处看看,收拾一下需要的东西,我和师妹在山庄门口等着你们。”

天逍和天遥强忍悲痛,回到山庄内,逐个房间查看有没有值得带走的东西。走进父母的房间,两人睹物思人,望着墙上挂着的父亲所写的书法字画,床头上放着的娘亲所用的针线笸箩,天逍、天遥再次泪如雨下。

抽泣着,天逍拉开了床头小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玉佩、铜钱、长命锁,这些东西都是当年天遥百日之时,前来道贺的宾客们所赠的礼物。在抽屉最里面,天逍发现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白巾。

“这是什么?”天逍自言自语。天遥闻声也走了过来,看着天逍将那白巾一层一层展开。摊开之后,白绢上赫然写着两行字。第一行写着:“青龙历三百零七年六月二十六日丑时”。字体清秀,不知是谁所写。天遥心想:“这不是我的生辰吗?为何写在白巾上?”

纳闷不解,两人继续往下看,第二行写着:“吾儿天遥百日之时,于云暮山庄外拾得弃婴,恰长天遥一个时辰,遂起名天逍,与天遥兄弟为伴。”这行字刚劲有力,一看便是何云暮所写。

“弃婴”!这两个字如此显眼,白巾从惊呆了的天逍手中飘然滑落。晴天霹雳,原来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

天遥起初也是惊讶万分,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两人一起成长了这么多年,即便不是亲生兄弟,也胜似亲生兄弟,因此天遥丝毫不在乎这个,他只是有点担心天逍一时接受不了。

“哥哥,你……没事吧?”天遥怯怯地问。

天逍回过神来,望着旁边有些不安的天遥:“真没想到,我竟是爹和娘捡来的……遥弟,你说我们还是兄弟吗?”

天遥的眼眶顿时又湿了,他点头坚定地回答:“是,当然是!不是亲生又怎样?和哥哥从小一起生活,经历了那么多,危急时刻哥哥还勇于牺牲自己救我性命……我们怎么能因为白巾上的一行字就抹煞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呢?一朝是兄弟,就永远是兄弟!”

天逍也激动地说:“对,你说的对!一朝是兄弟,就永远是兄弟!”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只是天逍心中生出一个疑问:“那么,我的亲生爹娘又是谁呢?”

查看完爹娘的房间后,天逍、天遥来到院中,将那白巾刨坑掩埋掉。这块白巾,对二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两人继续逐个房间查看,由于那些屠庄的修仙者已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掠走,所以房内基本没剩下什么。父亲书房里的书籍、字画,两人都没去翻动。人逝之后,那些都已成为回忆。

最后,天逍、天遥来到了武器房前,只有剑室的门开着,看来这里面也被洗劫过了。

“哥哥,这些武器该怎么办?”天遥问。

“看看剑室里还有没有剑剩下,另外我要带走腾马刀,其他武器就别拿了。”天逍回答。

天遥疑惑了:“你打算把腾马刀带回宗内?万一被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天逍摇了摇头:“我小心一点儿,藏好了不会被发现的。”

剑室里的剑架依然还是那么整齐,只是有几个地方的剑已经不见了。

“蟠钢、淳阳、玉龙……大部分比较好的剑都没了,连我的裴剑也被那些人拿走了。”天遥边检查边道。

天逍想了想:“虽然这些都是凡品剑,可是给尚未筑基的人用用也是不错的。咱们把剩下的这些都包起来,一起带给外公吧。”

于是,两人将剩下的剑器都放在一起,而后天逍撞开了刀室的门,取来了那把久违的腾马刀,夹杂在那堆剑中,又找来一大块帆布将其包成一捆,两人一起抬着,走出了山庄大门。等候在门外的韩明飞、唐君荷带着二人御剑飞往天道山。

回到宗门后,四人先回竹园,天逍悄悄抽出腾马刀藏于床下,而后兄弟二人直接去找李原啸禀报噩耗。李原啸听说女儿、女婿全庄被杀,勃然大怒,立马派人下山调查真凶。而后更是好好地安慰了两个外孙一番,祖孙三人一起痛哭了一场。

随后兄弟两人返回竹园,换上了白色的孝服。师父余瑞江此时已经离开了太清宗。原来韩明飞将此番下山的遭遇禀报余瑞江后,得知四位爱徒差点儿命丧黄泉,余瑞江气得没等天逍、天遥回来就直接去找芒靖宗算账了。

夜里,天逍、天遥想起爹娘,心里难过,于是两人爬上房顶躺着,仰望着夜空。

“哥哥,听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爹爹和娘亲变的星星在哪儿。”天遥突然道。

“不管在哪儿,都一定会时刻保佑我们的。”

“嗯……爹,娘,我好想你们……”

天上那飘动的云雾中,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正对两人温柔地眨着眼睛……

第十二章 死有余辜

韩明飞对余瑞江禀报:“师父。这次下山,弟子和师妹、师弟他们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余瑞江看了一眼韩明飞身上的伤痕,眉头紧蹙:“此话怎讲?”

“那天弟子四人御剑到达颍州之时正好是晌午,我们决定先在城内休息,下午再上广麓山去拜访吕宗主。在酒楼中,偶遇一名颍州当地大家族的浪荡公子,对师妹别有用心,被我们喝斥之后恼羞成怒,因实力不济被我赶走。将仙剑送与吕宗主后,我们决定一路步行前往许州,顺路观看风景。不想在暗魉密林旁边遭到袭击。攻击我们的是一名空冥后期强者以及一头啸月天狼……”

“啸月天狼?这等妖兽竟然肯听从人的指挥?”余瑞江大惊,空冥后期的敌人韩明飞还能应付,可堪比洞虚境界高手的妖兽肯定是敌不过的。

“是的。那人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御狼之术吧。他身形佝偻,声音嘶哑,虽然蒙着面,但应该是一名老者。后来徒儿缠住妖狼,师妹挡住那人,好让两位师弟逃走。这一切正是那浪荡公子安排的。因为他是芒靖宗的弟子,所以徒儿估计他是在芒靖宗内偷听到我们打算步行去许州后,才事先设下埋伏。当时他突然出现,挡住了两位师弟的去路。不想两位师弟在情势危急时突然心有感悟,用对影剑流畅舞出《清灵篇》中剑歌,双双达到清灵后期,重伤了那人。那名攻击我们的人见状立即把他带走,妖狼也遁地而去,我们这才逃过了一劫。”

余瑞江有些焦急地问:“那你们伤势如何?”碰到这么强的对手,没受伤那就怪了。

“师父无须担心。三师弟挨了那名伏击者一剑,幸而被天外陨铁护心甲挡住,他与四师弟都毫发无伤。师妹也没有受重创,都是些皮肉之伤。伤得最重的就是弟子自己了,不过吃了络血丹短暂调理后,已无大碍。”

余瑞江长舒一口气:“还好。要是你们当中有人惨遭毒手,我可真不知该如何向宗门交代了。”余瑞江收的徒弟个个都是太清宗弟子中的精英。要是因为送一把剑丢了性命,他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韩明飞叹了口气:“不过这之后还另有大事发生。我和师妹陪同两位师弟回家省亲,不想两位师弟的家中除了一名老管家躲过一劫外,其他全山庄的人,都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夜被几名蒙面的修仙者屠戮殆尽,甚是凄惨。如今两位师弟已经去宗主那里了。”

余瑞江又是一惊:“还有这种事?真是胆大包天!待天逍、天遥回来后,你与君荷一起好好陪着他们。我先去找芒靖宗算账,竟敢谋害我的徒弟,简直是找死!那个不长眼的浪荡公子叫什么?”

“颍州,华家,华启威。”

当即,余瑞江大步离开了竹园,下山后御剑而起,向着颍州方向疾速而去。

……

华启威被带回华府之后,护卫不敢隐瞒,将一切经过报于华家族长华无极知晓。华无极也是芒靖宗的修仙者,如今是洞虚前期境界。闻报后,华无极大惊失色,华家大难临头了!

私下里用人命喂养妖兽,已是一罪;对太清宗女弟子心怀不轨,又是一罪;恶意谋害太清宗四名弟子,又是一罪。三罪并举,搞不好这次华家要完蛋了!

“真是岂有此理!威儿他是不是在犯傻,怎么惹了不该惹的人!你也是,动用啸月天狼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先禀报于我,就由着威儿胡闹?”华无极大声喝斥那名护卫。

护卫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华启威个性纨绔,华无极身为他的爷爷,自然清楚得很,以前只是觉得他在颍州胡闹也没太大关系,就由着他去了。没想到华启威竟然色胆包天去招惹太清宗的女弟子。所以归根结底,华启威是被华无极给纵容坏了。

“报复的话就得将几人赶尽杀绝,让事情死无对证,可偏偏没杀成。没杀成不说,自己还落了个生命垂危,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华无极又气又急,想把华启威送走躲起来也不行,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挪不了地方。依靠芒靖宗也不行,跟太清宗一比芒靖宗就什么也不是了,再说芒靖宗也不会为了华家一个纨绔子弟而与太清宗交恶。怎么办,怎么办?华无极在厅里来回踱步,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那护卫在一旁低头站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也知道这回糟糕了:“知晓了啸月天狼的存在,加上我自己也对太清宗弟子动了手,恐怕太清宗这回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啸月天狼倒没事,紧要关头遁地逃回广麓山,自然太平无事,可到时那笔帐就全都要算在我头上了。华家自身难保,肯定也顾不上我……”正想着,突然一道银光闪过,护卫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华无极手中的仙剑已没入他的胸膛。

“郑世琦,莫要怪我,如今为了拯救我华家,只好牺牲你了。”华无极在一旁冷冷地说。他明白,等到太清宗前来兴师问罪之时,即便如实说是华启威私自命令的这名护卫带着妖狼前去劫杀,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干脆杀死他,再将责任全都推到死人身上,

就说是他想将四人喂与妖狼,所以怂恿华启威前去帮忙。反正死无对证,这种说法还能减轻华启威的罪过。到时将华启威痛快地交出去,说不定他还有一线活命的希望。即使不被饶过,只牺牲华启威一人也能救得整个家族。

为了整个华家,华无极已经决定,在紧要关头只有放弃宝贝孙子了,谁叫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呢?

……

余瑞江御剑直接降落在芒靖宗的大殿前,数名芒靖宗弟子立即向他围了过来。其中一人还边跑边喊:“来者何人,这么大胆,你不看看这里可是……”

“吕润全,滚出来见我!”还没等那弟子嗦完,余瑞江就一声怒喝。芒靖宗的弟子竟然想要一举杀死他四名弟子,这可真是触到了他的逆鳞,把他彻底惹毛了。

矮胖的吕润全很快就从大殿内一颠一颠地跑了出来,他从那声怒喝中听出来了,来的人正是送自己华亭仙剑的余瑞江。

“这么不客气的口气,看来余瑞江在生我的气。奇怪呀,我对他一向尊敬,没惹到他呀,再说,他不是前几天刚派人给我送来华亭仙剑吗?怎么回事?”吕润全心中纳闷不已,他做梦也没想到门下弟子已经闯下了大祸。不过纳闷归纳闷,对余瑞江还是要客客气气的:“这不是余先生吗,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里面请。四天前,先生的四位弟子曾经来过,将华亭剑带给了我。我还说什么时候前往太清宗亲自向先生道谢呢!”

“哼,我要再不过来,恐怕哪天你芒靖宗就把我太清宗的弟子全都杀了。你速速把那个叫做华启威的人交给我!”余瑞江冷声道。

“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区区芒靖宗怎么敢杀害太清宗的弟子呢?华启威的确是我门下弟子,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先生如此生气?”吕润全有点儿慌了,他印象中的余瑞江一直是个不温不火的人。这般气恼,肯定是出了大事。

“你这弟子好啊,带着空冥后期的杀手和一头啸月天狼埋伏起来想要杀害我四位徒弟,还好我的徒弟们都大难不死,逃过一劫。不过这帐,还是要算算清楚的。华启威应该受了重伤,如今身在何处?”余瑞江越说越气,修仙者中竟然有这般无赖阴毒之人。

“先生息怒。华启威是颍州华家家主的孙子,根骨勉强说得过去,所以我才将他收入门下。他带的那名杀手和什么妖狼,应该是出自华家,跟我芒靖宗可是没有半点儿关系。我立刻把他找来。”说罢,他低声询问身后的众位弟子:“华启威呢?快快叫他出来!”

“宗主,华启威他四天前就离开宗门回颍州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名弟子回答。

“这……”吕润全略一思索,对余瑞江提议,“余先生,华启威如今不在宗里,想必是在颍州华府之内。这样吧,我亲自带先生去华府走一遭,如何?”吕润全现在只想讨好余瑞江,让他别把气撒在芒靖宗身上。

余瑞江阴着脸点了点头。随即,两人都御剑而起,向颍州城飞去,留下几名芒靖宗弟子茫然地站在大殿前。

“刚才那人是谁啊?好大的气场!连宗主都对他点头哈腰的。”

“那可是堂堂太清宗七长老,是长老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听说现在已是寂灭后期境界了。”答话的弟子以前曾经跟随吕润全去太清宗拜访过余瑞江,所以认得他。

“哇,寂灭后期啊,果然厉害!难怪吕宗主对他如此客气……”

“看来华启威要倒霉了,惹到那么厉害的人……”

几名弟子都清楚,华家今夜要遭殃了。

不一会儿,吕润全就引领着余瑞江降落在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大院中,这里就是华府。

几名护卫迅速聚了过来,但一看其中一人是吕润全,就统统站住了。华家很多族人和护卫本就是芒靖宗弟子,因此华无极经常邀请吕润全来华府相聚,护卫们自然都认得他。

吕润全向几人道:“快快请你家族长过来,我有要事。”

“吕宗主,我在。”随着话音,一个身影出现在庭院中。

借着院子里照明用的火光,可以看见那华无极是个一头白色短发的人,目光如炬,声音洪亮。

“华族长。这位是太清宗七长老余先生,今天来访是为了寻你家华启威……他可在家中?”吕润全问。

华无极对着余瑞江深鞠一躬,恭敬地说:“华某拜见余长老。想必先生此番前来是为了华启威伏击令徒之事。我当初真不知道启威犯下如此大错,如今我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了。”说完,华无极对着一名护卫做了个手势,那名护卫转身走进了旁边一间房屋,从里面拖出来一具尸体,正是郑世琦。

余瑞江皱眉:“这是何意?”

华无极拱手对余瑞江道:“先生不知,这人乃华府护卫,十年前练成了兽语后,竟然瞒着众人去山里收服了一头啸月天狼,偷偷养在府内。启威几天前回府,把在酒楼里与先生的高徒们发生的不愉快告诉了他,

没想到他竟心生毒计,怂恿启威前去一同埋伏先生的四位爱徒,想要将他们杀死后喂与妖狼。启威他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我查明事情经过后大怒,直接一剑杀了这胆大包天之人。那妖狼如今已经遁地逃离华府,故而只剩得此人的尸首在此。”

余瑞江微微眯着眼:“你休要骗我。那么大的妖兽,养在你华府,你竟然不知道?再者,十年前收服的妖狼,难道这十年间就没别人发现么?另外,这个护卫只是空冥境界而已,啸月天狼可是堪比洞虚境界,妖狼会被他收服?开什么玩笑?必定是他承诺给妖狼什么好处,才能请得妖狼出山。这好处,恐怕也只有你华家才出得起吧?你敢说你不知?事情败露后,你却将他杀死,让事情死无对证,好撇清你华家私养妖兽的干系。我说得可对?”他略一推想便全都明白了。

“先生误会了。那妖狼会遁地,平时一直躲在华府地下,这十年间根本没人看见过。至于妖狼为什么会听从他的话,我猜想十年前他去收服妖狼的时候,妖狼可能还处于成长期。在华府十年内才长成年,实力大增。我当时杀此人,实在是因为气急,一时没顾得其他,还请先生见谅。”华无极在家早就想好了托辞。

“哼,人已死,你怎么说都行。这个姑且不论,我不管华启威是不是受人怂恿,敢出手害我徒弟就是死罪。你速速将他交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余瑞江是一定要揪出华启威的。

“遵命。启威受了重伤,如今正在房内。来人,去将启威少爷抬过来。”华无极心痛不已,心中默念:“启威啊,别怪爷爷,这是为了我们华家!”

顷刻,仍处于昏迷中的华启威被抬到了庭院中。

余瑞江一把抓起华启威,御剑腾空而起,迅速向西南方向飞去。众人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这次看在你们态度不错,我暂且放过你们华家和芒靖宗。再敢对我太清宗不利,到时可别后悔!”

院中,华无极和吕润全相视一眼,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去招惹太清宗?除非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

卫空峰竹园内,天逍、天遥,以及韩明飞与唐君荷都一起躺在竹屋的房顶上。此时已是晌午,但天逍和天遥无心修炼,韩、唐二人担心他们,故而陪在身旁。

忽然,余瑞江走进竹园,将一团黑影重重地掼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那黑影低哼了一声,原来是个人。

房顶的四人一看师父回来了,都下来向余瑞江行礼。

余瑞江又恢复了那不温不火的口气:“天逍、天遥,莫要过于伤心,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不知仇人是谁,为师也帮不了你们。不过,这个胆大包天想要杀害你们的败类,我已经替你们给抓来了。竟然敢谋害我余瑞江的徒弟,真是活腻了。现在人在这儿,你们自己处置。”说罢,余瑞江一挥衣袖,回了竹屋。

天逍、天遥感激地望着师父的背影,他们知道余瑞江其实是非常疼爱徒弟的,只是不善于用言语表达。此番他亲自下山将那华启威抓回来,就是想给两人一个安慰。

恶人终有恶报,随着竹园中传出的一声低沉的闷哼,华启威一命呜呼。

……

几天后,风律谷中,天逍和天遥正舞着《清灵篇》中的剑歌。失去了父母的两人已经明显不似从前那么活泼开朗了,每天只是勤奋地修炼着。休息时,天逍心想:“如今修剑已达清灵后期境界了,腾马刀我也带回来了,从今晚开始,就尝试一下当初的想法吧!”他终于决定开始练刀了!

当天夜里,明月皎皎。天逍悄悄背着腾马刀,顺着小路来到了风律谷。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开始按照《源影剑籍》生搬硬套地舞刀。挥了两下,甚感别扭,天逍惊讶地看向手中的腾马刀。

奇怪,真是奇怪。按理筑基完毕之后,在舞剑时,不管拿着的是仙剑还是凡品剑,都应该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磅礴灵气,只是用凡品剑时身体不能吸收灵气而已。可是现在拿着腾马刀,却一丁点灵气都感受不到。

难道真的这么严苛?用剑就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用刀就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天逍突然明白了千百年来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创出其他武器的修仙典籍了。拿着别的武器就感觉不到天地灵气,那当然不可能修炼。他顿时沮丧万分,长久以来的期望已然破灭。然后转念一想,从未有人做成的事,他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又怎么可能成功呢?天逍自嘲地笑了笑,一边随意挥舞腾马刀砍着脚下的杂草,一边往竹园方向走去,他已经打算放弃练刀了。

咦?不对劲!天逍的脚步突然停下了,就在刚才,他好像在一瞬之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停在原地没动,又挥舞了几下腾马刀,那种怪异感没有出现。往后退了一步,又挥舞两下,还是没有。再退一步,一挥腾马刀天逍突然眼冒精光,就是这个感觉!在这个地方,挥舞腾马刀的时候,也能隐约感受到天地之气,而且还是一种与灵气完全不一样的天地之气!

第十三章 惊天秘密

天地灵气,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无处不在。修仙者达到清灵境界后,就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按照修仙剑籍舞剑时,灵气慢慢汇入体内滋养全身筋骨,而丹田内也会产生与其呼应的灵力游走于全身的经脉。

灵气,温润而清雅,而天逍突然感觉到的特殊之气则不同,隐约有一丝强烈而激昂的感觉,与柔和的天地灵气正好相反。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其他地方挥刀都没有感觉,只在这里有?这种奇异的感觉又是什么?不知道在这里舞剑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觉?天逍心中满是疑问,他无法确定这种奇异之气是不是和天地灵气一样严苛,是否只有用刀时才能感觉到。

留下记号之后,天逍迅速回竹园取来了松纹仙剑,在同一处挥了两下,果然没有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换成腾马刀,那种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看来这种奇异的‘灵气’只有用刀时才能感受到。难道它也可以像天地灵气一样吸收入体?那我岂不是得先创造出一套对应这种怪异天地之气的修炼方法,才能痛痛快快地练刀?”天逍心中既兴奋又无奈,“而且还必须在这个固定的地方,限制也太大了点儿……”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脑海,天逍顿时充满希望,蹲下开始刨脚下的土地。“但愿我猜得没错……”他一边挖土,一边自言自语。刨着刨着,他的手触到了一个凉冰冰的物体,“哈!”他双目放光,加快了刨土的速度。顺着那冰凉的物体,周围的砂土都被清开。展现在眼前的,原来是一把黑漆漆的刀!天上明月皎洁、星光璀璨,但刀身却未反射出任何光亮。

天逍立即将它捡了起来,这把刀沉甸甸的,约有六尺长,刀身弯成一个非常舒服的弧度。一拿在手里,他立即发觉,对奇异之气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哈哈,原来我猜的没错,之所以在这地方挥刀能产生奇怪的感觉,就是因为你!”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把其貌不扬但却十分趁手的刀。

“没错,就是因为我。”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将天逍吓了一大跳。左右环视,分明四下无人,看来刚才的声音确实是手中那把刀发出来的,而且似乎不是响在耳边,而是响在心中。

“刀还会说话?”天逍的脑袋有点儿懵。

“不,我不是刀,我是这把刀的主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心中响起。

天逍惊讶地想:“今天是不是活见鬼了?”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知道天逍心里在想些什么,“呵呵”一笑:“小辈莫慌。当初我将部分灵魂印记附在了刀上,所以现在才能和你交谈。”

能将灵魂附在物体上,这刀的主人必定是个强大的存在。当即,天逍在心里恭敬道:“晚辈何天逍见过前辈。”

“唔,能发现我留下的刀意,看来你的悟性和根骨很不错啊。”那人似乎对天逍很是满意,“小辈听好了,我乃黑刀祖师。这把刀是我的武器裂空。我在刀内留下了刀意,埋藏于此,只有在此处挥刀并且资质优秀的人才能感受到天地玄气。这一切都是为了挑选一位喜爱用刀并且大有潜力的人继承我的衣钵。幸运的小辈,你合格了。”那声音十分威严。

“天地玄气?就是那种奇妙之气吗?祖师您为何用这种方法来挑选继承之人呢?”天逍以前曾经听父亲说过几千年前白剑祖师的传说,他隐约觉得这位自称黑刀祖师的人应该和白剑祖师有点儿关系。

“这牵涉到许多天地玄机,切记保密。”

“祖师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天逍保证道。

“当年混沌初开之后,开天辟地的盘古祖师将身躯化为三层世界。他的腿脚,化成了大赤界。他的躯干,化成了禹馀界。他的颅颈,则化成了清微界。而他体内的阴阳二气,却融合了虚空之气,化成了我和白剑两人。”

“前辈,您说的白剑,可是当年的白剑祖师?”天逍问。

“对,正是他。我二人代表了阴、阳两种天地属性。他喜欢浩然之气,发明了剑。我则喜爱狂烈之气,发明了刀。”

那道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三层世界,由盘古祖师三段身躯所化,所以从下到上互相呼应,气脉相连,其中以清微界层威能最高,大赤界层威能最低。你所在的正是最下层的大赤界。起初,我和白剑都在清微界。我二人功力属性相反,大道不同,遂你我相争,并将各自的灵魂之力与清微界天地法则相融,形成了始气、本气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之气,充斥在整个清微界。之后,我们又分别开创了吸收天地之气修剑、修刀的仙、魔两道修真之法。于是,修真者们渐渐形成了两大阵营,互相争斗,许多年也未分胜负。为了扩大势力,我和白剑分别破开界障,来到了当中一层的禹馀界。

禹馀界的天地法则与清微界的相比要简单得多,世人的躯体和灵魂也更加脆弱。我二人压制了灵魂之力,在禹馀界形成两种新的天地之气元气、蒙气。从此,禹馀界的人就能通过修真之法增强体质和灵魂,积攒能量,待能量足够之时,便可跨越界障,飞升至更高一层的清微界。但是,想要从高层世界破开界障回到低层,除了我和白剑之外,其他人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最后,我们二人为了争夺这大赤界的地盘而大战了一场。因为这场大战,大赤界的盘古大陆裂成了差不多等大的两块,而且这层世界脆弱的世人也因

为我们争斗时发出剑气、刀波灭亡无数。于是,我和白剑停战,约定两人各占有一块裂开的大陆,将灵魂之力留在大陆上,形成这大赤界的天地玄、灵二气,让两种修真之道自然流传发展。”

天逍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难怪在青龙大陆用别的武器感受不到天地灵气呢,原来天地灵气是白剑祖师的灵魂之力与天地法则融合而成的。”

“没错。天地灵气正是白剑留下的,而我留下的则是天地玄气。如此,贯穿三界的两条完整的修刀、修剑体系形成了。

大赤界:人道升仙,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灵力;人道升魔,吸收天地玄气,修炼玄力。

禹馀界:仙道升真,吸收天地元气,修炼元力;魔道升尊,吸收天地蒙气,修炼蒙力。

清微界:真道升圣,吸收天地始气,修炼始力;尊道升神,吸收天地本气,修炼本力。

和白剑议定之后,我们分别铸炼了十八柄武器,封存于仙、魔两块大陆各处,以供后辈子弟危难时使用。大赤界的人躯体和灵魂都太过脆弱,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真的。如若仙、魔两道修真者相互斗争起来,势必死伤无数,还会祸殃黎民百姓。为了让修魔之道和修仙之道能够顺利发展,我和白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手,在两块大陆的海域之间造出大片**烟雾,让两大陆的人之间难以互相往来。”

天逍明白了,原来十八柄绝世仙剑是白剑祖师所铸。黑刀祖师所说的**烟雾,就是东海深处的迷雾地带。在迷雾的另一面,竟然还有一块大陆!那么青龙大陆西方和南方的星风海以及北方的无尽冰原,又分别通向哪里呢?

听到了天逍心中的疑问,黑刀祖师回答:“星风海广阔无比,如果一直飞行,往西大概两百年左右,往南大概二百五十年左右,也可以到达另外一块大陆。但是大赤界的人,即使修炼,寿命最多也只有一百六十年上下,所以根本没人能够穿越整片星风海。至于这块大陆北面的无尽冰原,虽然也可以通向另外一块大陆,但是冰原深处极度寒冷,无人能够忍受。”

天逍彻底想通了:“原来这大赤世界,是个球形。”

“确切地说,是一个宇宙。从大赤界到清微界,三个宇宙越来越大。”

“那黑刀祖师您的裂空刀怎么会留在白剑祖师的青龙大陆上呢?”

“哼,我和白剑在三大世界都留下大量的灵魂之力,后来又在这大赤界鏖战一场,灵魂皆遭重创。我二人乃盘古祖师的阴阳二气所化,本无实体。如果灵魂受创太大就会消散。自那以后的近万年,我们都在各自的大陆慢慢恢复着灵魂之力。

忽然有一日,白剑传念于我说是有急事相商,诓我前来此大陆后,却突然出手偷袭,重创了我。这块大陆上全都是他留下的灵魂之力,因此他占地利之便,我自然敌不过他。自知难逃一劫后,我将一丝灵魂之力附于此刀之上,并封存我所创的最强刀典《煜天》于刀内,埋藏在此,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继承裂空宝刀。不想,后来此处居然成了一个修仙大宗的地盘……原本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世事难料,我居然真的在修仙大宗内等到了一个用刀的人,哈哈!”

天逍无比震撼,原来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当年还有那么一段激烈的斗争。突然,他又心生一问:“黑刀祖师,您刚才说没有人可以到达另外一块大陆,那为什么三百多年前,曾有许多刀魔来屠戮此大陆的子民呢?要不是白剑祖师留下的那十八把仙剑破封出世,这块大陆的人恐怕都要死光了。正是在那场仙魔大战以后,这块大陆才改名为青龙大陆的。”

“唉,那是我最后的报复。我藏好裂空刀以后,迎上追来的白剑自爆,重创了他,残存的灵魂碎片在消散之前飞回我的那块大陆,并分散成数百份,融合在众多修魔高手体内,帮他们提升功力,成功渡劫修成刀魔,并在他们脑中留下了强攻这块大陆的命令。他们凭借我的灵魂之力渡过**烟雾海域,前来消灭修仙之人。只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当初我和白剑各自铸出十八把刀、剑的用意,就是为了帮助后世子弟解决危难。白剑留下的仙剑都破封了,刀魔们自然就敌不过了。”黑刀祖师的声音变得十分沧桑。

原来是这样,三百多年前神秘又激烈的仙魔大战原来是黑刀祖师对白剑祖师的报复!天逍能感受到黑刀祖师心中的愤恨,慨叹道:“祖师,在我看来,毕竟罪责不在修仙者,即便当初修仙者被刀魔赶尽杀绝又能如何?只要天地灵气还在,修仙之道依然还会再次昌盛。”

“话虽如此,可当时我心头之怒难消。”

说实话,黑刀祖师给天逍的感觉有些偏激,白剑祖师也是。但两人都是登峰造极的存在,是仙、魔两道的创道祖师爷,天逍一介后世小辈,与两位祖师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不敢也不应评判什么。

天逍从另外一个角度安慰道:“其实仙剑破封有好处也有坏处。虽然当时的剑仙们使用绝世仙剑杀光了刀魔,可后世的修仙之人却为了争夺这些破封的仙剑,彼此斗个你死我活,争战不断。祖师您留下的那些魔刀,不破封也好。”

“你有所不知。当初白剑被我灵魂自爆重创之后,受的伤不比我轻。他自知命不久矣,于是将灵魂之力彻底耗尽,在大赤界修魔大陆和禹馀界之间,形成了一条暂时的通路,使得许多禹馀界的

低等剑仙纷纷下凡,同样屠戮我大陆子民,最终也导致十八把魔刀自动破封,这才将下凡的剑仙们屠戮殆尽。唉,想我和白剑争斗了不知道多少年,最终却落得两败俱伤,白剑已经彻底消散,而我也只剩下这最后一丝灵魂。”黑刀祖师落寞地道。

天逍默默无言,这惊天动地的秘密,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震撼。

“小辈,既然你我有缘,我现在就传你刀典《煜天》。闭上双眼,摒弃一切杂念。”黑刀祖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天逍听从命令,闭上了双眼,渐入忘我之境。连绵不断的意识不断涌进天逍的脑海中,深深地留存在记忆里。

过了许久,黑刀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辈,裂空刀内有无尽玄气,你在这块修仙大陆上也可以修魔。将裂空刀滴血认主,收于体内。刀上有我留下的禁制,会随着你的境界提升而逐渐解禁,展现其真正的威力。刀内还有我留下的刀意,可助你将来穿过**烟雾到达修魔大陆。切记,不到紧要关头,千万莫要在他人面前显露裂空刀,以免招来杀身之祸。白剑已死,我这残留的一丝灵魂如今也达成了心愿,是该离去的时候了。小辈,希望你努力修炼,将来把我修魔一道带至巅峰,我去了……”将刀典传给天逍后,黑刀祖师终于耗尽最后一丝灵魂之力,彻底消失了。

天逍心中无比坚定地道:“祖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随后,天逍咬破手指,滴血在刀上,将裂空刀认了主。

“另一块大陆,大赤界,禹馀界,清微界……刀魔,刀尊,刀神……离我太遥远了。如今我才刚刚开始修炼,一切都得慢慢来。从今往后,我就白天练剑,晚上找一处偏僻的地方练刀吧。”

回到竹园时,东方已经发白了,天逍悄悄潜回房内,脑中不断回想着黑刀祖师告诉他的那些秘密。天亮之后,他依旧和天遥一起前往风律谷练剑。在休息的时候,天逍没有冥想,而是沿着流音河向远处的山涧走去。游到河的对岸,他进入了一片树林。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在树林深处靠近山壁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溶洞。这个溶洞看来已经被水侵蚀很久了,洞口约有一人多高,洞内空间很大,洞顶已经被水蚀穿了一大块,估计夜里的月光能将洞内照亮。修炼之人感官敏锐,不需要太亮的光就可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此处正合适练刀。天逍打定主意,出洞后用一块大石头将洞口遮住,然后一路返回鸣沙滩。当天夜里,天逍偷偷顺着做下的记号来到溶洞内,正式开始了修魔之道。

《煜天刀典》和《源影剑籍》不同,《源影剑籍》只是人道升仙的修炼秘籍,而《煜天刀典》则是包含人道升魔、魔道升尊、尊道升神的完整秘籍。刀典依三大世界分为三大集。如今天逍只能修习第一部分大赤集。

《煜天刀典》开篇道:“浩瀚三界,有我玄、蒙、本三气。此三气者,因吾刀意而生。黑白两色相抗,阴阳二气相生。狂烈之意,蕴于刀中。刀身出鞘,地荡天摇。刀光璀璨,万兵皆朝。刀鸣顷啸,风吼雷咆。刀波凛冽,气壮神豪。煜煜我刀,飒飒我飑,缭缭我影,浩浩我滔。刀既出,则天地为惊;刀若隐,则万物为兴。以我裂空之影,破尽无穷神兵。所创刀典,名为煜天。

寥寥数句,尽显无尽狂霸之气,如此正合天逍的心意。只读了一个开篇,就让他兴奋得双眼直放光。

开篇之后,就是大赤集的部分了。练气还神部分的《筑基篇》依然是锻炼身体素质。再往后的《清灵篇》,与剑籍一样,是由许多练刀口诀编成的《刀曲》。

“看来修仙和修魔,其实套路差不太多呀,只是吸收的天地之气不同。”天逍心想。

按照刀曲所写的心法和招式,他挥起了裂空刀。

“天呐!好强烈的天地玄气!”天逍惊讶万分。如果说昨夜用腾马刀感受到的那一丝玄气是涓涓细流,那么现在用裂空刀所感受到的玄气就好比是浩瀚海洋,无边无际。但是和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不同,这股强烈的玄气是来自于手中的裂空刀,挥舞时顺着胳膊汇入体内,而丹田和经脉也产生了与之呼应的玄力。

“咦?原来体内玄力的运转方向和灵力正好相反!”黑刀祖师为盘古大神体内阴气所化,白剑祖师则是阳气所化,玄、灵二气自然分别带有阴、阳两种属性。阴阳相对,对应的功力运转也就相反。

“但愿这玄力的运行不会影响我仙道的修为……”天逍有些担心,万一仙道修为下降或者进展缓慢,很容易遭到怀疑。

由于裂空刀是黑刀祖师的武器,品质绝对是无可匹敌的。虽然刀内的玄气不像天地间的灵气那么广袤,不过对于天逍来说却是足够了。挥舞裂空刀时,身体吸收玄气的速度,比使用良品松纹剑吸收灵气的速度还要快。

“照这么练下去,我的魔道修为很快就要超过仙道修为了。”天逍心生一丝愉悦。

……

之后每天夜里,天逍都会悄悄来到这个山洞中修炼《煜天刀典》,到凌晨时分才回竹园。对天遥只说是去练腾马刀。所幸,由于天逍没有达到聚气成婴的元婴境界,所以魔道修为并没有和仙道修为相互冲突。

就这样,在只有天地灵气的青龙大陆上,一个不起眼的溶洞之中,一个十三岁的孩童每日都在默默地修炼着卓绝的刀典。

第十四章 师妹晓敏

大雪纷飞的一天,在腾龙郡金乌山脚,一男一女站在雪中对视着。男的身穿紫色长衫,俊逸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飘荡着,背上斜背着一把剑。他眉头紧蹙,双眼凝视着脚下的雪。

而那名女子,一袭红色长袍,一头及腰的青丝,大大地眼睛吟着泪,幽怨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许久,女子出声:“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男子长叹一口气,轻声回答:“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你我的宗门……”

“你就是不敢承认,只会逃避。我为了你都不惜跟爹爹翻脸,可你呢?”女子打断了男子的话,生气地埋怨。

“晴雪,你我两宗向来不和,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我相识一场,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的陪伴。如今师父大怒,责令我回山,我……真的要走了。”男子冷淡地道。

女子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原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我从此情断义绝……”

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忽然,又舒展开了,他低声说了一句:“晴雪,祝你幸福。”而后,他抽出背后的仙剑,御剑升空,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女子泪眼婆娑,望着远去消失的背影,喃喃轻语:“傻瓜,你走了,我又如何能幸福……”

茫茫天地之间,只剩那一袭红色身影,孤单地伫立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良久不去。

……

如今已是春天,天逍和天遥的灵力在经过数月的苦练后已经增强了许多,加上两人本就悟性极高,所以修炼之路顺风顺水,修为提升得很快。余瑞江对二人进步速度非常满意,反而常常要求两人暂缓速度,以便巩固境界。

修炼虽然顺利,可让天逍、天遥遗憾的是,杀死父母的仇人,始终没有查到。李原啸也无可奈何,只得暂且将此事搁下。

没过多久,又到了太清宗一年一度的收徒大会。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宗主李原啸再一次亲自下山招徒。这一次,太清宗一共收了八名弟子。

“两位师弟,暂停修炼,师父让你们回竹园。”韩明飞来到风律谷,对天逍、天遥喊道。现在两人情绪已经不似从前那么低落,所以韩明飞和唐君荷两人也不再天天陪他们来风律谷修炼了。

收剑后,天逍、天遥跟着韩明飞一起向竹园走去。

“大师兄,师父有什么事?以前他可从来没在这个时候叫我们回去过。”天遥不解地问。

韩明飞却神秘地笑了笑:“你们别问那么多,到时候就知道了。”

天逍、天遥面面相觑。

三人走进竹园,唐君荷正在院中站着,看见几人回来,她对天逍和天遥眨了眨眼睛。师父余瑞江也在园中,他身后还有一个羞涩的小姑娘。

几人向余瑞江行礼后,余瑞江对天逍、天遥道:“这位是你们的五师妹,名叫朱晓敏。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说罢,他转身对那个小姑娘道:“这两位就是你的三师兄和四师兄何天逍、何天遥。以后你和他们两个一起跟着大师兄修炼,不得懈怠。”

小姑娘怯生生地回答:“知道了,师父。”然后她来到天逍、天遥面前,腼腆地说:“晓敏见过三师兄、四师兄。”

天逍和天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青涩的小姑娘,她长着齐肩的头发,随意地披着,前额刘海旁边还编了一根细细的麻花辫。黑的鬓发,细弯弯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直挺挺的鼻子,粉扑扑的脸蛋,红润润的嘴唇,轻袅袅的身材,玉纤纤的胳膊,细捻捻的腰肢,此时她正不安地微微摇晃着身子,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两人。

天逍和天遥都笑了,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两人齐声道:“小师妹好。”

“你们几个都一起去风律谷吧,正好彼此熟悉熟悉。”余瑞江说完,又回房间去了。

“师父他还真是省事。大徒弟教小徒弟,老徒弟教新徒弟。”前去风律谷的小路上,唐君荷边走边说。

“师父他快要突破到大乘境界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当然要抓紧时间修炼。”韩明飞道。

“说来也怪。师父好多年都不收徒了,这几年修炼那么忙,竟然连续两年收了三个徒弟。”唐君荷说完,回头看看了后面那三人。

“可能因为我们俩都是甲等根骨吧,另外再看在外公的面子上。”天逍道。

“小师妹,你入宗后拜师大会上,检测根骨是什么等级?”天遥问。

朱晓敏轻声地回答:“甲等……”

“果然,又是甲等。师父收徒,必收精品。”唐君荷笑道。

“这两年宗门运气也是不错,连续收了三个甲等根骨的弟子,别的宗派哪有这个运气?”韩明飞也很高兴。

不一会儿,大家到了风律谷。朱晓敏也拿着天逍、天遥曾经练过的竹剑,在韩明飞的指导下,开始了自己的修仙之路。

没过多久,朱晓敏就和几人完全混熟了,她不仅不再腼腆羞涩,而且还特别开朗活泼。正好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师兄和自己一起修炼,她觉得修仙生活比预想的开心多了。

朱晓敏特别喜欢风律山谷迷人的景色。由于韩明飞和唐君荷有时会留在竹园修炼,所以她和天逍、天遥一起去风律谷练剑的次数更多。

这天,才刚刚卯时三刻,朱晓敏就拿着竹剑

,蹦跳着从竹屋内跑出来,想要找两位师兄去风律谷。刚出竹屋,她突然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原来是宗主李原啸。他笑眯眯地看着朱晓敏:“晓敏,这么早就要去练剑了吗?你两个师兄没有欺负你吧?”

“李爷爷好。两位师兄对我很好,我正要找他们去练剑呢。”看样子朱晓敏跟李原啸很熟。

听到了李原啸的说话声,余瑞江师徒几人都来到了竹园中向李原啸行礼。

李原啸和几人寒暄之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盒子。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余瑞江顿时眼睛一亮。

打开盒子,果然又是一颗红彤彤的丹丸。

“这是我昨夜刚炼制的筑基丹,给晓敏吃了吧。”李原啸对余瑞江道。

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比师父更惊讶,心道宗门也太大方了,就算都是甲等根骨,也不用这般慷慨吧?

这时余瑞江突然想起在拜师大会之前,李原啸跟自己说的话。

……

“余长老,这次下山收徒,宗门又收得一名根骨优秀的弟子。拜托你,如果一会儿检测出来是甲等根骨,你就收她为徒如何?”

……

余瑞江想了想,问道:“宗主,即便是甲等资质的弟子,两年内光我一人的徒弟就用掉三颗筑基丹,别的长老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李原啸长叹一口气,摸了摸朱晓敏的头:“没有关系。当年我太清宗欠晓敏的祖辈一个人情,如今她加入我太清宗,给她一颗筑基丹也不为过……”

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李原啸略显沧桑地讲述起来:“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当年,我还是一名普通太清宗弟子时,有次下山办事,在腾龙郡允州城内,结识了一位漂亮、温柔的修仙女子。我与那女子一见钟情,私下约定将来结为道侣,一起双修。可当我回宗之后将一切禀报给师父时,师父却告诉我,太清宗和那女子的宗派不和,如果我能说服她脱离宗派,加入太清宗,他才同意我们两人结合。如果我一意孤行,就要把我逐出师门。”

李原啸完全沉浸在回忆中,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后来,我去腾龙郡找到她,劝她离开宗派,她却告诉我,她的父亲乃是宗门内的长老。她要求我和她一起脱离各自的宗派,做个普通的散修眷侣,但我却做不到。我当时觉得希望渺茫,就挥剑斩断情丝,决心与她不再相见。没想到她却因此心灰意冷,竟放弃了修仙。她的父亲勃然大怒,但她执意不肯回头,于是父女二人关系决裂。许多年后,我当上了太清宗主。而那女子的父亲也早已当上宗主多年。他因为当初女儿的事始终对我太清宗心怀怨恨,准备趁着换主之际对太清宗不利。结果由于那位女子的坚决阻挠,她父亲最终还是放弃了。如此,我太清宗欠下了她一个人情。”

天逍追问:“外公,那后来呢?那位女子和晓敏又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跟她的父亲彻底决裂后,重归尘世开始经商。后来她生意做大,招赘了一个丈夫,生下一子,跟她的姓。她的儿子长大成婚后,生了一女,取名晓敏。那女子放弃了修仙,已在去年患病过世。她临终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拜托我在晓敏十二岁时收入太清宗并好好培养。那名女子姓朱,名晴雪。”

真相终于大白了。原来朱晓敏竟然是雪晴客栈的创建者朱晴雪的孙女!没想到李原啸和朱晴雪当年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纠葛。

众人不免都有些唏嘘。看到李原啸落寞的神情,朱晓敏乖巧地安慰他:“李爷爷,您别难过。奶奶她后来过得很幸福,爷爷对她很好。她走的时候,也是带着微笑走的。我想在她心中,应该早就不怪您了。”

听到这些话,李原啸眼眶有点儿红,他拍拍朱晓敏的脑袋,将筑基丹递给她:“乖。你将这颗丹药服下,争取早日筑基。”

朱晓敏当即服下了筑基丹,从这天起,她也开始用玄铁重剑修炼了。

……

夜里,天逍偷偷来到魔隐洞这是他给风律谷山洞起的名字。取出裂空刀,天逍继续修炼着《清灵篇》的刀曲。

由于修仙升入清灵境界已久,所以天逍对于挥刀感悟天地玄气这一段已经轻车熟路。

血煞刀曲,……血煞无匹,刀煞无双!

惊雷刀曲,……天惊地荡,雷怒刀狂!

覆海刀曲,……翻江覆海,刀现其光!

震浪刀曲,……震刀斩浪,霸刀为皇!

撼天刀曲,……

龙啸刀曲,……

……

流畅的一连十九首刀曲,直接将他送入了修魔的清灵后期。

清晨时分,天逍满心喜悦地回到了房间内。正在冥想的天遥睁开了眼睛,看着心情舒畅的天逍,疑惑地问道:“哥哥,你这么多天一直去练刀,难道你真的转嫁剑法成功了?”

天逍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许久,他回答:“遥弟,我只能告诉你我有办法练刀,但是具体情况我现在不方便说,所以……”

“哈,哥哥,恭喜你了,你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天遥真心为天逍感到欣喜。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朱晓敏的喊声:“天逍哥,天遥哥,我们去练剑吧!”朱晓敏和两人年级相仿,因此喜欢称呼两人为哥哥。这一大早,又来找他们去练剑了。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荏苒,岁月飞逝。

风律谷中,一名英俊的青年正在舞剑。

“润水剑歌的这一段,是这样舞的,刚才你的步伐太乱,动作也不够迅速。”青年舞完一段,对旁边一位漂亮的姑娘说道。

“这剑歌我还没背熟嘛。我哪像你们那么厉害,看一遍就全都能记住。”姑娘微微撅着嘴。

“你就会给自己找理由。剑歌是修剑的基础,不记熟可不行。”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另一位青年。这个青年也是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肤色比舞剑的青年略黑。

练剑的三人正是天逍、天遥,还有朱晓敏。

如今已过去了五年,当年那三个十多岁的孩童,现在都是青年了。天逍、天遥个头都长到了八尺有余,身材挺拔,膀阔腰细,脸上也早已没有了孩童时期的稚嫩之气,模样相当俊朗。朱晓敏也长到了七尺五寸,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姿,齐腰的长发,已然成为宗门内许多男弟子追求的目标,所以经常有人有事没事就往竹园跑。可朱晓敏却一个都看不上,对谁都冷着脸,只有和师兄、师姐们一起时,她才会恢复那活泼开朗的个性。

经过五年修炼,天逍和天遥已达到了和合中期,而朱晓敏则是和合前期。和合是练气还神层次的最后一个境界,也是这个层次最重要的一个境界。

和者,乃相互联系,相互制约。天地相和,日夜相和,阴阳相和。

合者,乃相互交汇,相互融合。风雨相合,水土相合,草木相合。

和合之境,就是象征着精神的魂,还有象征着身体的魄,两者相和以及相合的境界。

《和合篇》中的剑诀,比《清灵篇》要复杂许多了。清灵阶段,只是通过舞剑感受并吸收天地灵气,剑法重在招式,且招式固定;和合阶段则需要结合战况合理分配自身体内灵力使出剑招,剑法重在套路,讲究一个随机应变。

太清宗一般的弟子,修炼到和合境界需要六年左右,到和合中期至少需要七年多,像三人这般进步迅速的,着实少见。其实就这个速度,还是升入和合之境后,余瑞江要求三人放缓修炼速度的结果。

这一天修炼完毕回到竹园时,余瑞江从竹屋中走了出来,对三人道:“天逍,天遥,晓敏,好好准备下个月宗门内举行的太清武会,我余瑞江的弟子,可不能太丢人。”

太清宗等大宗派都有这么一个规矩,每隔一段时间,会在宗派内进行一次比武大赛。一来是检验门内低级弟子的修炼成果,二来是锻炼弟子们的实战经验。太清武会每十年举行一次,分为和合、元婴两个境界。最后获得前三名的人,可以得到宗门给予的丰厚奖励。太清武会不看年龄,只看境界。

“我才和合前期,去参加武会肯定要被人欺负了……师父,您就真的忍心吗?”朱晓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余瑞江又好气又好笑:“别跟我撒娇。你有良品仙剑画影,又修习《源影剑籍》,对上一般的和合后期之人也有一战之力。再说,许多男弟子不是追求你吗?他们哪里舍得辣手摧花呢?”

“哎呀,师父怎么也开起我的玩笑来了!我去参加就是了,不过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啊!再说有天逍哥和天遥哥两大天才在呢,前两名铁定是我们的!”

余瑞江摇了摇头:“太清武会只看境界不看年龄,天逍和天遥再怎么天才也只是和合中期境界。天逍,天遥,你二人切勿轻敌。其他长老门下弟子修炼成果如何,我也不清楚,如果碰上和合后期的弟子,你们千万要小心。”

“是,师父。”天逍、天遥齐声回答。

得知要参加太清武会后,三人修炼得愈加刻苦。不过再累,天逍也坚持每天晚上去魔隐洞练刀。在修魔一途上,天逍俨然也是和合中期境界,修练时间短,却和修仙进度等同,足见那裂空刀的绝佳品质。

很快,离太清武会只有三天了。这一日,宗内所有的和合、元婴境界弟子都齐聚于正殿前的场院,等待长老们宣布武会抽签分组的结果。

太清武会先在五座对战台上进行,等进行至重要的比赛时,再移至主战台。五座对战台和一座主战台其实就是六座山峰,相传当年太清剑仙用承影仙剑削去了山峰峰尖,形成了五小一大六个平台,最大的平台在当中,其他五座平台围绕着当中平台成梅花状。五座对战台按五行之神,分别起名蓐收、句芒、共工、祝融、后土,当中的主战台则起名炎黄。

不一会儿,李原啸与长老们都从道德殿中走出。李原啸手中拿着一根卷轴,展开后足有三丈多长,横挂于殿门前的两根柱子上。然后朗声对众人宣布:“如今我太清宗门,共有和合境界弟子三十五名,元婴境界弟子六十六名,但有两名和合境界弟子受伤,一名正要突破至元婴境界,另有两名元婴境界弟子下山办事未归,因此,此次太清武会参加者为和合境界三十二人,元婴境界六十四人,恰是两两之数,故采用单对单淘汰制,先和合战,后元婴战,对战日期、时辰、场地及抽签结果都在这画卷之上,大家自行查看。”

众位弟子都往画卷上看去,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四月十二日,巳时,祝融战台,何天逍……”天逍找到自己的名字后,略微一皱眉,自言自语,“没想到,我第一轮的对手竟然是他……”

第十五章 太清武会

太清武会由当年太清祖师设下,用奖励的方式激励门内境界较低的弟子努力修炼,同时也可以增加弟子们的实战经验。每十年举行一次。

这次的太清武会,包括三、四名战在内,和合战一共三十二场,元婴战一共六十四场,共九十六场。一天内,每座对战台上午巳时一场,下午申时一场,所有对战台一天最多八场,每轮结束后重新抽签。待决出最后四人后,挪至炎黄主战台,还是一天两场。武会从四月十一日开始,当中穿插数个休息日,整个武会要持续足足二十一天。

天逍在第二天巳时出战,对手竟然是当初入宗时一起攀登台阶的罗海波!

“看来罗海波还真是努力啊,这五年内竟然也踏入了和合境界!”天逍心里很为他感到高兴,当年四人一起努力攀登六千台阶是非常美好的回忆,“好吧,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哥哥,我和晓敏都是第一天出战,到时你可得来给我们助威啊!”天遥拍着天逍的肩膀道。

天遥在四月十一日的巳时,于句芒战台出战,朱晓敏在同一天申时,于共工战台出战。

“天遥你看,我的对手竟然是罗海波,分别时他说修炼速度不会落后于我们,看来还真是啊,呵呵。可惜,小胖子蒋齐高没出现在对战榜上。”天逍笑着说。

天遥突然收敛笑容,郑重地向天逍低声道:“听说十二长老门下有一弟子,根骨资质不高,但是修炼极为刻苦,短短六年已入和合之境,说的肯定就是罗海波,你可别小觑了他。”

“我知道,罗海波己等的根骨在太清宗内只算一般,但依然能这么快修炼至和合,靠的肯定是勤奋。武会只看境界,不看年龄,根骨好在打斗中未必有优势。”天逍道。

“嗨,这不是天逍师弟和天遥师弟吗,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从人群里走过来一名女子。

天逍看到这名女子的笑容,顿时有些语塞,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萧师姐……你好!”

这女子正是他们当年在收徒大会时认识的萧立英。

天遥也和她打了招呼。

“六年不见,没想到当年那两个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还都进入和合之境了,真不错。”萧立英笑道。她看上去和六年前一样,性格也依然那么开朗。

看着萧立英灿烂的笑容,天逍的脸又红了,他赶紧转移话题:“萧师姐,你也要参加这次太清武会吗?”

“是啊。如今我是元婴后期,希望这次能进入前三甲,获得宗门的奖励吧。”

“这位师姐,请问前三甲的奖励是什么?”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朱晓敏突然问。

“你就是晓敏师妹吧,我可是听说过你哟,甲等根骨,又是个大美人,你在本门男弟子中可是出名得很呐,呵呵。太清宗每次武会都会拿出上品仙剑两把、高超剑籍副本两份、高级丹药两颗分别奖励给和合战、元婴战的前三名,当然,剑籍奖励并不包括至强的《源影》。第一名可以从三样中任选一样,第二名则是剩下的两样中选一样,最后剩下的一样就奖励给第三名了。这些修仙物品都是弟子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因此太清武会每届都会吸引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参加。”萧立英显然曾经参加过太清武会。

不过剑籍和上品仙剑对天逍和天遥二人来说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了,在太清宗内,《源影剑籍》的档次毋庸置疑,而松纹和古定也是剑中良品。对那些丹药,两人倒是不太熟悉。

“师姐,高级丹药都是些什么丹药?各有什么作用?”天遥不解。上品仙剑、高超剑籍的珍贵不言而喻,高级丹药究竟有何价值,能和两者并列成为前三甲的奖励?

“丹药,也是一种辅助修仙的物品,只有修为达到炼虚还真层次的寂灭境界,才能够炼制。丹药的功效林林总总有好几十种,其中最强的功效有三种:第一,可以缩短修炼时间的,比如筑基丹就属于这一种;第二,可以暂时提升修为境界、激发潜力,比如暴灵丹;第三,可以短时间内恢复伤势,或是补充体内枯竭的灵力,比如沁华丹。这三种丹药中,尤其是第二种和第三种,相当于危急时刻的救命稻草,激发潜力可以在短时间内缩短与强敌之间的差距,疗伤复灵可以将自身的状况很快恢复到最佳状态。总之,高级丹药的价值,不亚于上品仙剑和高超剑籍。”萧立英解释道。

原来丹药还有如此神奇且强大的功效,难怪太清宗后山三殿中要设立一座炼丹房。高手间对战,很有可能因为一颗小小的丹药,导致局势于须臾之间彻底改变。

三人听了萧立英的话,正在思考着,突然耳边传来了二师姐唐君荷的声音:“师弟、师妹,看好自己什么时候出战了吗?”三人回头,唐君荷正从正殿旁的小路往这边走,她看见萧立英也和几人站在一起,打起了招呼,“立英师妹也在啊,怎么,你们认识?”

“君荷师姐,好久不见。当年天逍、天遥两位师弟入宗,正好轮到我去负责招徒检测,所以就认识了。师姐,你突破元婴,踏入空冥,我还没恭喜你呢。看我现在还是元婴后期,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突破。”萧立英笑道。

“师妹,这种事急不得,只要努力了,总有成功的时候。我们许久不见,你也不来竹园看我……”看来这两人很熟悉。

旁边许多男弟子,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瞟。唐君荷,萧立英,朱晓敏,

哪一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容貌,亭亭玉立的身材,想要追求三人的男弟子可以排成一条长龙。只是唐君荷平时不喜与人打交道,一直呆在竹园里;萧立英对谁都客客气气,想拉近点感情也是困难无比;朱晓敏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得像块坚冰。所以那些倾慕者们也只能望洋兴叹。也只有天逍、天遥才知道君荷师姐春风化雨的温柔以及晓敏师妹乐以忘忧的活泼。

“那两人真是好运气,能和唐君荷、朱晓敏拜得同一师父。”估计有不少人心里都有这般嫉妒的念头。感受到周围投射来的炽热、羡慕、眼红的目光,天逍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拽着天遥就往竹园走,边走边无奈地说:“再多留一阵,搞不好咱俩都要被人生撕了。”

太清武会前的最后三天,余瑞江又细心地将一些对战中要注意的细节告诉了三人,和合战其实还好,因为大家平时修炼的都是剑籍中的剑歌,所以剑招不外乎都是那些常见的,基本大同小异。而达到元婴境界的弟子,灵力更加充沛,修炼的剑法招式颇多,还得根据自身的武器、境界、战局随机应变,相比之下,元婴战更加凶险。

弹指一挥间,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这天巳时句芒战台的第一场对战,就是天遥对战五长老座下一名弟子。韩明飞、唐君荷二人也暂停了修炼,和天逍、晓敏一同去观战,为天遥助威鼓劲。

按武会规则,对战时间为一个时辰,两人中若有一人失去还手之力,或是被打出战台范围,亦或是主动认输,即刻胜负立判。如果两人两败俱伤,或者打了一个时辰后仍然未分胜负,则由负责督战的长老依据两人的表现判定胜负。当然,这种情况很少见。

太清宗一共十三名长老,加上宗主李原啸一共十四人,分成五组。有四组是由三名长老组成,李原啸和余瑞江两人一组。五组人分别负责监督五座对战台,以防有弟子受重伤。对战台上都有各位长老用灵力形成的防御罩,所以台上的战斗不会波及到台下观看的人。

韩明飞等四人早早就来到最北面的句芒战台旁边,占据了靠前的位置,后来萧立英也过来与几人坐在一起,准备观看天遥的第一场战斗。几人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关注这场比试,身后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而且,很大一部分是女弟子,都睁大眼睛望着台上的天遥。

“看来遥弟魅力不小啊。”天逍边想边笑。

台上,天遥手握绿光古定,潇洒地站在一边。另外一边,是一名胡子拉碴的男弟子。如此不修边幅,看来是全身心投入修炼中的勤勉之人。

那男子手持一柄散发着红色光芒的仙剑,对天遥道:“五长老座下七弟子,尹若光。此剑,名为血殇。”

天遥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轻轻道:“七长老座下四弟子,何天遥。此剑名为古定。”

待得对战弟子互报姓名后,五座对战台的战斗同时开打。

尹若光眼睛一眯,快速向天遥冲来,同时迅速挥舞手中的血殇剑,剑尖有规律的来回闪动着,等冲到天遥面前之时,恰好划出一朵红色的剑花,带着“嘤嘤”地剑鸣,刺向了一直未动的天遥。

“速度不错!”天遥心道,同时左脚一踩,整个人如同鹞子翻身一般腾空而起,飘然落在尹若光的身后。

尹若光头也不回,反手就是几剑向背后刺去,分别刺向天遥的上、中、下三路,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准头不差分毫。但是,几剑刺去都落空了,尹若光顺手一记横斩,同时转过身体。可是,眼前并没有天遥的身影。尹若光继续端剑横扫,可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对手在哪里。惊慌之间瞥见地上有团黑影,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举剑朝空中挥砍。

不过天遥并非竖直落下,只是高高跃过尹若光头顶,所以尹若光的攻击全都落空了。在天遥落地的刹那,尹若光的剑也追了过去。只见天遥脚擦地面,身轻如燕,向后方疾退,尹若光大步流星紧追,但依然被天遥拉开了距离。天遥退至台边,速度却丝毫不减,猛然转向贴着战台边缘向左侧掠去。

尹若光只顾着全力追赶天遥,冷不防天遥突然闪身之后,前方就是战台边缘,连忙停步,却因势头太猛,调整好几步才勉强停了下来。

“你输了。”淡淡的声音从脑后传来,还没等尹若光回过神来,冰凉的古定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尹若光输得莫名其妙,但是观战的人都看得很清楚。光看那轻盈的身法,敏捷的速度,两人就有不小的差距。天遥等于根本就没有用剑,仅靠身法就轻松拿下了第一场战斗。

身法在打斗中很重要。即使境界再高,身体也是血肉之躯,如果能靠疾速而灵巧的身法躲开敌人的攻击,无疑就会占据战斗的主动。

尹若光倒是十分豪爽,直接转过身来对着天遥一拱手:“你的身法的确比我厉害很多,我很佩服。我本以为在小战台的比武中,身法的作用会降低到极致,强大的攻击才是关键,看来是我想错了。这场比试我输得心服口服。”说罢,他走下台去。

“句芒战台第一场,何天遥获胜。”负责监督的长老高声喊道。远处其他战台的情况根本看不清楚,但似乎能隐约听见仙剑与仙剑互相激烈碰撞而产生的交鸣声。

“这么快就结束了,一点儿都不过瘾……”

“天遥师弟真是好厉害、好帅气啊……”

……

台下

众人议论纷纷,天遥跳下战台,与特地前来助威的几人一一击掌。天逍捶了一下天遥的胸膛:“你小子还真会用巧劲,赢得这么轻松。你瞧瞧,后面那些女弟子看得眼都直了。”

天遥笑道:“没办法,要进前三至少得打四场比赛,为以后省点儿体力也好啊。”一连二十一天的太清武会,既是对单场战斗爆发力的考验,也是对连续作战耐力的考验。前面几场战斗如果拼得太凶,那后面重要的战斗就不能以最佳状态应战了。

天遥取得这场毫无惊险的胜利过后,几人也无意再看别人的比试,和萧立英道别后,师兄弟五人都回竹园去了。

下午申时,几人又一起去最西面的共工战台为小师妹朱晓敏的初战鼓劲。虽然对手是三长老座下一名和合中期的弟子,但朱晓敏有良品仙剑画影,修炼的又是太清宗最强剑籍《源影》,因此她并没有费太大功夫,一连十二篇剑诀,三下五除二击败了对手,顺利晋级第二轮。

现在就剩天逍还没有出战了。听说天逍的对手是当年一起入宗的弟子,韩明飞、唐君荷与朱晓敏对那个罗海波也十分感兴趣。

第二天巳时,最东面的祝融战台下,早已挤满了人。

“天逍哥昨天还说我,哼,今天来观战的女弟子丝毫不比昨天少!”天遥心里暗自好笑。天逍和天遥兄弟长得虽然不是很像,但一样英俊潇洒,而且略黑的皮肤更能给人一种威武的感觉。

萧立英现在和几人算是熟人了,三场比赛一场不落,都和几人坐在一起观看。这一场,连六年未见的蒋齐高也挤过来和几人在一起,不过,当年的小胖子如今已是个大胖子了,跟当年送他报名的爹很像。这六年来,虽然他也不曾懈怠过,不过现在仍是清灵后期。他听说这次武会天逍要和罗海波比试,所以特地前来观看。

“天遥,昨天我没去看你的比赛,你可别怪我呀。我师兄那时也在后土战台比武,所以我去看那一场了。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啊,那个五长老的弟子尹若光,据说在和合中期的弟子里面攻击力也算是不错的,没想到被你用那么轻松的方式化解并击败。现在你在宗里可是出大名了,到处都在传有关你的事,特别是我那几个师姐,天天念叨着你呢,哈哈。”蒋齐高唯一没变的就是这张油腔滑调的嘴。

“哼,我天遥哥哥岂是别人能比得了的?”朱晓敏一脸不屑。

“啊?我说晓敏师妹啊,你这话就有问题了。我问问你,你天逍师兄厉害还是天遥师兄厉害?”蒋齐高突然一问,把朱晓敏将了一军,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最后冒出一句:“他们俩一样厉害!”众人听了皆笑。

天遥在蒋齐高的后背拍了一掌:“别闹了,快看,比武开始了。”

台上的天逍抽出背上的松纹剑,微笑着对着另一边的罗海波道:“海波,没想到你当初说的还真做到了。我们今天放手一搏,让我看看你这些年修炼成果。”

罗海波如今已长到八尺四寸多高,身体依然还是那么清瘦。他也笑了,回应:“好!这些年来我时刻提醒自己,有你和天遥这两个天才要去追赶,所以才日以继夜的努力修炼。今天终于有机会好好地较量一番!”说罢,他也抽出了背上的仙剑,这把仙剑比一般的仙剑都要长,剑锋微微颤抖着,发出浅蓝色的光。

“此剑,名松纹。”天逍摆开了姿势。

“此剑名为逆海,小心了!”说罢,罗海波向天逍冲了过来。

同时,天逍也迎了上去,两人临近,天逍瞬间向着罗海波斩出四剑,罗海波却将身体迅速旋转起来,那长长的逆海剑,剑身竟然软得如同长鞭,随着罗海波的旋转而弯曲,紧紧绕在他的周身,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道屏障,几声交鸣,软剑挡住了天逍所有的攻击。

“好身手!”观战的一名长老称赞道。这样旋转身体用软剑保护周身的方法,避免了手忙脚乱应付各个方向剑招的窘境,甚至在混乱的群战中,这也是一个简单而有效的自保之法。

“咦?剑居然还能这么用!”天逍眼睛一亮,心中暗暗赞叹,手上不停,对着罗海波的额头、手腕、脚踝一连刺出六剑,心道:“这么远的三个地方,我看你怎么防!”对身体的攻击,可以用转圈舞剑的方式抵挡住,可是针对手腕、脚踝等细小部位的攻击,却是没法用那一招的,更何况手腕还是挥剑动作的发起点,根本不可能用同样的一招将手腕也护住。

罗海波也不迟疑,立即跺脚腾空跃起,躲避这从头到脚攻击范围极大的六连刺。天逍似乎早就料到对方的应对之法,刺完最后一剑直接一个旱地拔葱,追着罗海波的身影高高跃起,在空中还不停地挥剑斩向罗海波。

罗海波在空中无法旋转身体,于是以手腕为轴,迅速划出一道大圆,又将攻击悉数化解。落到地上之后,滑步躲开了天逍势大力沉的空中下劈,同时用逆海剑施展所学的《璇曲剑歌》向着刚要落下的天逍削去。

天逍早有防备,下劈劈空之后立即在空中侧身,将正面对着罗海波,在落地的同时后仰身体,避过了扑面而来的长剑。

长剑刺空了,罗海波却嘴角一扬,心道:“你输了!”

只见他顺势往下轻轻一抖手腕,那长剑的剑锋竟突然拐弯,留下一道剑影,疾速朝失去平衡的天逍面部削去。

“啊……”台下看得目不转睛的萧立英顿时心中一紧,轻呼而出。

第十六章 万津之影

不仅是萧立英,台下其他的人也都心里一沉,为天逍捏了把汗。在身体后仰失去平衡的状态之下,再要抵挡住对手突然变向的剑锋,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难道天逍要输给罗海波了?

正在众人担心之时,只听见台上“砰”、“叮”连续两声响,一把仙剑悠悠地飞了起来,落在了远处。

台上,罗海波正傻傻地站着,而天逍则躺在台面上,松纹剑指着罗海波,剑尖离他的腹部仅有寸许。

刚才失去平衡的天逍干脆猛地抬起左脚向上踢,如此上身自然疾速下沉,逆海剑几乎触到了他的鼻子,但终究还是险险地避开了。在贴近台面的一瞬间,他抬起的左脚狠狠地踢中罗海波的手腕。罗海波整个手都麻了,拿剑不住,逆海剑凌空飞起,被天逍用松纹剑横着一拨,落到远处,同时,松纹剑锋也对准了罗海波的丹田。

“这一场比武,何天逍胜!”大长老宏亮的声音响起。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反应过来刚才在电光火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顿时,人群“哗”地一声炸开了。众人都以为天逍在失去平衡的情况下很难躲避或是用剑阻挡,但没想到天逍根本就没想去挡那一剑,而是抬起一条腿让自己倒地的速度更快,如此既避开了罗海波那疾速的一剑,又能顺势攻击他所有剑招的来源手腕!没有了武器、并且被对手剑指腹部的罗海波,当然是输了。

毕竟比试双方是和合期的低手,还达不到仅靠剑招你来我往精彩对战的程度,往往简简单单的几招就能分出胜负。使出这样的小技巧,既能顺利获胜,又能使简单的战斗变得有趣。

天逍收回松纹剑,爬了起来。罗海波望着天逍道:“你果然厉害,好像算准了我会出那一剑一样。这的确是应付我那一剑最好的方法。”他刚才一霎那还以为自己赢定了。

天逍微微一笑:“你也很厉害。软剑的剑招还真是犀利,一击不成,一抖手腕就立刻能让剑锋改变方向,要不是我反应速度快一点,肯定就输给你了。”

罗海波也笑了,捡回了逆海剑,与天逍一起走下了战台。台下观战的几人立刻围了上去。

“哥,刚才真让人担心啊。”天遥心有余悸。

“就是啊。天逍哥,你不要弄得那么惊险嘛,看得我紧张死了。”朱晓敏夸张地捂着胸口埋怨道。那副幽怨的神情,让旁边许多男弟子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朱晓敏吗?

“海波,你可以啊,我差点以为你要赢了,看来我要更加努力了,我们四人之中现在就属我最差劲了。”蒋齐高一脸羡慕。

“天逍,我原来以为即使打不过你,也能和你力拼很长时间。没想到输得这么快。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和天遥可要小心了,我总有一天要超过你们。好了,期待下次武会还能有机会和你再次对战。我先回去修炼了。”罗海波的性格还是和五年前一样。

“他为何这么拼命?刚比完也不休息一下,那么着急修炼做什么?”朱晓敏看着罗海波远去的背影,睁大了眼睛说道。

天逍刮了一下朱晓敏的鼻子:“你光看人家厉害,却不知人家为何厉害。他也只比你早入宗一年而已,而且你的根骨是甲等,他才是己等。他的逆海剑是上品仙剑,你的画影剑可是良品。你修炼的剑籍也比他修炼的要强。但是我问你,你对上他,有把握赢吗?”

朱晓敏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后面的诸多男弟子看见天逍亲昵的动作和朱晓敏可爱的表情,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天逍暗道一声不好,刚才太随便了忘记这里还有别人。平时在竹园,几人关系好到和亲兄妹一样,不管其他弟子怎么形容朱晓敏冰冷无情,在天逍和天遥面前,她始终都是那个调皮伶俐的小师妹。

果然不出天逍所料,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立即向他投射过来,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天逍发觉不妙,立马招呼几人一起离开了。

三个人都顺利地通过了第一轮,这一天晚上,唐君荷特地准备了许多水果,在竹园的空地上进行了一场瓜果宴,为三人庆祝。连古板的余瑞江都拗不过朱晓敏,被拉来一起参加。明月高照,篝火燎燎,师徒六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品尝着甜美的水果。

谈轮起白天的对战,天逍询问余瑞江:“师父,你可知道逆海剑?今天罗海波用逆海剑结合一套软剑剑招,攻击招式诡异得很,不太好防。”

余瑞江点了点头:“逆海剑是一把上品仙剑,是由我宗一名传奇的女长老蔡莹馨炼制的。她铸出软剑之后,结合其特性,创出了以柔克刚的《夜舞剑籍》。由于逆海剑韧性极大,剑身又很长,搭配《夜舞剑籍》的软剑招式,让对手难以适应,一不小心就会因为软剑的剑锋突然转变攻击方向而受伤。蔡长老当年渡劫之前,将逆海软剑留在了宗门内,原来为十二长老的武器。后来一次长老集会时,决定将这把软剑传给罗海波。罗海波以己等根骨资质,竟然和你还有天遥的修为进度不相上下,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师父,当年我们入宗攀爬六千台阶之时就能看得出来,罗海波的心性极为坚韧,定是个毅力不凡之人。现在一看,果然

如此。”一旁的天遥道。

“修仙之道是一份付出一份回报。一个人厉害,自然有其厉害的道理。剑法奥妙无比,连我现在的修为境界,都只是万丈高山窥其一角而已,有些剑招让人想都想不到。这次武会也是为了让你们开开眼界。现在你们三个都顺利通过了第一轮,后面的对手会越来越厉害,切勿掉以轻心。像罗海波那样资质不高但极为刻苦的弟子恐怕有不少。”余瑞江再一次叮嘱。

太清宗只收根骨优秀的弟子,而弟子入山后还要再评定一次根骨等级。这既可以选出极佳资质的人予以重点培养,也可以刺激到普通弟子,让他们有刻苦修行的动力。如果修仙有成,哪怕是像罗海波那样普通资质的弟子,宗门也会一视同仁,赐予高超的剑籍和高品质的仙剑。正是由于这样刺激与鼓励并重,太清宗许多年来才培养出不少的惊才绝艳的修仙高手,创出大量巧妙绝伦的剑法招式。

从四月十三日开始,一直到十六日,是元婴战的第一轮。十四日的下午,众人去看了一场萧立英的战斗。以她元婴后期的修为,轻松战胜了元婴前期的对手。在十六日元婴战全部结束之后,长老们又将第一轮获胜的弟子们重新抽签分组。由于和合战第二轮只有八场,所以只需要一天就能比完。朱晓敏将在四月十七日巳时于蓐收战台出战,天逍于申时在后土战台出战,而天遥同时于祝融战台迎战第二轮的对手。

得知了第二轮的对手是谁之后,众人心情没有太大变化。太清宗这么多参赛的弟子,平日里大多时候都跟随自己的师父努力修行,互相接触不多,所以都不太了解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不变应万变,这是余瑞江经常告诫几个徒弟的话,若临敌之际自己先乱了阵脚,说明心性不坚,终究难成大器。

休息了几天过后,和合战的第二轮终于开始了。韩明飞正巧达到突破空冥步入洞虚境界的瓶颈阶段,余瑞江又要去监督武会,所以唐君荷留在了竹园内为韩明飞护法。萧立英则因为要准备第八天的第二轮元婴战,因此这一天只有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三人一起来到了武会现场。

巳时即到,五座对战台下面都是人头攒动。毫无疑问,肯定是朱晓敏所在的蓐收战台观众最多。朱晓敏这轮的对手是八长老曾珂霞座下的一名女弟子,相貌甚是普通。因此台下观看的男弟子大多都是来看朱晓敏的。

“晓敏师妹,你此轮的对手是八长老座下的金瓒莹师妹,如今已是和合后期,用的武器是中品仙剑万津,虽然比不上师妹你的良品仙剑画影,可是她境界比你高两个时期,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受伤了。我和她还算有些交情,要不我去帮你跟她说一说,让她稍微手下留情,如何?”一位相貌英俊潇洒的青年以一副献媚的神色对朱晓敏说道。

“真是,严师兄一下子把好话都给说完了,我们还能再说什么……”不少人在心里悄悄犯起了嘀咕。

此人是二长老谢宁冬座下弟子,严落亭,拜入太清宗已二十六年,如今才元婴后期,以太清宗弟子的资质,这个修仙速度实在是说不过去。严落亭出身于豪富之门,虽然长得是一表人才,可是修炼却不太刻苦,平日心思都花在风花雪月那些情场之事上。修仙之人气质清雅,他平时对漂亮的女子又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倒是能讨得一些女弟子的欢心。可他眼界颇高,游戏情场,从未正式和他人结成道侣双修,只在早些年间曾向萧立英提出过双修的意愿,却被婉拒了。这两年朱晓敏出落得越发水灵,严落亭便经常借故去竹园企图巴结讨好她,导致朱晓敏对此人甚是反感。

朱晓敏眼睛一斜,冷声道:“这位师兄,我有三点要说于你听:第一,我受不受伤不劳烦你挂心。十年一次的太清武会,是检验我们修炼成果的严峻挑战,不是让你拉人情的地方,我希望能和金师姐全力地较量一番;第二,还未比试,听师兄的话好像我就肯定会输一样,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第三,看师兄的样子好像在哪见过,不过我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以后还请师兄莫要如此费心牵挂,晓敏承受不起。”

话音刚落,众人“哗”的一声笑开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奚落,脸可丢大发了。

严落亭没想到朱晓敏说话如此呛人,呆若木鸡,张了几次嘴也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只得愣在那里。

朱晓敏干脆不再理他,转过头来露出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对天逍、天遥道:“天逍哥,天遥哥,你们过会儿且看晓敏的本事如何。”平日里他们三个一起修炼的时间最长,朱晓敏跟他们的关系也最亲密,比和韩明飞与唐君荷的关系还要亲近许多。

“好啊,我们在这里给你鼓劲。不过千万不要逞强,我们可舍不得见你受伤。”天遥笑道。

回给两人一个甜甜的微笑,朱晓敏轻步走上了战台。

又是一大片火辣辣的目光扑面而来,天逍低头苦笑一声,轻轻对天遥说:“晓敏这丫头……看来以后咱俩的麻烦是少不了了。你看看其他的人眼神,个个都好像要一口水吞了我们。”

“是啊。晓敏也是,对其他人不热情也就罢了,也用不着那么冷淡吧?在我们面前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难怪我们会遭

人嫉妒。”天遥微微摇头。

“啊,比武开始了!”众人中传出一声,台下弟子们的目光也都转向了看台上。朱晓敏提剑迎风而立,和风阵阵,将齐腰的长发轻轻吹起,随风舞荡,那绝美的容颜,那飒爽的英姿,把台下的男弟子们迷得找不着北了。

金瓒莹对朱晓敏道:“朱师妹,我已是和合后期,你还是和合前期吧,一会打斗起来剑器无眼,我的境界还达不到能将剑招收放自如的地步,你可要小心了。”看来她心肠不错,害怕一会儿伤了朱晓敏,故事先提醒。

朱晓敏回道:“谢过金师姐。不过还请师姐使出全力,磨练一下我的实战能力。”

金瓒莹心中赞叹,不愧是七长老的弟子,即便知道修为境界不如对手,却依然如此从容不迫。当下点点头,应道:“好。我的仙剑,名为万津。”

“剑名画影。”话音刚落,朱晓敏就挥剑向金瓒莹冲去。

朱晓敏心里明白,本来修为就没对手高,与其干等着对手攻过来,不如先下手为强,占得主动方能有胜利之机。

金瓒莹也挥起万津剑,迎着朱晓敏冲来的方向竖斩横挥,迸发出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朱晓敏先手攻击被挡住后,并没有步步紧逼下去,而是围着金瓒莹旋绕了起来。朱晓敏步伐轻盈,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剑招则轻舞流莹,如同挥毫泼墨一样优雅。

“想不到《清灵篇》的剑歌让晓敏舞起来会有另外一番韵味,好柔美的动作啊。”天遥目不转睛地看着,口中连声赞叹。其他众多男弟子更是看得痴了,朱晓敏如同九天仙女现临人间,其身亭亭,其影袅袅,其声飒飒,其容姣姣。皓如日之昭昭,柔若月之皎皎。

动作柔美,但威力却丝毫不减。金瓒莹也是首次和修炼《源影剑籍》的人交手,尽管对手的境界比自己低两个时期,要应付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瓒莹疲于招架,憋得脸色通红。

朱晓敏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这是她预计好的,和平时练剑不同,这次她故意绕着圈施展剑招,将原本对着对手一个面的招数演化成围着对手身体一周的攻击,让对手不得不原地快速回转身体,以便应付来自体侧甚至背后的攻击,时间长了疲惫不堪不说,还容易发晕。现在看来,朱晓敏的目的是达到了。

金瓒莹心里一阵发虚,心道:“《源影剑籍》果真如此厉害?不,这种转圈的攻击方法应该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真难应付啊,为了躲避攻击我也必须原地旋转身体……啊!原地?为何要被动地原地旋转?”她灵机一动,脚步横挪,也开始顺着朱晓敏一样的方向旋绕起来。“你能绕,我也能。我何必非在原地应付你的攻击?只要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方向和你一起旋绕,就等于两人一直在面对面战斗。”这就是金瓒莹急中生智想到的破解之法。

方才只有朱晓敏一个人在台上绕步划圈,现在变成两个人。这下就让人有些眼花缭乱了,两个人的面容和背影交替着在众人面前闪现,如同鸾凤纷飞一般。

台下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台上两人着实打得好看。

金瓒莹这个方法果然大大缓解了刚才的压力,现在应付起来倍感轻松,于是,金瓒莹渐渐加快出招速度,转守为攻,朱晓敏和她在境界上的差距逐渐就显现出来了。

“不行,她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我不能再这样继续旋绕白白耗费体力。还是正面和她好好斗上一回吧。”朱晓敏停止了旋绕的步伐,金瓒莹也随之停止。

金瓒莹修行的《真如剑籍》也算是太清宗内比较强的。真,假,虚,实,如一。这套剑籍的剑招特点就是快,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剑影霍霍,虽然每一招的威力不大,但是须臾之间刺出许多剑,加大了命中的概率。

朱晓敏应接不暇,慌乱间衣服袖口、下摆都被万津剑划破许多口子。金瓒莹的剑越出越快,“叮叮叮叮”的撞剑之声不绝于耳,每隔一会就能听见“哧啦”一下划裂衣服的声音。朱晓敏每每惊险地躲过一剑,台下众人就一齐长舒一口气。

天逍望着台上气喘吁吁的朱晓敏,对天遥说:“晓敏到极限了,这场怕是要输了。”

“嗯。不过不到最后关头晓敏是不会认输的,再往下看吧。”天遥道。

有长老监战,就不怕会受重伤,借比武之机蓄意伤人可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再说都是同门弟子之间切磋剑术,哪有那么大的仇恨非要置对手于死地?

朱晓敏乱了呼吸,额头上也满是汗滴。金瓒莹的剑太快了,有些剑招根本来不及反应。朱晓敏开始边挡边退,而金瓒莹则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朱晓敏回转的余地。朱晓敏一步一步退到了台边,不得不站住脚步。再往后退可就要掉出战台了,是要判负的。她只得咬紧牙关,竭尽全力招架。

这等极限防御状态之下消耗更大,没过多久,朱晓敏就感觉气力不支,灵力也消耗殆尽。精神一旦疲惫,注意力不集中,就更有中招的危险。

果然,“哧哧”两剑,万津剑划破了朱晓敏右上臂的衣服,留下一道伤口,紧接着又是一剑刺破右肩,剑锋一横,停在了朱晓敏的脖颈旁。

第十七章 文争武斗

胜负已分,金瓒莹收了万津剑,对朱晓敏投以微笑:“师妹,你输了。”

“晓敏修行不够,多谢师姐指点。”所幸朱晓敏受的都是些皮肉小伤,并无大碍。走下台来,不死心的严落亭赶紧上前关心地道:“师妹,打得真是精彩!你的伤不要紧吧?我这里有一颗润息丹,你赶紧……”

“师兄难道忘记我之前所说的话了?晓敏的事,不劳你牵挂。”朱晓敏不耐烦地打断严落亭的话,径直走到天逍、天遥身旁,看到两人关切的目光,她伸臂转了一圈,微笑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说罢,她拉着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众弟子都窃窃私语,有人在为朱晓敏迥然不同的态度而叹息,也有人看到严落亭被冷落的样子而幸灾乐祸。

严落亭望着朱晓敏三人的背影,双拳紧握,眼中精光闪烁。他低声下气地讨好朱晓敏,最后却落得个在众人面前大丢颜面的下场,他一点儿也不甘心,心中恨恨地想:“哼,朱晓敏,不识抬举,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对我服服帖帖的。何天逍,何天遥,你们给我走着瞧……”

下午申时,天逍来到祝融战台,他将在这里迎战第二轮的对手。与此同时,天遥在共工战台出战。能进入第二轮的人,功力肯定不会太弱。两人的对手都是和合中期的弟子。这一次天逍和天遥就没有前两轮那么轻松了,天遥在鏖战许久之后,因对手体力不支而获胜。而天逍则在一个时辰内和对手打得难解难分,最终由监战长老判定天逍略胜几招,从而惊险地赢得了胜利。两个人的比赛朱晓敏都想看,但祝融战台在最东面,共工战台在最西面,离得太远,于是整个申时期间,她都一直忙着在两座战台间跑来跑去。比赛结束之后,朱晓敏好像比天逍和天遥两人还要累。

如今除了朱晓敏,天逍和天遥都进入了第三轮。朱晓敏输得不冤,余瑞江听几人描述了对战的过程后,针对朱晓敏的弱点和不足提出了几点新的修炼要求,同时也教给了她几个有效的临时应对强敌的办法。而对天逍和天遥,余瑞江大手笔直接一人发了两颗中级丹药,络血丹恢复体力,沥元丹滋补体内灵力,让两人短短一天的工夫就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之后的四月十八日、十九日是元婴战的第二轮。除了韩明飞和唐君荷依然留在竹园外,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三人都去观看了萧立英的比赛。萧立英的境界看样子应该是快要进入空冥之境了,第二轮的对手同样也是元婴后期,在比斗了半个时辰后,萧立英击败了对手,顺利挺进了第三轮。

三日后的四月二十二日,是和合战的第三轮,一共只有四场。天遥首先在巳时于句芒战台迎战第三轮的对手。这名对手是个和合后期的弟子,侥幸在第二轮中惨胜,休息了三天根本没有恢复过来,看见天遥精神抖擞,当时就没有了相争之意。于是比赛开始之后他只是象征性地比划了两下就认输了。

申时,几人来到蓐收战台,天逍将在这里出战。他的对手是四长老洪阕雷座下一名叫做秦月杰的弟子。秦月杰个头虽然不矮,但却长着一副娃娃脸,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看上去十分面善。他比天逍晚两年入宗,如今修炼到了和合前期境界,这份资质也称得上非常优秀。看到秦月杰仅凭和合前期的修为,却顺利闯入了第三轮,而且好像也没受什么伤,因此天逍心里很警惕,一再叮嘱自己不要被秦月杰纯真无邪的外表所迷惑。

两人刚上台对立站好,秦月杰就抽出背上的仙剑,开口道:“何师兄,我这仙剑名叫‘幻柳’,那叫一个厉害。你的仙剑名叫‘松纹’吧?虽然是把良品仙剑,但还是比我的幻柳剑要弱上一点点,哈哈哈……”

天逍愣了一下,心想:“这秦月杰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当时师父传松纹剑和古定剑与我和遥弟之时就说过,太清宗除了长老用的极品仙剑,就属我们这两把良品仙剑厉害了。难道他那幻柳剑是极品仙剑不成?一个弟子怎么可能用那么好的仙剑,肯定是在瞎说。”

正想着,秦月杰也不管天逍未答话,自顾自地说了一大通:“何师兄,我如今只差一点点就到和合中期了,咱们的修为境界其实差不多。我修炼的虽然不是最顶级的剑籍,可也是第二顶级的了,所以说,我们俩基本上是势均力敌的。”

“打都没打呢,你怎么知道是势均力敌?我只知道宗内最顶级的是《源影剑籍》,还没听说过第二顶级的剑籍是什么,你莫要唬我。”天逍一头雾水。

秦月杰听了天逍的话,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何师兄,难道你不知道《寸乙剑籍》吗?我修炼的就是这个。好了,废话少说,我们开打吧!”

天逍哭笑不得:“废话最多的就是你!出招吧。”说完天逍横握松纹剑,摆开了架势。

秦月杰并没有和天逍前两轮的对手一样,一开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对手,而是好似闲庭信步一般,踱着步慢悠悠地向天逍走来,边走边还哼哼着跑调的小曲儿。

天逍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这是打架来了还是踏青来了?这么心不在焉的家伙究竟是怎么闯过前几轮的?

秦月杰越走越近,天逍反而越来越紧张,比赛到了第三轮,竟

然碰上这么个奇怪的对手。若是直接猛冲过来开打,大可从容应对。像这样慢悠悠地走过来,好像有什么玄机,但偏偏猜不透,这更令人忐忑难安。有句话说得好,未知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秦月杰走到天逍面前两步,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出招攻击,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天逍。天逍被他瞧得心里直发毛。片刻,秦月杰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轻轻抬手,挥出了一个剑招。真奇怪,秦月杰人慢悠悠的,剑招也是慢悠悠的,看上去手腕好像压根没有用力。这种速度的招式也能冲进第四轮?按常理来说,越是厉害的人,剑招就越是快、准、狠。软绵绵的剑招连防御别人都来不及,更别说攻击了。

一边纳闷着,天逍直接把松纹剑挡在慢慢飘来的幻柳剑前。缓缓地,幻柳剑撞上了松纹剑。“力道果真这么小?这算哪门子招式?”天逍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一出招,就能把秦月杰连人带剑全都轰下台去。

陡然,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从松纹剑的剑身传至剑柄,再传到天逍的手上。松纹剑差点儿脱手,还好天逍反应极快,瞬间将灵力汇集于手腕,紧紧攥住了松纹剑。

“这是什么力量?太诡异了!”天逍吃惊不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笑容可掬的秦月杰。

台下众人根本看不出刚才秦月杰已经使了暗劲,只是看见软绵绵的剑招轻轻碰在了天逍的剑上,天逍的剑抖了一下又不动了。

“果然,没两下子怎么可能进入第三轮?光是这个软绵剑招中蕴藏的暗力,就能让不少人吃大亏。他本人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太容易让人麻痹大意了。这个秦月杰,不可小看。”天逍吃一堑长一智,瞬间打消之前的疑虑,不再分心。

“哼,你有暗劲又如何?我就看这疾如风的剑招,凭你那慢悠悠的动作该如何抵挡!”天逍心想。

刚要出招,秦月杰突然收回幻柳剑,一步跨到天逍面前,低声道:“天逍师兄,我很喜欢晓敏师姐。可是她对外人太过冷漠,你能不能帮我在她面前美言几句?”

“啊?”天逍又愣了一下,这秦月杰真是莫名其妙,打斗间居然还有心思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趁着天逍停顿的这一瞬,秦月杰又是一剑晃悠悠地从下方刺向天逍的膝盖,天逍连忙倒转松纹剑隔开了幻柳剑,当然,幻柳剑又传来一股暗劲,这次天逍有所防备,轻松化解。

一招刚刚结束,秦月杰又凑上来说:“天逍师兄,我的三师姐姜毓馨托我跟你说,她想在今晚戌时二刻邀你去水宓峰千河亭一聚,共同观星赏月,饮酒论剑。”

“啊?啊?”天逍无言以对,这算哪门子比武啊?突然眼角瞥见秦月杰的手腕一振,于是天逍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幻柳剑险险地贴着上腹划过,将天逍的衣服连带皮肉一起划开一条口子。

这回台下的人可算看清楚了,秦月杰的剑招开始是慢,但是在剑尖接触到天逍衣服的时候陡然加快,并且剑锋乱颤,这明显是他融入相当大灵力的结果。

天逍现在终于明白秦月杰为何能闯入第三轮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看似软绵无力的剑招,再加上他老是东拉西扯的让人分心。只要对手的注意力稍有分散,他就用并不低浅的修为以及隐藏得绝妙至极的暗劲,抓住对手迷惑的一瞬间出招,以最少的功力、最大的效率、最高的可能性将对手击败。

“秦月杰的功力并不弱,还想出这么狡猾的战斗方法,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好吧,既然明白你的套路了,我今天也陪你玩玩。”天逍狡黠地笑了一笑,一挥手接连刺出五、六剑,同时大声说:“原来你喜欢晓敏师妹!那好吧,我把你介绍给她,追不追得到她还要看你自己努力喽。”

“什么?”秦月杰被天逍的话吓了一跳,刚才他说喜欢朱晓敏,其实是为了搅和天逍的注意力,而且他是低声说的,台下的人根本听不见。这下倒好,被天逍大声嚷嚷开来,恐怕自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果然,台下众人刚才光看见秦月杰凑近天逍,嘴唇在动,但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现在所言内容被天逍曝光,他们立刻对着秦月杰七嘴八舌地吆喝了起来。

“小子,牙还没长齐呢就想这些啦?”

“竟然趁着比武拉关系套近乎,赶快把他轰下去!”

秦月杰满脸通红,什么也没说,只是飞速地挡下天逍的攻击,其实他的速度并不慢,他是故意让别人以为他的剑招很慢。如今为了抵挡天逍的攻击,不能再藏拙了。“我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秦月杰无奈得很,心道天逍怎么就这么大声嚷嚷出来了呢?

“哈哈,这小子脸都红了,真是有趣。”天逍边想边笑。

秦月杰挡下天逍攻向自己脚踝的一剑,抬头正好看见天逍嘴角的笑意,顿时一个念头在脑中冒出:“他是故意的!想用我的方法反过来干扰我,让我分心。哼哼,我可是这‘胡言乱语聊天干扰分心**’的创法祖师,哪能让你这么轻易就用同样的方法赢过我?”秦月杰也不再凑上来悄悄说话了,直接朗声道:“晓敏师姐花容月貌,如同仙女下凡,对她我只有倾慕之心,并无非分之想。倒是天逍师兄,我三师姐

姜毓馨清秀甜美、柔情似水,何况她当真是倾心于你,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舞出几朵剑花攻向天逍。

台下众位弟子中有几人的目光刹那间全都投向一名女子,其他不认识的人也明白了,那个女子必然就是姜毓馨。

姜毓馨的确是喜欢天逍,可是并没告诉过秦月杰。没想到她这个师弟古灵精怪,从平时姜毓馨的话语之间猜到了这一点。身为秦月杰的师姐,姜毓馨平时没少和他切磋,他这自创的‘胡言乱语聊天干扰分心**’也让她吃尽了苦头,秦月杰一出招就必定嗦一通,有时一句话里能带上两、三个“天逍师兄”,每每都把姜毓馨捉弄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但是姜毓馨万万没想到,秦月杰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大声咋呼出来了。这下可好,丢大人了,姑娘家脸皮薄,大家都看着她,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好你个臭小子,想干扰别人也不能拿我的心事出丑啊!等下台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天逍一听就明白了,秦月杰明显是报复自己刚才对他的捉弄,千万不能吃他这一套。于是一边破开秦月杰的剑花,一边说:“我会好好考虑的。事情要慢慢来。我们先办完你的事,再来忙我的。晓敏师妹其实脾气很好,由我来牵线搭桥,肯定没有问题。如果以后你从心所愿,可不要忘记了我这大媒的功劳。”天逍话音刚落,突然感受到台下某处投射上来一道尖利得要杀死人的目光,心里一颤,想道:“惨了,回去之后晓敏这丫头是不会放过我了。唉,为了跟他斗嘴,也只有对不起她了……”

秦月杰脸皮也厚起来了,回答:“那我接受天逍师兄的好意。不过今天晚上,你可不要忘记赴我姜师姐千河亭之约……”

话还没说完,大家又齐刷刷地看向姜毓馨。姜毓馨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急得连声喊道:“假的!假的!他在胡说八道!”

“哈哈……”众人哄笑起来,连观战的九长老和十长老都忍俊不禁。

九长老娄赋昕大笑:“没想到这两人一边武斗还一边‘文’斗,哈哈,不知道谁最后能赢?”

十长老刘云卫也是笑眯眯地捻着胡子回答:“不管是谁,都算我太清宗‘文武双全’的奇才!”

天逍如今也彻底掌握了这‘胡言乱语聊天干扰分心**’的精髓,秦月杰更是精于此道。如果沉默不语,任凭对方高谈阔论,那势必会被搅得心烦意乱、焦躁不安。于是两人都里八嗦地胡说一顿,企图干扰对方的心念,又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中了对方的言语撩拨,于是两人联袂在战台上演了这场“文争武斗”的好戏,惹得台下笑声不断。

一边琢磨要怎么攻击,一边随着对方的剑招反应该如何防御,又一边思考着如何用更加不着调的语句干扰对方,还一边提醒自己对方说的都是废话。如此一心四用,比单纯的打斗更累。

终于,在即将到达酉时之际,这一场经久大战分出了胜负。一心多用的天逍艰难地拿下了同样一心多用的秦月杰。秦月杰最终并没有输在天逍的言语干扰上,而是灵力耗尽后输在了剑招之上。天逍气喘吁吁地站在台中央,衣服破破烂烂,伤口洇出丝丝血迹,手里提着松纹剑,剑锋直指瘫坐在地上的秦月杰的额头。秦月杰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衣服被划得破烂不堪、血迹斑斑,幻柳剑也掉落在一边。

两人都累得口干舌燥,这场打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两个人也胡谈乱侃了近一个时辰。从个人感情谈到师兄弟之情,再谈到师徒之情,谈到诸位长老,太清宗,太清祖师,其他宗门,白剑祖师……两个人差不多在一个时辰内一起回顾了修仙一道的整个发展历程。如今分出胜负的一刻,两人倒沉默了。

秦月杰从地上爬起,和天逍一齐走下战台,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字:“水!”立刻,两杯香茶递上。两人都是一口喝完,不够,满上,再一仰脖,还不够,继续满上……比武本来就消耗体内水分,又不停地说话这么久,天逍和秦月杰干渴得就像刚从沙漠中走出来一样,嗓子都快要冒烟了,一口气喝了十来杯茶水,两人才缓过劲来。

秦月杰走过来,拍拍天逍的肩膀:“我这‘胡言乱语聊天干扰分心**’还是第一次遇上对手,师兄你学得可真快。咱们俩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这次我是输在剑招上,但咱们俩的口才还不曾分出胜负。下次有机会,定要再来比过……”秦月杰好像很不甘心。

“我承认你口才好,行了吧?跟你打真辛苦,我可不想再受罪了。”天逍想想都觉得累,这哪里是比武,简直就是精神折磨。

秦月杰原本还想再说两句,结果身后走出姜毓馨,揪着耳朵把他拽走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四月二十三日,是元婴战的第三轮,天逍和天遥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四强之战,一直在竹园内运息调理,恢复状态。萧立英在获得胜利挺进第四轮之后,特地来竹园探望了天逍。天逍和秦月杰的那场称得上世所罕见的一战,早已在宗门内传开了。

四月二十四日,又是一个休息日。这一天在正殿,公布了二十六日和合四强战的对战表。一看卷轴,天逍和天遥都皱起了眉头。

第十八章 逍遥之战

四强战,场地就要从五座对战台挪到当中的主战台炎黄战台之上了。二十四日那天,大殿前,众位弟子正看新张贴出来的四强对战表。太清武会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场场比武都十分引人注目。因此四强战开始,一天只进行两场比武,上、下午各一场。

“四月二十六日,辰时一刻,炎黄战台,欧阳放对战田敬康。未时一刻,炎黄战台,何天逍对战何天遥。”

看到这个抽签结果,弟子们议论纷纷。能闯进四强的弟子,必然有一番本领,所以四强战肯定是场场精彩。不过大家更感兴趣的是,何天逍和何天遥这对并称太清宗两大天才弟子的兄弟,终于在最终决赛之前相遇了。天才对天才,本来就是兄弟,拜的还是同一个师父,到底最后谁能胜出?这个悬念牵动着不少人的心。

只有四人分组,天逍和天遥对上的几率其实是挺大的。两人虽然有些心里准备,但真看到对战表时也皱了皱眉头,正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兄弟俩都不愿放弃这个正式一拼高下的机会,但是又担心剑招无眼,伤了对方。两人默默无语,朱晓敏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三个人一路无话,回到了竹园内。

余瑞江正站在院中。“怎么?知道下轮要兄弟相斗了,就这么颓丧?”淡淡的声音响起,余瑞江转过身来,看着心事重重的两人,“你二人能以和合中期的境界,一直闯入四强之争,着实令为师十分自豪。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更强吧?下轮你们无须担心重伤对方而不敢出手,你们两个的水平我心里有数,到时诸位长老悉数到场,恢复伤势的丹药也会准备妥当,赛后还有两天可以休养,你二人大可安心放手一搏。”

余瑞江哪能不明白两个徒弟的心思?有了师父的保证,天逍和天遥心中也坦然多了,以师父即将达到大乘境界的修为,怎么可能让两个和合境界的爱徒你我相伤呢?

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天逍和天遥互相对望着,眼神中满是激动,兄弟二人在修仙之道上一路高歌猛进,但从未正式较量过。如今,两人心中都燃起无穷的战意。

两位天才师兄要来一场龙争虎斗,朱晓敏感觉自己的心也开始紧张激动起来。

何天逍对战何天遥,这个消息在太清宗门内迅速传播开来。虽然四强中的另外两名弟子也很厉害,他们都已进入和合后期很久,估计离境界突破不远了,但论名声,他们还是比不上逍遥兄弟二人。所以,弟子们更关注下午那一场比试。

这两天的夜里,天逍破例没有前去魔隐洞修炼《煜天刀典》,大战在即已不容分心。天遥在练剑时一扫平日里轻松的神情,脸色十分凝重。朱晓敏也不敢再整天嘻嘻哈哈地和两位师兄聊这聊那了,生怕影响到两人的状态。

在这个让人神经紧张的时期,唯一比较欣慰的是,大师兄韩明飞在数日的闭关修炼和冥想之后,终于顺利地突破了空冥境界,升入了洞虚境界。

洞虚,已是炼神还虚的最后一个境界。踏入这个境界后,一般的修仙者需要苦修十五年左右,才有望冲破瓶颈进入炼虚还真层次。提升境界相对容易,提升修炼层次可就难多了,因此,三大层次,一共有三道槛。其中当然是从一介凡人到筑基成功这个槛最容易迈过,后面的和合到元婴、洞虚到寂灭,那都是要看天时、地利以及自身感悟的。

所谓天时,是指修炼时间的积累,不修炼出足够的灵力,是不可能让修仙提升一个层次的。而地利则容易理解,洞天福地,灵气浓厚的仙家之境自然有助于突破。最后这个自身感悟则是最难的条件,毕竟要达成前两个条件还算比较容易,而感悟则是看人的悟性,悟性高则耗费时间短,反之则长。

韩明飞如今踏入洞虚,俨然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在年轻一辈弟子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因此,余瑞江一直喜上眉梢,可见他对大弟子的修炼成果很是满意。这也使得竹园中严峻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转眼之间,两天过去了,炎黄战台终于迎来了和合期的四强战。上午那一场欧阳放对战田敬康的比赛,众人也都去看了。两位参赛者的修为果然不同于天逍、天遥前几轮的对手。他们都是擅攻之人,一场仿佛不要命的对攻大战,“乒乒乓乓”地打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拼得满身是伤,血流不止,实在是难分胜负。再继续打下去对两人伤害太大,因此长老们一致同意让两人停战,判场面上稍占优势的田敬康胜。欧阳放不服,硬要继续比过,最后李原啸亲自出面劝阻,并承诺即使最后欧阳放得了第四名,宗门也会奖赏给他高级丹药,他这才放弃。于是第一场比试,田敬康获胜,他可以进入最终决战。这样一来,他至少也是第二名,所以尽管伤痕累累,他还是笑逐颜开。

众弟子看得大呼过瘾,议轮纷纷,第一场四强之战就如此精彩了,下午的那场可谓全宗瞩目的第二场四强之战还能差得了?众弟子甚至都不愿离开占下的位置,情愿一直等到下午开战。

老天仿佛也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比试动容,中午过

后就飘起了雨滴。渐渐的,雨越下越大,弟子们就这么冒着大雨守在台下,一个都没有离开。

中午回竹园短暂地休息过后,天逍和天遥一起来到了炎黄战台。正在谈天的弟子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目睹两人登上战台。没有一个人说话,耳边只有“哗啦啦”的大雨声。

天逍、天遥两人心照不宣,一起抽出了背上的仙剑。两人是兄弟,当然不用自我介绍了。他们缓缓提剑,大雨打在剑上,发出“叮叮”的鸣响。台下的众人屏息凝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场面。

天逍双眼一闭,随后陡然睁大,手臂横挥,松纹剑就带着一道蓝色的光芒,朝着天遥疾速而去。这场举宗注目的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天逍虽然分出时间修刀,但是练剑的修为丝毫不比天遥差。脚下步伐飘摇,却不影响速度,剑光刚到,人影随至,手腕连抖,一连串的剑影攻向天遥。

天遥也是迅速挥起古定剑,剑法分毫不乱。两人平时一起修炼已久,练的又是同一套剑籍,因此对对方的套路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中的仙剑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挥舞着,一片片的剑光剑影中夹杂着因为速度太快而显得略微有些模糊的身影,密集的仙剑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响亮。

台下众弟子已经目不暇接了,全场鸦雀无声。这还是和合中期的实力吗?上午那场和合后期的对决也没这么夸张啊,多么熟练的剑法,多么惊人的速度啊!

松纹和古定两把仙剑的品质可以说是完全相同,估计它们从欧冶梓祖师手中出世之后,这也是头一次处于对立相争的态势。

长老席上的余瑞江很是满意,两大弟子从《源影剑籍》中所学,已经到了融会贯通、精益求精的地步。

场中最高兴的人要数宗主李原啸了。平时光听余瑞江说两个外孙修仙多么有天赋,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目睹两人如此有出息,李原啸激动不已,在苦命的女儿、女婿惨死后,他唯一的牵挂就在这两个外孙身上。

台下的女弟子们,一个个都兴奋得两眼直冒光,不用问,观看这场对决的女弟子大部分都是天逍、天遥兄弟二人的仰慕者,这一点也让不少男弟子羡慕不已。

“大师兄,二师姐,我头一次看见这样一对对手。相比之下,我的《源影剑籍》修炼得还远远不够……你们说,他们俩谁会赢?我好紧张啊!”朱晓敏此刻非常矛盾,台上两位都是疼爱她的师兄,她也不知道希望谁赢才好了。

韩明飞道:“小师妹,这场对决其实已经超越了招式和技巧的范畴了,两位师弟尽皆天资纵横,才华横溢,能将剑籍修炼到如此程度,让我这个当师兄的也十分汗颜,想我当年和合中期时,可比两位师弟差上许多。这场比斗,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失败者。”

唐君荷也道:“师兄所言极是。我觉得不管最后天逍和天遥拿到第几名,哪怕是第四名,宗门内也应该给予奖励。毕竟水平摆在那里,如果就因为抽签不好而没能进入前三,不能获得奖励,那有失公平。”

“这才多久啊,没想到当年那两个小家伙如今都这么厉害了。不敢想象他们以后能达到什么程度……”萧立英感叹。

大雨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天色也越来越暗,所有人的衣衫早已湿透。茫茫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台上那蓝、绿两色绚烂的光芒。

对战正处在紧要关头,台上的两人专心致志,在他们眼中,大雨和台下众人好像都不存在似的。天逍横跨左移,同时右手持剑连挥,数道剑光仿佛不分先后,同时冲着天遥的方向而去。

天遥右脚擦地,身体猛地向左后方转开,避过了这窜连击。按照《步天剑歌》所写,“一步一剑,是为眼前。”与其拼力相抵,不如避其锋芒。避过剑光之后,他鹞子翻身高高跃起,天逍当即左脚用力一跺,青云直上追天遥的身影而去。

天遥在空中上升势头将尽时,腰部用力,头冲下,脚冲上,整个人倒着向下,古定剑正对着跃上来的天逍攻去。天逍横剑抵挡,同时翻手挥剑斩向天遥的手臂。天遥轻巧地扭动身体,往旁边翻挪了一段距离,并急坠至天逍所在高度,疾出数剑挥出一串剑花。天逍连忙往后翻身,背过手来划出几道长长的蓝色剑光,将古定剑挥出的绿色剑花分割开来,然后借翻转之力正过身来,面对着天遥。两人从空中一路拼剑下落,落地后又疾速横向移动,因为速度极快,大雨落在两人的身上和剑上,激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突然,冒出了“哧”的一声,这明显是有人中剑的声音。天色太昏暗,两人身影模糊,台下众人看得都不是十分清楚。到底是谁受伤了?台上的两人并没有停止,剑器交鸣声依然持续不绝。众人已经能看出,台上的积水中已经明显多出了一抹深红的血色。

打斗愈发激烈,“哧哧”的中剑声音也时不时响起,两人身上滴落的水滴中混着红色,看来两人皆已挂彩。

女弟子们口中惊呼不断,而男弟子们

则是一连片的叫好声。天才与天才的比试,就是比别人精彩。

在剑术招式上两人势均力敌,在身法速度上也是难分胜负。那么耐力素质又如何?从未时一刻开始比试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天逍和天遥两人的步伐速度丝毫不减,挥剑力道也不见减弱。两人从小跟随父亲修炼身体,根骨优秀,锻炼勤勉,耐力自然是不必说。

如今两人除了拼剑之外,左手也不闲着,探手成掌、成拳、成指,同时搭配用剑的心法,将手也当作剑器一般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

“我的天啊!还能以手当剑!如果我对上他们,别说是松纹和古定两把仙剑了,即便是用这‘手剑’,我估计也会输得找不着北!”一名弟子瞪大双眼,惊讶万分,自叹不如。

“哼,我天逍师弟和天遥师弟的本事,岂是一般人可比的!”一名美貌的女弟子闻言后,不屑地说道。

“人家认识你么?还叫得那么亲密……”又一名女弟子鄙夷道。

“都别吵,快看台上!”有人不耐烦地喊。

炎黄战台中央,天逍和天遥已经停手,互相对望着。两人身上已是遍体鳞伤,所幸都是划伤,伤口不是很深,但是伤得多了血流得也多了,和着雨水一起,染红了满是破洞的衣服。两人刚定立片刻,脚下皆已凝出一滩血水。

天遥横握古定剑,对天逍笑道:“哥哥,这一场打得真是痛快!你我之间不分出胜负实在是有点儿可惜。你的伤势应该无碍吧?”

天逍亦笑道:“可不要小看我,这点儿伤又算得了什么?小心,我要攻过来了!”说罢,天逍和天遥又迅速缠斗在一起。

长老席上的李原啸有点儿坐不住了,两个外孙都这般好强,非要分出高下。倘若有个闪失,他还不得心疼死?李原啸焦急地望向余瑞江,余瑞江倒是镇定自若,一点儿都不紧张。“呵,倒是我想得太多了。如此天才的弟子,瑞江对他们的爱惜程度丝毫不弱于我,他这么镇静,想必是有所安排。”李原啸见余瑞江不慌不忙,自己也就定下心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两人身上。

天逍边打边想:“这样和遥弟打下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二人功力相差无几,仙剑品级旗鼓相当,修炼的剑籍都是同一部,彼此之间又这么熟悉。看来,要想获胜,必定要出奇招……”

其实天遥何尝不是这么想?但是说得容易,能获胜的奇招不是说想就能想出来的。

天逍整个右肩都火辣辣的痛,刚才被天遥斜刺里划出一道很长的伤口,从右肩膀一直延伸到右肋。因为右手要舞剑,所以动作一大,伤口就异常疼痛。“糟糕,这道剑伤已经妨碍我右手的使剑速度了,再这样下去必输无疑……偏偏伤在右肩……”天逍心里想着,不禁有些着急,伤口对他的影响比想象的还要大,“怎么办?伤口要是在左肩就好了,左肩……”忽然,一个念头浮现在天逍的脑海中,“对啊,可以用这一招!顺利的话,大有可能获胜,不过如果失败了,也就输定了……不管了,反正拖下去也是个输,用这招赢的可能性比较大!”

天逍打定了主意,瞅准天遥一剑斩来的时机,用松纹剑横着一拨,隔开古定剑的同时,身体向右微侧,左手一掌击向天遥的右肩。

天遥手腕回摆,用小臂迎着天逍拍来的左掌向上猛托。天逍的胳膊被撞高,露出左半身一大片空档,天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直接反手一剑刺向天逍的左肩。

按理,天逍应该迅速退后躲避剑锋才是,但即使如此,他后退的速度也比不上仙剑追来的速度,天逍这下势必要伤到左肩了。台下的韩明飞等几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这下天逍的劣势太大了。

可是,天逍并没有后退,反而微侧着身体挺肩向古定剑撞去,“噗哧”一声,古定剑深深的刺入了天逍的左肩,伤口顿时血流如注,顺着剑身汩汩冒了出来。

正安心看着比武的李原啸“腾”地一下从座上弹起,余瑞江也是瞬间瞪大了双眼,天逍此举无异于自残,倘若伤了重要筋骨,甚至废了整条左臂,那可怎么得了?

天遥大吃一惊,兄弟比试如果重伤一个,即使分出胜负也得不偿失。担心之余心中起疑:“怎么他没有躲开?”以天逍的能力,避开那一剑最多只是轻伤而已。惊讶之中,只见天逍身体带着剑尖向左猛转,整个古定剑被弯曲起来,同时,他右手中的松纹剑顺势向天遥斩来。

天遥顿时明白了,天逍用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招,故意让剑刺入肩膀,用身体弯曲剑身使得古定剑无法被抽出来,再用松纹剑攻击,从而赢得这场比武。他脑中灵光一闪,右手立即松开古定剑,古定剑柄顺弯曲之势向外弹开了。主动弃剑后,天遥也没有避开攻击,他扬起左臂挡住了松纹剑,顿时一阵剧痛,松纹剑切入了小臂,他不顾鲜血直冒,前跨一步,右手成掌刀,轻轻地放在了天逍的脖颈后面。

天逍左肩重伤,右手挥出那剑之后已经使尽了全力,现在只能大口喘息着,不能再战了。

第十九章 游龙探宝

“停!停!停!这场比试,何天遥胜!”李原啸急得一连吼出三个“停”字,一边宣布着结果,一边几步跨上炎黄战台,向天逍、天遥跑去。

天遥已经收回了手掌,将松纹剑拔出了伤口,搀扶着气喘吁吁的天逍,着急道:“哥哥,你怎么能用这一招呢?赶紧放松伤口附近的筋肉,我帮你把剑拔出来!”

天逍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不用奇招,就没可能赢你啊。你不也是用了同样的招数才获胜的吗?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碍。”

“胡说八道!什么叫‘没什么大碍’?天遥你让开,我来拔剑。你们两个当真胡闹!”李原啸既生气,又心疼。这两个宝贝疙瘩要是为了一场宗门内的比武落下什么无法治愈的残疾,实在可惜。

余瑞江紧跟在李原啸身后,作为师父,他心里当然也十分焦急。李原啸帮天逍拔剑,余瑞江就赶紧帮天遥检查手臂伤势。其他长老也陆陆续续来到战台上,大长老姚化空手里还拿着几个小瓶和包扎用品。这可是太清宗最有前途的两名弟子,如果还未出道就留伤甚至残废,那可真是宗门的遗憾。

李原啸仔细检查了天逍的伤口,发现并没有伤到筋骨和经脉,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只是皮肉之伤的话,凭着天逍的身体素质,辅以疗伤丹药,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恢复。他按住天逍左肩,右手紧紧握住剑柄,运力猛地一拔,天逍闷哼一声,古定剑带着飙飞的鲜血,从伤口中退了出来。姚化空连忙将一枚丹药塞入天逍口中,又将一瓶药粉洒在伤口处,然后为他包扎起来。

拔剑之后,李原啸连忙看向旁边的天遥。天遥左胳膊的整个小臂沿纵向被松纹剑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血流不止,看着甚是骇人。余瑞江检查过后,对李原啸点了点头,李原啸心中悬着的巨石这才落了地。

韩明飞、唐君荷、朱晓敏以及萧立英、罗海波和蒋齐高等人都跑上台去,连那个搞笑的秦月杰也跟在几人身后。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天空也稍微亮堂了一些。偌大的炎黄战台之上,斑斑驳驳到处都是一滩滩血水。精彩而又惨烈的战斗使得台下的弟子们依然处于震惊之中。刚才台上那片刻之间发生的事,不断回映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不少女弟子心急如焚,面露焦急之色,但又不好意思冲上台去,毕竟台上那些人和天逍、天遥都有交情,自己跑上去算是什么名堂?

“今天的两场和合战到此结束,大家都散了吧。”李原啸对众人道。

韩明飞和萧立英架着天逍,唐君荷还有红着眼圈的朱晓敏一起搀扶着天遥,一行人返回竹园。回房之后,天逍和天遥并排盘腿坐于床上。经过这场比试,两人将体内灵力几乎消耗得一干二净。

余瑞江坐在两人身后,度灵给两人疗伤。忽然,他睁开双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就在刚才,他左掌似乎感受到天逍的体内隐约还有另外一股功力,但忽然间又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逍的灵力没有用尽?不对,那股功力好像有点奇怪,可究竟怪在何处,余瑞江也说不清楚。难道是一时的错觉?余瑞江若有所思,继续替两人疗伤。

疗伤结束时天已经黑了,天逍、天遥兄弟再次服用了疗伤丹药之后,都沉沉地睡去了。

翌日,是元婴战的两场四强对决。余瑞江作为长老必须前去监战,唐君荷则去给萧立英助威,剩下的几人都留在竹园内。天遥左臂缠着纱布,行动甚是不便,天逍更是从左肩到右胯都用纱带厚厚地缠绕起来,整个上身完全动弹不得,好在有韩明飞和朱晓敏照顾二人。

“两位师弟,这次比试着实有些过头了。比武,本应以切磋为主,点到为止。你二人求胜心切可以理解,但是这样不顾伤残地拼命,岂不令宗主、师父和我们大家担心么?”韩明飞板着脸教训两人。

朱晓敏在旁边打起圆场:“好了好了,大师兄,他们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不要责怪他们了。眼下好好休息恢复伤势才是最要紧的。”

天逍点点头:“大师兄教训得是。我用那招的确是太鲁莽了,有欠思量。”

天遥也接口道:“我兄弟二人让你们担心,本就过意不去。如今又劳烦你们照顾……”

韩明飞叹了口气:“两位师弟不必如此。身为同门,我又是你们的大师兄,照顾你们是分内之事。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草率行事,宗主和师父可是倾注了很大的心血在你二人身上。”

朱晓敏道:“就是啊。大师兄说得对,照顾你们本来就是应该的,谁让我是你们的小师妹呢?”

几人相视一笑。竹园众人都是一家人。

唐君荷观战后回到竹园,带来了比武的结果:萧立英获胜了,但是也受了不小的伤,恐怕会影响到最终决战时的发挥。

二十八日这一天,天逍和天遥依然在静静修养。看样子,二十九日的三、四名决战,天逍是无法及时愈合伤势了。本来打算放弃比赛的天逍,却突然接到余瑞江的消息,下一轮天逍的对

手欧阳放已经主动放弃了比赛。按欧阳放的意思,以天逍原本的实力,两人胜负难说。如今他不愿乘人之危,反正宗门已许诺给他一颗高级丹药的奖励,他也就不在乎争夺前三的名次了,索性将第三名的位置拱手让给了天逍。

三十日又是休息日,在五月一日,将会举行本届太清武会的最后两场决战,上午是和合战,田敬康对战何天遥。下午是元婴战,萧立英将会对战一名叫做吕冥瑶的女弟子。

由于伤势未愈,所以天遥也决定放弃最后的决战,得知这一消息,许多弟子连叹可惜。李原啸和余瑞江倒是很满意,第一与第二的虚名本就是无所谓的,至于宗门的奖励,估计天遥也不是特别在乎。如此,最终决战只剩下了元婴战一场。

下午的元婴期决战,竹园众人都去看了。萧立英在前一轮受的伤果然有些重,而对手吕冥瑶虽然也有伤在身,但是状态明显好过萧立英。最终,萧立英在苦苦坚持了半个时辰之后还是败下阵来。至此,和合期还有元婴期的前三甲排名全部出炉。

李原啸向弟子们大声宣布:“此次太清武会,和合期三甲:第一名,田敬康;第二名,何天遥;第三名,何天逍。另外,宗内破例奖赏第四名欧阳放高级丹药一枚。元婴期前三甲:第一名,吕冥瑶;第二名,萧立英;第三名,严落亭。此七人于明日上午辰时来道德殿领取奖品。本届太清武会到此结束。”

一听到元婴期前三甲的名单,天逍、天遥和朱晓敏异口同声地轻声道:“居然是他……”

严落亭,三番两次讨好朱晓敏,都被朱晓敏以冷面奚落,没想到他还能进入前三甲。

在一旁调息的萧立英对几人说:“以严落亭师兄二十六年的修仙时间来说,才修炼到元婴后期,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毕竟是元婴后期,进入前三甲很正常。我虽然没有和他交过手,但是听说他好像在四强战时是故意输给吕冥瑶师姐的。原因么,自然不必多说。”

想起严落亭巴结朱晓敏时那副谄媚的模样,三人都心领神会。吕冥瑶虽然不比萧立英、朱晓敏这般美貌出众,但是也算面容姣好、气质不俗,估计严落亭对她也没安什么好心。

第二天早上,天逍和天遥一起去道德殿领取武会奖励。由于时辰未到,众人都等候在殿前。萧立英看见两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反倒是严落亭一见天逍和天遥的面,就热情地走过来寒暄,这让天逍和天遥惊讶不已,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戏。随后,严落亭又去和吕冥瑶攀谈。吕冥瑶听他说着,只是面露微笑,并不答话。

不一会儿,李原啸吩咐几人进殿,按照名次挑选奖品。田敬康挑选了剑籍的副本,天遥和天逍不缺仙剑,于是两人商量好,天遥选了上品仙剑,准备转送给蒋齐高,而天逍则要了那枚暴灵丹。萧立英也选了一枚沁华丹作为自己的奖品。

从这以后一连许多天,天逍和天遥都在静静地养伤,没有练剑。太清宗在这届武会之后,也逐渐归于平静,众弟子依然在各自的修仙之道上努力修练着。

李原啸时常去竹园看两个外孙的恢复情况。见伤势渐愈,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前段时期因为太清武会的关系,宗门内已经积攒下不少事务急需处理。转眼间半月已经过去,这一日,李原啸正在道德殿中阅读信函。

太清宗在青龙大陆各大州城内几乎都布有负责探听各方消息的弟子,这些弟子组成太清宗内的情报机构猎言堂,统归遣务长老周鸿语管理。猎言堂在青龙七郡各设一个分部,负责收集筛选本郡所有猎言堂弟子探听到的消息,并将其中重要的内容整理成信函,每周派人御剑送往太清宗。如今李原啸就是在翻阅本周刚刚送来的信函。

信函中大多数写的都是某郡的某宗派有什么大事发生,又有什么大的举动。毕竟对于太清宗这等修仙大派来说,掌握其他宗门的动向是十分重要的。

李原啸又拆开了一封信函,信封上赫然写着大大的“游龙”二字。不用说,这肯定是游龙郡的猎言堂分部送来的信函。李原啸看完信后,沉思了片刻,叫弟子传令让长老们都来道德殿。

半个时辰之后,长老们齐聚于大殿内。

李原啸对众人道:“诸位长老,方才我浏览了猎言堂本周送来的信函,其中游龙郡的信函中提到这么一则消息:据说,最近一段时日的夜间,游龙郡境内的绿云沼泽中偶有异光闪现,路过附近的修仙者还能隐隐感觉到天地灵气的波动。各宗派都在相传,这是天地灵宝出世的迹象。各大宗派可能都已展开行动,我看我们太清宗也该派遣几名弟子前往查探一番。”

大长老姚化空道:“是该去查探一番。绿云沼泽覆盖地域不小,人迹罕至的地方真有可能孕育出什么天地灵宝。天地灵宝极有可能是罕见的炼丹、铸剑材料,若能得到对宗门的好处不小。”

其他长老也纷纷表示赞同。

李原啸说:“既然如此,周长老,你看该派谁去比较好?”

三长老周鸿语捻了捻胡须,沉吟片刻,忽然展眉:“就派太清武会最后获胜的六人前去好了。这些日子估计他们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此番前去沼泽探查也算是对他们的历练。”

李原啸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倘若真有天地灵宝,到时争抢之人必定不少,光凭他们几个估计也带不回宝贝来。这样,我再派遣两名空冥后期的弟子暗中跟随,到时好应付其他夺宝之人。即使夺宝失败,至少也能保得他们几个周全。”

周鸿语道:“还是宗主考虑周详。那就这么定下,一周之后出发!”

……

游龙郡,地处青龙大陆偏西位置,绿云沼泽乃是该郡境内极为宽广的一大片沼泽,因为沼泽内树木、藤蔓密布,水色呈绿色,常年雾气缭绕,因此取名“绿云”。

绿云沼泽很少有人进入,沼泽深处更是人迹罕至。如今传言四起,有不少对灵宝有念的人结伴成队进入沼泽,所以沼泽边缘地带也一改往日荒凉,变得热闹起来。其实绿云沼泽距离最近的城镇延州也有些距离,但随着灵宝出世的消息传开,连延州的人都渐渐变多了,大小客栈、酒楼都是人声鼎沸、高朋满座,其中有不少人穿着统一的服饰,背负仙剑,显然,他们是各个宗门派遣来的弟子。

延州城内也有雪晴客栈的分店,作为闻名于整个青龙大陆的连锁客栈,如今早已经客满。此时正是晚上吃饭的时间,因此客栈大堂内所有的桌旁都坐满了客人,大家一边享用着美餐,一边互相闲聊着,聊的内容也不外乎是灵宝出世的传闻。

在大堂内西北角落的一张圆桌旁,坐满了一圈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人。这些人都身背仙剑,气宇不凡。旁边一张小方桌旁则坐了几名猎户打扮的中年汉子,其中一人稍显年轻,正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圆桌旁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秀美绝伦,气质高雅脱俗,在这个年轻汉子的眼里就是个下凡的仙女。觉察到年轻猎户投射而来有些无礼的目光,漂亮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美女蹙眉,猎户觉得她更漂亮了,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连同桌的猎户都觉察到了。其中一名胡子拉碴的猎户对着年轻汉子低声喝斥:“老四,别胡闹!没看出来那是修仙者么?再这么看下去,连命都没了!”

那年轻的猎户一个激灵,赶紧闷头吃饭,额上冷汗直冒。修仙之人只是不滥杀普通人,但若是惹恼了修仙者,要打要杀也在情理之中。一个男人,如此毫不忌讳地盯着一个女子看,别说她是个修仙者,就算是平凡女子,这也是极不礼貌的。好在那位女弟子身旁的几名男弟子都没有发觉到刚才猎户的无礼,猎户如今只希望女子不要怪罪自己。

看见猎户收回了目光,那位女弟子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夹了一口菜放到旁边的一名男弟子的碗里,微笑道:“天逍师弟,你的伤刚痊愈不久,多吃点儿好的补一补吧,食补也是很有效的。”

那名男弟子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连声称谢。在他旁边,也坐着一名俊朗潇洒的男弟子,他笑道:“雪晴客栈的饭菜还真是好吃。多亏了晓敏那丫头,要不我们得在野外餐风露宿了。”

桌子另外一边,也坐了两男一女。其中一名男弟子正在大口大口猛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另外一名男弟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也不吃东西,仿佛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最右边这名女子则饶有兴致的看着满桌的菜肴,时不时夹上一口仔细品味着。

这一桌人正是太清宗的弟子天逍、天遥等一行人。他们于二十天之前下山,今日刚到延州城。在出发的前一天,朱晓敏修书一封,让逍遥兄弟二人带着,说是沿途不管经过哪一座州城,只要有雪晴客栈,就给掌柜看这封信,他一定会给众人免费安排住处。作为雪晴客栈的创建者朱晴雪的亲孙女,这点儿权利还是有的。在延州人声鼎沸的特别时期,朱晓敏的信无疑是给众人行了一个大大的方便。

“严师兄,你怎么不吃?这菜真是可口无比,不尝尝实在可惜!”埋头猛吃的人正是太清武会和合期的头名,田敬康。他吃饱了以后,看见旁边一直未动筷子的严落亭脸色阴郁,故而询问。

在这一行六人之中,数严落亭的境界最高,资格最老,因此在下山之前,长老们吩咐几人要以严落亭为首,紧要关头得听从他的指挥。

“啊……哦,我不太想吃。”严落亭回答。他的心情确实有些糟糕。三名和合境界的人不会御剑,因此是由他和吕冥瑶、萧立英三人带着一路御剑飞来的。在路上的这二十天里,萧立英对何天逍、何天遥两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严落亭看在眼里,心中好生嫉妒,毕竟萧立英曾经拒绝过他。朱晓敏虽然对天逍、天遥二人也很好,但终归他们是师兄妹,关系好也属正常。可严落亭想不通,萧立英为何一路上对他冷冷淡淡,唯独对天逍、天遥二人百般温柔。更让他郁闷的是,就连吕冥瑶也不太和他说话,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第二十章 夜离弟子

其实说白了,太清宗里凡是眼界稍高的女弟子,几乎每个人都看严落亭不太顺眼。修仙二十六年才元婴后期,平日里总是装出翩翩公子的姿态去讨好漂亮的女弟子,果真是没什么出息。相貌英俊又如何?如此不求上进,和世俗的纨绔子弟也没太大区别。

严落亭可不这么想,他本来就小心眼儿,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原因统统归结在天逍、天遥两人身上。“占着朱晓敏就够让我生气的了,现在连萧立英也被你们勾走,唐君荷根本就是你们的二师姐,太清宗的三大美女,你们还想全都占齐了?没那么容易!”严落亭心里恨恨地想。

其他人哪知严落亭的心思?对于萧立英的热情,天遥还能处之泰然,可天逍就不行了,总是一副腼腆羞涩的样子。

“看来,天逍哥对萧师姐还真有点儿那个呢……哈哈!”天遥边想边乐。

“天遥师弟,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们也乐乐呀。”吕冥瑶微笑道。她不太理睬严落亭,对何天遥倒是很感兴趣,当初也是她抢着要带着天遥御剑飞行的。

“呵,没什么。明天还要办正事,大家今晚都早点歇息吧。”天遥笑着起身,回二楼的房间去了。

天遥一走,天逍赶紧也跟着去了。萧立英则拉着吕冥瑶出去闲逛。田敬康吃饱了就犯困,说想打个盹,也回房去了,只剩下了严落亭一个人。严落亭刚才提议陪同萧立英和吕冥瑶一起出去逛,但是被两人拒绝了。他独自要了一壶酒,一盅一盅地喝着,生着闷气。喝完一壶,自觉无趣,也回房去了。

第二天清晨,众人一起出了延州城,向着西边的绿云沼泽行进。

起初周围还是荒郊野外,不见人影,随着离绿云沼泽越来越近,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什么样的人都有,上至修仙弟子,下至村夫乞丐,男女老少都有。有的三两结伴,有的独自一人。

“天地灵宝出世,为何这么多不是修仙者的人也来凑热闹?妄想跟我们修仙者抢夺灵宝?大概都不想活了!”严落亭一直有着身为修仙者的优越感,对不是修仙者的人十分鄙夷。

吕冥瑶接话道:“严师兄,你这话就错了。宝贝本来就是有缘者得之。我们何尝不是来碰碰运气?”

严落亭不屑地哼了一声:“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使得到了灵宝,也要有命把它带走。”

吕冥瑶继续反驳:“如果真有灵宝出世,对普通人来说也没有太大用处。我想这些人多半是受雇于某些宗派的,毕竟人手多的话,寻找起灵宝来相对容易。若有缘带得灵宝回去,就可与宗派换取一些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再说各大宗派已经联合声明,修仙之人不得随意屠戮凡人,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人夺宝,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严落亭拉长嘴角,不再言语。一行人到达绿云沼泽边缘地带后,发现这里的人更多了。绿云沼泽西、北两面环山,是没有路可走的。南面是一大片洼地,树木密密麻麻,藤蔓缠绕在树与树之间,互相接连,想要在林中御剑是不可能的。另外水里浮萍、水草密集地生长着,乘船也甚是不便。因此,想要进入沼泽寻宝的人,都打算从沼泽东边水位较浅的地带进入沼泽区域。入口这里有一片相对宽阔的地方,人们正是汇集在此处。

“为何这些人都在此处逗留徘徊,不进沼泽?”天逍纳闷道。

“哟,我说太清宗这次派来的弟子是谁呢,原来是严师兄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太清宗一行人都转过身,只见几名身着杏黄色长袍的人一起走了过来。

打头的人是名男子,齐肩的长发披下,遮住了一只眼睛。他额前一缕头发竟然是白色的。此人眼睛不大,但目光很锐利,脸色十分苍白,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后面的几人面容稍显稚嫩,这一队人显然以此男子为首。

严落亭看到此人,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这不是李师弟嘛,想不到这次夜离宗派来的人是你。”

夜离宗?天逍和天遥猛然想起,在临出宗门时,李原啸曾经嘱咐过,太清宗与潜龙郡最大的修仙门派夜离宗一直交好。此番探宝,李原啸已传信与夜离宗主相约,同派弟子前来沼泽。因此李原啸告知众人,来到绿云沼泽后,先找到夜离宗的弟子,再结伴一同进入沼泽,倘若遭遇突发的变故,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宗派交好不见得宗门内弟子也交好。看情形严落亭和这名男子是互相认识的,但很明显,彼此之间不太对路。

旁边的一些人开始还往这里观望,一听两人口中冒出的“太清宗”、“夜离宗”字眼,就纷纷识趣地转过头去。这两个宗派响当当的名字,代表的是实力。这等称雄一郡的大宗,不是一般人可以惹得起的。

那男子忽然换了副谦恭

的表情,对吕冥瑶说:“吕师妹,这几位都是你的师弟和师妹吧。幸会幸会,我是夜离宗弟子李清扬,元婴后期境界。”说着,他侧身一让,指着后面几名夜离宗的弟子,又道,“此番我奉宗主之命,带着几位师弟和师妹下山探宝。宗主吩咐我等务必同你们结伴而行。进入沼泽后如遇危险,还望大家齐心协力。”

李清扬说罢,那几名夜离宗的弟子也都很客气地对着太清宗的几人拱手行礼。李清扬对严落亭阴阳怪气,对其他人倒是挺随和,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中听。见他这么有礼貌,天逍、天遥等人宽下心来,刚才听他对严落亭说话的口气,还以为他看不惯太清宗的弟子呢,现在看来,他仅仅是针对严落亭一个人而已。

互相行礼之后,吕冥瑶开口询问:“李师兄,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进沼泽,反而在此逗留?”

李清扬解释:“你有所不知,我们比你们早到一日,听这里的人说,自从灵宝出世的异动被人发现之后,这片地域周遭的州城就陆陆续续有人聚集到这里,并结伴进入沼泽,但是,进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来。消息传开之后,也有不少修仙者赶来,倚仗一身修为进入沼泽深处寻宝,可是,就连他们进入沼泽后同样不见出来。这事实在是蹊跷,因此我们也不敢冒然进入,只好候在这里等候贵宗弟子。那些人也是在等同伴来了好组队一起进入沼泽。”

听了这番话,几人都有点好奇。

“难道是沼泽里面有厉害的妖兽护着灵宝?那些进入沼泽寻宝的人都被妖兽伤了性命?”萧立英猜测。

“有可能。只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绿云沼泽深处有妖兽出没。具体情形如何,还要等进去查探后方可知晓。”李清扬答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又都是修仙者,不管妖兽多么厉害,自保肯定没有问题。做人就是不能太贪心了,那些凡夫俗子如果是因为贪宝而丢了性命,那也是咎由自取。”严落亭的口气一直是这么高傲。听到他这番话,夜离宗的几名弟子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既然严师兄这么胸有成竹,那就有劳在前面带路,引领我们。”李清扬又故意激道。

“哼哼,胆小鬼。师弟、师妹们,我们走!”严落亭振臂一呼,迈开大步向着那片密林走去。天逍、天遥等人紧随其后。李清扬让同宗那几名弟子在前,自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行十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绿云沼泽。

看到又有一队修仙者进入沼泽,空地上的人群稍有骚动,议论纷纷。不过,他们并非修仙之人,不敢跟着修仙弟子一起进入,更不敢自己进去探宝,只得继续等待还未赶到的同伴。

正走着,天遥小声地询问吕冥瑶:“吕师姐,原来你和严师兄都认识那个李清扬啊。”

吕冥瑶见天遥主动跟自己搭话,笑眯眯地回答:“是呀。我和严师兄以前曾经一起下山办事,当时也是和夜离宗弟子共同行动,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李清扬。”

旁边的天逍又低声问:“吕师姐,李清扬和严师兄似乎有些不和。这是为什么?”

后面的萧立英也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来细听。

吕冥瑶道:“这还真要归咎于严师兄。当初我们两宗弟子一起结伴而行时,夜离宗弟子内有一名美貌的女子。那位女弟子是李清扬的师妹。当时他们两人很是亲密,听别的弟子说,他们将来会结成道侣。”说到这儿,吕冥瑶顿了一顿。

萧立英笑了:“我大概猜到了,肯定又是严师兄去搅合人家的关系了,是不是?”

吕冥瑶点点头:“的确如此。当时严师兄看上那个师妹了,在同行期间拼命向那姑娘献殷勤,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讨好对方。看得出来,那个师妹涉世未深,见到严师兄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又受到如此猛烈的爱情攻势,没多久就深陷入其中了。于是,那位师妹狠心地离开了李清扬师兄,和严师兄在一起了。”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那后来呢?”天遥问。

吕冥瑶笑道:“严师兄的个性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他是个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人。那姑娘太单纯,严师兄将她追求到手之后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接下来严师兄就开始追求你们的立英师姐了,只是没追到手。毕竟萧师妹没有那个姑娘那么傻。”

萧立英不满地撇了撇嘴:“吕师姐,说严师兄的事,提我干嘛?那位姑娘后来怎样了?”

吕冥瑶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那姑娘感情受挫,心灰意冷,又无颜面再回到李清扬师兄身边。听说她后来封闭内心,一味苦修,再也没下山来,也再不谈感情之事了。”

天逍摇头惋叹:“人世间就是‘情’字恼人。有情时,幸福至极;无情时,伤人也是最深的。”

原本还一脸同情的萧立英听到天逍这么说,顿时

“扑哧”一乐,笑道:“你才多大呀,说得那么沧桑。你都没谈过情吧?还‘‘情’字恼人’呢,哈哈!”

天逍的脸红了,低头不再言语。

吕冥瑶和天遥也乐了,天逍为人成熟稳重,唯独面对萧立英时,就像小孩子一般。

吕冥瑶笑过之后,继续说:“当心仪之人被严师兄横刀夺爱时,李清扬师兄很是气愤。不过他也没有多加阻挠,我估计他是想着只要师妹幸福就罢了。可是后来听说师妹很快遭弃,他气不过,独自前来太清宗寻严师兄算账,最后被我们的李宗主好言安抚,送回夜离宗去了。当时李宗主对严师兄可是勃然大怒,罚他面壁思过,五年不许下山呢。”

天逍和天遥心中顿时回想起当初师妹朱晓敏上山后,李原啸说起当年和朱晴雪的那段感情纠葛时,脸上写满了沧桑和无奈。他在爱情上有过遗憾,难怪会对这种事如此生气。

“李清扬师兄回宗之后,本想好生安慰心灵受创的师妹一番,但那个可怜的姑娘自觉无颜面对李师兄,拒之不见。李师兄为此伤心欲绝,大病了一场,自那以后,身体状况一直欠佳。就连额前那一缕白发,也是当时悲伤过度一夜变白的。李清扬师兄,当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相比之下,我们的严师兄就……”吕冥瑶话没有说完。

萧立英接过话茬:“严师兄是个游戏情场的人。他好像只享受追求漂亮姑娘的过程以及追求成功的快乐,但是并不用心守护最后的成果。因此当初我拒绝了他,免得成为下一个受害的人。”

“所以我说还是萧师妹你比较聪明,呵呵。”吕冥瑶道。

“吕师姐,看最近的情形,严师兄对你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哟!”天遥开起了吕冥瑶的玩笑。

不料吕冥瑶听了,却转过脸来,盯着天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严师兄能像你这么优秀,我早就答应了。”

“呃……”反倒是天遥无言以对。

看见他那副尴尬的模样,吕冥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的心思我何尝不知?之前太清武会时,他还不是为了讨好我才故意输掉了比赛?我心知肚明,不过不点破罢了。他愿意讨好我就随他去,到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嘿嘿。”

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几位太清宗的道友,你们好!刚才李师兄没有向你们详细地介绍我们几个。我叫曹睿谦,前不久刚升入元婴境界。”从身后几名夜离宗弟子中走上前来一位,向几人搭话。接着,另外几名弟子也都走上前来自我介绍了一番。

“道友你们好,我叫毕琼芳,现在是和合中期境界。”一位女弟子腼腆地道。

“我的名字是伍彦桐,和合后期,见过各位。”另一位十分清秀的男弟子拱手道。

……

等几人自我介绍过之后,夜离宗此次派遣来的弟子境界层次如下:元婴期一共三名,除去元婴后期的李清扬和元婴前期的曹睿谦,还有一位叫做章忆蓉,是个元婴后期的冷艳女子。剩下三人都是和合境界,和合后期的伍彦桐,和合中期的毕琼芳,最后那名和合中期的男弟子叫做钟信翔。

天逍、天遥他们也都一一还礼,自报了姓名和境界。在修仙者之间,不是处于敌对态势的话,随意散开灵识查探别人修为境界是不礼貌的。

既然互相认识过了,大家就聚成一堆一起前行。当然,严落亭与李清扬依旧一前一后守护着队伍,并没有和众人靠得很近。

看得出来,夜离宗这几名弟子也是许久未曾离开过宗门,打破了面生的尴尬之后,大家都热情地交谈起来,聊聊彼此宗门内的事情。

天逍和天遥始终并排走着,夜离宗那位和合中期的女弟子毕琼芳走到两人旁边,鼓起勇气道:“何天逍、何天遥两位师兄,小妹我刚进入和合中期不久,对修仙还有点儿疑问。一直听闻太清宗的剑籍玄妙高超,不知二位师兄今后可否指点我一二。”

天逍和天遥还未开口,萧立英笑着答话:“毕师妹,先不说其他,你这两声‘师兄’叫得可是早了点儿。别看他们是和合中期境界,年龄可不一定比你大。”

虽然修仙之人是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可是知道修为境界后就能猜个大概了。毕琼芳疑惑地看着两人:“哦?修仙至和合中期境界,通常需要八年半。太清宗弟子天赋极佳,一般也需要八年左右。小妹不才,到现在修仙七年十个月。方才听萧师姐的口气,天逍和天遥两位道友好像修炼时间不长,有多少年?七年半?还是七年?”

天逍嘴角微微上扬,回答道:“萧师姐说得没错,我们俩的确该叫你一声毕师姐。”

毕琼芳眼睛一亮,欣喜地说:“那我就托大叫你二人师弟了。不过你们兄弟二人到底修炼了多少年?”

“六年……”

第二十一章 沼泽幽魂

太清宗自太清剑仙创派以来,一直在修仙宗派中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多年来风风雨雨,虽然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危机,但是太清宗一直不曾真正的衰败过。一是由于太清宗剑籍玄妙,二是因为太清宗收徒条件较为严苛,因此门下弟子根骨资质都是同辈修仙之人中的佼佼者。太清剑仙与夜离宗创派祖师夜离剑仙当年曾经并肩作战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因此,两宗弟子一直都遵循祖师之训,世代交好。

夜离剑仙使用的兵刃也是十八把绝世仙剑之一,剑名“青霜”,在仙剑谱中排名一十五位。可惜的是,夜离宗曾遭遇过一段动荡的时期,由于内耗严重,让外人乘虚而入,导致青霜仙剑被另一修仙大宗腾龙郡的赤日宗夺走。当时赤日宗正处于鼎盛时期,连太清宗也不敢直接公开与赤日宗叫板。在丢失了镇宗仙剑之后,夜离宗迅速衰败,一度在修仙界中销声匿迹。直到两百多年前,夜离宗出了一名惊才绝艳的修仙奇才,带领着夜离宗从赤日宗手中夺回青霜仙剑,这才使得夜离宗重新壮大起来。

不过,也因为这两场夺剑之战的缘故,夜离宗与赤日宗交恶。夜离宗与太清宗交好,而赤日宗与飞龙郡的冷月宗是同盟关系,因此后来这四个大宗长年处于两两一组互相抗争的局面。经过了两百多年岁月,宗门关系已然缓和了不少,门下弟子不至于见面就动手,不过依然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太清宗与夜离宗门下弟子一行共十二人,正在绿云沼泽密林中的小路上缓缓前行。

“六年?真的?”毕琼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快了吧?根骨一般的人,修炼六年后还在清灵境界呢!”

天逍道:“毕师姐,这个我们没有必要骗你,我和遥弟今年都是十八岁。”

毕琼芳直咋舌:“十八岁就修炼到和合中期……枉我还很钦佩宗内有些天才的师兄师姐,七年半、甚至是七年修炼至和合中期,跟两位师弟一比,那算什么呀?”

听到两人修仙时间如此之短,连一旁从不言语、冷若冰霜的章忆蓉也面露惊奇之色,仔细打量着天逍、天遥二人。其他几名夜离宗弟子更是对二人刮目相看,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不愧是太清宗,人才辈出,深感佩服。”身后传来李清扬的赞扬声,刚才毕琼芳那一声惊呼声音不小,连跟在队伍最后的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多人之中,也只有严落亭一人不太高兴。他修仙二十六年才是元婴后期,与天逍和天遥相比,实在是太慢了。

经过这次交谈,两派弟子之间熟络了些,大家边走边聊。从进入绿云沼泽的密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日了。虽然是晌午十分,可是由于沼泽内树木过密,所以光线依然很暗淡。

走着走着,脚下的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杂草。由此可见,这地方平时根本没有人来。再往沼泽深处去,树木渐渐稀少,但草地也变成了吸饱了水的软泥地,依然不好走。有些地方还有不小的水坑,水面往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水草和浮萍,一不小心就会踏入坑里,几名女弟子无一不怨声载道。

又走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众人终于发现一片稍微干燥一点的空地,遂决定在这里休息过夜。空地上有几个刨开的坑,里面有些树枝灰烬,看来之前也曾经有人在这里休息过。

点起篝火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旁冥想。

夜里,天遥轻声问天逍:“哥哥,我们进入绿云沼泽后,已经走了一天了,你可曾感觉到什么灵气异动?”

天逍摇了摇头:“一路上我都仔细留意着周围,没有发觉任何异常。不过我有个疑问,绿云沼泽宽广无比,但是毒蛇猛兽却很少,你不觉得奇怪吗?”

“岂止很少,是压根一只都没有。而且,这里安静得有些人……”天遥环顾四周,略显不安。

的确,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就再没听见其他任何声音了。望向远处,黑压压的看不太清楚,隐约可见树影在微微摇动,整个沼泽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两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因为风中隐约传来女人幽怨的哭声。其他正在冥想的人也都听见了,纷纷睁开了眼睛,四处观望。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真是让人心里发怵。

哭声十分诡异,一会儿好像是从东边传来的,等转向东看时,仿佛又是从北边发出的,再转向北,又似乎是从背后飘过来的。几名女弟子都有些坐不住了,慢慢挪到一起,警惕地四下环视。男弟子们胆子稍大,纷纷抽出了仙剑。

“何人啼哭?”李清扬大喊一声。

“呜呜呜……呵呵呵……”幽怨的哭声突然转为阴森的笑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严落亭怒吼。

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飘飘摇摇,传入众人的耳朵:“绿云深处,切不可入。下地无门,上天无路……呵呵呵……”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几不可闻。

“休要装神弄鬼!我等皆是不惧!”李清扬又大声喝道。

之后,那诡异的女声再也没响起过,四周又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许久,毕琼芳打破

沉寂:“刚才的女声真是阴森恐怖,让人忐忑难安。该不会……该不会真是女鬼吧?”说到最后,她的话音略有些颤抖。此地异常偏僻,幽幽的奇怪女声的确让人容易将其和鬼魂之类联系在一起。

李清扬稍微皱了皱眉头:“不必惊慌。我等修仙之人,难道还惧怕鬼魂不成?”

“堂堂夜离宗弟子,竟然会怕鬼,当真可笑。李师弟,你们夜离宗弟子也不过如此嘛。”严落亭满脸不屑地奚落。

“你……”李清扬一时语塞。

严落亭也不顾夜离宗弟子恼怒的目光,继续说道:“鬼魂之类,在场的各位哪个曾亲眼见过?只不过听见几句女人说话,就害怕这等莫须有的东西,难道要打退堂鼓不成?在我看来,鬼魂之类的都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毕琼芳定了定神,嗓音也恢复了正常,对严落亭道:“严师兄见多识广,胆识过人,琼芳这样的胆小女子自愧不如。既然你认为鬼魂一说是子虚乌有,那不知对刚才的女声有何看法?”

“要我说,多半是其他寻宝之人,担心发现灵宝后争抢不过我等修仙者,所以才想出这种无聊的把戏,妄图吓退我们。哼哼,躲躲藏藏,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必是鼠辈所为,何足惧哉!”严落亭的口气慷慨激昂。

吕冥瑶难得点头赞同严落亭一回:“严师兄所说不无道理。今夜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大家冥想时小心注意周遭环境。”

这一夜众人精神紧绷,时刻不敢掉以轻心,可直到清晨,都没再听见那幽怨的女声。白天时虽然沼泽中昏暗无光,但好歹比晚上亮堂许多,再者白天也没有夜晚的阴森寒冷之感,所以几名女弟子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休整完毕,众人继续向沼泽深处前进。

说起来,沼泽深处从未有人去过,众人也只是循着一个大概的方向而已。头天进入沼泽半日之后,就已经没有路可走了,之后一行人一直是边开辟新径边前进。除了昨夜露宿的空地有篝火的残烬,一路上再没看到有人经过的迹象。

严落亭依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经过昨晚那诡异的女声骚扰,他变得小心了许多,剑不离手。大家也不像昨天那样嘻嘻哈哈地聊天了,一个个默不作声,静静地前行。

沼泽里还是一片寂静,听不到鸟声,也听不到虫声,这种寂静实在是太熬人了。

天逍猛然站住,皱着眉头,大声问:“各位,不知是我眼花还是什么,你们看前方最远处,透过树木间的缝隙,是不是能隐约看见绿色的东西?”

听天逍这么一说,大家顿时紧张起来,纷纷举目远眺,可沼泽里的视野实在是太差了,远处的情景始终是模模糊糊的。众人驻足看了一会,什么都没看见。

严落亭啐道:“明明什么都没有嘛,大惊小怪的!”

大家都轻轻舒了口气,可刚准备继续前进时,天遥又忽然道:“不对!真的有绿色的东西,我也看见了!”

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两个人都说看见了,那应该真是有什么东西。可是无论其他人怎么看,都看不见天逍和天遥所谓的“绿色的东西”。

“我们怎么都看不见?就你们俩能看见?再好好看看清楚!”萧立英道。

“真的能看见,就在树的缝隙里,绿色的,好像……好像是……”天遥睁大眼睛努力辨认。

“到底是什么?真是急死人了!”吕冥瑶着急地问。

“也许是某种烟雾吧,好像还在飘动……”天逍也在极目远眺。

“没错,一股朦朦胧胧的烟雾。”天遥道。

严落亭十分不耐:“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一惊一乍、疑神疑鬼的,沼泽里有雾有什么稀奇的?”

吕冥瑶道:“严师兄见过绿色的雾吗?再说,为何我们都看不见?难道是……你们二个看得比我们远?”说着,她看向天逍和天遥。

“有可能。我最远能看到前方一里左右的那棵粗水柳的地方,那里没有绿色烟雾。”萧立英道。

天逍、天遥对视一眼,有些惊讶,天逍说:“看来吕师姐说得没错,那绿色的雾离我们大概有一里半左右的距离。”

萧立英惊奇:“沼泽中的光线这么暗,你们竟然还能看得那么远?而且还看清了雾的颜色?”

兄弟俩一起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真有烟雾,我们就过去瞧瞧,反正总要向沼泽深处走的。那烟雾颜色蹊跷,大家小心。”李清扬道。

于是,众人继续行进,果然,大约走了半里路左右,其他人才看见了前方隐隐约约的绿色。

走了没多久,这次是天遥忽然站住了。他紧了紧鼻子,大声道:“大家停!此处气味有些不对劲!”

闻言后,其他的人都抬起头,向空中仔细地嗅了嗅。

“又怎么了?我什么都没闻到啊!”这次严落亭的口气没刚才那么强硬了。

天逍也说:“的确有一丝非常淡薄的辛辣气味,感觉不太舒服。”

天遥想了想,猜测:“我估计是沼泽里的瘴气,源头就是前面那片绿色的雾。”

“辛辣刺鼻的气味确实符合瘴气的特征。”李清扬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我这里有几颗露凝丹,服下后可以抵御瘴毒、草毒、虫毒、蛊毒

、尸毒、丝毒、花毒这天下七大毒之中较常见的毒物,持续时间有整整二十四个时辰。”说完,他给夜离宗的每名弟子都分了一颗露凝丹,然后对严落亭冷笑:“严师兄,太清宗应该不会小气到连露凝丹都不给吧?”

严落亭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我这里,还有吕师妹、萧师妹那儿都有,不用你费心。”

露凝丹,顾名思义,是采取清晨时分花叶上的露水,掺进桔梗、川贝、熊胆、雄黄等诸多解毒药材,再加上十几片凝霜花瓣,捣成药泥后炼制而成。露凝丹的药效惊人,小小的一颗丹丸竟然能够抵御好几十种毒。可惜原材凝霜花只生长于高山顶上的雪地之中,数量较为稀少,一朵凝霜花也只生四片花瓣。因此这种丹药也只有大宗派的重要弟子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粒。

丹丸呈浅蓝色,一入口中,一股淡幽幽的清甜味直冲脑门,使人精神为之一振。刚才天逍、天遥感觉到的那略微一丝辛辣刺鼻之感,在这股劲道极大的清甜味的冲击下,已经彻底消失了。

服下了露凝丹,大家不再担心沼泽里的瘴气,继续前行。

“天逍、天遥,我发现你二人的感知能力好像超乎常人,这是为何?”萧立英边走边问。

两人一起摇头。

“算了,不必深究。感觉敏锐是好事,有时能提前发现危险,趁早防备。”吕冥瑶回过头道。

众人离那片瘴雾越来越近,绿色已经浓郁得很明显了。这里的视野更差,十几步之外就已经看不清楚了。

“大家两人一排,前后跟紧,和合境界的人都在当中,我们要踏入这片迷雾了。”严落亭大声道。他和吕冥瑶在前开路,李清扬与章忆蓉殿后,其他人也时刻注意着左右两边,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恶劣的环境也让众人的心情紧张起来,再加上一直没有看见其他人,这飘荡着毒雾的密林总让人感觉很危险。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毕琼芳突然一不小心踩进淤泥里,弄脏了鞋子,心情变得愈发焦躁,嘴里也嘟嘟囔囔的。

严落亭猛然站住了:“嘘,别出声,大家听!”

那幽怨的女声再次出现了:“绿云深处……不可入啊,不可入……但你们还是来了……来了……啊哈哈哈!”

“刷”的一声,所有人都抽出了仙剑,警惕地瞪大眼睛四下张望,可浓浓的绿雾中依然不见任何人影。那女声笑了几下,又听不见了。

“真可怕,我快受不了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毕琼芳小声咕哝。

李清扬火了,那是人声也好,鬼叫也罢,怎么老是不现形呢?好像在故意吓唬他们一样。他力运丹田,猛吸一口气,大声吼道:“给我出来!”

喊声渐远渐消,声落之后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严落亭道:“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吓唬我们,大家可不要着了她的道!装神弄鬼的家伙,等被我抓住,定要她好看!大家都持剑在手,继续往前!”

走着走着,打头的吕冥瑶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咦?这是什么?”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看去。

脚下的淤泥里赫然陷着一只手,一只人类的右手!

“啊”毕琼芳惊呼一声。

“镇静!一只断手有什么可怕的?”李清扬道。

“李师兄,可不只是一只断手,你看那边……”伍彦桐的声音有些颤抖。

顺他所指,斜前方有一个浅坑,坑里竟然满是碎尸!有碎肉,断掉的胳膊、小腿,半截的身体中腐烂的内脏也清晰可见,还能看见几个血肉模糊的头颅,惨不忍睹。

几名女弟子忍不住干呕起来,看腐烂的程度,那些碎尸已经堆在此处好几天了,因为众人都服下了清甜的露凝丹,所以刚才都没闻到腐肉的恶臭。

男弟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相对强一些,面对这令人作呕的景象,天逍紧皱眉头猜测:“这些很可能是在我们之前进入沼泽的人,不知道被谁所杀,然后分尸丢在这里。”

天遥靠近坑边,仔细看了看尸体:“这些伤口有些怪异。死者衣着不像是修仙弟子,如果是被人所杀,无非是刀剑之类的兵刃,那么伤口应该是平整的。可是你们看这些尸块,伤口参差,还都是碎肉,好像……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断骨处也像是被啃断的……”

刚刚站起身的毕琼芳听了天遥所说,立刻又蹲下去干呕,萧立英拍了一下天遥的后背,埋怨道:“你怎么越说越恶心!”

李清扬道:“此言不假,伤口的确不像是利器所伤。应该是被什么野兽啃尸了。”

吕冥瑶纳闷:“可是从未听说绿云沼泽中有什么吃人的野兽出没啊,我们进入沼泽快两天了,不是连一只虫子都没见过么?”

李清扬轻轻摇头:“看不见的,才更可怕。我们不要在此处逗留太久,如果碰到吃人的野兽,大家务必将其击杀,不可让它继续害人。我们走……”

话音未落,旁边的树上突然蹿下一道黑影,疾速向距离大树最近的曹睿谦冲去。

“当心!”章忆蓉大喝一声,曹睿谦的反应很快,侧退躲开了黑影,立即挥出一剑反击。

那黑影十分灵巧,轻轻一跃,就从剑锋上空跳了过去,落在不远处,转过头来,众人这才看清黑影的脸。

第二十二章 神秘女子

从树上突然蹿下来的黑影竟是一头豹子。它约有大半人高,浑身上下漆黑如墨,眼睛大如铜铃一般,紧紧盯着众人。它身体修长,尾巴很粗,四肢雄壮有力。此时它的两只前爪正使劲抓着地面,后腿一前一后弯曲成弓形,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这是头追风云豹,不会错的!它性情凶残嗜血,堪比洞虚后期强者,我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李清扬焦急万分。

追风云豹可是相当罕见的妖兽。和五年前天逍、天遥遇到的那头啸月天狼一样,追风云豹也已经超出了野兽的范畴,属于妖兽一类。天下间最强的妖兽有狮、虎、狼、豹、熊、蟒、鳄、雕八大类,追风云豹在豹类妖兽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凶猛,速度极快,来去如风,故而得名。在妖兽之上,还有传闻中的凶兽,据说乃是天生地孕,但从未有人见过。

眼前的这头追风云豹丝毫不惧浓郁的瘴气,龇牙咧嘴地朝众人低声咆哮着。大家都惊呆了,从进入沼泽到现在什么鸟兽虫鱼都没见到,没想到在这片瘴雾地带里竟如此不走运。那些碎尸的伤口究竟为何呈被撕咬状,如今也显而易见了。

“追风云豹的口涎中含有剧毒,被它咬了必死无疑,我和严师兄暂时拖住它,大家赶紧逃走吧,能逃得几个是几个。孽畜,看剑!”李清扬说完就率先攻向追风云豹。

严落亭的脸色很难看,他刚才是想立即逃走的,可是李清扬说的那番话等于把他也拉下水了,他现在不好意思逃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追风云豹咆哮一声,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蹿向迎面而来的李清扬。李清扬没想到追风云豹的速度竟然快到这种程度,刚才它从树上跃下偷袭曹睿谦的速度竟然还不是它的极限,真正打斗起来才显示出豹类妖兽王者的风范。

“罢罢罢!”李清扬面对迎面而来的利爪,干脆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脑中竟然闪过从前那个温柔可爱的师妹。

“嗖”的一声,锐利的风啸擦过李清扬的耳根,紧接着,传来了追风云豹愤怒的低吼声。

李清扬睁眼一看,追风云豹已经退到一边,低头舔着前爪,爪端已有一丝血迹。它身前的地上多了一把红色的仙剑。

看到这柄仙剑,李清扬大喜过望,转身喊道:“王师兄,你来啦!”

众人回头一看,从十几步外的绿色瘴雾中,接连出现了四道身影。为首的一名男子卧蚕眉,丹凤眼,皮肤很是白净,颌下三缕长须,穿着夜离宗的黄色长衫。听到李清扬的招呼,他点了点头,朗声安慰众人:“诸位师弟、师妹,莫要惊慌,有我们在,那孽畜伤不了你们。”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正是他将仙剑用力掷出,挡开了追风云豹的利爪。看得出那柄红色仙剑的品质不低,仅凭这下飞掷就伤了追风云豹。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天遥十分欣喜。

那四道身影的后两位,穿着象征太清宗的紫色长袍。其中一人正是韩明飞,另一人则是一个胡子拉碴、身材高大的黑脸壮汉。

“三师弟,四师弟,还有诸位师弟、师妹,宗主不放心只让你们几个深入沼泽,因此派遣我们暗中跟随保护。这位是四长老座下大弟子,陆柏峰师兄。”韩明飞介绍道。

“见过陆师兄!”几人一齐拱手。

“哈哈,几位师弟、师妹不必多礼。身为同宗弟子,大家就是一家人。”陆柏峰豪爽地笑道,看样子,他是个极易相处的人。

韩明飞对众人道:“你们别看陆师兄如此粗犷,他的境界比我还高出许多呢,如今已是洞虚后期,快要进入寂灭境界当长老啦。这次正逢陆师兄闭关修炼结束,宗主才命他与我一同前来。”

看来李原啸还是放心不下两个外孙,当初说是要派空冥后期的弟子跟随保护,后来想想不妥,干脆派了两个洞虚境界的弟子过来。

另外一边,夜离宗的弟子们也围着那两名身着杏黄色长袍的人。王师兄说:“你们无事便好。郭宗主也是不放心,派我和宋师弟一起来保护你们,正巧在沼泽外遇上太清宗的陆师兄和韩师弟,我们就一起同行,已经暗中跟随你们一天多了。”

韩明飞吩咐太清宗的几人:“来见过夜离宗的王若宾师兄和宋希航师兄。”

众人无视追风云豹,彼此寒暄行礼,一旁的追风云豹可受不了了。堂堂豹类妖兽王者,竟然被撂在一边?它不甘心地大吼了一声,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呵,这小豹子还真是有‘豹子胆’,我们四个在这里你还敢放肆?”陆柏峰抽出背上的仙剑,脚下猛蹬,挥剑“嗡”的一声砸向追风云豹。

陆柏峰的仙剑着实骇人,剑身又长又厚,散发着暗红色的淡光,两边都没有开刃。重剑挥舞,带起了十分低沉的风动声,与其说是剑,其实和钝器差不多,重重一剑击中

追风云豹的肩侧,砸得它斜飞出去,撞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人好大力气,速度也快得惊人。

追风云豹到底是妖兽,不比人类智慧。原来那些弟子实力太弱,不够它看的,新来的四人,陆柏峰是洞虚后期,王若宾是洞虚中期,韩明飞和宋希航都是洞虚前期。虽然追风云豹论实力堪比洞虚后期的修仙者,但它毕竟是头妖兽,没有仙剑,也不会什么招式,即使单独对上其中一人,想赢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同时面对四个。此时追风云豹也就是逞逞斗兽之勇而已。

这记重剑砸得可真不轻,追风云豹吐了不少的血,虽然依旧面露凶色,但看见陆柏峰提着重剑走过来时,吓得低声呜咽着,蜷缩在大树旁瑟瑟发抖,哪里还有豹类王者的样子?倒像是挨欺负的小猫一样。

看到追风云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几名女弟子善心发作。萧立英开口为它求饶:“陆师兄,算了吧。它没伤到我们,已被你打成重伤,估计它不会再攻击我们了,放它一条生路吧!”

“哈,我说师妹啊,难道你忘记旁边那堆碎尸了吗?天知道它之前伤了多少人的性命!这回放过它,难保它以后不会继续害人。这等妖兽,留它何用?杀死便是。”陆柏峰说罢,又扬起重剑朝追风云豹的脑袋砸去。

几名女弟子都扭过头去,不愿看到追风云豹被重剑砸死的惨状。这时,突然从旁边一棵树后飞出几根几乎不可见的细针,向陆柏峰的太阳穴射去。

“小心暗器!”王若宾大声喊道,即使以他洞虚中期的修为,想要过去阻截飞针也是来不及的。

陆柏峰似乎早有防备,正在下落的重剑突然向上一提,往回划出一个半圆,“叮叮”几声轻鸣,飞针全部被重剑挡下,掉落在地。陆柏峰没再去管那头追风云豹,而是一个箭步蹿到树旁,重重一剑砸在树干上,大树猛然一颤,枝头晃动不止,树叶纷纷下落。

这是在干什么?众人都看不明白。韩明飞低声道:“陆师兄的重剑名为‘容安’,他修习的是我太清宗的《寸乙剑籍》。此剑籍是由本宗一位修为高深、力大无穷的先辈所创,偏重暗劲、寸劲的套路。刚才那招叫做‘隔山打牛’,是将灵力灌注于重剑之上,穿过物体击伤后面的敌人。”

听了韩明飞的解释,天逍忽然想起在太清武会中遇到的对手秦月杰。秦月杰就是利用暗劲攻击,天逍当时还险些着了他的道。秦月杰不正是四长老的弟子么?陆柏峰应该是他的师兄,果然两人功法类似,但手法却略有不同:陆柏峰的剑招大开大合,每时每刻剑中都蕴含着极强的暗劲,在击中目标后瞬间迸发,讲究的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道;而秦月杰的暗劲则是掩藏在看似软绵无力的招式之中,追求的是令对手猝不及防。

藏在树后的到底是谁?看陆柏峰的神情,刚才那一招,对方应该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了。果然,树后面传出一阵咳血声,接着,一道身影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身形瘦小,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头发黑白夹杂,从垂下的发隙间,可见一只毫无生气的右眼,而左眼处只剩下一个黑洞。此人脸色苍白,白中透着些许绿色,满脸伤痕,似乎是被某种动物的利爪所伤。他嘴角流着口水,还有丝丝血迹。光是这个模样就已经够吓人了。

陆柏峰皱着眉头,用容安剑指着那人,喝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我?还好我早就注意到树后有人,否则还真要栽在你的飞针上。”

那人咧开嘴,阴阴地笑了:“呵呵呵……”听声音,应该是名女子。

“原来是你!”天逍忽然大声惊呼。

陆柏峰侧过脸来,眉毛一掀:“怎么,你认识她?”

天逍遥遥头:“不认识。不过,昨天和今天,这个女人都装神弄鬼吓唬我们,不想让我们继续往沼泽深处行进。”

听天逍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恍然大悟,可不是么,眼前这个女子的嗓音,和之前那幽幽的女鬼声一模一样。

那女子忽然开口:“你们……不听我的劝告……都要死,都要死……呵呵呵……”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配上她那张恐怖的脸,大白天也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陆柏峰早已用灵识查探过了,这女子不过是空冥后期境界而已,自己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收拾了她。因此,他大笑一声:“你是不是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空冥境界还想杀光我们?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休想伤任何人一根寒毛!快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人?”

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言语,而是慢慢走到追风云豹身旁,蹲下身子,双掌附于追风云豹的身体上,刹那,一股蓝色灵光在女子指缝中闪现。

众人俱惊,女子正将灵力度入追风云豹体内为其疗伤

。可是,这灵力未免也太强了吧,竟然能发出肉眼可见的灵光?不论是太清宗宗主李原啸,还是修为最高的长老余瑞江,都不可能发出如此强烈的灵力,可眼前这位空冥境界的神秘女子却做到了。

强大灵力的恢复力毋庸置疑,很快,追风云豹就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女子收回了双掌。

灵力疗伤效果的确是又快又好,可是,对施疗之人的消耗却不小。修仙者体内灵力是吸收天地灵气后,在体内产生的一股能量,在丹田、经脉中循环运转。在打斗时结合灵力施展剑招,能大大加强攻击的威力。但如果将灵力用于疗伤,那灵力的消耗速度比起打斗时可谓是成倍的增加,哪怕是修为高深、灵力充沛的人,疗伤时也用不了太久就会将灵力消耗殆尽。灵力枯竭之后恢复起来很慢,体内脉络突然失去大量灵力的滋养,会变得非常虚弱,人会仿佛大病一场一样。因此,用灵力疗伤是非常得不偿失的,还不如直接给伤者服用丹药来得简单。

这女子疗伤时灵力输出之强大大超出了众人的认知范围,她收掌后从容站起,表情、神态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露出丝毫虚弱的迹象。

众人沉默不语间,诡异女子对陆柏峰道:“如果刚才我当真要杀你,你现在早已是具死尸了,我之前是故意放出气息让你察觉到我在树后的。你刚才剑招的暗劲还算不错,不过,想伤我还差得远。我告诉你,要杀你们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她?她又是谁?众人不解。未等有人开口询问,那女子又幽幽地说:“还有四天……四天……如果不听我的劝告,你们都要命丧沼泽……小黑,我们走!呵呵呵!”

追风云豹疾速飞蹿,几步就没影了,诡异女子跟在追风云豹身后,身形连闪,速度竟丝毫不比追风云豹慢。一人一豹就这么消失在瘴雾深处,剩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呆立在原地。

陆柏峰有些哭笑不得:“‘小黑’?追风云豹这等凶残的妖兽,好像还是她养的宠物?”

王若宾若有所思:“此女子可不简单。首先她不惧这瘴气;另外,方才在树后时,她故意显露气息,让准备杀掉追风云豹的陆师兄感觉到,并且让我们这些人一概感觉不到,光是这等操控气息的能力,我们尽皆难以望其项背。后来她发出的灵力强到可见蓝色灵光的程度,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刚才我用灵识查探她的境界,发现她只是区区空冥后期而已,着实怪异。”

“想让谁感觉到谁就能感觉到,不想让谁感觉到就真的感觉不到,怎么可能有人将气息控制到这种地步?依我之间,她是偷袭陆师兄不成,打肿脸故弄玄虚罢了。”严落亭对此颇为不屑。

韩明飞否定道:“那女子说话时相当镇静,不像是临时编造的。退一步说,就算是故弄玄虚,那后来的灵力现光又该作何解释呢?”

“好了,此事不必多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是那女子会我们未知的某种奇异本领。如今大家一起结伴而行比较安全。这里的碎尸真让人恶心,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陆柏峰将容安剑插回背上的剑套中,向众人一挥手,带头往女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众人陆续跟上,如今是陆柏峰与韩明飞在前方开路,王若宾与宋希航在最后守护,其他人都聚在中间。行进间,大家纷纷猜测神秘女子的来历,揣摩她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的意思。

“‘还有四天’?这是何意?莫非四天之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吕冥瑶边走边道。

“管他呢!反正有陆师兄他们在,我们不会有事的。何不好好观赏一下沼泽的景致?这些景色可不常见哟。”严落亭笑嘻嘻地说。若是陆柏峰和韩明飞他们没来,就数他资格最老,必须得担负起保护大家的重任。现在他觉得有了倚靠,乐得轻松,竟然开始欣赏起沼泽景色来了。

这等没出息的人,吕冥瑶根本懒得搭理。她大声询问前面的陆柏峰:“陆师兄,沼泽深处本无路,我们这是向何处而行啊?”

陆柏峰洪亮的声音响起:“如果感受到灵气异动,自然是向着异动的方向而去。既然没有感受到,我的直觉告诉我,向着刚才女子消失的方向行进准没错。”这话颇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但在漫无方向的情况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好在有四位洞虚高手在,众人心里比之前踏实了许多。

越往沼泽深处行进,淡绿的瘴雾反而越淡了。在行进半日之后,一行人终于完全走出了瘴雾地带。天遥心中顿生一个疑问。如果瘴雾是绿云沼泽自行产生的,那为何到了这里就非常不自然地消失了呢?难道说,这种颜色不同寻常的瘴雾,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如果真是如此,那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环视茫茫无垠的绿云沼泽,各个方向都是影影幢幢的,仿佛处处都隐藏着凶险。

第二十三章 疑惑之夜

一片小小的空地当中,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大家都坐在火堆周围安静地休息。

一行人已经行进了一天,随着夜幕缓缓降临,沼泽树林内的光线变得昏暗无比。穿过瘴雾地带之后,一路上既没发现神秘女子的行踪,也没看见其他人,同样也没感受到灵气异动。严落亭开始怀疑起天地灵宝讯息的真实性,打起了退堂鼓。陆柏峰则非常信任猎言堂的情报,决定继续前行。严落亭不敢独自一人回去,只得跟着众人。

虽然已是夏季,但沼泽的夜晚还有丝丝凉意。这一夜不同以往,竟然刮起了小风。天逍并没有冥想,而是坐在一棵树下,默默地沉思。每当回忆起小时候和弟弟天遥在云暮山庄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天逍就叹息不已。神秘的仇家一夜之间屠戮全庄,直到现在都追查不着凶手是谁,着实让人郁闷。俗话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偿还这笔血债。

天遥走过来,坐在兄长身旁。兄弟连心,心思契合,天遥看看天逍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起父母的事了。他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安慰道:“云暮山庄惨案已经过去了五年,外公也尽力追查了,依然毫无线索,这种情况下,我们再难过也是无济于事。现在还是一心一意好好修行,练就本领,等将来查到仇家是谁之时,我们兄弟联手将他们碎尸万段!入宗六年,我们只修炼到和合中期,还是远远不够啊。”

“六年就和合中期了,你们还不满意?呵。”萧立英看出天逍有心事,走到两人面前坐了下来,“你们可是宗门其他弟子的榜样呢,别在那儿妄自菲薄了,要不让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的脸往哪儿搁?”说完,萧立英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两个野果,一手一个递给两人:“喏,这野果还是挺好吃的。”然后又凑近两人,悄悄地说:“是严师兄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送给我和吕师姐吃。他还说果子少,就这么几个,不要让别人知道,哼,那个自私的家伙!好了,你们快吃吧。”

天逍和天遥也不客气,接过果子啃了起来。沼泽的野果味道挺不错。看着两人大口吃着,萧立英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抱着膝盖,望着两人出神。果子不大,天逍几口就啃完了,抬起头来想向萧立英道谢,结果一看见她春风化雨般温柔的笑靥,天逍就呆住了。朦胧月色、闪耀火光衬托下的萧立英,是那么的美。天遥这时也吃完了,留意到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对劲,于是忍住笑,悄悄起身走了。

天遥这一起身,萧立英回过神来,感受到了天逍火辣辣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红了,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跳得不安分起来,想要赶紧起身离开,但又有些舍不得,犹豫之间,就由着天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须臾,萧立英的脸都红到耳根了,见天逍还是呆呆地没反应,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喂!你还要看多久呀……”

天逍猛然一震,脸“唰”的一下红透了,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解释:“对不起啊,萧师姐,我……刚才走神了,你……你还好吧?”

萧立英“扑哧”一乐:“憋了半天你就憋出这么一句土得掉渣的话?我有什么好不好的?还叫我‘萧师姐’,要不……”说到这里,萧立英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要不以后你……你就叫我‘立英’吧……”话到最后,萧立英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天逍先是一怔,然后吓得连连摆手:“万万不可!太没上没下了,我哪里好意思直呼师姐的名字呢?”

萧立英不禁又气又恼,自己一个姑娘家,这么点他他还不明所以,于是气呼呼地嗔怪:“哎呀!你真是个大笨蛋!”说完就撅着嘴扭过头去。

天逍更迷糊了,一直和蔼可亲的师姐怎么莫名其妙生气了?她哪里还有师姐的样子,反倒像个赌气的小丫头。

树后的天遥急得想跺脚,刚才他起身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偷偷绕到大树的背面。天逍和萧立英的心思都在对方身上,都没发觉他藏在树后。自从天遥懂事以来,除了萧立英之外,他从未见过哥哥对其他任何一个姑娘露出那么痴心的表情。要说是因为萧立英貌美,也不尽然,论相貌师姐唐君荷与师妹朱晓敏都是万里挑一,虽说天逍平时跟她们二人接触更多,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入神地看过唐、朱二人。因此,天逍的心思,天遥早就猜到了八、九分。自从太清武会那次重逢开始,萧立英就成了竹园的常客。她为人很不错,对谁都一团和气,天遥也十分欣赏这位貌美如花、性格温柔的师姐,而且他总觉得萧立英似乎也对天逍格外照顾。如果她当真能钟情于天逍,他俩的事天遥肯定第一个赞成。

可是,哥哥是个榆木脑袋,天遥只能干着急。萧立英坐在那儿扭头生着闷气,天逍则傻乎乎地蹲在旁边,连手该往哪放都不知道。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气氛真是太尴尬了。

最终还是天逍忍不住了,开口怯怯地喊了一

声:“萧师姐……”

“哼!”萧立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呃……立英……师姐,这里挺凉的,我们还是回篝火旁吧!”天逍最终还是把“师姐”这两个字加上去了。

不过好歹也比“萧师姐”强多了,看着天逍窘迫的样子,萧立英忍俊不禁,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天逍刚挪了一步,忽然又站住不动了。萧立英纳闷地问:“怎么了?”

“嘘……”天逍先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侧耳仔细听着什么。萧立英不解地望着他,数息之后,他说:“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我听见了微弱的脚步声。”

萧立英瞪大了眼睛,除了稍远处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她什么都没听见。这时,天遥从树后走了出来,十分肯定地说:“而且来的人还不只一个。”

看着天逍和天遥严肃的神情,又想起二人曾展现出过人的感观能力,萧立英确信这是真的,她刚想向打坐的几人大声提醒,就听见陆柏峰用浑厚的嗓音大喝:“来者何人?”这一声大喝响亮至极,声音绵绵不绝,向远方散播开去。

数息之后,从远处也传回一个洪亮的声音:“我等乃是赤日宗、冷月宗弟子。不知道友是何宗派?”声音中气如此充足,必定是修仙之人,喊话的双方都很清楚。

陆柏峰淡笑一声,喊道:“原来是赤日宗、冷月宗门下。我等乃太清宗、夜离宗弟子,如果无事,你们还是不要过来了。”

赤日宗、冷月宗和太清宗、夜离宗向来不合。赤日宗和冷月宗的创派祖师是师兄妹,也是双修道侣。当年他们分别创下赤日宗和冷月宗后,立下规矩,赤日宗只收男弟子,冷月宗只收女弟子,虽然两个宗门分别位于腾龙郡与飞龙郡,但是关系一直很密切。由于创派祖师本是道侣,传下的功法有相辅相成之妙,因此赤日宗弟子和冷月宗的弟子很擅长合击之法。从古至今,大多赤日宗的男弟子都会在冷月宗内寻一女弟子结为道侣双修。

陆柏峰说这番话,是不想见面后尴尬,本是一番好意,偏偏被人曲解。

那声音又回道:“呵,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阻挡我们过去!”

陆柏峰摇头轻叹:“好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说罢,他闭眼继续冥想。以他洞虚后期的实力,不是长老级别的人物是奈何不了他的。

过了片刻,果然从林中走出一行人,男的都身穿红色长袍,胸口绣有一轮金色的太阳。女的都是一身蓝色长袍,在下摆上绣着一弯皎洁的月牙。红、蓝道袍正是赤日宗和冷月宗弟子的标志。

为首的一名男弟子,头发白了不少,但是面容却显得很年轻。他眼神中满是不屑,打量着冥想中的众人,灵识散开,一个一个查探过来,元婴,元婴,甚至还有和合境界的,他越查探越得意,探查过大半的人之后,他刚想张口说点儿什么,突然,又感觉到了两个洞虚前期的人。他赶紧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心中纳闷,怎么太清宗和夜离宗派出的弟子实力如此不均?最低的才和合期,而且没有空冥期的弟子,元婴期之上就直接跳到洞虚期了。再查探下一个,洞虚中期的王若宾,他猜想刚才喊话的应该就是此人。他自己也才洞虚中期而已,料想应该不会再有更高境界的人了。

可是,他猜错了。灵识查探的最后一个对象是坐在最远处的陆柏峰,可是他根本感觉不到陆柏峰的修为境界。他心中一沉,冷汗直冒,暗道:“糟糕,这么倒霉,还真有超过我的高手。”

这人立马郑重地拱手行礼:“我乃赤日宗弟子夏东鸣,不知是太清宗长老在此,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踏入寂灭就有资格成为长老,这是各大宗派都一样的规矩。查探不到陆柏峰的境界,又看他一脸胡子拉碴,夏东鸣错把他当成是长老了。

陆柏峰微微一笑,心道这人还真会见风使舵。

虽说宗门间不和,但也不到一见面就非得斗个你死我活的地步。看见连夏东鸣都这么毕恭毕敬,他身后的那些赤日宗和冷月宗的弟子连忙拱手作揖。

陆柏峰爽朗地大笑:“各位,还请免礼。我不是太清宗长老,只是一个洞虚后期的弟子而已。”

看到陆柏峰这幅神态,夏东鸣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毕竟刚才是他出言不逊在先,陆柏峰要是不买他的帐,他也没办法。“这位是冷月宗弟子沈碧璇,也是我的双修道侣。此行两宗分别以我二人为首。”夏东鸣指着旁边一位冷月宗女弟子介绍道。

沈碧璇还算是挺漂亮的,只是气质稍嫌冰冷。她在冷月宗修行了二十多年,如今已是空冥后期境界。她点头示意之后,眼睛扫过所有人,只有陆柏峰、韩明飞他们四个的修为境界能入她的眼。

“既然大家在此相遇,也算是有缘。我看不如一起结伴同行吧,毕竟人多更安全。”严落亭笑容可掬地对赤日宗和冷月宗的弟子发出了邀请。他当

然不是真的害怕危险,而是因为冷月宗的弟子都是漂亮的姑娘。

沈碧璇的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冷冰冰的:“多谢道友好意。只是你我宗派不合,结伴而行甚是不便。我们还是另寻场所休息,打搅了。”沈碧璇一看严落亭望向师妹们的炽热眼神,就能大概猜出他的心思。像这样的人,还是避开为妙。

“诸位道友,告辞了。”夏东鸣也一拱手,准备带队离去。

韩明飞突然叫住他们:“夏道友,先别急着走,我有一事请教。你们进入沼泽之后,有没有见到一位面目狰狞的神秘女子?”

夏东鸣回答:“没有。我们一路走来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忽而,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有一事很蹊跷。我们昨晚休息时,曾经听到过非常幽森的女声,言语之意是劝我们离开沼泽。我想大概是无聊的人在装神弄鬼,就没有理睬。”说罢,一行人离开了。

天遥对韩明飞道:“大师兄,关于绿云沼泽的种种奇怪迹象,我有一些想法。”

若有所思的韩明飞闻言,一扬眉毛:“哦?说来听听。”

天遥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开始分析:“首先,是那片奇怪的瘴雾地带。大家想一想,为何这里的瘴雾颜色不同于其他地方?绿色的瘴雾想必各位师兄、师姐也都从未见过吧?还有,如果是绿云沼泽自行产生的瘴雾,为何会有明显的界限?”

天逍眼睛一亮:“你是说,绿云沼泽的瘴雾并非是天然形成的?”

“没错!”

吕冥瑶纳闷不已:“不是天然形成的,那就是人为制造的咯?此人制造这片瘴雾是何目的?”

天遥深吸一口气:“这恐怕就关系到我们此番前来沼泽的原因了。我想,制造瘴雾之人的目的是利用瘴雾把修仙之人和普通人分开。”

“天遥师弟说得没错。要穿越瘴雾,没有露凝丹是不可能的。而露凝丹,只有修仙宗派才有,对于寻常之人来说是很难弄到手的。换言之,能穿越那片瘴雾的人,只可能是修仙宗派的弟子。”陆柏峰赞同道。

天逍恍然大悟,惊讶道:“我明白遥弟的意思了。难道这次天地灵宝出世,本身就是一个大骗局?”

天遥点点头:“不管制造瘴雾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必定对修仙弟子有所企图。而且,我估计他的目标是青龙大陆七大宗派的弟子。虽说大多数修仙宗派都有露凝丹,但只有七大宗能一下子拿出许多粒来给弟子使用。灵宝出世的消息传出后,各个宗派都是派遣数名弟子前来寻宝,小宗派哪里舍得给每名弟子都配一颗露凝丹呢?”

韩明飞道:“此话有理。如此推断,所谓的‘灵气异动’也可能是人为故意造成的,以诱使我七大宗弟子前来寻找灵宝。”

天遥继续分析:“其次,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如果我的第一个推断是正确的,果真有人欲对我七大宗弟子不利,那么,劝阻我们离开的神秘女子应该是出于好意才对,尽管她的方法有些奇怪。但是,这样就出现了另一个疑点,她为什么要指使那头追风云豹来伤害我们呢?如果不是四位师兄及时出现,我们估计难逃一劫。”

“如果那个女子当真是出于好意,那可以这么想:她并不打算让追风云豹伤害你们,而是想用它吓唬你们离开沼泽。若是如此,当时即使我们没有出现,相信你们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王若宾开口道。

天遥说:“这点我也想过。不过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既然那女子只是指使追风云豹吓走修仙者们,那些碎尸块又是从何处来的?尸块上的伤口,无疑是近期内被野兽啃食所致。可绿云沼泽里除了追风云豹,还没见过其他的兽类。”

宋希航道:“按照何师弟的推测,能进入瘴雾地带的只有七大宗的修仙弟子,我记得那些碎尸正是处于瘴雾范围之中的,也就是说,死掉的都是大宗派的修仙弟子。这样就和第二个推断互相矛盾了,那名女子为什么纵容追风云豹伤害那些修仙弟子,而不是逼迫他们离开呢?”

天逍边摇头边说:“‘只有七大宗派的弟子可以进入瘴雾地带’这一说法并不绝对,不完全排除其他中小宗派弟子也有露凝丹的可能,亦或有别的丹药也能抵抗瘴雾之毒。另外,碎尸块虽然在瘴雾地带中,但不代表那些人就是在该处丧命的,也有可能是先被杀死后再移尸到那里的。这样一来,无法断定那些人就是修仙弟子,普通人也可能在别处被追风云豹所杀,又被拖到那里去。”

天遥也表示赞同:“的确。还有一个问题,按理追风云豹杀人之后,若是要吃,直接就可下口,根本无须将尸体碎成尸块。所以我想,杀人分尸的凶手恐怕另有其人。”

大家都沉默了,天遥的分析步步有据,但还是有几个无法弄清的疑点。看来此次沼泽寻宝之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带着种种疑惑,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十四章 溪边恶斗

许久,陆柏峰开口道:“好了,大家不要想了,这事蹊跷的地方太多。而且,刚才所有的推断,都是建立在‘瘴雾地带是人为制造的’这一点之上,现在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既然宗门派我等前来,我们就要努力完成寻宝的任务。若果真有宝,我们就找到它,带回去。如果是骗局,相信我们几个也有能力保护大家全身而退。只是从现在开始,每一个人都要时刻保持警惕。如果真有恶人图谋不轨,他在暗,我们在明,情势稍有不利。”

众人纷纷点头。有四位洞虚境界的高手,相信遇到危险也会转危为安的。

天逍拍着天遥的肩膀称赞:“好小子,心思够缜密的。根据一点点线索,竟然能推断出这么多。在聪明才智上,哥哥可是比不上你咯。”

天遥反而挖苦:“我才不像你,榆木脑袋一个,真是笨死了!”

旁边的萧立英突然想起,刚才天遥是从树后面走出来的,那么之前自己和天逍所说的话,岂不是全被这小子给偷听去了?想着,萧立英的脸又红了。看看一脸茫然的天逍,心中不禁气闷闷的。

天遥挖苦完天逍,又凑到萧立英旁边,“嘿嘿”一笑:“我说萧师姐,刚才的气氛真是可惜啊!要是哥哥聪明点的话,我现在差不多该改口叫你‘萧师嫂’了。”

“师嫂?”萧立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天遥的意思,遂佯装生气,“好你个臭小子,我没追究你偷听之罪,你倒敢来开师姐的玩笑!看我不打你!”

天遥“哈哈”一乐,跑开了,萧立英追了过去,天逍则尴尬地站在原地,听了天遥的玩笑话,傻瓜也该明白了。天遥和萧立英两人一追一赶闹了半天。其他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权当两人无聊。

休憩过一夜,大家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陆柏峰领着众人继续按前日的方向行进。萧立英主动和天逍并肩而行,天遥识趣地让开位置,和吕冥瑶一起跟在两人身后看热闹。

天逍已经明白了萧立英的心意,只是他脸皮太薄,不好意思说破。萧立英在旁边,他一改往日的潇洒,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

天遥和吕冥瑶在后面看着,偷偷直笑。吕冥瑶忽然问天遥:“你看,你哥哥可是有伴儿了。你呢?有目标了么?”

天遥一愣:“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没考虑过?那就考虑考虑师姐我怎么样呀?呵呵。”吕冥瑶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啊?师姐,我……我还不想找道侣呢。”天遥只得这么回答。

“哟哟哟,你哄谁呢?莫不是嫌师姐难看,配不上你这俊小伙?”吕冥瑶假装不满。

“你想哪儿去了?师姐花容月貌,哪里丑了?我是真的不想。”天遥急切地辩解。

吕冥瑶撇撇嘴:“师姐逗你呢,知道你肯定看不上我。有唐师姐和朱师妹在,哪里轮得到我呀?”

天遥一时间没有答话,脑中浮现出唐君荷与朱晓敏的身影。从五月下旬离开太清宗,一路赶到游龙郡,现在已经快到六月中旬了。这么久没见师姐和师妹,还有师父余瑞江,天遥心里挺想念他们的。

吕冥瑶看到天遥那副出神的表情,笑道:“咋啦?被我说中了?跟我说说,看上唐师姐还是朱师妹了?”

天遥回过神来,低着头小声言语:“师姐说笑了。我只是因为许久不见,有些想念她们而已,二师姐和娘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而晓敏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我和天逍哥一直是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啧啧啧,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太清宗三大美人,你们竹园就占了俩,你知道有多少男弟子想住进竹园去吗?”吕冥瑶一边摇头一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呵,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我们的竹园就是一个大家庭。”

“嗯,你快看前面那一对儿。我看啊,你们这家人很快就要添上一口了。哈哈!”

原来前面的两人有了新的动态。

萧立英等了半天也不见天逍有啥表示,心想反正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索性不管了,直接伸手挽住了天逍的胳膊。天逍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脱开手,可是萧立英挽得特别紧,挣也挣不开。这下天逍更紧张了,连路都走不好了,只得别别扭扭地带着一脸桃花的萧立英继续往前挪步。

最前面的陆柏峰正好回头看见,乐了,拍了拍旁边韩明飞的肩膀,朝后面使了个眼色。韩明飞看到后,笑着摇了摇头。身后的那些夜离宗的弟子也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对情人还是挺般配的。

毫无疑问,只有严落亭一个人不开心。他何止是不开心,简直是肺都要气炸了。“这个贱人,当初那么狠心拒绝我,如今竟然喜欢上一个毛头小子……何天逍,何天遥,你们占了君荷、晓敏,现在又抢走了萧立英,就连吕冥瑶都喜欢跟你们聊天却不爱搭理我……不要被我逮住机会,哼哼。”

行进了半日,到

了晌午时分,走在最前的陆柏峰突然抬手喊道:“停!”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众人很纳闷。许久,陆柏峰猛地睁开眼,欣喜地指着一处:“往那边走!”

循他右手所指的方向,众人仔细观察,可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异样,沼泽里往哪个方向看其实都差不多。

“师兄,这是为何?”韩明飞不解。

“哈哈,刚才我感觉到了一丝灵气波动,我估计还在很远的地方,但是这个方向是没错的。”陆柏峰很是高兴。

“灵气波动?那必是灵宝所在方向,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吧。”王若宾十分焦急,生怕别人捷足先登。

陆柏峰摇了摇头:“那丝灵气波动及其微弱,我估计,波动的位置离我们少说也有三天的路程,我们不必急于这一时。

听到至少还要走三天,众人急切的心情又都松弛下来。

天遥边走边想了一会,然后对陆柏峰说:“陆师兄,这事还是有点奇怪。”

“哦?”

“陆师兄是我们这一群人中修为境界最高的,刚才的灵气波动我们都没有感觉到,凭陆师兄洞虚后期的修为才能隐约感觉到一丝,那灵气波动未免也太小了吧?想想我们进入沼泽这么久了,如果再加上三日的路程,说明天地灵宝在沼泽极深的地方。那么,当初在沼泽外面就感受到灵气异动而传出灵宝消息的人,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大乘?渡劫?这可能吗?如果进入沼泽内部才能感受到灵气异动,似乎也说不通,最初发现灵气波动的人为何要深入无人沼泽好几天路程?”

“嗯……你说得有道理。难道是我的错觉?”听了天遥的疑虑,陆柏峰也犹豫了。洞虚后期,在这么深的地方才感受到波动,如果在沼泽外缘就能感受到波动的话,那境界起码在大乘期以上。大乘期的修仙者都是绝世高手,对这等灵宝估计都看不上眼。

“不,以陆师兄的境界,哪里会有什么错觉?我想,这事一共只有两种可能。”

“说来听听。”

“第一,灵气波动不是灵宝所生,而是其他原因造成的,比如修仙者之间的打斗,也同样可能造成灵气的波动。至于第二种,就是我最担心的可能了,当初灵宝异动的消息恐怕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散播开的。而刚才那次波动,是因为他发现我们逐渐偏离了他想让我们走的方向,所以故意制造出灵气波动。”

“你的意思是,刚才我感受的这次波动,是他故意制造出来好吸引我们前去?”陆柏峰将信将疑,“这不太可能吧?制造出只让我一个人能感受到的波动,这个人的修为要多么高深?”

听了两人的话,一直在旁边沉思的韩明飞道:“陆师兄,种种迹象表明,天遥说的很有可能,我们还是要早些做好防备才是。”

“是的。凡事小心一点总归没错。”陆柏峰点头赞同。

仔细叮嘱了众人之后,陆柏峰带领着大家向刚才灵气波动的地方行进。一路上,再没有出现过灵气波动,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天遥估计得也许没错,灵气波动的确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既然众人前进方向正确,那灵气波动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

众人又连续行进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夜里,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小溪旁,陆柏峰让大家在此休息一夜,自己却不知去了哪里。片刻过后,他从旁边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天逍纳闷地问:“陆师兄,你去了哪里?”

陆柏峰答道:“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去周围查探了一番。一圈兜下来,各个方向的灵气浓郁程度都差不多,也没有丝毫波动。若真有灵宝,应该已经出世了,我们必须加快行进速度。”

众人纷纷点头。就在这时,突然从林中冲出一道身影,吓了陆柏峰一跳,因为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众人刚站起身来,那道身影已经冲进了人堆中,到溪边突然停住不动了,慢慢回过头来。

借着篝火的光芒,众人看见她有着花白的长发,空洞的眼睛,这不正是前几天遇到的神秘女子么?

不过,与几天前似乎稍微有些不同。如果说前几天碰到的女子像个幽魂,那么现在这个女子就是个厉鬼。面目狰狞,仅剩的那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断扫视着每一个人。更可怕的是,女子口中有血迹流出,顺着下颌不断滴落,手中也是鲜血淋淋,令人毛骨悚然。

看见是她,陆柏峰稍微松了口气。毕竟这女子当时曾警告过他们离开,如果要害人,早就动手了。

“又是你,你这是何意?”陆柏峰试探着问道。

“桀桀桀……你们……去死吧!”从神秘女子口中发出的声音全然不似从前,现在的嗓音沙哑得如同一名老者。话音刚落,她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最边上的宋希航。

宋希航方才见到是这个女子,也稍微宽心了点,不想女子突然发难,他连拔剑都来不及,只得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女子没有什么兵器,全部

攻击都依靠一双手。宋希航散开灵识,探察到这女子依然是空冥后期而已,又没有兵器,因此宋希航心中不是很在意。可是一交手,他就发现他想错了。女子看似随意的一抓,宋希航用右臂阻挡,左手攥拳刚要击出,那女子却反手抓在宋希航的右肩上,指尖竟然抓破了衣服,五指都深深地陷入到皮肉之中。顿时,宋希航的肩膀血流如注。那女子怪叫一声,使劲一扯,竟硬生生从宋希航的肩上撕下一块肉来,攥在手里,滴答滴答往下落着鲜血。

宋希航痛得大叫一声,众人看见也是惊讶无比。修仙过程中,锻体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以他洞虚前期的身体强度,竟然被眼前这个神秘女子轻而易举就扯掉一大块肉。

宋希航的右肩膀留着下一个大缺口,从布满碎肉的缺口中,隐隐可见发白的臂骨和一跳一跳的肉筋,女弟子们“嘶嘶”地倒吸凉气,不敢再看。陆柏峰、韩明飞和王若宾抽出仙剑,三人将女子围在当中。

那女子却镇定自若,旁若无人地盯着手中的那块血淋淋的人肉,然后竟然慢慢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众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生啖人肉?这得多么丧心病狂才能做得出来?从那女子口中溢出的血迹,还有那轻微的咀嚼声,都令人作呕。

“竟食人肉!此等恶人,决不可留!”陆柏峰大喊一声,挥起容安剑向神秘女子砸去。

“胆敢伤我,定斩不饶!”宋希航的右胳膊已经不能动了,他服下一枚丹药后,左手使剑攻向神秘女子。

神秘女子没有闪躲,而是诡异地笑了:“嘿嘿嘿……”,阴沉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

眼看着陆柏峰的容安剑就要砸中女子的头顶,她突然偏过头,左手迎着下落的容安剑向上举“砰”的一声巨响,陆柏峰双手虎口震得发麻,容安剑势大力沉的一招竟然被神秘女子用区区一只手给接住了!

女子的左手牢牢攥住容安剑,而且毫无损伤。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手掌中闪耀着蓝色的灵光。

这时,宋希航的剑也刺到女子身前,她右手一把抓住仙剑剑身,往右后方使劲扯开,宋希航左手使剑本来就不是很顺手,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向神秘女子撞了过去。

那女子松开仙剑,张开手掌,掌心蓝光闪现,而后狠狠一掌拍向宋希航的天灵盖。

“当心!”陆柏峰急得大喊,他的容安剑被女子的左手牢牢攥住,即便弃剑去救也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若宾见师弟有险,连忙将自己的仙剑倒转击出,剑柄击中宋希航的腰部,将他撞到一旁,这才惊险地避开了女子那一掌。

女子见一击不成,又是“嘿嘿”一笑,一脚踹开陆柏峰,将容安剑甩到身后的溪流中去了,随后冲向没有仙剑的王若宾。王若宾见状急退,刚才见识过这女子抓人的厉害,没有仙剑在手,可不敢跟她硬碰硬。身侧的韩明飞连忙几剑刺向女子,那女子却像是头侧生了眼睛一般,随意拍出几掌,把剑招悉数挡下。

“这女人是什么怪物?”众人心里都萌生出这个念头。可惜在场的除了陆柏峰等四名洞虚境界的人,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参与打斗。看过之前女子的表现,就凭他们的境界,上来也是一个死。

“大家都退后,别妨碍到师兄们。”李清扬担心丧心病狂的女子把矛头指向他们,赶紧带着众人往远处躲。

神秘女子挡下韩明飞的攻击后速度依然不减,直追向王若宾。王若宾原本想要绕一个圈兜向自己的仙剑,可又转念一想,宋希航就在仙剑边上,他受伤不轻,又被仙剑重撞腰部,估计一时无法站起身来,万一绕过去以后那疯女人转而攻向宋希航,他就危险了。但是光这么逃也不是个办法。女子的速度非常快,陆柏峰手中没有仙剑不敢轻易上来攻击,而刚才被女子甩在身后的韩明飞也越落越远追不上来了,女子探出的手掌,已慢慢逼近王若宾的后心窝。

“王师兄,用我的剑!”李清扬大声喊道,同时将手中的仙剑向着王若宾扔去。王若宾接剑后立即回身一剑,拨开了女子的手掌,随后用力刺向女子的心窝。两人这一停顿,身后的韩明飞也追了上来,举剑刺向女子的后心窝。

神秘女子身形很是轻巧,借着刚才王若宾那一拨的力道,侧过身来,两只手分别抓住了韩明飞和王若宾的仙剑。

这是什么手掌啊,居然不惧仙剑!韩明飞有些无奈。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陆柏峰已从小溪中拾回容安剑。“对了,还有陆师兄在,只要缠住女子让她腾不开双手,陆师兄就能杀死她!”韩明飞连忙朝王若宾使了个眼色。

王若宾也瞥见了陆柏峰提着容安剑从溪中走出,顿时心领神会。由于神秘女子是侧身抓着两把剑,所以她并未察觉到身后的陆柏峰已经挥剑冲来。

王若宾刚要用力抽回仙剑,却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手中骤然一轻,未等他回过神来,霎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随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第二十五章 吸灵妖女

王若宾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吃惊不已。自己的丹田位置,一段折断的剑尖深深地没入其中。再看看手里的剑,赫然只剩下半截!

神秘女子刚才竟然徒手掰断了仙剑!然后反手一扔,将剑尖当作暗器飞出。在瘴雾地带遇到追风云豹时,这女子就曾经用飞针逼退了想要击杀妖豹的陆柏峰。如今飞针暗器换成了剑尖,神秘女子用起来一样得心应手。看得出,她的手劲非常大,半截断剑几乎将王若宾的腹部扎了个通透,只剩短短的一截露在外面。

王若宾腹部血流如注,面若死灰,不仅仅是因为剧痛难忍。丹田,是一个人身体脉络最重要的部位。吸收天地灵气,由丹田产生灵力,沿全身经脉循环运行周天,修炼至元婴境界,则可在丹田部位聚灵成婴。丹田对于修仙之人的重要性堪比第二颗心脏,可谓是“一身修为尽在其中”。但是丹田脆弱无比,又无修复良方。倘若被毁,虽然命不至死,但是全部修为毁于一旦。

王若宾这一刻想到的不是自己已经身受重伤,很可能送了性命,而是在心痛自己的修为。三十六年,踏入修仙一途已经三十六年了,难道之前的所有辛苦就因为这一截断剑而葬送了吗?想当初自己还是个十二岁的孩童之时,通过了夜离宗的入宗测试,进入宗门后拜得良师,每天勤苦修炼,在宗门的比武中大放异彩,这才得到了宗门赐予的上品仙剑。之后更是不敢懈怠,屡次下山历练也都是有惊无险,辛辛苦苦修炼了三十六载,才达到洞虚中期境界。不想这次看似轻松的探宝任务,竟然导致丹田被毁。他不甘心,一点儿都不甘心啊!

“师兄!”宋希航悲呼一声,刚才腰部受到猛击,再加上肩膀的疼痛,他坐在地上还没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桀桀桀……”神秘女子诡异地一笑,右手松开韩明飞的仙剑,一掌击向他的胸口,韩明飞不敢用手去挡,急忙后退避开,但那女子只是虚晃一招,她并没追向韩明飞,而是身形一闪,出现在王若宾的身旁,此时王若宾依然呆呆地望着自己的丹田。

“小心!”韩明飞大喊,同时以最快的速度疾冲向女子,另外一边的陆柏峰也夹击过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女子探掌成爪,狠狠一抓,整个手都没入了王若宾的心窝,然后又是猛地向外一拉,一个正在跳动着的心脏赫然出现在她那沾满鲜血的手中。顿时,从王若宾的鼻子、嘴巴还有胸口处喷出大量鲜血,他惊恐地望着眼前区区只有空冥境界的神秘女子,看着她狠毒的笑容,看着被自己喷出的鲜血染红的天空,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可怜洞虚中期高手,瞬间化作南柯一梦。

“啊!”远处的女弟子们看见后都捂住了眼睛,实在是太惨了,修仙者杀人也只是以剑为兵刃,哪有这么生掏人心的?

“王师兄……”宋希航悲痛无比。王若宾平时对宋希航甚是照顾,还经常指点他修炼,想不到师兄竟然如此悲惨地丧命于眼前。

陆柏峰气得怒发冲冠、虎目圆睁,大喝一声:“大胆妖女,竟敢如此害人!今日定要杀了你,为王师弟报仇!”他见神秘女子这般丧心病狂,直接以“妖女”相称了。他双手握住容安剑柄,用尽全力一记斜斩,从背后砸向神秘女子。

神秘女子好像脑后生眼一般,左手提着王若宾的尸体,轻飘飘地挪开,恰好避开了陆柏峰的攻击,同时探右手成掌,掌心冒着蓝光,一掌拍在王若宾的天灵盖上。

陆柏峰一剑劈空,看见神秘女子这般动作,心中不禁起疑,难道王若宾刚才还没死,所以妖女才掌击他的天灵盖?不可能啊,被掏出心脏的人,怎么可能不死?那么妖女此举是何目的?

众人也都奇怪,不知神秘女子意欲何为。正在纳闷时,忽然她的手中光芒大盛,另有一波一波的淡蓝色光圈从王若宾尸体的脚踝处往上移动,最后汇聚于头顶,敛于妖女之掌。

这是在干吗?众人更加疑惑了。

“妖女胆敢施妖法,快放开王师兄的尸体!”韩明飞边喊边挥剑攻了过来。不管这女子在干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妖女竟敢杀了王师兄,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宋希航悲愤不已,拿起剑冲了上去,要跟神秘女子拼命。

陆柏峰一个箭步挡住了宋希航的去路,伸手拦住了他:“宋师弟不要激动,你现在这样,过去也是送死!”

“可是王师兄惨死她手,叫我如何……”

“听我的!”陆柏峰厉声打断了宋希航的话,“王师弟的仇我一定帮他报,你再出事怎办?”

宋希航只得恨恨地望向神秘女子。

韩明飞已经冲到神秘女子身边,剑影连闪,攻向神秘女子的左肩,想要迫使她松开王若宾的尸体。神秘女子却闭上眼睛,冷哼一声,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气浪滚滚,韩明飞倒飞出去,于空中喷出几口鲜血,洒了一路,最后一连撞断了好几棵大树才掉落在地上,匍匐着,继续咳着血。

好强的灵气波动!陆柏峰心中“咯噔”一下,因为三天前他感受到的那丝灵气波动,和这次波动感觉很像,由于当时距离很远,因此感觉“气”很弱,但是“势”极

强,如今灵气波动近在咫尺,气和势都如同大海翻浪一样汹涌。

再看那神秘女子,一直闭着眼睛,周身光波隐现,上下游走,刚才她根本没有出招,是韩明飞的剑触及她的身体后,自己弹飞的。再看看女子手中王若宾的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黑,面容也逐渐变得苍老,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具干尸,全身都皱巴巴的。

“原来这妖女会吸取灵力!”陆柏峰大惊失色,看到这副场景他终于明白神秘女子在做什么了。王若宾虽然已死,但是体内灵力还没有立即消散,那女子掌拍尸体的天灵盖正是为了吸取灵力。尸体被吸干了灵力,自然变得干扁、衰老。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邪恶的功法!

“糟糕了,那妖女会吸取别人的灵力!难怪她只有区区空冥境界,却能发出如此强的灵力!”天逍也看出来了。

“希望大师兄没事……”天遥很紧张,刚才韩明飞口喷鲜血倒飞出去,到现在还没爬起来呢。

“如此可怕的妖女,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看大家还是赶紧逃命吧!”从众人的最后面传出一个声音。不用问,这么没骨气的话,除了严落亭之外其他人都说不出来。

“你要是害怕就赶紧滚!抛开鏖战的师兄们自己逃命,我可做不到!”连一直很低调的田敬康都很不屑严落亭的言行,不愿称呼他为师兄了。

严落亭这个关头也顾不得生气,立即转头向来时的方向逃去,心道:“你们愿意傻乎乎地在这里看着我就不奉陪了,万一陆师兄也敌不过那妖女,你们就等着被吸成干尸吧!”

没骨气的人只有严落亭一个,其他人都没有逃走,依然紧张地关注着溪边的战斗。

女子吸干了王若宾的灵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望向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陆柏峰和宋希航,冷笑了一声,然后用掌刀随意地在王若宾的尸体上划了几下,丢在了地上。尸体“啪”得一声裂开,碎成一摊尸块。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瘴雾地带中的碎尸块原来都是前来探宝的人,被这个妖女杀死后分了尸,而那些伤口则是追风云豹撕咬造成的。

陆柏峰一边紧紧盯着神秘女子,心中一边分析着当前的状况:“我们四个洞虚,一死,一重伤,还有个虽然轻伤但是不能使剑了。如此说来,能全力进攻的就剩下我一个。看那妖女刚才仅凭手掌就接住了我的容安剑,我要击杀她肯定不易。万一她把矛头指向那些元婴、和合期的师弟、师妹们可就糟糕了!以她展现出的身法速度,估计师弟、师妹们也很难逃脱,若是四散开来,在这茫茫沼泽中极易迷路,搞不好会被妖女一个个全都抓住。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在短时间内杀掉她!”陆柏峰急中不生智,满头都是冷汗。

“咳咳……哇……”被弹飞的韩明飞强行坐了起来,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赶紧从怀中摸出一粒络血丹吃掉,刚才那下弹飞震伤了他的内脏,足见当时的灵气震荡有多强。韩明飞挣扎起身,拾起仙剑,对陆柏峰道:“师兄放心,我没事。”

“你别过来!”陆柏峰喊道。韩明飞究竟有没有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震荡到吐血,脏腑肯定伤得不轻,再过来和妖女缠斗,恐怕凶多吉少。

韩明飞只好道:“师兄小心!”说完径直来到天逍、天遥这群人身前,开始打坐运气调息。

见到韩明飞伤不至死,陆柏峰心中总算缓了一口气。不过眼前的妖女怎么办?陆柏峰也没功夫多想,再迟恐怕妖女就要有所行动了,这种时候,主动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陆柏峰一边和神秘女子鏖斗,一边思索着杀敌之法。

陆柏峰的容安剑虽重,但是速度却不慢,现在他丝毫不敢轻敌,一直用双手持剑劈、砍、挑、捺,每一击都用最大的力气。

神秘女子依然无所畏惧,徒手接下陆柏峰的所有剑招。陆柏峰很是无奈,照这样下去,杀不掉妖女不说,自己的灵力终究会耗光。跟会吸取灵力的妖女拼灵力?陆柏峰想都不敢想,也不知道这妖女以前残害了多少人,吸了多少灵力,跟她比灵力充盈程度那简直是自取灭亡。

“杀不死她能困住她也好啊!”陆柏峰越打越着急。神秘女子的身法不弱于他,招式也很精妙,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下陆柏峰的重剑。

陆柏峰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重砍,神秘女子右手上托,挡住了下落的容安剑。容安剑剑身很厚,品质又高,妖女想掰也掰不断,所以她只能用强大的灵力汇聚于掌上硬扛。

陆柏峰突然发现,神秘女子的脚已经陷入了土地之中。这里是沼泽,土质偏软,容安剑虽然被挡住,但是力道还是传递过去了。陆柏峰顿时心生一计,双脚一蹬地面,略微跃起,将容安剑举过头顶,借着身体和重剑下落的势头,使出全身力气一剑砸向神秘女子的头部。

神秘女子根本来不及拔出双脚,只得再次抬起双手去接这一下,“嘭”的一声闷响,女子半截小腿都没入了土地之中。陆柏峰不让她有时间脱身,一个小跳又是一记重斩,这击过后,女子又下沉了几分。

这下神秘女子也明白了陆柏峰的用意,可是陆柏峰压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下接一下的重击劈头

盖脸地落下,神秘女子的灵力只能会聚于手掌,而周身的灵力护盾也只有在吸取灵力时才会出现,像陆柏峰这等修为境界的人全力砸下的重剑,使得妖女根本无从施展任何招数,只得一下一下被陆柏峰渐渐砸入土中。

神秘女子的膝盖都已经被埋没了,她不禁有些着急,等到自己的身体被完全砸进地里时,无法动弹的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突然张嘴对空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声。

“不好!她在求救!”陆柏峰不敢想象这妖女居然还有其他同伴,砸下一剑后,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咬掉瓶塞将丹药倒入口中。

暴灵丹!短时间内增加灵力、提升修为境界的高级丹药!陆柏峰知道,服用暴灵丹,等丹药的药效消失后,会有一段漫长的虚弱期,但是为了迅速解决掉妖女,他也别无选择了。

暴灵丹见效很快,陆柏峰顿时觉得丹田处涌出一股极为雄厚的灵力,瞬间散布到四肢百骸之中。洞虚后期的陆柏峰,现在已经提升到寂灭前期了。

事不宜迟,陆柏峰立即一剑砸下,这一剑都带出了虚幻的剑影,“轰”的一下把神秘女子砸得下沉了一大截,土已经没到她的腹部了。

不仅如此,女子也头一次痛得叫出了声,手掌虽然凝聚了灵力不惧怕重剑,但是力量是没办法卸掉的,刚才那一记重剑把她的两臂砸得脱了臼。尽管妖女灵力极强,但是无法弥补修为境界的差距。空冥后期和寂灭前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如果不是因为被砸进地里,她还能凭身法躲开,现在却根本动弹不得。

陆柏峰紧接着又来一剑,神秘女子的双手本来就被砸得脱臼,举着动也不能动,又生生地挨了一下。这下可好,她的双臂“咔嚓”一声齐齐折断,小臂以恐怖的角度扭曲着,断裂的小臂骨从肘部穿出,她的双手再也举不起来了。

神秘女子疼痛难忍,凄厉地惨叫一声,回荡在幽幽的沼泽上空。

陆柏峰正准备一剑砸向妖女的天灵盖,忽然从侧面的林中蹿出一道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袭向了他。他闪身避开,那黑影落在了神秘女子的身前,正是那头追风云豹。

“好你个孽畜,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天我就送你俩一块儿上路!”陆柏峰怒吼,随即一剑砸向追风云豹。他心想:“你不逃就砸死你,你逃了就砸死你背后的妖女,我看你怎么办!”

追风云豹并没有逃,它显然知道,如果它避开了,身后的主人必定身亡。这头追风云豹倒也聪明,只是横跨一步,用

粗长的尾巴卷住了容安剑,顺着容安剑的下落之势,豹尾使劲往横里拽了一下,结果陆柏峰这剑没劈到神秘女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剑身没入土中。

趁着陆柏峰拔剑不便,追风云豹铁尾一扫,勾住了陆柏峰的脚踝,同时腾起上身,双爪狠命地抓向陆柏峰的面孔。

“好个歹毒的畜生!”陆柏峰心中大骂,右手猛然运劲,拔出容安剑,同时身体顺势朝后倾倒,避开了追风云豹的双爪。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失去了平衡,在背部即将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翻转身体,左手重拍地面,整个身体借力迅速弹起,同时疾速转身,一剑斩向追风云豹的尾巴根部。

追风云豹的尾巴还缠在陆柏峰的双脚上,陆柏峰这一剑直接把豹尾砸断,追风云豹惨吼一声,蹦跳着逃到一边,只剩下一条尾巴还在地上抽搐着。

“我看你再如何伤人!”陆柏峰不给追风云豹喘息之机,追击过去。

追风云豹刚要舔舐伤口,看见陆柏峰冲了过来,立刻向着韩明飞扑去。

“不好!这畜生想趁人之危!”陆柏峰心头一紧,韩明飞身受重伤,身后又有一大群修为较低的师弟、师妹,倘若被追风云豹伤了,那可怎么得了!

“好猖狂的妖兽!”韩明飞见状,苦笑一声,“想不到我在追风云豹眼中竟然成了软柿子。来吧!我韩明飞还没沦落到任由你欺负的地步!”说罢,他双手一撑地面,提剑而起,迎着追风云豹摆开了架势。

陆柏峰焦急万分,呼喊:“你们快快退后!莫要硬拼!”无奈追风云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陆柏峰服了暴灵丹后的身法也只比它快上一丝而已。

一旁的宋希航突然喊道:“陆师兄,我与韩师兄来对付追风云豹,你赶紧杀掉妖女!”说罢,他左手舞剑攻向追风云豹,从他所处的位置,足以在追风云豹冲到众人面前截住它。

陆柏峰稍微宽心了些,虽然宋希航和韩明飞都受了伤,但是两人联手对付追风云豹却是足够了。他毫不迟疑,返回神秘女子身边,一剑砸向她的脑袋。

神秘女子自知生还无望,闭上了眼睛。

“嗖”的一声,从远处飞来一个石子,狠狠击在下落中的容安剑上,石头竟然立刻碎裂成了粉末,陆柏峰感到一股极强地力道袭来,手中不稳,容安剑被撞偏了方向,砸在了神秘女子身侧的地上。

容安剑竟然被石子击歪?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啊!众人都惊讶地望向了石子飞来的方向。

从夜色中,传来了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瞬息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二十六章 再遇同道

陆柏峰暗道不妙,刚才神秘女子呼啸求救,没过多久追风云豹就出现了,他想当然地以为神秘女子是在向追风云豹求救。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夜幕沉沉,根本看不清白色人影的相貌。他渐渐靠近,到了离神秘女子丈许的位置,停了下来。快要熄灭的篝火映出了他的脸庞,出乎众人的意料,来者是一位面带忧郁之色的翩翩公子,脸色苍白,但非常英俊,一头黑色长发随意散落,眉头微皱,配上他那身白色的长袍,别有一番淡淡的愁意。

陆柏峰稍感心安,毕竟此人看上去不似穷凶极恶之徒。可是刚才的石子是他射出的无疑,他到底为什么要救一个妖女呢?

“不知这位道友为何阻挠我杀死妖女?此妖女害人不浅,罪大恶极,实在当诛。”陆柏峰看见男青年背后背着一把仙剑,故猜测他是某个宗派的弟子。

那青年却不答话,看着埋在土中、胳膊骨头尽碎的神秘女子,摇了摇头,好像很心疼的样子,然后经过众人面前,来到女子身旁轻轻蹲下。

“道友小心,这妖女……”陆柏峰连忙上前阻拦。

男子却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挥手,衣袖抖震,轰然作响,陆柏峰被掀得一个踉跄,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脚。

好强!众人尽皆目瞪口呆。陆柏峰服了暴灵丹,实力已达寂灭前期,被男子如此简单地一挥手就能震退这么远,这男子什么境界?

灵识一探,洞虚中期,陆柏峰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较低的境界却展示出与境界不相符的高超实力,这不是和妖女一样吗?

男子从出现在众人面前开始,眼神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神秘女子。震退了陆柏峰后,他双手轻轻的握住神秘女子残废的胳膊,陡然,双掌间蓝光大盛,比神秘女子发出的蓝光还要强烈许多。

陆柏峰心中一紧:“不好!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就和我想得一样。这下危险了!”于是,他立即大声喊道:“宋师弟、韩师弟,带着大家快逃!此人和妖女是一伙儿的!”

宋希航和韩明飞当然也看出来男子的手段和妖女如出一辙。现在逃跑,剩下陆柏峰一个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总比全部命丧于此要好。两人立即撇下追风云豹,护着其他人向后退。

“你们不必惊慌。”那男子突然开口道,他声音平柔,口气温和,“我今日不会杀你们。”

听青年男子这么说,众人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他。他手中的蓝光已经消失了,双手一拍地面,将神秘女子从地中震出,落下来正好在他怀里。神秘女子的胳膊似乎已经好了很多,紧紧地勾着男子的脖颈,将头贴在男子的肩膀上,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的双眼。

青年男子也以无比温柔的目光看着怀中的女子,还是以那种平淡的口气说:“不过,竟敢把我的曦儿伤成这样,你们也活不成了。现在我要回去给曦儿好好疗伤,就让你们再多活三日。三天之后,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说完,他对众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抱着女子,领着妖豹,慢慢地走回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男子究竟是什么来路?和神秘女子又是什么关系?众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呼……”陆柏峰长吐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暴灵丹的药效就快过了,他将进入虚弱期。暴灵丹可以暂时提升修为、增加灵力,但却要付出一定带价在虚弱期间,陆柏峰根本无法再使用灵力,并且体力会非常羸弱。

众人赶紧围了上来,敌人如此之强,只一名女子就让三名洞虚境界的高手一死两伤,陆柏峰在紧要关头服了激发潜力的丹药才最终胜出,可惜还没杀掉她,她就被人救走了。一场战斗下来,己方可谓是损失惨重。

毕琼芳开始帮宋希航包扎伤口,姑娘家心软,看见宋希航肩膀上骇人的大洞,心疼得直流眼泪。宋希航失血不少,脸色有些苍白,气息十分急促。韩明飞表面上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其实伤在内腑,论严重性比宋希航的伤还要重。

陆柏峰环视一圈,不见了严落亭,当即大惊失色:“严师弟呢?怎么不见他了?”

“他呀,刚才吓得自己逃走了。”吕冥瑶道。

陆柏峰听了叹息一声,默默无语。

韩明飞对陆柏峰说:“师兄,此番灵宝出世是骗局无疑。看那女子吸取灵力的诡异功法,我想是她和那个白衣男子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吸引我七大宗弟子前来,从而吸取灵力。我和宋师弟都已受伤,师兄你又暂时失去战力,当速速回宗禀报,待来日聚集足够人手再来为王师兄报仇吧。”

陆柏峰点点头,叹息一声:“还好这次有我们几个保护,要不师弟、师妹们必遭不测。可怜王师弟他……唉,算了,赶紧回宗吧。”

韩明飞吩咐众人:“三师弟,四师弟,你二人扶着陆师兄。曹师弟,伍师弟,你们扶着宋师弟,我自己还能走,大家速速离开这里。”

众人也顾不上休息了,那个神秘男青年扬言三日后要杀掉所有人,不管怎么样,三天之内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这一夜之前大家还意气风发地想要寻宝,一夜之后竟落得如此狼狈不堪。于路上,众人都很沉默。这番经历带给众人太多震撼。

走着,天逍突然皱着眉

头指着旁边:“遥弟,我怎么觉得来过这里?这棵大树我刚才好像见过。”

“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待我做个记号。”天遥拔出古定剑在大树上随意划出一个大叉。

又走了快两个时辰,前方的大树上赫然有一个大叉!

刚才天遥做记号的时候,众人都看见了,这会儿又看见这个大叉,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我们……迷路了?”吕冥瑶轻轻地问。

陆柏峰苦笑:“好像是……不过我觉得我们并没有走错方向,但事实上我们却在兜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我们被迷阵给困住了!”韩明飞道。

迷阵?这个字眼有些陌生。

看到众人不解的眼神,韩明飞解释说:“天下的阵法,一共分为五种。攻阵、防阵、迷阵、幻阵、辅阵。攻阵很容易理解,是专门攻击敌人的阵法。防阵则是被动的防御攻击的阵法,比如宗门的护宗大阵就是防阵。我们现在所处的阵,就是第三种,迷阵。迷阵只有一个功能,就是迷惑阵中的人。迷阵中的人总觉得自己走的方向是正确的,但事实上却在兜圈子。第四种幻阵,是在阵中出现种种幻象,虽然没有攻击效果,但是却能掩盖住真正的陷阱机关。最后一种辅阵,是可以对己方提供某种良益辅助的阵法。阵法可大可小,可繁可简,可添可减,可多可少,奥妙无穷。”

“那要怎样才能从迷阵中走出去呢?”天遥问。

“但凡是阵,就一定有阵眼和阵脚。阵眼是一个法阵的灵魂,通常是唯一的。而阵脚则决定了法阵的形状和大小,有很多个。要走出迷阵有三种方法,第一,找到并破坏掉阵眼,阵眼一坏,法阵就不存在了。第二,找到部分阵脚所在,破坏掉,从而缩小法阵的范围,使自己处于阵外。只是这两个方法都不容易,阵眼和阵脚通常都是些凝聚了天地灵气的宝石,必定会被布置之人隐藏得极好,在偌大的法阵中寻找几颗宝石,谈何容易!至于第三种方法最为简单:直接攻击法阵,当攻击的威力超过了法阵承受极限,法阵自然被毁。只是这个方法对我们来说更加不可能了……”韩明飞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岂不是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毕琼芳的声音颤抖起来。

“短时间内是这样。如果时间充裕,我们可以慢慢寻找阵脚或者阵眼,破坏之。”韩明飞答道。

“看样子这个迷阵肯定是那个白衣男子布置的,难怪他当时那么自信地说三天后我们一个都逃不掉。估计那片瘴雾地带也是他布置的一个攻阵吧?”天遥推测。

韩明飞点点头:“毒阵的确是攻阵的一种。瘴雾地带是攻击能力相对较弱的毒阵,正如你推断的那样,被白衣男子用来分隔普通人和修仙”

天逍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三个休整三天!这期间你们寻找阵脚和阵眼宝石。”陆柏峰的语气斩钉截铁。

于是,众人一起商量出一个特殊的记号,每隔一段距离就做下记号,对附近的沼泽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可惜这迷阵似乎很大,在迷阵中众人又不敢走得太远,宝石也不知道是挂在树上还是埋在土里,两天过去了,根本一无所获。

第三天,陆柏峰的灵力已经完全恢复,韩明飞在服用了化莹丹与络血丹后,内脏的伤势基本复元。宋希航由于是被挖掉了肩膀上的肉,想要在三天之内长好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是恢复了灵力而已。

陆柏峰和韩明飞的复元让众人不安的心稍微定了定。两天的寻找都徒劳无功,陆柏峰无奈地决定,第三天之后,与白衣男子还有妖女决一死战。

最后一个难熬的夜晚,众人都在安静地冥想。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堂堂大宗的修仙弟子,即使是死,也要和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

深夜的沼泽刮起了凉风,在树林之间飒飒地呼响着。萧立英来到天逍的身旁坐下,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轻轻地问道:“喂,你……怕吗?”

天逍看了萧立英一眼:“不怕,大不了一死。你害怕了?”

萧立英望向远方,幽幽地说:“不,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遗憾。”

“遗憾什么?”天逍纳闷地问。

萧立英收回视线,望着天逍英俊的脸庞,柔声细语:“遗憾我才刚刚和你在一起,却可能要面对永世的分离……”

天逍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他头一次无比温柔地安慰道:“别想太多了。我能得到你的钟情,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如果命运非要如此安排,让我和心爱的人一起共赴黄泉,我也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萧立英望向天逍的双眼有些湿润,她没再说什么,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天逍的肩膀上。

忽然,陆柏峰大喝一声:“来者何人?”吓了正在冥想的众人一跳。

几个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中两人正是前几天夜里遇到的赤日宗弟子夏东鸣和冷月宗弟子沈碧璇,另外还有两人,众人并不认识。四人的样子很是狼狈,身上的衣服有许多破损,还有斑驳的血迹。看见是陆柏峰这一行人,他们连忙走了过来。

“原来是太清宗和夜离宗的道友,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夏东鸣显得很激动。

“你们这是……”陆

柏峰没想到在迷阵中还能遇到其他人。

“我是飘渺宗弟子柳忠贤,见过诸位。”其中一名身材高大、颇为壮硕、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对众人拱手。

另外一名矮个青年穿着白色长袍,留着两撇小胡子,也向众人行礼:“我是天云宗弟子袁辰寂。”

“原来是飘渺宗与天云宗的道友,失礼了。”陆柏峰赶忙起身还礼。飘渺宗,乃是升龙郡的修仙大宗,而天云宗则是骧龙郡的修仙大宗,两者都是七大宗派之一。再加上赤日宗的夏东鸣与冷月宗的沈碧璇,小小的空地上竟然汇聚了六大宗派的弟子。

众人互相行礼过后,开始坐下交谈。夏东鸣长叹一口气,悲愤地述说起之前的遭遇:“陆道友,自从那一夜与你们分开之后,我和碧璇带着两宗的师弟、师妹们一起继续向着沼泽深处行进。有一日,我感到远处有灵气波动,误以为是灵宝所在,就立即赶了过去,等到地方才发现,原来是飘渺宗的柳道友与天云宗的袁道友正在跟一位白衣男子缠斗。那男子不过洞虚中期,可灵力超凡,柳道友与袁道友都是洞虚中期境界,两人联手竟然也敌不过那名男子,结果被他击伤,倒地动弹不得。那男子看到我们出现,竟突然向我们袭来,寥寥数掌就杀了我好几位师弟、师妹,我们的身法追不上他,他也不和我们正面交手,只是追杀四散逃开的师弟和师妹们,很快,就只剩下我与碧璇两人,我们两个联手同样敌他不过,被他重伤。另外,那男子竟然会一种吸取灵力的诡异功法,将已死之人的灵力吸了个一干二净。最后,他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近,我本以为死定了,结果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啸,闻声后他竟丢下我们,迅速地离开了,我夫妻二人这才捡回一条命。”

柳忠贤补充说:“我与袁道友的同门弟子也都被那男子杀死,吸干了灵力。其实原来还有风凌宗的几位道友同行,可惜后来尽皆命丧那人之手。”风凌宗,游龙郡的修仙大宗。果然,两人的话印证了天遥的推断,那白衣男子的目的就是诓骗七大宗的弟子前来沼泽。

陆柏峰也叹了口气,讲述道:“我们遇到的是一名妖女,她也会那种吸取灵力的诡异功法。她杀死了夜离宗的王道友,并吸干了灵力。后来,我服了暴灵丹,这才侥幸胜她,她在危急时刻发出尖啸求救,不久,你们遇到的那位白衣男子就现身并将妖女救走。”

袁辰寂望向陆柏峰身后的天逍、天遥等人,不禁惆怅万分:“你们还好,剩下这么多人。想想我们的师弟、师妹们……唉,宗门派我等前来保护,不想敌人竟如此之强。”

太清、夜离两宗的弟子们暗自庆幸,要不是有陆柏峰在,估计他们也都已经惨遭不测了。

“对了,那青年男子离开之前扬言道,三日后要杀死所有人,并且设下这座迷阵困住我们,我看大家应该联手对敌,说不定能有胜利的希望。”韩明飞提议。

“那是自然。我们四人联手估计都不一定是那个男子的对手,所以这几日我们也一直在寻找迷阵的阵眼和阵脚,不想却碰到了你们。这样一来,我们这边洞虚境界的人就有七名,应当有一战之力。”夏东鸣很赞同韩明飞的意见,见到陆柏峰等人,他感觉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若七名洞虚高手联手还是敌不过对方,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陆柏峰道:“如此甚好。这个迷阵的阵眼与阵脚,我们已经寻找了三日也没有找到。与其寄希望于渺茫的破阵,不如全力放手一搏。宋师弟,打斗之时劳烦你护住贵我两宗其他弟子。”

宋希航点了点头,他如今修为虽在,但是右手不灵便,即使参与打斗,恐怕也发挥不出多少战力。

决定好对策之后,众人都开始休养调息。能遇上夏东鸣等四人,也算是幸运。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亮之后,众人依然在打坐。即将到来的恶斗非比寻常,反正也走不出这迷阵,还不如抓紧时间休养。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沈碧璇突然惊呼。

众人都睁开了眼睛,周围的景色竟然变了!一边的树林还是树林,可另外一边却是一片草地,不远处还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座庭院!

“看来迷阵中还叠加了幻阵,这等布阵手法,真是高超。”陆柏峰赞叹道。

“不知那庭院是何人在居住,莫非是那白衣男子和妖女?”韩明飞疑惑道。

柳忠贤站起身来:“我们过去看看吧,该来的总归会来的。这边的树林没有变化,我估计那男子也不会让我们轻易走出迷阵。”他说的没错,如果前方的庭院是白衣男子的居所,那肯定是他故意解除了幻阵。

众人向着庭院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

这里的土地碧草如茵,抬头竟然可以看见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和煦的阳光洒在草地上,与身后阴暗的沼泽密林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庭院坐落在这片草地的正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称呼这里为世外桃源也绝不为过。

走近一看,这座庭院还真是不小,院墙都是石块砌筑,墙顶覆着晒黄的干草。院墙当中有扇门,门正大开着,可以看见庭院深处有几间房屋。众人陆续进入庭院,院子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几间房屋的门都紧紧关着。

“你们来了。”淡淡地声音在院中响起。

第二十七章 七星现世

院中突然响起白衣男子淡淡的声音。其中一间房屋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男子从房内走出,同时,众人身后的庭院大门猛然关上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加害我们?”夏东鸣大声喝问。

白衣男子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一丝忧伤,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也罢,让你们死个明白。我是厉烟晴。”

“厉烟晴?你就是那个修仙奇才厉烟晴?那么那个妖女就是付雯曦咯?”陆柏峰惊讶无比。

男子点了点头:“不错,你所说的妖女,正是我的曦儿。”

“陆师兄,他们是……”天逍询问道。厉烟晴?付雯曦?天逍、天遥等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陆柏峰回答:“你们修仙时间尚短,不知道这两个名字。他们俩在二十年前可是出了名的修仙奇才,又是道侣,因为杀了赤日宗的弟子而被赤日宗与冷月宗联合追杀,后来突然就不知所踪,杳无音信了。”说着,他皱了皱眉头:“二十年前你们二人修为已达空冥、洞虚了吧?按理来说如今至少也该是寂灭境界……”

“呵,不到寂灭又如何?”厉烟晴打断了他的话,轻轻笑了一声,“当年我和曦儿是为了躲避追杀才隐居到此地。俗世太喧嚣,人心又险恶,还是这清幽之处才是修仙良地。”

韩明飞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当年修仙小宗法言宗竟然接连出现两位修仙奇才厉烟晴与付雯曦,轰动了整个修仙界。不久之后竟一起退出宗派,成了闲云野鹤。后来虽被两大宗派追杀,但屡次大难不死,最终销声匿迹于江湖。原来你们一直隐居在这绿云沼泽的深处。”

“先不管当年如何,你们这次放出灵宝现世的假消息,诓骗我大宗弟子前来,又予以加害,你怎么解释?还有你那吸取灵力的功法,忒恶毒了些。”陆柏峰厉声道。

“王师兄惨死付雯曦之手,我要讨个说法!”宋希航高喊。

厉烟晴一直微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抬起眼睛看着众人,那一丝忧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暴戾的阴狠:“你们是大宗弟子又如何?我最恨你们这些自诩大宗弟子的狂妄之徒。你们都是被宗门派来的,不是我非要你们来的!曦儿也曾劝你们离开,是你们自己不听!所以你师兄是死在自己和宗门的贪念上,与我的曦儿无关!”

“好不要脸的话!你故意放出灵宝出世的消息,试问哪个宗门会不派人来?那妖女装神弄鬼地吓唬人,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夏东鸣闻言气得直发抖。

厉烟晴双眼锐利的目光盯着夏东鸣,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厉烟晴冷声道:“真有灵宝出世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你们这些大宗的囊中之物?我告诉你,灵宝出世不是我放出的消息,而是你们根据灵气波动胡乱猜测的!”

沈碧璇冷笑一声:“这灵气波动还不是你造成的?天知道你吸了多少人的灵力!”

厉烟晴瞥了一眼沈碧璇:“七大宗里我最讨厌赤日宗与冷月宗的人。你听好了,灵气波动乃是仙剑禁制被我撼动所致,并非是吸取灵力。我本意不在骗你们前来。不过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当然也不会客气了。”

“有禁制的仙剑?”袁辰寂眼睛一亮,被下了禁制的仙剑,恐怕是珍稀之物。

厉烟晴摇了摇头:“死到临头还心存贪念。你们伤害小黑在先,伤我曦儿在后,今日言尽于此。这仙剑虽然还未完全解禁,不过,对付你们足矣。”说罢,他抽出了背上的仙剑。

那柄仙剑长约七尺,通体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剑身很薄,在灵力的激发下微微的颤动着。剑身上明显地刻着七个白点,形成北斗七星的模样。

“七星剑!竟然是《仙剑谱》中排名第七的七星剑!”柳忠贤失声叫道。

厉烟晴微微一笑:“不错,正是修仙界失踪已久的绝世仙剑七星!”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厉烟晴手中的仙剑,太清宗弟子大多只见过宗主李原啸使用的承影剑,夜离宗的弟子也都只见过宗主的青霜剑,不想这次能有幸在绿云沼泽深处亲眼目睹排名第七的绝世仙剑。

“‘仙剑七星,紫红色剑芒。剑身刻有白色七点,呈北斗星曜状排列。’《仙剑谱》上是这么说的。当年仙魔大战之时,此剑为辰光剑仙的兵刃。辰光剑仙破空而去后,此剑也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被他得到了。这下可麻烦了。”韩明飞喃喃说道。

厉烟晴的眼睛陡然一瞪,冲向了夏东鸣与沈碧璇。

“大家莫慌,此剑禁制尚未解除,我能感觉得到。”陆柏峰大喊一声,也挥起容安剑迎着厉烟晴而去。

六大高手立即围住厉烟晴,战作一团。厉烟晴的手段之强众人都心知肚明,因此一上来就使出了全力。宋希航与其他人连忙躲到一边。

“按计划行事!”陆柏峰在众人之中境界最高,因此前夜大家商定,打斗时听从陆柏峰的指挥。陆柏峰喊过之后,沈碧璇、韩明飞与袁辰寂立即贴近厉烟晴将其围住,陆柏峰、夏东鸣与柳忠贤三人趁机迅速服下暴灵丹。之后六人位置三三互换,沈、韩、袁三人也分别服下沁华丹。这是前夜就商量好的,由六人中修为

最高的三人服暴灵丹,争取短时间内击毙敌人,而剩下三人服下恢复灵力的沁华丹,保持灵力不减,从旁协助。

厉烟晴冷笑:“准备孤注一掷了么?这是没有用的!”说罢,他冲天跃起,跳出三人的包围圈,手掌中蓝光大盛,一剑挥向刚服下沁华丹的袁辰寂。

袁辰寂举起仙剑迎上了七星剑,顿时感到手中一沉,仙剑差点脱手。“好强的腕力!”袁辰寂心中暗叹。硬敌不过,只好向后躲闪,同时韩明飞与沈碧璇攻向厉烟晴的两侧。背后的陆柏峰也追劈过来,厉烟晴原地一转,看似随意地挥剑,七星剑挡开了来自三个方向上所有攻击。

前方和左右两侧都有攻击,袁辰寂又从身后刺出了数剑,厉烟晴再度处于包夹之中。他再次腾空一跃,这回,柳忠贤也高高跃起,拦住了他的去路。瞬间,两人在空中互相挥出二十余剑,剑鸣声不绝于耳。忽然,“当”地一声脆响,柳忠贤向后方倒飞出去,连仙剑也脱手掉落在地。

一看柳忠贤拼剑失败,夏东鸣也迅速跃起,攻向下落中的厉烟晴,防止他追击无力还手的柳忠贤。看到是夏东鸣,厉烟晴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手中的七星剑陡然加速,须臾之间一连刺出足足七七四十九剑。

夏东鸣的剑法本来就比不过柳忠贤,遇上厉烟晴如此疾速的剑招,只勉强挡了几下,手中的仙剑就被击落。后面的四十余剑全部刺中他的身躯,只听见一连串急促的“哧啦”声,夏东鸣胸前血肉横飞。

“东鸣!”沈碧璇看见丈夫中剑,急得大喊,两步跨到厉烟晴身后,施展全身的力气,向刚刚落地的厉烟晴重重斩出一剑。厉烟晴早有防备,落地后直接向前一蹿避开了沈碧璇的那一剑,同时左手一把掐住正要倒地的夏东鸣的脖子,一边拖着他往前飞步而行,一边用右手的七星剑“簇簇”几剑,挑断了夏东鸣的手筋和脚筋。夏东鸣的脖子被厉烟晴紧紧攥住,想惨叫也叫不出声来,憋得眼泪直流。

厉烟晴拽着夏东鸣冲着刚刚站起的柳忠贤而去。柳忠贤仙剑不在手,不敢直接应对七星剑,连忙向侧方躲开。厉烟晴几步跨到院子的一角,转过身来,用七星剑锋抵着夏东鸣的喉咙,冷冷地看着追来的几人。

陆柏峰等人一看架势不妙,纷纷站住,夏东鸣在厉烟晴手上,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过去。

“快放开他!”沈碧璇见丈夫四肢筋断,心疼无比。

“放开?当年赤日宗害得我好苦,你说我能放开他吗?”厉烟晴一脸冰霜。夏东鸣已经被掐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满脸通红。“今日我就先杀了你!”厉烟晴大吼一声,而后将七星剑往背后剑套一插,右手成爪,蓝光直冒,一爪击在夏东鸣的天灵盖上。

“不!”沈碧璇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顿时眼泪纵横,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别……”陆柏峰刚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厉烟晴浑身上下蓝色光波闪耀,沈碧璇的剑刚碰到蓝色光波就直接连人带剑被弹飞,在空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将身上蓝色的长袍染出一大朵血花。沈碧璇倒飞撞上了身后来不及躲闪的袁辰寂,势头依然不减,两人一起飞撞在院墙上,将院墙砸出一个大坑,这才停下。落地后,沈碧璇又接连吐出三大口血,刚才在喊叫时被突然弹飞,她连自己的舌头都咬断了,和着从胸腹中涌上来的鲜血,吐在了地上。袁辰寂虽然无大碍,但也被震得胸中气血一阵剧烈翻腾。

厉烟晴吸取灵力的功法实在是太无耻了,吸的时候自己虽然不能动,但是别人也奈何他不得,只要接近他,就会被传递中的灵力猛烈震飞,即使不死也是重伤。正因此,厉烟晴才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生生的吸取夏东鸣的灵力。

夏东鸣还活着!活着被逐渐吸干灵力,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体内仿佛万蚁蚀骨一样难受,想叫又叫不出来,全身都强烈地抽搐着,胸前的剑伤随着肌肉的颤动,一股一股的鲜血溅了出来,顺着早已被血浸透的衣袍,洒落在地上。渐渐的,夏东鸣也不再颤抖了,身体仿佛缩小了一圈,衣服显得空荡荡的,脸上也呈现出骇人的黑紫色,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一直闭着眼睛的厉烟晴睁开了双眼,看了看已经变成了干尸的夏东鸣,随手一甩扔到了墙角,而后望着众人。

活活被吸干灵力而死,这场面实在是太骇人了。远处的沈碧璇已爬不起来,趴在地上,眼泪直流,舌头断了也没法说话,只听见她“啊啊”地呜咽着,一口一口地吐着血,一步一步地爬向墙角。倒在那里的人是她亲爱的丈夫。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将丈夫干瘪的尸体抱在怀中,眼泪和着血“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尸体的脸上。

太惨了,萧立英直接扑在天逍的怀里不忍再看。陆柏峰也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厉烟晴许久未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正在呜咽的沈碧璇突然怒目圆睁,抛开丈夫的尸体,跪爬到厉烟晴的脚下,口齿不清地大声嚎啕着,用双拳一下一下地砸着厉烟晴的腿。

厉烟晴冷哼一声,抬起手又是一掌拍在沈碧璇的头顶上!

“你……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韩明飞实在忍不

住了,大骂厉烟晴。

“哼,人性?人性又算得了什么?”厉烟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沈碧璇的双手渐渐地垂下,再也抬不起来了。厉烟晴收回了掌,被吸成人干的沈碧璇一下子瘫倒在厉烟晴的身旁。厉烟晴看都不看一眼,抬脚将她踹飞,落在了她死去的丈夫身旁。

陆柏峰见厉烟晴如此狠戾,心中骇然。眼下可以战斗的,只剩下四人了。

“跟这种魔头不必多言,赶紧趁着暴灵丹起效期间击毙他!”柳忠贤拾回仙剑,施展身法冲向了厉烟晴。

“对,他若不死,我们都要被吸干了!”袁辰寂也从后面冲了过来。

厉烟晴微微一笑,身形连闪,绕过几人,直接冲着天逍、天遥这群人而来。

“卑鄙小人!宋师弟,快拦住他!”韩明飞急得大喊。

“你们快逃,我挡住他!”宋希航迎向了厉烟晴,其他人立即四散逃开,绕向正冲过来的陆柏峰与韩明飞身后。

“就凭你?”厉烟晴冷声道,连七星剑都不用,将灵力贯穿双手,右手接住宋希航的剑,左手重重一掌击在他的胸膛上。

“咔嚓”,宋希航的胸中响起了令人牙齿发酸的骨头断裂声,一股鲜血上涌,他还来不及张嘴吐,血就从鼻孔中喷射而出。“为我报仇!”宋希航含糊地喊出几个字,心中催动法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人都炸碎开来。原来他自知如此下去生还无望,干脆贴着厉烟晴自爆丹田,想要炸伤厉烟晴。

厉烟晴没想到宋希航如此不惜生命地自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得催动全身灵力护住要害,可左半边脸依然被炸得皮开肉绽,左耳已经不见了,鲜血不断地流入左眼,他只能闭上。而击在宋希航胸膛的左手虽凝聚着灵力,但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还是被炸得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碎肉处可见阴森白骨,整条手臂微微抽搐着,无力地荡在左肩之下。

厉烟晴倒也痛快,拔出七星剑,从肩部一剑斩断了整条左臂。在他看来,与其让废掉的左臂妨碍自己的动作,不如直接砍掉。左肩膀顿时鲜血狂飙,厉烟晴立即将七星剑插回剑套,迅速用右掌捂住断臂处,掌中蓝光闪现。

陆柏峰等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韩明飞已经退到后面护住众人,袁辰寂与柳忠贤紧紧跟着陆柏峰,三人成三角之势攻向正在疗伤的厉烟晴。

厉烟晴用手不便,但身法还在。他迅速地在院中挪腾着,躲避三人的攻击。片刻,厉烟晴松开了右掌,左肩的断臂处已然止血。

众人正紧张地望着院中的三人与厉烟晴打斗,不料,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站得最近的李清扬与吕冥瑶直接倒向房中,“啊啊”两声惨叫,众人惊讶地回头一看,妖女付雯曦两手正分别抓在两人的头顶,吸取着灵力!

“糟糕!怎么把她给忘了!”韩明飞大急,陆柏峰等三人追着厉烟晴根本无暇顾及这边,韩明飞想冲上去又恐被正在吸取灵力的妖女震飞,只得提剑挡在众人之前。

“吕师姐!”“李师兄!”众人纷纷大声呼喊。吕冥瑶与李清扬已经翻了白眼,浑身抽搐,显然是活不成了。

付雯曦吸干了两人后,“桀桀”地阴笑了一声,向韩明飞扑来。韩明飞立即挥剑迎上,忽然听见背后又冒出一声惨叫。韩明飞眼角一瞥,视野中出现了追风云豹的身影,他顿时心中一沉,暗道不好,这回他一个人可应付不了了。原来刚才追风云豹一直藏在屋脊后面的房顶上,趁着韩明飞离开众人,忽然跃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口咬住田敬康的脖颈,又跃上了房顶,双爪狠命一挥将田敬康直接从腰部抓成两段。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萧立英大声喊道:“韩师兄,给我暴灵丹!”韩明飞一顿,马上明白了萧立英的意思。他迅速从怀中掏出暴灵丹药瓶,向后甩给了萧立英。萧立英倒出仅有的两粒暴灵丹,一颗自己吞下,另一颗丢给了夜离宗弟子章忆蓉。当初众人中一共有五名元婴后期之人,后来严落亭自己逃跑,刚才李清扬与吕冥瑶又双双被吸成人干,眼下就数萧立英与章忆蓉的修为最高。

章忆蓉也毫不迟疑,服下了暴灵丹,她和萧立英的境界都提升到了空冥后期。暴灵丹对修为越是低的人,提升幅度就越大,只是这种丹药是万不得已搏命时才使用的,即使是太清宗这等修仙大宗,也只给下山办事的洞虚境界弟子每人配了两颗。

其他的人也不愿在旁边干看着,于是每个人都服下一颗低级丹药化生丹以随时补充消耗掉的灵力。没有了尾巴的追风云豹“呼”地一下从房顶跳下,扑向了最前面的萧立英与章忆蓉。虽说两人现在只是空冥后期,但是以二敌一,加上追风云豹断了尾巴,又没有兵刃,因此还是有希望得胜的。

萧立英与章忆蓉分别攻向追风云豹的两只前爪,趁此机会,曹睿谦与伍彦桐先后跃过追风云豹的头顶,从后方攻击,天逍与天遥、毕琼芳与钟信翔则分别攻向追风云豹的两肋,八人将追风云豹团团围住。

忽然,后方传来陆柏峰焦急的大吼声:“你们快逃!”

正在围攻追风云豹的众人侧首一看,厉烟晴正向着这边冲过来。

第二十八章 踏上归程

付雯曦与追风云豹的突然加入,让众人猝不及防,接连死了三人。韩明飞忙于应付付雯曦,无暇兼顾众人。厉烟晴一看韩明飞不在众人身旁,就立即冲了过来。

刚才陆柏峰的那声大吼,韩明飞也听见了。他侧目一看,不禁焦急万分,高手对战片刻也分心不得,韩明飞一不注意就被付雯曦抓中左臂,留下了五道深深的伤痕。

若让厉烟晴冲到师弟、师妹们的身边,他们必死无疑。情急之下,韩明飞也顾不上其他,对着厉烟晴掷出了手中的仙剑。因为知道厉烟晴的手不惧仙剑之威,这下仙剑投掷的方向也是韩明飞瞬间考虑好的,直接飞向厉烟晴的左腿。由于厉烟晴自断左臂,用右手接飞向身体左侧的仙剑甚是不便,光睁着一只右眼又不易判断距离,厉烟晴只得停步,侧身让过飞来的仙剑。就这么一停一让,已经争取了不少时间,陆柏峰乘机从侧方插上,挡在了厉烟晴身前。

厉烟晴见前路被阻,转身攻向袁辰寂。韩明飞已经被付雯曦缠住,陆柏峰也不敢离开天逍、天遥等人太远。韩明飞刚才转身掷剑,所以背部露出一大空档,付雯曦重重一掌击在韩明飞的背上。韩明飞原本内伤就没有完全痊愈,这下旧伤新伤一起催发,闷哼一声,从口中、鼻中都喷出了鲜血。

韩明飞已无再战之力,付雯曦冲上前来,一只手已经伸向了韩明飞的天灵盖,眼看着就要按住韩明飞的头顶,突然,两把仙剑挡在了两者之间。是松纹剑和古定剑!天逍和天遥方才见大师兄危险,于是立即侧转身来挡住付雯曦。付雯曦惊讶地抬头一看,原来是所有人中最弱的两个,不由得“嘿嘿”一笑。天逍和天遥各自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吞入口中。顿时两人气势大涨,由和合中期跃升至元婴后期!

两人服用的竟然是暴灵丹!按理来说,他们才是和合中期的境界,宗派不会配给暴灵丹。但天逍和天遥可是李原啸的外孙,又是宗门新生代的希望,李原啸早就给他们一人备了一颗暴灵丹,叮嘱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使用,这是给二人在危机时刻逃命用的。如今为了挡住付雯曦,两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另外一边,柳忠贤与袁辰寂根本敌不过厉烟晴,厉烟晴将七星剑舞得如同龙卷风一般,一片紫光剑影。袁辰寂的仙剑品质较差,经数十次拼剑之后败下阵来,仙剑被七星剑的剑风卷成了碎片,失去了仙剑的袁辰寂也被厉烟晴当胸一脚踹飞。只听见清脆的骨头断裂声,袁辰寂的肋骨全断,胸口骇人地凹进去一个大坑,口中吐出许多和着鲜血的内脏碎块,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袁辰寂一死,柳忠贤就更加吃力了。陆柏峰原本指望他二人能缠住厉烟晴,自己则趁机迅速解决掉追风云豹,可一见情势不妙,他只得上前再战厉烟晴。

天逍和天遥撤开之后,追风云豹的右侧顿时空了。追风云豹一扭身,从这个空档蹿开,然后不停步,直接反扑向原本位于自己身后的曹睿谦与伍彦桐。曹、伍二人都迎着追风云豹的脑袋猛斩一记,以速度见长的追风云豹忽然一个急停,抬起前爪站立,险险地避开了那两剑,然后还未等曹睿谦和伍彦桐回过神来,追风云豹的爪子已经到了面前,“扑哧”两声,伍彦桐的头颅被追风云豹抓飞,而曹睿谦的脸从右上到左下都被抓烂。曹睿谦疼得惨叫一声,捂着脸想要逃开。但是他的眼睛已经瞎了,根本看不见路,竟然向着付雯曦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这等送上门来的“大礼”,付雯曦自然也不客气。左手一掌拍在曹睿谦的颅顶,又开始吸取灵力。追风云豹伤了两人之后,被后面的萧立英与章忆蓉追上,“刷刷”两剑刺中了追风云豹的后腿。追风云豹大吼一声,猛地向上高跃,再次跳上了房顶,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萧立英一边提防着追风云豹跳下房来,一边又牵挂着正在与付雯曦打斗的天逍和天遥。天逍和天遥虽然服下暴灵丹提升了境界,但是剑法依然还是“只学其形未得其神”的和合阶段,尚达不到形成套路随机应变的程度,所以两人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进行攻击和防御。他们心照不宣地分别攻向付雯曦的左右两侧,这样只有一只眼睛的付雯曦就无法同时看清两边的攻击,逼不得已,付雯曦只得后退。毕琼芳与钟信翔连忙上来架走了韩明飞。

追风云豹一看只有萧立英和章忆蓉两个人防着自己,于是从房顶跳了下来,利爪抓向了章忆蓉,章忆蓉不敢和它硬拼,向后闪躲,萧立英连忙一剑斩向追风云豹的肋部,追风云豹身子横摆,躲过了这一剑,顺势抓向萧立英。萧立英用剑轻点地面,腾空翻了一个筋斗,落下时抽剑反握,剑锋直指正好处于下方的追风云豹的脑袋。章忆蓉见状立即挥剑斩向追风云豹的左肋,追风云豹只能向后方躲闪,但是由于刚才后腿受伤,追风云豹不似之前那般敏捷,来不及全身而退,章忆蓉这一剑正好斩在前伸的豹爪之上。

“咔嚓”一下,追风云豹左前爪的指头被齐齐斩断,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章忆蓉又立即举剑刺向追风云豹的脖颈。

“小黑!”正在与陆柏峰、柳忠贤鏖战的厉烟晴大怒,可是陆柏峰紧紧地纠缠住他,他根本无法脱身过来。听见追风云豹的惨叫,付雯曦一只手架住天逍的松纹剑,攥紧后使劲往横里一带,挡开从另外一边攻向她的古定剑,同时顺势侧过身来

,右手腾开一个空档,从怀中摸出三根银针,一扬手,银针朝着章忆蓉的后背激射出去。银针的速度极快,距离又近,天逍和天遥还没来得及提醒,银针已经深深地插入了章忆蓉的后脑勺,章忆蓉惊恐地瞪着双眼,瞬间毙命,轰然倒地。

追风云豹四爪已经一断两伤,无法再战。正想逃时,将韩明飞架到墙角的毕琼芳与钟信翔恰好赶了回来,截住了追风云豹的退路。追风云豹自知在劫难逃,大吼一声,调转头来冲向两人,萧立英急忙追击数剑,招招命中追风云豹的后腿。追风云豹丝毫不管腿上的伤痛,蹿到二人身前,立起上身扑了上去。两人身后已是石墙,没有了退路,双双奋起一剑刺向追风云豹,“扑哧”一声,两把仙剑都深深地插进了追风云豹的腹部,追风云豹眼见是活不成了,可是,它的血盆大口此时已经咬住了毕琼芳的喉咙,右前爪也没入了钟信翔的胸膛!

天逍见又死两人,气得用力一抽,抽回了被付雯曦攥着的松纹剑。萧立英此时也赶上前来,与天逍、天遥一起对付付雯曦。

正在与厉烟晴缠斗的陆柏峰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虚脱,暗道不好,这是暴灵丹即将失效的征兆!到时与陆柏峰同时服用暴灵丹的柳忠贤势必也将失去战斗力。

陆柏峰急出一身冷汗,难道真要全部丧命于此?正当他忐忑之时,柳忠贤突然脚下趔趄,乱了身法,被厉烟晴抓住机会,一剑斩飞了半条右臂,断臂的手还握着仙剑,一同落在远处。柳忠贤似乎无力呼喊,浑身绵软瘫倒在地。

厉烟晴一看就明白了,柳忠贤的暴灵丹药效已过。他自从被宋希航自爆伤了左臂之后,身体行动很是不便,虽然将袁辰寂踹死,但后来陆柏峰与柳忠贤联手后,他一直未能占得明显的上风。如今暴灵丹药效已过,厉烟晴大喜过望,打斗了如此之久,他的灵力也消耗了许多,看着不能动弹的柳忠贤,他立即反手将七星剑插回剑套,准备吸取灵力。

陆柏峰焦急万分,要是柳忠贤也被厉烟晴吸干灵力,那剩下的人就毫无生还希望了。他心中有些奇怪,他和柳忠贤服下暴灵丹的时刻相差无几,为什么柳忠贤的药效会这么早消失?

就在厉烟晴一掌拍在柳忠贤的头顶时,柳忠贤突然抬起仅存的左手紧紧握住厉烟晴的手腕。厉烟晴吓了一跳,连忙想抽回手掌,可是柳忠贤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轰隆”一声巨响,又一名洞虚境界的高手自爆了!

陆柏峰一下子明白了,柳忠贤的暴灵丹药效并没有过去,他那浑身无力的虚脱模样全都是装出来迷惑厉烟晴的。自知继续打下去必死无疑的柳忠贤,竟大义凛然地自爆,牺牲了自己,为他人赢取了胜利的希望。而且,他自爆时还在暴灵的状态,虽说没有真正的寂灭境界修仙者自爆时威力那么强,但也比之前宋希航那次自爆的威力要大得多。厉烟晴的右手连带整个右肩都炸成了碎肉,肋部、腿部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陆柏峰顾不得悲愤,抓住这个机会箭步冲上前,伴随着一声震天怒吼,容安剑重重地砸飞了厉烟晴。

厉烟晴飞撞到墙上,将墙壁砸出一个大坑,跌落在地,连声咳着血,爬不起来了。而另外一边正与三人打斗的付雯曦,不知为何突然凄惨地哀叫了一声,停止了攻击,抱着头瘫坐在地上。萧立英、天逍和天遥不明白她在耍什么诡计,三柄仙剑一起指着她。

陆柏峰提剑走到厉烟晴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你残害无数性命,如今正是你偿命之时。你还有什么话说?”

厉烟晴大口大口喘着气:“我与曦儿当年所受的苦,你们又如何能知……咳咳……”

“你们天资纵横,是修仙的不世奇才,又是一对神仙璧人,是你们自作孽,杀害赤日宗弟子,所以才被满天下追杀,你怪得了谁?”陆柏峰皱着眉头喝道。

“你知道什么?”低着头的付雯曦用颤抖的声音诉斥,“当年,烟晴就因为天赋奇才但出身小宗,遭到赤日宗一名重要弟子的嫉妒。那人又贪图我的姿色,于是带着一群人强行将我掳走,玷污了我,并且毁了我的容貌,将我丢还给烟晴……”付雯曦伤心得泣不成声。

“自从那时起,曦儿就受了刺激……精神时好时坏……我带着她隐居到此,苦心修炼,一心只想着报仇……后来无意中发现了七星剑……与一本尚未完成的剑籍……借着这残本剑籍,我与曦儿迅速提升了修为,终于手刃了那个无耻之徒,但天下再无我二人容身之处……咳咳……”说到这儿,厉烟晴已经虚弱得无法继续。

付雯曦一边抽泣一边继续说:“我二人只好再回到此地隐居,于路上捡回了还处于幼儿期的小黑,两人一豹生活在这茫茫的沼泽。可惜,由于那套剑籍并不完整,我二人又修炼心切,后面缺失的部分我们未多考虑就边猜想边修练,结果走岔了路,渐渐走火入魔,不仅修为境界大幅倒退,不吸取他人灵力就会迅速衰弱。有时我也不愿这样,可是每当月圆的那几夜,我都会神志不清,狂性大发,害人之后清醒过来,又懊悔不已……”原来她当初警告众人时所说的“四天后”就是十五月圆之夜,那个要杀人的“她”就是发狂的自己。刚才她突然停止攻势,想必是已经恢复了心性。

陆柏峰叹了口气:“原来事情竟然有这么多曲折。我很同情你们当年的遭

遇,只是你们害人太多,天理难容。”

厉烟晴竭力抬起头,望着陆柏峰哀求:“求求你……饶过曦儿……她是……是被我所害……入魔不深……或许……有救……”

不料付雯曦却突然劈手夺过萧立英手中的剑,猛地插入自己的腹中,又拔出来扔在一旁,顿时血如泉涌。她缓缓地爬到厉烟晴的旁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烟晴……我早就说过……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这次……也是……”她伸出了满是鲜血的手,轻轻地抚摸厉烟晴的脸庞。

厉烟晴双臂尽断,没法伸手,只能微微扬起嘴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呢喃着:“我的……曦儿……”

这一刻,两人望向彼此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清澈,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过去一般……

曾经娇美貌堂堂,

两情相悦爱留香。

赞不绝口佳人对,

修仙之道影成双。

红颜祸水命无常,

出身寒微少相帮。

天赋奇才遭人妒,

浩渺天下无处藏。

愤世嫉俗两心伤,

无人之境苦修狂。

偶遇良机得异宝,

急于求成善心盲。

腥风血雨恩怨偿,

走火入魔不觉殇。

南柯一梦方初醒,

默默无语泪两行。

一边的萧立英泪眼朦胧,天逍与天遥都摇头嗟叹不已。

陆柏峰的暴灵丹药效已过,他瘫坐在被鲜血染红的地上,环视四周,满地的尸首。原以为轻松简单的沼泽探宝之行,伤亡竟如此惨重。赤日宗、冷月宗、夜离宗,飘渺宗、风凌宗、天云宗,六大宗派的弟子尽皆亡殁,太清宗也只剩下眼前这几人,这是何等的惨烈!

想到厉烟晴与付雯曦凄惨的一生,几人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愤慨。

庭院上方的天空依然那么晴朗,白云依然那么洁白,阳光依然那么明媚,只有身后那片阴郁的沼泽,见证了一对苦命之人的种种坎坷。

陆柏峰和天逍、天遥都服用了暴灵丹,药效过去之后要恢复很久,而韩明飞重伤更是需要调养,因此五人先在此地停留了数日。

这一天早上,几人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低头凝视着眼前的十几座新坟。

“吕师姐,田师兄,我们先回宗去了。你们就在这无人侵扰的沼泽深处,好好地睡吧。”天遥红着眼圈喃喃地说。吕冥瑶虽然经常逗他,但这一路上对他始终如亲姐姐一般无微不至。

陆柏峰也难过地叹道:“唉,吕师妹,田师弟,这次师兄没能完成宗门的嘱托好好保护你们,深感愧疚。以后有空时,我定会常来看望你们。”

与逝者道别之后,天逍和天遥扶着刚刚能走路的韩明飞,萧立英背负着逝去众人的仙剑,跟随陆柏峰一起踏上了回宗的归程。

陆柏峰背上背着两柄仙剑,其中一把正是还未完全解禁的七星剑。显然,当年已破封的七星剑,是被辰光剑仙重新设下了禁制。在被厉烟晴发现以来,剑上的禁制只被他消磨掉一小部分。《仙剑谱》上排名第七位的绝世仙剑,比太清宗的镇宗仙剑承影剑还要高三位。如此珍宝也算是此番沼泽探宝之行唯一值得庆贺的收获。

“不知道宗门的长老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是会欣喜还是会痛心。唉,相比其他宗派,我们已经算是好得多了,至少宗主那两个宝贝外孙没受什么伤,而且还得回一个外孙媳妇,倒是一桩喜事。”陆柏峰边走边想。

“陆师兄,当日严落亭师兄独自弃我们逃命,不知道结果如何。会不会……已经遭了毒手?”天逍忽然想起这件事。

陆柏峰一怔,沉吟片刻,分析道:“严师弟应该还活着。他逃走的当晚我就打伤了付雯曦,后来听夏东鸣所说,当时厉烟晴正在与他们鏖斗,再后来厉烟晴就从我们这里救走了付雯曦,疗伤三天后与我们决战。照理说,严师弟应该没遇到他们才对。估计现在他正在回宗的路上吧。”说到这儿,陆柏峰摇头笑笑:“他倒是挺识时务,就是有点儿不太义气啊!”

“那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萧立英撇撇嘴,既不屑又不满。

“呵,蝼蚁尚且偷生,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别说他了,倒是说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我还不知不觉呢,你们俩就”陆柏峰故意拖长音调。

“陆师兄,你是不知道。当年在入宗收徒时,我哥他一眼就相中嫂子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该成了。”天遥笑道。

“臭小子,说了不要再叫我嫂子,想讨打呀?”萧立英羞得满脸通红。

天逍也不好意思地嗔怪:“遥弟,你可别胡说。当时咱们俩还都是孩童,有什么相中相不中的?”

被两人搀扶着的韩明飞笑道:“萧师妹,依我之见,你回去和宗主好好说说,干脆搬来我们竹园住下吧,也省得受相思之苦。”

“怎么连韩师兄也变得这么不正经了……”萧立英的声音越说越小,惹得陆柏峰哈哈大笑。

慢慢地走了五日,一行人逐渐接近沼泽外缘。第六天的清晨,大家刚准备继续赶路,忽然发现在前方远处的树林中,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第二十九章 林香佳节

等看清远处的身影,众人皆欣喜不已。前面两人,正是太清宗的大长老姚化空与七长老余瑞江,而余瑞江的身后则跟着唐君荷与朱晓敏。

朱晓敏立即欢欣雀跃地跑了过来:“大师兄,萧师姐,天逍哥,天遥哥,你们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她惊讶地望着狼狈不堪的众人,几人的衣服全都破烂不堪,血迹斑斑,韩明飞与陆柏峰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余瑞江一眼就看出韩明飞的内脏受了重伤,眉头紧皱:“我原想这次有你和柏峰一起前来,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有,怎么少了三个人?”

韩明飞苦笑着:“师父,此事说来话长。严师弟已在前几日独自离开,此时应该还在回宗的路上。至于吕师妹与田师弟……他们都死了。就连我们也是死里逃生,差点儿回不来了。”

姚化空十分惊讶:“竟然如此凶险?李宗主他也是担心你们的安危,才让我和余长老一起来沼泽里接应你们回宗,原本我还以为有些小题大做了呢。”

陆柏峰边走边将沼泽内的经历详细叙说了一遍,厉烟晴与付雯曦功法之恶毒让四人听了直咋舌,几人的九死一生也着实让他们心惊肉跳。太清宗损失了两名优秀弟子,两位长老嗟叹连连,伤感不已。

“你这丫头怎么不呆在宗里好好修炼,跟来沼泽做什么?”天遥道。

“还说呢,你和天逍哥还有大师兄一走就快一个月,我在竹园都要闷死了!这次还是我苦苦哀求,师傅才答应带我下山的。真没想到这次历练如此危险,还好你们和大师兄都没事……”朱晓敏一副委屈的模样,她忽然瞥见了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天逍哥,萧师姐,你们……”

天逍正和萧立英亲密地手牵着手呢。自从韩明飞可以独自行走,背负仙剑的活儿就转移到天遥身上了。

天逍被朱晓敏一问,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呀,其实没什么,我们俩……那啥……”

“都这么大人了脸皮还这么薄。”萧立英倒是大大方方的,“朱师妹,我和你天逍哥想结成道侣,你看好不好?”她经常去竹园,跟朱晓敏自然非常熟悉。

“好啊好啊!”朱晓敏连声应道,她本就很喜欢一团和气的萧立英,“萧师姐你干脆搬来我们竹园住算了,我和二师姐,再加上你,可以组成‘竹园三姐妹’!”

天遥“扑哧”一乐:“还‘三姐妹’呢,二师姐与萧师姐那才像姐妹,你呀,就是个调皮的小丫头。不过,要是萧师姐也来我们竹园住下,那些男弟子们可要嫉妒死喽!”

唐君荷也笑道:“是啊,如果想要结成道侣,那就更应该搬来竹园啦。至于什么‘竹园三姐妹’的,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可没有精力陪着小师妹一起闹腾。”

“现在就搬过去是不是早了点儿?还要征得师父同意呢。我们俩毕竟修为尚浅,过早结成道侣双修,也不一定是好事。等回去了听师父安排吧。”萧立英喜悦中带着一丝羞涩,她的师父就是宗主李原啸。

“你说什么?七星?你是说厉烟晴用的仙剑是那柄绝世仙剑七星?”走在前面的余瑞江忽然惊讶道。

“是的,厉烟晴在沼泽中无意发现了传说中的七星剑,不过剑上仍有禁制未解。估计是当年辰光剑仙担心此剑威力太大会惹得后世之人杀戮抢夺,所以设下禁制掩盖其威能,并将它埋藏在沼泽内。厉烟晴耗时许久才慢慢磨掉了一小部分禁制,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强烈的灵气波动,造成了灵宝出世的假象。”陆柏峰道。

“绝世仙剑可远比灵宝珍贵多了!现在七星剑在哪?在你这儿吗?”余瑞江十分兴奋,和厉烟晴、付雯曦打斗的众人就只有太清宗的弟子活了下来,七星剑必然是囊中之物。

陆柏峰解下背上的一副剑套:“正是这把剑。厉烟晴死后,我就把它带在身上了。”

余瑞江连忙抽出七星剑,嗡嗡的剑鸣声听上去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没错,看外形、品质,还有那隐隐透出的威能,这果真是绝世仙剑七星!太好了,大长老,你看!”余瑞江欣喜无比。

姚化空接过仙剑,也是笑容满面:“此乃我太清宗之福啊,哈哈。做得好,你们做得好啊!”

“这就是失传已久的七星剑?啧啧,好像的确很厉害啊。”朱晓敏凑上前来赞叹。

“何止是厉害!这把剑,有可能会使七大宗之间的形势发生改变。你们知道七大宗派为何会成为‘七大宗派’吗?”余瑞江问道。

几人都摇了摇头。余瑞江解释说:“七大宗之所以能在数以百计的修仙宗派之中崛起,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创派祖师曾经是登峰造极的剑仙。但是,许多其他宗派的创派祖师也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因此,这只是重要原因之一。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第二个原因,那就是七大宗派各有一柄绝世仙剑。”

天逍、天遥和朱晓敏还是第一次听余瑞江说起其他大宗派的事,因此甚觉好奇。天逍问余瑞江:“师父,我只知道外公用的仙剑是《仙剑谱》中排名第十的承影剑,不知道其他六大宗的绝世仙剑都叫什么名字?排名是多少?”

余瑞江答道:“夜离宗的镇派仙剑名为青霜,排名一十五位,是当年夜离剑仙的兵刃

赤日宗的那把,名为纯钧,在七大宗派的镇派仙剑中排名最高,第八位。

冷月宗的镇派仙剑名为飞冥,排名一十七位。

风凌宗是七大宗中实力最弱的,镇派仙剑排名也最低,是《仙剑谱》的最后一位,磐郢剑。

飘渺宗,镇派仙剑名为流景,排名一十三。

天云宗的镇派仙剑排名比承影剑只低一位,剑名工布,第十一位。”

“师父,流传下来的绝世仙剑,就只有这七把吗?”天遥问道。

“还有一把。《仙剑谱》中排名第九的仙剑,定光剑。为水木散人易柳尘所有。”

“水木散人易柳尘?这是何人?”天遥他们头一回听说。

“易柳尘是一位大乘境界的高手。但是他很有性格,从未加入任何宗派,修仙界称这类人为‘散修者’。至于‘水木散人’这个名号,是易柳尘自己取的,据说是因为他居住的地方靠近小河,河边全是垂柳。”说着,余瑞江笑了,“如此看来,易柳尘应是个有趣的人。”

“师父,那他从何处得到了如此珍贵的绝世仙剑?还有,他背后没有宗派势力,为何没有人去抢夺定光剑?”天逍疑惑不已。

“这就要说到当年仙魔大战时定光剑的主人梵乙剑仙了。他虽然没有开宗立派,但是收过徒弟,定光剑也就一脉传承了下来。易柳尘也是从他的师父那里继承的仙剑。至于抢夺,不是没人想,而是没人敢。梵乙剑仙曾定下规矩,后世子弟只有进入大乘境界,有能力保住定光剑时,才有资格继承。如果师父即将武破虚空,所有徒弟都没能进入大乘境界,那么师父就会把定光剑藏于某处,有缘者得之。规矩是严苛了些,但这是对后世弟子的保护,免得遭他人觊觎又没能力保住定光剑,从而招来杀身之祸。所幸数百年来,他这一脉都有优异的弟子继承定光剑,这一辈就传到了易柳尘手中。另外,散修者交游极广,散修高手之间大多也都是朋友,再加上高超的修为,连七大宗都不想与他们交恶,其他宗派就更不用说了。因此,一直没人敢打定光剑的注意。”余瑞江解释道。

天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太清宗以后可就厉害了,又得了一把绝世仙剑,岂不是成为天下第一大宗了?”

姚化空却说:“不行,至少短时间内不可以。你们都听好了,关于七星剑出世的消息,切不可与任何人说起,再亲的人也不行。人多嘴杂,万一走漏了消息,可是会给我太清宗招来灭顶之灾的。”

余瑞江表示赞同:“大长老所言极是。七星剑尚未完全解禁,我宗门内如今也没有大乘期的高手护住此剑。其他大宗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拥有两把绝世仙剑的。现在正好一宗一把,相对平衡。从现在开始,任何时候都不要再提起‘七星’二字。”

果然越靠近沼泽外缘,人就越多。尽管已经很久没有灵气异动的迹象,但人们不见灵宝终不死心。可进入沼泽深处的人虽多,但即使是修仙弟子组成的队伍也再没出来过,因此,这些人一直不敢进沼泽。

看到有人从沼泽里走出,四散的人都迅速聚集过来,一看到是太清宗的装束,又一下子都散开了。

“这不是太清宗的姚长老和余长老吗?怎么,你们也进去寻宝了?”一位穿着杏黄色夜离宗长袍的老者走上前来,拱手行礼。

“赵长老,幸会。我二人来此接应弟子,现在正要返回宗内。”姚化空还礼。

“原来是这样,我料想以二位的境界也不会对那天地灵宝感兴趣。呵,我也是来接应我宗弟子的,这么多天过去了,郭宗主有些放心不下。”

“赵长老,此事很是不幸,我宗弟子在沼泽内与贵宗弟子结伴而行,现在只剩得这几人生还。具体经过很曲折,待我回宗后修书一封,详细地告知郭宗主。”余瑞江道。

赵长老听了有些惊讶:“有这等事?我宗还派下了两位洞虚境界的弟子一路跟随保护,不知这二人现在何处?”

余瑞江无奈:“那二人皆已命丧恶人之手。我宗派来的这两名洞虚弟子也险些丧命。关于这些,我会一并信中详细说明。”

“既然如此,就麻烦余长老了。老朽还有一问,不知那灵宝是否已被贵宗弟子得到?”

姚化空回答道:“赵长老,此番并无灵宝现世。灵气异动,乃是恶人故意为之,目的是诓骗我大宗弟子前来并予以加害。”

赵长老闻言后眉头紧蹙,考虑了片刻:“这事我要赶紧回宗禀报郭宗主。各位,后会有期。”说罢,他立即御剑飞走了。

在这之后,众人又接连遇到了其他大宗的人,除了天云宗之外,其他几个大宗都派来了接应的人。不过只有风凌宗、飘渺宗的人上前打过招呼,赤日宗和冷月宗本就与太清宗不和,看见领头的又是太清宗大长老与七长老,他们更不敢过来搭话了。

周围的人也听见了各宗修仙者之间的交谈,大家都知道了这次灵宝出世其实是一个骗局。堂堂太清宗长老说的话还能有假?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人们纷纷散去,很快沼泽外就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为了节省时间,姚化空拿上七星剑,余瑞江带着韩明飞先行御剑飞回太清宗去了,留下陆柏峰领着其余众人步行回宗。回到热闹的延州之后,多年不曾下山的朱晓敏玩性大发,拖着唐君荷与萧立

英一起看这看那,四处游览。既然沼泽探宝任务已经结束,陆柏峰就同意了朱晓敏的提议,大家慢慢游乐回宗去。

如果说唐君荷是温柔之美,那么萧立英就是隽秀之美,而朱晓敏则是活泼之美,三个美人,三种风格。跟在他们后面的三名男子,除了陆柏峰一副大叔模样,天逍和天遥都是轩昂潇洒的英俊青年,这一行人走在一起,不管到哪里都那么引人注目。

盛夏将过的延州地境,天气并不是很热,由于附近的绿云沼泽湿气很大,所以延州在夏天也不干燥,气候非常舒适。当地有许多很有名气的特产,包括吃的、用的、玩的,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比如翡翠水饺、炒星鱼、白玉面、千层油饼等等,都是延州非常出名的风味小吃。按照朱晓敏的话说,无论到哪儿,不吃遍当地有名的小吃,就不算来过。延州还有许多有趣的物件,如桃木梳、香簪、红泥胭脂、珐琅镜、檀珠手链等等,通常都是整齐地摆放在地摊之上。这些卖各种手工品、纪念品的小摊,都被系统地管理起来,一人一个固定的摊位,沿着城内最为宽敞的大街分布。大街很长,几乎贯穿整个延州城,又离雪晴客栈不远,因此朱晓敏每天傍晚时分就早早地拖着众人出来逛街,品尝各种小吃,休息过后还要去逛夜市。

延州的夜市也非常热闹。不过到了晚上,外面的蚊虫很多,可人们又不愿闷在家中,于是延州百姓想出了一个驱蚊的好方法:将有驱虫效果的香外面卷上一层薄麻线当作烛芯包在蜡烛里,然后将蜡烛置于灯笼之中,晚上出门时点上一盏,就能达到驱虫的效果。

这种灯笼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香明灯,意思是既具有香气、又能够照明的灯笼。人们在晚上出来聚会、聊天、逛街时,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盏香明灯,在茶摊、酒铺小憩一下,和朋友们品品香茶和美酒,侃侃大山,是件十分惬意的事情。在某处逗留时,人们就会把香明灯放在街边不远的地方,有时竟能沿街形成一条连续的光线,很是漂亮。天上繁星点点,地上明灯盏盏,互相呼应,别有情趣。因为绿云沼泽中树木种类繁多,所以此地由树木制成的香种类也不少。在香明灯中的蜡烛燃烧之时,香味随之散发,各种香气都不相同,有的浓郁,有的淡雅,当一条街上的灯多了,香味也会五花八门,交织成一片香气的海洋。

香明灯虽说是为了驱虫和照明使用的,但是如果外形制作得千篇一律,未免有些枯燥无味。聪明的延州人想出很多办法来制作形状各异的香明灯,有宫灯形,走马灯形,莲花灯形,还有给小孩玩耍用的兔子灯、小狗灯等等。每逢过年过节,城中还会举办猜灯谜的游戏。和其他地方的猜灯谜活动不同,延州的谜灯当然要使用香明灯,而且这里的灯谜有外灯谜、内灯谜之分。外灯谜,就是写在灯罩上的字谜,而内灯谜,就是要猜出灯内蜡烛包的是何种香。如果外灯谜与内灯谜都猜对了,那才算猜中。除了可以领一盏同样样式的香明灯作为奖品,还可以获得一些可口的点心与清口的香茶,或者是很精美的手工制品。灯谜大会有的吃,有的玩,有的喝,是每家每户都十分喜欢的节日活动。

正巧,此时正逢夏季蚊虫最多的时候,也是香明灯最实用的日子。延州的人们将仲夏的后半个月称为“林香节”,是由于制作香的树木种类之多,都可以组成一片树林,因此而得名。在这半月之内,每隔三天,就有一次大型的灯谜会在城中心的广场举行,除了猜灯谜,还有各种曲艺演出,甚至有时还有大家闺秀的抛绣球招亲活动。在延州地境,林香节可以说是除了春节之外最热闹的节日。

赶上这林香节,可真是趁了朱晓敏的心。连喜静不喜闹的陆柏峰都被她硬拉着一起出去逛街游玩。这一日,又是举行灯谜会的日子,太清宗一行人也来到广场参加。

“两人同行山下道,

途经曲折水河洲。

几度坎坷携手过,

风吹雨打终到头。

打一字。”一个漂亮的莲花灯上,写着这样一个谜语。

“一首诗打一个字……想不出。你们猜到了吗?”朱晓敏看上这个莲花灯了。

字谜挺难,众人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唐君荷想出了答案:“莫不是‘微笑’的‘微’字?”

朱晓敏想了一下,欣喜道:“对对对,就是‘微’字!‘两人同行山下道’,扣双人旁、山字头和‘山’字下那一横;‘途经曲折水河洲’是指那一横下面的‘几’字形状曲折,第三句句首也点出了这个‘几’字;第四句‘风吹雨打’扣‘攵’字的本意轻轻敲打,‘终到头’是说整个字到此结束。二师姐你真是太聪明了!那么,这个灯的香味是什么香?”

这点儿事对于感官出众的天逍和天遥来说根本构不成难题。天遥抬鼻一闻:“应该是桦木香。晓敏你去报报看。”

朱晓敏立即蹦跳着去找广场上负责验题的人,如果回答正确,那么验题人就会将一个写有该香明灯编号的奖牌发到答题人的手上,凭着这块奖牌就能去广场一角的兑奖台领取同样样式但是没有写字谜的香明灯,以及点心和茶叶等奖品。

不一会儿,朱晓敏就兴高采烈地举着一块奖牌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答对喽,答对喽!”

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跑、一笑、一叫,顿时引起了旁边一个人的注意。

第三十章 家主之争

延州的林香节期间,各式各样的物品都有卖,包括各种漂亮的服饰。众人进延州城后就都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朱晓敏、萧立英与唐君荷本是爱美的姑娘,如今游玩期间,不愿一直穿着太清宗的长袍。而陆柏峰、天逍和天遥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所以不得不换。出来逛街时,众人都将仙剑留在了雪晴客栈,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看出他们是修仙者了。

朱晓敏欢呼雀跃地从验题处跑回,引起了路边茶摊上一位老者的注意。“好漂亮的姑娘,和三公子正般配,这下有希望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公子。”老者连泡好的香茶都来不及喝完,急匆匆地走了。

朱晓敏拿着奖牌去兑换了奖品回来,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众人的心情都被她感染了。领回的小点心非常好吃,红枣甜糕,豆沙酥饼,花生切糕,绿豆云片,芝麻小酥……各种各样的点心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漂亮的檀木点心盒中,外观精致,味道也很可口。奖品的茶叶是延州本地出产的非常有名的花显茶。茶叶中掺有晒干的碎花瓣,芳香的气味沁人心脾。如果想立即品尝,还可以问灯谜会专门负责倒水的小二讨一壶热水与几个小茶杯,一边品香茶,一边与亲朋好友下棋、聊天,好不自在。花显茶中的花瓣有白有红,茶叶有绿有黄,茶水入口,花香、茶香在唇齿间缭绕,让人深深地陶醉。看到奖品这么好,萧立英与唐君荷也跃跃欲试,准备猜几个灯谜试试。

灯谜不仅仅只有字谜,还有打物品,打人名,打地名,另外还有对对子。对子都不是特别难,比如一个香明灯上写着:“春风吹绿一江水请对下句”,萧立英对的是“夏夜点亮满天星。”对得十分工整,又很有韵味,因此得到了奖品。

还有个对子的上句是:“雾凌长山,白雪皑皑,峰峦嶙峋,峻岭巍峨”,唐君荷对的是:“琴雪大江,迷雾蒙蒙,波涛汹涌,激流澎湃”。雾凌山积雪,琴雪江起雾,上句说山而带“琴雪”之“雪”,下句说水而带“雾凌”之“雾”,可谓“山水相映”;此外两句后八字皆是“山”、“水”同部首,再一次“山水相映”,果真“相映”成趣。

就连陆柏峰也兴致勃勃地对了一句,香明灯上的上句为:“龙腾四海,海升明月,月白风清,清云西去现龙影”,陆柏峰对的是:“凤舞九天,天降甘露,露红烟紫,紫气东来送凤鸣”。这对句既符合“首字衔尾”的句式,又蕴含吉利之意,因此当仁不让地赢得了奖品。

天逍则猜了一个打人物的谜语,谜面是:“一剑在手,万煞皆走。惊天一斩,大江红透。打一人物。”看这谜面所述,不正是当年太清剑仙手持承影剑,于琴雪大江一招斩杀独角恶蛟的事吗?身为太清宗的弟子,怎么可能猜不到?天逍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奖品。

夜渐渐深了,玩闹了一晚的人们心满意足地渐渐散去。在广场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陆柏峰正一盅一盅地喝着酒。陆柏峰喜酒不喜茶,因此将得到的茶叶奖品去跟一家酒店换了一壶游龙郡名产醇酒紫妙清。唐君荷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细细品味着花显茶,两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依然不知疲倦的朱晓敏拉着天逍、天遥和萧立英三人继续猜着剩余的灯谜。

陆柏峰仰头饮干了一盅紫妙清,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自从进入宗门内修仙开始,就一直勤奋苦修,追求更高的境界。人人都说修仙一途十分清苦,看来一点儿也没错。”

唐君荷笑问:“怎么,陆师兄后悔修仙了?”

陆柏峰自嘲地一笑:“都到现在了,还上哪儿后悔去?从进入太清宗到如今,我已经修炼了四十年,苦修得习惯了。有时我甚至觉得,人的一生本来就应该是这么清苦的。”

唐君荷望向远方的夜空:“陆师兄你都是洞虚后期了,马上就要升入第三层次了。可我呢?才空冥中期而已,要修炼到陆师兄现在的境界,还要熬上快二十年呢。”

“我现在的修为境界也是从当初熬过来的啊,人人都是一样的。”陆柏峰又呷了一口酒。

“我有时在想,如果当初没有修仙,而是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找一个逞心如意的郎君,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度过一生,与现在的人生相比又如何?这样虽然活得时间短,但是不是比修仙更幸福?”

“小唐,你可不能这么想啊。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烦恼,金钱**、世俗权利,他们过得比我们烦心多了。修仙虽然清苦,但是好在不会被身外之事所羁绊。待得将来武破虚空,那又会是怎样一番精彩的世界!”陆柏峰满脸都是憧憬之色。

唐君荷抿嘴一笑:“陆师兄离那个精彩的世界已经不远了。踏入第三层次之后,最重要的事就是为将来的渡天劫做准备。”

陆柏峰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突破一个层次的?洞虚到寂灭,比和合到元婴还要艰难许多,不是光勤奋苦修就能达到的,还要对天地自然有所感悟。这个感悟真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可急于求成。”

唐君荷深吸一口气,望着朱晓敏等人活泼的背影,叹道:“是啊。修仙之路漫漫,若是能一直像他们那样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该

有多好……”

这时,从街道的拐角出现了两个人,迅速地向广场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看见朱晓敏后匆匆离开的老者,在他的前面则是一名俊朗的青年。青年长长的两缕鬓发垂荡在胸口,头顶扎着一个发髻,看其穿着,像是个富家子弟。

那名老者遥指玩得入迷的朱晓敏,悄悄在青年的耳边说了什么。那青年眼睛一亮,欣喜地走上前,拱手鞠躬:“这位姑娘,你好。在下孙淙兴,有事想和姑娘详谈,不知道能否赏脸,跟在下到酒楼一聚。”

朱晓敏嘴里嚼着绿豆云片,看都没看那青年:“我不认识你啊,我不想和你详谈。”

那老者一听来气了,喝道:“我家公子乃是孙家的人,你怎能如此无礼?”

那青年连忙制止老者:“老吴,别吓唬人家,毕竟是咱们唐突在先。”说罢,他对着朱晓敏又是深深一拜,“恕在下冒昧。还请姑娘不要多疑,在下并非贪图姑娘美貌,只是现在有件事情颇为棘手,非得姑娘你才能助我。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

萧立英与天逍、天遥走了过来。萧立英边走边问:“晓敏,怎么了?这人是谁?”

朱晓敏回答:“好像叫孙什么兴,说是有事必须要我帮忙。”她的心思一直就在绿豆云片上。

“哦?”萧立英上下打量了一下孙淙兴,文质彬彬,看上去不像个坏人。

孙淙兴抬眼看见萧立英,眼睛又是一亮,作揖道:“在下孙淙兴,有事相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陆柏峰和唐君荷也走了过来,孙淙兴一并打了招呼。看到唐君荷,他愈发欣喜。心中暗叹:“都是惊艳的绝世美人,难道现在美人很多吗?怎么一下子就让我碰到了三位?只要这三人中有一个肯帮我,此事就有着落了!”想着,孙淙兴再次开口问朱晓敏道:“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对姑娘来说只是耽误几天的工夫而已,你大可放心,在下并无恶意,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朱晓敏想了想,回答道:“要我帮忙的话,你首先得告诉我是什么事,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另外,也要经过我的师,呃……经过我的哥哥姐姐们同意才行。”

孙淙兴很是惊讶:“这几位都是你的哥哥姐姐?恕我直言,你们兄弟姐妹长得可不太像啊。”

朱晓敏反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再说你不是找我一个人帮忙吗?这和我们兄弟姐妹长得像不像有什么关系?”

孙淙兴连忙又作揖又鞠躬的:“没有,没有关系,是在下失礼了,说了些无聊的事。不知诸位该如何称呼?”

朱晓敏狡黠地一笑:“那边那位是我的大哥,朱柏峰。旁边的是我二姐,朱君荷。这位是我的三姐,朱立英。后面两位分别是我的四哥和五哥,朱天逍,朱天遥。”说到天逍和天遥的名字时,朱晓敏故意转变声调,将“天”字的阴平读成上声,将“逍”字的阴平读成去声,又将“遥”字的阳平读作阴平。说完后,朱晓敏自己都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天逍与天遥一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孙淙兴听了满身都是鸡皮疙瘩,心中暗道:“其他人的名字倒还好,只可惜了这两位俊朗青年。‘舔笑’?‘舔妖’?这算哪门子的名字啊……”虽说心中这般想,但是表面的礼数还是要作足的,孙淙兴又一次恭拜:“既然诸位是兄弟姐妹,那就请大家一同前去望月楼详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孙淙兴从一开始就这般有礼貌,众人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于是答应了他的提议。孙淙兴大喜,连忙命那老者赶紧先去望月楼安排一桌酒宴,自己则引领众人慢慢走过去。

望月楼是延州城最有名的酒楼,与雪晴客栈不同,望月楼只卖酒菜,不可住宿。而且望月楼的酒菜口味以一个“广”字而闻名。在这家酒楼,可以品尝到青龙大陆各地的珍馐美味。由于有些地方菜的材料比较罕有,有时需要从当地购得之后长途跋涉运送到延州,因此望月楼的菜价非常高,能在这里置办酒宴,无疑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有孙淙兴宴请众人,大家自然乐意品尝。一大桌的酒菜,让人看了食欲大开。

“还请诸位不要客气,尽管享用。这桌‘青龙宴’可是闻名遐迩。”孙淙兴热情地说道。

“‘青龙宴’?这桌酒菜还有名字啊?”朱晓敏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菜肴,十分新奇。

旁边的店小二自豪地介绍:“客官,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这桌乃是我们望月楼最有名气的酒席。之所以叫做‘青龙宴’,是因为这桌菜中包含有青龙大陆七大郡最出名的特色菜。

比如东南角那四道菜,分别是骧龙郡有名的菜色:上汤龙虾、清蒸石斑鱼、木瓜炖雪蛤、白灼响螺片;

东边的四道菜则是:口蘑汤泡肚、藜蒿炒腊肉、红煨羊蹄花、板栗烧菜心,代表着亢龙郡的风味。

东北角的四道,酸辣乌鱼蛋、红烧加吉鱼、香扒牛肉条、奶汤蒲菜锅,都是潜龙郡的名菜。

再看这边的十二道,西北角的四道菜是:三珍鹿茸片、白蹦鲮鱼丁、蛋黄狮子头、明月映珊瑚,代表着升龙郡的风味

西边的四道菜就是本地菜色,代表着游龙郡的风味:枸杞炖银耳、水晶莲菜饼、丝骆驼蹄羹、鸡汁黄米参。

西南角的四道菜是飞龙郡的特色:雪菜鲈鱼汤、芙蓉闸蟹斗、炭火烤乳猪、龙柏荷香鸭;

最后,桌子当中的四道菜:干煸牛肉丝、红椒辣仔鸡、菊花甲鱼煲、圆笼粉蒸肉,是腾龙郡的特色菜。

青龙七郡,味聚一席,当然要叫‘青龙宴’。”小二一口气把所有的二十八道菜介绍个遍。

“光听着就好吃,青龙大陆各地的美味佳肴啊……”朱晓敏悄悄咽着口水。

孙淙兴道:“各位不用客气,尽管动筷吧。柏峰兄,方才闻见你身上有酒香味,可是喜爱饮酒?这桌青龙宴还分别配了七大壶各郡的名酒:紫妙清、花间雨、醉海波、润香流、广笑仙、登天客和雪冰潮。”

陆柏峰听了顿时口中生津,酒和剑,是他最喜爱的两样东西。“孙兄,这青龙宴真是奢华无比,估计价钱必定不菲。可万一我们无法帮你,或是所帮之事未成,这……”陆柏峰不愿白吃别人一顿。

“哎,柏峰兄多虑了。这区区青龙宴的价钱,以我孙家的财力还是出得起的。从你刚才的一番话可以看出,各位都是诚恳心善之人,我孙淙兴非常愿意结识这样的朋友。这桌酒席,算是我结交各位的邀请,与他事无关。柏峰兄,还有……呃,‘舔、舔笑’兄,‘舔妖’兄,我们几人今日痛饮一番青龙美酒!”孙淙兴十分豪爽。

看孙淙兴如此爽快,众人也就不再推辞了,开始享用这桌汇集天下美味的青龙宴。

天逍和天遥不喜饮酒,因此只有陆柏峰与孙淙兴两人对饮。酒过三巡,陆柏峰询问孙淙兴:“不知孙兄究竟有何难事需要舍妹帮忙?”听见陆柏峰问到重点,其余众人也都仔细听着。

孙淙兴给陆柏峰满上一盅酒,叹了口气:“唉,这事要从我延州四大家族说起。延州此地,是游龙郡内东西与南北的交通要冲,因此商业非常发达。延州内共有顾、史、孙、葛四大家族,我就是孙家的三公子。四大家族分别掌管着延州城商业的四大部分:旱漕运输、钱庄当铺、米面油盐、矿产药物。我们四大家族互相制约,但又互相依存,许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今年四月,我的父亲,也就是孙家族长,突然得病身亡,未曾留下任何嘱托。我还有一个叔叔,不过他早已离开了孙家,不知所踪。因此,按理应该由我这一辈中的某人继承家业,继续领导我们孙家。父亲曾有妻妾一共五人,生下我们兄弟七个。大娘、二娘早逝,我母亲是父亲的三妾,也在前年过世。

在父亲死后,四娘她耍起手段,排挤刚进我孙家大门两年的五娘,后来五娘无奈地抱着年龄尚小的七弟回了娘家。在剩下的兄弟六人中,五弟与六弟尚未成年,所以按理来说,有资格继承我孙家家业的,只有大哥、二哥,我以及四弟。四弟与我乃是一母同胞,他不会与我争当下任孙家的家主。可是四娘有自己的打算,她想先夺权占住家主之位,等她的儿子,也就是五弟成年后再让他继承家业。

就这样,我们孙家不仅一直无主,而且家中的人还分成了好几派,互相明争暗斗。我们掌管的米、面、油、盐店铺也渐渐被虎视眈眈的其余三家所蚕食。眼看着偌大的家业就因为我们严重的内耗而逐渐衰败,我当真心急如焚。大哥、二哥压根就不是管理商务的料,五弟如今刚满十五岁,等他到十八岁成年,我孙家的产业可能早就没了。”

“孙兄,我有点儿不明白。你们兄弟争夺家主之位,那是无可厚非。可是你那四娘,她有什么资格占家主之位?”陆柏峰问道。

“唉,这事儿说出来有些丢人……罢了,也不怕各位笑话,四娘她只有三十五岁,比父亲整整小二十岁。她当初是看中我孙家的富庶,才嫁给父亲的。她是个风流之人,背地里早已与延州城主勾搭上了,只是在父亲过世之前我们一直不知。数月前,延州城主突然下令给我们,说四娘她许多年来一直为孙家操劳,并生下一子,功不可没,因此她有资格暂代家主之位,等日后五弟成人,再传于他即可。没办法,我孙家不敢违背城主的意思,因为我们与别处州城的商业买卖还要经过他的批准才行。惹急了他,他直接断我孙家财路,那就惨了。”

“那城主为什么不直接命令你四娘继承家主?”朱晓敏问道。

孙淙兴回答:“城主只是管理这个城的大小事务而已,如果他敢直接命四娘承接孙家家业,那别说我孙家,其他三大家族也会联合起来反抗他的。试想一下,若是将来他们家族也面临这种情况,城主直接派个亲近的人接替家主,谁能甘愿?这次城主如此帮袒四娘,已经是有些出格了,只不过不牵涉到其他三大家族的利益,而且趁我孙家不稳时他们还有利可图,所以他们就没说什么。”

“那你直接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朱晓敏听了孙家的权势之争,自己都觉得头大了。

孙淙兴的神色略显无奈:“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谁向城主提出的荒诞主意,城主下令,孙家之主决定的方法是……是……选美……”

第三十一章 选美比试

“啊?你说什么?选美?”陆柏峰听了差点把一口酒都喷出来。

孙淙兴无奈地笑笑:“是,不过与你想象的选美比赛稍微有些不同。城主说了,以后不管谁当上孙家之主,正妻一定要是个能精打细算、帮助丈夫打点家业的人。另外要求相貌也不能差,因为她代表着孙家的形象,况且孙家与其他州城有贸易来往,正妻必须是个有风度、有气质的女子。所以,我们所有想继承家主之位的人,必须找到一名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参加这个月月底在广场上进行的比试。比试分斗文、斗武、斗算、斗艺、斗美一共五场,最后得分最多者胜出。”

“那你是想让我去参加?不行不行,饭我不吃了,我可不想嫁给你。”朱晓敏听了连连摆手。

孙淙兴哈哈一笑:“姑娘误会了,我不是真要娶你。我已经有心爱之人了,只不过她的家境不好,身体比较瘦弱,长相也不算出众,如果让她参加恐怕要输。因此我想请姑娘去参加,暂且装作是我的恋人,助我一臂之力。”

“你的意思是做假戏?那我们离开延州之后不就露馅了?如果知道你找人作假,城主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吧?”天逍道。

“‘舔笑’兄,你有所不知,城主下月初就要离任让位了,所以才这么急着把比试定在这个月底。等我当上家主,就无须再麻烦各位了,等城主知道我作假时,已经木已成舟,他就没权利再干涉这件事了。”孙淙兴解释道。

天遥纳闷地问:“孙兄,我还有一事不明白。你的大哥、二哥都没有婚配吗?还有,你的五弟才十五岁,他怎么找到合适的恋人参加比试?”

“‘舔妖’兄,你想想,城主怎么会不偏袒我四娘呢?城主只有一女,据说是十分貌美,而且根骨不错,现在在延州城外万枫林中的羽澜宗修仙,而五弟今年年末也要拜入羽澜宗门下了。城主亲自许诺,将来会将女儿许配与他。修仙之人,斗武肯定占优势,这样一来,斗武、斗美两场比试她很可能都会胜出,那就不妙了。倘若是五弟继承了家主,他修仙无暇顾及商事,实权还是落在四娘手中。我大哥、二哥年纪都只稍长于我,未曾婚娶,也不知道他们会寻来何人参加比试。退一步说,即便他们已经婚娶,城主也会直接令他们的妻子参加比试的。”

“那你为何会选中我?你就确信我一定能赢?”朱晓敏饶有兴致地问。

孙淙兴笑答:“那是当然。姑娘的相貌自不必说,另外,家仆老吴方才向我禀报之时,说是看见一名活泼健康、貌若天仙的姑娘,我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在下略通医道,姑娘的脸色红润说明体内气脉通合,是健康活力之相,我信得过姑娘。其实不仅仅是你,就连姑娘的两位姐姐,一看也是体质极好、相貌极佳之人。”

“孙公子过奖了。既然你先问的小妹,就让她帮你好了,我与三妹就不参与此事了。”唐君荷说罢,向着萧立英眨了眨眼睛。

萧立英心领神会,劝朱晓敏:“小妹,你看人家一片诚意,就答应他吧。我们也挺想看看这次选美的,反正也不急着离开延州。不过,到时你可别输了啊。”

朱晓敏点了点头,答应了:“既然姐姐们都同意,那我就帮你这个忙,这期间你可要负责安顿好我的哥哥姐姐们。”

见朱晓敏应允了,孙淙兴大喜:“姑娘尽管放心。你们来延州游玩,住的应该是客栈吧?那里不仅费用不菲,而且人来人往多有不便。我会给各位安排一个清净的住处,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待得事成之后,在下另有重谢。”

陆柏峰询问:“孙兄,不知这五场比试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也好让小妹有点儿准备。”

孙淙兴答道:“斗文,是比试对对子。斗武,是比试力气。斗算,自然是比试算术。斗艺,是比试才艺,不限形式。最后的斗美,单纯就是看谁的相貌更出众。详细的规则,我也不清楚,要等比试那天方可知晓。”

了解了这桩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继续安心地享用豪华的青龙宴。散席后,孙淙兴将众人安排住在城北的一座安静的庭院中。庭院清静、整洁,众人十分欢喜。

当夜,萧立英、唐君荷与朱晓敏在凉亭中乘凉。唐君荷对朱晓敏说:“晓敏,你已经答应了人家,自己有把握吗?”

“小时候在家也读过几年书,不过现在记得不多了,斗文我没把握。斗武,我有信心。斗算,多半儿是不行,反正尽力而为吧。斗艺,我会一手刺绣,应该没太大问题。至于斗美嘛,嘿嘿……”说到这儿,朱晓敏笑了。

萧立英与唐君荷惊奇地望着朱晓敏,萧立英问:“你还会刺绣?怎么从没见你绣过什么呀?”

朱晓敏撇撇嘴:“在太清宗那种清苦修仙的地方,哪有机会给我展示刺绣的手艺?我五岁起就跟家里的老嬷嬷学习刺绣,水平可不低哟,到时露一手给你们瞧瞧。”

“那我们还真得好好见识见识。”唐君荷笑道。

离月末的比试还有数日,孙淙兴抽出了两天时间带领众人好好逛了逛延州城。他一直不知道,眼前的这群人其实是太清宗的修仙弟子。不过若是他知道了,估计也就不敢找朱晓敏帮忙了。

比试定在三十日晚上举行,这一天也是林香节的最后一日,原本应该举行的灯谜会和各种曲艺演出都因为这场比试的缘故而取消了,人们也对这场决定孙家之主的选美大会更加感兴趣。

这天傍晚,天色刚刚暗下来,人们就早早地聚集在广场上,想要占比较靠前的位置。广场的布置也和以往不同。在场中央搭起一座宽广的四方平台,台顶架起一座天棚,上面挂满了大型宫灯,平台边缘也放置了两排香明灯,各种灯光交相辉映,将台上照得如同白昼。平台的两边各有两副桌椅,桌上摆有笔墨纸

砚。平台后面则是一座阶梯形的贵宾席,是给四大家族的人和城主准备的。太清宗这一行人都算是孙家的贵宾,在比试时也可以坐在席上观看。唐君荷与萧立英都带着面纱,这是陆柏峰的意思,如此漂亮的两位姑娘出现在贵宾席上,太过引人注目了。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如此新奇、重要的比试,恐怕全延州的人都想来观看。朱晓敏跟着孙淙兴去别处做准备,天逍、天遥他们都入了席。不久,城主和四大家族的人都已就位。延州城主叫周鹤行,是个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头顶微秃,眼睛很小,身材有些发胖。

戌时一到,周鹤行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延州城的居民,在此林香佳节之末,我们有幸共睹,在孙家未来的四位媳妇之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我宣布,比试开始。先请四位姑娘上台!”

台下的观众立即安静下来,个个翘首以待,每个人都想好好看一看四位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不一会儿,从台子两边分别走上两个人来,在各自的桌前坐好。一看到脸,众人“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原来,四名姑娘都蒙着面纱。

“大家稍安勿躁,四位姑娘的面纱将在斗美那一场全部揭开,这样才更公平。好了,现在开始第一场比试,斗文!”周鹤行喊道。

话音刚落,一名略微有些驼背的老者走上台来,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那不是书香堂的廖先生吗?”

“廖先生出题,正合适。城里没有比他学问更深的人了。”

“不知道他会出什么题?肯定挺难的……”

……

驼背老者叫廖文奉,是一位书堂的教书先生,在延州城算是有名的学者。他向四位姑娘说明:“这场比试,我会出五句上句,请在规定时间内对出下句,写在纸上交于我,我觉得谁对得最好,谁就得分,每一句两分,总分十分。下面是第一句,听好:‘春去秋来天淡淡,淡淡秋心愁故土’。”

四位姑娘都没有马上动笔,显然是在思考。台下的人们也在窃窃私语,议论着这句该怎么对。不一会儿,四人陆续拿起笔来作答,全部答完之后,四名丫鬟分别将姑娘们的答纸送到廖文奉手中。他浏览了一遍后,对着其中一张不住点头道:“这句对得最好:‘南来北往路迢迢,迢迢北月背乡云’。其他三人都只注意到了衔接首、次两句的‘淡淡’,以及每句的第三字同为“秋”字,却没发现次句的‘秋’和‘心’正应其后的‘愁’字。三号姑娘对的下句中,‘北’、‘月’合而为‘背’,得两分。”

记下一笔之后,廖文奉又出了第二句:“雷鸣万山中,山中风起雷作,电闪明万山。”这句的难点不仅在于“山中”、“雷”以及“万山”的同字,还有“鸣”、“明”这两个异字同音。结果是二号姑娘对得最妙:“风啸九天下,天下雷动风行,人狂笑九天。”以“啸”、“笑”对“鸣”、“明”,工整。廖文奉看罢赞叹不已:“术书有云:‘风雷相薄’。上句有‘雷’亦有‘风’,下句还敢以‘风’、‘雷’相对,妙哉,妙哉!”

第三句:“衣谷双全显富裕”。典型的合字释义对,“衣”、“谷”二字合为“裕”,‘衣谷双全’自然富裕。此番又是三号姑娘对得最妙:“日月并升耀光明”。

第四句:“加木枷重重重架”。此句乍看是个多音叠字对,第一个“重”为“众”音,后两个“重”为“虫”音;同时它也是个双重合字对,“加”、“木”二字既可成“枷”,也可成“架”。二号姑娘对出:“今口含乐乐乐吟”。第一个“乐”为“越”音,后两个“乐”为“勒”音。“今”、“口”二字既可为“含”,亦可为“吟”。着实对得妙。

第五句:“烟锁池塘柳”。这是个有名的五行偏旁对,五个字“金”、“木”、“水”、“火”、“土”偏旁各一。还是二号姑娘对出此句:“灯铄河堤松”。

“看来四人中只有二号与三号两位姑娘的文才较高,分别得了六分与四分。至此斗文比试结束。”廖文奉大声宣布道。

台上的贵宾与台下的众人都议论纷纷,刚才的几句上句,字数越来越少,乍一看是越来越简单,其实不然,难点都藏在暗处,不易发觉。对句并没有唯一的答案,评分时只选最佳下句,所以关键还在一个“妙”字上。字数少,不仅要对出工整的下句,还要与上句所表达的意境相连,这样才算是妙对。因此,这场斗文是越往后越难对,其中第二、第四、第五句都是二号姑娘对出,她的文才,可见一斑。

贵宾席上的天遥问天逍:“哥哥,你看那个二号姑娘会是晓敏吗?”

天逍摇头:“恐怕不是。晓敏入宗时才刚十二岁,能读过多少书?我猜晓敏是一号或者四号,一会儿看看便知。”

紧接着,就是第二场,斗武。台上走出来几名壮汉,将一些玄铁锭一字排开放在台中央。众人正在纳闷,廖文奉开口道:“斗武的内容是比力气。台上十个玄铁锭,最轻的一号玄铁锭重二十斤,最重的十号玄铁锭重两百斤,中间每个玄铁锭的重量都相差二十斤。一号锭一分,十号锭十分,以此类推。先从一号姑娘开始。”

一号姑娘走到台子当中,先走到六号锭前,双手拽住锭顶端的铁链,使劲往上提,可是铁锭纹丝不动。台下有许多人笑了起来。

“这个一号肯定不是晓敏。”天逍笑道。

“那晓敏是四号?”萧立英猜测。

天逍说:“二号、三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先往下看,晓敏的力气我们都知道,就是十号玄铁锭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最终,一号姑娘提起了四号玄铁锭,得了四分。

二号姑娘上场后压根就没看前面的铁锭,径直走到最后的十号锭旁,双手

握住铁链随意地向上一拉,十号玄铁锭就被提了起来。“哗”,台上台下都是一片惊讶之声,两百斤的玄铁锭,即便是个成年男子去拿,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松。

“难道这个二号是晓敏?”唐君荷道。

陆柏峰说:“那可不一定。你忘了?另外三人之中还有一人也是修仙者。”

三号姑娘到了台中央,也向最后的十号锭走去。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难道现在姑娘家的力气都这么大?三号姑娘单手拿起链子,比刚才二号姑娘还要轻松地往上一提,十号锭就离开了地面。

四号姑娘力气最小,只举起了三号铁锭。

“第二场斗武结束,现在一号四分,二号十六分,三号十四分,四号三分。”廖文奉宣布了前两场比试后的结果。

“这下可以确定,二号与三号其中必有一人是晓敏。她还真不赖,斗文也至少得了四分。”天遥称赞道。

“下面开始第三场,斗算。我会出十道算术题,每题一分,满分十分。最先算出正确答案者,得分。”第三场的斗算开始了。

“第一题,……”

……

斗算比试的十道题目都有些费脑筋,这一轮中一号姑娘大放异彩,十道题目抢答对了七道,另外三道都被四号姑娘答对。二号与三号两人都没抢答过,所以天逍、天遥他们依然不确定哪一个才是朱晓敏。

“等第四轮斗艺就知道了,晓敏的才艺是刺绣。”唐君荷突然道。

天逍、天遥和陆柏峰立即瞪大了双眼看着唐君荷。

看着几人惊讶不已的眼神,唐君荷笑了:“呵,别瞪我,当时她告诉我和萧师妹,我们俩也吓了一跳。”

台上,才艺展示已经开始。

一号姑娘唱了一支小曲,台上角落还坐着一群专门请来吹拉弹奏的乐者。

“雨后晴空万丈光,

七彩霓虹云里藏,

水潺潺,风荡荡,

碧草如茵百花香。

蝶儿舞,蜂儿忙,

鸳鸯戏水燕成双……”

一首《雨停春景》,搭配上她那如莺啼一般的悦耳嗓音,令人心旷神怡。

这一场斗艺与最后一场斗美,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的得分要等四人全都展示完之后,由贵宾席上三大家族的族长商议来定。

二号姑娘展示的才艺是舞蹈。配着优美的音乐,二号姑娘跳了一支《凤求凰》。袅娜的身影翩翩起舞,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光看那靓丽的倩影,就能想象在面纱之下是多么娇媚的一副面容。

“二号的才艺不是刺绣,那看来,三号是晓敏了。”唐君荷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果然,三号姑娘在场中龙飞凤舞地穿针引线,不多会儿,就绣出了一幅《牡丹映月》。绣布上的牡丹红彤彤地绽放着,在绿叶的衬托下,映着上方皎皎的明月,虽然明知是刺绣,但仿佛依然能够闻见那一缕暗夜的幽香。这三号姑娘必是朱晓敏无疑。

四号姑娘的才艺是字画,她捻开了笔毫,掭饱了颜料,在宣纸上走笔如游龙。很快,一幅气势恢宏的《万里江山图》呈现在众人眼前,图下方还题了四行隽秀的楷字:

“天庐之下,

神州浩大。

江山万里,

风景如画。”

这一轮的评分可是让三大家族的族长伤透了脑筋。每个姑娘的才艺都很出众,孰优孰劣实在是难以定夺。商量许久之后,族长们决定:一号七分,二号七分,三号八分,四号九分,这样一来,四轮结束后,一号姑娘总分为十八分,二号姑娘为二十三分,三号姑娘为二十二分,四号姑娘为十五分。

最后的斗美比试终于开始了,台下的观众们对这一轮最感兴趣。在刚才的斗艺中,四位姑娘展现出优雅的气质,让人更加想知道她们究竟长得有多漂亮。

台上的四位姑娘一一揭开了脸上的面纱,台上和台下响起一片赞叹声,四位姑娘都是面容姣美,难得一见。不过,朱晓敏在四人中的优势很明显,亭亭的身姿如依依杨柳,清秀的脸庞如出水芙蓉,水灵的双眼如闪耀星辰,淡雅的气质如和煦微风。

贵宾席的三大族长也不断“啧啧”地赞许着,只是城主周鹤行与旁边一位打扮妖娆的美妇脸色不太好看。

不久,三位族长商议完毕,一致给了朱晓敏十分。而二号女子则得了八分,一号和四号都是六分。得分不高并不是因为她们不好看,而是因为朱晓敏太好看了,一起站在台上一比,就显出了差距。

五轮比试到此全部结束,最终朱晓敏获得了最高评分。孙淙兴激动万分,连忙向陆柏峰等人道谢。朱晓敏也欢天喜地地跑上了贵宾席。

“嘿嘿,我表现不错吧?哈哈!”朱晓敏开心又得意。

“嗯,不错,早在小时候我们就知道你是个美人胚子。”天遥笑道。

“别太得意忘形了啊,很多人正在注意你呢,要矜持,呵呵。”陆柏峰亦笑道。

唐君荷拍拍朱晓敏的肩膀:“恭喜啊,获得了选美大会的第一名。这下回去你可有的炫耀了。”

孙淙兴走过来小声说:“晓敏姑娘,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这里说话不方便,改日我专程去向你们道谢。”

“哈哈,不用专程道谢,再请我们吃一顿青龙宴就行了!”朱晓敏笑嘻嘻地说。

贵宾席中,周鹤行与旁边的妇人阴着脸起身离开,三大家族的族长互相对视了一眼,偷偷笑了起来。他们也不喜欢城主凭着权势干涉四大家族内部的事,看到周鹤行吃瘪,看到他总是引以为傲的宝贝闺女选美输给别人,他们有些幸灾乐祸。

三大族长刚准备离开,就听见一声大喝:“你们给我站住!”

第三十二章 刁蛮小姐

延州城有顾、史、孙、葛四大家族,分别掌管着延州城的运、钱、粮、药四大商业,可以说延州的商业命脉就是由四大家族掌控的。四大家族也不是一朝一夕发展起来的。游龙郡在青龙大陆最西边,延州附近又是广阔无边的绿云沼泽,原本是块荒芜的地方。当年仙魔大战之时,有一批人最先逃难至此地,战火平息之后,他们就地安家落户,逐渐发展出村落。这里由于地处偏僻的关系,出行甚是不便。当时是顾、史、孙、葛四大家族的先辈们,一起亲手垦荒作田,刨石修路,经过了数十年的努力,才有了像模像样的一个小城。当时的人们商议,将此城命名为延州,是想这份辛勤劳动的果实能长久地延续下去。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延州逐渐发展成青龙大陆西部的一颗明珠。

就这样,四大家族的地位也在延州城内确立下来。数百年过去了,四大家族的后辈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尔虞我诈,他们早已忘记了当年先辈们是如何一起同心协力开荒造田的了。

顾家家主名叫顾昕南,已经八十余岁,虽然须发皆白,但是由于长年强身健体,显得神采奕奕,性格较为豁达,但是如果有人危害到顾家的利益,他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史家家主是个中年人,名叫史莫怀,眼睛大如铜铃,一双剑眉倒竖,满脸的络腮胡,连嘴巴都遮住了。身材高大,体形健硕,头顶一根头发都没有,油光光的发亮,看上去不像个大家族的族长,倒像是山里的土匪头子。

葛家家主葛文龙在三人之中最年轻,皮肤较白,显得很富态,眼睛不大,又经常眯缝着,配上他那张肉滚滚的脸,有点像个大包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可是个铁公鸡,想在他身上拔根毛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次孙家家主忽然抱病身亡,家族内又因为争夺家主之位而起内讧,他们三人原本是挺高兴的。他们巴不得孙家就此垮掉,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瓜分孙家在延州城的产业,但是城主周鹤行强行干预孙家内部之争的事,又让他们起了唇亡齿寒之心。周鹤行倚仗城主之权已经从四大家族手中强取了不少利益,他们一直是敢怒不敢言。这次选美看似公平,其实周鹤行的女儿占尽了优势。谁料道孙淙兴运气好,找来朱晓敏帮忙,一举打乱了周鹤行与孙家四姨太的如意算盘。

三大家族的族长看见周鹤行气鼓鼓地走了,心中正乐着,突然被那一声大喝吓了一跳,顿时心火直冒,在延州城谁见了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的?连周鹤行表面上也要客气客气,还从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大声地喝喊他们。

史莫怀是个性格有些霸道的人,听见刚才喝喊之人是个女声,他一边转身,一边大吼:“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话刚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眼睛也瞪不起来了。

三人身后站着的那位女子,一身白衣,青丝垂肩,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赫然就是方才台上的二号姑娘。她正是周鹤行的女儿,周曼芸。此时她皱着眉,瞪着眼,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看见史莫怀尴尬地站着,葛文龙连忙来打圆场:“老史,早就跟你说遇事别冲动,就是不听,还没看清楚是谁就喝斥人家?”说罢又对周曼芸道:“周大小姐,老史他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周曼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也不答话。顾昕南走过来询问:“不知道周大小姐叫住我们所为何事?”

周曼芸咄咄逼人:“所谓何事?你们还要装傻?我问你们,刚才为什么给我打那么低的分?斗艺那场只给我七分也就罢了,最后的斗美竟然也只给我七分,我长得哪里比不上那个三号了?”

周曼芸从小就过上了大小姐的生活,吃得好,穿得好,打扮得也好,自己本身条件也不错,加上身边阿谀奉承之人的吹捧,她一直为自己出众的相貌而沾沾自喜。后来进入羽澜宗修行后,也因为可人的外表而被师兄们视为掌上明珠。因此,周曼芸骄纵惯了,如今竟然在自己最得意的外貌上输给别人,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周小姐,这个分数是我们考虑再三才给出的结果,我们自认为十分公平。再者说来,周城主刚才也没有说什么啊。”葛文龙小心翼翼赔着笑。

“哼,公平?哪里公平了,我怎么没觉得?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父亲就快不当城主,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只要我父亲一天是城主,你们就没有好果子吃!”周曼芸实在是气急了,其实即便周鹤行一直居于城主之位,也不可能听从她的唆使而对三大家族的族长不利。

“好个刁蛮无礼的大小姐。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难道不知道吗?”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周曼芸听见竟然有人敢教训她,肺都快气炸了,回头一看,正是在外貌上赢了自己的三号姑娘,朱晓敏。

一见是她,周曼芸立即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她身上,嘴巴如同连珠炮似的蹦出一串话:“我周曼芸也是你可以教训的?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你赢了又怎样?将来最多是孙家的媳妇而已,我可是羽澜宗的优秀弟子,等你七老八十变成丑八怪老太婆时,我还和现在一样漂亮。你这种凡人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赶紧滚!”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朱晓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伶牙俐齿地反唇相讥:“输了就是输了,你就是比我丑。还大小姐、优秀弟子呢,这点儿气量都没有?你也听好了,等我七老八十,照样比你好看!”

“哈哈……”周围的人听见后都笑了起来,只有孙淙兴万分焦急,他可不敢得罪周曼芸,但是又不好出面阻拦帮了自己的朱晓敏。

“你!”周曼芸气急败坏地扬起手来,就要给朱晓敏一个巴掌。

朱晓敏一把攥住周曼芸的手腕,厉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便打人?别人怕你,我可不怕!”说罢,她随意一甩手,就将周曼芸掀退好几步。

“好了,小妹,别这么冲动。反正结果已定,不用理她,我们走吧。”萧立英担心事情闹大,打起来就不好了。朱晓敏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周曼芸在背后大喊道。

朱晓敏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周曼芸原本还想追上去,一旁的三大家族族长赶紧好言相劝拦了下来。

“唉,朱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个周曼芸的刁蛮是出了名的,她的家势不小,她修仙的羽澜宗也是游龙郡内有名的大宗派,得罪了她,对你,对我们孙家都没好处啊。”孙淙兴苦着脸,颇显无奈。

朱晓敏撇撇嘴:“家势大又如何?我才不怕呢。什么羽澜宗,那种小宗派,我从未听说过。”羽澜宗充其量也就在游龙郡延州城附近比较出名而已,在普通人看来是势力强大的宗派,跟太清宗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吓得孙淙兴连忙劝道:“姑娘可千万别再这么说。羽澜宗的人个个都是修仙高手,若是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凭他们的手段取你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朱晓敏依然不屑一顾,但也懒得解释,索性耸了耸肩,不再多言。孙淙兴将众人送回庭院后,匆匆地赶回了孙家。

“晓敏啊,现在我们是在游玩,尽量不要跟其他宗派的人之间闹出矛盾,否则会惹出许多麻烦的。”陆柏峰教训她。

“好啦,我知道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蛮横的德性,才忍不住说了两句嘛。”

陆柏峰轻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都回到房中歇息后,庭院外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急匆匆地离开了。此人穿着白色长袍,背上还背着一把剑,俨然是一副修仙者的样子。他一路走到城主府门前,通报了一声,进去了。

“师妹,他们就住在城北的梅园中。”在某间房内,此人正向周曼芸汇报。

周曼芸冷笑一声:“好,我知道了。哼哼,竟敢当众羞辱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师妹,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以我们修仙者的身份,何必与那一介凡人过不去?”男子劝道。

“你懂什么?姑娘家的面子最重要!看我今天不在她脸上多划几道!”周曼芸的身上早已换好了夜行衣。她抄起桌上一副剑套背好,出了房门后一跃上了房顶,一阵连跳往北而去,那男子也疾速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城北,孙家的梅园中,众人都在各自的房内打坐冥想。

陆柏峰突然睁开双眼,眉头一皱,迅速冲出房门,跃上院中一棵大树的茂密枝叶中,藏了起来。

有道身影正在房顶上,逐个房间揭开瓦片,向房内窥探。

“原来是她……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陆柏峰心想。虽然夜色沉浓,但陆柏峰何等眼力,隔着老远看清了周曼芸的脸。他立即逼音成线,传音告诉正要冲出房间的唐君荷与萧立英不要动,免得惊走了周曼芸。得知陆柏峰在外面看着,唐君荷与萧立英也放下心来,继续冥想。

“哦?远处还有一人。嗯,元婴前期,看样子应该是羽澜宗的人。”虽然周曼芸的师兄悄悄藏在另外一棵树上,但还是逃不过陆柏峰的灵识。而且,那位师兄根本不知道,他和周曼芸已经被发现了。

揭开几片房瓦后,周曼芸终于找到了朱晓敏的房间。看见朱晓敏正在房内静静地冥想,周曼芸心中冷笑。她轻轻跃下房檐,猛地冲进房内。朱晓敏刚刚睁开眼睛,一柄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仙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耳边传来周曼芸恶狠狠的声音:“敢声张就一剑杀了你!”

朱晓敏丝毫不惊慌,双眼冷冷地望着一袭黑衣的周曼芸。

见朱晓敏如此镇定,周曼芸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朱晓敏会立即吓得跪地求饶呢。不过她也没想太多,手指连点朱晓敏周身几个大穴。看到对方不能动了,周曼芸才放下了仙剑。

“知道得罪我的后果了吧?我告诉你,我们修仙者杀你这种普通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过,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得比死更痛苦。哼哼!”周曼芸狞笑着盯着朱晓敏道。

周曼芸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被树上的陆柏峰听进了耳朵。陆柏峰丝毫不担心,他早就探明,周曼芸不过才清灵中期而已,以朱晓敏和合前期的境界,周曼芸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至于点穴之类的小技巧,对付寻常之人还算有用,对付修仙之人,就跟挠了几下痒痒一样。

其实周曼芸只要放开灵识查探一下,就能发觉她根本看不透朱晓敏的境界。只是她脑中已

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朱晓敏就是个普通人,否则朱晓敏也不会以孙家未来媳妇的身份参加选美大会。至于朱晓敏在斗武比试中曾展示出过人的力气这件事,周曼芸早就忘到了脑后。

放出狠话后,周曼芸却发现朱晓敏丝毫不显惊慌之色,一直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于是她更生气了,威吓道:“这种时候了还不服软?你有骨气是吧,一会儿我就用剑在你脸上横着,竖着,斜着多划几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号称比我还漂亮的面孔以后还怎么见人,哈哈!”

树上的陆柏峰暗自摇了摇头,心道:“都说天底下最可怕的是女人的嫉妒心,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为了这么点儿事,竟然要毁掉别人的面容,这周曼芸的心也忒狠毒了些。”

周曼芸慢慢抬起手中的仙剑,缓缓贴近朱晓敏的脸蛋。朱晓敏依然镇定自若,盯着越来越近的仙剑。她特别想看看朱晓敏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是又失算了。

周曼芸不解,天下哪个姑娘不爱美?即使长得不美,也不愿被毁容吧?朱晓敏自始至终都是这副淡定的样子,让她心里更憋气。

“你还从没见过发光的仙剑吧?我告诉你,这是羽澜宗赐给我的仙剑,金光剑。”周曼芸又开口道。朱晓敏闻言后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想死吗?”周曼芸非常气恼。

“我在笑你,井底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朱晓敏轻蔑不已。

“你……好!看我一会儿不把你的舌头割掉!”周曼芸气急败坏,一剑划向朱晓敏的脸。

朱晓敏却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周曼芸的身后。

周曼芸转过身,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怎么被我点了穴还能动?”

朱晓敏摇了摇头:“说了你是井底之蛙,你还不信。你不过才清灵中期的境界,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听到朱晓敏这番话,周曼芸心头猛然一颤,立即散开灵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她根本看不出朱晓敏的境界。这样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朱晓敏确实是个普通人,所以没有境界。但这一条从点穴对她无用和她说话的口气来看,可以排除掉。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朱晓敏也是个修仙者,而且境界比周曼芸还要高。

周曼芸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美貌上胜了自己一筹的姑娘,竟然连修为都比自己高。

朱晓敏继续讽刺:“区区下品的破烂仙剑,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说罢,朱晓敏打开旁边的柜门,拿出一个剑套,“噌”的一声抽出一柄仙剑,剑身散发出浓郁的红色光芒,正是良品仙剑画影。光看这气势就知道,一定比周曼芸的金光剑好很多。

“这是我的仙剑,画影。看看比起你那金光剑又如何?”朱晓敏话音里带着戏谑。

“我……”周曼芸挤出一个“我”字,就再也想不出该说什么了。虽然不知道画影剑的品级如何,但是光比剑身的光芒,自己的金光剑就要暗淡许多。毫无疑问,人家的仙剑更强。

“你还想在我脸上横着、竖着、斜着多划几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狠毒的女人,要是我没有修仙,那我的脸岂不是要被你毁了?你才清灵中期,就总觉得高过普通人一等,那凭我的修为,我也觉得高你一等。你说,我在你脸上横着、竖着、斜着多划几道,如何?”朱晓敏冷笑。她倒不是真要划周曼芸的脸,只是想吓唬她一下给她个教训罢了。

“有我在,你休想碰她一根寒毛!”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马师兄!”周曼芸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此人姓马名展坤,是羽澜宗十分器重的弟子,此番受命陪同周曼芸回延州参加选美比试。刚才他一直躲在屋外的一棵大树上,虽然他听不清周曼芸与朱晓敏的对话,但他看到朱晓敏的身法灵动,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跃到房顶,从之前周曼芸揭开的洞口向房内窥望,这里也能听清二人在说些什么。看见朱晓敏拿出画影剑,他就赶紧跃下房檐,及时出现在师妹面前。

周曼芸连忙跑到马展坤的背后,催促他:“师兄,快点杀了她!她刚才要毁了我的脸!”

马展坤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个师妹刁蛮任性惯了,但又不好训斥她,谁让她深得师父和宗主的宠爱呢?马展坤询问朱晓敏:“不知道姑娘是何宗派?可知道我羽澜宗?我劝姑娘还是不要与我们为敌的好。”

朱晓敏嗤笑一声:“什么羽澜宗,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再说,我根本没想与你们为敌,是你这师妹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

马展坤也有些不高兴了,冷声道:“姑娘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我羽澜宗在游龙郡可是响当当的大宗,仅次于风凌宗。而风凌宗又远在归州地界,因此,延州地境内就属我羽澜宗最为强势。”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姑娘,敢问你这画影剑是什么品级?”

“不高,良品仙剑而已。”朱晓敏淡淡地回答。

马展坤差点被口水呛到,良品仙剑?还“而已”?他们羽澜宗的宗主用的也是良品仙剑,还是花了好多代价从风凌宗换来的。可眼前这个不过才和合境界的姑娘,用的居然也是良品仙剑?

第三十三章 青平山下

“良品仙剑?姑娘你说你这画影剑是良品仙剑?”马展坤简直难以置信,“敢问姑娘是哪个大宗的弟子?”能拿出良品仙剑给门下弟子使用,这点绝对不是中小宗派能够做得到的。

“亢龙郡,太清宗!”朱晓敏朗声道。

“太清宗!原来是亢龙郡的太清宗!啧啧,不愧是七大宗派之一,出手就是阔绰。”马展坤连声赞叹。赞叹之余,他又问:“难道太清宗真就如此大方?给和合期的弟子都配上良品仙剑?据我所知,同是七大宗之一的风凌宗,门下弟子也没有这般待遇。”

朱晓敏懒得嗦:“我为什么有良品仙剑,好像跟你们没有关系吧?好了,今夜之事我大宗弟子也懒得同二位计较。你们走吧!”

许久没有吭声的周曼芸突然附在马展坤的耳边,悄悄轻语:“师兄……”再后面就轻不可闻了。马展坤听着,先是皱眉,而后又慢慢舒展开了,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朱晓敏虽然不知道周曼芸究竟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但以她狠毒的心肠来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我们说了这么久,还不知该如何称呼?”马展坤笑眯眯地询问。

“我姓朱。”

“呵呵,朱姑娘。我有一事想请教。以姑娘堂堂太清宗弟子的高贵身份,怎么会愿意大老远的嫁到延州的一个普通家族?我甚感疑惑。”马展坤的嘴角微微上扬。

朱晓敏心中暗道糟糕,刚才一时逞快把自家家门报出来了。这下进退维谷,想不出远嫁到孙家的理由,又不好说是作假戏,万一传到城主周鹤行那里,岂不是给孙淙兴添了大麻烦?她有些慌神了。

看见朱晓敏的神色有些慌乱,马展坤与周曼芸相视一笑。

“答不上来了吧?我就说嘛,凭你区区和合前期的境界,有什么资格得到良品仙剑?你这画影剑,是偷来的吧?”周曼芸得意地笑了。

马展坤接着说道:“不错。从画影剑的气势上来看,的确是良品仙剑。先不说你是不是太清宗的弟子,就凭你这么低微的境界,宗门怎么可能给你配良品仙剑?再说,你以为胡诌个那么远的亢龙郡太清宗,我们就会相信你了吗?定是你从宗门内偷来画影仙剑,逃至此地,想借此机会嫁入孙家掩藏起来!”

朱晓敏心中舒了口气,她没想到两人竟然会往这个方向想,不过倒正好可以解释自己为何参加选美。

“我的确是太清宗的弟子。至于这把仙剑,是我偷来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管不着。”朱晓敏打算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先承认了,这样至少孙家不会有别的麻烦。

“哼哼,果不其然。既然是你偷来的仙剑,留在你身边对你也没好处。我给你两条路选:第一,交出画影剑,我们以后相安无事,你大可安心做你的孙家夫人。你看如何?”马展坤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那第二条路呢?”朱晓敏饶有兴致地问,心想:“敢情你们是看上我的宝贝仙剑啦,兜这么大个圈子。呵,你们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这第二条路嘛,我们杀了你,带走画影剑,神不知鬼不觉,嘿嘿。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否则小命不保!”周曼芸觉得有马展坤给她撑腰,底气也上来了。

“还有第三条路,我给你们俩一人一脚,赶紧滚蛋!”背后突然冒出一声响亮的嗓音,把正得意的马展坤与周曼芸吓了一大跳。

说话的人正是陆柏峰,周曼芸突然想起,当朱晓敏离开广场时,是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走的,好像其中就有这么个胡子拉碴的人。

马展坤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丝毫都没察觉到刚才有人进了房间,并且就站在自己的背后。连忙灵识一扫,糟糕,查探不出是什么境界。

马展坤硬着头皮:“这位兄台,不知你是……”

陆柏峰冷喝:“废话少说,赶紧给我滚!”

见陆柏峰这么强硬的口气,如此强烈的气势,马展坤只得赶紧带着周曼芸灰溜溜地逃走了。

“陆师兄,你看戏看了多久啦?早点儿出来早就完事啦。”朱晓敏撅着嘴埋怨。

陆柏峰打着哈哈:“晚上这么无聊,难得他俩冒出来给我找点儿乐子。不过,这两人还真是贪心胆大啊,竟然打起了画影剑的主意。”

“贪心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不过,师兄,我有点担心,刚才我暴露了太清宗弟子的身份,如果传到城主耳中,会不会给孙家带来麻烦?”朱晓敏有些担忧。

陆柏峰安慰道:“应该不会。又没有规定说找媳妇不能找修仙之人。况且城主他自己的女儿也是个修仙者,不用担心。好了,你继续冥想吧,我回房去了。”经他这么一说,朱晓敏也放下心来,心无旁骛地开始打坐。

第二天一早,孙淙兴就兴高采烈地跑到梅园来,告知众人当天中午前去孙家参加家主即位宴席。

“这么快你就当上家主了?真是恭喜啊。”唐君荷向孙淙兴恭贺。

孙淙兴笑容满面:“孙家无主已久,急需有人来打理。昨天朱姑娘胜出,大哥、二哥他们也都认了,四娘虽然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

这次孙某真是要感谢各位。等我即位之后,各位就可以继续旅程了,如果想要留在延州游玩,这座‘梅园’就一直给你们住着。”

“感谢孙兄这些天的照顾。我们不打算继续留在延州了,下午我们就动身。”陆柏峰拱手道。

孙淙兴有些惊讶:“这么急着走?我还没有好好谢过各位呢。要不明天再走吧,今晚我叫人给你们备足银两和干粮。”

陆柏峰笑道:“孙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不需要盘缠与干粮,在延州也呆了好些天了,该离开了。”

孙淙兴无奈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了。孙家现在事务众多,我是特地过来通知你们一声的。现在我要回去了。啊,对了。”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大红色绸缎包,打开,里面是温润华光的一副镯子。孙淙兴将镯子递到朱晓敏面前:“这次多亏了姑娘帮忙。这是我特地叫玉匠连夜制出的一对羊脂白玉镯。还请姑娘收下。”

白玉镯呈现出淡淡的乳白色,表面十分光滑,朱晓敏一眼就喜欢上了,连忙戴在了手腕上。

中午的孙家很热闹,其他三大家族的族长,城主,以及延州城内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宴席也是豪华无比,孙家还特地从望月楼请来了厨子。朱晓敏他们自然又大饱了一顿口福。

酒足饭饱之后,太清宗一行人离开了延州城。

出了延州一路向东,是一座名叫“青平山”的矮丘。青平山虽然不高,但是在游龙郡却很出名。原因有二,其一是此处风景秀丽,其二是青平山出产一些珍贵的矿物与药材。青平山北,有一条河名叫蓝冰河,在山下聚成一片水湾。蓝冰河是澜月大江的一条支流,河面宽阔,水流很缓,河水十分清澈,水中鱼虾甚多。许多人慕名而来,乘舟随河而下,于蓝冰湾水面旋绕,欣赏两岸秀丽的景色。

在延州城内时,天逍、天遥他们就听说了青平山与蓝冰湾这两个好去处,遂决定顺路游玩观赏一番。出延州城正是未时,仲夏刚过,天气依然很热。虽然修仙之人不惧严寒酷暑,可是烈日的曝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青平山仿佛就在眼前,但走了许久也没走到。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到达了青平山的山脚。

青平山的树木郁郁葱葱,山脚下有大片荫凉之地。总算避过了头顶的烈日,众人感觉舒服了许多。

突然,从路旁的树林中走出了好多人,将天逍、天遥一行人包围了起来。这些人都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其中有两人,正是前夜逃走的周曼芸与马展坤,看来这些人都是羽澜宗的弟子。

此时太清宗一行人依然身着在延州城买的普通衣服,而仙剑都装在一个木箱之中,由天遥背着。陆柏峰认为既然是游玩,没必要展现出自己是个修仙之人,况且此处也不是亢龙郡,太清宗弟子的身份可能会招来一些麻烦。因此,他让众人都暂且隐藏住自己的修为,让三位师妹都戴上了面纱。

周曼芸指着五人对着为首的一人说:“就是他们!”

那人虽然长得不错,但神情很冷峻,看上去满脸的煞气。

陆柏峰微笑着问:“不知各位有何贵干?”

为首之人灵识一扫陆柏峰,却发现探不出陆柏峰的境界,遂从鼻孔中冷哼一声:“我早知道你是修仙之人,又何必在我面前隐藏修为?”

陆柏峰哈哈大笑:“我修为低下,其实是因为不好意思才隐藏的。见谅,见谅啊。”他嘴上这么说,其实早就用灵识将在场所有人的境界都扫了一边。除了打头的这人是空冥后期境界,周曼芸是清灵中期,剩下其他人都是元婴境界。

“三位姑娘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不好看,怕吓着别人?”那人又出言奚落。说罢,羽澜宗弟子们一阵哄笑。

朱晓敏冷哼一声,揭下了面纱:“我再不好看,也比你背后那人漂亮。”

“大师兄,就是她!”周曼芸恨恨地道。

那位大师兄刚才的话只是为了激朱晓敏她们三人将面纱摘下,否则根本认不出哪个人才是朱晓敏。原来头天晚上周曼芸与马展坤逃走之后,并没有回城主府,而是连夜赶回了延州城南郊万枫林中的羽澜宗,将事情详细禀报给了羽澜宗宗主。宗主一听偷了良品仙剑的人不过才和合前期,大喜过望,连忙命大弟子杨郁嘉带着一干弟子前去梅园抢夺仙剑。不想到了梅园,才发现早已人去房空。询问了守城卫兵,才知道一行人出了东门向东平山行进。于是他们立即御剑赶到青平山下的密林中埋伏了起来。

朱晓敏身后的唐君荷与萧立英也相继揭下了脸上的面纱,这下可好,羽澜宗的那些弟子们看得眼都直了。周曼芸也大吃一惊,没想到朱晓敏身边还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心中暗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漂亮,看得心里真是不舒服。”

杨郁嘉看到师弟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模样,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听见他这声冷哼,那些羽澜宗的弟子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嘭”地一声,天遥将背上的木箱放在了地上,响声引得满心郁闷的周曼芸随意一瞥。本是无精打采的她顿时精神一震,因为她看清了站在一起的天逍与天遥的脸。

“想不到这群人里竟然还有两位如此英俊的男子,怎么之前我都没注意到呢?”周曼芸心想。其实她也只见过天逍和天遥一回而已,就是在选美会的贵宾席上。不过当时周曼芸正在冲三大家族的族长发火,后来又跟朱晓敏吵了一通,根本没有心思留意朱晓敏身边的人。

天逍朗声说:“你们不就是想要师妹的画影剑么?剑就在这箱子里,有本事就来拿吧。”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朱晓敏早就说于众人知晓了。

“窃剑之徒也敢口出狂言?”杨郁嘉抽出背上的仙剑,脚下一蹬就冲向了天逍。

“哎,大师兄……”周曼芸刚回过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拦住杨郁嘉了,她一方面想抢到仙剑,因为宗主曾许诺,若抢得仙剑画影,在周曼芸修炼至元婴境界之时,就奖赏给她使用。但另一方面,她又不愿看见天逍和天遥被师兄所伤,杨郁嘉的暴戾她是最清楚的,他空冥后期的境界也很少有同辈弟子能够超越。

令周曼芸大惊失色的是,杨郁嘉还没冲到天逍面前,就被陆柏峰斜刺里一掌击飞,撞到树干上掉落下来,看脸色是受了伤。不仅是周曼芸,其他羽澜宗的弟子也都目瞪口呆,杨郁嘉已经是空冥后期了,竟然被陆柏峰仅仅一掌就打飞了,难道眼前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是洞虚境界的高手?

杨郁嘉自己也懵了,当时马展坤只说看不透陆柏峰的修为,所以宗主才派了自己带领众人前来夺剑。杨郁嘉自信满满,自认为偷取仙剑的人境界不会太高,以自己空冥后期的修为夺剑是十拿九稳。但他却不知道,其实刚才陆柏峰根本没有隐藏修为,只是他比杨郁嘉整整高上一个境界,杨郁嘉看不出来而已。

“你、你是什么境界?”杨郁嘉艰难地站起身,询问道。

陆柏峰淡淡一笑:“洞虚后期。”

当场立即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好了,不用打了,洞虚后期是什么概念?对方一个人就能毫发无伤地把自己一伙人全都收拾了,这还夺什么剑?

杨郁嘉见风使舵,拱手赔罪:“不知道友竟是如此高手,刚才真是失礼了。道友放心,我羽澜宗保证不再觊觎画影仙剑。”他虽然性格暴戾,但是能分得出轻重缓急,这时跟陆柏峰较劲,就如同婴孩向壮汉逞能。

陆柏峰正色道:“回去告诉你家宗主,我的师弟和师妹们无一不是天资卓越的修仙奇才,我师妹的画影剑不是偷的,是堂堂正正从宗主手中接过来的!”

杨郁嘉连忙称是,转身狠狠地瞪了马展坤一眼,连忙带着众弟子离开了。周曼芸有些留恋地转回了头,心里不是滋味。想想这些年来,虽然身边有许多男弟子围着转,可是却从未有人让自己如此心动过。知道天逍和天遥都是太清宗的弟子,她也明白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如今,她忽然觉得什么品质的仙剑都已经无所谓了,想到自己将来还要遵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周曼芸心中怅然若失。

“天逍,刚才你说话之时,那周曼芸可一直盯着你看呢。”走在青平山的山道上,萧立英笑道。

“哦?是吗?我没注意。”天逍无辜地摇了摇头。

唐君荷也笑道:“不仅是天逍,她还看着天遥呢。最后她那大师兄冲向你们俩时,她好像是一副要阻拦的样子。啧啧,我这两个师弟的魅力还真是大呀。”

“师姐又开我们的玩笑了。其实那个周曼芸挺漂亮的,只是她太过在乎自己的外表了,光外表好看又如何?比外表更重要的是内心。这次的事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吧。”天遥说。

“话说回来,羽澜宗那帮人还真是贪心,居然盯着我的画影剑不放了。”朱晓敏仍有些气恼。

萧立英道:“这是很正常的事啊。你和天逍、天遥都是难得一遇的甲等根骨,宗门当然要重点栽培。也只有像咱们太清宗这样的大宗派才能对弟子如此阔绰,像羽澜宗那种宗派,搞不好连宗主的仙剑都比不上你们的呢。”

“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反正在延州赶上林香节,又参加选美会,我吃满足了也玩过瘾了。接下来我们去哪?”朱晓敏兴致勃勃地问。

陆柏峰扬首望着青平山巅:“曾闻延州的人说过一首民谣:

‘延州城东青平山,

青平山北蓝冰湾。

蓝冰河水清又美,

缓缓流入澜月南。

澜月江口汉州城,

汉州城夜明月升。

明月升起照四宇,

苍穹之下大江行。’

这虽说是个顺口谣,却是给我们指引了一个游览的方向。我看我们就顺着民谣的指引,翻过青平山,顺着蓝冰河,乘船往北去汉州吧。”

“看来那片地方应该很美,否则也不会被编入民谣。蓝冰河,好优雅的名字。”唐君荷感慨。

青平山本就不高,一行人爬了约一个时辰就到达了山顶。此时已是酉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秀美的青平山在夕阳的照射下,犹如一名害羞的少女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从山顶,可以望见远处延州城内朦胧的亭台楼阁,还有城外村落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一片多么祥和的场景啊!

第三十四章 以战悟道

从青平山顶还望不见远方的汉州城与澜月大江,只能看见浅蓝色的蓝冰河泛着微光,徐徐蜿蜒流向北方。天边红彤彤的夕阳,头上清幽幽的天空,脚下青葱葱的山丘,远处灰蒙蒙的城郭,山下蓝莹莹的河水,这些柔美的色彩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天遥突然感觉心有所悟,立即原地坐下,闭上了眼睛,在脑中不断勾勒着方才所见和谐的自然之美。和合,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副场景不正是自然之色完美地相和、相合吗?天遥在心中慢慢地感悟着。

天遥入定的状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朱晓敏刚想开口,就看见陆柏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种顿悟的机会十分难得,可以大大加深灵魂的感悟,从而迅速地提升修为。

青平山顶比较平坦,适合休息。于是,众人决定在清平山顶露宿一夜,顺便等待天遥从顿悟中清醒过来。

夜里,从青平山顶望见的天空格外清朗,月牙弯弯,繁星点点,清风徐徐,林声飒飒。

天逍躺在草地上,仰望着璀璨的星空,脑中回想起那一夜黑刀祖师所描述的恢宏的三大世界。“大赤界……禹馀界……清微界……即使是在等级最低的大赤界中,我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和合期修仙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修炼的巅峰。已经好久没有练刀了,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遥弟这次顿悟,应该能到和合后期了吧,而我可能还要苦练些日子才行……和合后期之后就是元婴境界了,也不知道我体内的玄力将来能不能顺利地聚气成婴……”

萧立英来到天逍身边,轻轻坐下,看看天逍正望着星空出神,问他:“在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天逍回过神来,看见身边一脸温柔的萧立英,心中情不自禁一阵悸动,随后灿烂地一笑:“想你呢。”

萧立英轻轻地嗔道:“什么时候脸皮变厚了呀?”

天逍站起身,拉起萧立英:“夜色这么美,我们去山边看看吧。”

萧立英应了一声,没舍得放开天逍的手,就这么牵着,一起走上了小路。

几个时辰未动的天遥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双目炯炯有神,从木箱中拿出自己的古定剑,练了起来。

陆柏峰看着不断点头,对唐君荷与朱晓敏说:“看来天遥已经通过这次顿悟顺利地提升了修为。修炼时间尚短,竟然已达和合后期,果然不负天才之名。”

朱晓敏纳闷地问:“陆师兄,顿悟是提升境界的必然途径吗?怎么我到现在也没顿悟过一次?”

“不是,”陆柏峰解释道,“在修仙过程中,顿悟只是一个迅速历练灵魂从而提升修为境界的过程。要看天时、地利,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一直没有顿悟,靠着冥想来慢慢感悟天地自然,也可以达到历练灵魂的目的,只是花的时间较长。”

朱晓敏点点头,看着正在忘情舞剑的天遥:“真是羡慕他呀。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唐君荷道:“对于陆师兄所言,我要补充一点。顿悟虽然要看天时、地利,但是也系于本人身上。只有脑中经常思考修炼一事,才可能抓住顿悟的机会。如果像你这样整天光想着玩,想顿悟可就难啦。”

朱晓敏却不以为然:“难得下山来玩一次,哪里还顾得上想修炼的事?等回宗之后有的是时间修炼,现在还是痛快地放松一下吧。”

不一会儿,天逍与萧立英从山路上回来了。看见天遥正在远处练剑,天逍心头一喜,问道:“遥弟他达到和合后期了?”

萧立英的目光中满是赞许:“看样子是。想我当初修炼了七年半才达到和合后期,天遥这个修炼速度真是惊人。”

这时,天遥收势,对着众人欣喜地说:“我能感觉到,我到和合后期了。逍哥,来,咱们俩打一场!”

天逍的兴致也上来了:“好啊,让我看看和合中期与后期有多少差距。”说罢,他拿起了松纹剑,与天遥就在这青平山顶的空地上切磋了起来。

“你们俩可别和武会时一样拼命啊,点到为止!”朱晓敏略显担忧。

“哈哈,师妹放心。他们俩只是切磋,又不是比试高低,无须担心。我们好好观赏即可。”陆柏峰笑道。

唐君荷拍了拍朱晓敏的肩:“仔细看着,说不定能领悟出点什么,对你自己的修炼也有好处。”

朱晓敏仔细看着两人的每一个动作。天遥的剑速比天逍略快一点,天逍大多数时间都在防御,只有偶尔才攻出几剑,不过都被天遥轻松地化解。

天遥的剑招也比以前更加精妙了,天逍感觉到从古定剑传来的力道重了许多。有的剑招势大力沉,有的剑招疾如闪电,在迅猛的攻击中,有时剑势又会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天逍感觉自己的松纹剑似乎被粘住了,总是顺着天遥的剑势而变化,完全处于被动的态势。

刚,迅猛而疾速;柔,连绵而持久。步伐,时而重如巍山,步步稳当;时而又轻如鸿毛,翩翩而动。剑招猛烈时,仿佛天崩地裂,剑光霍霍;剑招柔绵时,好似风过林徐,剑影连连。如此刚柔并济,真是不好应对。

天逍一边防御,一边思

考着破解攻势之法。天遥的剑势融会贯通,首尾相连,刚与柔、重与轻、快与慢、光与影互相交替袭来,构成了完美的循环。“剑势刚猛时,我不可与其硬拼,应用轻招接下化解。剑势柔绵时,我也不可顺其剑势而动,必须爆发出力量,斩断其连续的态势。好,我就和你反过来,以柔顺刚,以刚断柔!”天逍心想。

天逍这套应对之法果然颇有成效,虽然还无法立即扭转攻守态势,但是防御起来已不似之前那般吃力。观战的陆柏峰眼睛一亮,暗暗赞叹一声:“好小子!这么快就找到了最佳的招架之法!天遥的招式和步伐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早在宗内就听闻过这两兄弟根骨奇佳、天才了得,果然名不虚传。”

天逍感觉自己应对得越来越轻松了,从原来较为明显的劣势逐渐演变成与天遥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于是他加大了进攻的力度,加快了进攻的节奏。

松纹剑与古定剑不断地碰撞,朱晓敏看得眼花缭乱,她疑惑不已:“天逍哥怎么忽然变厉害了?现在两人似乎不相伯仲了。”

陆柏峰吃惊地说:“天逍这小子……以战悟道,进入和合后期了!”

“什么?”朱晓敏瞪大了双眼,“‘以战悟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战斗中突然获得灵感,大幅加深了对修仙的感悟。这也算是顿悟的一种形式。真是让人嫉妒呀,随随便便就能提升修为。”唐君荷带着一丝艳羡道。

萧立英什么都没说,只是欣喜地看着天逍。其实她最担心天逍年轻,心境不稳,和自己相恋后会影响修仙进度。现在天逍继天遥之后不一会儿也升入了和合后期,这无疑是个大惊喜。

不久,天逍和天遥停手收势。

天遥一捶天逍的肩膀:“恭喜啊,这么快也到和合后期了,比我顿悟冥想所耗时间还要少。方才在跟我比剑时,你究竟感悟到了什么?”

天逍仔细回想了一下:“起初我只是努力思考破解你攻势的方法。以柔顺刚,以刚断柔……后来,我突然想到,刚和柔,轻和重,快和慢,光和影,既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这不正是和合期剑招的精髓吗?当时我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状态,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你我手中的仙剑。”

朱晓敏走到两人身边,面露幽怨之色:“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天遥哥一个人就算了,连天逍哥也这么快就到和合后期了。不行,你们俩都陪我打上一场,我也要以战悟道!”

“你以为说悟道就能悟道啦?修为要到一定的程度才有可能有这种顿悟发生。他们两个经过太清武会、沼泽寻宝的历练,顿悟提升境界也是正常的。”萧立英笑道。

“这次回去,师父肯定高兴坏了,然后又要让我向你们俩学习,好好勤奋修炼……哎,做两个天才的师妹还真是辛苦。”朱晓敏一脸沧桑地感慨。

“得了吧,晓敏,你这速度也够惊人的了。相比之下我的压力才大呢,大师兄已经甩开我一个境界,你们几个又快追上来了,我这师姐当得有点儿心虚……不行,这次回山我要好好闭关修炼。”唐君荷道。

陆柏峰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天才就不要在我面前互相称赞了。我修炼了四十年才到现在这个境界,我说什么了?”他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深夜,其余的人都在打坐冥想,天逍和天遥来到山崖边,并肩而立,望着远处月光下有些发白的蓝冰河。

“逍哥,看来我们没有辜负当年爹娘的期望,修仙一路进展得很顺利。”

“是啊。不过还是远远不够的,杀害爹娘的凶手迟迟都查不到,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憋屈。”天逍攥紧拳头,恨恨地说道。

天遥安慰说:“外公依然没有放弃追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对了,刚才当着大家我一直没敢问你,你的刀修炼得如何了?”

天逍手一抖,一柄黑色的长刀出现。

“这是……”天遥一脸惊讶,他根本没看清天逍是从何处拔出的刀。刀身黑漆漆的,不反射任何光亮。虽然黑刀祖师叮嘱天逍不可将秘密外传,但天逍信得过兄弟,于是将五年前那一晚的奇妙经历讲述了一遍。天遥听后自然十分震惊,同时也为兄长的这番奇遇而感到高兴。

“此刀名为裂空,可以滴血认主,平时收于体内……”话没说完,天逍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什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欣喜地道:“原来修刀和修剑的练气还神层次,境界是相通的。刚才,我修刀的境界也到和合后期了。”

“你这样同时练剑和练刀,不会有冲突?”天遥担心地问。

天逍遥了遥头:“至少目前还没有。修刀和修剑境界分层都一样,现在不仅不冲突,反而还有互相融通之处。不过以后到了元婴境界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希望一切顺利。”

……

第二天清早,山上起了雾,潮气很大,众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山下所有的景色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众人沿着山道从北侧下山,路上遇到好几位早起上山拾柴割草的农户,他们都惊奇地看着这一行人衣衫漉漉地从山顶走下来,夜间的山

顶又湿又凉,极少有人会在那里过夜。

从青平山下来就是蓝冰湾了,蓝冰湾是蓝冰河水在山脚下冲出一个河湾,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一个湖泊。沿着河湾边有数个村落,生活着以打渔为生的淳朴渔民。

下山用了一个时辰,太阳早已升起,雾气基本散去。一行人走入了一个渔村,准备在此处搭船沿着蓝冰河而下。奇怪的是,渔村里冷冷清清的,家家户户都闭着门。

“这个渔村是什么风俗?都快巳时了,大家还在睡懒觉?”朱晓敏不解。

天逍说:“不可能。渔民是最勤快的,早晨和傍晚可是打渔的好时段,估计早就乘船出去了。”

天遥望着道路两边的房屋,纳闷道:“可妇女是不去打渔的啊。按理说她们现在应该在为出去打渔的丈夫做饭才对。你们看,不仅没有炊烟,连门前都积满了灰尘,看样子这些房子已经空了有些日子了。”

萧立英指着远处的河边:“那边的船上好像有个人,我们去问问看。”

到了水边,陆柏峰走上前,恭敬地问:“这位……大叔,我们想搭你的船去汉州城,不知道要多少钱?”

蓬船船头坐着一位中年汉子,正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听见陆柏峰问话,扭过头来一看,顿时乐了:“你自己也是大叔,还管我叫大叔?”

陆柏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中年汉子回过头去:“汉州,给我多少钱都不去!”

“这是为何?”

中年汉子在船舷上磕了磕烟斗:“你们几个人是从延州来的吧?要是半个月前,去汉州只要一人付二十个铜钱即可。可是现在,你们出天价也去不了了。”这话等于没说。

唐君荷问:“大叔,听你的意思,莫非最近半个月内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汉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黯然,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这半个月,去汉州的水路闹水鬼,我劝你们还是走陆路过去吧。”

“水鬼?”萧立英一听这话,立即握紧了天逍的手。姑娘家最怕鬼啊、怪啊什么的。

“大叔,究竟是怎么回事?”陆柏峰问道。

中年汉子长叹一口气,慢悠悠地说了起来:“我们这儿虽说是个小渔村,但是因为靠着蓝冰湾,鱼虾很多,日子过得还算富庶。可是打几个月前,这儿的鱼虾开始明显变少。以前啊,一个人早晚各出船两次,打回的鱼就够吃五、六天的了,剩下的再运到延州去卖掉。可是后来,一网打的鱼却越打越少,相对打渔的时间就越来越长。直到大半个月前,一网撒下去,捞上来的鱼寥寥无几,哪怕是从早到晚六个时辰都不回家,打到的鱼也只够吃几顿的,家家户户都怨声载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中年汉子吸了一口烟,继续道:“再后来,就出事了。墩子那孩子出去打渔,卯时就出船,到了晚上戌时都没回家。墩子的娘急了,墩子他爹又去了延州,她只好向村里其他人打听有没有看见墩子。后来村长亲自带着大伙出船,沿着蓝冰湾绕了一圈,又顺着蓝冰河继续向澜月江方向寻找墩子,找了整整一宿。最后,只找到了墩子的船,可人却不见了……”

听到这里,萧立英轻轻哆嗦了一下。天逍握了握她的手,问道:“大叔,墩子会不会是捞鱼时被浪给卷走了?”

中年汉子慢慢地摇了摇头:“墩子的水性我知道,从小在水里泡大的,澜月江三尺多高的浪都卷不走他,何况是水流这么缓的蓝冰河?当时大伙想不出墩子会去哪儿,也只能像你这样猜测,于是纷纷下水寻找墩子,终究一无所获。就这样,墩子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是没了。他娘悲痛万分,前几天夜里悄悄悬梁自尽了。”

“大叔,墩子的失踪和水鬼有关系?”天遥问。

中年汉子从烟荷包中又盛上了一斗烟丝,用火石打着后,使劲嘬了一口,回答说:“有,肯定有。自打墩子出事之后,村子里的人就接连失踪。都和墩子失踪时一样,人不见了,只剩一艘空船,慢悠悠漂回浅滩上。临近的几个渔村也是如此。人们传言闹了水鬼,说是水鬼把人拖下水带走了。报告给官府,人家根本不信这一套。如此一来,没人敢出船打渔了。可是,不打渔,村里人又没办法生活下去,只得一家家搬离了这个地方。现在,村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唉……”

“那大叔你为何不走呢?”唐君荷甚感疑惑。

“走?”中年汉子苦笑一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就是墩子的爹。等我从延州回来,孩子已经没了。前两天,他娘也抛下我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你说我还能去哪儿呢?这片渔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小时候在这片土地上尿尿和稀泥玩,跟爷爷和爹学打渔,长大后在这个村子里和墩子他娘结了婚,生下墩子,又教会他打渔。我舍不得离开这儿啊……”

众人听了都嗟叹不已。

中年汉子又道:“留在这儿也好,墩子和他娘都走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我就期盼着那天能遇见那水鬼,也好看看把墩子带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走吧,从旱路去汉州吧。”说罢,他站起身,解开了绳缆,看样子是准备出船了。

第三十五章 水鬼现形

从旱路去汉州,就要再次翻过青平山,往东绕个大圈。况且,以太清宗这一行人的秉性,也不会任由水鬼继续作恶。

“大叔,反正你也要出船,干脆带上我们吧。”天逍向正在解绳缆的中年汉子恳求。

中年汉子连连摆手:“万万不可。我说你们这群人咋胆子那么大呢?没听明白我刚才说的吗?蓝冰河水路里有水鬼,要拖人下水的啊!”

“大叔你都不怕水鬼,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让我们搭船,我们帮你消灭水鬼,你看如何?”唐君荷提议。

中年汉子抬头瞧了唐君荷一眼,又低下头忙活起来:“瞧你这姑娘模样挺俊的,咋脑瓜不大好使呢?我们这儿十里八村的,水鬼一共拖走了多少人?就你们几个人,还想消灭水鬼?不行不行,我一个人去送死也就算了,可不能搭上你们几人的性命。”说罢,中年汉子走到船尾,摇橹出船了。

“大叔,你等一下。你不知道,其实我们是大宗派的修仙弟子。蓝冰河里有水鬼作恶,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天遥道。

中年汉子停止了动作,抬起来头疑惑地望着众人:“修仙弟子?你们是哪个宗的?羽澜宗?”

天遥放下了背着的木箱,打开箱盖,回答:“比羽澜宗大些。大叔你就别问了,反正知道我们是修仙者就行了。你看,这里面都是我们的仙剑。”

中年汉子探头望了一眼箱子里,的确有几把露着剑柄的剑套,他有些激动:“不是我不信你们,修仙者不都是脚踩仙剑飞来飞去的吗?你们可是走过来的。另外,你们的衣服……”

“我们的宗派长袍都破了,所以在延州买了几件衣服。我们也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就把仙剑都放在箱子里了。”天遥“噌”地一下拔出古定剑,“怎么样?大叔,这下你相信了吧?”

中年汉子不过是个渔夫,从未见过仙剑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光从古定剑的绿色光芒就能知道那不是凡品。他兴奋得双手乱颤:“好,我信你们!”然后又合手望向天空,喃喃自语:“墩子,秀英,你们的仇怨能报了!”

“大叔,我们可以上船了吧?”天逍问。

中年汉子立即热情地招呼众人:“可以可以,太可以了。我叫王大海,你们叫我老王就行了。”

待众人都上了船,王大海一蹬栈头,船忽忽悠悠地驶离了岸边。

船舱很宽敞,除了陆柏峰在船头负责警戒,其余五人都围着一张小方桌坐下,打开船篷上的侧窗,欣赏着蓝冰湾的风景。从这里看青平山才是最美的。人们常说山明水秀、山辉水媚、山清水净,可见山与水搭配在一起才是极佳的景致。蓝冰湾浅蓝色的水,倒映着青平山,山顶雾气缭绕,若隐若现,让人不禁联想到琼台仙境。众人一边观赏着风景,一边谈论着。

“这么美的地方,竟然有水鬼!真是大煞风景。”朱晓敏很是不满。

“论景致,这里的确是首屈一指。天道山虽然也不错,但就是差这一湾秀水。”萧立英说。

在船尾摇橹的王大海说:“姑娘说的对。以往到这里来的人都说这里的风景最好看,而且鱼虾又多又肥,吃起来鲜美得不得了啊。只可惜,现在都网不到啦。”

陆柏峰在船头坐着,手里拿着个羊皮壶袋,里面灌的是游龙郡名酒紫妙清。他是个嗜酒之人,进入太清宗修仙后没有太多机会可以饮酒,这次下山,他打算好要过足酒瘾。抬头灌下一口酒,陆柏峰大声问:“王大叔,那水鬼出没有什么规律吗?”

王大海也大声回答:“谁知道呢?见着水鬼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不过,水鬼好像只在蓝冰湾和蓝冰河这一带活动,在汉州地境就没听说过水鬼害人的消息了。”

渐渐的,船已经驶到了蓝冰湾的中心区域。艳阳高照,水光潋滟,一片祥和之景,哪像是有水鬼出没?

“二师姐,我听说,水鬼出水时,天昏地暗,风起云涌,波浪滔天,可是真的?”朱晓敏双手托腮,胳膊肘撑在方桌上,船行了这么久没看到水鬼,她有点无聊了。

唐君荷摇了摇头:“你说的那是水怪吧?再说有几个人亲眼见过这些?都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不足为信的。”

朱晓敏点头道:“我想也是。要是连出场都那么惊天动地的,看见的人还能逃得了?不过,万一要是那个水鬼很厉害,我们打不过它,怎么办?”

天遥笑着说:“有陆师兄在呢,怕什么?我就不信水鬼能比陆师兄更厉害。”

王大海接话道:“这位小哥说得对啊。水鬼即便再厉害,还能比得上你们修仙者?仙剑一挥,它就完蛋啦。它现在应该祈祷不被我们遇上才对。”

众人一顿笑。小船逐渐驶出了蓝冰湾,随波逐流,顺着蓝冰河水慢慢向北飘去。蓝冰河两岸郁郁葱葱,远处山峦延绵,茫茫的河面上,就只有王大海这一只船。

“以前啊,这里的船是很多的。有渔船,渡船,游船,大大小小,热闹得很呐。可是现在,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啦!”王大海慨叹。

陆柏峰灌下一口酒:“待我们消灭了水鬼,船又会多起来的。否则真是枉费了这一河的好水啊!”

“王大叔,

等到了汉州,你还能逆流而上,再摇船回来吗?”天逍问。

“逆流而上是没问题,只是速度比较慢,要多费些时间。如果我们直接这样漂到了汉州,你们还杀不杀水鬼?”王大海有些担心,水鬼出没也没个准,万一直到汉州都没碰上,人家不管这事了怎么办。

唐君荷向他保证:“大叔你放心,我们答应你了消灭水鬼,就一定会做到。如果这一路没遇上,我们也不下船,再同你一起逆流回来,直到遇见水鬼为止。”如此,王大海的心才安了,对众人连声称谢。

从蓝冰湾顺流而下到汉州,差不多得五个时辰。众人于辰时三刻登船,大约要到晚上戌时方能到达。如果再逆流返回,还不知要花费多久时间。大家干脆在船舱内打坐,只有陆柏峰与王大海,依然一船头一船尾,一饮酒一摇橹。艳阳普照,晴空万里。河上连一丝风都没有,河水十分平静,只有船附近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伴随着橹杆“吱悠吱悠”的声音,慢慢扩散至远方。

常言道:“山中无岁月,修仙不觉长。”修仙之人冥想起来,短则数个时辰,长则十天半月,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朱晓敏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淡,时近黄昏。看看船头的陆柏峰,正倚靠船舷坐着闭目养神。船尾的王大海也停止了摇橹,拿着旱烟一口一口地抽着,任凭船顺着水流缓缓前行。

“好无聊啊……”朱晓敏心想。她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远处。忽然,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平静的水面陡然翻起一朵浪花。“咦?水翻浪花,说明水下有东西,是大鱼?还是……”还没等她想明白,水中又翻出一朵浪花,这次的浪花,显然比刚才那朵更近一些。

“大家快看,那边的是什么?”朱晓敏连忙大声喊。

听见朱晓敏的话,陆柏峰“腾”地一下站起,手提容安剑,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朱晓敏所指的方向。船舱中的人都走了出来,外面的视野更开阔。王大海也灭了旱烟,起身向远处眺望。

远方的水面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奇怪的迹象,天逍疑惑地问:“什么都没有啊,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两朵奇怪的浪花,好像有东西正在向我们游过来。”朱晓敏道。

一听这话众人都拔出了仙剑。突然,天遥惊呼一声:“在那儿!”众人忙循天遥所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的水面,露出一段黑亮亮的东西,瞬间又没入水中,卷起一朵浪花。

“那是什么东西?大叔可曾见过?”唐君荷问。

王大海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说:“那水面上露出来的有点像鱼脊,但是又有点太大、太长了,连鱼脊都这样,那得多大个儿的鱼啊!”

“它过来了!”陆柏峰大声道,“大叔赶紧调转船头,让我对着它!”

王大海连忙摇橹转向,陆柏峰手持仙剑,凝视着水中越来越近的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飞速地向着船头游了过来。天色已暗,看不清黑影究竟是什么,但是隐约能瞧见水里有两个小小的红点。

陆柏峰突然一个激灵,他猜到这团黑影究竟是什么了,暗道不好,焦急地呼喊:“你们当心不要落水,那是血瞳紫蟒!”

血瞳紫蟒,又是个响当当的妖兽名。八大类妖兽中,血瞳紫蟒与龙鳞王蟒、煞毒虺蟒并称三大妖蟒。蟒类本就冷血残忍,妖蟒更是如此。一般妖蟒生活在极深的广阔水域,这条血瞳紫蟒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蓝冰河中。

“血、血瞳紫蟒?那是啥玩意?”王大海心慌了,听名字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动物。

“大叔莫慌,血瞳紫蟒是种蟒类妖兽。一会儿你稳住船,别让浪把船打翻了。”唐君荷安慰道。

“哦,好、好的。”王大海紧张地握紧船橹。

血瞳紫蟒已经游近了,在船头附近“唰”地一下探起身体。这下众人可看清了,大蟒通体都是紫色,腹部鳞片颜色发黑,大约有水桶粗,光是水面上的身体就长约两丈,“噼里啪啦”地往下滴着水。血瞳紫蟒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众人,黑色的蛇信不断吞吐,血红色的双瞳闪闪发亮,冷酷无情的眼神尽显蟒类王者的霸气。

“我的妈呀……这么大的蛇!”王大海忍不住怪叫一声。

“唐师妹赶紧去护住船尾!大家听好,若是翻船落水,迅速将灵力聚于双脚,服下化生丹后踩水上岸,萧师妹你到时负责带着王大叔。”陆柏峰边喊,边在脑中思考着对策。血瞳紫蟒在水中,比自己要灵活太多,占尽优势。巨蟒绞力惊人,一般人若是落水后不赶紧逃走,很可能被巨蟒缠住活活绞死。修仙之人功力低者,身体还不够强硬,也可能被绞成重伤。若是在岸上倒还好说,现在在船上,有本领也不便施展。

岸上!要决一胜负还是得在岸上!当即,陆柏峰喊道:“我缠住巨蟒,天逍、天遥拆掉船篷,划船倒退,迅速靠岸!”说罢,他立即吞下一颗恢复灵力的沥元丹,聚灵力于双脚,一跃下船,轻轻踩在水面上。

王大海迅速调转船头,天逍和天遥两掌击飞了船舱顶篷,从船头劈下两块木板当作船桨,划船飞速地驶向最近的岸边。

血瞳紫蟒见船要逃走,又见一人竟然浮立于水面挡着自己,勃然大怒

,尖嘶一声,张开大口向陆柏峰咬了过来。陆柏峰立即闪身,侧身一剑,伴随着一声怒吼狠狠地砸在血瞳紫蟒的脖颈上。

哪知血瞳紫蟒的鳞片又硬又滑,身体稍微一扭就卸掉了大半力道,陆柏峰感觉剑身不由自主地滑开了,压根没有吃上劲。陆柏峰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血瞳紫蟒啊血瞳紫蟒,碰上我你就认栽吧!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陆柏峰暗暗汇聚灵力到手腕,贯穿于容安剑,势大力沉的一剑砸下,又劈在刚竖起身的巨蟒身上。血瞳紫蟒根本毫不在意,没想到陆柏峰这一剑并没有滑开,在碰到紫蟒鳞片时骤然停势,只发出轻轻一声响,血瞳紫蟒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暗劲透过鳞片向身体内部传递,在内脏中陡然爆发,震得体内一阵翻涌,内脏疼痛无比。

“嘶”血瞳紫蟒愤怒地咆哮着,从水中扬起粗长的尾巴,狠狠抽向陆柏峰。陆柏峰连忙往旁边躲开,巨蟒一尾巴拍在水面上,“轰”的一声激起一道冲天巨浪。

巨浪很快追上了正在驶向岸边的渔船。渔船没了顶篷,轻了许多,被巨浪一顶,直接翻了船。众人听从陆柏峰方才的话,连忙聚灵于脚,浮出水面后吃下化生丹,王大海则被萧立英与唐君荷一人一边拽着胳膊,迷迷糊糊地被迅速拖往岸边。

血瞳紫蟒趁着巨浪翻滚,深潜没入水中,向着正在踩水的众人游去。陆柏峰被巨浪搅得在水面上站立不稳,几个趔趄之后才稳住身形,立即双脚轮番踩水,疾步如飞追了过去。

众人踏水的速度不慢,但是血瞳紫蟒游得更快。朱晓敏回头一看,水中的巨蟒呈波浪形迅速地逼近众人,急得大声催促唐君荷与萧立英。无奈她俩还拖着一个王大海呢,王大海半个身子没入水中,阻力很大,影响速度。前面的天逍与天遥连忙让过唐君荷与萧立英,而后一人一只脚抬起王大海,四个人就这么腾空搬着王大海向岸边赶去。

巨蟒一看前面的众人加快了速度,身后的陆柏峰又疾速追来,于是立即浮出水面,巨尾一拍河水,向后掀起一道滔天巨浪,同时借着反力身形如飞向前蹿去。

陆柏峰气得在心中大骂,这血瞳紫蟒真够无赖的,打不过自己就去追其他人,边追还边拍出个大浪挡住追兵。眼见着这巨浪是躲不过了,他彻底地被巨浪卷翻,淋了个透。被清凉的河水一激,陆柏峰冷静了许多。脑中灵光乍现,直接踩上容安剑腾空而起。

“走了这么久的路,竟然忘记自己会飞了,真是笨呐。”陆柏峰暗暗自嘲。他御剑破空,向着血瞳紫蟒奋起直追。

飞可比游快多了,陆柏峰须臾之间就追到了血瞳紫蟒前面,抽剑在手,落于水面,挡住了巨蟒的去路。

血瞳紫蟒没有想到刚才阻拦自己的人还会飞,猛然一个急停,又掀起一股大浪,迎面浇了陆柏峰一脸。陆柏峰一抹脸上水珠,大骂:“你这孽畜,今天是帮我洗澡来了是吧?一会儿不把你大卸八块,我就不姓陆!”他挥起容安剑朝着血瞳紫蟒又是一记藏着暗劲的重斩。

血瞳紫蟒目标太大了,躲也躲不开,只得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伴随着沉闷的声响,血瞳紫蟒的骨头都震酥了。

陆柏峰不给巨蟒喘息之机,再次重剑斩下。血瞳紫蟒有些慌神了,以前它也不是没被攻击过,只是别人的攻击都对它那一身钢鳞铁甲无可奈何。不想今日撞着个暗劲高手,根本无视鳞片防御,专门透过表皮攻击脏腑。

血瞳紫蟒见陆柏峰的重剑又要落下,只得拿出最强的一招绞。它抡起尾巴迎上陆柏峰的身体,不等容安剑落在自己身上,连忙顺势一勾,将陆柏峰勾到蛇腹位置,然后立即一圈一圈团住,慢慢收紧。

陆柏峰从头到脚都被缠住,但他丝毫不惊,凭借洞虚后期的强硬身体,他根本不惧巨蟒的绞杀。他先是配合巨蟒的紧缩,自己也吐气收腹,倒持容安剑,并紧四肢,待得巨蟒缠紧之后,屏气猛力一挣。血瞳紫蟒感觉腹部仿佛要被陆柏峰挣裂了,疼痛无比,立即松弛下来。

绞死不行,那就生吞。借着身体缠住陆柏峰的机会,血瞳紫蟒松开一圈,露出陆柏峰的头,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咬了过去。

陆柏峰见状,立即再次吐气收腹,尽量缩紧身躯,从已经松弛不少的蟒身中退出,顺便扬手一剑斩在血瞳紫蟒的身上。

血瞳紫蟒无奈了,眼见前面几人马上就要上岸,面前这人的攻击让自己如此难受,又奈何他不得,于是萌生退意,它突然钻入水中向深处潜游,想借水遁走。

“还想逃?”陆柏峰猛然扑了上去,只来得及抱住血瞳紫蟒的尾巴。血瞳紫蟒感到尾部一沉,连忙猛甩尾巴,想要摆脱陆柏峰。紫蟒力大无穷,尽管水中阻力很大,摆尾的速度依然不慢,把陆柏峰晃得头晕目眩。陆柏峰紧闭双眼,只顾双手死死抱住蟒尾。修仙之人闭气功夫也很了得,以陆柏峰的境界,在水中憋个十天半月是不成问题的。

血瞳紫蟒甩了半天,自己都累了,可还是甩不掉陆柏峰,只得全速潜泳,落荒而逃,希望陆柏峰疲乏的时候能松开手。

此时,其他几人已经上了岸,回头只看见陆柏峰与血瞳紫蟒一起沉入水中,搅起一个漩涡,久久不见踪影。

第三十六章 月字之争

天渐渐黑了,一行人依然等候在蓝冰河边。陆柏峰与血瞳紫蟒一起沉入水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浮上来。河面上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大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起别在腰上的旱烟,刚想抽,却发现荷包中的烟丝都湿透了,怀中的火石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只得悻悻地收回烟杆。看看众人都不说话,王大海忍不住开口:“各位,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唉,哪知道水鬼是这么厉害的大蟒?是我害了你们的师兄啊。”

众人刚才一直在往岸边赶,并没有看见陆柏峰与血瞳紫蟒鏖斗的场面。最后巨蟒逃走时河面水花翻涌影响视线,他们只当是血瞳紫蟒卷走了陆柏峰。如果看见是陆柏峰主动抱住蟒尾,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陆师兄他不会有事的。”朱晓敏望着风平浪静的水面,轻轻说道。

王大海长叹一口气:“姑娘,这话可能不中听,但是被大蟒带走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我们在这儿也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你们的师兄,怕是……”

唐君荷打断王大海的话:“大叔你想错了,我师兄的本事你不清楚。如今在这里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先去汉州吧。陆师兄知道我们的行程,上岸后一定会去汉州找我们会合的。”

天逍用脚在泥地上划出一个大大的“汉”字,这是在给陆柏峰留记号。

“这次谢谢各位救我一命,我就不和你们去汉州了,我离不开那片渔村。如果你们在汉州等到了那位大叔,记得飞来渔村告知我一声。那……我先走了。”王大海给众人鞠了一躬,转身沿着河岸向回走去。

太清宗一行人也慢慢向着汉州的方向行进,一路上,大家都默默无语。陆柏峰在一行人中资历最长,境界最高,从绿云沼泽遇见之后,正是他一直带领着众人。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师兄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甚感心安。如今陆柏峰不在了,大家都觉得空落落的。

带领众人的责任落在了唐君荷身上,她一边走,一边安慰大家:“你们不用担心。陆师兄身上还有大长老给的暴灵丹,就算杀不死血瞳紫蟒,逃脱总是不成问题的。”她嘴上这么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血瞳紫蟒的个头实在是太大了,在水中又占尽优势。“陆师兄,你连厉烟晴那关都闯过来了,可千万别栽在那妖兽身上……”唐君荷心想。

从上岸处往北去汉州,虽然不远,但是一路上要越过许多连绵的小山丘,很费时间。因此等众人来到汉州城门,已经接近午夜子时。守城的卫兵盘问了一阵,才放众人进了城。

汉州城位于蓝冰河汇入澜月大江的河口东南岸,这片地方地势较为平坦,只有城南不远有些小山。城东是一大片广阔的平原,澜月大江沿岸渔村众多,这一带是游龙郡最繁盛的地方。

汉州城大小与延州城相当,也是游龙郡数一数二的大城。城中还建有港口,是澜月江水路运输的一大枢纽。城中也有雪晴客栈的分店,凭借着朱晓敏的身份,半夜才进城的众人顺利地入住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都没有心思上街游览。一来,是担心陆柏峰,所以没有心思出去玩;二来,陆柏峰如果来到汉州,必定会先来雪晴客栈寻找众人。于是大家都留在房中冥想。不料上午巳时,安静的雪晴客栈突然喧闹起来。

“我们公子有令,雪晴客栈所有月字号客房,我们都包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

雪晴客栈分风、花、雪、月四种字号的房间,风字号的房间摆设较为简朴,是给寻常百姓住的。花字号的房间,则是给一般的习武之人准备的。雪字号的房间已经很豪华了,是给富甲一方的豪绅住的。最后月字号的房间数量最少,也最舒适,是给达官显贵以及偶尔来投店的修仙之人准备的。

雪晴客栈月字号房间一共有“瑶台月”、“玉兔月”、“凉蟾月”、“桂宫月”、“嫦娥月”、“广寒月”、“银波月”、“霜轮月”、“望舒月”、“婵娟月”十间,太清宗五人占了“广寒月”与“银波月”两间,而“瑶台月”、“玉兔月”、“桂宫月”、“嫦娥月”与“婵娟月”五间房早有人入住,因此月字号房间还剩下三间。

大厅传来喧哗声,朱晓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于是走出房间,扶着栏杆向底层堂中望去。大堂中挤满了人,雪晴客栈的掌柜正在满脸堆笑地对一人说:“孔总管,您看这登名册,月字号房间只剩下三间了,要不除却这三间月字号房间,其余的都用雪字号房间行不行?”

柜台外面一名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人道:“不行不行!我们公子说了,必须包下所有的月字号房间,雪字号怎么行?我不管月字号房间住的都是谁,让他们统统搬出来!”

掌柜非常为难:“孔总管,您看这月字号房间的客人,小店也得罪不起啊!”

孔总管接过登名册,扫了一眼,厉声道:“就

凭他们几个,还想跟我家公子争?你就说是孔公子的命令,让他们换房间,我倒要看看哪个敢不从!”说着,他的目光扫到了登名册的最后两行,冷笑一声:“我说掌柜,你口口声声说月字房的客人得罪不起,这广寒月与银波月住的是什么人?连名字都没写,赶紧让他们搬出来!”

掌柜一边赔笑一边在心里犯嘀咕:“我家小姐住店还要登名?开什么玩笑?”只是朱晓敏曾经叮嘱过掌柜,不要把他们一行人的身份说出来,所以现在掌柜可是相当无奈。

“再过一个时辰,公子就要到了,到时不把所有月字号的房间腾出来,就有你好看的。我们走!”孔总管带着身后的一群人离开了大堂。原本候在大厅门口的人立刻蜂拥而上,抢着预定房间。

“老马,你上来一下。”朱晓敏在楼上喊道。掌柜把登名册交给伙计,叮嘱一番后,走上楼来。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竟如此嚣张!”朱晓敏最看不惯飞扬跋扈的人。

“小姐,那些可是升龙郡丰州定军王府的人,刚跟我说话的就是定军王府的大管家,孔德贵。”掌柜答道。

“定军王府?那是什么来路?”朱晓敏疑惑地问,她从没听说什么丰州定军王。

“啊?小姐您不知道?”这下轮到掌柜疑惑了,转念一想,他点头道,“哦,小姐去修仙时年纪尚小,又一直不曾下山,不知道也属正常。青龙大陆幅员辽阔,划分成七郡,每一郡都由一王统治。定军王孔膺任,就是掌管西北升龙郡的王。王都在丰州。”

“不就是一郡之主嘛!那其他几郡呢?”

“其余六郡:游龙郡,汉州镇统王覃永山;飞龙郡,宁州安桂王白汶超;骧龙郡,建州平豫王郑祥南;亢龙郡,禹州东昌王齐司樊;潜龙郡,复州光兴王燕光羽;最后的腾龙郡,青州宁晋王孟相武。”

“原来如此。对了,老马,这儿的月字号房间一直这么抢手吗?”

“哪有啊,当初小姐的祖母定下了风、花、雪、月四等房间的规矩,所有的雪晴客栈都是如此设立的。月字号房间是给达官显贵以及修仙者准备的,达官显贵本就不多,修仙者又很少来住客栈,所以月字号房间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着的。这段时间情况特殊,所以住了这么多人,连雪字号房与花字号房都快住满了。”

“莫非最近汉州有什么大事?”

“是的,镇统王的独女在本月初八要举行招选驸马大会,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去参加。所以四方的官宦子弟、武林中人、甚至有些小宗派的修仙弟子也来到了汉州。”

“镇统王……身为一郡之王,怎么只有一个女儿?”朱晓敏纳闷。

“听说镇统王覃永山极重感情,只娶一妻,不曾纳妾,故只生下一女。以他的地位,这份专情实属难得啊。”马掌柜赞叹。

朱晓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老马你去忙吧。”说罢,她转身打算回房。

“这个……小姐您等一下……”马掌柜连忙喊住了她。

朱晓敏回过身来,马掌柜有些焦促地道:“小姐,那定军王孔家,咱们雪晴客栈可是招惹不起。听说那位孔公子也是个霸道无礼之人,我怕……要不,小姐和您的同门委屈一下,搬到“枫林雪”与“寒江雪”两间房如何?我一定派人将里面打理得和月字号房一样舒适。”

朱晓敏笑道:“这事儿你不说我还忘了。没关系,我们修仙之人对房间条件不讲究,既然那个定军王来头这么大,还是不惹他家公子为妙。你先派人收拾,我去告诉师兄和师姐们。”

“哎,好咧!”马掌柜如释重负,他最担心朱晓敏非要和定军王府的人杠上,虽说那个孔公子不敢把太清宗的弟子怎么样,可事后倒霉的就是雪晴客栈了。

“掌柜的呢?掌柜!”大厅里又传来一道声音,马掌柜大声应了一句,连忙下楼接待来客。

“掌柜,你们雪晴客栈所有的月字号房间,我家郑公子全都包下了!”这位新来的客人与刚才定军王府总管孔德贵的口气一模一样。

马掌柜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骧龙郡平豫王郑家,也是一等一的王君贵族。两家都点名要包下月字号房,这下可麻烦了。

还没等马掌柜开口,门口又呼啦啦进来一帮人。马掌柜一看,认识,飞龙郡安桂王白家总管白世忠。马掌柜心里连连叫苦,这不多时就来了三家王府的人,怪只怪雪晴客栈名气太响了。

其实,雪晴客栈月字号房足有十间之多,哪怕青龙大陆另外六郡王府的公子都来住,一人一间也绰绰有余。可是,这些贵族公子哥都讲究排场,出门时前呼后拥,管家、车夫、侍女、仆人、保镖什么的一大群人,有的连厨子和大夫都带出来了。区区十间月字号房,哪里够住?

“得了,这事我管不了了,你们自己争吧。”马掌柜心想。他大声道:“大家稍安勿躁,王府

各位的到来,着实令本客栈蓬荜生辉。只是月字号的房间总共只有十间,每个王府的公子却都说要全包。如今还有潜龙郡燕王府、亢龙郡齐王府与腾龙郡孟王府的公子没有来,等他们到了也要争这月字号房怎么办?我小小的一个掌柜,实在是不能做主,我看这十间房,就由你们六家的公子自行分配吧,不管结果如何,雪晴客栈此回分文不收,算是赔礼。你们看如何?”

话虽有理,可郑王府管家与白王府管家都是得了本家公子的命令前来包房间的,完不成任务回去可不好交代。于是,他们都上前与马掌柜交涉,为了争房间,两帮人差点儿打起来,马掌柜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好了,大家不要再难为掌柜了。就十间房,他能怎么办?”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嘈杂的众人安静下来,回头一看,客栈刚进来一位衣着华丽、潇洒不凡,手摇纸扇、背负剑套的年轻人。看样子他很有涵养,正微笑着望着众人。

人群当中有人认得他,喊了一声:“这是燕三公子!”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光兴王燕王府的三公子,燕浩霖。

众人行礼之后,燕浩霖朗声道:“这样吧,我们六大王府的公子一人一间月字号房,剩下四间我们谁都不占,留给修仙者。一会儿我修书几封,送到各位王府公子手中,相信他们不会有异议。”

郑王府与白王府的两位管家见燕公子都这么说了,遂不再争执,回去禀报了。

燕浩霖风度翩翩的举止,圆润清滑的嗓音,温文尔雅的谈吐皆让众人称赞不已。

马掌柜心中赞叹:“素闻燕王府燕三公子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比那些霸道无礼的官宦子弟强多了。只是这样一来,六大王府都要来人入住客栈,恐怕又得委屈小姐了,唉……”朱晓敏不许马掌柜透漏她修仙者的身份,若她住进剩下的月字号房,别人肯定会有所怀疑。

雪字号的房间也得预留给六大王府的人,不得已,马掌柜只得再次与朱晓敏商量,安排太清宗五人住进了“倾城花”、“梦笔花”两间房。

“马掌柜,镇统王的闺女就这么吃香,居然引得其余六大王府的公子都要来应聘驸马?”换好房间后,朱晓敏笑问。

马掌柜道:“她可是镇统王覃永山唯一的女儿,地位自然不必说。谁要是当了驸马,将来这游龙郡就是他的了。其他六大王爷也都想通过这个方法取得这一郡之地呢。此外,听说镇统王之女本身长得也是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修过仙,气质非凡啊。”原来青龙大陆修仙盛行,根骨好的直接拜入宗门,根骨不好的权贵之人也会找个小宗修炼几年,强身健体,培养气质。

天逍问道:“七大郡王之间一直都是和善相处吗?”

马掌柜笑了:“怎么可能呢?除却修仙之人,其他人谁能抵抗住权利与财富的诱惑?七大郡王早年间曾经连年征战过,那时小姐还没出生呢。后来百姓们不干了,七大郡王谁也制服不了谁,只能平和相处。”

天遥也笑道:“马掌柜你错了,修仙之人也不都是清心寡欲的,七大宗派的权利争夺也很多,更不用说中小宗派了。另外,对修仙之人来说,虽然钱财算不了什么,但是好的仙剑、秘籍、丹药这些同样是人人都想得到的珍贵之物。所以不管是修仙者还是普通人,都有贪财恋势之辈。七大郡王,就和修仙的七大宗派一样,面和心不和。”

“对,面和心不和。好了,只能暂时委屈各位了,有何要求尽管吩咐。”马掌柜退出了房间。

朱晓敏闷闷不乐:“也不知道陆师兄什么时候才能来。现在,干什么都没心情。”

唐君荷安慰说:“安心静修等待陆师兄吧,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如果十天之后,他依然没来,你们几个就先行回山禀报师父,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他。”

这时,外面大厅又是一阵嘈杂。听声音,是各大王府的公子陆续到了。而后整整一天,客人一直络绎不绝,这可以说是汉州雪晴客栈开业以来,生意最红火的一天。武林明宿、富商豪绅、官宦子弟,一拨一拨地涌进雪晴客栈。路上行人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离选驸马只有几日的时光了,来参加竞选的人和来看热闹的人将汉州城塞得满满当当的。

原本想静修的朱晓敏他们,被客栈内人来人往的吵闹声滋扰得静不下心来,干脆问伙计要来一壶好茶,聚在一起聊天。朱晓敏原本还想去街上逛逛,但是看到大街上处处人头攒动,吓得又回来了。

喧闹的一天终于快要过去,晚饭时间过后,客栈大厅也逐渐清静下来。马掌柜辛苦劳累了一天,早早回房歇息去了,只剩下一个伙计在柜台里,“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盘,统计一天下来的钱财出入。

朱晓敏正要回房冥想,却听见厅里的伙计正在赶人:“出去!出去!哪里来的乞丐?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第三十七章 误入青楼

雪晴客栈自被朱晴雪更名之后,生意红火,很快就做大了,在青龙大陆几乎每个大州城都建有分店。朱晓敏出世之后,朱晴雪刻意挑选了一根玉山灵犬尾骨,并亲手将其雕成一枚“朱”字小印,作为宝贝孙女的压惊之物。朱晓敏从小到大一直将这个印挂在腰间。此物也成为了她身份的证明,所有州城雪晴客栈的掌柜都知道,带着“朱”字小印就是大小姐。

当初天逍、天遥一行人初到延州时,正是因为带着印有“朱”字印章的朱晓敏的亲笔书信,所以雪晴客栈才把几人视为贵客。

雪晴客栈所有的分店都设有风、花、雪、月四等房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都可以在雪晴客栈找到合适的住处,这也是雪晴客栈生意一直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每一家雪晴客栈门口都必挂两块竖匾,上书对联一副。上联曰:“笑迎天下客”,下联曰:“喜逢世上人。”这是当年朱晴雪亲笔所题,她给雪晴客栈定下的宗旨是:“进门就是宾。”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草芥黎民,都应该同心对待。正因如此,雪晴客栈在百姓之中留下了良好的口碑。

不料,朱晓敏在回房时竟然听见大厅里的伙计正在驱赶一个乞丐。她来到柜台前,质问伙计:“雪晴客栈的宗旨不是‘进门就是宾’吗,你怎么能这么做?做人以善为本,快给他拿点包子、馒头之类的。”

年轻的伙计应了一声,跑进厨房找食物去了。朱晓敏转过头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乞丐的个头挺高,披头散发,衣衫破烂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令人作呕。

朱晓敏屏住呼吸说:“一会儿那伙计给你拿来包子,你吃了就走吧。今天客栈里有许多贵人,留在这儿对你没好处。”一口气说完,她赶紧转身离开,她实在是忍受不了那股奇臭无比的气味。

“别走!”身后的乞丐忽然喊道。

朱晓敏一愣,惊喜地转过身来,那分明是陆柏峰的声音。可是,等她抬头一看,又有些疑惑,那乞丐的脸一边大一边小,眼睛也眯缝着,满脸泥灰,要多丑就有多丑,好像不是陆柏峰。

“可是,不是陆师兄,又会是谁呢?我在汉州也不认识其他人呐……”朱晓敏心想。于是,她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乍一看挺陌生,看得久了就越看越像陆柏峰。

“陆师兄?”朱晓敏将信将疑地问。

“哈哈,师妹,终于认出我来啦?”乞丐乐了。

“陆师兄!”朱晓敏欣喜地喊道。听见她的呼喊,其他几人都高兴地跑出房门,可一眼看见像乞丐似的陆柏峰,大家又迟疑了,面面相觑。

“我是你们的陆师兄!真是的,变脏一点儿就认不出来了?”陆柏峰颇为无奈。

“果真是陆师兄哎!”天遥欣喜地朝着陆柏峰跑了过来,可还没到跟前,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捂着胸口干呕起来。他刚才可是猛吸了一大口陆柏峰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几乎要被熏晕了。

唐君荷捏着鼻子问道:“陆师兄,你怎么弄得这么臭?”

陆柏峰“嘿嘿”一笑:“你们不关心师兄的性命如何,倒嫌弃起臭味来了。”

这时,伙计捧着三个馒头,一碟小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陆柏峰看了一阵大笑。朱晓敏想起刚才的误会,也忍不住笑了,吩咐伙计赶紧去烧水,再准备一套干净衣服。

大家都在房内等着陆柏峰。不久,他洗浴完毕,换上了新装,也束好了头发,走进屋来。众人一见陆柏峰的脸,立即捧腹大笑起来。方才陆柏峰披头散发,脸上又脏兮兮的,现在大家可算瞧清楚了,他的脸之所以一边大一边小,是因为有一边的脸像发面馒头一样肿得老高,眼睛被挤小了,嘴巴也被挤歪了。

“看见师兄这么凄惨,有什么好笑的。”陆柏峰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哈,师兄,才一日不见,你怎么丑成这副模样?”天逍边笑边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陆柏峰给了他一个爆栗:“我的脸是被那血瞳紫蟒一尾巴抽肿的,疼死我了!”

想到陆柏峰独战血瞳紫蟒的情景,众人收敛了笑容,唐君荷问:“师兄,那血瞳紫蟒死了吗?”

陆柏峰点点头:“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杀了。”

“师兄,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当时拼命赶往岸边,背后发生的一切都没看见,等上岸回首,你已经被血瞳紫蟒给卷入水里去了。后来我们等了你许久,也没见你上岸。”萧立英问道。

“我不是被血瞳紫蟒卷走的,而是故意抱着蟒尾不让它逃跑。”陆柏峰回答,“血瞳紫蟒全身鳞甲又硬又滑,一般的攻击根本使不上力,不过撞上我算它倒霉,我连续几剑都送了暗劲到它体内,它想绞死

我、吞掉我,最后都失败了,只能落荒而逃。我怕它以后再出来害人,就抱着蟒尾被它带进水中了。”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陆柏峰的暗劲正好克制血瞳紫蟒坚硬的鳞片。

陆柏峰继续讲述:“后来,血瞳紫蟒一直想甩掉我,我始终没松手。它就这么带着我一直游,以为我累了自然会放手,结果却是它先累了,带着我上了岸,想钻到一个洞里,估计那儿是它的老巢吧。我岂能让它逃脱,抢先一剑劈塌了洞口。血瞳紫蟒自知无路可退,使尽浑身解数与我缠斗,我足足送了二十八记暗劲,才把它震成重伤,然后又连劈几剑斩断了蟒首,蟒血喷了我一身,所以才那么臭。至于脸上的伤么,是我一时大意,被巨蟒尾尖给抽中了。”说着,陆柏峰摸了摸脸上的伤肿,疼得龇牙咧嘴,“我杀了血瞳紫蟒后,估计你们会在汉州的雪晴客栈等我。本想御剑飞来,可是体内灵力不够了,丹药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能一路步行找来汉州。寻你们心切,我连澡都没洗,可你们倒好,晓敏把我当成乞丐,大家还笑话我。”

天遥拿出消肿的药粉帮陆柏峰敷上:“我们也一直很担心师兄啊,这不是一直在客栈里等着你嘛。”

朱晓敏也附和说:“就是,我们担心得连玩的心思都没有。还好,有惊无险,我们也可以放心地去观看驸马竞选了。”

“此事我在路上也有所耳闻,据说其他六郡的王府公子都来应选驸马,估计到时会很热闹。这几天我们就留在汉州吧。”陆柏峰道。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神秘兮兮地对众人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这……难道是蛇胆?”唐君荷道。

“哈哈,没错!正是血瞳紫蟒的蛇胆!”

“好小啊……”众人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血瞳紫蟒长约四丈,水桶那么粗,竟然长着半个手掌大小的胆,小得有点儿可怜。

“你们懂什么?物以稀为贵。你们可别小看了这玩意儿,蛇胆虽小,但却是无价之宝啊!”陆柏峰赞叹。

“这么小的蛇胆,和一般的蛇胆能有多大区别?”朱晓敏不以为然。

蛇胆,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在医书上有记载:“蛇胆性寒、味苦,具有行气化痰、明目益肝、清热解毒之功效。对于修仙者来说,蛇胆更是许多丹药所需的重要药材,如解毒类、恢复类的丹药,大多需要添加蛇胆。”

青龙大陆蛇、蟒、蚺种类繁多。其中尤其以眼镜蛇、金环蛇、灰鼠蛇、五步蛇、银环蛇、乌梢蛇、百花蛇、黑眉蛇、三索蛇等剧毒蛇类的胆药效最好。修仙宗派盛行炼丹,所以优质的蛇胆常常是有价无市的局面。至于蟒类的三大妖王:血瞳紫蟒、龙鳞王蟒和煞毒虺蟒的胆,那更是难得一见。遇见三大妖蟒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要有能力杀蟒取胆才行。陆柏峰在早年间曾经亲眼见过一位宗门高手斩杀一条龙鳞王蟒并取出了蛇胆,以供日后炼丹之用。

陆柏峰收起了蛇胆,拍了拍朱晓敏的脑袋:“你不懂,三大妖蟒的胆,可以说是千年不遇、万年难求的珍贵药材,其价值不亚于一把极品仙剑,岂是一般的蛇胆可比?血瞳紫蟒,胆性寒;龙鳞王蟒,胆性清;煞毒虺蟒,胆性阴。分别可以炼制血瞳丹、龙王丹、煞毒丹,这三种奇丹都是取自妖蟒的本名。血瞳丹,能增强躯体强度;龙王丹,能提升灵力的恢复速度;煞毒丹,服下后就能百毒不侵。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三种丹药的药效都是永久的,服下一颗,终身受益。”他这番话太令人吃惊了,原来三大妖蟒不仅仅是厉害而已,身上竟然还生有这等珍宝。

既然三大妖蟒的胆那么罕见,陆柏峰又为何会对其作用了解得如此清楚呢?

对于众人的疑问,陆柏峰解释说:“我曾经在太清宗的藏书阁中,阅读过一本《丹霞秘典》,里面详细记载着各种丹药的材料配比与炼制方法。刚才那些,正是书中一篇《三蟒奇丹》中的内容。”

天遥问:“还有这等好书?不知是何人所著?”

“要知道,修仙之人中也有伟大的铸剑师与炼丹师,修炼成仙并不是他们唯一的追求。比如欧冶梓祖师,他一生都浸心于铸剑之道。那本《丹霞秘典》的著者,也是我太清宗一位旷世的炼丹奇才葛朴洪祖师。据传,他修仙时从来不拘于一隅,而是四处云游,采集矿产与药材进行炼丹。后来,他将一生的炼丹经验总结归纳,写出了那本炼丹之道的珍贵典籍。”陆柏峰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敬重。

“葛朴洪祖师最后渡劫成功了吗?”天逍问道。

陆柏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修仙一途本就艰难困苦,即便一心一意地修炼,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欧冶梓祖师与葛朴洪祖师并不以修仙为人生唯一目标

,遂将精力分于他事,因此终究是剑仙未成,憾而陨落。你们切记,修仙之路,分心不得。待得大限将至,后悔也为时晚矣。”

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有些沉重。

陆柏峰岔开话题:“对了,在《三蟒奇丹》一篇中的最后,葛祖师写下这样一段话:‘三大妖蟒之胆,可聚于一鼎而炼,加之七大烈毒之最为丹引:瘴毒血封喉、草毒断肠草、虫毒缠魂蛛、蛊毒碧蚕蛊、尸毒千尸粉、丝毒鹤顶红、花毒血海棠,熔炼七七四十九日,可成天妖丹。’”

众人听了直咋舌,光是那些剧毒之物就够骇人的了,竟然仅仅只是丹引而已。三大妖蟒之胆,想要备齐谈何容易!

陆柏峰继而惋叹:“可惜,书中并没有记载天妖丹的功效是什么。这种对材料需求极其苛刻的丹药,除了葛朴洪祖师之外,恐怕也没人炼成过吧!”

为了让陆柏峰好好休息,朱晓敏吩咐伙计安排一间“蝶恋花”字号房给他单住。待他回房后,众人决定一起出去逛逛。他们担心了陆柏峰一整天,现在心中的包袱可算是放下了。

虽然时辰有点晚,大街上还是非常热闹的。汉州是游龙郡的王府都邑,比起延州来自然要更繁华一些。这段时期非比寻常,各地来客较多,汉州的商贩卯足了劲想要多赚一笔,道路两旁摆满了小摊。除此之外,说书的,唱戏的,杂耍的,卖艺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走在街上,几人都感觉两只眼睛不够看了。

听人说,汉州有条“梦香街”,很是出名。于是众人打算去那里看看。梦香街在汉州城的最西北角,众人步行约一刻时分才到了街口。这里果然非常热闹,街道两边的树上挂满了灯笼,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街口第一家店,名曰“忘忧楼”,乃是汉州最大的酒楼。即便已近亥时,店中依然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划拳声、大笑声不绝于耳,众人嫌此处太喧嚣,继续前行。

往里一家,是一间浴室,名曰“泓心池”。从进出的客人数量来看,可知此处生意必定很红火。众人在雪晴客栈中皆已洗浴过,因此也没有过多停留。

再往前走,忽然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原来这里有一家胭脂水粉店。店名“雅惠斋”,店里挤满了姑娘。朱晓敏拽着萧立英与唐君荷一头扎进了人堆,剩下天逍与天遥二人面面相觑。店里面都是妙龄女子,天逍与天遥脸皮又薄,不好意思进去,只得继续往前走。

下面一家店叫做“信华阁”,是一间规模相对较小的香烛店,生意也较为冷清,天逍和天遥进去逛了一圈就出来了。

回到街上还没走两步,突然从路旁走来两个姑娘拉住了两人。这两位姑娘满脸堆笑,肩披粉色轻纱,露着半个酥胸,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香粉气,熏得两人直发晕。

“两位英俊小哥,看着面生啊,是头一次来汉州吧?来我们‘迷仙居’坐坐呀。”一位姑娘拉着天遥的衣袖媚言媚语。

“啊,这个,我们……”天遥话还没说完,另外一个姑娘就对天逍娇嗔道:“还愣着干吗?快进来吧,我们琴瑟琵琶,吹拉弹唱,划拳行酒,样样精通哟!”言罢,不由分说就搂住他的胳膊,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贴上去,拖着一脸茫然的天逍进了“迷仙居”。这边的姑娘也不含糊,握起天遥的双手也拽了进去。

“迷仙居”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当中有一座圆台,台上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后排的在演奏乐曲,前排的几人则伴随乐声起舞。围着圆台,摆着一张张矮桌,桌上放满了酒菜、点心与水果,地上铺着绒毯。许多男子席地而坐,一边吃喝,一边看着台上的轻罗长袖、身影婀娜,有的男人还左拥右抱,搂着妖冶的姑娘们一起谈笑。

台上笛声、箫声、琴声、筝声、鼓声,嘈嘈入耳;台下笑声、叫声、呼声、暄声、嗔声,喋喋不休。天逍和天遥被各种喧闹嘈杂的声音扰昏了头,想要离开,可是两位姑娘哪里肯放?不仅如此,从别处又涌来几位姑娘,一齐拉住两人。这家“迷仙居”是汉州乃至整个游龙郡都闻名遐迩的妓院香楼,天逍、天遥十二岁就上了天道山,如何知晓这些红尘世故。

“迷仙居”的姑娘们也很少遇见模样这般俊俏的小哥,哪里舍得放走。天逍和天遥只当此处是吃饭饮酒、听乐观舞的地方,想走又走不脱。天逍只好无奈地说:“我们没有钱……”

姑娘们先是一愣,随即又开始拉扯起来。此处生意一直红火,这些姑娘们压根就不缺钱。再说这么俊的小哥,别说没钱,就是倒贴钱她们也愿意。

正当两人为难之时,一名富家公子打扮的人,搂着两位姑娘,满嘴酒气地对天逍和天遥道:“来这儿就是找姑娘享乐的,人家姑娘都这么盛情,你二人却百般推托,真不知情趣!”

第三十八章 梦香长街

汉州城中梦香街上的“雅惠斋”,是以卖各种各样的胭脂而闻名的。天下哪个姑娘不爱美?因此“雅惠斋”的生意一直很兴隆。

朱晓敏拽着萧立英与唐君荷进了“雅惠斋”后,兴致勃勃地观览柜架上所摆的一排排各种各样的胭脂。

“雅惠斋”的胭脂按照原料分,有红蓝胭脂、石榴胭脂、重绛胭脂、山花胭脂、苏木胭脂……按照色彩分,有大红胭脂、朱红胭脂、粉红胭脂、绛红胭脂、淡红胭脂……按照香味分,有牡丹胭脂、杜鹃胭脂、海棠胭脂、水仙胭脂、芍药胭脂……真可谓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雅惠斋”很会做生意,在店中最大的柜架上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排很大的檀香木盒,每个盒盖上都镀有三个烫金大字“胭脂岁”。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檀木盒里面放的是代表一年十二个月花香的胭脂盒。比如代表一月的迎春胭脂,二月瑞香胭脂,三月玉兰胭脂,四月牡丹胭脂,五月玫瑰胭脂,六月茉莉胭脂,七月紫薇胭脂,八月玉簪胭脂,九月金桂胭脂,十月芙蓉胭脂,十一月天竺胭脂,十二月腊梅胭脂。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香味不同。不仅如此,每盒胭脂的颜色也深浅有致,煞是好看。

朱晓敏看见“胭脂岁”后就再也挪不动步了。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偶尔还拿起一个胭脂盒凑近鼻子闻闻香味。唐君荷见了抿嘴一乐,碰了碰萧立英,指了指看着胭脂入了迷的朱晓敏。

“哟,看不出来嘛,堂堂的朱晓敏居然也会对胭脂感兴趣!哈哈!”萧立英带着一丝戏谑道。

朱晓敏一甩头发:“都是姑娘家,很正常啊。掌柜,我要买一盒‘胭脂岁’!”

萧立英“扑哧”一乐:“你不用涂脂抹粉就已经够好看啦!再说你买回去能抹给谁看啊?每天见到的还不都是那几个人?”

“姑娘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九天玄女下凡,她也希望能锦上添花变得更漂亮不是?抹了我们‘雅惠斋’的胭脂,保证你不好看都能变得好看,好看就能变得更好看。如果想要勾住心上人,用我们的胭脂绝对没错!”掌柜一边把檀木大盒用丝布包好,一边笑着说道。“雅惠斋”的掌柜是个妇女,人很胖,但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怪不得生意那么好。

接过包袱,付了钱,朱晓敏开心地对两人说:“就算回去没多少人看,我也要抹。就当便宜了大师兄和天逍哥还有天遥哥吧,让他们好好欣赏欣赏我朱晓敏抹了胭脂有多好看!”

唐君荷和萧立英忍不住哈哈大笑,三人走出了雅惠斋。

“咦?他们俩人呢?”朱晓敏左右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天逍和天遥的身影。

“可能觉得无聊,往前走了吧?”萧立英猜测。

朱晓敏抱怨:“他们俩也是,刚才干吗不跟着我们?弄得现在走散了!”

“你没瞧见店里都是姑娘家啊?让他们两个小伙子进脂粉店,还不等于要了他们的命?呵呵,他们俩呀,脸皮都薄着呐。”唐君荷笑道。

“我们也继续往前走吧,梦香街还没到头呢。”萧立英道。

经过了香烛店“信华阁”,就是“迷仙居”了。朱晓敏也不懂这世故,只看见门口人多,就想过去凑热闹。唐君荷一看就知道“迷仙居”是做什么生意的,连忙拉住了朱晓敏,小声阻止:“万万不可!那里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朱晓敏十分疑惑,稀里糊涂地被唐君荷拽了回去。唐君荷想赶紧离开此处,却发现萧立英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迷仙居”的门里。

“你怎么了?在看什么?”唐君荷问。

萧立英嘴角微微一扬:“师姐,那就是你说的两个‘脸皮薄’的家伙?都逛起窑子来啦!”

唐君荷连忙向堂中一瞧,可不是嘛,天逍和天遥正被几个姑娘拉扯着呢。她怔了怔神,略一思索就大致猜到了,两人肯定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稀里糊涂被拖进去了。看着两人羞涩又为难的表情,她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两个笨蛋,怎么被拽到那里面去了?”

萧立英也忍不住笑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天逍”

正焦头烂额的天逍听见萧立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自己被身边这么多姑娘挽臂拉手、拽着衣服,多难看呐。他赶紧使劲甩开那些女子,拉上天遥往外走。那个搂着两位姑娘的公子哥见状,冲着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真是两个傻冒!”

“迷仙居”的姑娘们见唐君荷她们三人是和两位俊俏小哥一起的,就没好意思再继续强留。天逍走到萧立英面前,脸涨得通红,挠了挠头,怯生生地说:“刚才是她们硬把我们拉进去的……”

萧立英想笑,但是表面上仍装出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训斥:“那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往里进?那里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啊?难道不是观看表演的地方吗?”天逍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

唐君荷嘴巴都合

不拢了:“好了,别逗他了,他不知道也是正常。天逍,天遥,记住,下次那种地方可不能进。那里是男人找女人享乐的地方,也就是青楼。”

天逍和天遥听了心里一哆嗦,青楼,虽然以前没见过,但是这个词还是在书上看到过的。原来这座“迷仙居”就是青楼,怪不得里面的姑娘都那么妖媚,男客人又那么多。

只有朱晓敏还在迷迷糊糊地仰头望着“迷仙居”的牌子说:“青楼?这哪里‘青’了,明明是‘红楼’嘛,你们看那楼上挂的全部都是红灯笼……”话还没说完,唐君荷就把她拉到了一旁,然后连说带比划地解释了半天,朱晓敏才明白了“青楼”是什么地方。回想刚才自己还想往里走,朱晓敏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

众人正欲离开,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呼喊:“诸位请留步!”转身一看,正是刚才在“迷仙居”中搂着两位姑娘的公子哥。

“你叫我们?有什么事吗?”天遥问。

那公子哥居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向众人深深作了一个揖:“我是升龙郡定军王府的孔心焱。方才与两位兄台相识,甚感投缘。我想请各位去梦香街口的‘忘忧楼’一聚,如何?”

天逍和天遥都纳闷了,刚才在“迷仙居”大堂里,孔心焱明明嘲讽两人不识情趣,怎么就变成投缘了呢?

看见天逍与天遥疑惑的表情,孔心焱连忙解释:“方才见两位兄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份定力着实令人钦佩。我平日最喜欢结交光明磊落之人,与二位真是相见恨晚呐!”

“哦,你就是定军王的儿子吧?这次来汉州应选镇统王覃家的驸马。”朱晓敏想起来了,上午第一个要包下雪晴客栈所有月字号房的,正是定军王孔家的公子。

“说来惭愧,我是奉了父亲之命来参加驸马竞选的,并非我的本意。好了,不说这个了,各位,请”孔心焱侧身伸手,恭敬地道。其实他心中另有一番盘算。他根本不是想要结识天逍和天遥,两人在他眼里压根就是土包子。他是看上了唐君荷、萧立英与朱晓敏三人。刚才天逍与天遥走出“迷仙居”时,孔心焱顺眼瞥见了三位姑娘,顿时连酒都醒了七分,暗暗赞叹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他发觉其中一位姑娘似乎和土包子之一是一对儿,心想就算另外一个土包子也有同样的福气,那还多出来一个姑娘呢!于是他立马整顿衣襟追了出来。殊不知,三位姑娘确实“不食人间烟火”,但却不是他这样的世俗公子哥能够配得上的。

“我们又没答应你,你请什么请?你要去竞选驸马,居然还来逛青楼,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去!”朱晓敏的嘴巴一点儿也不饶人,她已经知道了青楼的意思,刚才也亲眼看见孔心焱搂着两个姑娘,心中一阵厌恶。

孔心焱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姑娘此言差矣。刚才我也是被生拉硬拽进去的,况且,我留在里面只是想欣赏一下艺妓优美的舞姿而已。”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哼,男人来青楼找乐子不是再正常不过?镇统王的女儿,我是志在必得,如果能从这三人之中再娶回一个小妾……不,最好是一起娶回去,那就……哈哈,我就不信,凭我堂堂定军王府四公子的身份,还吸引不住她们!”

事实证明,是孔心焱自恃过高了,五人都对他的邀请不感兴趣。唐君荷婉拒之后,带着众人离开了。孔心焱眯眼望着几人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再次踏进了“迷仙居”。

“那种人居然还来竞选驸马!谁要是嫁给他,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走出好远,朱晓敏依然忿忿不平。

萧立英道:“王府公子嘛,从小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宠溺得过了头自然就是这种品性。”

众人往前走了没几步,忽然闻到一阵清幽的花香,在喧闹的街上,这幽幽的香味是如此沁人心脾。顺着花香飘来的方向,众人抬头一看,匾上写着“万芳阁”三个大字,原来是一爿鲜花店。店中的架子上摆满了花盆,盆里栽着各种鲜花。见有人进了店门,正在帮花盆填土的掌柜赶紧迎了出来。

“客人,想买花吗?我们这儿一年四季的花都有。”掌柜是个老汉,双手在围裙上搓着泥土,亲切地打招呼。

“一年四季?老伯,我没听错吧?”唐君荷非常惊讶。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万芳阁’最大的特色就是一年四季各个月份的花都有!”老掌柜自豪地说。

众人听了都惊奇不已,细看柜架上的花,果然如他所说,春天的杜鹃,夏季的凌霄,秋日的翠菊,冬令的兜兰,竟然奇迹般地同时绽放着。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几人不解的神情,热情的老掌柜招呼大家进入内院。一掀开内墙的门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的四间大房,房门上分别写着“春”、“夏”、“秋”、“冬”四个大字。

老掌柜先打开了写着“夏”字的房门,房间里面很宽畅,整齐地摆着一排排花架,上面摆满了夏天才

能见到的花卉,有玫瑰,木香,海棠,米兰,茉莉等等,斗艳争芳、芳香扑鼻。老掌柜指了指墙角,众人循向望去,那里有一座方形的火炉。再仔细一看,房中的火炉不仅仅是那一座,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一座同样的火炉。如今四个火炉都没有点着。

“这就是我们‘万芳阁’百花齐放的秘诀。”老掌柜笑道。

“这是何意?”众人依旧不解。

“简单来说,就是在封闭的房中模拟四季的环境与温度,从花种就开始如此培育,从而改变花开的周期。”老掌柜语出惊人。

几人恍然大悟,萧立英道:“原来如此,那四个火炉的作用是在冬天时模拟夏天的炎热。”

“没错,寒冬腊月,我将四个火炉全部燃起,将房间内烘得炎热如夏,夏时的花卉就能在冬季开放了。”老掌柜颇为得意。

“老伯,我还有一问,模拟热度与环境时,春、夏、秋三季还好说,如果要在夏季模拟冬季,如何能做到?”天逍问。

“来,你们随我去看了冬日房就明白了。”

写着“冬”字的房门刚打开一点,一股刺骨的冷气就顺着门缝飘了出来。等门全部打开,真相大白了。原来,房内放着许多大冰块,正是这些冰块,在夏末时分让房间内冷如寒冬。

奇怪!这种时节,从何处弄来的冰?

老掌柜道破玄机:“在寒冬时节,我雇人专程去冻住的河中挖取大量的冰块,随后挖一个极深的地窖,将这些冰全部贮藏在其中,随后重新覆上泥土,待得次年夏日再将冰块挖出来。虽然化了一部分,但剩下的已足够我使用到该年的冬季了。”

众人茅塞顿开,不禁连连称奇,对老掌柜的妙法钦佩不已。

“方法说穿了也不算多稀奇,任何一间花店都能做到。但培育错季花绝不只有模拟温度那么简单,还要考虑光照、雨水、土壤等因素。不过,这些细节处理之法都是我们‘万芳阁’的生意机密,恕不能相告。”老掌柜道。

老掌柜的亲切热情与奇思妙想令众人赞叹,于是买了一盆冬日的山茶花以做纪念。告别了好客的掌柜,众人继续向前逛。

离万芳阁不远是一家叫做“墨香楼”的书店。这座书店的规模不小,但其中并没有关于修仙的书籍,大多是文集,诗词歌赋,野史小说。文人墨客通过纸笔抒发情怀,可惜这些都不是众人感兴趣的内容,因此大家在此店没有过多停留。

过了墨香楼,已经快到梦香街的末尾了。朱晓敏这一番逛得很是满意,出言赞叹:“都说汉州梦香街热闹繁华,果然名不虚传。”

天逍忽然笑问:“晓敏,你来考一考你。你可知这里为何要起‘梦香街’这个名字?”

朱晓敏歪着头想了片刻,一捶掌心,欣喜地说:“我知道了!因为这条街上所有的店家,都和‘香’这个字有关系!”

唐君荷赞同道:“说得没错。从街头开始,第一家‘忘忧楼’菜香;而后的‘泓心池’皂香;‘雅惠斋’脂香;‘信华阁’檀香;甚至连‘迷仙居’都有‘香’女香!”

萧立英接着说:“那么之后的‘万芳阁’就是花香,‘墨香楼’是书香。满街飘香,繁华如梦。‘梦香街’这个名字,起得真是太贴切了。”

“喏,前面还有最后一‘香’酒香。”天遥道。

梦香街街尾最后一家店前,竖着一个杆子,杆上高高地挂着一面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酒香扑面而来,酒旗随风而动。这里正是汉州最有名的酒铺“无味家”。店名“无味”,但酿出的酒可是回味无穷。游龙郡的名酒紫妙清,就属“无味家”酿造的最为香醇。更难能可贵的是,不论是名满天下的七大名酒,还是默默无闻的地方村醪,皆可在无味家中找到。味道高雅的,甘冽的,醇厚的,清朗的,淡薄的,劲烈的,无论是高官显客,还是山野村夫,都能在“无味家”中喝到满意的酒。

知道陆柏峰甚喜饮酒,因此众人为他买了一大坛紫妙清。梦香街逛到了尽头,时辰已晚,于是大家返回了雪晴客栈。陆柏峰见了那坛紫妙清,立即迫不及待地痛饮了起来,猛灌一通,连声叫好,夸赞“无味家”的美酒醇香浓厚,名不虚传。

休息了一夜,陆柏峰脸上的伤肿已消,前夜的那坛酒让他觉得意犹未尽,天刚蒙蒙亮,就独自前往梦香街喝酒去了。众人无事,依旧打算上街去逛一逛。朱晓敏打开了胭脂岁,稍稍抹了一些,天逍和天遥这才知道,那包裹里装的是姑娘家妆面用的东西。朱晓敏不仅自己抹,还拖着唐君荷与萧立英陪她一起抹,三个姑娘都是年少时就入宗修仙,从未涂过脂抹过粉,这是第一次化妆,化好之后都不好意思给天逍和天遥看,也不知道是胭脂红,还是她们自己的脸更红。

众人笑笑闹闹,接近巳时才踏出了雪晴客栈的大门。他们没有发觉,在客栈最上层的走廊上,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第三十九章 房中密谋

雪晴客栈一共五层,最上面一层就是十间月字号房。房间外的回廊上,站着一个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太清宗一行五人走出了客栈,轻声自言自语:“竟然是他们……”而后,转身往楼梯走去。

此人正是众人在梦香街“迷仙居”遇见的孔心焱。他刚才正巧从“迷仙居”回到客栈,还没进房间,就听见楼下厅堂中的笑声。他随意一瞥,发现竟然是头天晚上遇见的那三位美人。他心中暗自高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三个姑娘就住在雪晴客栈里,也省得他派人去找了。

孔心焱下到四层,让管家孔德贵将马掌柜叫上楼来,说是有话要问。

马掌柜进了屋,只见那孔心焱端着一杯茶,坐在八仙桌旁,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似是漫不经心地问:“掌柜,刚才出去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历?”

马掌柜肚中寻思:“刚才出去的是小姐她们,孔心焱问起她们做什么?”朱晓敏不让马掌柜泄露身份,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于是搪塞道:“孔公子,住店的客人只在我这儿登记了姓名,究竟是何来历,我也不知。”

孔心焱点点头:“那你把登名册给我看看。”

马掌柜无奈,只好将登名册交于孔心焱。

“他们住的哪几间?”孔心焱问道。

“倾城花和梦笔花。”马掌柜老实地回答。当初朱晓敏换好房间后,就让马掌柜将名字填上,不过两间房填的是分别是何天逍与唐君荷的名字。

“何天逍……唔,看样子应该是那两名男子之一。唐君荷,名字甚是好听。就是不知她是其中哪一个。”孔心焱边看边想。“马掌柜,这唐君荷是那三个姑娘之中的哪一个?是披发的,还是束发的,还是额前扎了辫子的?另外两位姑娘又叫什么名字?”

三人之中,唐君荷是披着头发的,萧立英把长发束起,在前额编出一个可爱的麻花辫的正是朱晓敏。“他观察得倒挺仔细。怕是对小姐她们没安好心……”马掌柜心道,嘴上含糊其辞:“禀公子,登名时是一名男子代笔的,我也不知道唐君荷是哪一位姑娘。另外两位姑娘没有登名,我着实不知。”

孔心焱思虑了片刻,然后说:“好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待得马掌柜出了房门,孔心焱向着旁边的管家一招手,孔德贵赶紧凑近仔细听孔心焱的吩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而后,孔德贵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孔心焱喝了一口茶,得意地笑了,心道:“三个美人气质迥然不同,哪一个我都喜欢。昨晚竟然对我这么无礼,此番看我如何把你们全都弄到手。哼哼!”

正在街上游玩的朱晓敏她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汉州北面就是波澜壮阔的澜月大江,今日,众人正是来此处游玩。澜月江畔建有许多酒楼,二层及以上都没有墙壁,仅靠梁柱支撑,为的是让客人观景方便。众人沿着江畔走了一会儿,挑了一家酒楼休息,坐在围栏边的方桌上,点了几碟精致的小菜,叫了一壶清茶,慢慢喝着,欣赏着澜月大江的风景。

澜月江纵宽足足有四十里之遥,在酒楼上往远处极目远眺,澜月江就如同大海一般广阔无边。

大江流处烟纷起,

行至天边云雾迷。

涛声澎湃鸣千古,

巨浪洗净世间泥。

岁月悠悠嗟不已,

四野茫茫风啸急。

澜月之滨望波叹,

天水若即心若离。

澜月大江自亘古时起,奔腾至今,流经了无数岁月,洗净了尘间的泥污,看尽了人世的悲喜,唯有涛涛的江水,一成不变地向西呼啸而去。人们在远望天地之苍茫、大江之雄壮时,不免慨叹千古之悠悠,岁月之漫漫。

在澜月大江边上,心境也会变得豪迈起来。茶水已经不能让心维持住那片宁静,这时,需要的是酒,烈酒,那种如同大江波涛一样滚滚而来的气势。五个人坐在桌边,谁都没有打破这份沉默,只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杯盏,静静地凝望着奔流不息的澜月江。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姐,原来你们在这儿,可算找到你们了!”

几人扭头一看,原来是雪晴客栈的小伙计。

朱晓敏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在出雪晴客栈之前,她曾经告诉过马掌柜,今天要来澜月江畔游玩。

小伙计显然是一路跑来的,气喘吁吁地说:“小姐,马掌柜让我告诉你,孔王府的那个公子仔细盘问了关于小姐以及这两位姑娘的情况,恐怕心怀不轨,你们可千万要小心。”

朱晓敏不屑地一笑:“我早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你回去告诉老马,那种家伙无须担心。”

小伙计得令后,下楼去了。

“好好的兴致,都被那孔心焱给搅和了。”朱晓敏忿忿地说道。

“别想了,纨绔子弟而已。我们去找陆师兄吧,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呢。”萧立英提议。

众人离开了酒楼,往梦香街的方向去了

。来到了“无味家”,一眼就看见了独坐在一张大桌旁的陆柏峰,桌上摆满了酒坛,陆柏峰正用大碗一碗一碗地豪饮着。修仙之人不易醉酒,像陆柏峰如此海量,连长年卖酒的掌柜也没见过,站在柜台里吃惊地望着他。陆柏峰从清早辰时“无味家”刚开张,就进店开始饮酒,到现在都已接近下午申时,竟然片刻都没有停过。开始还用小盅细细品味,后来干脆要了个大碗痛饮。他几乎尝遍了店中所有种类的酒,居然一丝醉意都没有。

见众人来寻,陆柏峰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无味家”,临走还不忘抱上一大坛酒。

“痛快,痛快!这儿的酒真是醇香浓厚,回味无穷啊!”路上,陆柏峰满意地赞叹着。

“师兄你也太能喝了,把掌柜都吓傻了。”天逍笑道。

“啧啧,宗门内哪有机会如此畅快地痛饮美酒?当然要趁着下山好好过一把酒瘾。”陆柏峰咂着嘴道。

出了梦香街,众人打算再去一次蓝冰湾旁的渔村,告诉王大海“水鬼”已除,陆柏峰也安然无恙。由于汉州城内不许飞行,大家先回雪晴客栈取了仙剑,往南出了城门后,由陆柏峰、唐君荷与萧立英三人分别带着天遥、朱晓敏与天逍御剑,向着蓝冰湾的方向飞去。

前番众人是乘船沿河而下,这回是在空中御剑而飞,所观,所感,又有所不同。在空中俯瞰蓝冰河,仿佛一条浅蓝色的绸缎,在两岸的绿树青山之间轻轻地飘舞着。与澜月大江的波澜壮阔不同,蓝冰河更像是害羞的姑娘,缓慢而又温和。

乘船需要一天的路程,御剑只需一个时辰。酉时左右,众人就到了渔村。一切都没有变,空荡荡的渔村中,只有王大海一人孤独地抽着旱烟。听见头顶声响,王大海惊奇地望着众人缓缓下落,看见了安然无恙的陆柏峰,王大海欣喜万分。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王大海激动不已。自从陆柏峰与血瞳紫蟒一起消失在水中之后,王大海一直良心难安,他总觉得是自己害得大家遇到了那么可怕的妖蟒。

“大叔,那妖蟒已被我除掉。你妻儿的仇怨,也算是报了。”陆柏峰笑道。

“修仙之人果然厉害啊!后来我也曾经出船过,都没再碰见那条巨蟒,原来它已经被你杀死了。如此一来,大家都能回来打渔了!”王大海兴奋地说。

陆柏峰道:“那条巨蟒可能是从澜月江顺着蓝冰河口游过来的,此处鱼虾丰富,水清河缓,它就赖在这儿不走了。现在好了,妖蟒已亡,蓝冰河畔的渔村又会逐渐热闹起来。”

王大海连连点头。原本众人想知会王大海一声就赶回汉州去的,可是王大海哪里肯放,非要留下众人吃饭。蓝冰湾广阔的水域中孕育的河鱼味道鲜美无比,再加上王大海手艺了得,众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待告别了王大海,御剑飞回汉州时,已是夜里亥时。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陆柏峰故意大声说道。

天逍压低声音提醒:“师兄,有人在跟踪我们。”

“嗯,装作不知,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其实陆柏峰刚进城门就发觉身后有人尾随。以他的修为,根本就不用担心。

汉州城的酒楼、客栈等喧闹场所都临近北面的澜月江,因此城南较城北要僻静许多。深夜亥时,街上看不到什么人影。走过一条偏僻的小路,众人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口哨。霎时,从房顶、小巷分别涌出十几个人影,将众人包围起来。

这十几个人都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剑。

陆柏峰冷笑一声:“诸位,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用沙哑的声音说:“死到临头,无须多言。上!”其他的黑衣人立即挥剑扑了上来。

陆柏峰摇了摇头,慢慢向前走去,同时随意地拍出两掌,击飞了两名黑衣人。又有四名黑衣人飞扑而来,可是他们发现自己的剑怎么都碰不到陆柏峰,陆柏峰走路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步伐飘忽,身形左右连闪,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每每随意地击出一掌,就有黑衣人惨叫着倒飞出去。

“啊”、“啊”的几声闷哼,从背后袭来的数名黑衣人已经被天逍和天遥干净利落地踢飞了。方才下令的那名黑衣人,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眼看着陆柏峰越走越近,他吓得喊了一声:“撤!”而后连忙转身落荒而逃,其他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也都赶紧爬起来,没命地四散逃跑。陆柏峰并没有追赶。要是他想伤人的话,这群黑衣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朱晓敏笑道:“哪里来的小毛贼,竟敢袭击我们,真是不长眼!”

“你猜猜,会是谁?”唐君荷道。

朱晓敏撇了撇嘴:“这还用问?肯定是那个孔心焱呗。”

陆柏峰纳闷:“孔心焱是谁?”

“孔心焱是蟠龙郡定军王府的公子,来参加这次驸马竞选。昨晚在梦香街看见我们就过来搭话,真是烦人。”朱晓敏抱怨道。

天遥向陆柏峰使了个眼色,又瞟了一眼站在一起的太清宗三大美人,陆柏峰顿时心领神会,哈哈大笑:“我

算是明白了。带着你们几个,以后总少不了这种麻烦呐。”

“师兄此话怎讲?”唐君荷疑惑道。

“不可说,不可说啊。哈哈哈……”陆柏峰爽朗地笑着,转过身背着手向前走去。

朱晓敏凑近唐君荷,小声问:“师姐,那个大酒鬼莫不是喝醉了?”

唐君荷“扑哧”一乐:“放心吧,以那个大酒鬼的境界,再喝上三天三夜也醉不了的!”

前面的陆柏峰扬起手来:“我可都听见了啊!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啊,你们就是那花……哈哈……”

萧立英摇头感叹:“看来那个酒鬼真的醉了。”

自此以后,除了天逍和天遥还尊称陆柏峰一句师兄,三位姑娘都以“大酒鬼”称呼了。陆柏峰丝毫不在意,按他的话说,喜酒之人的七大境界分别是:酒客,酒徒,酒虫,酒迷,酒贪,酒痴,最高级的才是酒鬼。

众人回到雪晴客栈,担心了许久的马掌柜立即迎了上来。朱晓敏这么晚都没回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虽然知道朱晓敏是修仙之人,但毕竟修炼时间不长,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马掌柜差人遍寻澜月江畔也没找到朱晓敏,于是就一直在客栈大堂里等着。见众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雪晴客栈顶楼,“嫦娥月”房间内,孔心焱坐在八仙桌旁,身后立着总管孔德贵。两人面前还有一人,正低头站着。

“庆彪啊,我平时没亏待过你吧?吃的,穿的,用的,包括训练手下的费用,哪样少了你的?”孔心焱撑开一把折扇,轻轻地扇着,慢悠悠地问。

“公子,其实这次并非属下办事不力,而是那个中年人实在太厉害了……”这个声音,正是先前袭击陆柏峰他们的那群黑衣人的首领。

“啪”,孔心焱猛地重拍桌子,站起来喝斥:“住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拿着我孔府的俸禄,叫你办这点儿事都办不成!你们可是我的保镖啊,足足十八个人,竟然连三个人都打不过!就这样你怎么保护我?留你何用?”

原来这人是孔王府四公子的保镖队长,孔庆彪。孔庆彪原姓赵,早年间拜得一武林高手为师,练得一身功夫,后来入了孔府,换了孔姓,凭着身手混到了孔心焱保镖队长的位置。手下那帮人都是孔庆彪亲自调教出来的。平时没什么人敢动定军王府的四公子,保镖们乐得自在。孔心焱好女色,孔庆彪与他臭味相投。这些年来孔庆彪一直为虎作伥,帮着孔心焱没少干强抢民女、奸邪掳掠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这次孔心焱下令让他暗中杀掉两名英俊男子,并把三个姑娘全都掳回来。孔庆彪查探到一行人在下午出了城,于是他就在城门口暗暗候着目标回来。苦苦等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等到了,没想到冒出一位其貌不扬的“大叔”,把自己一伙人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孔心焱的性格孔庆彪清楚得很,阴险狡诈,手段狠毒。见孔心焱发了大火,孔庆彪连忙跪地求饶:“请公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帮你把那三个姑娘都抢过来!”

孔心焱闻言又坐下了,恢复了慢悠悠的口气:“哦?那你倒是说说看,用什么方法能把那三个人抢过来?”

豆大的汗珠从孔庆彪的额头上滑落:“这……这……”支吾了半天,答不上来。

孔心焱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没用的废物!”

“公子,这事儿我看不能蛮干。”身后的孔德贵凑上前来,“凭庆彪的身手,这些年有哪次失败的?看来那个中年人真的挺厉害。”

“那你说怎么办?”漂亮姑娘弄不到手,孔心焱心中甚是焦躁。

“公子,蛮干的话动静太大,成功率也不高。倘若让他人知晓,还有损公子的名声。依我之见,还是智取比较好。”孔德贵低声道。

孔心焱急切地问他:“智取?你有好方法吗?”

这些年孔心焱所做的恶事,多半也是由孔德贵出的主意。孔心焱挑选目标,孔德贵出谋划策,孔庆彪着手实施。主仆三人联手,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得手后该杀该放,也都是孔德贵一手安排的。被欺辱的女子即使被放出去的,也碍于孔家的势力,敢怒而不敢言。

孔德贵“嘿嘿”一笑:“公子,可曾记得前些年间,岱州城主进献给公子的‘半日酥’?”

“啊,对对对!”孔心焱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你带着吗?”

“当然,我身上随时都备着一瓶,只不过以前一直派不上用场。另外,我这里还有一瓶‘鸾凤丸’,到时,保证公子享尽人间之福……嘿嘿嘿。”孔德贵从怀中摸出两个小瓶,阴笑不止。

“太好了!”孔心焱兴奋地双眼放光,接过孔德贵手中的小瓶,将其中一瓶递给跪在一旁的孔庆彪,“起来吧。这次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要是再失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孔庆彪连忙接过小瓶,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公子放心,有了这瓶‘半日酥’,就是天王老子守着她们也没用!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第四十章 罪有应得

孔德贵所说的“半日酥”,并不是某种点心,而是两年前,升龙郡岱州城主为了讨好孔心焱而进贡的奇药。这种药的原料取自岱州城郊山谷中的一种名叫“失心”的小花。失心花的花瓣带有毒性,如果人误食之后全身穴道会暂时被封,虽不致死,但是一段时间内根本无法动弹,跟死人差不多。失心花数量不多,岱州城主命人采集了一些,花费了很大代价,请得一个无宗无派的散修者炼成了丹,丹药遇水后会迅速挥发,闻到的人都要躺上半日,遂起名“半日酥”。说白了,“半日酥”就是高级的烈性麻药,但是,“半日酥”与一般麻药有一处很大的不同,它竟然可以麻翻元婴期以下的修仙者。一般的麻药,如蒙汗药,是麻痹身体肌肉,对修仙者是不起作用的,修仙者体内灵力运行一周天后自然能解。而半日酥直接封住体内穴道,灵力在经脉中被阻断,无法运行,除非修炼至元婴期以上。元婴是人体内灵力的高能聚合,丹田中若有元婴存在,强大的灵力足以冲破被封的穴道。“半日酥”,但凡元婴期以下就会中招,意味着所有的普通人、习武之人、练气还神层次的修仙者都逃不过,因此是十分珍稀且可怕的麻药。

至于“鸾凤丸”,完全是种下三滥的药物,俗名不似本名那么好听春药。鸾凤丸是定军王孔膺任当年纳妾之时,特别请药师配制的高级春药,让女子服下之后,即便再三贞九烈,也会意乱情迷,乖乖听从摆布。

孔心焱心中美滋滋地想:“有了这般高级的麻药与春药,不愁得不到那三个美人。若是一齐掳来,都喂下一颗‘鸾凤丸’,那就……嘿嘿……”想着想着,他都乐出了声,当即命令孔庆彪:“今夜丑时,等他们睡熟了你就行动!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孔庆彪得令,拿着“半日酥”退了出去。孔心焱笑着称赞孔德贵:“这次的事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随身带着‘半日酥’,还真不好办了。”

孔德贵得意洋洋:“这等好药,当然要为公子时刻备着。不过为了区区三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浪费这么贵重的药,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孔心焱白天曾经命孔德贵仔细查过太清宗一行人的来历,当时陆柏峰已前去“无味家”饮酒了,因此孔心焱并不知道三位姑娘的同行者还有一人。当时看了登名册上的“唐君荷”、“何天逍”这两个名字,孔心焱就暗道此事有戏,因为青龙大陆七大郡王之中并没有一家是姓唐或是姓何的。孔心焱自忖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是来选驸马的王室之人,应该都不敢得罪他定军王孔家。至于是修仙者的可能性,孔心焱压根就没往那方面考虑,他以为修仙者都是背负仙剑、身穿道袍的。再者说来,即便是修仙者,有些中小宗派也没胆量与七大王府叫板。

其实之前埋伏袭击一行人的孔庆彪看见了陆柏峰背上背着剑套,但是陆柏峰自始至终都没有拔剑,孔庆彪并不知道那剑套里面是仙剑,因为习武之人也是习惯将剑器背在背上的。孔庆彪逃回来之后一直担心自己的小命,早就忘记禀报这点儿小事了。

听到孔德贵因为使用“半日酥”而惋惜,孔心焱笑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用几颗‘半日酥’,换来三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这事儿值!”

孔德贵也点头赔笑,主仆二人开始细细品茶,等待着孔庆彪得手而归。

这边孔庆彪已经回到房中,打开了装着“半日酥”的小瓶,里面有红色和绿色两种药丸。红色的就是“半日酥”,而绿色的则是解药。孔庆彪方才已经问过伙计,得知那位大叔独自住在“蝶恋花”房间,就在三位姑娘所住的“倾城花”房间隔壁,另外两名年轻男子则在另外一间“梦笔花”房间内。这样一来,就要用掉三颗半日酥。孔庆彪计划是这样的:投药需要三个人,走廊上一前一后各安排一人负责警戒,还需要四人分别躲在楼上与楼下以作后备。三个投药的人负责扛走被迷昏的姑娘,随后走廊上负责警戒的两人进房杀人,再与楼上和楼下的四人一起搬走尸体,这个计划一共需要九个人来完成。在心中拟好步骤之后,孔庆彪揣着药丸出门安排人手去了。很快,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深夜丑时,目标睡熟后展开行动。

时间飞逝,子时马上就要过去了。孔庆彪与手下都蒙上了脸,悄悄出了房门。深夜的客栈大堂中,只有一个趴在桌上早已睡熟的伙计。每层走廊上都亮着几盏昏暗的小灯,借着微弱的光芒,这些人轻步走下了楼梯,按照计划两人留在三层,五人拐入了二层的走廊,剩下两人则继续下到一层去了。

拐入二层的五人,最当中的那个就是孔庆彪,他亲自负责给三个姑娘的房间投药。他手中还提着一壶水,这是投放半日酥所必须的,绿色的解药他已经发给其他八人,一人一颗早早地服下了,这样一会儿他们进入到满是“半日酥”药气的房间时就不会受影响。

当中负责投药的三人已经悄悄摸到了三间房的门口,孔庆彪将耳朵贴住门缝仔细地听着,房间内一片寂静,料想三个姑娘都已睡熟。另外两个投药的人也向孔庆彪竖起了拇指,这是可以投药的暗号。孔庆彪

点点头,先用手指蘸了口水,轻轻捅破了窗纸,保险起见,孔庆彪还往房里看了看,可惜天色太暗,房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另外两人也捅破了窗纸。孔庆彪打开了水壶的盖子,将手中攥着的“半日酥”在壶中很快浸了一下,顺着窗纸的洞丢进了房间里。另外两人也是同样的动作,半日酥投放成功。

“半日酥”遇水之后迅速挥发,不消片刻就能充满整个房间。三人稍等了一会,估摸着房间里的人应该都中了麻药,于是悄悄打开了“倾城花”的房门。房内满是“半日酥”特有的香味,床上的人影一动也不动。

孔庆彪蹑手蹑脚走到床头,借着走廊透进的微光,看见三个姑娘并排躺着,双眼紧闭。他每个人都推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看来三个姑娘都已经着了道。事不宜迟,三人连忙一人扛起一个,出了房间。孔庆彪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这是代表得手的意思,让楼上与楼下的四人赶紧来二层杀人毁尸。自己这三人则快速上楼,将姑娘送到孔心焱的房中。

孔心焱与孔德贵一直在“嫦娥月”房间中候着,孔心焱来回踱着步,心中十分焦急,担心计划能否成功。忽然,房门被推开,孔庆彪三人分别扛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孔心焱一看,大喜过望,连忙将房门关上。

孔庆彪那三人把扛着的人放在了大床上,孔心焱过来一看,三个姑娘双目紧闭,身上只着白色的里衣。孔心焱满意地点着头,向后一挥手,孔德贵与孔庆彪等三人立即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房内只剩下孔心焱一人,他站在床前,仔细欣赏着床上的三位姑娘,越看越欢喜,并自言自语:“老天待我不薄,竟然让我觅得这么漂亮的三位女子。一会儿先给你们服下‘鸾凤丸’,再解了你们的麻药,到时,你们全都得乖乖顺从与我……哈哈。”

“先从这个最泼辣的开始吧!”孔心焱色迷心窍,迫不及待要脱下朱晓敏的衣服。不料,他的手刚触到朱晓敏,朱晓敏就突然睁开眼睛,抬手一把攥住孔心焱的手腕往外翻扭,坐起身来。

孔心焱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一股钻心的疼痛沿着胳膊传来,他痛得刚想大叫,却被起身的萧立英点住了哑穴,光是张嘴,却叫不出声音。他惊讶地看着三个姑娘都站了起来,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怎么?她们没中‘半日酥’?庆彪那个废物!”孔心焱恨不得把孔庆彪叫进房来狠狠地抽一顿。

突然,房门开了,孔庆彪还真进来了,不过是被陆柏峰一脚给踹进来的。不仅是孔庆彪,刚才和他一起行动的八个人包括管家孔德贵,被陆柏峰一人一脚全部踹进房内。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哀号的,看来都被点了哑穴。

随后,陆柏峰、天逍、天遥都走进屋中,一屋子的恶棍爬跪着,向三人连连磕头。三位姑娘都笑了,因为这些人个个鼻青脸肿的,整个头上没有一块好地方,显然是被陆柏峰他们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陆柏峰冷哼一声:“你们胆子倒不小,竟敢用麻药!”

“不仅是麻药,这个无耻之徒刚才说还要给我们吃什么‘鸾凤丸’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朱晓敏十分愤怒。

“这么喜欢下药?那我们也给他吃点儿药好了。”说着,陆柏峰从怀中摸出一个丹丸,拿到了孔心焱面前,慢悠悠地说道,“你听好了,这药叫做‘千毒蛊’,是用蜈蚣、蜘蛛、蟾蜍、蝎子、毒蛇,加上断肠草、鹤顶红、血海棠、鸩涎毒一起制成的。服下后,会立即全身起疮,从皮肤到内脏,全部溃烂,不消片刻便化为一滩脓血,连尸首都找不到。你不是喜欢下药吗?这个药就算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看如何?”

孔心焱吓得都快哭了,连连摇头,大好人生他才享受了二十多年,可不愿这么早死,更何况还将死得那么惨。

陆柏峰戏谑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孔心焱,拿着毒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孔心焱的眼珠一直紧紧随着那粒恐怖的药丸左右移动,他生怕陆柏峰将药塞进他嘴里。陆柏峰忽然低声喝道:“要想活命就不要声张!”说完,他解开了孔心焱的哑穴,朱晓敏也松开了他的手腕。

“大,大侠饶命!饶命!”孔心焱连声求饶。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陆柏峰转过身,“天逍,借我松纹剑一用!”

孔心焱这才注意到,陆柏峰身后的那两个“土包子”,背上都背着剑套。

天逍“刷”地一声抽出松纹剑,顿时,跪在地上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松纹剑蓝莹莹的光芒,显示着它的品质。

“完了,居然是修仙者……”孔心焱的心彻底凉了,他终于明白“半日酥”为什么不起作用了,想必是这些人都是元婴期以上的修仙高手!

天逍将松纹剑递给陆柏峰,陆柏峰轻抚着剑身:“你这等好色之徒,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麻药和春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知道你以前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今日,我就用这仙剑,给你做个了断吧!天逍,天遥,帮我按住他,我要把他阉了!”

还没等天逍和天遥应话,孔心焱立即“噗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

头,苦苦哀求:“是我有眼无珠,大仙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不干这种事了!”对他来说,阉了他还不如一剑杀了他呢。

“哼哼,你说放过就放过?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孔心焱见事有转机,连忙大献殷勤:“大仙放过我,我可以给大仙好药材,好宝物!我再以性命发誓,今后绝不再犯!”

“什么药材、宝物,我不稀罕,再说你这种手段卑劣的人发的誓我也不信!”说罢,陆柏峰从怀中又摸出一颗药丸,递给孔心焱,厉声命令:“吃下去!”

“不,大仙,大仙饶命……”孔心焱连连摆手,心道怎么又拿出来个新的药丸,天知道又是什么毒物制成的。

“叫你吃你就吃!真要杀你你早就死了几百回了!”陆柏峰不耐烦了。

孔心焱战战兢兢地接过丹药,一狠心,吞了下去。然后怯怯地问:“大仙,这是什么药?”

“这是另外一种‘千毒蛊’。”

“啊,大仙,你刚才还说不杀我的……”孔心焱急了。

陆柏峰一瞪眼,吓得他又不敢说话了。“这颗‘千毒蛊’,和刚才那颗不一样。你吃了不会马上死,但是,你要吃五年的素斋!这颗‘千毒蛊’一遇到荤腥,就会立即发作。另外,这五年内你也不能和女子同房,否则也会当场发作,让你溃烂而死。五年之后,药性会渐消。不过到时你要是再敢祸害良家妇女,被我知道了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五、五年?大仙,五年不吃荤腥是不是太久了些?还不能同房,那这次的选驸马……”孔心焱哭丧着脸。

“饶你一命就不错了,区区五年你还嫌长?另外,我告诉你,这‘千毒蛊’是我家的秘传,是没有解药的。若是不信,你大可开荤试一试。”说到这儿,陆柏峰转向其他跪着的喽们:“你们想死还是想活?想死就摇头,想活就点头!”

那群跪着的人立即一个个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没有一个摇头的。

“想活就一人吃一颗‘千毒蛊’,刚才我说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吃斋五年,戒色五年,否则立即毙命!”陆柏峰边说边拿出一个小瓶,倒出来一把和刚才孔心焱吞下的那颗一模一样的药丸。

不用陆柏峰再说,这群人老老实实地分别拿了一颗药丸吞下,跟命相比,其他都是次要的。

见众人都服了药,陆柏峰这才帮他们解了哑穴。立即,一连串“谢谢大仙”、“感谢大仙饶命”的声音从众人口中冒出。

陆柏峰不耐地摆了下手:“都闭嘴!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们走。”说完,他带着太清宗一行人离开了“嫦娥月”房间。

其实,只有陆柏峰、唐君荷与萧立英不惧那半日酥,天逍、天遥和朱晓敏境界不够,都是会中麻药的。只不过修仙之人感觉敏锐,孔庆彪那伙人刚从五楼下来他们就注意到了,深更半夜,鬼鬼祟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当看见从窗洞中丢进来的“半日酥”,几人立即猜到那是麻药,于是赶紧闭气。“半日酥”虽然厉害,但也有一个不小的缺陷:只要不将药气吸进身体,就不会被麻翻。接着,三位姑娘将计就计,把外衣悄悄脱掉,装作睡觉时中了迷药,以便放长线钓大鱼。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幕。

回房的路上,天逍纳闷地问陆柏峰:“陆师兄,你那个‘千毒蛊’听着挺人的,真的是你家秘传的毒药吗?”

陆柏峰“嘿嘿”一乐,小声说:“哪有那种毒药?为了吓唬他们,我随口胡诌的!”

“那你给他们吃的药是?”

陆柏峰神色狡黠:“只是醒酒丹而已……我嗜酒,下山办事时怕喝醉耽误事,就时刻随身带着,不过我的酒量你们知道,醒酒丹一直没派上用场。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哈哈。”

朱晓敏大笑:“大酒鬼,你还真能编啊,什么五年不能开荤、不能同房,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都信以为真了呢!”

陆柏峰道:“不编得真一点,他们如何会信?五年只是我随口说的,五年吃斋、戒色,希望能磨练一下那些人的心性,使他们改邪归正。”他算准了孔心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故意瞎说了一个五年的期限。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不说久一点,好好磨练磨练他们,说个十年、二十年多好。”萧立英道。

陆柏峰摇头长笑:“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我们这么长的寿命。更何况他还是定军王的四公子,我要说十年、二十年,他还怎么娶妻生子?此番只是给他个教训,太清宗还是不要与七大王府结仇为好。要不是考虑到这些,我早就一剑杀了这等卑鄙小人。”

“还是陆师兄考虑得周全。”众人齐声称赞。

被蒙在鼓里的孔心焱主仆,如今还在“嫦娥月”房间内面面相觑。五年的戒荤戒色,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熬呢。孔心焱满心郁闷,本想抢得美人享尽齐人之福,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眼看着选驸马的日子就要到了,孔心焱万般无奈。五年戒色,这次选驸马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

第四十一章 六大宗主

一大早,唐君荷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神色凝重地对众人道:“我们不能再继续游玩下去了,师父发来讯息,让我们速速回宗。”她的手中正拿着一块方形的白玉牌。这东西叫灵息玉,是修仙者远距离传递讯息的工具。太清宗凡是空冥期以上的弟子下山执行任务时,每个人都配有一块灵息玉,主要与宗门之间交流之用。不过灵息玉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传讯时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所以一般下山的弟子很少使用。

“师父说和陆师兄联系过,但是没收到回讯,这才传讯给我。”唐君荷继续说道。

陆柏峰摸了摸胸口,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块灵息玉早就在和血瞳紫蟒的搏斗中掉入蓝冰河了。“既然如此,唐师妹你先回讯给七长老,待你灵力恢复后我们立即御剑回宗。”

每块灵息玉中都印着拥有者的灵魂印记,别人是无法使用的。

“真不走运……我还想好好看看这次选驸马呢!”朱晓敏十分失望。

“晓敏,以后还有机会再下山来。这次师父让我等速速回宗,不得耽搁,看来宗门内有急事。我先回讯给师父。”说罢,唐君荷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灵息玉,汇聚全身灵力灌注于灵息玉上。片刻之后,她睁开了双眼,无力地瘫坐在房间里的躺椅上:“传递讯息实在是太累了,竟然要消耗掉我近乎全部的灵力,难怪只有空冥境界以上的弟子才配有灵息玉呢,不到空冥,连一条讯息都传不出去。”

“好了,等唐师妹灵力恢复后,我们即刻启程回宗!”陆柏峰道。

汉州距离天道山非常遥远,一行人即便加快速度,日夜兼程,算上休息恢复灵力的时间,也要耗费十几日的工夫,再加上开始唐君荷恢复灵力的时间,在接收到余瑞江传讯的半个月后,众人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太清宗。

到达太清宗时,正是晌午时分。陆柏峰与萧立英在道德殿前与众人分别,回自己的住处了。天逍、天遥、唐君荷与朱晓敏四人一起,回到了久别的竹园。

“师父,我们回来了!”一进竹园,朱晓敏就大声呼喊。

东首的两间竹屋门开了,余瑞江与韩明飞走了出来。

韩明飞的气色好了很多,看来伤势已经痊愈。看见师弟与师妹回来,他很高兴,与众人热情地打着招呼。而余瑞江脸上则显出一丝焦虑,联想到这次匆忙的传讯,唐君荷问道:“师父,是不是宗内发生了什么事?”

余瑞江点了点头:“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七星剑出世的消息泄露了。”

“什么?怎么会?”唐君荷一脸惊讶。其他人也都立即安静了下来。

“师父,这消息是谁说出去的?”天逍问。

“还不清楚是何人泄漏,但其他六大宗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我赶紧把你们召回宗来。我与大长老走后,你们没将此事说与他人听吧?”

“师父,肯定不是我们说出去的。我们六人一直朝夕相处,也没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再说这么重要的秘密,我们怎么可能会说与他人呢?”天逍坚定地回答。

“不……天逍哥,我们六个人并不是一直在一起的。有一个人……曾经离开过我们一天的时间……”朱晓敏言语之间有些犹豫。

“你说陆师兄?绝不可能是他!他为了救我们,去跟妖蟒拼命,怎么可以怀疑他呢?”天遥十分不满。

“我也不愿意怀疑他啊,可是只有他离开过我们大家……”朱晓敏略显委屈。

天逍也为陆柏峰辩护:“晓敏,你和陆师兄相处时日较短,可能不了解他的为人。想当初我们在绿云沼泽内遇险之时,陆师兄不顾自己性命也要保护大家,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肯定不会去做那种事的。”

韩明飞劝道:“大家先别胡乱猜疑,我也相信陆师兄的为人。还是听师父说吧。”

余瑞江低头沉吟片刻:“你们都来我的房间,我有话要问。”

待得众人进屋坐定,余瑞江对唐君荷道:“你将那日与我们分开之后的事,详细说与我听。”

于是,唐君荷从延州的林香佳节开始说起,说到天遥感悟自然、天逍以战悟道纷纷跨入和合后期,又说到众人遭遇血瞳紫蟒,直至最后陆柏峰惩治孔心焱,淋漓尽致,娓娓道来。

余瑞江听了很是惊讶,天逍、天遥双双进入和合后期,着实令他高兴。后来听说众人竟然遇到了三大妖蟒之一的血瞳紫蟒,幸而妖蟒被陆柏峰杀死,余瑞江一阵心悸。

“血瞳紫蟒……为民除害纵然是好事,可是你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如果不是有柏峰在,你们几个能不能回来见我都是个问题。”余瑞江感慨。

韩明飞问道:“师父,那血瞳紫蟒果真那么利害?”

“当然!血瞳紫蟒比之前遇到的啸月天狼与追风云豹更加难缠。血瞳紫蟒身长力大,鳞甲奇坚无比,就连我遇到它估计都要费一番功夫才可将其制服。此番若非陆柏峰剑法套路正好克制血瞳紫蟒,恐怕你的师弟和师妹们性命堪虞。”

“所以我不信是陆师兄走漏了七星剑的秘密。至于我们几个,那就更不可能了。”天遥道。

余瑞江点点头,而后沉思了一会儿,问韩明飞:“你确定见过

七星剑的其他宗派弟子全部都死了吗?”

“是的,师父。当时陆师兄与天逍、天遥他们一一仔细检查过,的确都死了,这才挖坟将尸体掩埋掉。”

“师父,莫非是厉烟晴在与我们交手之前,曾经遇到过其他人?或者,厉烟晴曾经告诉其他人有关七星剑的事?”天逍猜测。

“不太可能。厉烟晴对七大宗的弟子都深恶痛绝,见着岂有不杀之理?再者,七星剑何等珍稀,走漏了消息必定会引来高手抢夺,厉烟晴不会那么傻。”余瑞江道,“好了,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这件事暂且搁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其他六大宗派。”

唐君荷问道:“师父,不知其他六大宗派知道七星剑的消息后是何反应?”

“我与大长老回宗之后,将七星剑交给了宗主。不想,前些日子,天云宗宗主叶申荣与飘渺宗宗主左傲廉一起来到了太清宗,翌日,赤日宗宗主朱鸿烈、冷月宗宗主颜素霜,还有风凌宗宗主澹台倩、夜离宗宗主郭云朝,都来到了我太清宗。六大宗主的目的都一样,为的就是那把七星剑。”余瑞江道。

“夜离宗?夜离宗不是与我太清宗交好吗?”天遥纳闷不已。

“交好也只是相对的,原本七大宗派实力相近,各宗都有一柄绝世仙剑,可如今我太清宗有两柄了,而且七星剑的排名高达第七位,其他六大宗派肯定是不希望有一个超级大宗产生的,即便是与我宗交好的夜离宗亦是如此。”余瑞江道。

朱晓敏问:“师父,那六位宗主来太清宗想做什么?”

“他们当然是想逼我宗交出七星剑。只是李宗主一口否认藏有七星剑,他们好像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七星剑就在我宗,因此,他们要求与从绿云沼泽生还下来的太清弟子谈一谈。可是除了明飞在宗内养伤之外,你们几个都不在,我这才急召你们回来。”

“有什么好谈的?还不是想诓出点秘密!”朱晓敏不满地冷哼一声。

“明飞,天逍,天遥,不管明天他们怎么问你们,只要不是关于七星剑的,你们都如实回答。要是问到七星剑,你们装作不知便可。到时宗门长老悉数到场,想必他们也不会过于为难你们几个小辈。”余瑞江嘱咐道。

“是,师父。”

……

翌日辰时一刻,太清宗道德殿内坐满了人。

“各位宗主,当日从绿云沼泽中生还的五名弟子全部在此,你们要是不信我,尽管问他们便是。”李原啸随意地拱了拱手。看得出来,他不太高兴。

客席中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起身:“李宗主,瞧你说的。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毕竟只有贵宗弟子存活下来了。”

李原啸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叶宗主,还是闲话少说吧,不要耽误了各位的时间。”

那男子乃是天云宗的宗主叶申荣,表面上和蔼可亲,其实心肠颇为狠辣,行事作风斩钉截铁,不留情面。也难怪,没有一些手段,如何能牢牢坐稳大宗之主的位置。

叶申荣冲着李原啸欠了欠身,走到并排而立的五人面前,微笑着一一打量了一遍,开口就是赞言:“太清宗果然人才辈出啊。想我宗那洞虚中期的袁辰寂都死在厉烟晴的手中,可太清宗不仅活下来五个人,其中还有两名竟然只是和合后期。着实令人佩服!”

韩明飞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遂拱手道:“叶宗主,贵宗弟子是先遇见了厉烟晴,因此才惨遭屠戮,而我宗实乃运气,先遇到的是付雯曦。凭借陆师兄的实力,自然能保得我宗弟子周全。”

叶申荣连连点头:“如此说来,是我宗弟子运气不佳咯。”他看向五人中修为最高的陆柏峰,“我想知道,当时厉烟晴与付雯曦都是被你击杀的吗?”

“回叶宗主,厉烟晴的确是被我击杀,而付雯曦则是自尽殉情。”陆柏峰道。

客席中,有一名身着红色道袍的白发老者冷声令道:“我们六个宗派去的实力较强的弟子都是如何死的?你详细说说。”此人正是赤日宗的宗主朱鸿烈。朱鸿烈是七大宗主中修为最高的,八年前就已是寂灭后期,如今实力已接近大乘。另外,赤日宗的绝世仙剑纯钧剑是七大镇宗仙剑中排名最高的,正是这两点造就了赤日宗不可撼动的地位。朱鸿烈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赤日宗与太清宗又不对路,所以他一贯看太清宗弟子不太顺眼。

“回朱宗主,贵宗的夏东鸣道友与冷月宗的沈碧璇道友夫妻二人皆是被厉烟晴吸干灵力致死。而后,天云宗的袁辰寂道友被厉烟晴一脚踹死,夜离宗的宋希航道友与飘渺宗的柳忠贤道友先后自爆重创了厉烟晴,我才有机会将其击杀。夜离宗的王若宾道友在决战之前就被付雯曦吸干了灵力。而风凌宗的道友则是在与我们会聚之前遇到了厉烟晴而被杀。”陆柏峰详细地回忆了一遍其他六大宗高强弟子亡殁的经过。

“看来那个厉烟晴的功力应该很强。单打独斗你们这么多人,还逼得两个人自爆才受了伤。”坐席上一名身着蓝色长袍的中年女子开口道。看道袍的颜色和式样就知道,此人是冷月宗的宗主颜素霜。颜素霜虽然是冷月宗的宗主,但是却不曾与赤日宗的人结成道侣,一直是孤身一人。她与李原啸一

样,也是寂灭中期境界。

“是的。厉烟晴功力非凡。要不是宋道友与柳道友两次自爆分别伤了厉烟晴的双臂,恐怕我们都要惨死在他掌下。”陆柏峰答道。

一名身着绿色长袍的年轻女子站起身来,走到五人面前,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不知厉烟晴与付雯曦分别用的什么兵刃?”这人名为澹台倩,是风凌宗的宗主,相貌冷艳无双,不曾与他人结为道侣。据说夜离宗主郭云朝曾经追求过她,可是被拒绝了。

陆柏峰刚要张口,澹台倩忽然又道:“你来说!”她正盯着五名太清弟子之中唯一的女子萧立英。

“回澹台宗主,厉烟晴与付雯曦都是赤手空拳,没有兵刃。他们的诡异功法可将灵力凝聚于手掌,而后便能徒手接住仙剑的攻击。”

“真乃一派胡言!”坐席上一名鹰钩鼻子的中年男子喝道,这是飘渺宗的宗主左傲廉,“我徒儿柳忠贤的仙剑上满是细微的裂痕,那把仙剑可是中品仙剑,就是上品仙剑都不一定能在剑身上留下痕迹,照你所说,难道厉烟晴的手能比得上良品仙剑不成?”

萧立英不慌不忙:“左宗主没有亲眼见到厉烟晴的奇异功法,试问,以左宗主寂灭境界的修为,敢徒手接我陆师兄的仙剑吗?厉烟晴的功法不能用常识去判断,说不定他的手真的堪比良品仙剑呢?”

萧立英这番话让左傲廉无法反驳,只得冷哼一声。

“各位,还请将你们的仙剑拿出来让我看一看。”澹台倩淡淡地说道。

“澹台宗主,你这是何意?难道我宗得到了七星剑,会把它交给某个弟子吗?”李原啸非常恼火。

“李宗主,你多虑了。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的仙剑而已。”澹台倩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就让澹台宗主好好检查一下你们的仙剑是不是七星剑吧!”李原啸气鼓鼓地坐下了。

五人都把背上的仙剑抽出,摆在了面前的长桌上。澹台倩逐一拿起,一柄一柄仔细观察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慢悠悠地问道:“不知这五把仙剑都是什么品质?”

陆柏峰回答:“我的容安剑与韩师弟的贯楚剑都是上品仙剑,萧师妹的夏连剑是中品仙剑,天逍与天遥两位师弟的松纹剑与古定剑是对影良品仙剑。”

听了陆柏峰的话,澹台倩怔了一下:“我曾听闻太清宗当年两位大乘境界的高手魏斌杨、魏斌柳兄弟使用的是松纹、古定对影仙剑,原来就是这两把。”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天逍与天遥兄弟二人。“这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子是什么来历?听两人的名字,应该是兄弟吧,区区和合后期,竟然让太清宗舍得赐予两柄良品仙剑,不简单呐。”她心想。

“你二人都是洞虚境界,你们的上品仙剑上都没有一丝痕迹,那说明厉烟晴双手尚不达极品仙剑的硬度,大致相当于良品仙剑。可为何这位姑娘的中品仙剑也完好无损呢?”澹台倩心思细腻,继续发问。原来这才是她检查五人仙剑的真正目的。

“澹台宗主有所不知,厉烟晴与付雯曦还养了一头追风云豹,当时陆师兄与厉烟晴鏖斗,韩师兄则挡住了付雯曦,我并未与他二人直接交手,只和追风云豹斗了一阵。”萧立英答道。

左傲廉忍不住了:“澹台宗主,不要再兜圈子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厉烟晴没有兵刃,那我问你们,他的背上为何有剑套?”

太清宗的人听了都大吃一惊,余瑞江诧异地问道:“敢问左宗主如何知道厉烟晴背上有剑套?”背了剑套就说明有剑,陆柏峰等五名太清弟子却一口咬定厉烟晴是徒手,如此必定会遭他人怀疑。

左傲廉冷声道:“很简单,叶宗主曾经掘开过坟墓,检查了厉烟晴的尸体。”

“啊?”太清宗的长老们齐声惊叹。掘人坟墓,乃是鸡鸣狗盗之辈所为,别说是修仙者,就连一般普通百姓也少有这么做的。哪怕是天大的仇人,已然死了,再掘开坟墓的话,有背人伦道义。

“堂堂大宗派之主,竟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不觉得丢人吗?”李原啸喝道。其实他是虚张声势,心中正担心如何能说得通剑套之事。

“呵呵,各位,你们莫要惊讶,我挖开厉烟晴的坟也是有原因的。”叶申荣脸上挂着不知耻的笑容,“当日贵宗送还仙剑与我天云宗时,我就发现袁辰寂的剑上隐约有些痕迹。仔细检查后,发现竟然都是利器造成的细微裂痕。这想必是厉烟晴用良品以上的仙剑所为。而后我亲自前往沼泽深处,想将辰寂的尸骨带回宗内,配以棺椁厚葬。可是,我在小院中的墙上发现了一处淡淡的血字,写的是‘七日’二字,且‘日’字稍扁,又写得偏上,想必是写字之人没有写完就一命呜呼了。联想到剑上的伤痕,我赶紧掘开了厉烟晴的坟墓,他的背上分明有个剑套,可是,贵宗的几名弟子却说厉烟晴是徒手打斗,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如今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那‘七日’,必定就是没有写完的‘七星’二字!”

叶申荣说完,许久没有人应声。事情到底是怎样,其实只有陆柏峰等五人知晓,其他六宗宗主再怎么说也仅仅是猜测罢了,现在就看五名太清弟子对厉烟晴背上的剑套作何解释。

第四十二章 晓敏认亲

陆柏峰在心中仔细回想了下当时众人与厉烟晴鏖斗的场景:“赤日宗的夏东鸣与冷月宗的沈碧璇当场就被厉烟晴吸成了人干,而宋希航与柳忠贤则是直接自爆,不可能留下未写完的字迹,吕冥瑶、田敬康以及夜离宗一干弟子也都是被付雯曦与追风云豹当场结果了性命,看来,墙上的血字必是袁辰寂所留。对,必定是厉烟晴将袁辰寂一脚踹飞后,袁辰寂在咽气之前悄悄写在墙上的。当时大意了,竟然没有留意到墙上有字。这下可怎么办……”

见到众人尽皆不语,叶申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各位怎么了,我们六位宗主可是等着你们好好解释呢。”

“叶宗主,方才澹台宗主不是说了吗?我陆师兄的容安剑上并没有裂痕,那说明即使厉烟晴有仙剑,最多也只有良品级别吧?但七星剑可是绝品级的。”还是天遥机灵。

“小子,别想糊弄过去。那七星剑上定是有什么封禁,致使厉烟晴不能完全发挥出它的威力。否则,哼哼,单凭七星剑的威力,你们都难逃一死!”朱鸿烈大声道。

天遥心头一阵狂跳,暗道这个朱鸿烈真是人如其名,脾气暴烈,看来这关不好过啊。

“叶宗主,你们有所不知。厉烟晴背上的剑套,其实是陆师兄的。”这回说话的是天逍。

“嗯?”几位宗主都立即将头转向陆柏峰。

“的确,那个剑套是我的……”陆柏峰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心中焦急万分:“那个臭小子,怎么信口胡诌到我身上来了,这个谎可怎么圆……”

“厉烟晴与付雯曦当年是由于被人欺辱,后来想要复仇才修习邪功走火入魔的。厉烟晴在最后弥留之际感慨自己的人生坎坷,因此问陆师兄讨要了剑套,想要葬在一起。”天逍侃侃而谈。

陆柏峰暗暗赞叹:“好小子!撒谎都不带眨眼的,真能编啊。”心里这般想,嘴上继续顺着天逍的话往下说:“厉烟晴从修仙奇才逐渐变成了杀人魔头,心中自有一番苦闷。他在濒死的时刻,怀念起当初在修仙界崭露头角的时光,因此问我讨要那个剑套,以缅怀自己最初那段美好的修仙生涯。我很同情他与付雯曦当年凄惨的遭遇,所以就把剑套送给了他。”

“厉烟晴与付雯曦当年的遭遇我也知晓,当时我和宗门长老都被蒙在鼓里,只知道是厉烟晴杀死了我赤日宗的优秀弟子,哪知背后还有那般曲折的原因。此事真相大白后,肇事的弟子已殁,我将一同作恶的弟子通通逐出了赤日宗,可惜那时厉烟晴已经失去了踪迹。”朱鸿烈的口气缓和下来,毕竟当年是赤日宗弟子惹下的祸端。欺辱他人,奸人妻子,这等恶劣行径天理不容。

天逍继续说道:“至于墙上的血字,还不知道是谁写的。厉烟晴曾经杀害了许多人,也许是他们之中谁留下的。赤日宗的夏道友、冷月宗的沈道友都是被厉烟晴抓住吸干了灵力而死,夜离宗的宋师兄与飘渺宗的柳道友是自爆而亡,天云宗的袁道友是被厉烟晴踹裂了胸部内脏致死,都没有机会留下字迹的。”

这下六大宗主都默不作声了。七星出世的讯息本来就是叶申荣根据未写完的血字猜测的,被天逍这么一说他们也不确定了。

李原啸见状,一边在心中大大称赞宝贝外孙的机灵,一边不失时机对六大宗主说:“不知六位宗主对几位弟子的回答是否满意?我李原啸可以对天发誓,七星剑绝对不在我太清宗。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太清宗自然会以待客之道礼而对之;如若仍要在我宗内胡搅蛮缠,也别怪我太清宗不客气。”

叶申荣见风使舵,立即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哪里,哪里。既然李宗主敢于对天发誓,我们岂有不信之理?这次完全是因为两个不明确的血字惹出的一场误会。在贵宗骚扰时日已经不短,我宗内也有事务急等回去处理,恕不再久留。李宗主,告辞了!”

“李宗主,我也告辞了。”左傲廉也站起身来。还有颜素霜、澹台倩,都拱手作揖,打算回宗了。

“李宗主,此次前来承蒙贵宗热情款待,等有空还请来我夜离宗做客啊。”夜离宗主郭云朝此时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李原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众人也拱了拱手。六大宗主齐聚太清宗咄咄逼人,还将五名弟子叫来质问,他本来就不满意,更何况连一向与太清宗交好的夜离宗也一反常态加入了其余五宗的阵营,他心中那个气啊。郭云朝以前经常来太清宗做客,李原啸本着两宗世代交好的祖训,一直热情地接待郭云朝,没想到这次因为一则尚未确定的消息,郭云朝竟然弃往昔的情谊于不顾。因此,李原啸看都没看郭云朝,只当是没听见刚才他那番客套话。

郭云朝也知道自己这次惹怒李原啸了,尴尬不已,却又想不出什么好说的,只得同其他宗主一起与太清宗的众位长老们道了别,悻悻地走出了道德殿。

刚出殿门,郭云朝就埋怨叶申荣:“老叶你也太坑人了,你那消息一点儿都不可靠!什么‘血字没写完’,谁写的你都没闹清楚就急着召集我们来要七星剑,这下可被你害苦了!”七星出世的消息正是叶申荣通知其他五宗宗主的,结果问了半天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郭云朝将满心郁闷都发泄在叶申荣身上。

叶申荣一脸无辜:“我哪知道那剑套不是厉烟晴的?再说,我告诉你们我的推测时,你们不也都相信了吗?”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我们几宗还

好,郭宗主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跟李宗主交代吧,他现在对你可是老大的不满意。”颜素霜道。

“怪只怪七星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其实现在还不知道那几个太清弟子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呢!”澹台倩依然有所怀疑。不知为何,她的脑中突然闪过松纹剑与古定剑以及那两个年轻的身影。“那兄弟二人境界不高,却能得到宗门宠幸,赐予良品对影仙剑。方才观两人言谈,口齿伶俐,思路清晰,处乱不惊,可见其心智之高,将来的成就绝不简单。”她心想。

“我说小倩你也太多疑了,老李他刚才都对天发誓了,你还瞎想什么呢?”郭云朝对哪位宗主的称呼都是如此随意。

澹台倩脸色一沉:“你再叫我‘小倩’就休怪我不客气!”

“哎呀,好好好,澹台宗主,行了吧?真是的,还姓个复姓,用四个字称呼你,你也不嫌嗦……”郭云朝嘀咕着。

“你!”澹台倩怒目而嗔,“哼,当上宗主这么多年还改不掉油嘴滑舌的腔调,真是懒得理你。”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太清宗的大门。

左傲廉也跟了出去。

颜素霜微笑着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郭云朝,摇了摇头。

叶申荣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郭云朝的肩膀。

郭云朝转身看了看雄伟的道德殿,长叹了一口气。

六大宗主走了五个,只剩下朱鸿烈还留在太清宗道德大殿之内。

“朱宗主,不知你还有何事?”李原啸问道。

“李宗主,我前些时日已经得知我的曾外孙女在你太清宗,如今我想将她带走。”朱鸿烈的口气很硬。

“这……请恕我实难从命。”李原啸推辞道。

朱鸿烈十分不满,提高了嗓门:“李宗主,当年你害得我们父女反目,而后又薄情寡义,让我女儿伤心欲绝、放弃修仙,直到现在我都不曾与你计较过。如今我只要带走我的曾外孙女,这有何不可?更何况你我两宗素来无甚交情,把曾外孙女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李原啸皱了皱眉头:“朱宗主,你的曾外孙女在我宗修行已五年有余,我宗并没有亏待过她。她根骨奇佳,你赤日宗的功法又不适合姑娘修炼,你将她带走,岂不是浪费了她的天赋?”

“这点无须李宗主挂心,我自然会将她交与冷月宗的颜宗主。”朱鸿烈道。

“那又何必呢?我太清宗的功法丝毫不比冷月宗的差,既然朱宗主不打算将她带在身边,那让她留在我太清宗修行又有何不妥?”

朱鸿烈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其实他只是看不惯太清宗而已。不过他也深知太清宗功法玄妙,李原啸的那句“我宗并没有亏待过她”已然让他心中宽慰了许多。

见朱鸿烈眉头紧蹙,李原啸提议:“这样吧,晓敏她已长大成人,我们就让她自己选择。如若她愿意跟朱宗主离开,我太清宗绝不横加阻拦,如何?”

“如此甚好。还请快快叫她过来与我相见。”一向不怒而自威的朱鸿烈难得面露欣喜之色,他还从未见过这个曾外孙女呢。

“好,朱宗主稍候。”李原啸吩咐天逍、天遥二人,“你们快去把晓敏叫来道德殿。”

天逍和天遥得令后立即赶往竹园。

出了大殿,天逍边走边道:“我早就猜到了,那位朱宗主可能是晓敏的曾外祖父,果然如此。遥弟,你说晓敏会不会选择离开太清宗啊?”

“她定不舍得离开大家,你大可放心。刚才哥哥真是急中生智,让六大宗主都将信将疑的。”

“那也是一时情急,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不过,我有点在意外公发的那个誓言。唉,修仙之人哪敢随便赌咒?但愿外公不要因此生出心魔,影响到将来渡劫。”天逍叹道。

天遥笑了笑:“逍哥你真是想多了。以外公心思之缜密,怎么可能随意对天发誓?他说七星剑不在太清宗,那就说明肯定不在宗门内,估计是藏在宗外的某个隐蔽之处吧。”

天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哈哈,果然妙啊,外公如此发誓,六大宗主想不信也不成了。”

两人一路说笑,走回了竹园。

“你们回来啦!他们没为难你们吧?”朱晓敏从房间内迎了出来。

“不用担心,这次可谓是有惊无险,七星剑的事总算被瞒混过去了。现在你的曾外祖父正在道德殿内等着你,要将你接走呢!”天逍道。

朱晓敏万分惊讶:“我的曾外祖父?”

“你的曾外祖父就是当今赤日宗的宗主!你先随我们去大殿再说吧。”天遥拉起朱晓敏的胳膊就往竹园外走。

在去道德殿的路上,天逍和天遥把道德殿中的事简单地向朱晓敏叙述了一遍。得知即将与曾外祖父朱鸿烈见面,朱晓敏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她从小只见过祖父母与爹娘,祖母死后就遵从她的遗愿来到了太清宗修仙,之后,又从李原啸回忆往昔的话语中得知他与祖母当年的那段感情纠葛,没有想到祖母朱晴雪竟然是七大宗中实力最强的赤日宗宗主之女。

踏进道德殿,殿中只有宗主李原啸、师父余瑞江、师兄韩明飞以及一名背对着大门的红袍白发老者。

朱晓敏道:“李爷爷,我来了。”说着,她的目光投向红袍老者伟岸的身影。

“晓敏,这位是你的曾外祖父,也是赤日宗的宗主

,快过来拜见。”李原啸和蔼地道。

朱鸿烈转过身来,露出自觉最温柔的笑容,细细打量着朱晓敏。

“晓敏拜见曾外公。”朱晓敏一躬到底。

朱鸿烈兴奋得红光满面:“好,好!快快抬起头来,让曾外公好好瞧瞧!”

朱晓敏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朱鸿烈,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像,真像!你知道吗,你像极了你的奶奶,这俊脸蛋,这大眼睛,这小嘴巴,和晴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朱鸿烈边看边叹,朱晓敏漂亮的模样让他回忆起女儿小时候活泼可爱地围着自己乱转的情形。想到女儿已经亡殁,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旁边的李原啸非常惊讶,朱鸿烈在他眼中一直是一个性格倔强、脾气暴烈的老头,没想到今日却得见他温和的一面。这一刻,朱鸿烈仿佛已经抛开了修仙界中叱咤风云的一宗之主的高贵身份,俨然只是一位和蔼慈祥、子孙承膝的长辈。

朱鸿烈不自觉地动了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意识到失态之后,赶紧用灵力蒸干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灵识散开一探,惊喜道:“哦?已经是和合前期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才十七岁吧?”

“是的,曾外公,我三个月前才刚过十七岁生日。”朱晓敏答道。

朱鸿烈赞许地点点头,转向李原啸:“李宗主,不知道晓敏她入宗检测时根骨等级如何?”

“紫光鱼肠,按我太清宗的检测方法,归为甲等根骨,晓敏真乃修仙奇才。”每个宗派在弟子入宗详细检测根骨时的方法各不相同,但是等级划分是大体相当的。

“嗯,果然,难怪修炼速度如此之快。”朱鸿烈对朱晓敏现在的境界十分满意。

“这还要归功于宗主爷爷亲自给我炼制的筑基丹,还有师父、师兄、师姐对我的指点和督促。”朱晓敏道。

“筑基丹?”朱鸿烈有些吃惊,筑基丹的宝贵程度他如何不知,更何况是李原啸亲手炼制的,“晓敏,我问你,你可愿意跟着曾外公走?曾外公会送你去冷月宗,让颜宗主亲自教导你。凭你甲等根骨的天资,我想她必然不会拒绝的。”其实,朱鸿烈现在自己都有些动摇,不似起初那般毅然决然要带走朱晓敏了。

朱晓敏摇了摇头:“曾外公,请恕晓敏不愿离开。我十二岁进入太清宗,李爷爷就让我拜了修为最高的长老为师,又亲自给我炼制了筑基丹。在我筑基成功后,宗内又给我配了这把良品仙剑画影剑,并且让我修炼《源影剑籍》。”说到这儿,朱晓敏抽出了背上的仙剑,红色的光芒让朱鸿烈心头一震,良品仙剑,一般小宗派的宗主都不一定能用上,太清宗却如此大方地赐给了一名刚筑基的弟子。另外,太清宗的最强剑籍《源影剑籍》闻名天下,让朱晓敏修炼也不算埋没了她那甲等的根骨。

“李爷爷和师父对我都很好,师兄、师姐也都很疼我,我真的不想离开这儿。”朱晓敏继续道,“曾外公,我曾经听李爷爷说过你们当年的过节,我作为一个小辈不能评价什么,我只想说,在当时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之处,况且那些事都过去好久好久了,连宗主爷爷的外孙都成了我的师兄。奶奶虽然放弃了修仙,但是她后来的人生过得也很幸福。如果您思念奶奶,疼爱晓敏,就别再因为当年那一场无奈的缘分记恨李爷爷,对太清宗不满,好么?”

一段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让在场的人都唏嘘不已。李原啸一直觉得亏欠朱晴雪太多太多,朱鸿烈又想起与朱晴雪一直未曾修复的父女之情,两人感慨地对视了一眼。

“唉,是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李宗主,我与你的师父当年都过于顽固了些。修仙之人追求的是与天命抗争以及登峰造极的境界,不论在哪里修行其实都是一样的,不应该让两宗之间的过节影响到后辈子弟之间的幸福。我赤日宗与你太清宗不和已久,虽说是由于我宗前辈曾经夺取过夜离宗的镇宗仙剑所致,可那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仇怨,如今在郭宗主的努力之下,我赤日宗与夜离宗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我看我们两宗也不要再彼此相斗了。我朱鸿烈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看得出来,太清宗对晓敏很是关照,既然她也愿意留在这儿,我就不强求了,还望李宗主与余长老日后继续督促晓敏,我先谢过了。”朱鸿烈拱手道。他能说出这番话,可以算是两大宗派冰释前嫌了。

李原啸听了心中自然很宽慰:“朱宗主,您大可放心。当年是我对不起晴雪,晓敏是晴雪托付于我的,况且她又有如此优异的天赋,太清宗绝不会辱没这等修仙奇才。”

朱鸿烈点点头:“既然如此,老夫告辞了。”说罢,他怜爱地摸了摸朱晓敏的头,叮嘱道:“在这里好好修行,不可心生懒惰。下次再见你时,如果修为境界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还是要把你带走的。”

“晓敏一定不负期望。曾外公,有空的话,可要常来看看我啊。”朱晓敏那乖巧伶俐的劲儿,让人不喜欢都难。

“呵呵,一定,一定。”朱鸿烈向李原啸和余瑞江点头致意后,大步走出了道德殿。

“天地恒长,人生短暂。即便是长寿的修仙者,也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滴水。从古到今,多少修仙宗派之间互相争斗,究竟为的是什么?也许,晴雪她比我看得更开吧……”心中慨叹着,朱鸿烈离开了太清宗。

第四十三章 情愫暗生

道德殿内,李原啸赞许地望着天逍与天遥:“你二人此番下山虽然历经艰险,所幸毫发无伤,并且双双进入和合后期之境,外公甚是满意。你们带回了七星剑,柏峰又得了血瞳紫蟒的蛇胆,那可是极其珍贵的宝贝。这次游龙郡探宝之行虽然亡殁两名优秀弟子,幸而收获不小。”

说到七星剑,韩明飞连忙问道:“宗主,方才六位宗主在时,您发誓说七星剑不在太清宗,这……”

李原啸抚须一笑:“七星剑现在的确不在太清宗。大长老与你们的师父将七星剑带回宗后第二天,我就悄悄把它交给了一位出身本宗的大乘境界高手,由他去解除辰光剑仙留下的封禁。那位前辈居无定所,云游天下,所以七星剑现在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修仙界有规矩,进入大乘境界之后就不可再参与到宗派之间的斗争之中来,只能在本宗派危急时刻方可出手。平日他们大多云游四方或是在某处清僻之地静修,为将来的渡劫做准备,难得一见。因此,大乘境界的高人前辈们在修仙界中几乎全都销声匿迹,究竟仍在修行还是已经渡劫,渡劫成功还是失败陨落,除了本宗的宗主之外,几乎没人知道。

朱晓敏慨叹:“大乘境界……既然我们太清宗有如此高手护住七星剑,那就不用担心被其他六大宗派知晓了呀!”

“非也。其实不仅是太清宗,其余六大宗派也有大乘期的高手,但是究竟有几位就不得而知了。这次七星剑现世乃是关系到我宗未来的大事,所以我才传急讯于那位前辈,由他带走了七星剑。在剑上的禁制完全解除之前,还是不能被其余六大宗派知晓,万一招来六宗的大乘期高手,那就麻烦了。”李原啸如今只打算好了第一步。若得宝剑而不用,实在暴殄天物,所以将来七星剑之事必定会昭然于天下,到时如何应付六大宗派还是个棘手的问题。

“如果以后那位前辈渡劫了,七星剑岂不是又成了无主之物了?”天遥疑惑地问。

“这点无须担心。七星剑这等无价之宝,前辈又怎会让它流落出太清宗呢?他必会在渡劫前交付清楚的。”余瑞江微笑道。

“也是。”天遥又对大乘期高手的事起了好奇心,“外公,不知我太清宗有几位大乘期高手?”

李原啸抚须笑答:“不可说,不可说,这可是宗派的秘密。好了,七星剑的事你们无须担心,同你们的师父一起回竹园安心修炼吧。天逍稍留一下,外公有话要问你。”

大殿内只剩下祖孙两人,李原啸笑眯眯地望着天逍:“我听说,你和立英想结为双修道侣?”

天逍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外公,您都知道啦……”

“嗯,立英那丫头倒是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和我说了。”

“外公,那……您的意见如何?”

“天逍,以你现在的境界,考虑双修尚早了一些。外公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不过要结为道侣的话,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达到空冥境界。”

天逍兴奋地点头,自言自语:“空冥境界……”

“若境界太低,与人双修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要知道,修仙是一个改造自己身体与灵魂的过程。你现在仍然处于最低的练气还神层次,可谓是体质不强,灵魂不坚。体质可以通过练剑提升,可是灵魂的提升十分困难,感受浩瀚灵气,感悟天地自然,这可不是几朝几夕就能完成的事。再者,每个人所感、所悟可能都不相同。你现在身体内灵气还未聚成元婴,灵魂境界尚浅,双修的话反而会因为道侣与你感悟不同,扰乱修炼灵魂的过程。另外你天资优异,如果一到元婴期后就立马双修,有可能会因为修仙速度过快导致境界不稳,所以空冥境界是最合适的。”李原啸如此安排也算是给天逍一股动力。

“外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天逍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李原啸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与天遥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顺利地突破至第二层次,聚灵成婴,达到元婴境界,这可是修仙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步,切记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分心而影响修炼。”

出了大殿,天逍边走边想:“聚灵成婴……不知道到那时我体内修魔的玄力究竟会怎么样……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离元婴期还早着呢。”放下心思的他大步流星走向卫空峰。

……

在回竹园的路上,朱晓敏带着愧意说道:“刚才来的路上听天逍哥、天遥哥说,根本不是陆师兄泄露了七星剑的消息,当时我真不该怀疑他的。”

“陆师兄修为又高,人又和善,只是爱喝一点酒,这也不算什么毛病。我觉得他可以当全宗弟子的榜样。”天遥对陆柏峰可谓十分钦佩。

“这次若非柏峰救你们,你们可能都要命丧那血瞳紫蟒之口。看来以你们的修为境界,出宗历练稍嫌过早。在你们未有能力逃命自保之前,我不打算再让你们下山了。”余瑞江说话时,众人正好来到后山三座大殿之前,“我还有点事,你们三个先回去吧。”说罢,他就拐进了炼丹房中。

“真羡慕你们啊,只比我早修行一年,现在已经和合后期了。再过不久就是元婴期了,接着是空冥、洞虚,哇,再往后你们就要进入寂灭当长老啦!”朱晓敏夸张地说。

天遥哭笑不得:“你当修仙是看书呢,一页一页翻得这么快。现在光是和合后

期修炼到元婴,就需要三、四年工夫呢,哪有那么容易?”

朱晓敏咧嘴一笑,拍拍天遥的肩膀:“没事,我对你们有信心。三、四年那是对一般修仙者而言,你和天逍哥不是天才嘛,肯定用不了那么久。”

韩明飞也笑了,对朱晓敏道:“小师妹,你光说别人,你自己呢?别忘了,你也是甲等根骨啊,可别辜负了‘天才’这个称谓。”

朱晓敏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前面道路拐角转过一人来,喊了一声:“晓敏师妹!”

一听到这声音,朱晓敏就皱起了眉头。那不是别人,正是在绿云沼泽抛下同伴独自逃离的严落亭。

严落亭当日在绿云沼泽离开众人之后,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他一走出绿云沼泽就立即御剑飞回了太清宗,碍于面子,他并没有说自己是因为害怕而独自脱逃的,只说众人有危险,自己先赶回来报信。后来听说韩明飞从绿云沼泽重伤而归,严落亭坐立难安,生怕韩明飞戳破他的谎言。不过韩明飞不是个爱嚼舌的人,回宗之后并未多言,因此宗里的人都不知道严落亭的极不义气之举。

这次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朱晓敏他们曾经遇到过血瞳紫蟒,就赶紧前往竹园探望。唐君荷告诉他朱晓敏已经被叫去了道德殿,所以他干脆在路上候着朱晓敏回来。

看见随行之人还有韩明飞与天遥,严落亭略显尴尬,拱手行礼:“韩师兄,何师弟。”他心中惴惴不安,毕竟二人知晓当初的情况,他担心二人当着朱晓敏说破。

“小师妹,既然严师弟找你有事,那我们先走了。”韩明飞看出了严落亭的尴尬,向朱晓敏眨眨眼睛,和天遥一起离开了。

朱晓敏又气又急,她本就不喜与严落亭打交道,偏偏两人将她独自留下。“这个严落亭真是讨厌。”心里想着,朱晓敏面若寒霜:“不知严师兄找我何事?”

目送韩明飞与天遥二人走远,严落亭松了口气,摆出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晓敏师妹,听说你此番下山遇到了血瞳紫蟒,我心里焦急万分。听说你回宗之后,就特地赶来看望你。你没有受伤吧?”

“严师兄看我可像是受伤的样子?”朱晓敏反问道。

“没、没有……看到师妹安然无恙,我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唉,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我一直懊恼万分,要不是为了报信早早赶回宗门,遇到血瞳紫蟒时我必定会竭尽全力保得师妹周全,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严落亭似乎很遗憾。

朱晓敏先是睁大了眼睛,而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又变成捧腹大笑,笑得严落亭一头雾水,心中寻思:“难道刚才我说错话了?”他仔细回想一遍,好像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关切地问道:“晓敏师妹,不知何事如此有趣?”

“严师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胆小懦弱,不顾同伴独自逃命,还美其名曰是‘报信’?遇到血瞳紫蟒,你还‘竭尽全力保得我周全’?真是那种情况,就凭严师兄的修为和胆量,恐怕早就吓得不见踪影啦,哈哈哈!”朱晓敏丝毫不给严落亭面子,把他嘲笑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其实朱晓敏早就详细询问过众人绿云沼泽内发生的事,得知严落亭的不义之举后她嗤之以鼻,不想今日严落亭竟当着她的面大言不惭。

“啊……朱、朱师妹,我突然想起,师父找我有事,我先走了!”严落亭实在无颜再待下去,剩下前仰后合的朱晓敏灰溜溜地走了。

天逍正好与严落亭擦肩而过。“晓敏,为何如此开心?”他好奇地看着哈哈大笑的朱晓敏。

“天逍哥,你知道刚才严师兄他说了什么吗?他说……”聊着,两人走远了。

严落亭此时脸上像火烧,一半是羞得,一半是气得。原本想装装样子讨好一下朱晓敏,不想却被她狠狠地奚落了一通。“原来她全部都知道了……以陆师兄沉稳的个性,应该是不会说与他人的,韩师兄也不是个搬弄口舌之人,定是天逍与天遥那两个臭小子在晓敏面前说我的不是。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此事传出去,要是全宗都知道了,那可真是丢大人了……真是的,他们怎么运气那么好?竟然没死在沼泽里!”严落亭把这笔帐又算在了天逍和天遥的头上。他心中气闷,脚下越走越快,绕过一片小树林,拐上一条小径,冷不丁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啊,是严师兄啊,抱歉了。”来人正是萧立英,她手里提着一个红木小箱。

看见是萧立英,严落亭的气稍微顺畅了些,可转念一想,萧立英当时在沼泽密林中与天逍就好上了,不禁心中又是一堵,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话了。看方向,萧立英应该是去竹园,于是严落亭冷冷地问道:“萧师妹可是要去竹园?不知这箱中所装何物?”

“正是。这箱中有些丹药,是师父让我交给七长老的。严师兄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萧立英微笑着说完,绕过严落亭,消失在小径的拐角。

注视着萧立英的背影,严落亭双拳紧握,不知不觉,连指甲嵌进了皮肉之中都未曾发觉,伫立片刻,他阴着脸离开了。

萧立英来到竹园,忽然看见有一人站在园外竹林的边上,正探头向园中张望。仔细一瞧,原来是在太清武会中与天逍联手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文争武斗”的秦月杰。

萧立英心中暗笑:“原

来是那个有趣的家伙,看我来吓吓他。”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秦月杰背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而秦月杰一直关注着竹园内的情况,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萧立英屏住呼吸,悄悄抬起右手,刚想猛拍一下秦月杰的肩膀,不料秦月杰却突然转头,同时大喊一声:“萧师姐好!”

这下,反倒是萧立英被他吓了一大跳,大睁着眼睛,嘴巴微张,举在半空的右手略略颤抖,左手提着的红木箱也掉在了地上,箱盖摔开,几个丹药瓶咕噜噜滚了出来。

“要死啊你,吓死我了!”萧立英回过神来,一拳捶在秦月杰的胸膛上,“你看,都怪你,师父让我带给七长老的丹药都洒了!”她一边嗔怪着,一边蹲下收拾散落的药瓶。

秦月杰“嘿嘿”一笑:“萧师姐,你何尝不是想吓唬我呢?还好我早有察觉。丹药瓶没摔碎,瓶塞也没掉,我帮你捡起来就是。”

“你还说,要不是我用木箱装着,这么多药瓶都得摔碎喽!话说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萧立英问。

收拾妥当,秦月杰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刚才师父与大师兄从道德殿回到了水宓峰,跟我们说了六大宗主询问七星剑下落的经过,并且说,赤日宗主可能会带走朱师姐,所以我过来看看……”

萧立英点点头。她想起来天逍曾经说过,宗主李原啸当年与朱晴雪曾有一段感情纠葛。朱晓敏正是朱晴雪的孙女,而赤日宗主朱鸿烈也姓朱,看来,朱鸿烈和朱晓敏肯定是有血缘关系。

“那你想看就进去看呗,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像是要做坏事一样。走,咱们一起进去。”萧立英说完就向园中走去。

“哎,先别!”秦月杰急忙拉住萧立英的衣袖,低声道,“师姐,你去送药可是名正言顺的,而我只是跟何天逍师兄打过一场,跟其他人都不是很熟,这……不太好吧?”

萧立英乐了,暗道:“这小子八成是真的看上晓敏师妹了。”

“亏你还伶牙俐齿的。来都来了,为何不进去?再说,都是同门子弟,互相关心也很正常,反倒是你现在这样更让人怀疑。快点儿跟我进去!”萧立英不由分说,拽着秦月杰走进了竹园。

正巧,朱晓敏从房内走了出来。见到萧立英,立即亲热地喊道:“嫂子,你来了!”

萧立英啼笑皆非:“你怎么也跟着天遥一起胡闹!以后不许再这么叫我。我是来把这箱丹药送给余长老的。”

朱晓敏露出狡黠的笑容:“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嘛,早叫晚叫还不都一样?师父他去炼丹房了,还没回来,你把药给我吧,我一会儿交给师父。”接过红木箱后,她看了看萧立英身后的秦月杰,“秦师弟也来了啊,你要找天逍哥?”

“啊,朱师姐,你好。我不是来找何师兄的,我是来……是来看看你们大家的。”秦月杰有些语促。

萧立英暗自好笑:“看这嘴笨的……算了,我帮帮他吧。”于是,她问朱晓敏:“对了,晓敏,听说赤日宗主想带你离开太清宗?”

朱晓敏回答道:“赤日宗主其实是我的曾外祖父。因为两宗不和,所以他想带我走,不过,我已经跟他说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旁边的秦月杰听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太清武会之后,师姐姜毓馨算是抓住了他的把柄,秦月杰再也不敢在切磋时提起“何天逍”这个名字了。虽说他和天逍比武时是为了干扰对方才声称自己喜欢朱晓敏,可姜毓馨好像是要报被秦月杰在大庭广众面前曝光心事的仇,时不时就提起朱晓敏。一开始,秦月杰还毫不在意,没想到后来每当姜毓馨提起“朱晓敏”三个字时,他都会回想起当初蓐收战台下那张清美的容颜。就这样,秦月杰心中的那道倩影越来越深刻,他也很清楚,恐怕自己是真的喜欢上朱晓敏了。

朱晓敏前不久随着大长老他们一起下了山,直到前一日才刚回太清宗。今日师父洪阕雷回到水宓峰的居所时,带回了朱晓敏可能要离开太清宗的消息。秦月杰不禁焦急万分,这才一个人悄悄来到竹园,想探听一下情况。如今听朱晓敏亲口说她不会走,秦月杰总算是心安了。

“这不是秦师弟吗,好久不见了!”天遥从房中走了出来。

“天遥师兄,听说你们这次下山历经许多艰险,其中遭遇想必十分精彩,我可是非常羡慕啊。”秦月杰道。

“险象环生,九死一生,你知道了详细经过之后肯定不会再说羡慕了。”天遥慨叹。

“别站在院子里聊天了,都进屋吧。”萧立英催促道。她此次来竹园一是为了送药,二是为了询问一下天逍,李原啸对他们两人之事的态度。萧立英向李原啸提起和天逍双修之事时,李原啸只是微笑,却并未表态。

房间内,韩明飞与唐君荷也在。大家寒暄之后,刚聊了不久,余瑞江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众人立即站起向余瑞江行礼。余瑞江点点头,然后说:“为师下个月要与宗主以及另外几位长老前去参加‘万仙大会’,因此这些日子我会在炼丹房内闭关炼丹。你们若没有重要的事,不要去找我。”

“是,师父。”众人齐声应道。

待余瑞江出了房门,天逍疑惑地问韩明飞:“大师兄,‘万仙大会’是怎么回事?好像师父对它很重视啊。”

第四十四章 闭关炼丹

还没等韩明飞张口,秦月杰就抢先回答道:“天逍师兄,你连这也不知道啊。‘万仙大会’可是修仙界的交易盛会,每隔十五年就会举行一次,各个修仙宗派不论大小都会参加,到时可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啊。因为参加的人都是修仙者,故取名‘万仙大会’。”

“十五年一次?这么长时间才举办一次啊!”朱晓敏惊叹。

韩明飞道:“十五年,对于修仙者来说也不是很久。‘万仙大会’最初是由七大宗派联手举办的小型交易会,目的是让宗门内积攒下的冗余修仙物品在各大宗派之间互相流通,各取所需,不致浪费。后来,越来越多的中小宗派都强烈要求加入这个交易会,毕竟七大宗派拿出的东西没有次的,那些修仙物品对中小宗派的发展极为有益。因此,这个交易会规模越来越大,参加的宗派也越来越多,最终,发展成几乎全部修仙宗派都来参加的‘万仙大会’。”

“那万仙大会上交易的修仙物品都有些什么?”天遥问。

“主要有仙剑、剑籍、丹药、灵石以及一些珍贵的书籍、药材与矿物等等。”韩明飞答道。

“灵石?那是什么?”天逍不解,天遥、朱晓敏与秦月杰也疑惑地望着韩明飞,“灵石”这个词,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

“你们修仙时间尚短,不知道灵石也属正常。天地间灵气充裕,日升月落,亘古不息。茫茫大地中,有些石块能够极其缓慢地吸收一丁点灵气,贮藏在其中。经年累月,石块之中也能凝聚一些灵气。修仙者如果用灵力激发石块之中的灵气,那灵气就会以平时修炼时数倍的速度被身体吸收,换句话说,灵石就相当于迅速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并且修仙者境界稳定,不会因为修炼过快而产生坏作用。”

几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世间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如果有了灵石,那修炼速度还不跟飞一样?

韩明飞看着几人惊讶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于是笑着说:“灵石好是好,就是过于稀少了。世上的石头不计其数,但是具有蕴藏灵气特质的石头,可谓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一般被发现的灵石,也只有拳头大小,如此小的体积,蕴藏的灵气毕竟有限,对漫长的修仙之路来说,那点儿灵气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灵石固然珍贵,但交换价值却不高,因此沦为普通的修仙物品。”

“原来如此。难怪师父现在就开始炼丹呢,万仙大会,一定很热闹,真想去看看。”朱晓敏流露出一副十分向往的神情。

唐君荷刮了一下朱晓敏的鼻子:“别想了,晓敏你玩心太重,这次下山这么久,还没逛过瘾啊?万仙大会是各宗派的宗主、长老级别的人去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朱晓敏吐吐舌头:“我不过是好奇嘛。”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天,秦月杰离开竹园回水宓峰去了,其他人也都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留下萧立英与天逍两人。

“宗主他对我们的事怎么说?”萧立英忍不住问道。她现在就怕李原啸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天逍双手握住萧立英的肩头,两人四目相对,天逍严肃地说:“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看见天逍郑重的神情,萧立英有些慌神了,轻轻道:“那、那先听坏消息吧……”

天逍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双目微垂,低声道:“立英,如今恐怕我们不能结成道侣双修了。”

萧立英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真的吗……怎么会……”她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满心的期望霎那间都化为了泡影,叫她如何不心伤。

“那好消息呢?”萧立英突然想起天逍还有个消息没有说呢。

“好消息就是,虽然现在不能双修,但等我修炼到空冥境界就可以了!”天逍抬眼,狡黠地笑道。

“啊?”萧立英一下没反应过来,须臾,她明白过来了,天逍在逗她呢。

“好啊你,都跟天遥学坏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跟我开玩笑,刚才我有多难过你知道么?”萧立英双拳擂着天逍的胸膛。

天逍一把搂过萧立英,柔声安慰:“这个可是外公说的哟。现在我才和合后期,双修对我来说有害无益,所以他要求我必须达到空冥境界,方可与你结成道侣。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快修炼到空冥的。”

萧立英幸福地把脑袋使劲儿往天逍怀里钻:“嗯,我等得起。只是你别急于求成,境界要稳固才行。”

天逍微笑着看着怀中的佳人,目不转睛。萧立英抬头望着天逍英俊的脸庞,两人目光相触,萧立英觉得脸上发烫,心头仿佛小鹿乱撞,脸色一红,显得更加漂亮。天逍望得痴了,不知不觉,两人的脸越贴越近,萧立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羞涩地等待着。

就在这暧昧的一刻,“砰”地一声,门突然开

了,吓了两人一跳,萧立英立即离开了天逍的怀抱,望向门口,发现原来是天遥和朱晓敏一起跌进房内。

“嘿嘿,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继续。”天遥打着哈哈。

“这两个家伙在门口偷听……”想起刚才两人的交谈,萧立英羞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逍哥,立英师姐,啧啧,你们好幸福啊,我真是羡慕死啦!”朱晓敏立起身来,开着玩笑。

萧立英没好气地说:“羡慕什么啊。你想要幸福,找秦师弟去不就行了?”

三人都看着萧立英。

“师姐,你在说什么呀?”朱晓敏不解,“‘秦师弟’?你是说秦月杰吗?”

想起之前秦月杰在竹园门口鬼鬼祟祟地一幕,萧立英不禁抿嘴一笑:“还能有谁?晓敏你不知道,秦师弟可是对你仰慕至深呢。你以为他今天来竹园就是为了聊天吗?他是担心你被赤日宗主带走,所以才特地赶来竹园看你的!”

朱晓敏也笑了,秦月杰那张娃娃脸浮现在脑海中:“就他啊,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

“嘁,少笑话别人,你自己还不是个小丫头?”天逍笑道。

“哼,不和你们说了。我去练剑了。”朱晓敏转身走出了房间。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萧立英也不再久留,回牧紫峰去了。天逍和天遥背着松纹与古定剑,向风律谷走去。

久违的风律谷中依然是一片浓郁的翠绿,杨柳依依,鸟语花香,季节的交替仿佛无法改变谷中的一切。又见优美如画的风律谷,晶莹清澈的流音河,细柔松软的鸣沙滩,天逍与天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融于自然的感觉是如此美妙。青青高山,幽幽深谷,柔柔花香,茵茵碧草,郁郁绿林,潺潺清水,煦煦明光,徐徐和风,翩翩蝶舞,嘤嘤鸟鸣,以及宛若仙子般挥舞着画影仙剑的朱晓敏,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显得那么和谐。天逍与天遥相视一笑,也在鸣沙滩上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夏日的夜晚,朗朗夜空,繁星点点,轻风掠过,带来了些许清凉。天逍悄悄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顺着山路来到了风律谷,趟过流音河,进入了魔隐洞。

“好久都没有机会练刀了,也不知道刀法有没有长进。”天逍自言自语。他闭上了双眼,意念一动,漆黑的裂空刀出现在了右手之中。攥紧刀柄,由刀身传来的股股玄气催动了天逍体内的玄力运行,天逍感觉仿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睁开双目,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将裂空刀擎于胸前凝视了一会,陡然,手腕连动,一套熟练的刀曲挥舞而出。裂空刀的刀影连连,刀声霍霍,随着刀身的挥动,似乎隐约有点点星光飞舞。

“咦?”天逍惊喜地喊了一声,“修魔境界好像比修仙境界还要深一些!”

要说修仙境界的提升,那是由于历经磨练,感受顿悟,才得以提升。可这修魔境界压根就没机会提升,没想到进度反倒超过了修仙。这是怎么回事呢?天逍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修仙的灵力与修魔的玄力都在人体内丹田与经脉之间运转,只不过方向不同,修仙境界的提升,代表着身体与灵魂都变得更强,体内脉络中蕴藏的灵力也变得更多,这种变化对修魔境界也是有同样效果的,丹田与经脉存藏灵力的能力越高,那存藏的玄力自然也就越多。再加上蕴含着丰富玄气的裂空刀一直被天逍收在体内,经脉会缓缓吸收刀内玄气,因此修魔境界不但没有落后于修仙境界,反而超过了些许。

“这样同时修仙和修魔,岂不是会很厉害?不知道两气混杂的禹馀界与清微界中有没有像我这样的兼修之人……”天逍心想。

修魔境界有所提升,天逍觉得玄力充盈,一直修炼至东方微亮,才悄悄回到了竹园。回屋后仅仅休息几个时辰,就又同天遥、朱晓敏一起来风律谷练剑。好在练刀与练剑使用的是体内两种不同的功力,天逍倒也没觉得特别累。

……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瑞江自从进了炼丹房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炼丹房的一间小室中,余瑞江正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座半人高的丹炉。透过丹炉的风眼,可以看见炉鼎中青蓝色的火焰。丹炉旁边的一张大木桌上,摆满了药材与矿物。在桌子的一角,放有许多丹药瓶,每个瓶子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丹药的名字,其中装的是余瑞江已经炼好的丹药。

余瑞江算不上是一位炼丹高手,但是他的修为较高,故而炼制一般的高级丹药游刃有余。这间丹室,是宗内拨给余瑞江专用的,旁边的几间丹室里如今也都有人。为了这次万仙大会,太清宗包括宗主李原啸在内的数位长老一起在炼丹房内闭关炼丹,另外还有几位长老也正铸炼着下品与中品的仙剑,届时在大会上用以换取宗内所需之物。

前些日子陆柏峰带回的那枚血瞳紫蟒胆,已经被放在白玉盒中保存起来了。蛇胆性阴

,长久放置容易损失功效,因此,存放蛇胆的白玉盒已经用灰浆封了盒缝,沉于碧水潭底。

碧水潭是天道山一湾不大的寒潭,不深,但是水温极低。这是由于寒潭底部乃是一整块极大的寒玉石。此块寒玉石是天道山自然形成的,由于碧水潭不大,所以一潭之水都受寒玉石散发的寒气影响,长年处于接近结冰的状态。这给太清宗带来了得天独厚的方便,因为许多药材需要低温保藏才可维持药性,另外还有些珍贵的矿物也出自寒地,放于碧水潭中保存也可维持其内部构质不因温度升高而变化。

太清宗之所以不将血瞳紫蟒的胆练成血瞳丹,是因为炼制此等绝品丹药所需配材极多。根据《丹霞秘典》中记载,血瞳丹的丹引与配材都是十分珍贵的药材与矿物,而且产自天南地北,要收集齐全已是不易。此外,血瞳丹要求炼制之人以灵力驭火的能力极高,非大乘境界不可炼制,如驭火能力不够而强行炼丹,丹难成不说,还有灵力反噬的危险。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当年太清宗的一位高手曾经于雾凌山脉北段斩杀一条龙鳞王蟒并取回了蛇胆,许多年来一直封存于碧水寒潭之中。这次,李原啸与众位长老商议后,决定将血瞳紫蟒之胆也存于潭中,说不定日后能有机会斩杀一条煞毒虺蟒,到时再找齐天下七大烈毒之最,备齐配材,即可熔炼出传说中的天妖丹,岂不是更好?

太清宗这等大宗在参加万仙大会时,一般都是以炼制的仙剑或者丹药直接以物易物,交易的对象是往往是散修者与中小宗派,换取的物品大多是珍贵的药材与矿物。大宗派是不太会去开采矿物与挖掘药材的,一般的药材可去药铺购买,而许多珍贵的药材则是借万仙大会之机交换得来。中小宗派的修仙者实力不够,炼制不出优质的仙剑与丹药,所以他们也指望着万仙大会时用搜集的药材与矿物来交换需要的修仙物品。

“砰”,余瑞江面前的丹炉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响,他眼睛一亮,丹成了!灵力一震,丹炉中青色的火焰霎时熄灭。打开炉盖,一股蓝白色的烟徐徐散开,奇怪的是,丹室似乎变冷了。炉中一颗靛色的丹丸正在滴溜溜地旋转着,余瑞江双手一拍丹炉两侧,将丹丸震飞而出,稳稳地落于手中。

“嘶”一股极冷的寒气顺着手掌传来,原来这是一枚冷丹。看它呈现靛青的颜色,以及出炉时散出寒气的气势,绝对是冷丹中的上品。

丹药,按温性可分为冷丹,热丹,温丹,绝大多数的丹药都是温丹。冷丹,顾名思义,丹是冷的。冷丹药性阴冷,对修炼至阴修仙秘籍的修仙者较为适用,而热丹则正好相反。太清宗的剑籍,大多为中性,而赤日宗则至阳的秘籍较多,冷月宗至阴的秘籍较多。剑籍至阳至阴并无孰优孰劣之分,只是修炼的法门不同而已。

“这枚冰沆丹的寒气之强,足以在癫狂之时护住丹田与心脉,想必万仙大会之时会很抢手。”余瑞江满意地笑着。打坐调息片刻,他又开始了下一颗丹药的炼制。以他的功力炼制高级丹药,基本可以做到一天两枚。离万仙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除去赶路的两天,还有二十七日可以炼丹,三天一休,二十七日可炼制足足四十二枚上品丹药。

李原啸炼制的也是高级丹药,另外还有五名长老在炼制中级丹药,加上以前宗内存有的丹药,此次万仙大会,太清宗准备拿出足足三百枚上品丹药,五百枚中品丹药以及一千枚下品丹药用来交易。

除了炼丹之外,有四名长老准备在万仙大会之前铸炼出十柄仙剑,再于宗内已有的仙剑中拿出四十柄,一并投到万仙大会之中。至于剑籍,太清宗可舍不得拿出来交易,那可是宗门强大之根本。

……

日子过得很快,二十多天之后,太清宗闭关炼丹、铸剑的长老们纷纷出关,将各种物品收拾妥当,由与会的长老们带去万仙大会。

当初七大宗派立下规矩,每届大会的召开之处在青龙七郡中轮换。此届大会正轮至腾龙郡,场所选是位于腾龙郡北部的火叶山。

火叶山并不算高,但是南北绵延却有八百里之遥。山上遍生枫树,每当到了秋季,漫山遍野皆为火红一片,远远望去,仿佛正在熊熊燃烧一般。正是因为山上枫叶似火,故而得名“火叶山”。

火叶山与赤日宗所在的金乌山遥遥相对,两山之间相隔数百里。火叶山上也有一个修仙宗派,名为“融阳宗”。这个宗派依附着赤日宗,唯赤日宗马首是瞻,腾龙郡内除却赤日宗,就属融阳宗势力大。因当赤日宗不喜在自家宗门举行万仙大会,故融阳宗主动揽下了这件事,使得火叶山成为了腾龙郡召开万仙大会的固定场所。此举一则是帮赤日宗解决了麻烦事,二来是借助万仙大会可以宏扬本宗的名声。

如今正值初秋,火叶山上的枫叶正由绿转红,远远望去,赤碧相接,色彩斑驳,虽不如红叶满山时那样恢宏,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第四十五章 火叶融阳

万仙大会每十五年举办一次,几乎所有的修仙宗派都会参加,除此之外,无宗派的散修者们也都不愿错过这种交易盛会,因为散修者们背后没有宗派的支持,对他们来说各种修仙的物品获取颇为不易,所以散修者一般会在云游修仙之时遍寻各种珍贵的药材与矿物,以在修仙大会上换取所需之物。

承影飞剑上,李原啸负手而立,望着脚下飞掠而去的河山,若有所思。身后,并排飞有三柄飞剑,飞剑上所立之人分别是大长老姚化空、四长老洪阕雷和七长老余瑞江。后面这三人每人都扛着一个木箱,里面所装正是准备在此次万仙大会上交易的物品。

飞过亢龙郡的肃州地界,就是腾龙郡地域了。四人继续向西北飞行,不消一日,就到了火叶山。

万仙大会召开在即,各路修仙者正从四面八方向着火叶山御剑飞来。李原啸脚下的承影剑,揭示着几人的身份。未曾入山,就不断有其他宗派的故人上前行礼。到了融阳宗所在的神目峰,太清宗四人御剑缓缓下落。再往前就进入融阳宗的护宗阵法了,自山脚下开始步行,这是修仙者的礼数。

神目峰下,修仙者已经聚集了不少,正三五成群缓步而上,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或扛着大大小小的木箱。除却李原啸是空手,太清宗另外三名长老所扛的木箱都硕大无比,其他修仙者即便不认识四人,光看箱子的大小就能知道此宗派必定实力雄厚,否则如何能拿得出这么多修仙物品。

“李宗主,许久不见。”一个声音从旁响起。说话之人一袭白袍,看上去很年轻,眉清目秀,脸色白皙,头发很长,披肩而下,一直垂到腰间,甚是飘逸,但是发色却很奇怪。他的头发以头顶当中为界,左半边是幽幽的蓝色,而右半边却是莹莹的绿色,这样鲜明的两色长发,甚是惹眼。

“原来是易先生,真是久违了。自从上次一别,许多年都不曾见得先生,不知先生的修为是否又有所突破?”李原啸竟然对一个年轻男子那么恭敬有加。

“突破可谈不上,只是从大乘中期升入了大乘后期而已。”年轻男子淡淡地笑道。

年轻男子声音虽然不大,可语出惊人,连旁边许多其他宗派的修仙者闻言后都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大乘后期,这是什么概念,有人穷其一生的精力也达不到这等高度。

其实此人可不似看上去那样年轻,他已经修仙近百年了,就连李原啸也要尊他为前辈。只不过他一向不喜别人称呼自己为前辈,所以方才李原啸才称呼他为易先生。这位易先生在修仙界中可谓赫赫有名水木散人”易柳尘,是少有的大乘境界高手,更难能可贵的是,易柳尘乃是一位散修的高手,背后并无宗派支持。

易柳尘出名的地方还不只这一处。说起水木散人易柳尘,一般就会想起那把威震天下的绝世仙剑定光。定光剑,在仙剑谱中排名第九,介于赤日宗的纯钧剑与太清宗的承影剑之间,而赤日宗与太清宗可谓是七大宗派中的翘楚,由此可见定光剑之地位。

如此威猛的绝世仙剑,竟然落在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者手中,难免有人觊觎。不过,贪图此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易柳尘当初从师父手中接到定光剑时,已经是大乘前期境界。曾抢夺定光仙剑的人中,凡是比易柳尘功力弱的,统统被他斩杀。偶有一位已达大乘中期的蒙面高手给易柳尘制造了一些麻烦,不过易柳尘凭借着定光剑之威,硬是斩断了那位高手的极品仙剑,重伤了他,使得蒙面人落荒而逃,易柳尘因灵力耗尽才未曾远追。从那之后,易柳尘大败大乘中期高手的消息不胫而走,“水木散人”名扬天下,觊觎定光仙剑的人也都望而却步,打消了贪心的念头。

易柳尘相貌清雅,之所以不喜别人称呼自己为“前辈”,那是因为他觉得一声“前辈”把自己叫老了。刚才听到李原啸称呼自己为“易先生”,易柳尘的心情很不错:“这些年间,李宗主的修为也大有提升啊,现在已是寂灭后期了吧。”

“是的,不过跟先生比起来,这点提升根本不足挂齿。”李原啸其实就在两年前才刚刚进入寂灭后期而已。

易柳尘点点头:“李宗主也不必谦虚。想当今七大宗主之中,也只有赤日宗主朱鸿烈是寂灭后期,况且他修炼的时间要比你长许多。好了,我先走了,大会届时再会。”说完,易柳尘潇洒地转身,往山上疾步而去,步频很快,步伐又大,片刻就走远了,只见得蓝、绿两色的长发随风而飘,发丝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一把银白色的剑柄。

“想那银色剑套之中必是定光仙剑……‘水木散人’易柳尘,当真是修仙界中一位惊才绝艳之人。”李原啸暗暗赞叹。

“宗主,看易先生好像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什么物品,

不知道他这次大会拿什么来交换,又想换到什么。”余瑞江打断了李原啸心中所想。

李原啸慨叹:“易先生行事作风我行我素,一向难以揣摩,我们不必在意。好了,我们也赶紧上山吧。”

融阳宗位于神目峰的山腰上,占地不小。神目峰本就不陡,山腰处有广阔的一大片平地,与远处的山峰相连,融阳宗的宗门就在这片平地之上。为了接待这次万仙大会的来客,融阳宗暂时举宗搬迁到北部群山中搭起帐篷,腾出房屋以供各地的修仙者休憩之用。在融阳宗山门前五里处开始,每隔半里就一左一右立着两位迎客弟子,另外还有一些弟子专门负责帮助客人将物品搬运至住处。来参加万仙大会的人有许多都是旧相识,见了面都会互相行礼寒暄,因此宗门之前如今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姚化空、洪阕雷与余瑞江三人所扛的三个大木箱甚是引人注目,许多人都暗自赞叹太清宗不愧是修仙大宗,相比许多只背着简单包袱的人,单单气势就不可同日而语。

“李宗主,余长老,姚长老,洪长老,在下有礼了。”在融阳宗门口,又有一位身材矮胖的故人上前作揖行礼,此人正是与太清宗同属亢龙郡的芒靖宗宗主吕润全。

李原啸等人都纷纷颔首还礼,以他们的身份,还不必对吕润全这等小宗之主弯腰作揖,况且,除了余瑞江之外,他们三个与吕润全也不是很熟。

余瑞江淡淡地说道:“吕宗主,自上次颍州一别,别来无恙吧?”一想起五年前自己的几个宝贝徒儿险些命丧华启威之手,他心中就窝一团火。只是吕润全毕恭毕敬地过来行礼,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吕润全听了余瑞江的口气,情知他仍然因为当年之事心有不满,只得赔笑:“余长老,多谢您当初赠我上品仙剑,在下的修为在这几年间也略有提升。不知余长老的几位高徒是否日益精进、大有突破?”

“我那几位徒儿尽皆根骨优异,已过五年之久,自然大有所成。尤其是我那三徒弟、四徒弟,虽然贵为宗主的外孙,却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收得这等优秀弟子,实乃我宗之福。”余瑞江轻描淡写地道出了天逍和天遥的身份。

吕润全听了,知道这是余瑞江在暗讽自己对门下弟子管教不严,更因为得知了天逍与天遥的身份而惊出一身冷汗,暗道还好当年华启威与郑世琦并未将他们杀死,否则太清宗必将大举报复,搞不好全芒靖宗都得为两人陪葬。吕润全连忙又向李原啸赔罪。

“罢了,反正当年之事有惊无险,不必再提。吕宗主,我们先进去了,有机会再往贵宗拜访。”李原啸十分大度。

“哪里,哪里,应该是在下前往贵宗拜访才是。”吕润全又作了一个深揖。

李原啸点点头,与三位长老一起跨进了融阳宗的大门。

大门内的广场非常宽阔,场中立有许多身着青袍的融阳宗弟子。在最前方,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满面红光地与陆续进门的客人们打着招呼。这老者是融阳宗宗主詹正祥。见李原啸走进山门,他慢悠悠地迎了上来。

“李宗主,三位长老,好久不见了。借万仙大会之机才有幸重逢诸位故人,真乃一大快事啊,哈哈。”詹正祥皮笑肉不笑。融阳宗身后倚仗的是赤日宗,而赤日宗与太清宗一向不甚和睦,不过当初七大宗派创办万仙大会之时曾立下宗旨:大会期间无仇怨。哪怕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在参加万仙大会之时也不可出手火拼,否则扰乱了大会秩序,必将遭到七大宗派联手制裁。

赤日宗与太清宗表面上是因为当年夜离宗镇宗仙剑青霜曾被赤日宗抢走一事才多有不和,其实并非如此。夜离宗的确与太清宗交好,但是青霜剑早已夺回,七大宗之间的势力重新趋于均衡,赤日宗与太清宗都没必要再为了早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说白了,赤日宗与太清宗不和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争夺在修仙宗派中的支配地位。

论镇宗仙剑,承影剑在《仙剑谱》上的排名只差纯钧剑两位;论剑籍,赤日宗与太清宗各有千秋;论实力,赤日宗连宗主一共十一名寂灭期高手,太清宗则多了两位。综合来看,赤日宗与太清宗旗鼓相当,较其余五大宗稍强。究竟谁才是修仙宗派中执牛耳者,这个问题多年来一直颇有争议。虽然赤日宗以纯钧剑排名靠前为由,以修仙第一大宗自居,但长久以来也一直对太清宗的强大有所担忧。

太清宗自从李原啸接任宗主以来,其实并无要与赤日宗争夺“天下第一大宗”名号的意思,只是低调地发展,广收优秀弟子。可赤日宗对太清宗就是放心不下,其他五宗除了冷月宗、夜离宗分别与赤日宗和太清宗结盟,剩下的三大中立宗派也乐得赤日与太清两宗宗互相抗

衡、互相制约。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安心发展,不必担心有哪个宗派有朝一日会成为不可一世的超级大宗。

好不容易,由于朱晓敏的关系,赤日宗与太清宗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生硬,可其他宗门并不知晓此事。融阳宗倚仗着赤日宗才有今日的成果,詹正祥自然要表现出与赤日宗共同进退的决心。因此方才看见太清宗人进了山门,他才那么皮笑肉不笑地打了招呼。

李原啸对这等趋炎附势之人也不放在心上,反正以融阳宗的实力,对太清宗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对着詹正祥微微一笑,略略拱手,算是行了礼。

“清雨,你将李宗主与三位长老带至残风园休息吧。”詹正祥吩咐身后一名弟子。

“是,宗主。”那名叫做“清雨”的弟子面目清秀,但脸色十分苍白,身板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说话声音也有气无力,“各位请随我来。”

广场上有许多融阳宗的弟子,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余瑞江他们搬运箱子,这也是詹正祥事先下达的命令。不过三位长老也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那么大老远都自己扛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步。

四人跟随着那名小弟子,绕过广场,顺着一条小路向山坳深处走去。

一路上,小弟子不住地咳嗽,在风中的身影越发显得佝偻。李原啸觉得很奇怪。修仙之人,最基本的就是锻炼身体素质。融阳宗实力还算不错,不知道为何宗内竟有这等病怏怏的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李原啸走上前去,与小弟子并排而行。

“宗主前辈,弟子姓段,名清雨。咳咳……”依然是那孱弱的声音,说不了两句又咳嗽起来。

“段清雨……唔,是个挺好听的名字。你如今是什么境界?”李原啸又问道。

不料,段清雨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宗主前辈,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以前是元婴前期的境界,可是现在……恐怕连刚筑基的人都比不上。”

“哦?”李原啸更奇怪了,“这是为何?”

后面的余瑞江等三人也在仔细听着。

“宗主前辈,因为……因为我曾经受过重伤。”段清雨轻轻地解释。

话音刚落,李原啸就一把抓起段清雨的手腕,把他吓了一跳,发现李原啸是在号脉,这才安下心来。

李原啸先号了一会儿脉,而后小心翼翼地释放灵力查探段清雨体内的伤势。灵力沿着段清雨的身体游走了一圈,李原啸有些于心不忍,这是一具多么羸弱的躯体啊!经脉受损,丹田更是几近毁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不仅如此,内脏器官还有伤,尤其是肺部,难怪段清雨一直咳个不停。

李原啸轻轻放下段清雨的胳膊,正色问道:“你这是被何人所伤?”

段清雨哀叹一声,一边摇头一边说:“宗主前辈,您就别问了,我受伤其实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李原啸冷冷一笑:“咎由自取?看你的面相与谈吐,绝非奸恶之人。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一个姑娘下如此重手?”

段清雨怔了怔神:“宗主前辈,您看出来啦。”

后面的三名长老也很惊讶,段清雨穿着青色长袍,头发也如男子一般扎起,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相貌清秀的男弟子呢。不过听李原啸这么一说,他们就觉得段清雨越看越像个姑娘。

李原啸摸了摸胡须,笑道:“刚才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猜到你是女儿身。不过不知道你为何要扮作男弟子,所以没有说破。现在四下里没有别人,你的伤究竟是谁下的手,你又为何在融阳宗扮作男弟子,都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段清雨低下了头,喃喃而言:“宗主前辈,我知道自己伤得很重,丹田与经脉都已经被毁,无法再修仙了。究竟是谁下的手您也不必问了,没人帮得了我的。再说我也怕给前辈们带来麻烦。”

李原啸暗道这段清雨心肠还真是不错。“你放心,如果真的帮不了你,我们就只是听听,不会说与他人。至于你的丹田与经脉,我想还不到死心的地步。”

听了这话,段清雨双眼猛然一亮,抬起头来看着笑眯眯地李原啸,急促地问道:“真的吗?宗主前辈,您有方法能治好我的丹田与经脉吗?”

“你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可谓十损七八,我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李原啸答道。

顿时,段清雨心中一沉,眼神也黯淡下去,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不过,我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办法。”李原啸安慰她,“你先把受伤的来龙去脉都说与我听。”

段清雨轻轻地抽泣了一下,然后向四人慢慢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第四十六章 同胞姐弟

飞龙郡的西北方,靠近星风海,有一座繁华的大城昆州。这里离海较近,又是琴雪大江的入海之处,因此渔业甚是发达。昆州与飞龙郡东北方的安桂王都宁州遥相呼应,并称飞龙郡的两颗明珠。

飞龙郡最大的修仙宗派是冷月宗,与腾龙郡的赤日宗结盟。冷月宗有只收女不收男的规矩,因此全郡的女孩都想有朝一日能拜入冷月宗门下。而赤日宗的规矩是只收男不收女,因此每年冷月宗开门收徒之时,腾龙郡的许多女孩也会被父母送来参加入宗测试。同样,飞龙郡的男孩也都希望能进入赤日宗修仙。

在昆州城中,有户富裕人家,长年经营酒楼,积攒下不少财富。家主为人和蔼可亲,乐善好施,脾气出奇的好,遇见不顺的事从不生气或悲伤。远近邻里都对他十分敬重。常言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家主的一位朋友曾经戏称他为“海川公”。时间久了,大家都直接亲切地称呼他为“海公”,反倒忘记了他原本的姓氏。

唯一令海公觉得遗憾的是,妻子多年前已经病逝,生前也未曾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在海公四十五岁时,又续一妻,这才为海公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街坊邻里谁人不羡慕海公?知足常乐,夫妻和睦,儿女绕膝,一家人其乐融融。

海公年幼时也曾参加过赤日宗的收徒根骨检测,但是未能通过。因此海公一直盼望自己的一双儿女长大后能够通过根骨检测进入大宗派修仙。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儿女已经十二岁了。海公满心期待地送儿子和女儿分别去参加赤日宗与冷月宗的入宗测试。测试的结果令人欣喜,儿子与女儿双双合格。喜讯传来,海公笑得合不拢嘴。从此,海公的一双儿女分别在两大宗门内开始了修仙生涯,海公家中虽然冷清了不少,但想到儿子与女儿都已是修仙者,海公还是整日笑逐颜开。

修仙岁月不觉长,海公的儿子与女儿每隔两、三年就会回到昆州探望一下爹娘。八年后,海公夫妻双双染病去世。海公的儿女变卖了家中的资产,回到宗门,不再回来昆州。

又过了五年的某一日,秋高气爽,天清云淡。腾龙郡金乌山下,两名赤日宗的弟子正坐在路旁的石头上。他们都身着赤日宗的道袍,其中一人稍显年轻,而另外一人则老成一些。

赤日宗的长袍火红一片,在胸口绣有金灿灿的太阳,镶边也用的金色丝线,就连腰间束带都是金光灿灿的。鲜艳的红色与金色,已然成为了赤日宗的象征。

许久,年轻的弟子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双眼一直望着南方的天边。另外一人原本正盘膝坐在青石上打坐,听见踱步声,睁开了双眼,微微一笑:“清阳师弟,不必着急。不出一个时辰,她必定能到。”

“师兄,我就是静不下心来啊。我们都五年没见了,难道你不激动吗?”年轻弟子扭头反问。

打坐的青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淡然道:“别忘记,我没见她的时间比你还多一年呢!已经等待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她既然说今日会来,那就必然会来,不必着急。”

年轻弟子拉长了嘴角,转过头来,不经意又往天边一瞥。

远处的天空中,两道蓝色的身影正站在一柄剑上越飞越近。

“来了,来了!”年轻弟子惊喜地连声呼喊。

刚才还镇定打坐的青年顿时弹身而起,从青石上一跃跃下,一把拉起师弟向着来人飞奔而去。年轻弟子兀自好笑:“看你刚才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弄了半天原来比我还着急呢,哈哈!”

空中的两人也看见了这两名青年,不住地挥着手。仙剑缓缓下落,来者是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都穿着一身蓝色的道袍,长袍下摆处,绣着一弯银白色的月牙,这是冷月宗的标志。

个头稍高的女子收了仙剑,欣喜地打招呼:“清阳,墨空,见到你们真高兴!清阳你看,我把小月儿也带来了!”

“姐姐!我好想你啊!我和墨空师兄都等了你半天了呢!嘻嘻,小月儿,你也来看我啦!”

“嗯……清阳,师姐她说要来探望你与墨空师兄,所以就顺便把我带过来了。”旁边的姑娘羞涩地说道。

“顺便?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死乞白赖地缠着我,要与我一起来赤日宗呢!”

“师姐……”那姑娘低下头,微微摇晃着身子,更不好意思了。

“嘿,姐姐,你先与墨空师兄聊着,我和小月儿去旁边叙叙旧。”那名叫做清阳的弟子说着,拉起低着头的姑娘走到一边去了。

剩下的那名女子笑了笑,转过头来,一双美眸凝望着眼前的青年,温柔地说:“墨空,怎么见了我,一句话都不说呢?”

“清雨……你过得还好吧?”青年根本不似先前那般镇定,脸色通红,显得十分拘谨。

“你呀,总是这么腼腆,上次见到我

也是这句词,就不能换点儿新鲜的?算了,还是我来问你吧。你有没有好好修炼?”

男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回答道:“自从上次一别,我一直不分寒暑地认真苦修,如今已经是元婴前期了。你呢,现在是什么境界?”

女子满意地点头:“嗯,还不错。我现在也是元婴前期,等到了空冥境界,我们就能双修了。对了,师父托我带了封信,让我交给你们宗主。”说罢,她主动拉起男青年的手,并且向青石旁的另外两人喊道:“清阳,小月儿,我们该上山了!”

金乌山不算很高,而且坡度极缓,所以山道很长,一条青色的石路一直向上延伸。山路两边长满了梧桐树。秋风吹过,叶声飒飒,时不时有黄叶翩翩飞舞,轻轻地落在山道上。秋季,是一个浪漫的时节。

不知不觉中,长长的山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赤日宗宏伟的山门逐渐呈现在四人面前。要进入宗门了,两对青年握在一起的手都松开了。向着守门的弟子颔首行礼后,四人跨进了大门。

“墨空,师父交待的事比较重要,我先去拜见宗主前辈,等把信交与他之后,再去找你们。小月儿,你先跟着清阳他们,在别人宗里可不要乱跑。”清雨叮嘱道。

“清雨,我们在夕照亭等你。”墨空道。

清雨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踏上了赤日宗大殿曦和殿的台阶。

“这位师兄,劳烦你通报一声,说冷月宗弟子段清雨求见宗主前辈,家师有信托我交给他。”

殿门前立着的弟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心中暗暗赞叹其相貌之清秀。“实在不巧,宗主不久之前下山了,至今未归。”

“没有关系,师父交待,如果宗主前辈不在,此信亦可交给贵宗长老。”

守门弟子进了大殿,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长老们在殿里等你,你进去吧。”

段清雨颔首一笑:“谢谢。”

曦和殿内,长老的席位上坐着几人,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开卷默诵,气氛十分庄严。段清雨丝毫不怯,走到厅中,向着两边的长老席各鞠了一躬,边行礼边道:“冷月宗弟子段清雨,见过诸位长老前辈。”而后,她向着右席首位的长老道:“前辈,晚辈的师父有一封信要交给朱宗主,希望前辈等他回来之后将此信函转交。”说罢,段清雨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笺,双手呈上,毕恭毕敬地递到了那位长老面前。

段清雨话音清脆,面容秀美,让人易生好感。段清雨将信交与这位长老也是有原因的,左右之中,右为长,左为次,因此右席的首位,一般都是身份较高的人才能坐。果不其然,这位中年短发男子正是赤日宗的大长老匡狄风。匡狄风接过信函:“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宗复命了。”

“晚辈告辞。”段清雨又向长老们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曦和殿。

“夕照亭,好像是在这个方向……”她自言自语,顺着曦和殿右侧的路离开了场院。

路上,段清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见到自己就腼腆不已的心上人柴墨空。柴墨空是弟弟段清阳的师兄。自从昆州爹娘去世之后,段清雨与段清阳就不再回故乡了,姐弟俩时隔五年终于重逢,段清雨和柴墨空也已经六年未见面了。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柴墨空时,他那痴痴看着自己的样子,段清雨的心里就感到一阵温暖,脸上的笑意也更盛了。

由于想着心事,段清雨在拐角处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那人正捧着厚厚一叠书,书“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

“谁那么不长眼……”那人刚想发火,却在看清了段清雨的模样后戛然而止。

“对不起啊,我刚才没有注意,我帮你捡起来吧。”段清雨连忙道歉,蹲下来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书。

“哦,不要紧,不要紧的。”

段清雨收拾完,将书还给那人之时,却看见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刚才真是抱歉了。那我先走了。”段清雨不太喜欢那种眼神,欠了欠身,离开了。

那名弟子站在原地许久未动,远远望着段清雨离去的倩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段清雨来到夕照亭与段清阳等人相聚。由于小月儿是第一次来赤日宗,段清阳想领着她四处逛逛,夕照亭中只剩下了段清雨与柴墨空两人。他们六年未见,对彼此都甚是想念。当初两人的师父曾经通过气,要求二人必须达到空冥之境方可双修,因此两人自八年前相识以来,只见过两次面,这回是第三次。段清雨的师父乃是冷月宗的九长老,赤日宗主朱鸿烈前不久曾经赠予她一柄仙剑。故此番她修书一封表达感谢之意,正好让段清雨代为传递,顺便让她见见弟弟与心上人。

小月儿是段清雨的小师妹,真名钟离月,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六年前段清阳与柴墨空一起前往冷月宗时,他一眼就看中了钟离月。段清雨姐弟二人是龙凤胎,长得有八

分相像,都是眉清目秀。钟离月也喜欢上了开朗的段清阳,再经段清雨一撮合,两人的事就成了。只是他二人也要遵循规矩,不到空冥境界,不可双修。

赤日宗占地极广,金乌山的景致格外秀美。段清阳领着钟离月这里兜兜,那里看看,两人一直逛到暮色将至,才回到了夕照亭。此时,日影西斜,段清雨与钟离月该回宗去了。柴墨空与段清阳一直将二人送至山脚下,四人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回到赤日宗之后,柴墨空与段清阳感觉心中怅然若失,各自回了房间。段清阳刚刚开始冥想,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门外一个声音问道:“清阳师弟,你在吗?”

听到这个声音,段清阳的眉头不禁皱了皱。门外的人是大长老匡狄风的独子匡文衡。匡文衡在赤日宗内是个不太受欢迎的人物,他经常倚仗着父亲是大长老而欺负其他弟子。匡文衡已是空冥后期的境界,又是大长老的独子,所以也没人敢反抗他。匡文衡虽然没有针对过段清阳,但是段清阳看不惯他的作风,对他十分厌恶。

“奇怪了,他以前都叫我‘段师弟’,怎么今天喊起‘清阳师弟’了?”段清阳小声嘀咕着,起身打开了房门,“匡师兄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清阳师弟,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我们且进屋谈。”其实匡文衡就是下午与段清雨相撞的那个人。

匡文衡进屋后不客气地坐下,笑眯眯地问道:“清阳师弟,我下午看见你带着一名冷月宗的女弟子在四处参观啊。她莫非就是你将来双修的对象?”

段清阳立马警惕起来:“匡师兄,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生怕匡文衡看上了钟离月。

似乎看穿了段清阳心中所想,匡文衡连忙道:“嗨,你不要紧张。我是想问,是否有一名冷月宗的女子与她一起来的。”

“是啊,另外一个人是我的姐姐段清雨。怎么了?”段清阳话刚出口就暗道不好,自己未多考虑就脱口而出,恐怕要给姐姐带来麻烦了。

“哦,你姐姐?”匡文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她与你真有几分相像。不知你姐姐现在可有双修的对象?要不……我与她双修,你看如何?”

“啊,匡师兄,实在是遗憾,姐姐她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决定与柴师兄双修了。”段清阳满脸歉意地说道,心中却在想:“果然是看中姐姐了。你这样的人,姐姐怎么可能会喜欢呢?还是先断了你的念头为好。”

匡文衡鼻中轻哼一声,不屑地笑道:“柴墨空?就凭他?呵呵,清阳师弟,多谢你了,我先告辞了。”说罢,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匡文衡这样突然离去,反倒让段清阳心中更没底了。“匡文衡到底想干什么?”忐忑了许久,段清阳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冥想。

之后的几天,匡文衡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段清阳也忘掉了这件事。在宗内看见匡文衡时,他除了稍显热情之外,对段清雨的事只字未提。倒是柴墨空突然变得不正常起来,每日都魂不守舍的。段清阳问他,他也不说,经常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远处。

由于柴墨空莫名其妙的变化,段清阳的情绪也一直很低落。柴墨空是个合格的师兄,平日对段清阳很是照顾,为人又不错,所以段清阳特别赞成将来柴墨空与姐姐一起双修。柴墨空变得浑浑噩噩,对段清阳的疑问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因此段清阳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

几日之后,师父突然吩咐下来一个任务,要求段清阳与柴墨空一起前往冷月宗送信给段清雨的师父尹絮瑶,也就是冷月宗的九长老。同行的还有匡文衡,说是大长老匡狄风下达的命令。段清阳好生奇怪,送封信怎么还要这么多人?师命不可违,稍作收拾,三人上路了。

飞向冷月宗的路上,柴墨空依然沉默不语,匡文衡的心情却很不错,时常一边欣赏着下方的美景,一边哼着小曲。看见两人迥然不同的怪异,段清阳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冷月宗位于一条名叫“江天河”的河畔。由于宗内尽皆女子,外来男子进入多有不便。匡文衡将信托付守门弟子转交给九长老后,带着柴墨空与段清阳在附近的卢州城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段清阳纳闷,信已送至,为何还要在卢州久留?询问匡文衡,他笑而不答,只说事情仍未办妥,要在此多留一日。

翌日,匡文衡带着柴墨空与段清阳来到江天河畔的一处凉亭。江天河是琴雪大江的一条支流,水流很是湍急。望着滔滔而去的河水,段清阳心中不是滋味。上次匡文衡突然来访之后不久,柴墨空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总觉得两件事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这次师父吩咐的任务也很奇怪,现在匡文衡领着两人来此却又不说明缘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段清阳此时的心跳与江水一样汹涌,心境与秋风一样萧瑟。“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他喃喃自语道。

第四十七章 一刀两断

远远地走来一人,段清阳一眼便认出,那是姐姐段清雨的身影,他感觉不妙,匡文衡那次拜访的主要目的就是询问关于姐姐清雨的事,现在不知姐姐是如何知晓他们几人在此,过来寻他们所为何事。

看见段清雨沿着河边越走越近,匡文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而柴墨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段清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忐忑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清雨向着这边挥手,她此刻心里既高兴又惊讶。高兴的是又见到了柴墨空与段清阳,惊讶的是刚从赤日宗回来没几日,师父就命她来河畔的叹波亭再见两人一面。

等走近叹波亭,段清雨才看清另外一个同来之人的相貌。第一眼感觉就有点儿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再仔细一想:“这不正是在赤日宗与我撞了个满怀的人吗?”

有生人在,段清雨也不好意思太随便,礼貌地向匡文衡拱手:“段清雨见过师兄。上次在赤日宗真是不好意思。敢问师兄如何称呼?”

匡文衡笑盈盈的:“清雨师妹,我姓匡,名文衡。”

“原来是匡师兄。师父跟我说,今日巳时,柴师兄与清阳会在叹波亭等我。不知你们有什么事?”段清雨看了看阴着脸的柴墨空,再看看段清阳那副焦躁不安的模样,感觉不太对劲。

“清雨,我有话要对你说。”柴墨空低声说道,这还是柴墨空自出行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眉头紧蹙,停顿须臾,突然冒出一句:“清雨,我们……断交吧。”

“你说什么?”段清阳惊呼。

段清雨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双目圆睁,呆呆地望着柴墨空。

柴墨空长吐了一口气,眉头也松开了,望着脚下的地面,冷言冷语:“段清雨,此时此刻起,我们不再是情侣,我将来也不会与你双修,抱歉了。”

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刃一样狠狠地扎在了段清雨的心上,她原本清亮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你从赤日宗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波动。

“是的。我……已经喜欢上别的女子了。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柴墨空的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过。

“师兄,你……”段清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段清雨稍稍理了一下思绪:“你在骗我。你喜欢上别人,前些日子我去看你时你为何不说?师父是如何知道你在叹波亭的?更何况,这种事,为何要当着外人的面说?”

段清阳恍然叫道:“信!一定是那封信!姐姐,你师父是读了匡长老写给她的信,才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匡长老……”段清雨有些明白了,匡姓本就不是常见的姓氏,想必那个匡长老与匡文衡有些关系。

“匡长老就是匡师兄的父亲!”段清阳补充道。

段清雨的目光一下转到笑眯眯的匡文衡身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日在曦和殿中右席首座那位长老的形象,与眼前的匡文衡真有几分相像。

匡文衡看见段清雨正盯着自己,笑着解释:“是,那封信的确是家父写给令师的,信中提到柴师弟移情别恋,想与你断绝来往,但父亲又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才让我与清阳师弟陪同一起前来。说起来,你还要感激父亲为你着想呢。”

“为我着想?哼哼。”段清雨心中越来越清楚了,想想方才一见到柴墨空时他那抑郁的模样,想必是匡文衡父子用什么手段逼得他如此的。至于原因么,回忆起当时在赤日宗时匡文衡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也就知道为什么了。

“姐姐,你休要听他胡说。那日你走后,他还特意到我的住处,说想和你双修呢。我当时告诉他你与师兄是一对。从那以后,师兄就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低落。现在他又来跟你说这么荒唐的话,这一切肯定是他在搞鬼!”段清阳急得连说带吼。

听了段清阳的话,柴墨空刚松开的眉头又皱得紧紧的。

“清阳,先别吵!”段清雨看向低着头的柴墨空,问他,“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真心要与我断绝来往吗?”

柴墨空刚张开嘴,段清雨抢先道:“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我不会再问你第二次!”

“我……我……”柴墨空支吾了半天也没说下去。

匡文衡的手用力握在柴墨空的肩膀上:“柴师弟,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再回答呀。免得将来……后悔!”在说到“后悔”两字时,他还特地加重了口气。

柴墨空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似平静:“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清雨,对不起。”

匡文衡这才满意地拿开了手,悠哉地在凉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段清阳猜得没错,这一切的确都是他搞的鬼。当日在赤日宗见到段清雨之后,匡文衡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后来得知,那美貌的女子竟然是段清阳的同胞姐姐,并且已和柴墨空相恋,于是,一个恶毒的计划在

他心中酝酿出来。

匡文衡先找到柴墨空,让他与段清雨分手,柴墨空自然不肯。于是匡文衡许诺,如果柴墨空从他所愿,即可获赠上品仙剑一柄,而且还能得到一部赤日宗最高修仙秘籍《誉阳剑籍》的副本。柴墨空知道,匡文衡所言并非空话,他父亲可是赤日宗的大长老,做到这些事对他来说不难。但是柴墨空不愿意用爱情来交换,所以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这个回答已在匡文衡的意料之中,利诱不成,就开始威逼。匡文衡用将来的修仙前途要挟柴墨空。泱泱大宗,以匡文衡的身份,暗中使手段埋没一名普通弟子并非难事。柴墨空愤恨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匡文衡的霸道在赤日宗内尽人皆知,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思虑了半天,柴墨空只好答应妥协,这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段清雨心中一片冰冷,柴墨空的表现令她失望至极。许多年来,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可段清雨一直以为自己与柴墨空的感情是牢不可摧的,可现在柴墨空就在自己面前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段清雨感觉脑袋一阵发晕,险些站立不住。

段清阳连忙扶住姐姐,对着柴墨空恨恨地斥责:“柴师兄,我真是看错你了!”

柴墨空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不忍,但是他显然更在意身后的那道戏谑的目光。

段清雨被弟弟扶着,慢慢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好,你我从此一刀两断。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罢,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沿着秀美的脸庞潸然而下。

柴墨空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地离开了叹波亭。段清雨还是忍不住扭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匡文衡站了起来,那神情就好像看了一场好戏一样。见段清阳投以恶狠狠的眼神,匡文衡却咧嘴笑了,想拍一拍段清阳的肩膀,却被一掌拍开。他也不生气,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段清雨,负着手离开了。

柴墨空与匡文衡沿着江畔小道走远了,叹波亭中只剩下姐弟二人。

“姐姐,你别为师兄那种人伤心了,我们都看错他了!”段清阳安慰道。

段清雨用衣袖拂干了眼泪,微微摇了摇头,惆怅地说:“你不明白。墨空他肯定是被匡文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的。你看见匡文衡刚才的表情了吗?是满足,是得意,是猖狂。一切都如他所愿,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往下发展。如果那天我没有撞到他,那该有多好……”

段清阳气得咬牙切齿:“我何尝不知是那个家伙在暗中捣鬼?他在我们宗早就霸道出名了,我只是没想到师兄他竟然会妥协。”

“他的父亲是大长老,这个超然的地位注定了墨空是斗不过他的。我现在很担心,匡文衡可能会逼我与他双修。”段清雨在伤心之后,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当下的状况。

“那怎么办?”段清阳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姐姐陷入危机之中,他却无能为力。

“虽然不知道匡文衡会用何种手段,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等回师父那儿,我会弄清匡文衡带来的那封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清阳,你回去后莫要挂念姐姐,专心修炼,千万别和匡文衡起冲突,他要你做什么你权且照他说的做,听到了吗?”段清雨叮嘱道。她深知段清阳从小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为了她说不定真和匡文衡公然对立,那样最后吃亏的必然是段清阳。

“好!我得赶紧追上他们,姐姐你也快回去吧。回宗后我仔细留意匡文衡有什么新动向。如有突变,我会立即托人捎信给你。”说罢,段清阳迅速地离开了叹波亭。

目送弟弟远去后,段清雨独自在叹波亭中坐了好久。河风迎面吹来,一头青丝在风中飞舞。她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水天交接的地方,心中暗叹命运之不公。

天,渐渐阴霾起来,明媚的太阳已经消失不见,河风也愈吹愈烈,宽阔的江天河面上,阵阵波涛随风而起,一浪一浪地拍打着河岸。

“该回去了……”段清雨喃喃自语,默默走出了叹波亭。

瑟瑟的风中,零星飘起了雨滴,而段清雨却并没有加快脚步。雨滴渐渐地密集了起来,随着风的方向飘在了脸上。段清雨从小就喜欢雨,喜欢在雨中玩耍嬉戏,可今天的雨,和她现在的心一样凉,凉得让她忍不住颤抖。很快,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她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中暗道:“清雨,清雨……爹娘当年为我起了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像雨一样清纯、清高、清雅,可是,现在我却深深地陷进了淤泥之中。清洁的雨啊,如果你能洗净世间的污泥,洗尽人性的污点,那该有多好……”

江天河畔的路并不长,段清雨多么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看见越来越近的冷月宗大门,她差点儿丧失了跨进去的勇气。她很害怕,害怕发现自己一直非常尊敬的师父也参与了匡文衡恶毒的计划。段清雨就这么孤零零地冒着大雨,伫立在宗门前,望着宗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

“冷月宗”三个大字,怔怔地出神。

守门的弟子擎着一把纸伞跑了过来,帮段清雨遮住,一连三声“段师姐”才将她从迷茫中唤醒。

她拿着纸伞走进了大门。由于下雨,冷月宗内到处都冷冷清清的。雨点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显得那么单调。段清雨沿着熟悉无比的路,慢慢走到了自己的住处。师父的房间就在隔壁第三间,她收起伞,走到了师父的房前,举手想要叩门,却突然犹豫起来。正当她踌躇之时,房内传出了师父的声音:“是清雨吗?你进来吧。”

段清雨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正在打坐的尹絮瑶睁开了双眼。看见师父的面容,段清雨不禁心头一暖。从十二岁进入冷月宗修行开始,师父一直对她关怀有加。十几年前当传来父母亡故的噩耗时,段清雨还扑在师父的怀中大哭了一场。在段清雨心目中,师父一直堪比慈母。

见段清雨全身湿答答的,眼睛又红红的,尹絮瑶轻轻叹息,对段清雨道:“你坐下吧。”

段清雨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刚喊了一声,她却犹豫该不该继续,若师父果真参与了匡文衡的计划,难道要责问师父么?

“清雨,你一定很伤心吧,真是难为你了。”尹絮瑶安慰道。

“师父,原来你都知道了……”段清雨哽咽。

“是啊……你是不是怪师父没有帮你?”

“徒儿不敢,不敢……只是,只是……”段清雨吞吞吐吐。

“你一定很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吧?”尹絮瑶知道段清雨不便启齿。

段清雨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自己看吧。”尹絮瑶从怀中拿出那封信,递给了她。

段清雨接过信封,上书:“冷月宗尹长老亲启”。打开信封,抽出信纸,颤颤巍巍地展开。

“尹长老,自从贵我两宗长老上次江天河畔一聚,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不知尹长老功力是否又有精进?

今番修书一封,只为小儿文衡与令徒段清雨之事。

吾已知,段清雨与我宗弟子柴墨空相恋,并且将来欲结成道侣双修,无奈小儿对段清雨一见钟情,立志非此人不娶。

柴墨空与段清雨相恋已久,强行干涉也非道义所为。但是,若是柴墨空主动放弃,小儿自然有机会与令徒结缘双修。所幸,柴墨空最近已有放弃之意,欲促成小儿与令徒的美事。

这次特差小儿与柴墨空以及段清雨之胞弟段清阳三人一起送此信于尹长老,主要目的是让柴墨空与段清雨当面将事情说清楚,做个了断。段清雨到时必然悲痛万分,恳请尹长老莫要见怪。吾不求尹长老劝说段清雨倾情于小儿,只求莫要阻挠此事,以免扩大影响。

小儿与柴墨空将在尹长老收到信函的翌日上午巳时,于江天河畔的叹波亭等候令徒,望尹长老告知。在此特别拜谢!”

段清雨抽泣着看完了信,最终万般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师父并不知道匡文衡的计划,但是匡狄风也请师父不要阻挠。论地位,匡狄风身为赤日宗的大长老,比尹絮瑶还要高出一些。再者,匡文衡身为大长老的儿子,而段清雨不过是冷月宗一个普通的修仙弟子,光看人情,尹絮瑶也不得不给匡狄风面子。

匡狄风信中的措辞,表面上看很中肯,口口声声说“强行干涉非道义所为”,其实不然。起初的利诱暂且不提,之后匡文衡以修仙前途威胁柴墨空,这就是手段强硬之处。信中说是柴墨空主动“放弃”与段清雨的感情,实则是他被逼无奈,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另外,匡狄风恳请尹絮瑶“莫要阻挠此事”,言外之意就是令她不得干预,后面的那句“以免扩大影响”,其中的意义可就深了。这个“影响”究竟指什么,尹絮瑶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总而言之,匡狄风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要断绝师门长辈对段清雨的援助。

段清雨凝视着信纸,一直沉默不语。

“清雨,原谅为师的无奈。千错万错,为师上次不该让你去赤日宗送信。唉!”尹絮瑶为徒弟感到痛心。

段清雨将信重新折好放入信封,轻轻地说:“师父何错之有?师父知道清雨许久未见弟弟与柴师兄,才特地差清雨送信,顺便能探望他们,清雨感激不尽。怪只怪清雨不幸被那霸道之人看上,连累这么多人难过。”

尹絮瑶怜惜地望着段清雨:“这事的主要根源就是匡氏父子的专横,可惜为师帮不了你。我想问问你,今后有何打算?匡狄风与匡文衡的计划绝对不止如此而已,你可想过应对之策?”

段清雨摇了摇头:“我的对策就是宁愿终身不嫁,也绝对不会与他双修。即便匡文衡能在赤日宗里一手遮天,但是他遮拦不住冷月宗的天空。”

尹絮瑶又摇头叹了一声:“清雨,有些事你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段清雨心中一凛,连忙问道:“师父,你是不是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了?”

第四十八章 卑鄙小人

虽然匡文衡离开时并没有说什么,可段清雨料定他必定会有下一步的举动。沿着江天河畔往回走时,段清雨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匡文衡用何种手段,诱惑也好,逼迫也好,我就是一个宁死不从。”可方才听尹絮瑶说自己考虑得过于简单,段清雨有些慌了。

“清雨,你想想,柴墨空与你的感情也不浅了,匡文衡都能让他主动斩断情丝,可见他的手段有多强硬。你想任他千方百计,你自己则雷打不动,这样不是不可以,但有个前提……他们逼迫柴墨空,我干涉不了,但你是为师的徒弟,他们要是敢强迫你,我第一个不答应,可我得提醒你一下,你的弟弟段清阳可是一直在赤日宗的……”尹絮瑶一语道破。

段清雨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糟糕,光顾着自己伤心,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清阳偏偏就是赤日宗的弟子!

想到这点,匡文衡下面的举动已经能猜个**不离十了。“师父,这可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用清阳来胁迫我?”段清雨焦急万分。

“我估计你不答应匡文衡的话,他们十有**会这么做。要知道,以他们的身份,毁掉一名弟子的修仙前途可是易如反掌,只要串通清阳的师父,给他一粒做过手脚的丹药破坏他的经脉,清阳就再也不能修仙了。到时再随便编一个修炼时走火入魔导致经脉受损的理由,就能将清阳扫地出门。若不想留下把柄,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只要命令清阳的师父不再传他剑法就可以了。以清阳现在的修为,想要独自修成剑仙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何况他已经修习了赤日宗的功法秘籍,想要改投其他宗派门下的话绝非易事,再者想必赤日宗也不会任由他离开的。如此一来,匡氏父子还能留下清阳在宗内长期要挟你。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恐怕也是用修仙前途来逼迫柴墨空与你分手的。”尹絮瑶分析道。

段清雨又气又急,眼泪夺眶而出:“师父,他们怎么这么恶毒?我,我去找宗主评理,揭发他们!”

尹絮瑶苦笑一下:“这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说的‘找宗主评理’也是行不通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宗主是我们冷月宗的宗主还是赤日宗的宗主,但我想不管找哪一个宗主,都没多大用处。颜宗主断然不会为了你这样一个普通弟子公然与赤日宗大长老交恶,即便你说他们逼迫柴墨空,用清阳要挟你,但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口说无凭,到时只要匡氏父子一口咬定是柴墨空自己不愿意与你双修,那颜宗主肯定会将此事看成是一段感情纠葛,而你只不过是失恋了而已。柴墨空已经被他们逼得就范了,你也别指望到时他能站出来指证。如果你要去找赤日宗主朱鸿烈,那更是徒劳。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样一个外宗弟子去质问自己宗门的大长老吗?虽然有匡狄风的亲笔书信,可是信中言语并未有何不妥之处。总而言之,匡氏父子只要不承认威逼过柴墨空,我们就没有办法。万一惹急了匡狄风,清阳就要倒霉了。”

段清雨听得泪流满面,眼睛血红,轻声呢喃:“那就没有办法了吗……师父,我不喜欢那个匡文衡……我真的不想嫁给他……呜呜……”

尹絮瑶心疼地将段清雨揽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唉,清雨,我刚才说,你坚决不同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个很艰难的前提,那就是你愿不愿意舍弃你弟弟清阳……他们逼迫柴墨空与你分手后,不能逼迫你,就只能用清阳来要挟,换句话说,只要你放弃了清阳,那……”

没等尹絮瑶说完,段清雨就不住地摇头:“师父,那是不可能的。清阳他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们姐弟间从来都没有闹过别扭,长大以后他也很关心我这个姐姐。父母亡故之后,我就只剩下弟弟这一个亲人了,叫我如何舍得弃他于不顾?弟弟他根骨不错,乃是修仙之材,万万不可因为我而断送他的修仙之路……罢了,师父,我认命了,如果匡文衡真的用清阳要挟我,我就答应他算了……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他喜欢我啊,与他双修之后相信他不会对我不好的。而且,因为我的关系,估计他们也会对清阳更照顾一些吧……”

“我的傻徒儿,那你就得赔上一生的幸福啊……”

段清雨离开了尹絮瑶的怀抱,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没有关系,有师父您疼爱我,有弟弟陪伴我,我已经知足了。不让师父为难,不让弟弟因我而遭殃,即便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我也心甘情愿。不就是与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双修么,我能做到……”

尹絮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余下的只有满屋的叹息声。

……

再说匡文衡一行三人。从叹波亭离开之后,他们未做停留,踏上了回宗的归程。

柴墨空不舍归不舍,但碍于匡文衡的威胁,他已经心若死灰了,只想回宗一心修仙,再不问感情之事。而匡文衡显然心情非常好,并不急着回宗,而是决定一路游山玩水慢慢走回去,原本御剑几天的路程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月,连一半的距离都没到。

越是看见匡文衡哼哼着小曲欣赏风景的样子,段清阳就越气愤。可他知道,现在不能和匡文衡翻脸闹开,论修为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匡文衡并未计较在叹波亭时段清阳对他的仇视,依然和来时一样对段清阳十分热情。由于三人中匡文衡的辈分

与地位最高,一路上或停或行都由他决定。匡文衡似乎对品尝各地美食有很大的兴趣,凡是沿途经过的州城,都要找一、两家有名的酒楼去大吃大喝一顿。柴墨空与段清阳压根没有心思品尝美食、欣赏美景,可是也没办法,只能麻木地跟着他。

就这么拖拖拉拉地走了两个多月,三人才回到了赤日宗。匡文衡一回来就立刻被匡狄风召去,详细地询问了叹波亭中发生的一切。匡狄风听完儿子的讲述,略略点头,眯着眼睛思虑了片刻,说道:“朱宗主上个月已经回来了,所以这件事我们不可弄得太过张扬,如果闹大了被宗主知道,肯定会相当麻烦。依我之见,我暂时不参与为好,你们几个自己私下里解决,按原计划行事,只需段清雨松了口,到时我再出面,那这事儿就成了。”

匡文衡点点头:“这个父亲大可放心。柴墨空那边已经解决了,段清阳料他也不敢怎么样。段清雨,迟早是我的人。”

匡狄风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那是自然。那个段清雨眉清目秀,气质悠然,想必也是个修仙良才。虽然她现在境界稍低,有些配不上你,不过将来可就不一定了。你能与她结为双修道侣,对你必有好处。这几天她的师父,也就是冷月宗的尹长老,并没有来找过我,这说明她看明白了我信中的意思,我们大可放心,她应该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太好了!那剩下的就简单了。”匡文衡兴奋不已,“父亲,不知这次朱宗主前往太清宗所为何事?”

“前些时日,天云宗的叶宗主秘传消息与朱宗主,说七星仙剑已经出世,被太清宗获得并藏了起来,所以朱宗主立即将宗门事务交付于我,自己则披星戴月赶往太清宗。这个乃是重要机密,连其他长老都不知道,你切记,休要说与他人知晓。”匡狄风压低声音道。

匡文衡十分惊讶:“绝世仙剑七星?那可不行!怎么能让太清宗得到呢?朱宗主此行结果如何?”

匡狄风摇头道:“无功而返。具体情况我没细问,好像天云宗的情报有误,七星剑出世的消息乃是子虚乌有。这事你别操心了,现在按照计划行事。你即刻启程,再去一次冷月宗。记住了,不可在人多的地方见面。”

“好,那我去了。”匡文衡没有歇息,又出了宗门,向山下走去。其实之前回宗路上拖拖拉拉,乃是匡狄风事先指使的。匡狄风是担心尹絮瑶为了段清雨的事来赤日宗找他父子二人的麻烦,到时如果匡文衡与段清阳都在的话,不好解决,因此匡文衡在路上拖沓了两个多月。这期间尹絮瑶那边毫无动静,匡狄风就放心了。

匡文衡走下金乌山,御剑飞起,朝着冷月宗的方向破空而去。山道的树林中走出一人,望着天边已经化作一个小点的匡文衡,急得跺了跺脚。

此人正是段清阳,他一直担心匡文衡回宗后会有下一步的举动,所以打算悄悄在暗处观察,没想到匡文衡这么快就又出了宗门。论御剑的速度,段清阳是跟不上他了,只能满心懊恼地返回了赤日宗:“看那个方向,他应该是又去冷月宗了,真可恨我才元婴前期,追不上他……”

匡文衡这一路上很少休息,两天后就到了冷月宗。守门弟子认得他,疑惑地问:“是你?你前些日子不是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匡文衡笑道:“抱歉,我这次来是有事找尹长老座下弟子段清雨,相烦通报一声,就说赤日宗匡文衡求见。”

“原来是找段师姐啊,好吧,你先在这儿等着。”守卫弟子转身进了大门。

过了一阵子,段清雨从冷月宗走了出来。匡文衡立刻迎上前去打招呼:“清雨师妹,我们又见面了。”

段清雨冷声问道:“不知匡师兄找我所为何事?”

“呵呵,我确有重要的事。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又天色已晚,所以还请你明日巳时前去叹波亭一聚。”匡文衡显得彬彬有礼。

“我知道了。”段清雨说完就面无表情地返回了宗内。望着段清雨的背影,匡文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第二天是个阴天,天空中层云密布,只在云彩的缝隙中洒下些许光亮,段清雨走出冷月宗的大门,仰头看了看阴霾的苍天,踏上了通往叹波亭的小路。

叹波亭,距离冷月宗数里之遥,乃是很久以前冷月宗弟子所建。相传当年冷月宗的创宗祖师冷月剑仙游遍青龙神州,唯独喜爱这江天河畔的风景。有一夜,冷月剑仙沿河畔缓步而行。向远看,河对岸的山丘连绵起伏;抬头望,天上轻薄如纱的云中,点点繁星衬托出一轮皎洁的明月。冷月剑仙喜不自禁,在一个河流转弯处望水兴叹:

“天笼四野,

峦障层叠。

虽有云,

不失冷月。

水波潋滟,

繁星点点。

大河江天,

唯我流连。”

由于冷月剑仙喜爱此处的景色,因此后来在江天河畔宽阔处创建了冷月一宗。后世的冷月宗弟子在她当年望水兴叹之处建起一座小亭,取名“叹波”。此处距离道路甚远,只有冷月宗旁的一条小径通往这里,因此平时鲜有人来。

段清雨沿着当年冷月剑仙走过的路,来到了叹波亭。匡文衡早已在亭中等候,亭中的石桌之

上,还有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壶茶与两个杯子。看见段清雨,匡文衡连忙起身相迎,待段清雨坐下后,又倒了一杯茶,放于她面前。

“清雨师妹,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上次柴师弟那样对你,我也很不忍心。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担心你呢。”匡文衡假惺惺地关怀段清雨。他还不知道尹絮瑶已经将信给段清雨看过了。

“我很好,无需匡师兄费心。”段清雨看不惯匡文衡装模作样的嘴脸,冷面相待。

匡文衡温和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清雨师妹,你可知道,自从上次在赤日宗里相遇,我就对你难以忘怀。闭上眼之后,脑中呈现的都是你的身影。我知道,你为了柴师弟悲痛万分,可还有我呢,我匡文衡愿意照顾你、疼爱你一生一世,与你结成道侣双修……”

不等他说完,段清雨就打断道:“很抱歉,匡师兄,我不会再有和他人双修的念头了。匡师兄贵为赤日宗大长老之子,又是修仙的不世奇才,而我却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冷月宗弟子。宗内能配得上匡师兄的好姑娘众多,望匡师兄不要再为我耗费心力。”

匡文衡笑笑:“清雨师妹此言差矣。我匡文衡虽然已是空冥后期境界,但从未恃才傲物过。你我皆是修仙之人,身份地位对我们来说都是浮云而已,何必那么在乎。冷月宗,甚至天下间的好女子万千,可我唯独钟情于你。师妹你现在新受情殇,断绝情念也属正常,只需时间长久,冲淡此心伤,重开心扉又有何难呢?”

“感谢匡师兄垂怜。我就直说了吧,我对匡师兄并无半点动情之意,即便日后敞开心扉,相信也无法让匡师兄如意。还是那句话,奉劝匡师兄莫要为了我而白白消耗心力。”段清雨干脆地回答道。

匡文衡脸上终于没有了笑意。他从怀中摸出一瓶丹药,一卷书册,摆于石桌之上:“不知清雨师妹可曾为令弟着想过?这瓶丹药,乃是赤日宗独门炼制的烈阳丹,能使修炼至阳剑籍的修仙之人固本培元,加速修炼。这本剑籍,则是赤日宗最为高深的《誉阳剑籍》副本,其珍贵程度不消细说。这两样东西可是多少赤日宗弟子梦寐以求的修仙物品,如果你肯与我双修,我就承诺,将它们赠给清阳师弟。另外,凭我的身份,我还能为清阳师弟弄到高品质的仙剑。有了这些珍贵物品,料想他将来在修仙之道上必定前途无量。不过若是你不肯答应我,那就太可惜了。你,可要考虑清楚!”说到最后一句,匡文衡特意拖长了音调。

段清雨冰雪聪明,怎会听不出匡文衡的弦外之音。匡文衡表面上是用珍贵的丹药与剑籍做筹码来博取段清雨的同意,其实他是反话正说,言外之意就是:“你若不肯与我双修,我也有能力让段清阳连该得的都得不到,修仙之梦就此破灭,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段清雨低下头,心中十分纠结,想起了前夜与师父之间的对话。

……

“师父,匡文衡果然又来了,他约我明天在叹波亭一聚。”段清雨道。

“你真的打算答应他的要求吗?”尹絮瑶于心不忍。

段清雨忧郁悲叹:“如果他只是提出与我双修,我自然不肯。如果他真的用清阳来要挟我,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

匡文衡见段清雨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没有听出自己的话外话,又追上一句:“清雨师妹,如今清阳师弟的修仙前途如何全系于你的一念之间。”

段清雨心道:“罢了,罢了!为了清阳,我就委屈一辈子吧!”于是她抬起头,硬挤出一丝笑容:“匡师兄如此热情让我不胜感激,如果清阳他能因此而受到赤日宗的恩惠,除了以身相许之外,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报答匡师兄的厚恩。”

“哼,还算你识相。”匡文衡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欣喜异常的模样:“清雨师妹,这么说,你答应了?太好了,清雨师妹,我……”他说着竟然来拉段清雨的手。

段清雨眉头一皱,连忙躲开:“匡师兄,你也太心急了吧?虽然我决定报答你,可我刚与柴师兄分手不久,实在是没有那份心情立即与你成双成对,能否等我失落的心境恢复了以后再谈此事?”

匡文衡讪讪地笑了笑,悻悻地缩回了手,口中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是我有点儿操之过急了。没关系,等清雨师妹心情转好了,再谈咱俩之事。不过,此事还是要先向你的师父与我父亲禀报一声,也好让两位长辈为你我做个见证。”

“好吧,全凭匡师兄安排。”段清雨答道。

匡文衡大喜过望:“那我们现在就去向你师父禀明此事吧。而后你再随我一同回赤日宗去拜见父亲,也好让他开心开心。”

“师父那边我自己去就行了,冷月宗不方便男子出入。明日一早,我随你启程前往赤日宗。我先回去了。”段清雨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叹波亭。

“哎,清雨师妹!”匡文衡喊了一声,可段清雨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哼哼,早晚是我的人,还装什么?父亲料的不错,她果然心疼弟弟,这样一来,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得馨香满怀,痛快,痛快!哈哈!”匡文衡心情大好,在叹波亭中慢慢品茶观景,惬意地消磨着时光。

第四十九章 水能覆舟

通往赤日宗的山道上,匡文衡与段清雨正在缓步而行。

“清雨师妹,等你到了空冥期,我们就可以结成道侣了,到时还能修炼赤日宗与冷月宗特有的合击剑法《炽雪剑籍》。等双修之后,你就可以一直留在赤日宗了,到时还能经常和清阳师弟聚一聚。”匡文衡道。

段清雨默不作声。从冷月宗一路至此,她就没说过几句话,匡文衡甚感气闷。

其实段清雨根本就没有在意匡文衡在说些什么。她已经是第四次踏上金乌山了,凝视着脚下的山路,脑中回想着以往每次与柴墨空依偎而行的幸福。可惜现在物是人非,陪伴在身边的人也已经换做令人厌恶的匡文衡。从前每次她都嫌山路太短,未觉就到,可这次却感觉长路漫漫,甚是难熬。

终于,两人来到了赤日宗山门之前。路旁有一块约两丈高的青色巨石,巨石表面满是沟壑,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插在巨石顶端。这正是赤日宗的象征之一无名剑与青刚岩。无名剑,顾名思义,剑本无名。此剑乃是赤日宗的创派祖师赤阳剑仙路怀焰在年少修行时使用过的凡品剑。赤阳剑仙的师尊明武剑仙在指点刚开始修仙的路怀焰时曾经说过,剑意因用剑者的境界与心态而有强弱之分。对于用剑的强者来说,剑本身乃是辅助物品,剑的品级高固然大有益处,但是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在于强者本身。比如,即使是绝世仙剑,让一个不会使剑的人来用,也发挥不出其真正的威力。如果换成是剑仙,就算给他一根树枝,他也能使出威猛的剑招。当时,明武剑仙立于青刚岩上,提起无名剑,轻轻向下一顿,那感觉就好像在切豆腐一样,无名剑深深地没入了青刚岩之中。

年幼的路怀焰大吃一惊,那青刚岩可是硬度极高,连仙剑都不能轻易地斩裂它,可明武剑仙竟然如此轻松地将一柄凡品剑插了进去,这是何等凛冽的剑意。明武剑仙笑道:“你现在先试试把无名剑拔出来。一天拔不出就两天,两天拔不出就三天,什么时候你把它拔出来了,再来找我。”

于是,路怀焰开始了漫长的拔剑出岩的尝试,无名剑插得太牢、太深,任凭他使尽全身力气,依然纹丝不动。之后的每一天,路怀焰都在拔剑中度过,不分严寒酷暑,不管雨雪风霜。终于,一年后,无名剑逐渐松动。两年后,路怀焰才将它彻底拔出了青刚岩。

明武剑仙满意地点头:“既然你已经将剑拔了出来,这一阶段的修行就结束了。下一阶段,你要尝试将无名剑刺入青刚岩,何时能像我一样轻松,才能称得上是小有所成。”

路怀焰又开始了更加漫长的刺剑入岩的尝试,他也不知道刺断了多少柄剑,每当剑断裂时,明武剑仙都会再给路怀焰一柄一模一样的凡品剑,这些凡品剑通通都没有名字,所以也通通叫做“无名剑”。最终,路怀焰在刺断了不计其数的无名剑之后,才像明武剑仙一样轻松地将剑插入了青刚岩。

后来,路怀焰修仙有成,号称赤阳剑仙,并且开创赤日宗一脉。因为怀念年幼时的修炼历程,路怀焰将青刚岩连同无名剑一起挪到了金乌山,放在宗门前的空地上,用来告诫后世子弟没有非凡的毅力,必将一事无成。岁月流逝,无名剑早已锈迹斑斑,可它所代表的那份剑意,却显得愈加辉煌。

青刚岩与无名剑的故事,段清雨也曾听弟弟说过。“想那赤阳剑仙,真乃一等一的豪杰,没想到后世子弟却出了这么个龌蹉之人,真是给赤阳祖师抹黑。”段清雨心道。

守门弟子恭敬地作揖:“见过匡师兄。”

“嗯。”匡文衡随意地应了一声,然后对段清雨说,“先随我去见父亲吧,清雨师……嗨,以后我干脆直接叫你清雨吧,好吗?”

段清雨看都不看匡文衡一眼:“随匡师兄之意。”说罢大步向宗门内走去。经过大门时,守门弟子偷偷瞥了一眼段清雨,心中纳闷:“这不是前些日子同柴墨空与段清阳一起来的女子吗?怎么又和匡文衡在一起了?”

匡文衡心中很是烦躁。段清雨如果将来也一直这么对他冷言冷语的,他可受不了。“看来,还是要用点儿手段,才能让她对我服服帖帖的……”心中暗暗盘算着,匡文衡赶紧追了上去。可悲的匡文衡,竟然从未想过用真情实意来换得一名女子的倾心。

匡文衡领着段清雨,向匡狄风的住处走去。匡狄风住在蹑云峰,处于金乌山比较靠里的位置,因此两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碍于匡文衡的身份,每个人都是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匆匆离去。

到了房前,匡文衡敲敲门:“父亲,我回来了。”

匡狄风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进来吧。”

“父亲,我把清雨带来了。”匡文衡一进门就向父亲介绍,“清雨,这是我父亲,也就是赤日宗的大长老,你应该见过吧。”

“晚辈段清雨,拜见匡长老。”段清雨行礼道。

匡狄风那对三角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段清雨,露出一丝笑容:“好,好。上次你们偶遇,文衡对你一见钟情,始终念念不忘。可惜你将信函交于我时,我不曾看得仔细。今日再瞧,果然清秀脱俗。嗯,文衡,你的眼光不错!”

匡狄风是想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长

辈的样子,可惜,段清雨早就知道他的心肠有多恶毒。“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一点儿都不假。”段清雨心中暗道。

出于礼数,段清雨还是强装笑颜:“匡长老您过奖了。”

“唔,这样看来,你应该是答应与文衡一起双修了。既然如此,作为你未来的公公,我可不能小气了。”匡狄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清雨,这里有一颗涟霜丹,对修炼至阴属性剑籍的修仙者大有好处,相信即便是冷月宗,也没有多少颗可以分发给弟子吧?这还是当年你们颜宗主赠与我的,现在就给你服用吧。”

“匡长老,既然涟霜丹如此贵重,清雨又如何敢要呢?您还是收起来吧,晚辈谢过您的好意。”段清雨对这些根本不在乎,她也不想欠下匡氏父子的恩情。

匡文衡在一旁劝道:“清雨,爹他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再说我们赤日宗的人留着这颗冷丹也没有其他用处啊。”

“文衡说得没错,这颗涟霜丹在我这儿已经放了很多年了。当初颜宗主赠丹于我时就说,这颗丹药是为我将来的儿媳准备的。既然你要与文衡结成道侣,这颗丹自然应该给你。莫要再推辞了,拿着。”匡狄风道。

段清雨心中极不情愿,但倘若一味的拒绝,又担心惹恼了匡狄风。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大喊:“不能收!”

段清雨心头一震,这是弟弟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是段清阳正气喘吁吁地扶着房门。

“清阳……”段清雨赶紧过去扶住了他。

“姐姐,你可不能收啊,你怎么能与匡文衡双修呢?”段清阳急切地说道。刚才匡文衡与段清雨在宗门内行走之时,有认得段清雨的弟子赶紧通知了段清阳。段清阳听说之后立即向蹑云峰狂奔而来,刚到门口就听见匡狄风说要将丹药送给儿媳,所以才急得大喊了一声。

“段清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匡狄风厉声喝斥。

“匡长老,方才我是同姐姐说话,没有冲你大呼小叫。”段清阳分辩道。

“住口!我父亲与你姐姐谈话,你过来插什么嘴?再说清雨已经亲口答应做我的道侣,你凭什么不让她收下丹药?”匡文衡也训起他来。

段清阳没有理睬匡氏父子,而是惊讶地望着搀扶自己的姐姐:“姐姐,你真的答应与他双修了?你疯啦?”

段清雨轻声说:“清阳,我是答应他了,你别管那么多,赶紧向匡长老认个错。”

“我凭什么向他认错?他们父子都是一丘之貉,强横霸道!要不是他们,柴师兄怎么会与你分手呢?你怎么会答应嫁给这种卑鄙小人!”段清阳越说越气,满脸通红。

“段清阳!你再对我不敬就休怪我不客气!你可知道宗门弟子以下犯上乃是重罪!你要是好生认错,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还能饶过你这一回,不然的话,哼……”匡狄风恶狠狠地警告他。

“清阳你住嘴!你再对匡长老无礼,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弟!”段清雨口中训斥,心中却焦急万分地想:“清阳啊清阳,姐姐这么委屈自己还不是为了你,你可别自己引火烧身啊!”想着,段清雨搀扶着段清阳的手在他背后狠狠地掐了一把。

段清阳被姐姐这么一掐,顿时冷静了许多,想到自己冲动的行为很可能为姐姐和自己带来危害,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他面前的是谁?那可是赤日宗专横的大长老!他要想对自己不利,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匡长老,弟子刚才一时糊涂,多有冒犯,还请您原谅。”段清阳不得不极力压制住火气。

“段清阳,既然你认错了,我就放过你这一回。如若再犯,严惩不贷!给我出去!”匡狄风一甩袖子。

段清雨连声称谢,赶紧拉着气忿忿的段清阳走出了房间。

“你怎么这么鲁莽?你不知道得罪了他是什么下场吗?”段清雨将弟弟拽到路边,小声地埋怨道。

段清阳一脸委屈:“姐姐,那还不是因为你?你怎么搞的,怎么会答应嫁给匡文衡那种人?难道因为柴师兄和你分手,你就自暴自弃了?”

“嘘,你小声点儿!我答应不答应他是我自己的事,你休要管我。你只要安心修炼就行,姐姐自有分寸。好了,你走吧,我该进去了。”段清雨说完将弟弟推开,转身就走,段清阳呆立片刻,长叹一声,沮丧地离开了。

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段清阳暗暗思量着:“难道他们给了姐姐什么好处,姐姐才答应的?不对啊,姐姐不是贪婪的人,再说终身的幸福哪能用东西来替代?那么,难道是姐姐真的看上匡文衡了?不对不对,这更加不可能,整件事都是匡文衡在背地里搞鬼,姐姐怎么会喜欢上他呢?莫非,他们是强行把姐姐掳来的?可刚才的情形一点都看不出来用强的迹象啊,姐姐也一直那样镇定……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通啊!”

段清阳百思不得其解,一路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住处。柴墨空正好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段清阳,也不说话,低着头侧身避开。自那日从叹波亭回来之后,段清阳没有和柴墨空说过一句话。柴墨空知道他在恼恨自己,可为了自己的修仙前途,只能对不起段清雨了。

看见柴墨空,段清阳忍不住说

:“师兄,姐姐她答应与匡文衡双修了……”

柴墨空心中不由得一痛,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是么?那我该恭喜她了。”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段清阳听柴墨空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狠狠一拳揍在柴墨空脸上,将他砸了个趔趄。

柴墨空站住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地看了段清阳一眼,绕过他,走了。

段清阳喘着粗气,双拳攥得紧紧的。“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心想。

段清雨回到房间之后没有再推辞,收下了那颗涟霜丹。匡文衡很高兴,热情地领着段清雨在宗内参观。段清雨以前进赤日宗的次数不多,而且大多时间都在静谧之处与柴墨空互诉衷肠,对宗内的环境不甚了解。金乌山主峰共有三十余座,十位长老各居一座,曦和殿占去一座,其余主峰以及大小山峰都空着。

单单逛完了蹑云峰,夜幕就已经降临了。段清雨原本想下山寻一客栈休憩,可匡文衡却极力挽留。赤日宗与冷月宗双修的道侣很多,因此赤日宗内专门辟有一地供冷月宗的女弟子居住,段清雨在那里留宿倒也方便。

无巧不成书,匡文衡在送段清雨去休息时,正巧遇见了准备返回住处的柴墨空。

柴墨空一看见段清雨就呆呆地立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段清雨感到一阵心痛,忍住不去看他,匆匆而过。匡文衡就在身边,段清雨不想再给柴墨空带来麻烦。柴墨空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直到匡文衡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柴墨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推开房门,倒在了床上。“修仙,修仙,如此心痛,修成仙又如何?唉……”柴墨空喃喃自语。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段清雨就准备离开赤日宗了。匡文衡相留道:“清雨,你何必这么急着走呢?我还没有带你逛遍赤日宗呢。呐,我差人送封信与你师父,你多留几日无妨。”

段清雨挤出一丝笑容:“匡师兄,不消如此麻烦,我先回去,今后我们来日方长。”

“那我送你回宗吧,两宗之间路途遥远,你独自一人回去我不放心。”匡文衡再次提议。

段清雨依然婉拒:“无须劳烦匡师兄。凭我这身冷月宗的长袍,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另外,清雨想独自一人静一静,一路观景,心情也许会好很多。”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就让我送你到山下吧。”匡文衡道。

“有劳匡师兄。”段清雨点头致谢,走出了赤日宗的大门。

“又是一个阴霾的天气,看来又要下雨了。”段清雨走在金乌山道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想道。

果然,走至山脚处,天上就飘起了零星小雨。段清雨打算在此与匡文衡作别,可匡文衡执意要再送段清雨一程。段清雨拗不过他,只得继续由他陪着前行。又送了十余里路,两人面前是一片密林,段清雨道:“匡师兄,还是请回吧,送到这里足够了,剩下的路我御剑飞回去。”

匡文衡面露不舍:“清雨,路上小心。过些时日,我会去冷月宗看你。等你修炼至空冥境界,我就向父亲和令师禀明,与你正式双修,到时将你接到赤日宗来,便可解我相思之苦。”

段清雨听着匡文衡的情话,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忽然想起之前匡文衡的承诺,连忙道:“匡师兄,既然我已经答应与你双修,你可切莫忘记在叹波亭时与我的约定啊。”

“呵呵,这个啊,好说,好说。不就是《誉阳剑籍》和烈阳丹吗?回去后我就将那两样物品送给清阳师弟,你大可放心。”匡文衡笑道。

段清雨点点头,转过身刚准备御剑。只听两人身后传来段清阳的声音:“我说姐姐怎么可能愿意与你双修,原来你用这等卑鄙手段!”

“清阳!你怎么在这儿?”段清雨惊而回身。

段清阳走到姐姐身边,冷眼看着匡文衡,大声道:“我就一直纳闷,姐姐为何会答应你这种人,现在我才明白。哼,姐姐,清阳虽然没多大修仙才能,可也不需要你用自己的幸福来交换那些东西,什么狗屁剑籍、丹药,我压根就不在乎!”

“清阳,住嘴!你胡说些什么!”段清雨急了,清阳一向单纯,直来直去,哪里晓得匡文衡肚子里那些弯弯绕。

匡文衡冷哼一声:“你不在乎,可你姐姐在乎。我没有强迫她与我双修,是她自己答应的。”

段清阳侧过身对段清雨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没有那些东西,清阳照样也能修炼有成!”此时他还是没理解段清雨的用意。

没等段清雨回答,匡文衡就在一旁冷笑:“我说你是太单纯呢,还是太愚蠢?我提醒你一下吧,你是我赤日宗的弟子,有些事可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有能力助你飞黄腾达,我就有能力让你万劫不复。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匡文衡的话说得很清楚了,段清阳身躯一震,一下子就想通了一切,也彻底明白了姐姐的委屈之处。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自己偏偏是赤日宗的弟子呢?

第五十章 苍天何在

段清阳看着匡文衡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仿佛就在嘲笑自己:“怎么样?不敢再说了吧?”再看看身旁的姐姐,担心、焦急、委屈的神情写满了她清秀的脸庞,他怒从心头起,大吼:“匡文衡,你以为父亲是大长老,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赤日宗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一定要禀明宗主,好好地惩治你这种奸恶之徒!”

匡文衡把脸一沉:“段清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三番五次搅局,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岂能饶你?你别以为搬出宗主来压我我就害怕了,要害你,我还用不着大张旗鼓。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否则的话,到时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匡文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叶晓芸?你说,如果这次的事被朱宗主知道了,他会怎么做?”段清阳忽然慢悠悠地说道。

“叶晓芸?”焦急万分的段清雨也疑惑地望着弟弟。

叶晓芸,原本是腾龙郡一个修仙小宗派的弟子,生得颇为俊俏,心地善良,性格温柔,虽然修仙根骨一般,可是却心志坚毅,刻苦勤勉。

有一日,叶晓芸路过金乌山下,正巧遇上了外出而归的匡文衡。匡文衡见到这般俊俏的女子,垂涎不已,立即上前搭话。叶晓芸认得赤日宗弟子的装束,自然对匡文衡有问必答,恭敬有加。

匡文衡在得知叶晓芸出身小宗派后,就热情地邀请叶晓芸上山观赏,叶晓芸实在拗不过,只得随他上山。哪知匡文衡将叶晓芸带至住处,在茶中放了迷药,叶晓芸未到元婴境界,很快就被迷得不省人事。匡文衡趁机对叶晓芸行了禽兽之事。

叶晓芸清醒之后,明白自己的清白已经被匡文衡玷污,失声痛哭,悲痛欲绝。匡文衡连哄带骗,说自己对她一见钟情,以后一定会与她双修云云。叶晓芸对他的话虽然将信将疑,可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后悔也没有用。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宗门,闭门不出。

匡文衡只将此事告诉了匡狄风,结果遭到他一顿训斥。按匡狄风的意思,反正叶晓芸也没有什么背景,应该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才是。

可怜的叶晓芸天天将自己关在房内,不管谁来问都不说话。直到师父劝慰了三天,叶晓芸才抽泣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叶晓芸的师父勃然大怒,但又无可奈何,赤日宗不是他们这等小宗派可以惹得起的。师父安慰着叶晓芸,赤日宗的弟子既然做出了承诺,应该会遵守。其实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个希望太渺茫了。

叶晓芸心受重创,影响了修仙进度。干等五年之后,匡文衡的许诺依然没有兑现。叶晓芸的修为也毫无提升。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万念俱灰的叶晓芸用剑划破了自己的喉咙,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叶晓芸的师父悲痛万分,再也忍不住了,打算去赤日宗讨个说法。为避免连累自己的宗门,她毅然决然地宣布退出宗派,以后再无瓜葛。

她不顾赤日宗守门弟子的阻拦,直接闯进曦和殿,当时赤日宗诸位长老与宗主朱鸿烈都在。她破口大骂匡文衡丧尽天良,在场的匡狄风尴尬无比。朱鸿烈将匡文衡唤来当场对质,但匡文衡一口咬定是叶晓芸贪图赤日宗的高超功法,故意勾引他以成双修好事,气得叶晓芸的师父差点咬碎满口玉牙。

朱鸿烈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也对匡文衡行奸作恶的品性有所耳闻,但碍于匡狄风的面子,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太过严苛。于是,朱鸿烈狠狠地训斥了匡文衡,并惩罚他闭门思过五年。另一方面,他好言劝慰着叶晓芸的师父,并承诺赠予叶晓芸的宗派良品仙剑十柄,上品丹药一百颗,这才将她送下了山。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将会对赤日宗的名声产生极度恶劣的影响,因此朱鸿烈警告匡文衡,倘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定斩不饶。

从那以后,匡文衡表面上收敛了许多,但一肚子坏水全都转向背地里,做得比原来愈发变本加厉。匡文衡还听从了父亲的“教诲”,做事斩草除根、不留痕迹,以绝后患。

叶晓芸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段清阳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当着匡文衡的面言简意赅地说与段清雨知晓。

匡文衡先是惊讶,后是尴尬,段清阳这是当面揭短。看见段清雨投来鄙夷的目光,匡文衡终于恼羞成怒,大骂道:“你这臭小子!竟敢在清雨面前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我今天绝对饶不了你!”说罢,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同时抽出背上仙剑,顺势要斩。

段清雨连忙把段清阳拉到身后:“匡师兄,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我弟弟的!”

匡文衡冷笑一声:“我没为难你弟弟,是他惹我在先,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他一掌推开段清雨,又举剑攻向段清阳。段清阳也抽出仙剑勉强抵挡着,可是没有办法,两人的境界实在差太多了。

匡文衡的剑招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转瞬之间,不过数招就挑飞了段清阳的仙剑,将他击倒在地。段清雨举剑来救,却被匡文衡一脚踹开。“哼哼,去死吧!”匡文衡用最大力气,将仙剑捅入了段清阳的胸腔,前胸后背扎了个通透,鲜血狂飙。

“清阳!”刚爬起身来的段清雨撕心裂肺地呼喊。

“姐……姐……”段清阳口吐鲜血,看着身侧不远处的段清雨,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哧”的一声,匡文衡狠狠地拔出了仙剑,段清阳的胸口和后背迸射出大量血迹,仰倒在地上。望着昏暗的天空,段清阳真想大吼一

声:“苍天无眼!”可是他痛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死了也好,这样姐姐就不必嫁给他了……”这是段清阳在意识模糊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清阳……”段清雨又是一声悲呼,扑了过去。段清阳渐渐没有了呼吸。段清雨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同胞弟弟,就在自己的眼前一点点失去了生气。

匡文衡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鲜血不停地从垂下的剑身上滴落,饮了血的仙剑,散发出的光芒似乎都充斥着一抹诡异的红色。

段清雨哭得近乎昏厥,指着匡文衡,泣不成声地道:“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了清阳,我,我不会……不会放过……”

“不会放过我,是不是?哼,想不到段清阳还能打听到我和叶晓芸的事。不过,他已经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吗?不如,就让我送你下去和你的好弟弟相聚吧?”匡文衡狞笑着走了过来。

带着血迹的剑,轻轻搁在了段清雨的脖颈上。段清雨停止了抽泣,冷冷地望着匡文衡,一字一顿地道:“你这种人,老天不会让你活长久的。”

匡文衡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天?老天他只管刮风下雨,如何能管到我?你倒是让老天来帮你啊!”说话的同时,他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仙剑在段清雨白皙的皮肤上轻轻划出了一道血痕。

段清雨纹丝不动,依然冷眼凝视着匡文衡。匡文衡突然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可惜,这么娇艳的花朵就要凋谢在我的手上了。段清雨,如果不是你弟弟胡搅蛮缠,如果你一开始就能乖乖顺从于我,结果会比现在好许多。”

段清雨没有说话,低下头温柔地抚摸段清阳的脸庞,轻轻扶起他的上身,揽在自己怀中。此时,零星的小雨忽然大了起来,并且有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眨眼之间就变成了滂沱大雨,将三人淋了个透湿。

雨点随风拍打在脸上,隐隐作痛。段清雨突然回想起小时候娘亲说过的话:“雨儿,你的生日是清明节,你出生的那会儿,天上正下着雨,你爹爹就给你起名叫‘清雨’。过了一会,你弟弟出世时,雨天已经转晴了,所以啊,你弟弟名叫‘清阳’。”

“好了,看够了吧?现在我就送你上路!”匡文衡慢悠悠地说道。对他来说,段清雨这样的漂亮女子以后还有机会再找,况且当着面杀了人家的弟弟,不灭口以绝后患的话不是他的作风。

“段清雨,雨中来,雨中去……呵呵……”段清雨自嘲地笑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小声呢喃,“清阳慢些走,姐姐来陪你了……”

匡文衡提剑猛刺,剑峰眼看着就要触到段清雨的喉咙。

“住手!”只听林中传来一声怒喝,一颗石子电光火石飞来,砸在匡文衡的剑上,“叮”的一声,石子的力道大得出奇,竟然将仙剑击飞了。

“有高人!”匡文衡惊出一身冷汗。他的反应极快,狠命一脚踢向刚睁开眼睛的段清雨,段清雨闷哼一声,倒飞开去,撞断了一棵树后掉落下来,大吐几口鲜血,昏了过去。匡文衡踢飞了段清雨后,立刻向着石子飞来的反方向逃窜,施展身法,暗念口诀,等跑到飞落的仙剑旁边时直接抄起来御剑而起,弹指之间就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树林中闪出一道人影,她身穿冷月宗的蓝色长袍,径直冲向了段清雨。此人正是段清雨的师父尹絮瑶。自从段清雨前几日动身前来赤日宗后,尹絮瑶一直放心不下,最终还是忍不住下了山,独自一人来到了赤日宗。不想守门弟子却说匡文衡已经护送段清雨下了山,于是尹絮瑶一路追赶而来,终于在这片树林间的小路上发现了两人的行踪,正巧赶上匡文衡要下毒手的那一刻,她情急之间随意摸起地上的石子砸了过去。可是匡文衡的反应实在是太迅速了,从石子的力道上立即判断出自己不是对手,马上踢人逃命。那一脚极为狠毒,恐怕段清雨已经凶多吉少。

抱着一丝希望,尹絮瑶跑到了段清雨身边,扶起奄奄一息的她,探了探鼻息,幸好,还有气。尹絮瑶连忙给段清雨疗伤。可一运功,尹絮瑶惊呆了,自己的灵力根本输不进去。再仔细查探段清雨身上的伤处,暗道糟糕,匡文衡那一脚正好踹在段清雨的丹田上。段清雨之前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救,更没有想到匡文衡会踢自己一脚,所以压根没来得及护住丹田。那重重的一脚,把她的丹田毁了。此外,段清雨倒飞撞树,没有了灵力的经脉也被震断了七七八八。

尹絮瑶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地面上的尸体,心道:“这不成了废人了吗?清雨清醒之后要如何面对?何况她的弟弟还死了……匡文衡啊匡文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尹絮瑶将段清雨翻身背在背上,御剑而起,向着赤日宗疾飞而去,而段清阳的尸体则依然躺在血水交杂的地面上,任由倾盆的大雨不停地冲刷着。

来到赤日宗门口,尹絮瑶只对守门弟子喊了一声“救人”就冲了进去,直奔曦和殿。一脚蹬开曦和殿的大门,把殿里的人吓了一跳。

“尹长老,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何去而复返?这名女子是?”朱鸿烈吃惊地问道。

“这是我徒弟段清雨,现在身负重伤,丹田已毁,经脉尽断,需要赶紧医治,其余一会儿再说!”尹絮瑶焦急万分。

“尹长老莫急,我这里有救命的丹药。”朱鸿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红色的丹药,塞入了段清雨口中。“化莹丹入口即化,很快就

能恢复部分伤势,”朱鸿烈道,“不过她的丹田与经脉就……不知是何人伤了令徒,下手竟如此狠毒?”

“这就要问问匡长老的乖儿子了!”尹絮瑶冷眼瞅着一旁的匡狄风。

在场的长老们都齐齐把视线都转向了匡狄风。匡狄风方才一见到段清雨就暗暗担心是不是匡文衡下的重手,原来果真是他。不过匡狄风猜不到一心想和段清雨双修的儿子为何要将她伤成这样。

“尹长老,我儿文衡为何要伤段清雨?他二人今天刚向我禀明过,以后要结成道侣双修来着,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匡狄风面不改色。

“误会?哼哼,山下十里之外的仙踪林,我赶到那的时候匡文衡正要用剑刺杀清雨,被我一颗石子击飞仙剑,他逃走时还不忘飞起一脚踢在清雨的身上,险些害了我徒儿的性命。清雨的弟弟,也就是你赤日宗的弟子段清阳,他的尸首还躺在仙踪林呢,这能有什么误会?”尹絮瑶几乎是吼出了这段话。

“段清阳死了?”匡狄风显得十分吃惊,其实他已经大略猜到了,想必是段清阳为了姐姐的事与匡文衡起了冲突,匡文衡杀了他之后又想杀段清雨灭口,结果却被尹絮瑶救下。

“尹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已经死了一名赤日宗的弟子,朱鸿烈感觉事情严重了。

“既然匡文衡想杀害我徒儿,我就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那一日,我差小徒清雨送信给朱宗主,后来……”尹絮瑶从头说起,一直说到前几日段清雨离开冷月宗,还把匡狄风写的信都拿了出来,言语中夹杂着对匡狄风、匡文衡父子卑劣手段的鄙视与厌恶,说得匡狄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如果没有匡文衡杀人这件事,匡狄风大可抵赖尹絮瑶所说尽皆毫无凭据,但现在清雨、清阳姐弟俩一死一伤,怎么抵赖都是与匡文衡脱不了干系的。

“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要等清雨清醒后才知道了。”尹絮瑶道。

“好,尹长老你放心,等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先派人去仙踪林寻得段清阳的尸体,再去把匡文衡抓回来。”朱鸿烈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上次叶晓芸的事件之后,他以为匡文衡有所收敛,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虽说威逼柴墨空、要挟段清雨的事都是尹絮瑶的推测,可朱鸿烈估计这些事十有**都是真的。

这时,椅子上的段清雨忽而咳了起来,慢慢睁开了双眼。朱鸿烈上前号脉诊视了一番,化莹丹的药效果然强大,段清雨的命算是救回来了,剩下的只要调养些时日即可恢复。

“清雨,你感觉怎么样?”尹絮瑶担心地问道。

“师父……您怎么来了?”段清雨知道在紧要关头是师父救了自己。

“为师担心你,才来赤日宗找你。所幸,及时救了你的命。”

“师父,您要是早些来,清阳就不会死了……”段清雨两行泪潸潸而下,“啊!我、我的丹田!”段清雨突然发觉,自己的丹田已毁,经脉也大多断裂,体内没有一丝灵力。

“别担心,师父与朱宗主还有各位长老都在这里,我们会想办法的。”尹絮瑶安慰着段清雨,将目光投向了朱鸿烈,其实她心中没底,只能寄希望于赤日宗了。

朱鸿烈皱起眉头:“段清雨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我们也是毫无办法的。不过,我可以传讯给本宗的一位大乘境界高手,让他来试一试。如果他也没办法,那……”他没忍心说下去。

“好!那我就陪清雨在赤日宗等着。”尹絮瑶道。她觉得,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段清雨这些日子以来连续遭到失恋、逼婚、丧弟之痛,若是丹田再治不好,尹絮瑶担心她承受不了。

朱鸿烈当天就通过灵息玉传讯给宗内一位大乘期的高手,高手回讯三日之内回宗。在这三天里,朱鸿烈派出整整三十名洞虚境界的弟子下山寻找匡文衡。可直到大乘期高手回宗,也没有发现匡文衡的下落。

没想到赤日宗的这位大乘境界高手竟然是一名温和儒雅的青年。他面带淡淡地微笑,光看外表很难将他与“大乘”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当然,修仙高手本来就是看不出年龄的。

详细诊视过段清雨的丹田与经脉之后,青年摇了摇头,叹道:“伤得太重,十损七八,我也无能为力。”

“景前辈,果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朱鸿烈虽然须发皆白,但论辈分,比这青年可是差得远了。

青年沉吟片刻,而后说:“普天之下,说不定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修复她的丹田与经脉,可是我对丹药这方面涉猎不深,赤日宗所藏书籍我大多读过,其中并没有关于修复受损丹田的记载。现在只能多方打听,说不定能打探到某种可以医治丹田的灵药的消息。”其实青年说的这些都是安慰话,连堂堂七大宗之首的赤日宗所珍藏的典籍中都没有相关记载,那其他宗派也未必能有,更何况能修复丹田的丹药,那是何等的奇效!即便真有这种丹药,也必定十分稀有,能不能得到还是未知。

段清雨已经心灰意冷,轻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各位前辈,不必再为晚辈劳心了。晚辈区区一名修仙弟子,何德何能让前辈们为我耗费时间与精力。丹田已毁,修仙无望,我还是做回一名普通人吧。”

短短数日,连遭打击,段清雨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与爱人决裂,失去了弟弟,再无法修仙……段清雨好想问一声:“苍天何在?”

第五十一章 医与不医

听了段清雨的遭遇,李原啸等人都嗟叹不已。

“那后来呢?你怎么又入了融阳宗?”姚化空问道。

“我自知丹田修复无望,本打算放弃修仙,回故乡昆州去生活,可是师父劝我不要放弃,想接我回冷月宗。只是我已经无法修仙,又如何能做冷月宗的弟子呢?最后朱宗主提出,让我先来融阳宗,这里离赤日宗较近,倘若日后觅得良法,也能尽快帮我医治。融阳宗的前辈们对我不错,今天来客众多恐怕人手不够,所以我也出来帮忙。由于融阳宗与赤日宗一样只收男不收女,为了避免麻烦我才做此男装打扮。”

李原啸问:“那你今后有何打算?融阳宗毕竟不是久留之处。”

段清雨轻叹一口气:“弟弟不在了,我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在这里麻烦别人我也很过意不去,所以准备在万仙大会之后就回昆州去。咳咳……”说着,她又咳嗽了起来。

“好好的姑娘,竟被害得如此之惨。匡长老父子此般行为实在是让人不齿啊。不知后来找到那匡文衡了没有?”余瑞江慨叹道。

“嗯,找到了。朱宗主雷霆震怒,一掌毁了匡文衡的丹田废去了修为,驱逐出了赤日宗,而匡长老也被严厉地警告了一番。”段清雨轻轻地说。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洪阕雷对匡氏父子的行径十分轻蔑。

“段清雨,我虽然认识一个有超高医术的人,但是你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我不敢保证她一定能医好你。而且即便她医好了你,你也必须脱离冷月宗,终身隐居在山谷之中。我问你,你是否愿意去试一试?”李原啸突然严肃地问道。

段清雨面露一丝喜色:“愿意,我愿意。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我本已心若死灰,尘世种种,对我来说并无半点留恋。况且以我如今的状况,已经无法再做冷月宗的弟子。若能修复丹田,终身隐居又有何妨?”

李原啸微笑着摸了摸胡须:“既然如此,那好,你将我们带至住处之后就马上去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啊,这么快?宗主前辈,晚辈的事不必着急,还是等万仙大会结束之后再说吧。”段清雨道。

“呵呵,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李原啸笑着转过身,对余瑞江说,“余长老,这事儿就麻烦你走一遭了。”

余瑞江微微皱了皱眉,摇头苦笑:“一开始我就猜到了,果然没错。普天之下除了此人,还有谁会有如此妙手?宗主有命,我自然会去一趟,只是……要见她,我还真是头疼啊!”

李原啸看到余瑞江窘迫的样子,大笑道:“这是好事,呵呵,我估计清雨姑娘能合她的心意,你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万仙大会你不必担心,这里有我、姚长老还有洪长老三人就够了。”

余瑞江点点头:“此去无忘谷来回也就五、六天的功夫,我会在大会结束前赶回来的。”

“前辈,清雨怎敢劳烦您呢,不如告诉我那位医者的住处,清雨自己过去吧。”段清雨连忙道。

余瑞江笑了:“你有所不知,她可不是什么医者,估计只有我亲自带你去,她才会医你。”

“那可否先让晚辈去冷月宗拜别一下师父?师父待我一直很好,这次为了我的事更是亲自找上了赤日宗,我怕以后再难与她相见了。”

“唉,清雨,你这份孝心难能可贵,只是你丹田的伤势耽搁久了可不行,从你受伤到现在已经延误了不少时间,要知道皮肉之伤好治,经脉之伤难医啊。赤日宗的朱宗主与你师父那,我会跟他们说的。你的修仙之路还很长,以后总有机会再相见的。”李原啸道。

段清雨应了一声,不再多说,带着四人继续往前走去。她心中何尝不着急?听李原啸所说,那个神秘之人有可能医好自己的丹田与经脉,段清雨仿佛觉得漫天黑暗之中隐隐透出了一丝曙光。

“什么?就让我们住这儿?真是岂有此理!”洪阕雷刚一看见融阳宗安排的住处,就忍不住大声嚷嚷了起来。

这里是山边下的一小块碎石地,几间小木屋简陋地支撑在地上,感觉小风一吹就会倒一样。

“哈哈,老洪,你还以为人家会盖几间红墙大瓦房给你住啊?随遇而安,随遇而安呐!”姚化空扛着箱子大笑着走进了一间小屋。李原啸对此也是毫不在乎,微笑着进了另一间木屋。

“可这也实在是太破了吧?摇摇欲坠,何时倒了把我压在里面我都不知道!这融阳宗,仗着赤日宗的气焰,欺人太甚……”洪阕雷嘟囔着走进了屋。

原来是融阳宗主詹正祥觉得太清宗与赤日宗不和,故意安排了这么个破烂住处给李原啸他们。段清雨尴尬不已,她也觉得眼前这几间小木屋实在是配不上太清宗四人的身份,转过身对余瑞江道:“前辈,实在是抱歉,这残风园本是惩戒融阳宗弟子时以供闭门思过的地方……”

“无妨,无妨。修仙之人哪在乎这许多。残风园?无风已残破,有风更残破,这名字倒是贴切啊,呵。清雨你回去收拾衣物,一个时辰之后在火叶山下等我。”

段清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先换回了女装打扮,而后去向詹正祥道了别。詹正祥也乐得有人带段清雨离开,毕竟不是本宗的弟子,还是个姑娘家,住在宗里多有不便。

一个时辰后,火叶山下,余瑞江御剑腾空而起,带着段清雨向东方疾速破空而去。

站在余瑞江的雪飞仙剑上,段清雨轻声地问:“前辈,不知那位高人居于何处?”

余瑞江回答:“她隐居在亢龙郡雾凌山脉的无忘谷中,很少踏足尘世,世间也没几个

人知道她的踪迹。”

“哦。”段清雨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鼓起勇气问道,“前辈,清雨一直有个疑问。前辈们与清雨非亲非故,清雨也不是太清宗的弟子,况且冷月宗与赤日宗都和太清宗不和,前辈们为何要如此热心地帮助清雨?”

余瑞江笑了:“一定要沾亲带故才会去解人危难吗?我认为,修仙之人行事要光明,心胸要广袤,为人要坦荡,如此才能修仙大成。像匡文衡那样心肠歹毒之人,即便修炼成仙也是为祸人间,那样又有何用?何况姑娘如此善良,遭遇又着实让人同情,帮你乃是仗义之事,你无需放在心上。”

段清雨心中感动不已,堂堂太清宗的宗主与长老,竟然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无名的别宗弟子如此费心。

余瑞江继续说:“另外,你有所不知,现在太清宗与赤日、冷月两宗的关系已渐趋缓和,和过去不同了。”

“真的?那太好了。正像前辈所说,修仙之人心胸要广袤,不,其实做普通人心胸也要广袤才好。就好像家父,知足常乐,逆来顺受,随遇而安,才得一生快活,正因如此,邻里乡亲都称他为‘海川公’呢。”段清雨回想起自己好脾气的父亲,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惜,有许多人看不穿啊。”余瑞江望着远方慨叹。

御剑飞行了两日多,才望见了远处宏伟绵延的雾凌山脉。雾凌山脉中群山连绵起伏,山谷山涧不计其数,单是亢龙一郡之中,山谷就不下数百个,而无忘谷就是其中一个。

雪飞剑缓缓下落,段清雨从上面跳了下来,余瑞江收起仙剑插回了背上:“我们到了。”

此处是一个山坳平地,满地都是野草,如今正值绿黄相接的时期。野草中遍生一种小花,有红有绿,虽不鲜艳,但是气味幽香,甚是好闻。

段清雨闭上双眼,长长地吸了一下空气中幽幽的花香,喜不自禁:“前辈,这是什么花?气味芬芳,颜色也挺好看。”

“此花名为无忘花,花分雌雄。红色的是雌株,绿色的则是雄株。因为雌雄两花必定结伴而生,恰似情侣般永不相忘,故名无忘花。”余瑞江淡淡地说。

还有如此奇妙的花?段清雨低头环视,果然,每一株红色的无忘花旁边必定生有一株绿色的无忘花,而且两花花茎稍稍相向弯曲,果真像是一对双宿双栖的眷侣。

“花尚且如此有情,有时人却无情……”段清雨蹲下身来,凝视着面前的一对无忘花,喃喃地自言自语。

“前辈,这个山谷叫做‘无忘谷’,是因为此花而得名的吧?”段清雨仰起头问道。

余瑞江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其实这个山谷原名‘无望谷’,‘望’是‘希望’的‘望’。因为谷中毒物遍地,普通人进去就死,连修仙之人也不敢深入其中,故名‘无望’。后来,有一位精通医术的高人来到此处隐居,她非但不惧各种毒物,还将那些毒物入药、炼丹。正是她,给这种不知名的小花取名‘无忘花’,也正是她将山谷名改为‘无忘谷’。”

“那这位高人叫什么名字?莫非她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此人名为花千雪,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这个名字。相比之下,她的绰号更出名,叫做‘妙毒医仙’。”

“妙毒医仙……清雨也有所耳闻。据说此人医术极高,又善使毒,所以人称‘妙毒医仙’。但是她脾气甚是古怪,虽然号称‘医仙’,但从不治病救人。不过此人已销声匿迹好些年了,原来是隐居在这里。”段清雨道。

“的确如此,不过你有一点说得不对,她名号中的‘毒’字,并非是因为她擅长使毒,而是因为她心肠太硬,屡屡见死不救,人们才送她这么一个称号。”余瑞江微笑着望着山谷深处。

“啊?那这位医仙前辈会不会也不肯医治我……”段清雨有些担心。

“你放心,如果是别人带你来我不敢保,现在是我带你来,她必定会医你。一会儿不论她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下来,切记。”余瑞江嘱咐道。

“是,前辈。”

余瑞江从怀中拿出两颗露凝丹,分与段清雨服下后,一起向山谷深处走去。

无忘谷两边的山很高,山谷又窄又深,而且曲里拐弯,即使是白天,谷中的光线也很不好,而且湿气很大,越往里走就越有阴森森的感觉。正是这样阴冷的环境,孕育出了许多毒物。谷中各种毒草、毒花、毒树丛生,毒蛇、毒虫等也不计其数。段清雨只见过几种,有许多色彩斑斓的毒虫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如果不是余瑞江不断地散发灵气震荡驱赶沿途的毒物,估计段清雨寸步难行。

“这么多毒物,看着都人。余前辈,方才我们为什么不御剑飞进来呢?”段清雨问。

“拜访她自然要遵守她的规矩,无忘谷中是不能御剑飞行的。如果违反了规矩,她绝对不会医你。”

段清雨吐了吐舌头,暗暗地想:“这么古怪的脾气,八成是个年长之人……不知余前辈与她有何交情,这么肯定她会医我……”

天色越来越暗,大约深入谷中一个时辰左右,两人才隐约看见远处有一间茅屋。

“到了。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论她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余瑞江再次叮嘱。

走到近处,段清雨端量了一下那间茅屋,因为潮湿的关系,房檐的茅草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房门紧紧闭着,只有一盏小窗,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千雪!余瑞江求见!”余瑞江大声喊道,在谷中响起一阵回声。

片刻之后

,茅屋之中响起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余瑞江?你来找我做什么?如果是找我医人,那你就请回吧!”

余瑞江道:“千雪,我这次来的确是想让你医治一下这位姑娘,你且开门相见。”

“姑娘?你带来的姑娘,我死都不医!”沙哑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段清雨心中奇怪得很,进谷之前余瑞江还说,只要是他带来的人,妙毒医仙肯定会医呢。

余瑞江显得有些尴尬:“千雪你别误会,这位姑娘乃是冷月宗的一名小弟子,因遭遇不幸,我等甚是同情,与李宗主商议过后,才让我带她来你这里。”

“冷月宗的弟子?你堂堂太清宗的长老什么时候管起冷月宗弟子的闲事来了?”沙哑的声音问。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待日后再详细告知与你,你先出来吧。”

沙哑的声音不再答话,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黑衫、带着黑纱斗笠的人走了出来,根本看不清长相,只能从身材上看出她是一名女子。

“余瑞江,我有‘十医十不医’的规矩,你还记得吗?”女子开口道。

“怎会不记得?你医女不医男,医少不医老,医美不医丑,医富不医穷,医瘦不医胖,医伤不医病,医轻不医重,医凡不医仙,医双不医单,医顺不医逆。旦有一处不符,见死不医。”余瑞江一口气说完。

段清雨心中叹道:“我的天呐,这么多规矩,当中有几个我都没听明白,这个妙毒医仙的脾气果然古怪!”

“不错,你还记得。单是看‘医凡不医仙’这条,她就不符合,你们走吧。”说罢,这女子转身就要走回茅屋之中。

余瑞江连忙叫住她:“千雪,且慢。这个姑娘完全符合你所有的条件。”

花千雪转过身,饶有兴致地道:“哦?那你且说说看,她怎么符合我的条件了?”

“第一条,医女不医男。她是位姑娘,这个不必说了。

第二条,医少不医老。她很年轻,这个也不必说。

第三条,医美不医丑。审美的标准在你,你看她的长相,丑吗?”余瑞江问。

花千雪转向段清雨,许久未动。段清雨仿佛感觉到,从那斗笠的黑纱之中隐约射来两道锐利的目光。

端详了片刻,花千雪点头道:“她的长相倒是清秀俊俏。你接着说。”

“第四条,医富不医穷,她家原本乃是飞龙郡昆州城的一户富裕人家。虽然如今已经变卖了家产,但她毕竟曾经是富家千金,这也算符合你的条件吧?”余瑞江道。

“哼,开什么玩笑?以前再富又如何,我医富为的是钱,她都变卖了家产能有多少钱给我?我不医!”花千雪冷声道。

“千雪,我且问你,你要钱财究竟有何用处?”

“自然是购买药材所需,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花钱的吗?”

余瑞江点点头:“这就对了,这一届的万仙大会已经开始了,我太清宗换得的药材,送你一份又何妨?届时任你挑选,权当你医治这位姑娘的报酬,如何?”

花千雪的口气带着惊喜:“此话当真?任我挑选?我对药材的需求可是大量的,你能做主?”

余瑞江微微皱眉:“如果不超过药材总量的十分之一,我还是能做主的。你要是还不满意,我亲自炼丹补上!”

“呵呵,十分之一的药材加上你炼的丹,自然足够了。好吧,这个条件也算满足了。”花千雪似乎很满意。

“那我继续说。

第五条,医瘦不医胖,这位姑娘体态偏瘦,自然符合规矩。

第六条,医伤不医病,她是受了伤,并非得了什么病,这点也符合。

第七条,医轻不医重,虽然她开始受伤很重,但是现在伤已经好了大半,只需调养些时日即可痊愈。”

说到这,花千雪打断余瑞江:“那你还找我医什么?”

余瑞江笑道:“你别急,伤虽然快好了,但她的丹田与经脉已经受损,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她医治丹田与经脉的。规矩是‘医轻不医重’,是指受伤的程度,她既然皮肉之伤近乎痊愈,应该也算符合要求吧?”

“哼,咬文嚼字地钻空子。我倒要看看,下面第八条规矩你怎么说得过去!”花千雪既然这么说,就等于同意了余瑞江对于第七条规矩的说法。

“第八条,医凡不医仙,是指只医凡人,不医修仙者,对吧?这位姑娘丹田与经脉已几近残毁,根本无法贮存或是运行灵力,她现在根本与普通人无异,而且因为不能再修仙,她已经脱离了冷月宗。这第八条,她应该符合吧?”余瑞江如此解释。

花千雪道:“几近残毁?怎么这么严重!你这么说我倒是挑不出错来。那好,第九条,医双不医单,我问你,今天是单日还是双日?”

段清雨这时才明白那句“医双不医单”的意思。原来竟然是指单、双日!这花千雪当真是个怪脾气。

余瑞江不慌不忙地说:“今天是单日。不过今日不医也没关系,我和她就在这谷中等一夜,明天再找你医治,你并没有说只能找你一次。”

花千雪道:“真会狡辩!那最后一条呢?医顺不医逆,她能符合吗?”

“这个顺逆与否,就得你亲自去问她了。如果她不肯听从你的要求,我立刻带她离开。”余瑞江答道。

段清雨听了两人的话,心中暗道:“原来‘医顺不医逆’是这个意思,难怪余前辈一再叮嘱我,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我都要答应下来呢。不过,万一……”

第五十二章 花珺一脉

“好,我来问她。”说罢,花千雪转向段清雨,“小姑娘,想要我医你也行,你必须依我三件事。第一……”

说到这,段清雨忽然打断道:“前辈且慢,晚辈有话要说。在你说出三件事之前,我想问一下,如果前辈故意为难我,要求我去做一些力所不及之事,亦或是伤天害理之事,那如何是好?违背良心的事我是万万不肯去做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前辈也不必再说了,我会立刻离开无忘谷。”

花千雪笑了一声:“哎哟?你还挺有骨气的嘛!不过你把我花千雪看得太低了,我以前虽然不救人,但是也从不害人。你放心,我的要求绝非故意为难你。我先说第一件事,我的医术再高,也有医不好的时候,何况我是第一次遇上你这样丹田残毁的人。如果我医不好你,你将来不许怪我。”

段清雨点点头:“这点我能做到。在来之前,李宗主已经跟我说过,我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不一定能医好。何况前辈为我医治已是莫大的福分,晚辈感激不尽,怎敢再奢望许多?”

花千雪道:“你先别急着谢我,我还没说一定会医你呢,还要看后面两件事。这第二件嘛,你必须留在这无忘谷中陪我,在我渡劫之前,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离开。你能做到吗?”

“能。晚辈遭遇的不如意太多太多,如今亲人尽皆亡殁,我对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留恋,如果前辈肯为我医治,我陪着前辈在谷中生活也是应该的。”段清雨乖巧地回答。

“嗯,不错。第二件事能做到的话,相信第三件也不难了。你必须退出原来的宗门,拜入我的门下。刚才听瑞江……听余长老说,你已经退出了冷月宗,那你只要愿意拜我为师即可。”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慌忙把称呼换成了“余长老”。

段清雨伏身跪下,叩首道:“徒儿段清雨,拜见师父!”

看见段清雨如此听话,花千雪满意地连连点头,一旁的余瑞江也微笑着看着段清雨对花千雪行拜师之礼。

“好了,你起来吧。”花千雪道,“你刚才进谷之时,已经吃过露凝丹了吧?以后在这无忘谷中你可要处处小心,这里可是毒物的天下,比如你刚才叩首时额头碰触的那块石头,就是丝毒之最鹤顶红。”

段清雨心中一紧,刚才行礼未曾注意,听了花千雪的话,再定睛一看脚边那块微微发红的石头,果然是鹤顶红!再仔细一看周围,不只有这一块,周围许多石块的颜色都微微发红,还有黄色的,绿色的等等。“鹤顶红,赤辰砂、雨夜莹……我的天呐,丝毒中最毒的几种这里竟然都有,而且还这么多……”段清雨倒吸了一口凉气。

花千雪拿起段清雨的手腕,号了一会脉搏。令段清雨惊讶的是,从黑色衣袖中伸出的手光洁白皙,并无半点褶皱。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如果不是及时服用了化莹丹,你早就没命了!”花千雪一下就判断出来段清雨服下的丹药是什么。

“师父,此事说来话长……您看徒儿的丹田与经脉,修复还有望么?”段清雨轻声问。

花千雪并没回答,她只是说:“也罢,前因后果日后再细细说与我听。”

“千雪,恭喜你收得新徒。我就不再久留了。”余瑞江见事已办妥,打算辞行了。

“慢着,今日是单日,你一定要留在谷中,明日方可离去,否则,我就不医她!”花千雪铁了心要遵守那古怪的规矩。

余瑞江哭笑不得:“千雪,你还真是……死脑筋。也罢,不差这一夜,明日一早我就赶回万仙大会。”

花千雪却叹了口气:“你为何非等有求与我时才来找我?既然来找我又为何要急着离开?”

余瑞江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变大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最头疼的就是花千雪这种幽怨的口气。

“千雪,天下间你的医术最为高超,正巧你一直想收一位乖巧伶俐的徒儿,清雨她凄苦的遭遇令人同情,又善良聪慧,我将她带来交与你医治,正好拜你为师,岂不是一举两得?我急着走是因为万仙大会还没有结束……”余瑞江打着马虎眼。

“哼,你少打岔。当初你尚在空冥境界时,你就说等修炼至大乘境界再说……结果,我一等就等了这么久……”花千雪一边说,一边摘下了斗笠。

段清雨的脸上写满了惊讶,黑纱斗笠之下,哪里是什么年长之人,分明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瑞江,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可你每次来都是有求于我的医术,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单独来看看我?”花千雪的声音都变了,不再苍老,而是圆润清甜的嗓音。

余瑞江眉头大皱:“千雪,让你等这么久的确是我对不住你,不过我余瑞江说到做到,等我进入大乘境界,我就会离开太清宗四处云游,到时,我带上你一起,如何?”

花千雪眼眶微微发红:“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自从当初离开太清宗之后,我就一直隐居在无忘谷中。这里离天道山并不远,你若真的在意我,为何不经常来看我?”

“千雪,修仙无岁月,你又何必在乎这些朝夕之事呢?我身为太清宗的长老,现在还要负责教授李宗主的两个外孙,自己又要抓紧时间修炼,如何能

经常脱开身来看望你?现在我已是寂灭后期,离大乘境界也不远了,你就再安心等我些时日吧。”余瑞江道。

“罢,罢,罢!认定你就是我花千雪一生最大的错误,错得都无法回头,只能继续错下去。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花千雪叹道。

段清雨默默听着,心中却波澜起伏,这副情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原以为花千雪是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太太,可眼前的分明是一位用情专注的姑娘。

“算了,看在你为我送来一位好徒儿的份上,今日我就不为难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日后李大哥怪罪于我。”从称呼来看,花千雪与李原啸也是熟识。

余瑞江又恢复了他那波澜不惊的神情:“好。千雪,你好生照料清雨。那,我先走了。”

“清雨谢过余前辈!”段清雨连忙鞠躬。

余瑞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待余瑞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花千雪才叹了口气,看看旁边的段清雨,苦笑道:“刚收你为徒,就让你看了为师的笑话。”

“哪里,徒儿看得出来,师父对余前辈一往情深,依徒儿所见,余前辈也并非负心薄幸之人,师父不必太伤心。”段清雨恭敬地道。

“唉,不提也罢。先随我进屋吧,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受伤的。”

茅屋不大,分为里外两间。外间除了当中有一张长桌,三面墙上全是架子,放满了瓶瓶罐罐,瓶身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得大多都是毒物的名字。里间则被一张床占去了大部分,床上铺了一个大草垫,供花千雪打坐而用。

坐在草垫上,段清雨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边,花千雪听完之后义愤填膺,大骂匡氏父子的无耻行径。而后,段清雨又问了一遍自己的丹田是否还能修复的问题。

“清雨你放心,你这丹田我还是有办法治的,幸亏你来得早,再拖些时日,恐怕医治起来就困难了。”花千雪道。

一听花千雪说有办法医治,段清雨喜不自禁,心中暗暗感激着李原啸与余瑞江。

“啪”的一下,段清雨的胸口重重地挨了一掌,从草垫上跌落在地,她顿时感觉五脏六腑一阵激荡,喉咙一咸,“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段清雨不解地望向花千雪,有气无力地说:“师、师父……”

“别奇怪,这就是我的医治方法。你周身经脉十断七八,再续困难,不如全部震断,让其自己全部重生的好。”花千雪解释着,扶起了段清雨,将一粒丹药塞入她口中,而后,又去外间拿了几个小瓶递给她,嘱咐道,“红瓶的药丸早、午、晚内服一粒,绿瓶的药膏每日午后外敷于丹田处,蓝瓶的药粉每日子时溶于水中,你在其中浸泡,直至翌日卯时。另外,每日辰时、未时,我会为你针灸,巳时、申时、戌时,我会用灵力帮你疗伤。如此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你的丹田与经脉自然修复完成。不过,这期间你可能要受点苦。”

段清雨听了直咋舌,修复丹田与经脉竟然这么复杂,还要反复近三个月。“师父,徒儿不怕受苦,只是劳烦师父了。”

“嗯。等你的丹田与经脉修复之后,我就会传你我这一脉的修仙功法以及医术,但是你要牢记并遵守那十医十不医的规矩,否则,别怪师父责罚你。”花千雪严肃地道。

段清雨鼓起勇气说:“师父,徒儿不太明白。有高超医术之人,不是应该以慈悯为胸怀、以善德为心志的吗?何况解人于危难之时,救人于生死之间本就是我修仙者应有的侠义之心。师父那十条规矩,着实奇怪得很。”

花千雪冷笑一声:“你又知道什么。修仙之路艰辛无比,如若分心于他事,必将无所成就。我花一脉是因修仙功法特殊才有这般高超的医术,并非为了治病救人所学。

医女不医男,是因为我脉只收女弟子,而且师父告诫过我,不可救治男子。

医少不医老,年少之人才有医治的必要,老者本就时日无多,医了徒费心力和药材。

医美不医丑,我脉历代祖师尽皆貌美如花,模样俊俏也是我脉收徒的规矩,医人也是如此。

医富不医穷,医好了富者才有丰厚的报酬供我们收买药材之用,穷者最多心存感激,妙手仁心的虚名对我们来说并无半点用处,不如实际的钱财有用。

医瘦不医胖,那是因为胖人体内阴阳不平,气血不衡,医治起来更费时费力,自然不医。

医伤不医病,伤者,乃是外界因素造成身体损害,身体会自然修复部分轻伤,医治起来较方便。而病者,身体部位或器官本身就已产生病变,医治起来麻烦,故不医。

医轻不医重,轻者好治,重者难医,这是常识。

医凡不医仙,修仙者身体素质本就很强,如若受伤无法自行愈合,说明肯定伤得不轻,所以修仙者不医。

医双不医单,我们的时间和精力有限,不可能每日都去医治别人,因此双日医,单日不医。

最后,医顺不医逆,听我话的人才医,不听话的人,何必去医。

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

段清雨心中慨然,从花千雪的话中能听出,这一脉的高超医术好像是得益于非比寻常的功法。

“师父,刚才您说‘花一脉’,是什么意思?”段清雨疑惑地问。

“花,乃是我脉祖师的名号。她当初以药和毒入道,创下了修剑为主、辅以大量药物和毒物调节身体的奇特功法。花者,美貌也;者,美玉也;面容如鲜花般美艳,身体如璞玉般清莹。所以祖师名号花剑仙,并规定后世子弟均以花为姓氏。如今你已拜入我门下,以后不得以本姓自称,要改为花清雨。”花千雪解释道。

“花……师父,药和毒也能入道?那和其他宗派服用丹药的方法有何区别?”花清雨对本门的功法甚是好奇。

花千雪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清雨,我问你,何为药?何为毒?”

花清雨略微思索了片刻,答道:“徒儿以为,可救人命之物,即为药;可害人命之物,即为毒。”

花千雪点点头:“你这般考虑没错。不过我要告诉你两点。其一,寻常概念中,药与毒的划分是以对人的作用是益或害作为标准的。其实,天下万物,本无药、毒之分,比如蛛毒丝,对人来说乃是剧毒之物,对蜘蛛来说呢?不仅无害反而有益。其二,药与毒的分别本就不明显,对人体的作用也要看具体的情况而定,使用合理,毒会变成药;胡乱使用,药也会变成毒。比如蛇毒,人被蛇咬后,蛇毒对身体有害;而稍加处理之后,蛇毒也可入药,清热败火。”

“哦,我明白了,毒和药的区别并不是绝对的。即使是毒,如果处理得当,也是对人体有益的。”段清雨感觉茅塞顿开。

“对,以毒攻毒时,毒就不再是毒,而是救命的良药。另外还有句话,‘是药三分毒’,当药发挥它有害的作用时,它就不再是药,而是毒。我花一脉每一代弟子都是用毒用药的高手,天下间各类剧毒、各类灵药都是我们修炼的得力帮手。以毒来驱散体内的有害之物,用药来巩固体内的有益之物,这乃是我脉修行的秘诀。”花千雪道。

“师父,祖师她真厉害……我一定努力修行,继承这神奇的修仙功法。”花清雨对此神秘功法充满了憧憬。

花千雪满意地点了点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具体的修仙功法你现在不必着急学,在你修复丹田与经脉期间,要先熟悉各种药与毒,对它们的名字、外形、效果、产地或制作方法要了如指掌,像对自己的名字一样熟悉才可以。药、毒通常相伴而生,毒物周遭七步之内必有可对应化解的药物。别人只知道这个无忘谷中毒物不计其数,却不知这里药物也是遍地而生,只不过他们不识罢了。这里对你来说就是一处得天独厚的学习场所,有为师在你也不必担心被毒物所害,只须小心即可。”

“是的,师父。”花清雨激动地说。她总算明白花千雪为何要隐居在这外人谈之色变的毒谷之中了,对她来说这哪里是毒谷,分明就是一个天然的宝库。

从此之后,花清雨就跟随花千雪在这幽静的山谷中学习,修炼。

……

再说余瑞江,从无忘谷中出来后,他立即御剑赶往融阳宗。万仙大会一共会持续召开十天,以余瑞江的速度,来回一共才花了五天多的时间。在大会的第六天清晨时分,余瑞江回到了残风园。

万仙大会由于参加的宗派众多,为避免混乱,特供七座大峰给七郡的各路修仙宗派使用,七大宗自然占地最多。另外还有三座山峰,留给那些散修之人。大宗派用来交换的物品较多,而小宗派或者散修之人目的较为明确,因此一般都是大宗派坐地不动,将带来的物品一一摆出,中小宗派和散修们来寻觅所需之物,如有中意的物品,再与大宗与会之人详谈。

太清宗原本来了四人,结果余瑞江为了段清雨的事临时离开,这三天里把李原啸等三人忙得焦头烂额。太清宗长老亲自炼制的修仙物品,品质自然差不了。所以来交换物品的人极多。李原啸给出的交换条件一般也都比较优厚,毕竟太清宗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丹药与仙剑。仅仅五天,五十柄仙剑就换出去四十七柄,丹药也换出去了一大半,换回了大量亢龙郡无法采集到的各种药材、矿物。余瑞江一来,姚化空就先扛着满满两大箱药材运回太清宗去了。

听余瑞江说段清雨的事情已经办妥,李原啸甚感宽慰。他也是少数知道花千雪下落的人之一。当年女儿李玉茹曾经被仇家伤过,而花千雪的师父与李原啸的师父早年间又颇有交情,因此李玉茹得到了花千雪的救治,李原啸一直感恩在心。如今帮她觅得一位清秀乖巧的徒儿,也算是报答。

“可恨,到现在都不知道杀害我女儿和女婿的真凶是谁……”李原啸轻轻吹着杯中的热茶,心中想道。

正想着,从门口走进来一人。李原啸抬眼一看,暗道:“这人又来了。”

万仙大会每座山峰都划分出以供交换物品用的厅堂,从第一天开始,有一个瘦瘦的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就经常会来太清宗的大厅,有时一天能来好几次。看他的衣着装束,不像是哪个宗派的弟子,估计是个不太出名的散修者。他最感兴趣的是仙剑,尤其对一柄名为红蔷的仙剑情有独钟。

看见李原啸望着自己,他尴尬地笑了,作了一个揖:“李宗主,我又来了。”

第五十三章 温华玉佩

来者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央字,无宗无派,是一位默默无闻的散修者。他一直没有一柄趁手的仙剑,素闻太清宗炼制仙剑的水平极高,因此自打万仙大会开始后,他就立即来到太清宗的交易大厅。

太清宗摆出的五十柄仙剑中,有长有短,有厚有薄,有粗有细,有软有硬,是中小宗派与散修者争相交换的对象。不到一日,就已经换出去十七柄仙剑。第二天,又换出去十一柄仙剑……等第五天结束后,就只剩下三柄仙剑了。

在这三柄仙剑之中,有一柄名为“红蔷”的仙剑,是由六长老汪莉萍所炼,剑质偏软,通体红光,故而得名。单看这柄仙剑的外形,比较适合女子使用,而修炼软剑功法的人又不多,所以五天后依然没有交换出去。

公孙央虽然不是女子,但是他修炼的正是软剑功法。软剑本来就少,更何况是像红蔷这种中品仙剑,公孙央一眼就相中了。可惜的是,公孙央所带的物品根本比不上红蔷仙剑的价值。这几日公孙央屡次来访,就是为了看看红蔷仙剑有没有被别人换走,同时,他也在绞尽脑汁如何能换到这柄仙剑。

公孙央带来万仙大会的物品不过是一些骧龙郡出产的药材,而太清宗所处的亢龙郡本就离骧龙郡很近,所以并不缺乏此类药材。

“公孙道友,不知这次你想用什么东西来换啊?”李原啸乐呵呵地问道。公孙央这人也着实有趣,知道太清宗并不需要自己所带的药材后,他就先去和别郡的宗派交换,而后再用换来的物品和李原啸商议。李原啸说不要,他就再去交换,如此往复已经七、八回了。无奈,他能换到的东西也无非是一些并不稀有的药材,而太清宗换的药材已经都快装满三大箱了。

“没有没有,这次我只是来看看红蔷剑是否已被换走。这几日,给李宗主添麻烦了……”公孙央作了一个揖,而后又吞吞吐吐地说,“李宗主,不知……不知贵宗会不会等到万仙大会结束方才离开?”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担心太清宗交易完毕早早离开融阳宗,他就再没机会得到红蔷剑了。

李原啸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公孙道友,很抱歉,我宗需要的药材与矿物基本已经收集足够,恐怕明日我们就要动身回宗去了。”

公孙央一脸的遗憾:“唉,看来我当真与这柄红蔷仙剑无缘啊。”

“公孙道友,不是我故意为难你,炼制中品仙剑不是容易的事,如果你的药材略微珍贵一些,我也可以做个人情同你交换,只是……”

“明白,明白,我何尝不知炼制中品仙剑的辛劳?光是材料,就已经价值不菲了,何况还要依靠高超的修为与炼剑手法。我再去别处看看,说不定能换到贵宗感兴趣的物品,那我先告辞了。”公孙央又作了一个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大厅。

待他走远,洪阕雷笑道:“区区一柄中品软剑,也真难为他这么一直惦记着。”

余瑞江淡淡地说:“散修者没有大量的矿物来源,又没有炼制仙剑的经验,炼制起来成功率极低。哪似我等大宗,不仅材料给足给够,还有前人不断总结留下的宝贵经验,炼成几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李原啸赞同道:“此话不错。在我等看来不值一提的中品仙剑,在他们眼中就是珍贵的宝物。再者炼制仙剑也需费时费力,光是凭他拿出的那些普通药材,我当然不可能与他交换。好了,待这个箱子装满之后,我们就动身回宗。”

此日已经是万仙大会第六天了,公孙央走后,李原啸又陆陆续续换出去一些丹药,在傍晚时分,已将箱子装满。由于天色已晚,因此他们决定在融阳宗再多留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原啸就去与融阳宗主詹正祥道别,詹正祥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万仙大会此时已经少了许多人,大部分散修者与小宗派已经换到了需要的物品,提前动身离开了。而在七大宗中,太清宗是第四个离开的。

李原啸等三人刚走下火叶山,就听见身后远处有一个声音在喊:“李宗主,请稍等!”这声音一听就是公孙央的。

“那家伙还没死心啊?”洪阕雷觉得又惊讶又好笑,“且看他这次又拿出什么东西来换。”

公孙央疾奔至几人面前,连忙鞠躬道:“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日一早去了交易厅,却不见你们的人影,听小弟子说你们刚刚与詹宗主道了别,我这才赶紧追下山来。

李原啸道:“不妨事。是不是公孙道友又觅得了什么好药材?”

公孙央答道:“李宗主,这次我拿来的不是药材。虽然此物不是很贵重,但是却有奇特的功效。请看”说着,公孙央拿出一块玉佩。

此玉佩乳白晶莹,微微反射着阳光,呈圆饼形,当中镂空成‘龙凤戏珠’图案,那颗宝珠,竟是莹莹的绿色。

“此玉佩乃是温华玉所制,温华玉原本就有蓄元养精、清心安神之效,更难能可贵的是,玉佩当中的绿色宝珠乃是一颗碧琅琊,其珍贵程度不必说了吧。”公孙央面露喜色。

“哦?碧琅琊?公孙道友,可否借我一观?”李原啸饶有兴致地问。

“哦,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接过玉佩,李原啸仔细端量起来。的确是

上等的温华玉,触肤不冷,反而有温热之感。镂出的龙与凤也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看得出应该是出自高明的玉匠之手。最耀眼的当属当中那颗碧琅琊,竟然幽幽地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

碧琅琊,乃是一种稀有的矿石。这种矿石一般产自大块翡翠内部。但凡大块的矿物,都有一个核心。而碧琅琊,就是大块翡翠的核心。翡翠是珍贵的宝石,大块翡翠更是稀有,因此碧琅琊弥足珍贵。看这颗碧琅琊,比一般的丹药还要大上一圈,品质竟然已经好到了微微发出荧光的地步。翡翠本就有辟邪旺神、祛病镇魂的效果,更何况是如此罕见的碧琅琊。

不过可惜,李原啸等人乃是修仙之人。这等珍贵的玉佩,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珍贵之物,可对李原啸等人来说,有如鸡肋。要清心安神,还不如服用一颗丹药效果来的好。普通人与实力弱小的修仙者想要求一丹药的确甚难,可堂堂太清宗的宗主与长老,要丹又有何难?他们自己就能炼制出来。

洪阕雷呵呵一笑,对公孙央道:“我说公孙道友,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太清宗的炼丹术在青龙大陆可是数一数二的,这温华玉与碧琅琊的功效,岂能比得上洁心丹?我看,这玉佩你还是自己留着算了。”

“啊……”公孙央一时语塞,尴尬不已。他将全部的药材都换了出去,才换回这一块玉佩,对他来说,这玉佩还算是珍稀物品呢,要不是为了更中意的红蔷仙剑,他才舍不得把它换出去。可惜,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对别人来说不一定珍贵。公孙央暗自气恼,怎么就忘记了太清宗丹术超高这件事呢。“唉,我一时忘记,贵宗压根不缺洁心丹这种丹药。不用说洁心丹了,就连次一级的涤神丹,论功效这块温华玉佩也是比不上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李宗主与两位长老回宗了。”公孙央很是失望,准备接回玉佩离开了。

“且慢。”一直在仔细观察着玉佩的李原啸抬起头来,“公孙道友,这块温华玉佩,我要了。”

公孙央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了:“李宗主此话当真?”

李原啸笑道:“我岂会戏弄公孙道友?余长老,把红蔷剑给我。”

“宗主,你要这东西干吗?送人?”洪阕雷满心不解。

李原啸并不答话,从余瑞江手中接过了红蔷仙剑,公孙央紧紧盯着散发淡红光芒的仙剑,激动得两眼直放光。

“公孙道友,想要得到红蔷剑,我还有一个条件。”李原啸道。

公孙央喜道;“什么条件,李宗主尽管提。”看他那兴奋的样子,别说一个,估计一百个条件他都会满口答应。

“你得告诉我,这块玉佩是从何处得来的。”李原啸严肃地说。

“李宗主,这是我用全部的药材,跟毒炼宗的一个相识换来的。不知宗主为何有此一问?”公孙央看见李原啸那凝重的神情,知道事情可能不一般,不过好在玉佩他是从别人那换来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李原啸的表情又舒缓开了:“没事,没事。不知道可否告知我你那个相识之人的名讳?”

“那人名叫许印泉,我与他也仅仅有过数面之缘,只算是相识的一个道友而已。这次他是看在认识的面子上,才廉价将此玉佩交易给我的。”公孙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李原啸点点头:“原来如此。好了,公孙道友,这柄红蔷仙剑是你的了!”

公孙央颤颤巍巍地接过梦寐以求的仙剑,迫不及待地挥舞了两下,极软的红蔷剑手感甚好,“嗖嗖”地剑风声听得他心里美滋滋的。宝剑到手,心愿已了。公孙央拜别了三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火叶山。

“洪长老,余长老,你二人带着药材先行回宗,我有点儿急事要去办。”李原啸对两人道。

“那宗主小心,如果需要帮忙,立即通知宗里。”余瑞江道。从刚才李原啸的神态和举止就能看出,那块温华玉佩有些蹊跷。跟随李原啸多年,洪、余二人深知他的性格,既然他没有明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人略微颔首,御剑而起,向着东南方飞去。望着两人的背影逐渐化成两个小点,李原啸才收回目光,重新向山上走去。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远不如表面上这般镇定,因为那块温华玉佩,乃是他当年在李玉茹周岁之时,亲手挂在女儿脖子上的周岁礼!

方才公孙央拿出玉佩之时,李原啸就心中一震,这玉佩的外形他太熟悉了。玉佩本是李原啸与妻子交换的定情信物,自戴上它之后,李玉茹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刚才为了确认,李原啸特地问公孙央要过温华玉佩,经过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确信无疑,这就是当年妻子赠予自己的那块玉佩。

五年之前,当李原啸听到女儿与女婿惨遭杀戮的噩耗之时,何云暮夫妇早已被忠心耿耿的黄老管家焚化埋葬了,没想到今日却在此处见到女儿身上之物,李原啸心中“噗通”乱跳,五年以来遍寻不找的凶手,难道就在那毒炼宗之中吗?会是谁呢?又是为何而行凶?李原啸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融阳宗的大门前,他抬头望了望融阳宗的匾额,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李宗主,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何去而复返

?”詹正祥正好经过场院,看见了李原啸。

“詹宗主,我有东西遗忘在住处,特地回来取,还望海涵。”李原啸撒了个谎,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他不想惊动任何人。

詹正祥挤出一丝笑容:“哪里话,李宗主请自便。我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说罢,他略一拱手,带着两名弟子离开了。

李原啸边往残风园的方向走,边在肚中寻思:“毒炼宗……我并不知晓此宗派的交易场所在哪儿,一会儿还得找个人问一下。”

毒炼宗这个名字,李原啸并不陌生。此乃潜龙郡的一个宗派,并不大,但是很出名。可惜,出名并非是宗派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功法比较恶毒。毒炼宗,顾名思义,以毒修炼。毒炼宗的人使用的仙剑,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那就是淬毒。

要说毒炼宗的人用毒的水平,估计只比花一脉稍弱,但是,花一脉用毒是作益于自身以助修炼,而毒炼宗用毒却是为了对付他人。其实,毒炼宗当年的创派祖师并非阴险狡诈之辈,虽擅用毒,但只用来惩奸除恶,称得上 “侠肝义胆”。他在骧龙郡雾凌山脉的群山之中觅得一处,作为宗派之根基。只不过是后世子弟渐渐偏离了当初祖师的遗训,才有了如今的坏名声。

后来,毒炼宗又在宗派周围散养各类毒物,毒物的食物就是山林之中无辜的动物,久而久之,动物都被毒死吃尽,毒炼宗就开始圈养那些毒物,同时,饲养各类家畜以作毒物之口食。据传,毒炼宗还曾在山下捉得独自玩耍的孩童或过往客商,活生生地喂于毒物,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岂能容忍?离骧龙郡较近的赤日宗与太清宗都曾前去质问过毒炼宗,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权覆骧龙郡的大宗天云宗宗主叶申荣极力担保,此事才就此作罢。

不得不承认,毒炼宗的淬毒秘法还是颇有成效的。给仙剑淬了毒,只要在敌人身上划破一丁点伤口,剑上的毒就会侵入敌人体内。有些低级的毒,修仙之人丝毫不惧,那是对付普通人用的。中级的毒,修仙之人虽然不怕,可是中了也需要花些时间去化解,这段时间就是攻敌的好时机,敌人尚未解毒完毕之际,一旦再被毒剑所伤,又会加重中毒的程度,这种情形之下,修为不高的修仙者大多凶多吉少。还有些高级的毒,连修仙者都无法轻易化解。此类毒大都带有麻痹、昏厥、迷惑、封穴等可怕的效果,对付中等实力的修仙者极其有效。最后,就是少数究级的毒了,这几种毒尽非天然产生,而是毒炼宗专为了对付修为高深的修仙者而炼制的,中毒者轻则瘫痪不省人事,重则直接丧命。另外,有时一柄仙剑还淬了混合毒,剑身上的毒少则几种,多则几十种。一旦中招,解毒就变成了极其麻烦的事。所以毒炼宗尽管不大,但是没人愿意去招惹它。论人数,毒炼宗连一些小宗派都比不上,但是轮地位,毒炼宗可以称得上是骧龙郡的第二大宗,就连第一大宗天云宗对毒炼宗都给足了面子。没有办法,谁叫人家不好惹呢?

毒炼宗弟子稀少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名声太难听了。“毒”这个字眼在人们心目中一般都和阴险、狡诈、狠辣、奸恶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想要修仙的人一般不屑与用毒伤敌的人为伍,因此拜入毒炼宗的弟子大多心狠手辣;其二,是因为毒炼宗收徒要求很高,所以合格的人寥寥无几。毒炼宗的收徒条件只有一个:必须有抵抗低级毒物的体质方可入宗。虽然条件简单,可是很少有人能顺利通过入宗检测。毒炼宗将已知的毒分为低级、中级、高级、究级四种,天下七大烈毒中,一些常见的毒物,如乌橄榄、蝴蝶草、隐翅蛾、石头蛊、腹尸矫、墨丝晶、曼佗罗等,都属于低级毒物的范畴。而七大烈毒之最,如鹤顶红之类,尽皆划分为高级毒物。能够自然抵御低级毒物的体质,本就很稀有,百人之中或许也超不过两、三个。至于为何将收徒条件制定如此怪异,那是因为在入宗初学阶段,需要经常接触各种低级毒物,中毒是在所难免的,如果每次解毒都要耗费解药或者师长的功力,这样的弟子还不如不要。

思考着毒炼宗的种种,李原啸感觉微微有些发冷,回忆起天逍与天遥对云暮山庄惨遭屠戮的描述,还真像是毒炼宗之人的行径,只可惜不知道女婿与女儿死时是否中毒。

“这位小道友,请留步,我想问一下,不知天云宗的交易大厅在哪座山峰?”看见旁边走来一名融阳宗的弟子,李原啸连忙叫住了他询问。万仙大会是同郡的主要修仙宗派都在同一座山峰,只要找到天云宗,离毒炼宗也就不远了。

“是太清宗的前辈啊,晚辈有礼了。天云宗的交易大厅就在那边的青火峰。前辈如果需要,晚辈可以带您过去。”那小弟子认得太清宗的长袍,于是彬彬有礼地指了个方向。

李原啸笑道:“多谢,不必带路了,你去忙吧。”看着那弟子鞠躬离开后,他心想:“太清宗的这套衣服太有名了,连这等小弟子都能一眼认出,看来要换一套衣服才能前去青火峰了。”

想得容易,可是去哪找衣服换呢?下山以后换了衣服再上来?万一被詹正祥看见又不好说了。焦急的李原啸四周环视了一番,望向西北方的院子时,眼睛顿时一亮,心中暗喜:“有了!”

第五十四章 初露端倪

西北方有一个院子,院子当中正晾晒着几件融阳宗的道袍。房门紧紧闭着,看来里面没人。李原啸确认四下无人,冲进院中,取下道袍,来到房屋后面换上,并把自己太清宗的衣服悄悄藏匿在一块大石头下面。

“想不到我堂堂太清宗宗主,竟然会去窃取别人的衣服……”李原啸不断地摇着头,“罢了,罢了!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就下三滥一回吧!”至于长相,要改变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李原啸并不担心,他换上融阳宗的道袍是为了蒙蔽毒炼宗的人,现在已经得知天云宗的交易大厅在青火峰,那说明毒炼宗的人也在那里。只要路上小心点别被融阳宗的人识破就好。

既然是冒充,那大路是不能走了。李原啸专拣草丛、树林行进,辗转来到了青火峰。青火峰上最大的殿厅自然留给了天云宗,李原啸在周围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毒炼宗的交易处在哪里。“难道毒炼宗的交易处不在青火峰上?不,不可能,融阳宗必是按照一郡一山峰的规矩划分的地盘。可周围的大小建筑都看遍了也没发现,莫非毒炼宗已经离开了?”正想着,李原啸突然瞥见远处的悬崖边上还有一间房屋。“难不成是那儿?不会吧,呵呵。权且过去看看。”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悬崖边上的那间房屋,确切地说是间草屋,又小又旧,看外观跟茅房差不多。

等走近,从茅屋里面隐约传出了说话声,李原啸悄悄地贴在侧墙上,仔细地听着。好在这间房屋离大路较远,所以没人发现他偷听的身影。

“师父,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会有人来交易才怪呢!整天在这里无所事事……”一个声音抱怨道。

“师兄,你说错了吧。没人来交易哪里是因为地方偏僻?而是因为人们不稀罕我毒炼宗的物品!如果换做赤日宗在这里试试,估计来交易的人早就把茅屋给挤塌了。”又一个声音道。

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休得聒噪!修仙者大多不喜我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詹正祥那个老鬼才给我们安排了这么个破落场所。”停顿了一下,那声音又道:“这些都不重要。印泉,士良,我交给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没有?”

“师父,基本完成了,我已托一个朋友帮我们换到了足够的药物。师弟也找人换了几把仙剑。剩下的,不消一日就能交易完毕。”第一个声音答道。

李原啸心中了然,那名叫“印泉”的人必是公孙央所说的许印泉,那个叫“士良”的,是许印泉的师弟,而老者则是他们二人的师父。“毒炼宗也真是可怜,连交易物品都要委托别人代劳,这名声,实在是太差劲了。”他心中暗道。

“如此甚好。总算没有辜负宗主的嘱托。门外的那位道友,何不现身相见?我张伯怀很愿意结交各路朋友。”那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嗓门喊道。

李原啸心中一凛,这人的修为估计不低。李原啸虽然没有刻意隐匿气息,可是凭他寂灭后期的境界,要发现他也绝非易事。“张伯怀……没什么印象,应该是没见过。”他心想。既然没见过,就不怕对方认出自己的身份,李原啸整理了一下衣袍,跨进了茅屋。

茅屋当中有一张桌子,围着桌子坐着三个人。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位白发老者,左右两边各有一位年轻人。三人穿的都是墨绿色的道袍。

“看来这位就是张道友了,在下融阳宗王子木,幸会,幸会。”李原啸拱手道。“王子木”这个名字,是他一时胡编的。

白发老者微微眯起眼睛:“哦?王道友,不知你是融阳宗哪位高人的门下?”

“融阳宗刘天华正是家师。张道友可认识?”李原啸又随口胡说了一个名字,心中暗道:“我就不信你认识融阳宗的每一个人!”

张伯怀当然不可能认识一个不存在的人,但李原啸答话没有丝毫支支吾吾,他果然信以为真,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胡子:“原来是刘道友门下,我曾听闻过令师的名号,可惜并无拜会的机会。敢问你这次前来有何贵干?又为何来而不入,躲在门外偷听?”

李原啸镇定自若地回答:“张道友,实属误会。在下来时三位正好在交谈,出于礼貌,我才在外面等候,想待三位说完再进来,不想张道友修为高深,发现了在下。在下来是找许印泉道友的。”

那张伯怀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了一口:“原来如此。所幸我们方才交谈的内容并非机密要事,否则,不管你偷听是有意还是无意,定要挖去舌头、刺聋双耳,以示惩戒。”

李原啸心中暗骂:“这人心地忒狠毒,作为客人,跟我这个‘融阳宗的人’说话也丝毫不留情面。”表面上,他满脸堆笑:“张前辈,在下知错,多谢张前辈饶过在下。”

称呼从“张道友”变成了一声“张前辈”,张伯怀看李原啸也顺眼了许多。其实,李原啸的模样不比他年轻多少,但在修仙界中,相貌并不是衡量一个人年龄的确切依据,所以之前李原啸刚进门

时,张伯怀曾悄悄释放灵识探查过李原啸的境界,看出李原啸的境界不过是空冥中期,也就不以为然了,听李原啸称呼自己“前辈”,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吓着了。

张伯怀的境界是洞虚中期,他万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空冥中期”、“资质一般”的“融阳宗弟子”,其实已经是寂灭后期的高超境界。李原啸在进门之前,早已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空冥中期,张伯怀落后他整整一个境界还要多,根本看不出端倪。

“王道友,我就是许印泉。不知你找我有何事?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坐在左边的年轻人开口道。

“是这样,在下与公孙央乃是好友,他已经用玉佩换到了想要的物品,现在已经离开了融阳宗,故托我来答谢你一声。”李原啸早就想好了理由。

“啊!这个……”许印泉略显惊讶,支吾了起来。

“嗯?印泉,是哪块玉佩?公孙央又是谁?”张伯怀放下了茶杯,皱起了眉头。

“禀师父,公孙央是一名散修,和徒儿是同乡。玉佩……就是那颗当中镶着碧……”

“胡闹!当真胡闹!那块玉佩我不是嘱咐你切不可离身的吗?你怎么将它交换出去了?”张伯怀气急道。

“师父,那玉佩对我也没多大的用啊,我就用它与公孙央换了一些矿物。何况这次万仙大会之前,赵师叔就跟我说,如果我能搞到漂冥铁与星纹钢,他就帮我炼制中品仙剑来着……”许印泉委屈地说。

“中品仙剑,中品仙剑,一天到晚就念叨着你的中品仙剑!你现在刚刚学会淬低级毒,急着要那么好的仙剑做什么?难道每次剑毒用尽还要找我来帮你重新淬?再说那个赵老头,他炼制仙剑的本领能比师父高?你求他作甚?你知不知道那块玉佩有多重要?”张伯怀好像都忘记李原啸还在屋子里,当着外人就开始教训起徒弟来。

“师父,不就是一块玉佩嘛,师兄有宗主给的涤神丹,还要那玉佩有何用?再说了,那个叫什么公孙央的,不是用它去换了别的东西吗?需要玉佩的人估计境界也不高,要是玉佩真的那么珍贵,我们再去抢回来就是了!”右边的年轻人开口道。

“师弟说得对,师父,我看就算了吧,那玉佩我带了五年了,开始还有点用处,等我升入清灵中期境界稳固之后,它的作用还比不上一颗丹药。以我宗的实力,涤神丹这种丹药也不缺啊,所以对我来说那玉佩也就是一个普通饰物而已,带着也是累赘,用它换了这么多材料,我觉得挺值。”许印泉一边说着,心中却恨恨地想:“那个公孙央,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我帮他就算了,还叫个人过来答谢什么?这可倒好,害我被师父责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原啸耳中只回响着两个字“五年”。女儿李玉茹不正是在五年前被杀的吗?“看来女儿死后,那块玉佩没有多久就到了许印泉手中了。莫非许印泉就是当年的真凶之一?不过,看他的言语并不像,如果他真是凶手,理应知道温华玉佩乃是杀人所得的赃物,绝对不可能在人员众多的万仙大会期间轻易地把它交易出去。倒是那张伯怀有些可疑,他好像一直很紧张那块温华玉佩……”李原啸的心中须臾之间就掠过了许多念头。不过看情形他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免得引出麻烦。好在确定了一点,这个张伯怀,甚至是背后的毒炼宗,应该与云暮山庄的惨案有些关系。

因此,还未等张伯怀开口,李原啸就插言道:“诸位,很抱歉,我过来只是为了传话,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在下告辞之后你们再详谈吧。”说罢,他拱手作揖,转身打算离开茅草屋。

“站住!”身后传来张伯怀不紧不慢的一声。李原啸略略皱眉,不过立即转过身来赔笑:“不知道张前辈还有何吩咐?”

张伯怀两道锐利的目光直盯李原啸的双眼:“王道友,不知公孙央他用玉佩交换了什么物品?你可曾亲眼见过那块玉佩?”

李原啸点点头,回答说:“玉佩我见过,公孙央视它为珍宝,只拿着它在我面前晃了一下,依稀记得是羊脂玉,还骧有一块绿色的翡翠。至于公孙央拿它换了什么东西,我就不清楚了。”

张伯怀收回目光,轻捻胡须,沉思片刻之后,道:“好了,没事了,你走吧。”

李原啸心中暗笑,表面默不作声,再度拱手作揖,转身出了房门。他刚才的回答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反倒让张伯怀难以判断。整个谈话的内容都围绕着温华玉佩,李原啸如果一口否认见过温华玉佩,可能张伯怀反而会怀疑他急于与温华玉佩撇清关系。但是也不能说得太详细、太确切,倘若张伯怀真和当年的惨案有关,他又可能会杀人灭口,那样闹将起来,难免会引来他人。至于公孙央究竟用玉佩换了什么东西,那就更不能实说了。万仙大会能拿出仙剑作为交换物品的宗派一共也没有多少,让张伯怀查到太清宗那里恐怕会打草惊蛇。因此,李原啸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温华玉佩的样子,

让张伯怀误以为他看错了,将温华玉看成了羊脂玉,将碧琅琊看成了绿翡翠。

走出房门之后,李原啸就不怕张伯怀再想杀人灭口了,融阳宗王子木,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人。“这个张伯怀十分可疑,而且我低估了他的实力,竟然有洞虚中期境界,看来他是毒炼宗比较重要的人物。就以他为切入点,慢慢顺藤摸瓜,搞清楚云暮山庄惨案的来龙去脉。”李原啸心中打定了主意。张伯怀在放出灵识之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而他同时也放开灵识探查张伯怀的修为,张伯怀却浑然不知。放开灵识探查修为乃是极不礼貌之事,除非境界比对方高而对方不知道,张伯怀傻就傻在有些过于自信。

李原啸又返回了晾晒衣袍的院子,院子中房门依然紧闭,他换回了太清宗的道袍,昂首阔步走出了融阳宗。融阳宗毕竟是别宗地盘,行事多有不便,再者太清宗的道袍也太显眼了,因此李原啸先去附近的城镇购置了几套衣服,而后藏身于火叶山脚的树林中。剩下的,就是等毒炼宗一干人离开万仙大会了。

张伯怀也没闲着。温华玉佩被许印泉交易出去,他隐隐地感觉到一丝不安。此次万仙大会,毒炼宗就来了他们师徒三人,现在两个徒弟都被他派出去打探温华玉佩现在究竟落于何人之手。可惜,公孙央是在融阳宗外面与太清宗进行的交易,根本没人看见,而且太清宗又已经离开了万仙大会,因此,任何打探都是徒劳的。一连三日,两个徒弟都是无功而返,张伯怀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一日突然出现在茅屋的“王子木”,张伯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他曾吩咐过两个弟子,查探温华玉佩去向的同时,顺便询问一下关于“王子木”与其师父“刘天华”的消息,只是融阳宗弟子众多,地位较低的人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地位较高的人又不屑与名声不佳的毒炼宗多有牵涉,都只推托说不知,而在融阳宗内,也再没见过“王子木”的身影。

后来张伯怀又想到直接找到公孙央询问的方法,可是,公孙央乃是一介散修,而且还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想找到他更加困难。

为期十天的万仙大会还有最后一天就要结束了,连续三日打探温华玉佩下落未果之后,张伯怀终于开始怀疑起提前离开的人。

在万仙大会的最后一天,张伯怀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在那个不知所踪的“王子木”来茅屋之前,已经离开的大宗有赤日宗、太清宗、夜离宗与飘渺宗四个,中、小宗派有十二个,散修者则不知确切数目。

根据张伯怀的分析,公孙央本就是实力较弱的散修者,再用对他而言还算珍贵的温华玉佩去其他散修者交换物品的可能性极小,因此散修者的可能性被排除在外。而大宗派根本看不上那块温华玉佩,所以张伯怀也未曾考虑。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那十二个中、小宗派上。十二个宗派之中,有四个宗派的实力明显在毒炼宗之上,冒然前去询问有所不妥,故张伯怀打算从实力与毒炼宗相近地两个中等宗派开始调查。

张伯怀自以为分析得十分严密、滴水不漏,可他偏偏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对他最不利的一点温华玉佩被太清宗得到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张伯怀。其一,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巧了,如果给太清宗其他的人看到温华玉佩倒也无妨,毕竟没人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李玉茹,可结果偏偏就让李玉茹的亲生父亲李原啸看到了;其二,是由于人的本性所致:当一个人处于不利的状况时,往往都不愿意做最坏的设想。

就这样,在万仙大会结束之后,张伯怀就立即御剑飞往亢龙郡,正好顺路送两个徒弟一程。在腾龙郡东南部的文州附近将两人放下之后,张伯怀按照计划开始了调查。既然方向错了,也就可想而知调查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另外还有一点他也不知道,从离开火叶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藏身于树林中的李原啸悄悄地跟上了。

许印泉,和合前期境界,而周士良仅仅是清灵后期境界,两人都不会御剑飞行。于是,他们背着两个大包袱,一路悠闲地返回毒炼宗。以他二人的低微境界,即便李原啸不特意隐匿气息,他们也不会觉察到的。李原啸眼力非凡,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并且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装,和一般的行人并无半点差异。

李原啸的目标只有许印泉一个人。尽管从那日许印泉在茅屋之中所说的话能够推测,他对温华玉佩的来历并不了解,但是李原啸想知道他究竟从何处得到的温华玉佩。从这点切入,说不定能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至于如何行事,李原啸已经打算好了,从此处一直到骧龙郡的雾凌山脉区域,沿途有许许多多较为偏僻之处,到时他随便露一两手就可以轻易地制服二人。即便是他们的师父张伯怀在,李原啸也有十足的把握连他一起收拾了。

“真是天助我也,那个稍微有点儿麻烦的老头离开了。”李原啸心中暗笑。

第五十五章 查得线索

一块小小的温华玉佩,让一直很淡定的张伯怀不淡定了。温华玉佩从毒炼宗流落出去,如果让知道玉佩来历的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张伯怀踌躇地走出神逸宗的大门,御剑而起,向着南方飞去。

神逸宗就是那十二个提前离开万仙大会的中小宗派之一,实力和地位与毒炼宗相当,因为张伯怀是毒炼宗中说得上话的人物,所以神逸宗对他还算挺客气。询问过后,得知公孙央并未与神逸宗交换过玉佩,张伯怀立即告辞出了山门,向着下一个目标亢龙郡芒靖宗飞去。

张伯怀还不知道,他的徒弟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的徒弟也不知道。

“师兄,这霄州城还真是热闹,比咱宗门附近的牧州好玩多了。”周士良轻轻地摇着一把刚买的折扇说道。

许印泉仔细端量着手中一把短短的匕首:“那是自然。腾龙郡本就处于青龙大陆中央,四通八达的。我们那儿除了山还是山,就连牧州距离宗门也有半日的路程,太不方便了。”

“要不是为了将这些药材和矿物送回宗去,我还想四处好好游览一番呢。平时师父又不准我们下山,在宗里老是对着那些毒物,真是没意思。”周士良回头望了望渐渐远去的霄州城郭,恋恋不舍。

许印泉没有接话,依然凝视着手中那把精致的匕首。匕首带鞘,“噌”地一声拔出,露出明晃晃地匕身,再“嚓”地一声插回去。

周士良转回头来,看着许印泉专注的神情,不解地问:“师兄,你买这匕首做什么?除了好看,好像没什么用。”

许印泉抬眼:“你不懂。匕首,也属于剑的一种,虽然比短剑还要短,可论刚性,却是除了厚刃重剑之外最强的。剑身大多较薄,所以剑身越长,柔韧性越大。匕首则是揣于怀中防身的剑器,在最后紧要关头可以瞬间出其不意地抽出,置对手于死地。”一边说着,许印泉又抽出匕首横握于手中,朝着空中划了几下。

周士良撇撇嘴:“那它还带一把鞘干吗?直接放在怀中,到时抽出就可以使用多好,紧要关头哪有时间拔它出鞘?再说就凭这把小剑就想置人于死地,是不是太勉强了点儿?”

“带鞘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割伤呗。师弟,你也太小看我毒炼宗用毒的功夫了。现在我们还只是处于淬毒的低级水平,后面的路长着呢。等到了化毒境界,就连寂灭、大乘期的高手,也要惧怕我们的毒剑!”许印泉得意地说。

毒炼宗的用毒功法分为几步:第一步,识毒。这个是新入门的弟子必须进行的训练,认得各种毒,知道毒性的特点、强弱、持续时间等等;第二步,育毒。简单地说就是培育各种毒草、毒花、毒虫等毒物;第三步,淬毒,这一步按照所淬之毒的等级也分为低、中、高、究四级;第四步,炼毒,这一步也有四级之分,炼制毒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仅要熟记各种混合毒中成分的组合与配比,还要有高超的功力才能炼制。有些高级毒与究级毒对功力修为的要求极高,所以炼毒才排在淬毒这一步之后;第五步,也是最后一步化毒。化,意思是化境、出神入化,也是传说中的用毒最高境界。据说,达到此境界的用毒高手,毒功变幻莫测,覆手之间,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并且自身百毒不侵。毒炼宗创宗至今,一共才有三人修炼到此等境界。

“化毒……谈何容易。就连掌门,淬个究级毒也勉勉强强,炼毒才到中级水准。我们要练到化毒,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知道呢。”周士良道。

两人的对话,都被后头跟梢的李原啸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毒炼宗曾经的化毒高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距离最后一位化毒高手的陨落已经足足有数百年的时间了,当时的毒炼宗究竟有多么辉煌,李原啸想象不出,只是现在的毒炼宗让他有些看不起。

根据藏经阁中史料上的记载,毒炼宗从前的高手们品性很高洁,尽管修炼功法以毒入道,但从不无故伤人,反而经常借着四处寻觅毒物之时惩奸除恶,为他宗所尊重。没想到现在毒炼宗的弟子们不仅功力下降,品格还出了问题。不靠高超的修为去提升宗门的势力,而是经常用阴险的使毒手段来震慑他人,难怪遭到其他修仙宗派的冷眼。

霄州,乃是腾龙郡东南方向的边陲大城。再过去半日路程,就进入骧龙郡的地界了。不过,琴雪大江正好流过两郡的交界线,因此,许、周二人想要回宗的话,还得摆渡过琴雪江。

大江两岸村落众多,也没有特别偏僻的地方,李原啸只能等进入骧龙郡之后再按原先设想好的计划展开行动。

原本简单地乘船摆渡过江就可以了,可周士良非要乘一艘楼船沿江观光。不得已,李原啸也只能跟随二人一起上船。

楼船硕大无比,气势磅礴,甲板之上有四层高楼,甲板下面还有三层。这么大的船,称它为移动的城堡也不为过。此类楼船是由豪商命人所造,

主要为了给游览琴雪大江的旅客们乘坐的。

“算了,索性就好好观赏一番琴雪江的景色吧。”李原啸倒也乐得自在一回,正好缓解一下得到温华玉佩之后的紧张心情。楼船上有酒水茶饮以及各类点心、菜肴等等,他就在最顶上的露天层,找了一个靠边的小桌,要了一壶小酒,点了几个下酒小菜,开始悠哉地享受起来,反正楼船不靠岸,许印泉与周士良二人也不会离开。

此时正是上午,阳光明媚,江水涟涟,水很清澈,在船上也能望见水中的鱼儿,天空中时不时还有一群鸟儿“喳喳”地欢叫着飞过,那缩在肚子下的小爪,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欢愉。李原啸轻轻地呷了一口酒,望着缓缓向后移动的江畔出神。

楼船顺江而下,约半日之后才到达了对岸。船上的游客意犹未尽地下了船,踏上了骧龙郡地界。此时已近黄昏,许印泉与周士良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骧龙郡的首府建州城。

建州虽不靠江,但离江也不远,处于西北至腾龙郡、东北去亢龙郡的交通要冲之上,又是平豫王郑祥南的王府所在,因此比起霄州来更显热闹。许印泉与周士良玩心大起,在建州一连住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上午才继续上路。李原啸略微有些着急,他担心张伯怀会赶来与二人会合,到时动起手来,有些想知道的秘密就无法问清楚了。

张伯怀也着急,李原啸想的不错,他确实在向骧龙郡赶过来。他于一天前到了亢龙郡的芒靖宗,宗主吕润全接待了他。张伯怀向吕润全询问了关于温华玉佩的事,得知公孙央并未与芒靖宗交换过物品。但张伯怀在与吕润全闲聊时,无意间听说了一个令他惴惴不安的消息太清宗主李原啸自万仙大会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宗。

万仙大会开始之前,吕润全就曾遇到李原啸与余瑞江等人,当时他得知了五年前华启威与郑世琦击伤的四人中,竟然有两位是李原啸的外孙。听了余瑞江稍显愠怒的口气,吕润全就一直在琢磨着,等万仙大会之后前去拜访太清宗,看看李原啸现在对芒靖宗的态度,另外促进一下两宗之间的友好情谊。可去了太清宗后,吕润全并没有见到李原啸,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一直未归。

由于太清宗也是事先离开万仙大会的宗派之一,所以张伯怀就顺口问了几句太清宗的情况,吕润全也是无意地说起李原啸未曾回宗之事。当时张伯怀没有多想,等离开芒靖宗之后,却渐渐不安起来。这十几天里,他已经辗转问过了七个提前离开万仙大会的小宗派,但依然没有得到温华玉佩的消息。要说最为恶劣的情况,就是太清宗得到了温华玉佩。张伯怀虽不敢确定玉佩究竟是不是真的到了李原啸手里,可他总感觉那一日的王子木有些问题。仔细回想当日王子木的言谈、动作、神态,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隐约流露出一丝高手的气息。张伯怀忐忑之余,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两个徒弟来。

他掐指算了一算日期,估摸着二人此时应到骧龙郡了,于是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出了芒靖宗后就径直往西南方飞去。

可惜,许印泉与周士良太能磨蹭时间,张伯怀飞往骧龙郡中北部的苍州,而他们俩才刚走出北部的建州。

李原啸一直等待着的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日,天突然降起瓢泼大雨,许印泉与周士良用一大块帆布遮着头顶,途径一片荒废的村落。这个村落坐落于几座山丘之间的盆地,村子旁边原本有一个小湖,供村民生活之用。可是在半年前,湖泊忽然干涸了,于是村长带领着全村的老老少少一起搬迁走了,只留下这么一片荒废的空屋。

“师兄,真是扫兴,这么大的雨,远远看到村落,我还以为今晚可以在这休息了呢,哪知道原来是个荒村。”周士良十分不悦。

“加紧赶路吧,争取天黑之前能走出这片山区,找到村子或者州城。”许印泉说着,心中暗道:“不会御剑就是不方便。这次回宗一定要让赵师叔帮我炼一把好剑,将来到了元婴期就再不用忍受这徒步之苦了。”

“进这片丘陵也走了大半日了,沿途只看见刚才那个破村子。如果到天黑了还遇不上村落怎么办?”周士良问。

许印泉满不在乎:“大不了露宿就是,修仙之人还讲究什么住处。”

“不是的,师兄,这场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而且我总觉得我们是走偏了道,此处一片丘陵,四处荒无人烟,我觉得有些人……”周士良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许印泉不屑地说:“怎么,你还怕有鬼啊?我等修仙者应该神鬼无惧……”话音未落,“嘭”的一声,两人面前猛然落下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眼如铜铃大,鼻似鹰嘴弯,齿若犬牙利,舌比衣带长,头上还长着两只角。

“啊!”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叫一声,都被吓破了胆,许印泉将包裹甩在地上,调头就跑,而周士良则被吓得瘫坐在地,双眼紧闭,浑身筛糠似地发抖,裤裆间竟逐渐湿了。

“真没出息!”青面

怪物竟然口吐人言。周士良透过眼缝瞄了一眼,发现怪物正狠狠地盯着自己,壮着胆再仔细瞅了瞅怪物的脸,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只是一张吓人的面具而已。周士良长舒一口气,干脆躺在了地上。逃跑的许印泉也转身走了回来。

“你这人好生无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周士良喝道。

“呵呵,谁让你二人胆小如鼠?尤其是你,这只是在街上买的小孩玩意儿,你竟然会害怕得尿了裤子?”那“怪物”笑道。

周士良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答话了。许印泉开口道:“那你也不该故意惊吓我二人,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人烟,你带着这种面具突然冒出来,怎会不害怕?”

“你刚才不是还说修仙者应该神鬼无惧吗?怎么吓得连师弟都不管就独自逃跑?”“怪物”又道。

许印泉支支吾吾:“这……这个暂且不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是何人你不用知道,我在此处等的就是你们两个。”其实这“怪物”正是李原啸。他根据二人行进的方向,料定黄昏时分,二人会走至这片地方,因此早早换上了一套夜行衣,带上了在建州随手买的面具,藏在树上闭目养神。果然,许、周二人在日暮之时来到这里,李原啸正巧听见周士良说此处气氛人,于是就故意突然冒出,戏弄二人一番。见他两人夸张的反应,李原啸也有了谱,看来这两个都是胆小之人,没什么大魄力。他心中暗喜,看来计划几近成功了。

周士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泥泞,问道:“找我们何事?”

“我等的是你们两个,但我要找的只有他一个,与你无干。” 李原啸刻意压低了嗓音,一指许印泉,“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我满意了,你们自可安然无恙地离开。若是让我不满意,哼哼,对不起,明年今天就是你们俩的祭日!”

许印泉眉头大皱:“我乃是毒炼宗的弟子,不知道友可曾听闻我宗的名号?”

“既然来找你,自然知道毒炼宗的大名。不过你最好别拿宗门来压我,以我洞虚后期的能力,杀了你二人又如何?我就不信毒炼宗能查得出来。”李原啸冷笑道。为了避免麻烦,他故意把自己的修为说低了一个境界,毕竟寂灭后期的高手并不多见。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也罢,你问吧。不过,如果你的问题牵涉到我宗门的用毒秘法,请恕我无可奉告。”许印泉道。洞虚后期,比师父张伯怀还要厉害,他只得顺从李原啸的意思。

“这你放心,我对你们的用毒之法根本不感兴趣。我问你,你身上可有一块温华玉佩?”

温华玉佩!怎么又是为了温华玉佩!许印泉心中很纠结,当初将玉佩交换给公孙央之后,师父就数落了他一顿,而后几天又是忙里忙外地打听,没想到回宗路上又被人拦住询问关于玉佩的事。

“以前有,前些日子万仙大会时交易给别人了。”许印泉如实回答。

“交易给何人?”

“一名散修,名叫公孙央。后来他又同别人交易了温华玉佩,这个你最好亲自去询问他。”许印泉心中默念:“公孙央啊公孙央,为了保我自己,只能把你供出来了。”

“好,第二个问题,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块温华玉佩?”李原啸平静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许印泉有些奇怪,他以为对方第二个问题会问玉佩现在在谁的手上。“是晁师兄在我十五岁生辰那天赠予我的礼物,怎么了?”

李原啸连忙追问:“晁师兄?是何许人?”

“晁师兄并不是我宗弟子,是师父的好友。”

“他名讳为何?是哪个宗派的弟子?”

许印泉不明白李原啸为何对晁师兄这么感兴趣,不过事不关己,他没必要为一个他宗弟子赌上自己的性命,于是他一五一十地答道:“晁师兄名叫晁仲伟,是天云宗的弟子。”

天云宗!竟然牵扯到天云宗!李原啸的脑中立即浮现出天云宗主叶申荣那副表面和蔼、实际阴险狡诈的嘴脸。

看李原啸一直没有做声,许印泉怯生生地问:“前、前辈,不知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许印泉根本不知道玉佩的来历,回答得也算老实,李原啸不打算再继续为难二人了:“好了,没事了,你们走吧。”

许印泉与一直没敢吭声的周士良如得大赦,立即一路小跑离开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线索已经找出,下一步的行动光凭李原啸一个人可不方便了。那晁仲伟在天云宗之中,想不通过叶申荣这一关而单独找到他是不现实的。李原啸御剑而起,向着东北方飞去,该是回宗拟定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

至于许、周二人,李原啸也不担心他们将今天之事泄露出去。蒙着面,变了声,隐瞒了境界,相信他俩也不会知道,藏在狰狞怪物面具后面的那张脸,竟然是堂堂太清宗主的面容。

第五十六章 前往天云

道德殿的大门被推开了,被淋成了落汤鸡的李原啸走了进来,释放灵力,迅速蒸干了湿透的衣裳。

只有七长老余瑞江与八长老曾珂霞在大殿中。看见了李原啸,两人都站了起来:“宗主!”

李原啸点头应了一声,对余瑞江道:“正好你在这里。昨日我终于找到了有关当年小女被害的线索,这次要麻烦余长老与我一起走一趟了。”李原啸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拟定好了大略的计划。如今并不知道晁仲伟与当年的惨案是否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前往天云宗要人。有余瑞江随行,已然足矣。

余瑞江思绪轮转,前后一推测就明白了大概,想必是李原啸从那块玉佩着手,查出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宗主,何时出发?”

李原啸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速速赶往天云宗。”

余瑞江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宗主,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天逍和天遥?”

李原啸摇摇头:“现在还为时尚早。况且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不能做什么,还是等事情了结之后再说吧。”言罢,他转向曾珂霞,“还请曾长老知会传功、执法、遣务等几位长老,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继续代为处理宗内事务。”

交代完毕之后,李原啸与余瑞江一起出了殿门,走入了茫茫大雨之中。

……

苍州城郊七十多里之外的小路上,两个人正在路上跑着,只用一块帆布遮着雨,狼狈不堪地钻入一个亭子中。摘下帆布,正是许印泉与周士良二人。

“这大雨,一连这么多天,下起来还没个完了!”周士良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抱怨道。

许印泉脱下早已湿透的衣服,拧了拧水:“从建州出来之后咱俩就够倒霉的了,一会神秘人一会瓢泼雨的,折腾得真够呛!”

周士良抱着双臂,吸着凉气说:“说起来,已经是秋季了,怎么会下起这种大雨?淋透了还挺冷的。师兄,你的火绒还在吗?我的已经被淋湿了。”

“有火绒也没有干柴啊。把外衣脱了拧干吧。修仙之人居然还怕冷,真是没用!”许印泉道。

“印泉,士良!”空中忽然传来了张伯怀的声音。他从芒靖宗一路赶到苍州,在苍州等了一天之后向东南方向又追了半日,依然没有看到两个徒弟的身影。而后张伯怀倒转回来向着建州方向低空御剑飞行,果然在这里迎上了二人。

“师父!”许印泉与周士良一齐喊道。

张伯怀收了仙剑,走入亭中,浑身灵气一阵激荡,衣服上的水滴纷纷下落,亭中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怎么走得这么慢?我在苍州等了你们一日,又向着宗门方向追了半日,都没遇上你们,原来才走到这里。”张伯怀怒嗔道。其实看见两个徒弟安然无恙,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最担心的就是二人被太清宗给掳走。

周士良诉苦:“师父,你不知道,我们可倒霉透了,原本打算稍微沿途游览一下,结果那天突然开始天降大雨,根本没机会游山玩水了。这还不算,后来又碰到个洞虚后期的高手,装神弄鬼地吓唬人。山路浸了水,满是泥泞,又脏又难走,我们这还算快的呢。”

张伯怀刚略微松弛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焦急地问:“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洞虚后期的高手?到底怎么回事?”

周士良被张伯怀的反应吓了一跳:“前几天的傍晚,一个洞虚后期的高手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当时他带了个小孩子玩耍用的鬼怪面具,吓了我和师兄一大跳。开始我们还以为他要对我们不利,没想到后来他只是询问了几个关于温华玉佩的问题,就放我们走了。”

“糟糕!”张伯怀心中一沉,洞虚后期高手,面具,温华玉佩,联想到一直未回宗的太清宗主,他慌神了:“他问了你们什么问题?”

“师父,他没问师弟,只问了我一个人。先问了温华玉佩是否在我身上,又问了玉佩的来历。我猜他是想夺取玉佩才拦住我们的吧,得知玉佩不在我这儿了,他就放我们离开了。”许印泉答道。

张伯怀气急:“你知道个屁!这等高手会想抢夺连你都不需要的玉佩?洞虚后期,比师父我还……”说到这,他突然停下了,想了想,问道,“对了,你们怎么知道他的境界是洞虚后期?他告诉你们的?”

许印泉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开始我们以为他要对我们不利,所以就把毒炼宗的名号报了出来,结果那人冷笑着说,凭他洞虚后期的境界,根本不惧我毒炼宗。”

张伯怀心中忖思着,那神秘人物说自己是洞虚后期境界,不知是真还是假。如果他是太清宗主的话,怎会只有区区洞虚后期境界?如果不是太清宗主的话,为何又单单询问许印泉关于温华玉佩的事?戴着面具,说明他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单问许印泉,说明他知道温华玉佩原

先是在许印泉身上。此人究竟是谁呢?张伯怀脑中突然浮现出“王子木”的身影,于是连忙问道:“那个神秘高手的声音你们可曾听过?是不是认识的人?”

许印泉与周士良对望一眼,摇头道:“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好像没听到过。”

张伯怀点点头,又继续思考。嗓音是可以刻意伪装的,而且神秘高手所说的话也不可尽信,总之还是太清宗主的嫌疑最大。

“师父,那块温华玉佩究竟有什么宝贵之处?你这么着急,又有不知名的高手前来询问,难道,那温华玉佩上有什么秘密不成?”许印泉不解地问。

张伯怀叹了一口气:“其中奥秘,我也不知。只是你十五岁生辰那日,你晁师兄将玉佩赠予你之后,一再叮嘱我,这玉佩片刻也不能离身,而且切不可让外人看见,尤其是太清宗的人,否则,可能会给我毒炼宗带来灭顶之灾。我万万没想到你会那么随便就把它交易出去,倘若被太清宗的人得到,那……”他没再说下去,被太清宗人得到会怎样,他也不知道,只是从晁仲伟严肃的口气判断,那是不得了的大事。

“师父,我也不知道啊,你当年只是嘱咐我玉佩不要离身,我还以为是要让玉佩长久发挥安神的作用呢。现在我不需要了,与公孙央交易之时就没想那么多。我们……不会那么倒霉吧?玉佩果真那么巧会被太清宗的人得到吗?”听到有可能给毒炼宗带来灭顶之灾,许印泉终于开始有些慌神了,之前他还一直觉得,张伯怀为了区区一块玉佩而如此紧张,有些小题大做呢。

“唉,我探访了几个宗派,都没有得到温华玉佩的消息。我急着来苍州找你们,是因为听说太清宗主李原啸自从万仙大会之后一直没有回宗,我担心他知道了玉佩的消息会对你们不利,所以急忙赶来。你们遇到的那个神秘高手,极有可能就是他。”张伯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师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周士良焦急地问。

张伯怀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倘若真的是他,那说明玉佩的事他已知晓,再追寻玉佩的下落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的,好在那块玉佩是我问晁仲伟讨要的,大不了到时把事情一股脑都推到他身上。他背后是堂堂的天云宗,让他们去扛着这件事吧!”

张伯怀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个飘着漫天大雪的日子。当时,晁仲伟带着一干天云宗的弟子来到毒炼宗做客,张伯怀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而后在闲聊间,张伯怀偶尔看见晁仲伟在随手把玩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珍贵的温华玉,对初入修仙之道的新手有稳定心神的好处,当日又恰逢爱徒许印泉十五岁的生辰,于是他就问晁仲伟讨要那枚玉佩。晁仲伟起初不肯,可是听说许印泉刚刚完成筑基步入清灵境界,当天又是他的生日,碍于情面只好将玉佩拱手相赠,并一再叮嘱张伯怀,不可让温华玉佩离许印泉的身。

“算了,不去想了,不管温华玉佩是怎么得来的,反正算不到我毒炼宗的头上来。”张伯怀心想。当时讨要玉佩是因为许印泉刚刚筑基,正需要此等物品来稳定心神。听了晁仲伟的口气,张伯怀就大约猜到了温华玉佩的来路不正。至于晁仲伟所说的玉佩可能会给毒炼宗带来灭顶之灾,他心中总是有些不信,毒炼宗人虽然不多,可是实力摆在那儿,想给骧龙郡第二宗派制造麻烦,谈何容易。

“好了,我们启程回宗!”张伯怀道。

“师父,这还下着大雨呢,要不等雨停了再走吧?”周士良可不想再被大雨浇个透。

张伯怀听到“雨停”二字,忽然想起来,自从他离开芒靖宗之后,天就开始下雨,到现在已经好几天都没停过了。而且,这场雨覆盖的范围极大,从亢龙郡一直到骧龙郡中部,竟然都在下雨,未免太蹊跷了些。

张伯怀下令:“都这么多天了,大雨哪有停的迹象?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速速回宗!”

师命难违,许印泉和周士良不情愿地背起了包袱,盖好防水帆布,跟着张伯怀走入了漫天大雨。

……

天云宗,位于骧龙郡东南部的氤氲盆地之中。这个盆地西、南、北三面环绕着极矮的土丘,东面则是逐渐升高的一片山,名为“龙爪山”,蜿蜒一直连通至巍峨的雾凌山脉。当年的天云剑仙丁若海,出生于飞龙郡西南端的一处小渔村,因此他喜暖不喜冷,喜潮不喜旱。他一直想在青龙大陆南部寻得一处安谧之地,供自己静修之用。于是他从故乡启程,沿着星风海岸一直向东云游,可一路上没有一个地方令他满意。眼看着快要走到位于骧龙郡东南的雾凌山脉南端,再往东去就要接近令人生厌的迷雾东海,丁若海几乎已经放弃了当初的念头。幸运的是,他最后终于在雾凌山脉附近,觅得这一盆地。

丁若海精通风水,他一眼就看出,这里乃是一处福地。雾凌山脉就是纵贯整个大陆

的一条龙,在骧龙郡南部的南端乃是龙首,呈现出一头扎进星风海的态势。连接盆地与雾凌山脉的那片山地,乃是龙的前爪之一,所以丁若海将此山取名“龙爪”。而这个大略成圆形的盆地,正是龙爪之中攥着的一颗明珠,此乃大吉的风水宝地,取名“氤氲”,一是形象地表明这里宝气氤氲;二是由于这里水流较多,竟然有三条河、两处湖泊,“氤氲”乃是取水雾朦胧之意。

三条河皆是发源于龙爪山,沿着略微倾斜的地势由东北向西南流动,最终注入星风海。两个湖泊分别位于龙爪山的西北与东南,当中夹着一处宽阔的平地。按照丁若海的观量,三条河乃是龙爪的前掌三长趾,而两处大小相当的湖泊则是后掌两短趾。合起来就是“五爪金龙”之相。

俗语常说:“五爪金龙为大吉。”此“五爪”并非指龙有五个爪,而是指龙爪有五趾之意。因此,丁若海仿效人的五指别名,将三条河分别取名为仲盐河、长央河、玉笋河,两湖取名为扶琴湖、季兰湖。

说来也怪,扶琴湖水性暖热,即便在冬天也是温润暖和;而季兰湖则正好相反,水性阴寒,长年冰冷刺骨。丁若海发现这点之后异常欣喜,这两个湖原来是罕见的阴阳二气伴生湖,按照风水学的理论,阴阳二气湖之间的平地乃是极佳的风水宝地。于是,丁若海就在两湖之间的平地上建起茅屋,潜心静修。仙魔大战结束之后,丁若海创立了天云宗派,世世代代以氤氲盆地作为宗派之根基,直至现今。

在青龙大陆七大宗派之中,水景最好的莫过于天云宗,三条河尽皆雪水所化,清冽无比,而扶琴、季兰两湖一个水色清绿,一个水色湛蓝,甚是好看。氤氲盆地水脉众多,时常薄雾蒙蒙,云烟笼罩,如纱如羽,轻舞飞扬,好似人间仙境,琼台玉宇。

常言,居于环境幽雅之处的人,性格必然慈柔,与世无争。可是,天云宗主叶申荣却正好相反。他看上去和蔼温祥,其实内心颇为狭隘。尤其是牵涉到自己与宗门的利益之时,他的求利之心远超其余六大宗主,甚至可以用一句“阴险狡诈”来形容。叶申荣形象矮胖,脸大眼小,又经常眯缝着眼,所以夜离宗主郭云朝背后一直戏称叶申荣为“胖狐狸”。

这个“胖狐狸”可是个难缠的角色,他修为已达寂灭中期,手中有天云宗的镇宗仙剑工布,性格又阴狠狡猾,所以其余六宗都不太愿意招惹天云宗。以前赤日、冷月二宗与太清、夜离二宗关系最恶之时,天云宗就一直两不相帮,闷头发展,一度隐隐有超越赤日与太清两宗之势。后来赤日宗与太清宗有所察觉,才逐渐停止了严重的相耗。其实自从叶申荣接任天云宗主之后,天云宗就发展得更加壮大、迅速,青龙大陆第三大宗的地位牢不可撼,如果不是李原啸领宗有方,估计天云宗早就挤掉太清宗变成第二大宗了。

“真不愿去同叶申荣打交道……”李原啸心想。身边,余瑞江与他并排飞着。

“这等大雨已经许多年未曾见了。真没想到,范围竟然如此之大,从天道山一直快到青龙大陆南端,竟然都在下着大雨。”余瑞江扶了一下被风吹歪的斗笠。

李原啸收回思绪:“看这情形,可能范围还不只这些。出宗的时候,我向西面和北面都望了一眼,灰蒙蒙的看不到边际,很可能腾龙郡与潜龙郡也都在下着大雨。”

“覆盖好几个郡的大雨……”余瑞江感觉这也太骇人了,秋日时节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天气。突然,他被自己萌生的一个念头吓了一跳:“宗主,这场大雨会不会覆盖了整个青龙大陆?”

李原啸点点头:“很有可能。这等罕见的天气甚是蹊跷,大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百姓可就遭殃了,庄稼必定会被淹毁。此外,我更担心的是大雨会引起澜月与琴雪两条大江洪水泛滥,那样就不知道会毁掉多少村庄和农田了。”

余瑞江微微皱着眉头,没再说话。

飞着,两人已经看见了远方朦胧的龙爪山,天云宗就快到了。在飞来的路上,李原啸已将前几日查探温华玉佩线索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余瑞江。余瑞江终于明白当初李原啸为何会用珍贵的中品仙剑去交换一个无用的玉佩了。眼看当年凶案的真相即将水落石出,余瑞江也颇为感慨,这五年以来,他的两个爱徒天逍与天遥的心中始终深藏着难平的创痛,在他们的房中,一直供奉着何云暮夫妇的灵位。每年父母的祭日,天逍与天遥都会下山去坟前哭祭一番。李原啸也远不如从前那般开朗,好在天逍与天遥十分争气,并没有因为父母去世而意志消沉,日益精进的修仙速度着实令李原啸和余瑞江非常欣慰。

此外,李原啸这五年以来一直四处探查当年惨案的线索,从不间断,可惜毫无所获。没想到,在一个意外的地方,一个意外的人,意外地拿出了一个意外的玉佩,李原啸才得以顺藤摸瓜,逐渐接近了当年惨案的幕后真凶。

第五十七章 琼州偶遇

天云宗大门前。

“师兄,好像有人来了。”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弟子道。他将手搭在眉梢,遮挡着飘落的大雨,望着远方的天空。

“嗯。”旁边一人应了一声,极目远眺,想看清来者的面容,可无奈雨实在太大了,隐约只能看见一青一绿两柄仙剑的光芒,以及飞剑之上模糊的人影。

待仙剑飞近,他终于看清了来者的衣服是太清宗的紫色长袍,而且其中一人正是以前曾见到过的太清宗主李原啸。“你快去禀报宗主,太清宗主来了!”

那名小弟子听了,赶紧转身向宗内跑去。

离大门还有些距离,李原啸与余瑞江缓缓下落,而后步行而来。这是修仙界的规矩。天云宗的护宗大阵与其他六大宗相比范围最小,仅仅罩住了宗门一圈,但是论防御能力,却是最强的,因为这个名为“阴阳两仪天罡阵”的法阵是由天云剑仙丁若海亲自布下的。丁若海本就精通风水、阵法等玄学奥术,况且天云宗处于扶琴、季兰阴阳二气伴生湖的中间,有地利之便,阴阳两湖相辅相成,使得此阵的防御能力提高了不少。

“不知是太清宗的两位前辈到来,有失远迎。”守门弟子恭敬地鞠躬。

“我们是来拜访叶宗主的,不知道他可在宗内?”李原啸问。

“在,两位前辈请随我来。”那弟子在两人头前带路。

进宗之后,李原啸似是不经意地问起:“小道友,贵宗有一位叫作‘晁仲伟’的弟子,你可认得?”

“哦,晁师兄啊,我认识。”那弟子答道,“我和他还挺熟悉呢。前辈如何认得晁师兄?”

“呵,我并不认识他,不过他与我的两个外孙倒是有些渊源。不知他是何人座下弟子?是何等境界?”

“晁师兄就是叶宗主座下弟子啊,境界应该是洞虚前期吧。”

李原啸与余瑞江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晁仲伟竟然是叶申荣的弟子,这下可麻烦了点。

天云宗雄伟的大殿鸢飞殿正对着大门,大殿的最高处雕有一只展翅翱翔的鸢鹰,在氤氲盆地薄薄的轻雾之中若隐若现,颇有上天入云之意。这座鸢鹰雕塑乃是天云宗的象征,是当初天云剑仙丁若海用锋利的工布仙剑在片刻之间切雕一座巨石而成。

三人刚走过院中,鸢飞殿的大门开了,留着八字胡的叶申荣迎了出来:“原来是李宗主和余长老,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殿里请。”

“冒然造访,还望叶宗主见谅。”李原啸拱手还礼。

“哪里,哪里。”叶申荣笑容可掬。

鸢飞殿内坐定之后,叶申荣开口说:“李宗主与余长老竟冒此大雨前来我宗,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吧?”

李原啸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也没甚重要之事,我与余长老路过此处,特来拜访一下叶宗主。不知在此次万仙大会上,贵宗收获如何?”他怕叶申荣生疑,所以没有直截了当询问晁仲伟的事。

“呵呵,每届大会还不都是如此?我天云宗的炼丹术与铸剑术均比不上太清宗,岂会有很多珍贵的丹药与高品的仙剑?只是用些普通的修仙物品换得一些宗内所需的药材罢了。”叶申荣喝了一口茶,顿了片刻,他又道,“如此恶劣的天气,实属罕见,李宗主特地来我宗拜访,我想不会只为了问这点事吧?贵我两宗友好已久,我们私下的交情也算不错,李宗主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叶宗主的高徒,晁仲伟。”李原啸方才在场院中就已经拟好了说辞。

“仲伟?他怎么了?两位怎么会认识他?”叶申荣满心疑惑,晁仲伟是二十七年前入的天云宗,根骨颇佳,后被叶申荣收为弟子,短短不到三十年时间,已经修炼至洞虚前期,修仙速度着实惊人。晁仲伟本人又谦逊有礼,因此甚得叶申荣的喜爱。叶申荣纳闷的是,晁仲伟大多时间都专心于修炼,很少出宗,不知李原啸是如何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子的。

“令徒与我两个外孙有些渊源,因此认得。此次万仙大会,我为外孙换得一块玉佩,后来听说玉佩本是令徒之物,我二人路过此处,就想来问个究竟。”李原啸的话避实就虚,其实还是没说清前来的目的,而且,这样还可以从叶申荣的反应中推测,他与当年的惨案有无瓜葛。

果然,叶申荣会错了意,他以为李原啸要将玉佩归还给晁仲伟,于是连忙道:“无妨,仲伟如今并不在宗内,已于昨日动身前往毒炼宗去了。仲伟能有幸结识李宗主的外孙,是他的荣幸,再者万仙大会的交易自有公正,既然交换了,我就代仲伟做主,李宗主只管将那玉佩赠予令外孙就是。”

既然叶申荣这么说,李原啸心中也就有数了,看来当年之事叶申荣并不知晓。不过晁仲伟极有可能与当年的惨案有关,否则他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了毒炼宗,未免也太巧了。

“晁仲伟不在宗内,倒是方便我行事了。”李原啸心中暗道,口中却顺着叶申荣会错的意思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谢

过叶宗主了。我们不再相扰,告辞了。”

“李宗主与余长老难得来此,何不多留些时日呢?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叶申荣挽留道。

“多谢叶宗主的好意,只是大雨滂沱,许久未停,我们留在贵宗多有不便,待到天气晴好之日,定再来拜访。”李原啸推托道,与余瑞江都站起身来,一起拱手道别。

叶申荣也起身还礼:“那我送二位出宗。”

走出山门之后,三人再次道别一番,李、余二人御剑而起,向着北方飞去。

“宗主,看来我们要去毒炼宗看一看了。”余瑞江道。

“那是自然。我们先往北飞出氤氲盆地之后,再往东面毒炼宗而去,免得叶申荣看见生疑。”

……

话说这是数日之前,腾龙郡琼州城。

琼州乃是腾龙郡南部一座繁荣的大州,东面不远就是连绵的金乌山。这里交通不便,东面又有群山阻隔,按道理应是有些冷清的小城才对,可琼州竟然大到足以与宁晋王都青州相媲美。原因很简单:每年春天,腾龙郡内排行前二的宗派赤日宗与融阳宗都会在琼州招收新弟子。赤日宗可是青龙大陆宗派之首,每年招收大会都有不计其数的望子成龙之人带着儿子慕名而来,企望能送入赤日宗修仙。即便未能进入赤日宗,还可以去融阳宗再去试一试,所以琼州的繁华完全是倚仗了两个宗派的名气。

琼州的酒楼与客栈非常多,全城大街小巷每隔数十步就能找到一家,可即便如此之多,也难以招架每逢赤日、融阳两宗招收弟子之时从青龙大陆各地蜂拥而至的人群。不过一旦过了那几天,生意就逐渐冷清下来,因此许多店家都趁着人多时漫天要价,狠赚一笔。客人们也无可奈何,总得有地方住宿才行,被狠宰一刀也就认了。如果儿子顺利通过了入宗测试,那父母必定心情大好,不再计较价格,往往还会点一桌豪华酒席好好庆祝一番。若儿子两个宗派的测试都未能通过,那家长必会情绪低落,觉得千里迢迢的苦都白吃了,路费、住费都白花了,更有脾气暴躁者会与黑心的店家大吵大闹一番。因此,琼州地境素有如此童谣:

“琼州大,琼州好,琼州客店真不少。

暖阳春,客人到,酒水菜肴价格跳。

店家黑,汗直冒,被宰一刀免不了。

既如此,为何要,望子成龙人之道。

赤日宗,门槛高,入与不入谁能料。

若能过,有人笑,千金庆祝不当宝。

失败多,那可遭,暴怒撒气一股脑。

来琼州,看热闹,世间百态全知晓。”

如今已是秋季,早就过了开宗收徒的季节。琼州内除了一些非常有名的酒家还算热闹,其余大多都门可罗雀,甚至有许多小店干脆关门歇业,待来年春天再重新开张。

城中有名的酒家狮子楼,依然是门庭若市。此处价格较为公道,酒菜花样也多,远近驰名。在狮子楼上靠近街道的栏杆处,一个瘦瘦的,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正在独酌。他背上背着两个剑套,面前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三个大酒壶。山羊胡子面带一丝喜色,一盅一盅细细地品着腾龙郡的名酒登天客。

“天下间的七大名酒之中,还数这腾龙郡的登天客喝了最为舒坦。入口清朗甘冽,入喉辛辣醇香,入腹回味无穷。飘飘欲仙之感,仿佛登天之客。妙哉,妙哉!”山羊胡子咽下一口酒后,眯着眼睛,惬意地自言自语。

经过旁边的店小二听见了,接话道:“客官,您算是说对了。登天客,在七大名酒中香味最是持久,气韵最是悠长。而我们狮子楼的登天客,在整个腾龙郡也是这个,”说着,他一撩肩上搭着的抹布,做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如果我们狮子楼认第二,没有哪家店敢认第一。”他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山羊胡子咧嘴一笑:“你这店小二还真不谦虚。那按你的意思,你们狮子楼的登天客是全青龙大陆最好喝的喽?”

店小二洋洋得意,摇头晃脑地说:“客官,您可别怀疑。我们狮子楼的登天客,无一瓶不是珍藏了数十年的佳酿。原本选作酿酒原料的谷类与薯类都是极佳的品质,结合我狮子楼的独门酿制秘方,经浸淫酿酒数十年的大师之手酿造,而后更是储藏了至少三十年之久。您说,就这品质,能不是第一吗?”

店小二的话说得很响,为得是能让二楼的客人都能听见。客人们听了小二的话,都面露笑容,先不论他的话靠不靠谱,光论这登天客的味道之香醇,相信找遍腾龙一郡也无出其右者。

“小二你先别吹嘘了,赶紧帮我找个座吧!这鬼天气,真倒霉,撑着伞都挡不住。”从楼梯处上来一个下半身湿透的年轻人,他身着白色的长袍,手中收拢的油纸伞正滴着水。

店小二环视一周,没找到空桌,于是点头哈腰地说:“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楼上没空桌了。楼下也没有空位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下面有空位我还上来干吗?真是死脑筋。”那人好像心情不太好

店小二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看路道还是会的。这人身上的长袍、背上的剑套都表明了其修仙者的身份。店小二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心道这等客人可是惹不起的,于是赔着笑连声道:“抱歉,抱歉,实在是抱歉。”

“道友若不介意,可与我同桌而坐。”山羊胡子忽然道。

修仙者循声望向栏杆旁边,山羊胡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他称呼我为‘道友’,看来他也是个修仙者,可他的服饰又不是哪个宗派的弟子,估计是一名散修。”年轻人心中揣摩着,口中称谢:“既然道友如此盛情,那在下却之不恭了。”说罢,他走到了山羊胡子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山羊胡子问:“不知道友是何门派?如何称呼?”

“在下米俊良,天云宗弟子。道友呢?”

山羊胡子惊喜道:“我说怎么这身衣袍看着略微有些眼熟,原来是天云宗的道友,失敬,失敬。在下乃是一介散修,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央字。”

“原来是公孙道友。唉,还真是要感谢你匀一位置于我,要不我还得冒雨去寻他处休息。”米俊良拱手称谢。

公孙央显得很是豪爽:“哎,这是哪里话。你我皆是修仙之人,匀一位置又有何妨?”他向正在倒茶的小二一挥手,“小二,这里再上几个热菜,要好的,再端上三壶酒来!”而后,又对米俊良道,“这一桌酒菜还请米道友不要客气,都算在我账上。”

米俊良再次拱手称谢:“既然公孙兄如此爽朗豁达,那我就不推辞了。”

听到米俊良对自己的称呼从“公孙道友”变成了“公孙兄”,公孙央有些飘飘然,他热情地说:“米兄尽管享用美酒佳肴便是。不知米兄前来腾龙郡所为何事?”

米俊良答道:“琼州东面不是金乌山吗?我师父,也就是天云宗主,命我送一封信给赤日宗主。本来送完信就没事了,我还想在回宗路上顺路游览一番,可谁想刚下山就下了这么大的雨,买了把油纸伞都遮挡不住卷着雨点的大风。公孙兄呢?是云游修炼路过此处吗?”

“不是,我来腾龙郡是参加万仙大会的。大会结束后,我就一路南下游玩,来到了琼州。刚想离开,结果天降大雨,干脆就进了这狮子楼饮酒观雨,等雨停了再走。”

“公孙兄真是好兴致啊。在这栏杆旁听雨观景,品尝小菜,痛饮美酒,再加上兄台爽朗的性格,当真让我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来,今日有幸结识公孙兄,又承蒙公孙兄热情款待,我先敬你一杯!”米俊良举起酒盅。

“米兄也是豪爽之人,我公孙央平生最爱结交朋友。来,干!”

喝了酒后,小二又上了几个色香味俱全的热菜,两人开始边吃边谈。

“公孙兄,不知你在这届万仙大会上有何收获?”米俊良随意地问道。

这句正问到公孙央心里最美的事,于是他面露喜色地回答:“有,大有收获呢!我在这届大会上,终于换到了自己心仪的仙剑。”

“哦?那我要恭喜公孙兄了,难怪你背着两个剑套。不知是何品级的仙剑?”

公孙央开始有些犹豫,要不要如实说出红蔷仙剑的品级,而后一想,以米俊良天云宗弟子的身份,应该不会在意他这柄中品仙剑。“乃是一柄中品仙剑。”他凑近米俊良,小声说道。

米俊良觉得有些好笑,区区一柄中品仙剑还这么神秘,看来公孙央实在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中品啊。可否借我一观?”

公孙央思索片刻:“米兄,不是我不肯,只是此处人多眼杂,有财可不能外露啊!要不然等寻得一处僻静之地,我再将仙剑拿给你看,如何?”

米俊良忍不住笑了:“公孙兄心思缜密,所言极是。那好,我们继续饮酒赏雨!”

两人就这样一直喝到天黑,大雨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于是他们又一起前往雪晴客栈投宿。

第二天,大雨依然在下。米俊良等不及了,想要回宗。公孙央本就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于是就和他一起结伴而行。由于米俊良还是和合境界,不会御剑,因此出了琼州之后,公孙央带着他向腾龙郡东南方的霄州飞去。

大雨影响了行进速度,两人御剑飞行了三日,还未到达霄州地境。途径一座矮山的山脚处,有一座年久失修的亭子,六跟柱子塌了两根,整个亭子顶端斜挂着,牌匾已经掉在地上摔碎了,上面满是泥泞。透过雨水的冲刷,依稀能看见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南山亭。

这里乃是一座荒山,山上、山下都是碎石,一棵树木都没有。两人累了,钻到亭子里休息。

米俊良甩了甩衣袖上的水,道:“公孙兄,多谢你,冒如此大雨带我同行。”

“哪里,我与米兄一见如故,本又漫无方向,如此同行也是乐事。”公孙央笑道,“对了,米兄,前番在狮子楼初识之时,你曾提过要看我的中品仙剑,现在正好四野无人。”他“噌”地一声抽出背上的红蔷仙剑,剑锋被风吹得微颤,剑身红光萦绕,煞是好看。

第五十八章 杀身之祸

公孙央望着红蔷仙剑,欣喜的神情就好像父母在望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米俊良也不说话,微笑着看着沉浸在满足之中的公孙央。片晌之后,公孙央才回过神来,看着米俊良的笑脸,不好意思地说:“米兄,见谅!”然后把红蔷剑递给了米俊良。

米俊良接剑后掂了掂,右手轻轻弹了弹剑锋,红蔷剑颤抖起来,他立即抚住剑身,赞叹道:“虽说是中品仙剑,可炼制水平却很高,看来炼剑者至少也是寂灭境界的高手。不过我却没想到,公孙兄使的竟然是软剑。”

公孙央摸了摸山羊胡:“我最初拜的师父就是用软剑的,所以对软剑一直情有独钟。也多亏了使用软剑的人不多,这次万仙大会我才如愿以偿,觅得这一柄趁手的仙剑。”

米俊良点了点头,随意挥舞了几下仙剑,继续称赞:“剑的材料不算名贵,但质量极佳,再加上高超的炼制手法,的确是中品仙剑中的巅峰之作。我猜,一定是除我宗之外的六大宗派哪一位高手炼制的吧?”

“米兄好眼力,你说得不错,我这红蔷剑是与太清宗交易来的,想必是出自该宗某位长老之手。”公孙央道。

“太清宗……”米俊良若有所思,将红蔷剑交还给公孙央。

公孙央接过剑,疑惑地问:“米兄,怎么,有何不妥吗?”

米俊良回过神来:“哦,不是。我略微有些诧异,我天云宗在万仙大会交易回的药材都是较为珍贵的药材与矿物,而且数量庞大。论实力和地位,太清宗还在我宗之上,想必他们所需的物品更加……公孙兄,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仅仅是一个散修者,我很难想象,你能一下子拿出足以交换此仙剑的东西……”

公孙央笑了:“米兄所言甚是。散修者中也有强弱高低之分,像‘水木散人’易先生那样的高手,各种珍稀药材、矿物等等对他来说有如草芥,而对我这等清苦又没有强大实力的散修,要从太清宗手中换到中品仙剑的确不易。不过,此番多亏我运气好,偶然获得了一个太清宗感兴趣的东西,这才顺利地得到了红蔷剑。”

米俊良听了,饶有兴致地问:“哦?太清宗感兴趣的东西?是何物?”

“确切地说不是太清宗,而是太清宗主感兴趣的东西,一块温华玉佩而已,不知道为何,李宗主看上了那块玉佩,估计是想赠予刚入门修仙的弟子吧。”公孙央将红蔷剑插入了背上的剑套。

“温华玉佩?想不到,连堂堂太清宗主都想要。我很好奇,公孙兄是从何处得到的那块温华玉佩?区区一块玉佩难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公孙央微皱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会:“米兄,说实话,那玉佩在我手里停留的时间也不长,我是从毒炼宗一位朋友那儿得到的,未曾仔细观赏就用它去交换了红蔷剑。只记得,玉佩当中镶嵌了一颗碧琅琊,所以,对修为不高、缺乏稳定心神丹药的人来说,那玉佩也是个珍稀之物……”

米俊良点点头:“原来如此。碧琅琊、温华玉,带着玉佩相当于长期服用低级的清神丹药了。好了,公孙兄,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好。这大雨,怎么就不会停了呢……”公孙央边应声边往亭外走去。

突然,他听见背后一声剑鸣,紧接着腰间一阵剧痛,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感到有一股冰凉从腰背一直蔓延到腹部,“哧”的一声,一柄发着蓝光的仙剑从丹田位置带着喷涌的血水冒了出来。

“你……你……”公孙央惊恐地回过头,刚一开口,血水就涌上了喉间。

米俊良使劲一抽仙剑,公孙央一头栽倒在地,血慢慢地从他身下蔓延开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很快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米俊良倒转剑锋向下,对准公孙央的左背心脏位置,狠狠地扎了下去。

公孙央在死前的一刻,心中充满了懊悔和不甘。他后悔相信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卑鄙之徒,相信了对方以堂堂天云宗弟子的身份不会为了区区一柄中品仙剑而痛下杀手,后悔自己轻易地露“富”而招致觊觎。他不甘心苦修了几十年的修为,不甘心刚刚获得了趁手的仙剑就这样送了命,不甘心窝窝囊囊地死在这么一个四野无人的地方,连知道的人都没有。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一切都在沾满鲜血的淡蓝色仙剑下化成了泡影。

可怜的公孙央,在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死。米俊良手中那柄蓝色仙剑,品级丝毫不亚于红蔷剑,他害了公孙央,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越货。

米俊良取下了公孙央背上的剑套,好歹红蔷剑也是个中品仙剑,丢在这里也可惜。至于公孙央原本那柄下品仙剑,米俊良看都没看一眼。取剑之后,他对着亭子剩下的几根柱子连劈数剑,彻底弄塌了亭子,将公孙央的尸体压在了下面。“这次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看来,要马上赶回宗去了。”米俊良自言自语。

他不敢再耽搁,冒着大雨日夜兼程地赶往氤氲盆地。可再急,步行速度也有限,两日之后,他才到了琴雪江边。由于大雨的缘故,江水水位已经比以往高出了许多,在劲风的吹动下波涛汹涌,平日江上往来的船只皆已不

见踪影,茫茫江面上只剩下疾风骤雨。

“这可怎么办!”米俊良急得连连跺脚,那么宽的琴雪江,根本不可能游得过去。

正在焦急时,远处突然传来轻微的破空剑鸣之声。他抬眼一看,一名蓝色长袍的人正御剑贴着江面飞来。

米俊良欣喜地挥手大喊:“师兄!”

御剑之人很胖,长着一双三角眼,一看就是个颇有心计之人。他落到米俊良身旁,笑道:“师父猜得没错,你果然被困在琴雪江边了。快上来吧,我带你回宗去。”

米俊良却和连珠炮一样说道:“六师兄,出事了,我们当年做下的事败露了!快,赶紧回宗去告诉二师兄与五师兄!”

那六师兄一听,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可惜他那对三角眼睁得再大,与那臃肿的脸庞相比也觉甚小:“什么?怎么可能会败露?到底怎么回事?”

米俊良火烧火燎地催促:“路上再与你细说,快走吧!”

两人跃上仙剑,疾速地越过琴雪大江,向着氤氲盆地飞去。

……

天云宗某间房内,晁仲伟正在打坐。“怎么今天眼皮老跳,让我如此心神不宁呢?”他自言自语。既然安不下心来,他索性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漫天大雨出神。雨水从房檐不住地流下,形成一条条水帘。树木在风中摇摆,花草在雨中摇曳,晁仲伟看得心烦意乱。突然,房门被撞开了,两个被淋得透湿的人冲了进来,异口同声地喊道:“二师兄,大事不妙了!”

晁仲伟定睛一看,原来是六师弟范玉腾与七师弟米俊良,他皱着眉头:“何事如此惊慌?”

米俊良急声道:“二师兄,当年的事败露了!”

晁仲伟眉头皱得更紧了,坐在了椅子上:“什么败露了,关上门,慢慢说!”

米俊良连忙转身将门带上,范玉腾喘了口气,然后道:“二师兄,是这么回事。你当年赠给毒炼宗许印泉的那块温华玉佩,被他在这次万仙大会上交易给了别人,而后那人又碰巧用玉佩去和太清宗主交换仙剑……”

“什么!”晁仲伟气急,“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张伯怀,我当初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别人知道温华玉佩的存在,尤其是太清宗,可怎就偏偏让太清宗知道了呢!”

“二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米俊良不安地问,他最害怕李原啸为这事找上门来。

晁仲伟没有答话,在房内来回踱着步,范玉腾与米俊良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拿主意。晁仲伟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说不要慌,一边理清了思路,道:“不知道李原啸现在是否已经知晓温华玉佩是来自我们这里……反正他顺着线索往下查迟早会查到这儿来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采取点儿措施亡羊补牢。事不宜迟,叫上五师弟,我们赶紧去毒炼宗!”

晁仲伟带头,领着三位师弟向宗外跑去。经过鸢飞殿之时,忽闻师父叶申荣的声音:“你们四个不好好修炼,如此匆匆忙忙是要往哪里去?”

原来叶申荣正好从鸢飞殿中走出,撞见了行色匆匆的四人。

晁仲伟身后的三个师弟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晁仲伟较为镇定,沉稳地答道:“师父可知毒炼宗的张伯怀师徒?他们与徒儿几个素有交情。我闻讯他们已遭他人杀害,故急着去毒炼宗问个究竟。”

叶申荣闻言道:“哦?竟有此事?张伯怀乃毒炼宗长老,竟然有人会去招惹毒炼宗?可知凶手是谁?”

晁仲伟摇了摇头:“他们是遭人暗害,并不知晓是谁下的手。”

叶申荣眯起双眼:“唔,不管怎样,毒炼宗的恩怨与我天云宗无关。不过,能杀张伯怀之人,恐怕功力不低。你们这次前去探视乃是出于朋友道义,切记不可卷入他宗恩怨之中,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好了,你们去吧!”

“徒儿谨记。”四人立即出了宗门。

龙爪山脉上空,三柄仙剑并排飞着。

范玉腾开口道:“二师兄,我有一事不解,你是如何知道张伯怀已经遭人暗算?”

晁仲伟冷笑一声:“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刚才不那样说,师父会起疑心,那又如何实施下一步计划?”

米俊良欣喜地问:“二师兄已经有计划了?”

“计划,早在当初张伯怀问我讨要玉佩之时,我就已经想好了。那块温华玉佩原本是想送给小师弟的,可无奈被张伯怀看上,非要问我讨要。我生怕这事泄露出去,因此告诫了张伯怀一番,如果消息走漏,可能会给他毒炼宗带来灭顶之灾,你们当时也都在场,难道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范玉腾道:“我们几个愚钝,还请二师兄明说。”

晁仲伟阴笑道:“太清宗的怒火,我们可承受不起,所以,一旦东窗事发,我们就需要找一个替罪羊……哼哼。”

米俊良连连点头:“我明白了,二师兄是想将此事推到毒炼宗头上。可是,他们肯定不愿意背这口黑锅,到时该怎么办?”

右边仙剑上,一直沉默着的冷酷青年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

不明白

晁仲伟那句话意思的人,也包括张伯怀,他根本不知道晁仲伟做下了多大的祸事。如今,张伯怀正在宗内整理着从万仙大会上带回的东西。

毒炼宗人数不多,但是占地却不小,宗门后山七座山峰之上建有七个大场院,分别培育或储藏着各种毒物。瘴毒园中,血封喉、变叶木、毒漆树、狂竹柏、乌橄榄等枝叶繁茂;草毒园中,断肠草、寒栗蕨、腥毛茛、雷公藤、蝴蝶草等密密麻麻;虫毒园中,缠魂蛛、噬灵蚁、黑死蜂、雪朱蛤、隐翅蛾等皆有饲养;蛊毒园中,碧蚕蛊、泥鳅蛊、蔑片蛊、瘟疳蛊、石头蛊等瓶罐琳琅;尸毒园中,千尸粉、恶鬼丸、腐气散、幽冥血、腹尸矫等恶臭熏天;丝毒园中,鹤顶红、赤辰砂、雨夜莹、暗茫石、墨丝晶等堆积如山;花毒园中,血海棠、紫藤花、仙女钟、九品红、曼佗罗等分外妖艳。

毒炼宗的“七毒园”很是出名,园中毒物欣欣向荣,园外环境却是一片荒芜。由于毒物毒性太强,因此七毒园外方圆数里都寸草不生。起先喂与毒虫的食物是从附近山林中猎来的野兽,随着时间的推移,野兽越猎越少,毒虫却越养越多,最后更是传出了毒炼宗抓活人喂与毒物的骇人传闻。

七毒园算是毒炼宗的立宗之基,宗内弟子所用之毒尽皆取自于此,所以毒炼宗将七毒园视为宗门重地,决不轻易容人靠近。毒炼宗六位长老连同宗主,分别负责看守一座毒园。张伯怀,就住在虫毒园中。

“二师兄,我们不等通报就冒然接近虫毒园,不会有问题吧?”米俊良心神不安。

晁仲伟望着远处的院墙:“勿要担心。虫毒园的毒虫都饲养在笼子或者池子中,不会随意出来伤人。再说这种事如何通报?最好没人知道,越干净利落越好。”

“那要是张伯怀不在宗内,怎么办?”范玉腾问道。

“你们想想,张伯怀刚从万仙大会回来不久,肯定要收拾一番。再说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他还能去哪儿?此时必在园中。一会我将他师徒诓骗出来,引至西边山谷树林之中,你们预先在那儿埋伏好,给我留下记号。动起手来千万不要让他的徒弟逃掉,张伯怀就交给我来对付。”晁仲伟早已做好了打算。

看着三位师弟消失在通往山谷的岔路之后,晁仲伟继续前行,来到了虫毒园门口。尚在门外,已经能听见园中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振翅声,想起之前来参观过的那些五彩斑斓的毒虫,晁仲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定了定神,将整个计划在脑中又过了一遍,确信无甚漏洞之后,他服下了一颗丹药,然后按照从上到下三、六、九的顺序碰触了一下门左边的墙砖,只听门锁“嘭”的响了一声。晁仲伟用脚用力一蹬,大门缓缓地开了。这个机关,是张伯怀亲口告诉晁仲伟的,七毒园中的每一座都有毒阵护住,连院墙包括大门在内都涂了无色无味的毒,让冒然闯入者有去无回。而晁仲伟与张伯怀交情甚好,所以张伯怀就坦言相告,并把抵抗毒阵的解药赠了一些与他。

虫毒园中,只有几间房屋,张伯怀师徒就住在这里。晁仲伟来到最大的房间门口,看见房内灯火通明,几道人影正在来回忙碌着,耳边传来了张伯怀的声音:“这些药材,明日送去蛊毒园,那边那些,要送去瘴毒园交给宗主,你们都做好标记,别送错了!”

“呵,我果然没有猜错,他正在收拾万仙大会所得的东西呢。”晁仲伟心想。他开口喊道:“张兄,许久不见,是否别来无恙?”

张伯怀一听是晁仲伟的声音,略一愣神,赶忙出了屋子拱手相迎:“原来是晁老弟,快请进。”

进了房内,晁仲伟双眼一扫,屋内一共三名弟子,都是张伯怀的徒弟。

“正巧,他那几个徒儿都在,方便行事。”晁仲伟心中暗道。

“晁老弟,请坐。不知你夜晚到访所为何事?”张伯怀端起茶壶,倒了两杯,将一杯递与晁仲伟。他肚中寻思,难道是因为温华玉佩的事,太清宗的人找上天云宗了?因为心中忐忑,所以张伯怀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晁仲伟的神色。

晁仲伟不慌不忙地接过茶,饮了一口:“张兄,此次万仙大会,我宗换回了大量的药材与矿物,有些多余的,师父让我带来赠于贵宗。如果其中有你所需,你先取之,剩下的我明日再交给你们宗主,所以连夜上山来寻你。”

张伯怀暂时放下心来,欣喜地说:“那真是多谢晁老弟还记着我。我还真是想炼一些丹药与仙剑给几个徒儿,只是宗内分配的材料实在令我有些捉襟见肘。不知那些东西现在何处?可曾运上山来?”

晁仲伟笑道:“张兄哪里话,你我相交已久,自然要行点方便于你。天降大雨,我担心物品淋湿,所以与几位师弟将药材包好、将矿物密封于坛中一起运了过来,几位师弟惧怕你这园中之毒,又恐被他人看见,因此他们先停伫在西边山谷之中,你们和我一同去取吧。”

晁仲伟心思很是缜密,连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十分清楚,言语没有任何漏洞,张伯怀自然确信不疑。他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招呼三个徒弟停手,带上帆布、坛瓮等物品一同跟随晁仲伟下山搬运。殊不知,他们踏出了虫毒园,也就等于踏上了黄泉路。

第五十九章 毁尸灭迹

山路泥泞不堪,有的地方已经积起了水洼,晁仲伟等几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向着山下西边的谷中而去。

“冒着如此恶劣天气,还要防备物品不被淋湿,真是劳烦晁老弟了。等明日我请你们师兄弟几人好好的喝几盅,以表谢意。”张伯怀感激道。他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将温华玉佩的事告诉晁仲伟,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还无法确定温华玉佩是否落于太清宗之手,兴许是多虑了呢。退一步说,即便玉佩真的被太清宗得到了,现在也不是说出此事的时候,晁仲伟此番来访并不是为了玉佩一事,于是张伯怀打定主意,等晁仲伟真的为玉佩找上自己时再说也不迟。

“张兄太客气了。贵我两宗交情一直不错,你我二人亦是如此。喝酒的话,我定会与张兄尽兴痛饮,只是这‘谢’字,休要再提。”晁仲伟面色和善。

忽然,路边的一棵树引起了晁仲伟的注意,树皮已经被剥掉一块,露出了白色的树干,在夜色之中也分外明显。“就是这了。”他心中暗道。

“咳,咳!”晁仲伟突然响亮地咳了两声,左手猛地抽出了张伯怀背上的仙剑,同时右手也抽出了自己的仙剑。张伯怀吓了一跳,连忙侧身一让,惊讶地望着晁仲伟:“晁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晁仲伟轻轻笑了一声:“张兄,我看我们兄弟的交情就到此为止吧!”他知道,自己和张伯怀境界相近,而且张伯怀剑上淬着高级毒,被划伤可就糟糕了,所以先声夺人,抢了他的兵刃。

张伯怀心道不妙,风雨交加的夜晚,此处又这么偏僻,要是晁仲伟要对他不利,他还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他自己洞虚中期,晁仲伟洞虚前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张伯怀的三个弟子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茫然地站在原地。

“晁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张伯怀心中已猜到几分了,恐怕晁仲伟这样做还是因为温华玉佩的关系。他想逃但是不敢,其实他要逃走估计晁仲伟也未必能抓住他,只是身后的三个徒弟境界最高的才元婴前期,自己逃了他们就遭殃了。这种情况下,最好能不动干戈就解决问题。

“动手!”晁仲伟大喝一声,范玉腾等三人突然从树林中突然蹿出,还没等张伯怀那三名弟子回过神来,冰凉的仙剑就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这是晁仲伟拟定好的伏击计划,以咳嗽为号,大喊为令,三位师弟分别制服一个弟子,自己对付张伯怀。

张伯怀心中暗暗叫苦,真动起手来,几个徒儿必定一个都活不成。

“对不住的地方?当然有!你似乎忘记了当初问我讨要温华玉佩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晁仲伟不紧不慢地说道。他早就料到张伯怀心疼徒弟,肯定不会自己逃走。

张伯怀连忙赔着笑解释:“原来是因为这个。晁老弟,此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细说,由于印泉不知其重要性,已在万仙大会上交易给了一个故友……”

晁仲伟突然厉声道:“你可知道这会带来多大的灾祸?那玉佩现在已经被太清宗主得到,事到如今你就休怪我无情了!”说完他一挥手,“哧、哧、哧”三声响过,张伯怀的三个徒弟没叫出声就被划破了喉咙,一一“扑通”倒地,鲜血从割破的喉管喷涌而出,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张伯怀的心在抽搐,他双手紧攥成拳,因为愤怒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着,瞪着晁仲伟吼道:“有本事你就冲着我来!与我三个徒儿何干?你自己当年究竟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惹到太清宗,竟然拿我徒儿撒气?枉费你我多年的交情,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还我徒儿命来!”话音未落,张伯怀就赤手空拳地向晁仲伟袭去。

晁仲伟冷笑一声,将张伯怀的仙剑扔向身后的师弟们,迎向了气急败坏的张伯怀。

论修为境界,只差一个时期,轮拳脚功夫,张伯怀也没什么优势,何况晁仲伟仙剑在手。张伯怀一拳击向晁仲伟的面门,晁仲伟身形一侧,举剑上撩,削向了他的手腕,他连忙收拳转身,伸直左腿横撩,扫向了晁仲伟的下盘。晁仲伟向上一跃,避开了,余光瞥见张伯怀蹬地蹿向了几个师弟。张伯怀心中了然,不夺回自己的仙剑,根本没有与晁仲伟一战的能力。

晁仲伟岂会让他的计划得逞,落地后紧追张伯怀,仙剑直指他的后心。范玉腾等人也不会干等着张伯怀杀来,三人分不同方向散开,张伯怀径直追向拿着自己仙剑的范玉腾。范玉腾见张伯怀追来,将他的仙剑抛向了米俊良。张伯怀连忙转向,又冲米俊良而去,米俊良赶紧将仙剑抛于另外一人。张伯怀这次没有时间再转向了,背后晁仲伟已经杀到。他心中忿恨,这样下去毫无胜算,不如逃命。

论速度,张伯怀料定晁仲伟应是追不上自己,只要逃回七毒园,就能寻求同门的帮助。“晁仲伟,今天这笔血债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加倍偿还!”张伯怀闪过晁仲伟的仙剑,抛下了这句狠话,施展身法疾速向来路飞奔而去。

奇怪的

是,晁仲伟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而行。范玉腾焦急地催促:“二师兄,不能让他逃走了啊!”

晁仲伟微微一笑:“无须担心。你们将那三人尸体运上山来。”

米俊良不解:“二师兄,还搬运这些尸体做什么?”

沉默寡言的冷酷青年道:“七师弟,别问那么多,照二师兄的话做!”

米俊良似乎有些怕这冷酷青年,小声应道:“是,五师兄。”

晁仲伟道:“你们还记得临来之前我怎么和师父说的吗?我说张伯怀师徒已经遇害了。如果让尸体留在这里,万一被别人发现是刚死,那么我的谎言就会因为时间不对而不攻自破。而且我们又不能毁尸灭迹,那样将来必遭他人怀疑我们是如何知道的消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尸体丢到虫毒园里,毒虫食肉,但不食骨头和衣物,待到别人发现时,就不会知道他们究竟死了多久,也没人能猜到凶手是谁,又是如何进入的虫毒园。”

范玉腾那双三角眼眯起,连连点头称赞:“还是二师兄心思缜密,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于是,三人分别架起一具尸体,跟着晁仲伟向山上走去。

在前面提气疾奔的张伯怀一直观察着身后和头顶,看晁仲伟有没有追过来,可跑出许久,身后一直没有人影,夜空依然大雨滂沱,也不见飞行仙剑的亮光。“难道他们就这么放我走了?”张伯怀心中十分纳闷。山顶虫毒园的灯光已隐约可见,不管怎么说,到了那里就有救了,只需放出毒虫就足以抵挡住晁仲伟。张伯怀看到了希望,体内灵力运行速度更快了。

陡然,他身躯一震,就在刚才,他感到丹田处如针扎般刺痛,虽然只是瞬间,但已经阻碍了灵力周天的正常运行。现在已经没时间去考虑那么多,张伯怀再次催动体内灵力,大步向前。这次,仅仅跑出两步,他又感到丹田一阵剧烈地刺痛,这次可比前一次严重多了,他单膝跪地,双眼紧闭,大口大口喘着气,体内灵力已无法继续运行,丹田处有如万蚁啃噬,又痒又痛,又麻又酸,好不难受。他连忙席地而坐,运气调息,仔细查探着丹田的状况。这一探查,把张伯怀吓了一跳,丹田中积聚了一股莫名之物。他试着运行了一下灵力,莫名之物立即随着灵力扩散到整个丹田,丹田立即感到剧痛,而且,莫名之物还在不断吸取着灵力并向着经脉中延伸。“糟糕,中毒了!”他失声喊道。

“呵呵,说得没错!”身后穿来晁仲伟的声音。

张伯怀艰难地侧过身,指着晁仲伟气急道:“你、你对我下毒!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你什么时候下的毒?这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

晁仲伟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戏谑:“怎么,只许你毒炼宗用毒吗?我也会!此毒乃是我宗内高手刚研制出不久的新毒,你当然不知道。此毒有色无味,如果光线充足则很好辨认,可惜,天色不好,你根本没注意到我已经在茶杯中下了毒。中了毒的人,灵力会逐渐被吞蚀吸收,而且不能运行灵力,否则丹田会严重受损,怎么样,那滋味不好受吧?”

“你!哇”张伯怀胸中闷痛,吐出一大口血。

“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中了毒的人切忌喜、怒、哀、惧等激烈情绪,否者五脏六腑皆会受损,哈哈!”晁仲伟狰狞地笑道。

张伯怀心若死灰,用了一辈子的毒,到头来被人家用毒给害了。“晁仲伟,没想到你这么卑鄙,你如此丧心病狂地灭我师徒究竟为何?那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张伯怀冷冷地问。事到如今,他自知生还无望,只求死个明白。

“哼,当初要不是念在多年交情,我岂会将玉佩赠于你!”晁仲伟猛地一剑刺入了张伯怀的丹田,“告诉你,那玉佩乃是太清宗主李原啸之女的配饰!现在为了保住我自己,就顾不得结交之情了!”

张伯怀口中鲜血直流,一把胡须都染成了红色,他终于知道了温华玉佩背后隐藏的大秘密,太清宗主独女一家惨遭屠戮,这桩惨案在当年李原啸的奋力追查下早已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原来竟是晁仲伟这伙人做下的。张伯怀想起,晁仲伟五年前来毒炼宗做客之时,身边跟的三位师弟就是此番同来的那几人。从亢龙郡东石山回天云宗的氤氲盆地,也的确要经过毒炼宗附近。他万般悔恨,懊恼自己当初不该贪图那一块小小的玉佩,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意识逐渐消散……

晁仲伟用张伯怀的衣袍擦了擦剑上的血,然后扛起了他的尸体,走向了虫毒园。

按动机关,虫毒园的大门缓缓地开了,至于抵抗毒阵的解药,晁仲伟早就从张伯怀衣襟中翻出了一大瓶,分给了几位师弟。

“师兄,我们把尸体放在哪?这些毒虫怪人的……”米俊良怯声问道。铁笼中的缠魂蛛,小池中的雪朱蛤,木箱中的黑死蜂,都让他毛骨悚然。

“我记得前面有几个养毒虫的坑,就丢在那里面好了。”

果然,在小路的尽头,挖有一排深不见底的大坑,坑中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东西,但是能清楚地听见坑底传来“悉悉索索

”的虫声。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范玉腾逐个读出了每个坑边木牌上的字:“龙蛆、茯背蝎、花蚰蜒、血马陆、腥蛞蝓、颚鼠妇……我的天呐,竟然有这么多……”

木牌上这些响当当的名字,都是青龙大陆著名的高级毒虫,普通人被咬或蜇,甚至轻轻触碰都会染上剧毒而死,甚至有几种毒虫连境界高深的修仙者都不敢随意招惹。

“嘭”的一声,晁仲伟把张伯怀的尸体扔到了龙蛆的坑内,另外三人也将尸体分别扔进了旁边的虫坑。

“师兄,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光听那些虫子的声音都让人发毛……”米俊良小声道。

“好,我们先去牧州城,等明日再来拜访毒炼宗。”晁仲伟道。四人离开了虫毒园,御剑向西方飞去。

龙蛆,其实是一种红色的大蜈蚣,毒性极烈,被它蛰咬的地方会迅速红肿发烫,毒液会迅速扩散至全身,然后被蛰咬者全身剧痛浮肿而死。死时,全身血肉、五脏六腑都会化作脓液,极其惨不忍睹,而龙蛆此时则会咬破死者皮肤,以体内脓液为食,甚至在尸体内产下幼卵,幼虫孵化后就在尸体中啖脓而长,有时一具尸体可孵出十数条龙蛆。

龙蛆的毒性如此剧烈,自然是毒炼宗青睐的淬毒良品,因此坑内的龙蛆数量极多。方才晁仲伟离去之前,还刻意仔细听了听坑内的声音,龙蛆嗜血,嗅到张伯怀身上的血腥之气,变得异常兴奋,坑中响起一片“吱吱、咕咕、叽叽”的虫鸣声。听到这些声音之后,晁仲伟才满意地离开了。

可惜的是,张伯怀并没有死。确切地说,是没有死透。被晁仲伟掼下坑来重重的一摔,把他震得回过一口气来。等龙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可是他伤得奄奄一息,一动都不能动了。

龙蛆为何不咬他?那是因为他身上带着一个稀奇的药囊。药囊如同香包般大小,一直拴在张伯怀的腰间。这种药囊乃是毒炼宗特制的,囊中装着特殊的粉末,乃是由多种毒虫的介壳与各种花瓣捣碎研磨而成,起的是驱赶毒虫的作用。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会不湿鞋。”看管虫毒园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想当初,虫毒园刚建起时,短短数月就有三名弟子在喂食毒虫时因不慎遭叮咬而丧命。那时的毒炼宗主闭关四十余日,才配置出这种可以让大多数毒虫避之不及的驱虫药囊。为了防潮,在粉末外包一层蜡纸,水不可入,味却可出,一个香包大小的药囊,却可以驱虫近十年之久。刚才晁仲伟听到虫鸣声,误以为是龙蛆开始啖食张伯怀的尸体,其实那声音乃是厌恶之意。张伯怀身下流出的血,已被龙蛆舔舐干净,但是没有一只毒虫愿意靠近张伯怀。

张伯怀的三位徒弟也带有这种神奇的药囊,但是他们已经被割破喉咙,命已归西,只保存了一个全尸而已。

簌簌雨声之中,张伯怀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只是他压根出不了声,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他再一次昏迷过去……

……

房间内,张伯怀缓缓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毒炼宗主彭信威冷峻的脸庞,房间中还站着另外一个身着紫袍的陌生人。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震,一股热流涌进体内,顿时精神振奋了许多。回首一看,竟然是在融阳宗遇见的那个“王子木”。

“你……”张伯怀很是疑惑,自己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长老,这位乃是太清宗主李原啸,这一位是余瑞江长老,你应该没有见过吧。”彭信威向他介绍,“今日清晨,李宗主与余长老来到我宗,称天云宗晁仲伟已来寻你,因此我带他们来了虫毒园。遍寻你不着,结果在虫坑内发现你师徒几人。可惜,你那三个徒儿都已死去多时了,李宗主耗费丹药与灵力才暂时保住你一口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伯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李宗主,果然是你……咳咳……”他话未说完就连声咳嗽起来。

李原啸收手,起身拱手:“张长老,你身中奇毒,又受了重伤,连太清宗的大还丹也只能暂时护住你的心脉,方才我已经度了些许灵力入你体内,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希望你不记前番我欺骗于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张伯怀点点头,气若游丝地说:“其实之前我对玉佩之事毫不知情,晁仲伟只告诫我,不可让他人、尤其是太清宗的人看见玉佩。昨夜他诓骗我师徒四人至山谷,横加毒手,而后将我们抛至虫坑内以掩盖杀害时间。所幸我命硬,能支撑到你们前来。”他喘了口气,看着李原啸急切的眼神,他明白李原啸想知道什么,于是他点点头,坚定地说:“晁仲伟师兄弟四人就是当年杀令嫒全家的真凶。”

李原啸攥紧双拳,晁仲伟要杀张伯怀灭口的古怪行径,因为五年前那一场惨案而变得合情合理,可是,他为何要残害女儿全庄呢?

这时,门外进来一名毒炼宗弟子,向彭信威禀报:“宗主,天云宗弟子晁仲伟并师弟四人求见。”

彭信威冷声道:“哼,他来得正好!”

第六十章 当年事因

彭信威显得很是恼火,大步向屋外走去:“伤了人还敢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难道凭他是天云宗弟子就可以随意欺辱我毒炼宗不成!”

“彭宗主,且慢。”李原啸叫住他,“依我看,我们不可打草惊蛇。晁仲伟暗害张长老,又欲借虫毁尸,定有阴谋。彭宗主可先佯装不知,且听他有何说辞。另外,我还想弄清楚他杀害我女儿和女婿的原因。”

“李宗主,我有数了。不过,还请不要在我宗内动手,先谢过了!”彭信威一拱手,离开了房间。

张伯怀挣扎着起身:“李宗主,恐怕晁仲伟要将罪过全部推于我宗,你可千万莫要信他!”。

余瑞江连忙扶住他:“张长老请放心,宗主他心中已有定论,现在只是想弄清原因而已。”

张伯怀有气无力地坐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李宗主报仇之后,将晁仲伟扔进虫坑,以解我心头之……恨……”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说到最后一字时,头垂下,死了。

“唉,我答应你。如果不是因为张长老当年讨要玉佩,可能我这辈子都难查到凶手是谁。可惜你伤得太重,我宗最好的大还丹也只是延长了你一口气息。晁仲伟那厮,我定饶不了他!”李原啸轻轻放平张伯怀,恨恨地说道。

“宗主,当真要杀?”余瑞江问。

李原啸斩钉截铁:“当真要杀!我不管他是何宗派、谁人弟子,敢伤我女儿和女婿性命,只有死路一条!”

余瑞江点点头,他了解李原啸的性格。虽然李原啸平日较为随和,但是如果有此等触动他逆鳞之事,他必会追究到底,让凶手血债血偿。“宗主,张伯怀体内的奇毒必是晁仲伟所下,可这种毒我还从来没见过,连彭宗主都不认得,也解不了,这太可怕了。如果是天云宗新研制的奇毒,那对我们其余六大宗来说可是个不小的隐患。”

李原啸思考了一下,道:“天云宗和其余六大宗一直是貌合神离,叶申荣此人心机太深,实在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这等神秘毒药,岂是一般人可以炼得出来的?等此事完了之后,我和你亲自去一趟无忘谷,你看如何?”

余瑞江略微皱了下眉头:“自当陪宗主前去。”

李原啸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拍余瑞江的肩膀:“千雪当年拜我为兄,有我同行相信她不会过于为难你。另外,我们也可顺便看看那段清雨伤势恢复得如何。”

余瑞江点点头。

“虫毒园中毒虫种类繁多,有的生平难见,我们干脆到园中观览一番,等待彭宗主回来。”李原啸心中计划已定,只待时机到来。

虫毒园中,两人信步而行。

“想不到毒虫的数量竟如此之多,食草的尚可割草摘叶喂食,食肉的饲养起来可不容易啊。”余瑞江感叹道,“宗主,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

李原啸凝视着一排箱子中的各种毒蜂:“‘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毒炼宗以人饲虫的传闻在早年间闹得沸沸扬扬,我与朱鸿烈都曾经为此事来过毒炼宗,只是叶申荣那老狐狸极力袒护,信誓旦旦地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我们才就此作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毒炼宗附近都没再有人莫名地失踪,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我总觉得,这次张伯怀中的毒,跟毒炼宗有脱不开的干系,你看我刚才察觉张伯怀中了此等奇毒之后,彭信威竟然丝毫不惊讶。再说天云宗何时出了炼毒高手,竟能练出如此奇效之毒?”

余瑞江想了片刻:“不知彭信威这人禀性如何?”

“彭信威……其实我也捉摸不透这个人。他当上毒炼宗主以来,一直神神秘秘的,很少在江湖上露面。我从前也只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不过,这次死的可是他宗内的长老,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我们且等他回来再看。”李原啸答道。

“宗主,还有一事,是关于这场大雨的。大雨来得蹊跷,下个不停更是蹊跷,让我心生疑惑。不知道宗主有没有读过我宗藏书阁内一本名叫《古今异志》的书?”余瑞江又问道。

李原啸转过头来,神情疑惑:“《古今异志》?倒是没有看过。书中写了什么?和这场大雨有关系吗?”

余瑞江道:“那本书乃是很久以前我宗一位游遍青龙神州的前辈所写,他在云游路途中将所见的和听说的怪异现象全都记录下来,回宗后详细整理,著成《古今异志》。书里所写大多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与修仙关系不大,所以宗内没多少人读过此书。这场大雨,让我想起书中的一段记载,是关于太清祖师的:‘当年仙魔大战之后,青龙大陆曾连降大雨近一月之久,江河满涌。漫天大雨期间,琴雪江里出现一条独角恶蛟,洪涝伴蛟而生,淹没大江两畔村庄、良田无数。太清祖师震怒,寻得恶蛟所在,用绝世仙剑承影只一剑斩断蛟首,之后大雨骤停,洪涝才得以渐趋平息。’我也是对当年太清祖师的生平抱有兴趣才细细阅读了这一段记载。虽说书中没写大雨与恶蛟现世有必然的联系,可我总觉得如今的大雨和那段记载很像。”

李原啸惊讶地说:“我只听过太清祖师一剑斩杀独角恶蛟之事,不想恶蛟现世还伴

有连月大雨。如果记载属实,那还真是很像。”

余瑞江又道:“我想写书的前辈断然不会信口开河,必是在哪里听到了详细的传闻。太清祖师之事,实在过于遥远,传说是真是假,我们也无从判断。现在这场大雨究竟会持续多久不可预料,如若果真近一月之久还未停,宗主最好带领全宗上下做好防范,以免灾祸突降给我宗带来不利。”

李原啸神情严肃:“不管那段记载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做到有备无患。若大雨真是连降近月之久,我会通知在外云游的我宗高手回来护宗,你大可放心。”

“宗主,到时要不要通知其他六大宗派?”

李原啸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妥,那段记载的真实性无法确定,若大雨与蛟龙现世无关,那我太清宗颜面扫地,还有戏弄他人之嫌。若记载属实,我太清宗就先顶上,争取斩杀恶蛟,同时也为其他六宗高手回宗赢取时间。”

余瑞江表示赞同:“的确,宗主考虑得比较周全。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李原啸应了一声,忽而笑道:“余长老也甚有闲心嘛,竟会去阅读野史趣闻之类的书。那位著书的前辈,分心于此,后来渡劫成功了吗?”

余瑞江也笑答道:“先不说我。那位前辈虽然分心于此,最后仍然渡劫成功。他的名号是‘笑语剑仙’,不知宗主可曾听说?”

“原来是‘笑语剑仙’,我怎会不知?据说他性格怪异,似乎总是‘不务正业’,但偏偏修炼速度快得吓人,人们皆视他为稀世天才。他刚升入寂灭境界就离宗云游,宗门长老的位置挂了个空衔,并且从未收过徒弟。自云游起始,他就很少回宗。但是每次回来时,他的修为都会比前番提升整整一个境界。进入渡劫境界数年,他就渡劫成功,回宗留下几柄极品仙剑以及大批珍惜的药材、矿物之后,武破虚空而去。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他还著有《古今异志》这等书籍。”李原啸的口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太清宗的笑语剑仙陆星恒,是修仙界的传奇人物。性格放荡不羁,似不专注修仙大业,可成果却斐然。李原啸的心中对这位惊才绝艳的前辈自然是充满了崇敬之情。

“李宗主,其实大多修仙者的思想都有些狭隘了,包括你、我在内。为了赶超修仙年限,我们专于修行,关注其他事情在我们看来都是分心。可为何笑语剑仙独树一帜,看似不精于修行却道行高超?我想是他已经张开了心眼,看清了修仙的实质。修仙之人,以区区**凡胎汲取天地菁华,在这个过程中,心境起到了很微妙的作用。笑语剑仙广游天下四方,搜集奇闻异事,乐己所乐之事,因此心思纯净,修仙时事半功倍,所以不必像我们一样每日殚精竭虑地苦心修行,修仙效率却奇高。天赋奇才固然是笑语剑仙的优势,但反观历代被称之为‘天才’的人物,又有几人似他那般洒脱?我甚是钦佩他纯净无忧的心性,所以才去翻看了他写下的书。书中字里行间,处处都显露出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潇洒脱尘的心态,可惜,我虽心有向往,但依然无法做到……”余瑞江的眼神中充满了憧憬。是啊,做我想做之事的洒脱行为,乐我所乐之事的超俗心态,哪个人不愿如此?只是想得容易,要做到却很难。

“余长老这番话分析得极是。贵宗的笑语剑仙,的确是一个传奇人物,在下也甚感佩服。”身后,忽然传来了彭信威的声音。

李原啸和余瑞江闻声后转过身来。李原啸对着彭信威拱手道:“彭宗主,张长老在你离去后不久就仙逝了,请恕我无能为力。”

彭信威微笑道:“哪里话,要不是贵宗神奇的大还丹以及李宗主不惜耗费自身灵力延续张长老的一口气,他早就支撑不住了。多亏这样,我才知道伤人的真凶是谁。”

“彭宗主,晁仲伟来访贵宗,其目的何在?”余瑞江问。

彭信威冷哼一声:“不过是来下‘**药’的。他先询问张长老可在,我说已遭人暗害,而后被扔进龙蛆虫坑内,尸首被毒虫啖食殆尽,只剩得一具骨架。晁仲伟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他于牧州听闻张长老被仇家所害,特来我宗探望,不想传闻属实。看着他惺惺作态,我心中真是光火。但我并未当面质问他,依计而行,不动声色,寒暄了一阵过后,他告辞回牧州去了。李宗主如要采取行动,此时正是良机。我毒炼宗离牧州虽近,但他还带着几位师弟,想必御剑速度不会很快。”

“多谢彭宗主,此行必有结果,以慰张长老在天之灵。我们先告辞了!”

“先谢过李宗主,我就不远送了。”彭信威拱手道。

出了虫毒园,两人御剑而飞,向着西边牧州的方向疾速掠去。

“余长老,你发现没有,我告诉彭信威张长老已逝,他竟然还微笑着答话,这太奇怪了,天云宗的奇毒必然和他有关系。”李原啸道。

“的确,张伯怀也算得上毒炼宗修为较高深的长老了,宗门损失这样一位高手,彭信威竟然丝毫不悲痛。不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我们只得多加防范,天云宗有这等奇毒,不是什么好事。”余瑞江道。

李原啸咬牙切齿:“现在什么都比不上我

女儿的大仇重要,其他的事等回宗后再与众位长老商议。五年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余瑞江默默点头,紧紧跟随着飙飞的承影剑。

……

晁仲伟等人并不知道后面有人在追,他们现在一身轻松。前往毒炼宗、暗害张伯怀师徒、销毁尸体、瞒混过关,一切都进展得那么顺利。再接下来,只需将温华玉佩的事一股脑推到张伯怀师徒身上就可以从瓜葛中全身而退了。想着想着,晁仲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米俊良被范玉腾带着一起御剑,两人聊个不停,晁仲伟的计划在他们看来天衣无缝。 “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二师兄顶着。” 他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晁仲伟望向右边的冷酷青年,他那不苟言笑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唉,司马师弟幼年之事对他的心性影响实在是太深了。即便大仇得报,也从未见他开心过。”晁仲伟心中暗叹。

这位冷酷青年是晁仲伟的五师弟,名叫司马空,因根骨优秀而被叶申荣收为座下弟子。当时,晁仲伟就对这位小师弟印象很深,因为他小小年纪却异常冷酷,从他的脸上从来看不到喜怒哀惧。另外,他对师兄、师姐们格外尊重,彬彬有礼,有呼必应。后来慢慢长大成人,相貌英俊、举止潇洒,配上他冷峻的神情,倒是招得宗内不少女弟子倾心,有几位自觉相貌不错的女弟子曾经向司马空献过殷勤,可是他似乎很讨厌容貌娇美的姑娘,在那几位公认漂亮的女弟子都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就没再有姑娘前来相扰了。

在诸多师兄弟之中,大师兄为求突破而长年闭关,因此一直是晁仲伟照顾着诸多师弟、师妹。司马空对谁都淡漠如水,却与晁仲伟关系最好。晁仲伟很欣赏他遇事沉稳冷静的个性,但也很纳闷他为何一直冷若冰霜,为何讨厌宗里的女弟子。他曾就此事问过司马空,可是司马空只字不语,只是偶尔摇摇头。晁仲伟看出他有心事,也就不再多问。直到后来有一晚,司马空主动找到晁仲伟,希望晁仲伟帮自己一个忙。

晁仲伟很惊讶,冷酷的司马空竟然会主动来找他。司马空想让晁仲伟帮忙杀死当年的弑母仇人,晁仲伟欣然同意,觉得这是解开他心结的一个契机。于是,晁仲伟带上了关系密切的六师弟范玉腾与七师弟米俊良,陪着司马空一起离开氤氲盆地,前往亢龙郡东石山报仇。

到了那个硕大的庄园,司马空开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晁仲伟见了都心惊不已。庄主夫妻二人虽不是修仙者,但也有一身不弱的武艺。为了尽快结束战斗,晁仲伟出手轻易地结果了那名男子,妇人嚎啕着扑倒在丈夫的尸体上,血红的眼睛瞪着手持仙剑的四人,恨恨地道:“我父亲是太清宗之主,他断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当时,晁仲伟有些心慌,他没想到竟然惹上了太清宗,他也没想到堂堂太清宗主之女竟会和丈夫一起住在郊外的庄园里,他更没想到司马空的杀母仇人竟然是李原啸的女婿!不过事已至此,无法回头。晁仲伟一剑杀死李玉茹,打算离开时,忽然看见李玉茹脖颈处掉出来的温华玉佩,想着回宗后赠予新入门的师弟,晁仲伟一把扯下了玉佩,揣在怀中。

回宗之后,四人商议,此事绝不可走漏。司马空之母当年为何命丧何云暮之手,任凭晁仲伟怎么问,司马空都不肯说。弑母大仇得报,司马空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依旧对女弟子不理不睬,全神贯注于修仙,因此甚得叶申荣的喜爱。

“此事已了,即便日后师父得知真相,应该也不会责怪我保护师弟的做法吧!”晁仲伟心中暗道。

忽然,他感到身后传来了一股莫名的威压,这是高手故意释放气势造成的压迫感,晁仲伟只得对几个师弟道:“停止御剑,我们下去。”

米俊良纳闷地问:“二师兄,怎么了?你累了吗?再飞一会儿就到牧州了,到时再休息吧。”

晁仲伟明白,这是身后的高手单独施加威压于自己,别人感觉不到。

“别飞了,身后有高人,看情形至少也是寂灭中期境界,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他若想追赶我们的话,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干脆在这儿等吧,显得礼貌一些。”晁仲伟心中忐忑,能放出这等气势威压的高手,举手之间就能灭了他们。

果然,须臾之后,高空中两人缓缓下落,其中一人脚下是青光凛冽的承影剑,揭示了他不亚于天云宗主的地位。司马空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他虽然没见过李原啸,但是承影剑的威能丝毫不弱于叶申荣的工布剑,那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等仙剑降低,李原啸与余瑞江身上的紫袍,肯定了司马空的判断。

司马空等人没见过李原啸,晁仲伟可是见过的。他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时,表面上还要若无其事地行礼:“原来是太清宗主和余长老两位师父。不知找弟子有何吩咐?”他称呼两人为“师父”,自称为“弟子”,目的是为了隐晦地提醒一下对方,大家同是七大宗的人,希望李原啸与余瑞江稍微给天云宗一点面子。

李原啸却一点都不客气,大声喝道:“你少给我装蒜!今日定饶不得你!”

第六十一章 真相大白

看到李原啸发怒,晁仲伟心虚了。虽说在决定杀害张伯怀师徒之时,他已经想好了日后的说辞,可没想到李原啸会这么快就来找自己。他心中慌乱,表面仍极力掩饰,赔着笑道:“宗主师父,不知弟子哪里让您生气?”

李原啸冷哼一声:“你杀害张伯怀,还毁尸灭迹,当我不知?”

晁仲伟更慌了,心想:“难道杀张伯怀时被他看见了?不可能啊,要是看见了当时他就会出来找我麻烦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那莫非是被别人看见了?也不对,别人看见应该是先去告诉毒炼宗主彭信威才对吧,怎么可能告诉不相干的太清宗主?亦或是,张伯怀没死?可彭信威亲口说张伯怀的尸体在虫坑内被龙蛆啃得只剩一具骸骨了啊……”一瞬间,晁仲伟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但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不得已,他只得继续装傻:“宗主师父说笑了,我是听闻张伯怀遭仇人所害,所以才从牧州赶到毒炼宗探视的。再者,张伯怀是我多年的好友,我怎么会杀了他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难道当年你带着这几人屠戮我女儿、女婿全庄之事,也是误会?从实招来,究竟为何杀人!”李原啸提高了嗓音。

晁仲伟不愿意相信,李原啸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尽管心中忐忑,表面功夫仍然做得很足,他脸上立刻显出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宗主师父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接着,他又十分痛心疾首地说,“当年令嫒的惨案我也听说了,凶手真是灭绝人性。我乃天云宗弟子,是正道宗派,万万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再说,光是凭令嫒与太清宗之间的关系,我就不敢如此胆大包天、胡作非为。”说到这儿,晁仲伟又似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宗主师父想必是误信了小人的谗言,那无耻小人定是为了挑拨太清、天云两宗的关系才如此诬陷我,宗主师父切不可被他蒙蔽。”最后,晁仲伟正气凛然地道:“宗主师父,还请将那陷害我的小人带来与我当面对质,还我等一个清白!”

不得不说,晁仲伟太会装了,一惊、一痛、一悟、一正四种神态,衔接得顺畅自然,一问、一叹、一急、一愤四种口气,表现得毫不做作。若非李原啸心中早已有数,恐怕还真会被他蒙混过去。

“你所说的‘小人’,正是你的好友张伯怀!当初在万仙大会之时,他就已经告诉我了,温华玉佩是从你这儿得到的。”李原啸从怀中拿出了温华玉佩,乳白色的玉佩在风中轻轻晃动着,当中那颗碧琅琊微微发着绿光,“这温华玉佩乃是吾女贴身饰物,是我当年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你又从何得来?”

晁仲伟其实在等着李原啸提到温华玉佩之事,这样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实施自己栽赃的计划。“宗主师父,我的确曾经赠予张伯怀之徒一块玉佩,不过绝对不是这块温华玉佩,只是一块普通的绿芒玉佩,当作生辰贺礼而已。温华玉佩,我以前从未见过。”

“够了,休要再狡辩!今日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们都到另一个世界向我女儿和女婿赎罪去吧!”李原啸的耐性已经消磨殆尽,他“噌”地一声举起了承影剑,剑通体青光缭绕,雨点打在剑身上,发出“叮叮”的微鸣声。

米俊良和范玉腾已经吓得哆哆嗦嗦的,他俩悄悄挪动着脚步,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司马空却依然镇定地站着,紧盯着李原啸。

晁仲伟大声道:“范师弟,米师弟,休要逃跑,我们本就是遭人诬陷,心中坦荡,逃了反而说不清楚!”其实就凭他俩的修为,在李原啸和余瑞江面前估计逃不出五步,晁仲伟索性说得铿锵正气、大义凛然一些,好像真是蒙受了不白之冤一样。

李原啸冷笑:“遭人诬陷?心中坦荡?张伯怀不是你的好友吗?他为何不去诬陷别人,偏偏要诬陷你这个好友?”

晁仲伟摇头苦叹:“只怪我当初交友不慎,恐怕张伯怀是为了东窗事发后倚仗天云宗的势力,才归咎于我头上的吧。宗主师父今日要杀我们,我们绝不逃跑,只是希望宗主师父事后知会家师一声,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别中了小人的奸计,引得太清、天云两宗结下仇怨。”晁仲伟见栽赃不成,拿出最后一块筹码天云宗弟子的身份,他心中企望李原啸会顾及天云宗的实力与叶申荣的面子,不会在这里将他们杀掉。只要回到宗内,叶申荣必然护着自己的徒弟,晁仲伟也有一套一套的说辞,到时李原啸再想杀他们可就难了。

李原啸岂会不知晁仲伟的那点儿心思,恨恨地想:“别以为你搬出叶申荣和天云宗我就会饶过你,别说是天云宗,就算是赤日宗弟子,敢害我女儿,我也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一直没开口的余瑞江忽然道:“晁仲伟,你当年杀害宗主女儿全庄,事后逍遥了这么多年,如今恶迹败露,人证物证俱在,你也休怪我们无情了。”

晁仲伟眉头紧皱:“人证?如果仅凭张伯怀的一面之词,我不服。就连所谓的‘物证’温华玉佩也是张伯怀拿出来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公平!”

“既然此事于你无干,你为何要加害张伯怀?分明是做贼心虚,担心事情败露而杀人灭口!”余瑞江提高了声调。

晁仲伟大声叫屈:“冤枉!在我们赶去毒炼宗之前,张伯怀师徒就已经遇害了!怎么会是我杀的呢?”

余瑞江冷笑一声,与李原啸对望了一眼。李原啸对晁仲伟道:“

终于露陷了吧,准备受死!”

晁仲伟吃惊不小:“宗主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张伯怀的徒弟也一起遇害了,彭宗主也未曾提过,你又没看见尸首,是如何知道的?”李原啸厉声喝问。

“啊……这个,这个,我是从别人那儿听说……”晁仲伟彻底慌神了。

“其实张伯怀并没有死,你刺他那一剑伤得不深,他身上又有驱赶龙蛆的药囊,所以在你离开之后,他又从虫坑内爬了出来,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真相。”余瑞江道。

“不可能!我那一剑……”

“师兄!”一旁的司马空突然大叫了一声,打断了晁仲伟的话。晁仲伟身躯一震,暗道糟糕,慌乱之中再次说错,这回可抵赖不掉了。

“师弟们快逃!”晁仲伟自知李原啸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也不再假装无辜,先让三个师弟四散而逃,自己则抽出仙剑冲向了李原啸。他知道,以几个师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逃得过余瑞江的追捕,但事已至此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和晁仲伟想的一样,范玉腾刚逃出去三步就被余瑞江追上一掌击昏。司马空想要御剑,刚上剑还未站稳,余瑞江一剑斩来,将他脚下的仙剑砍作两段,司马空坠落下来,被余瑞江掐住了脖颈。余瑞江拖着司马空几步就赶上了米俊良,用另一只手卡住了他的喉咙,一齐带回原处。

这边晁仲伟如何是李原啸的对手?李原啸轻轻一拨,就挡开了晁仲伟的剑招,一记下斩。晁仲伟连忙举剑相迎,“当啷”一声,剑身传来的恐怖力量使得手中的仙剑飞落出去。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承影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实力相差太悬殊了,晁仲伟余光一瞥,看见余瑞江抓着两人走了回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余瑞江将两人往地上一掼,司马空与米俊良不住地咳嗽起来,要是再被多掐一会,两人的命怕是都要归西了。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李原啸冷冷地看着晁仲伟。

司马空却抢先答话:“李宗主,当年要杀你女儿、女婿的是我,与师兄他们无干!”

“哦?那你为何要杀我的女儿和女婿?”李原啸望向了倒在地上的这个冷峻青年。其实之前司马空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他拔出承影剑之后,范玉腾与米俊良都颇为畏惧,只有司马空镇定自若,用冷酷的眼神紧盯着他。此时李原啸最想知道的就是晁仲伟为何要杀害女儿,见司马空这么说,就暂且放下了一剑砍断晁仲伟头颅的念头。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司马空忿恨地回答道。

“休得胡说!我女婿乃武林侠义之辈,女儿也心性纯良,如何会杀你的母亲!”李原啸怎么可能相信。

“哼,侠义?纯良?那为何对我母亲那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也要赶尽杀绝?李宗主,你女婿当年杀过多少人,你可知道?”司马空逼问道。

“我女婿一生光明磊落,除暴安良,所杀之人,尽皆奸邪之徒、山贼匪类,绝不会无故害你母亲!”

“我父亲亲口对我说,母亲是被何云暮所害,这还有假?”

李原啸仰天长叹,收回了架在晁仲伟脖子上的仙剑,温和地问司马空:“你是不是复姓司马,单名空字?你父亲叫司马陵,是东石山翻云寨的二寨主。我说得可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司马空瞪大了眼睛。父亲是匪徒头领,这对他来说是个可耻的秘密。自从翻云寨被何云暮端平之后,司马空就将这个秘密牢牢地锁在了心底,谁都没有告诉。就连当初恳请晁仲伟帮忙报仇之时,他也对父亲的事只字未提,没想到李原啸竟然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

李原啸又是一声叹息:“果然没错,你就是当年那个匪徒遗孤。我告诉你,你的母亲不是我女婿杀的,是你父亲杀的。我女婿同你不仅没有弑母之仇,反而有大恩,没想到一切好心成了祸害,让你误会,导致后来的恩将仇报。”

“不,不可能!父亲怎么会杀母亲呢?何云暮才是杀我母亲的凶手,他又怎么会有恩于我?你休要骗我!”司马空高声叫道。

“当年,我女婿汇集武林各路朋友一起前往东石山霸龙峰剿灭翻云寨的匪徒,几百个匪徒不曾逃得一个。他们大奸大恶,罪有应得,其中,自然也包括你的父亲司马陵。司马陵身为翻云寨的二寨主,和大寨主沈振南臭味相投,两人带领一干匪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此我女婿才号令各路正义人士无需留手,将那帮恶徒赶尽杀绝。你父亲被我女婿所杀,你可忌恨?”李原啸问道。

“我父亲的确是山贼头领,也确实是死于何云暮之手,但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丝毫不忌恨。但是,我那可怜的母亲本就是被父亲强抢上山的良家妇女,含辛茹苦地抚养我,从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只是苦于无法逃出匪窝,只得带着我留在匪寨内生活。没想到何云暮他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地见人就杀,连我母亲那样的柔弱女子也不肯放过。这等大仇,我自然要报!”说到最后,司马空的眼泪夺眶而出,母亲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始终让他无法忘却。

“你误会了。我问你,你可曾亲眼见到我女婿杀你母亲?”

司马空怔了一下:“那倒没有。当时山寨里血流成河,惨叫连天,等我在一片荒乱之中找到母亲之时,她已惨遭毒手。当时

父亲正在与何云暮鏖斗,终敌不过,被何云暮砍伤。他倒地之后指着母亲的尸首,向我喊道:‘空儿,记住,是何云暮害死了你的爹爹,也害死了你的娘亲,你记住!’当时何云暮摇了摇头,一剑划破了父亲的喉咙。他见我还是个孩童,就放过下了山。当时我以为是他一时良心发现,后来才明白,他是要让我饱尝失去父母的艰辛困苦!这等心肠歹毒之人,不过是披了正义外衣的恶人,与那些山贼匪类又有什么两样?”

李原啸的语气既惋惜,又遗憾:“唉,既然你未曾亲眼看见我女婿杀你母亲,又如何能确定你父亲所言就是真的?就凭你父亲那无恶不作的品性?我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当时,你父亲自知命不久矣,就丧心病狂地先杀害了五位妻妾为自己殉葬,你母亲也是其中一个。等我女婿找到你父亲之时,已经来不及救下你母亲了。你父亲所说的‘是何云暮害死了你的娘亲’,是指我女婿来端平山寨之事。以我女婿光明磊落的为人,他绝不会杀害女流之辈与孩童,所以他才放过了你。”

司马空连连摇头,厉声呼喊道:“不!不可能!何云暮究竟杀没杀我母亲,你又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不相信!”

“这是后来我女婿亲口同我说的。此外,我女婿还有大恩于你,要不是他,你又如何能进天云宗修仙?”

“我进天云宗修仙是师父在东石山云游之时遇到了我,发现我根骨不错才收我为徒,与何云暮又有何关系?”司马空只是一个不信。

“你为何不想一想,翻云寨被端平之后,你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那是我命不该绝,遇到好心的农户收留了我,后来得遇师父,才有今日。”司马空道。

“那农户是经我女婿嘱托,才暂时收养了你。而后女婿来拜托我收你入太清宗,可是我担心你因为杀父之事而忌恨,不便留在我太清宗,故未曾应允。那时正巧叶宗主在我宗做客,我女婿就拜托他收下你,这才有了后来‘云游收徒’之事。这些你可知道?没想到你竟然一直耿耿于怀,曲解真相,最终恩将仇报,杀戮我女儿、女婿全庄!”李原啸痛心疾首。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司马空崩溃了,跪坐在地上,双目紧闭,涕泪横流,十指插进头发之中,绞得“吱吱”有声。

十几年的仇恨,竟然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司马空回想之前的人生,愤恨、仇怨、冷血,一切消极的心态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自己,这一生,过得实在是太阴暗了。“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娘亲温柔地声音,这是娘亲小时候一直谆谆教导自己的话语。为了教育好出生在匪窝的司马空,娘亲可谓是呕心沥血、费尽心思,生怕儿子平时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走歪了人生之路。可司马空终因仇恨蒙蔽了双眼,做下了恩将仇报之事。

“啊!”司马空突然仰天长啸,睁开了通红的双眼,跪着向李原啸猛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忽然捡起身边晁仲伟掉落的仙剑,一剑刺入了自己腹中。

“师弟!”晁仲伟惊呼道。司马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李原啸和余瑞江根本来不及阻拦。司马空口吐鲜血,面带微笑,斜斜地倒下了。在死前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彻底解脱了。恩怨情仇,再与自己无关。“娘亲,空儿有负教诲,现在来地下寻你了……”心中想着,司马空咽下最后一口气。

“唉……”李原啸与余瑞江不约而同地一声悲叹。

“宗、宗主师父,师兄他刚才说了,是他请我们帮忙报仇,我们才误杀了你女婿庄中之人。现在真相大白,师兄也已经自杀谢罪,宗主就放过我们吧!”米俊良小心翼翼地恳求道。

“放过你们?”李原啸转过身来,冷酷的眼神让几人不禁寒颤,“我问你们,你们可曾保护过庄中无辜之人?亦或可曾阻止过司马空杀害无辜之人?恐怕,你们当时也很享受屠杀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吧!”

米俊良浑身筛糠似地哆嗦,他当时光顾着杀得痛快,哪里想得了那么许多?

“不”米俊良看见青色剑影向自己斩来,只来得及叫喊一声,便被削去了头颅。

范玉腾被余瑞江击昏后一直未醒。余瑞江倒转雪飞剑,一剑刺下,范玉腾闷哼了一声,抖了两下,不动了。

晁仲伟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吭声,也没有动。他明白,今天在劫难逃了。想想自己洞虚前期的境界,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害人终害己,做恶终得报。望着越来越近的承影剑光,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李原啸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女儿、女婿大仇得报,五年来的心愿终了。可他没有想到,一切竟然源自一场误会。这一刻,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惩奸除恶遇遗孤,

行善积德为其故。

不想仇怨黯然生,

苦心修行无旁骛。

岁月长久恨复苏,

怆然踏上复仇路。

无辜之人无力抵,

忿恨蒙眼无所顾。

本想永世藏此恶,

温华玉佩泄眉目。

杀人灭口求自保,

所幸天命不得助。

真相大白心痛楚,

恩将仇报有所负。

多年仇怨终得解,

是悲是喜不知数。

第六十二章 情定太清

天云宗鸢飞殿中,叶申荣正在喝着茶。大雨倾盆,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差。仲盐、长央、玉笋三河已稍有泛滥,扶琴与季兰两湖也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这场大雨,何时才能停啊?唉!”他自言自语。

门口进来一名弟子禀报:“宗主,太清宗李宗主和余长老来访!”

“快请他们进来。”叶申荣放下茶杯,起身迎向了门口,心中嘀咕,“这两人怎么又来了?”

李原啸提着一个大包袱,与余瑞江一起走了进来。包袱已经湿透,从里面渗出斑斑血迹,滴答着红色的水。

“李宗主,余长老,短短几日,两登我天云宗门,究竟有何要事?”叶申荣拱手问道。

李原啸将包袱放于桌上,解开,里面赫然是晁仲伟、范玉腾与米俊良三人的首级。

叶申荣大惊失色:“李宗主,我几个徒儿被谁害了性命?我定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抱歉,叶宗主,杀他们的人是我。”李原啸平静地说。

“你?”叶申荣使劲儿睁着他那双小眼,“我的徒儿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杀他们?”

“五年前,我女儿、女婿全庄之人全都命丧你几个徒弟之手,这就是杀他们的原因。”

“不可能!我的徒弟怎么会去杀你的女儿和女婿呢?李宗主这话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叶申荣一时接受不了,“啊,对了,我徒儿司马空呢?”他终于想起来,那一日一起离宗的人还少了一个。

“因为一场误会,你的徒儿司马空成了杀我女儿的主谋,而这几人都是共犯。误会澄清之后,司马空已经以死谢罪,我已将他的尸体埋在牧州城东五十里处的焕风林。司马空的心因仇恨而扭曲,知道了真相之后悔恨不已,而这几人纯属杀人图乐,身为修仙者却肆意屠戮无辜良民,有背修仙道义。按理,此等残害百姓的修仙者当诛,于是我枭下他们的首级。至于尸体,已经遵从毒炼宗张长老的遗愿,扔进了毒园的虫坑之中。”李原啸道。

叶申荣闭上双眼,长吐一口气,须臾之后,睁眼道:“张长老他果真是死了。李宗主,光凭你的一面之词,我还是不太相信徒儿们会做下那种事。不管他们是不是凶手,你为何不将他们带来见我?若查明属实,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以你寂灭后期的境界,我那几个徒儿哪里是你的对手?倘若屈打成招,岂不有损你堂堂太清宗主的身份!”

“叶宗主,事情皆已查明。你的几位‘好’徒弟为了灭口,杀害了张伯怀长老师徒四人,还妄图毁尸灭迹。幸而张长老在弥留之际已将事情原委说出,毒炼宗彭宗主就是人证。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回宗后会修书一封详细告知于你。为报杀女之仇,为解屠庄之恨,为清大恶之人,得罪了。”李原啸拱手道。

叶申荣强忍着不满,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不送!”晁仲伟与司马空都是他比较喜欢的徒弟。司马空性格虽然古怪,但天份可是没得说。大徒弟贾旭辰长年闭关,因此叶申荣大多事情都是交给二徒弟晁仲伟去办。现在可好,一下子死了四个徒弟。对方竟然是比本宗还高一头的太清宗,更何况李原啸所说的缘由字字在理,叶申荣也不好发作,只得憋着。

叶申荣的不满早在李原啸的意料之中,他微微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

出了天云宗,余瑞江问:“宗主,为何不询问一下叶宗主关于张伯怀体内奇毒的事?”

李原啸摇头道:“他正为我们杀死他徒弟而生气呢,那种情况如何能问?即便问他,他也不会说真话的。”

“那……我们现在就前去无忘谷?”余瑞江似乎有点紧张。

“不,我们还要先回一趟毒炼宗,问彭宗主讨要张伯怀的尸首,带去无忘谷让千雪看一看。如果彭宗主不肯,我们就将千雪请出无忘谷,去毒炼宗验尸。”李原啸心中早已计划好了。

……

无忘谷,如今已变成一片泽地。谷中积雨,又无河流送水出谷,导致整个无忘谷都被水淹没。谷中各种有生命的毒物大多被淹死,成了一片死谷。花千雪从前住的那间茅草小屋,早就不见了踪影。

李原啸与余瑞江前去毒炼宗,并未借得张伯怀的尸首,彭信威坚决不肯让两人带走尸体。李原啸只得先请彭信威先不要将张伯怀下葬,随后又御剑飞往无忘谷寻找花千雪。

没想到来到无忘谷后却看到了这般萧条的场景,余瑞江气沉丹田,大声呼喊:“千雪!”喊声在山谷中形成一片回声,却没人答应。

“宗主,看来千雪已经离开这里了。她会去哪里?”余瑞江有些着急了。

李原啸笑了:“不必惊慌。我知道她去了哪里。你想想,她花一脉一向单传,她在这青龙大陆还认识谁?另外,段清雨是你亲自送过来的,估计现在伤仍未好,她们肯定走不远。你说她们会在哪里?”

余瑞江恍然大悟:“太清宗!宗主,我们赶紧回宗去吧!”

两人又向着太清宗飞去。

李原啸与余瑞江已经离宗有些日子了,守门弟子看见宗主回来,立即奔去道德殿禀报姚化空。姚化空赶紧将两人迎进大殿,还未坐定,他就对李原啸说:“宗主,你可算回来了!”

李原啸一听他的口气,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宗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姚化空先是一愣,然后苦笑:“宗主误会了,众位长老都在,能出什么大事?只是……那位花道友,我们实在是招架不住,还是您来处理吧!”

李原啸松了口气,看来猜得不错,花千雪果然来了太清宗。想起她的脾气,李原啸暗自好笑,看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花千雪没少折腾姚化空他们几个。

李原啸大步向殿外走去:“她现在何处?我这就去见她。”

“花道友正在炼丹房内。”姚化空在身后答道。

“余长老,你也一起去吧。”说着,李原啸一步跨出了殿门,眼角瞥了一眼余瑞江。余瑞江面有尴尬之色,却仍强作镇定,黑黑的面皮之下隐约透出一丝红色,实在是好笑。

刚跨进炼丹房的大门,两人就听见一间丹室内传来花千雪的呵斥声:“不行,不行!你这小童,着实该打!让你给我拿两百年以上的雪莲子,你怎么拿一百九十五年的来冒充?”

有一个委屈的声音答道:“前辈,我哪有你那双火眼金睛?两百年,一百九十五年,长得不都一个样?我如何认得出来啊……再说,我这不是给你拿了两颗来吗?不行吗?”

“混帐!两百年就是两百年,一百九十五年就是一百九十五年,难道你爹爹五十岁,我杀了他,再用两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给你当爹就行了?”花千雪声音更高了。

那小弟子的声音更委屈了:“前辈,我……”

“住嘴!真是笨死了,连二百年和一百九十五年的雪莲子都分不清,真不知道太清宗收的都是些什么弟子,亏姚长老还夸你比前几个都聪明伶俐,要是不聪明伶俐还不知道要笨到哪座山去了!快给我出去,看见你那张苦脸我就心烦,真是的,干什么都要我亲自动手!”

“师父……你就别生气了,这可是在人家宗里呢,我们要客气一点才对。这位师弟,你别生气,快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上午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做就好了。”这分明是段清雨的声音。

门开了,一名年轻的弟子一脸郁闷地走了出来,转身向门内鞠了一躬,带上了门。走到门口,看见了李原啸与余瑞江,连忙行礼。

李原啸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宗主,那位花前辈自打前些日子来到宗里,就自说自话地住进了炼丹房,天天问姚长老要这药材要那药材,还要人给她打下手,稍有不满就责骂一通,前几个师兄都这么被她骂跑了,今天也轮到我了,唉……”那小弟子愁眉苦脸地叹道。

“呵呵,好了,你去吧。”

李原啸来到丹室前,推开了门。

花千雪正凝视着面前的丹炉,头也不回地说:“又来一个?别又是哪个笨得不长眼的家伙过来找骂!”

“师父!是宗主前辈和余前辈来了!”段清雨急忙提醒。

花千雪惊讶地扭头一望,看清来人后埋怨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啊?”

李原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前些日子我有事急需处理……”

“我没问你!自以为是。”花千雪冷冷地说。

李原啸一时语塞,尴尬不已,只得望向旁边更尴尬的余瑞江。

余瑞江也挤一丝笑容:“抱歉,前些日子宗主有事急需处理……”

花千雪再也板不住脸了,“扑哧”一乐:“你就不能换句话呀?”一旁的段清雨也抿住了嘴,虽然没有出声,可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已经笑弯了。

“长辈的事,你也敢笑?”花千雪虎着脸敲了下段清雨的脑袋,吓得她吐了吐舌头。

接着,花千雪又说道:“李宗主,当年师父可是拜托你太清宗照顾我花一脉,如今我那无忘谷都被淹成一锅汤了,你也不担心?”

“千雪妹子,你这是哪里话,我们一时没想到山谷易积水,刚才去无忘谷寻你不着,推测你应该是带着清雨来了宗里,所以才立马赶了回来。”李原啸赔笑道。

“哼,别叫我‘妹子’,你这哥哥当得不称职!什么时候你兑现了当初的约定,我再拜你为兄长。”花千雪道。

“这……千雪妹子,这些年我已经尽力了……我看这事儿还是你们两人自己处理比较好。现在无忘谷也没法住了,清雨还需要疗伤,我看你就在宗内住下吧。清雨,你随我出来,我看看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李原啸向段清雨招了招手,领着她出了门。

房内只剩下花千雪与余瑞江二人,两人许久未说话,气氛尴尬极了,只有炼丹炉中的火焰一直在发出“嘶嘶”的声响。

“你有什么打算?”余瑞江终于打破了沉默。

花千雪反问一句:“我能有什么打算?那你有什么打算?”

“千雪,这许多年来,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宗内实在离不开我……”

“够了,你每次都是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宗内离不开你,哼,你走了太清宗就完了?你以为你是太清剑仙啊?”花千雪十分幽怨。

“我这点儿能耐岂可和祖师相提并论?我这不是带着宗主的两个外孙嘛。宗内甲等根骨的弟子有五个拜在我座下,我如何能离开啊!”余瑞江无奈地叹道。

花千雪也叹了口气:“行了,知道你一心为宗,大公无私。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你心里,还有我吗?”

余瑞江正色道

:“当然,我岂是始乱终弃之人?当初你我私定终身,我心中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只是你师父的要求太……我也是无可奈何。”

花千雪微微一笑:“傻瓜,我何尝不是因为答应了师父的要求才不得不留在无忘谷?现在好了,无忘谷被水淹了,我也不用守着承诺了,相信师父将来知道了也不会怪我。既然你心里还有我,那这次你可赖不掉了,我要跟着你,你打算怎么安顿我呀?”

余瑞江忽然面露喜色,一拍脑袋,喊道:“对啊!无忘谷没了,你就不用继续留在那儿了!你可以搬来宗里了!哈哈,千雪,你真聪明!”说完,他竟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花千雪,在房内转起圈来。

“哎呀!真讨厌!”花千雪开始还推了两下,无奈余瑞江抱得实在太紧了,她也就不再挣扎,把脸埋进了余瑞江的怀里。

门外,贴在门上偷听的李原啸偷偷笑了起来,还一边笑一边对着旁边一同偷听的段清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蹑手蹑脚,轻轻地走出了炼丹房。

出去之后,段清雨向李原啸躬身拜谢:“宗主前辈,一直没机会向您行礼,清雨托您的福,拜了师父,伤也快好了,真是太谢谢了。前辈的大恩大德,清雨无以为报。”

李原啸点了点头,乖巧的段清雨总能让他感觉很舒心:“不必客气。你如此乖巧伶俐,介绍给千雪当徒弟也算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你现在应该改名叫‘花清雨’了吧?”

“是的,宗主前辈,师父已赐姓‘花’。前辈还是叫我清雨就好了。”

李原啸摸着胡子说:“行了,你也别叫我‘宗主前辈’了,修仙之人的辈分都不好说,我与你师父是义兄义妹,可你又同我的外孙差不多大,辈分乱了。你就和晓敏一样,叫我声李爷爷吧。”

“好,李爷爷。晓敏是谁啊?”花清雨疑惑地问。

“晓敏……”李原啸脑中浮现出那个活泼可爱的姑娘,不禁笑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我的两个外孙也在那儿,说不定……以后你们还是师兄妹呢,哈哈。”又想起余瑞江和花千雪,李原啸开怀大笑。

撑伞同去卫空峰竹园的路上,花清雨小心地问李原啸:“李爷爷,余前辈与师父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告诉你也无妨。千雪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名叫花逸琴,当年曾经带着千雪来我宗求一颗大还丹。那时花逸琴在无忘谷附近遭仇家偷袭,与其鏖斗而无暇顾及千雪,最终仇家不敌,落荒而逃,但千雪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普天之下只有我太清宗的大还丹与赤日宗的万荣丹才有可能保住千雪的性命,而赤日宗远在腾龙郡,于是花逸琴就来求当时的太清宗主,也就是我的师父,赠一颗大还丹。师父提出,要花逸琴以后必须无偿救治太清宗弟子,她同意了,如此千雪的性命才得以保全。之后,花逸琴担心仇家再找上门来,就留下千雪在太清宗内养伤,独自返回了无忘谷。有一日,千雪在宗内闲逛之时,偶遇了余长老。千雪她竟然对那个余大木头一见钟情了,直到伤好了都一直赖着不肯走。哈哈哈!”李原啸再次大笑起来。

花清雨也笑道:“想不到师父当年还有这一出。那后来呢?”

“后来,花逸琴左等右等,都不见千雪回谷,只得又寻来太清宗,这才知道,自己的徒儿喜欢上太清宗的人了。花逸琴勃然大怒,责怪我师父管教宗内弟子无方,勾引千雪。千雪争辩,说是自己先动的情。师徒二人为此大吵了一架,花逸琴气得拒绝恪守当初的承诺,说永不再医太清宗的弟子,回无忘谷去了。

千雪与师父闹翻,本以为余长老会同她双修,从此永不分离,结果那个大木头反而劝她回去和师父认错,非要等花逸琴同意才肯结为道侣。千雪一赌气真的回了无忘谷。结果在那等了好些日子,余长老也未去寻她。花逸琴由此判定余长老是个负心薄幸之人。其实那时正是余长老境界提升之际,他一直在闭关修炼。

等境界突破之后,余长老前去寻千雪,说明了长久不来的原因,并恳求花逸琴同意两人双修。花逸琴同意是同意了,但要求余长老必须留下陪伴千雪,永不再出无忘谷,可余长老做不到。余长老与千雪两情相悦,花逸琴硬分也分不开两人,索性就由着余长老经常去探望千雪。直到花逸琴修成剑仙、破空而去之前,她让千雪立誓,必须等余瑞江心甘情愿留在无忘谷时,两人才可双修。

后来,余长老升入寂灭境界,当上了长老。千雪以为这时他终于可以离开宗门常伴身边了,但却不知,其实成为长老之后,身上担负的责任更大。余长老心念宗门培育之恩,仍然不肯离开,于是两人就成了一对冤家,连我也成了千雪撒气的对象,说我身为义兄竟然不帮她。其实冤枉,我也不只一次地劝过余长老,宗内的事不必挂心,可余长老始终不肯丢下那几个甲等根骨的弟子。现在可好了,无忘谷都不存在了,千雪也不必继续遵守当初的誓言,估计你师徒二人以后就在宗内住下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师父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心地很善良。我曾经好几次看见她偷偷医好了偶尔闯进无忘谷因而中毒的动物呢。李爷爷和余前辈你们都是好人,清雨愿意留在这里。”花清雨笑得跟鲜花一样灿烂,过去的种种伤痛以及对人世的冷漠,已经随着几位长辈的关怀渐渐地烟消云散了。

第六十三章 花珺秘史

卫空峰竹园内,天逍、天遥和朱晓敏正在院中练剑。自从下大雨开始,大家就没再去过风律谷。

“哥哥,这大雨真是烦死人了,每次练完剑都淋得像个落汤鸡,潮湿天气衣服又晾不干,再这样下去我要没衣服穿了!”天遥抱怨道。

“没衣服穿就不穿了呗,光穿裤子就行了。男人嘛,怕什么。真正惨的是晓敏。”天逍开玩笑。

朱晓敏却十分得意:“你们不知道了吧,我的衣服其实就几套,来不及晾干的时候,就拜托二师姐用灵力帮我蒸干,我才不担心没衣服穿呢。你们也可以找大师兄帮忙啊!”

“算了吧,我拒绝。你难道不知道这两人练剑有多勤快吗?上、下午各一次,一天四套衣服给我送来蒸干?我这点可怜的灵力哟。”韩明飞站在屋檐下笑道。

“小气鬼!”院中的三人异口同声。

园外,出现了李原啸与花清雨的身影。

“外公!”“李爷爷!”天逍、天遥和朱晓敏收起仙剑,欣喜地迎上前去。“拜见宗主。”韩明飞也连忙行礼。

“好,好,呵呵。明飞啊,一直以来多亏你与君荷一起照顾几位师弟、师妹,等他们结婴成功,我就代表宗门,多奖励你们几颗高级丹药。”李原啸心情大好。

“谢过宗主,其实是几位师弟、师妹天资聪颖、勤奋刻苦,我并无什么功劳。”韩明飞谦虚地说。

李原啸满意地摸摸胡须:“今天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这位姑娘名叫花清雨,是花一脉最年轻的弟子。以后她会长留宗内,你们几个可要和她好好相处。”

韩明飞眼睛一亮:“花一脉?宗主,不知可是‘倾情一笑傲百花,愁眉一蹙碎千’的花剑仙花咏薇?”

“不错,她正是花咏薇的传人。”接着,李原啸又向花清雨介绍了几人。

“花清雨见过各位道友。”

“哎呀,什么‘道友’,你叫我‘晓敏师妹’就好了,我叫你‘清雨师姐’。”朱晓敏走过来热情地挽住花清雨的胳膊。

看见漂亮可爱的朱晓敏,花清雨突然想起了冷月宗的钟离月。“清阳去世之后,也不知道小月儿怎么样了……还有师父……”回忆从前的故人,她的脸上显出一丝忧愁。

“清雨师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敏锐的朱晓敏注意到了花清雨哀伤的神情。

花清雨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晓敏师妹,我没事。你师父和我师父是……是好朋友,以后我们师徒二人就有劳你们多关照了。”

“嗨,那么客气干吗?二师姐和三师嫂虽然对我很好,可是她们都太死板了,和师父一样,一见面就唠叨让我好好修行什么的,我都闷死了,正想找个小姐妹陪我呢。现在你来得正好。”朱晓敏嬉笑道。按天遥的话说,朱晓敏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大咧”,这才刚见面,就已经和花清雨混熟了。

“晓敏,再叫我‘三师嫂’,看我怎么收拾你!”萧立英与唐君荷一起从房中走了出来,看见李原啸,萧立英躬身道:“拜见师父。”

李原啸忽然板起脸:“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整天往余长老这里跑,我要让你办点事连人影都见不着。”

萧立英十分尴尬:“师父……”

李原啸板不住脸,又大笑起来:“罢了,想来就来吧,不过,不许耽误修仙。清雨,你以后就住在这座竹园,反正空房间还很多。好了,我先走了。”犹豫之后,李原啸还是没有将何云暮夫妇大仇得报的事告诉天逍和天遥。现在他们刚认识了新朋友,正是快乐的时候,李原啸不愿意让沉重的消息打断这种快乐。

众人回了竹屋,朱晓敏一进屋就问道:“清雨师姐,刚才李爷爷说的那个什么‘花剑仙’,是开创你这一脉的祖师吧?听上去很厉害啊。”

“花剑仙正是我脉祖师。不过我刚拜师不久,关于先辈的事,师父还未详细地同我说过。”

韩明飞接话道:“我曾在宗内藏书阁中看见过一本书,书内记载着天下各种修仙的奇功异法,其中就有一篇提到了花脉,说是以药和毒为主、以剑为辅而修炼。”

花清雨点点头:“的确,我花脉对天下各种药和毒几乎都有了解,辨别认知各种药物、毒物就是入门之后必做的功课。”

“如此奇特?还用毒?难道是和毒炼宗差不多,以毒淬剑?”唐君荷疑惑地问。毒炼宗功法虽奇,可是名声却不好听,她对此有所耳闻。

韩明飞笑道:“师妹,这你可想错了。毒炼宗养毒、炼毒、淬毒,原本也是为了提升修为、锻炼灵魂之力,可惜现在此道已没落,如今的毒炼宗以毒淬剑,为的是伤人利己,已偏离立宗正道。我敢断言,如若不摆正心思,毒炼宗将永远不会再有人修仙成功,因为他们无法逾越天劫心魔这一道坎。而花脉则不同,凭借对药物和毒物通透的了解,花门人将它们作为调节身心、撇除污杂的工具,是作益于自身的。

普天之下,物质何其广博,人们根据对自身有益或有害,将物品笼统地分为三大类:毒物、药物、非毒非药之物。花脉自花咏薇创出修仙功法之后,被历代的花门人不断传承、拓展、完善,传到现在这一代,可以说,花门人对世上的毒物和药物的了解与运用、对人体构造和功能的

认知与调节,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因此,花脉传人无一不是妙手回春的医术高人。不论一个人是病是伤、是轻是重,如果花门人说救不了了,那此人必死无疑。”

听完韩明飞的讲述,朱晓敏夸张地叹道:“哇,原来清雨姐的师门这么厉害啊,太好了,以后可不怕受伤了。”

“韩师兄,既然花脉对药物和毒物都如此精通,那成为妙手回春的医者或成为害人无形的恶人应该都很容易吧?”萧立英问道。

韩明飞回答:“的确是。所幸,花脉历代传人都是貌美心善的女子,虽然由于隐世修行的缘故大多脾气古怪,但大奸大恶之事决不肯为。自古以来,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借助花门人的能力为非作歹,统统遭到了拒绝,花脉也因此结下了许多仇怨。花脉代代皆是单传,势单力薄,不得已才隐世而居。”

“原来如此。难怪我从未听说过花一脉呢。大师兄,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朱晓敏好奇地问。

“当时看到了关于花一脉的简单描述,我就颇感兴趣,之后详细地询问了师父,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朱晓敏恍然:“清雨师姐的师父与咱们的师父是好朋友,难怪他知道这么多。不过清雨师姐,你们这一脉收徒必须收漂亮的美人?还必须姓花?”

花清雨抿嘴一笑:“哪有这么严苛。入门之后改为‘花’姓是祖师定下的规矩,我本名段清雨。我这里有一卷花族谱,上面记载了每一代前辈的名讳,给你们看看。”她拿出一个红色卷轴,在桌上徐徐展开。

“第一代,花剑仙花咏薇,人称“琅玉美”。创下药毒相成、剑法相佐的本脉功法,研制奇毒二十一种、奇药三十六种。

第二代,花凌剑仙花燕芸,人称“凌波月影”。研制奇毒一十七种、奇药七种,完善本脉功法,创出《飞花剑雨》剑法。

第三代,花睿剑仙花若灵,人称“雪睿天光”。研制奇毒一十三种、奇药六种,铸炼出乾坤八王鼎,为本脉炼丹珍宝。

第四代,花茗剑仙花雅馨,人称“流香春茗”。研制奇毒三十八种、奇药六十七种,创出《落花飘零》身法。

第五代,花晗剑仙花静枫,人称“秋芳若晗”。研制奇毒四十三种、奇药一十二种,创出太极浑天炼药法。

第六代,花剑仙花凝紫,人称“碧水清”。研制奇毒二十六种、奇药二十二种,创出九转升云炼毒法。

……”

直到最后一行,写着:“第十八代,花露剑仙花逸琴,人称“朝露华莹”。研制奇毒十八种、奇药十七种。

众人一边看,一边连声赞叹,花一脉的每一代门人最终都修成了剑仙,如此高的渡劫成功率,着实惊人。

朱晓敏砸着嘴称赞:“啧啧,奇毒、奇药,还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听着真厉害,我都有些羡慕了。”。

“晓敏,咱们太清宗的功法也不差呀!”天遥笑道。

朱晓敏撇撇嘴:“我就是说说而已。其实那些瓶瓶罐罐的毒和药,我是记不住的,羡慕归羡慕,但是不适合我。清雨师姐,这上面写的‘人称’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还都挺好听的。”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师父。花脉的先辈无一不是剑仙,人们在钦佩之余也赞叹花门人的美貌,那些称号都是见过先辈们面容的人所起的。”

“原来如此。那等你修成剑仙之后,我也要给你起称号!”朱晓敏道。

花清雨不好意思地说:“还起什么称号啊,就叫‘史上最丑’好了。唐师姐、萧师姐,还有晓敏师妹,你们都比我漂亮。”

朱晓敏听到花清雨夸自己漂亮,脸上笑开了花:“你也太谦虚了,你长得也很好看嘛。”

“晓敏啊,你看看人家清雨,多文静,以后好好跟人家学学。”萧立英打趣道。

朱晓敏撅着嘴:“我跟你们熟悉嘛。在外人面前,我也是很文静的……”

天逍闻言大笑:“哈哈,你那哪叫文静?明明是冷淡。你不知道吗?宗里许多男弟子都说,你是块冰山,把你啃下来比修练成仙还要困难。”

“什么‘啃下来’,难听死了!我只是讨厌那帮男弟子谄媚的嘴脸。他们之所以不烦扰二师姐和萧师姐,是因为以前有人碰过壁、吃过灰,所以望而却步。所以我故意冷淡些,也好断了他们的念头。”

“晓敏这话说得有道理。不过,秦师弟那边,你准备怎么办?”唐君荷笑吟吟地问。

朱晓敏气鼓鼓地说:“那个笨蛋……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敢,亏得他太清武会时那么能说。哼,他不和我说话,我也就不理他。”

“可怜的秦师弟哟……”天遥做出惋惜的表情,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正当大家在房中嬉笑交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余瑞江的咳嗽声。

众人赶紧走出房门。

院子里,余瑞江一手撑着油纸伞,他身边竟然依偎着一位美貌的女子,正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

这还是那个行事严谨、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绰号“余大木头”的师父吗?在场的除了花清雨有心理准备之外,其他人尽皆目瞪口呆,连向师父行礼都忘了。

沉默的气氛有

些怪异。“哎呀,你快说啊!”那美貌女子一搡余瑞江,嗔道。

余瑞江尴尬不已,他刚才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萧立英与花清雨也在房间里,其他人都是自己教导多年的徒弟,但有两个不是竹园的人在,他一紧张连刚刚想好的词都忘了。

余瑞江将伞递给女子,负手而立,摆出平时教导徒弟的样子,但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这是师娘!”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众人都憋着笑,余瑞江还是头一次在徒弟面前这么窘迫。

“真没用!”美貌女子气闷地埋怨了一句,然后笑容满面地对众人说,“想必你们都认识清雨了吧?我叫花千雪,是清雨的师父,也是你们的师娘。”

“拜见师娘!”大家都笑着鞠躬。

“以后我们师徒二人就在这里住下了。走,咱们去瑞江的屋里聊天去,我看他再往哪里躲!”花千雪与众人一起嘻嘻哈哈地走进了余瑞江的房间。

这一晚的竹园是欢乐的,花清雨从未见师父如此高兴。后来李原啸也被萧立英请了过来,大家不论地位、不论修为、不论辈分,抛开修仙、忘却烦恼,好好地庆祝了一回。

……

第二天一早,整个太清宗就传遍了,前几日来到宗内做客的刁蛮大美人,竟然是一向严肃正经的余长老的双修道侣!这消息可太令人吃惊了,余瑞江一夜之间成了太清弟子们口中的风云人物。

余瑞江去道德殿参加长老会时,一路上都有弟子在背后偷笑。进了道德殿,几位长老都已经入座了。四长老洪阕雷起身迎上来,拍了拍余瑞江的肩膀,大声道:“余长老,可以啊你,看你平时不吭不响的,没想到背地里还有这一手呢?我就觉得奇怪,千雪姑娘第一次来宗里养好伤后咋就一直不肯走呢?原来那时你就和她……哈哈!”

“我……我……”余瑞江红着脸,“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在场的几位女长老都抿嘴轻笑。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余瑞江心中自我安慰着,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等众位长老到齐之后,李原啸道:“诸位长老,我有几件事要说。第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和余长老一起彻查当年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没想到竟然是天云宗主叶申荣的四个徒弟。我已经将四人斩杀,为女儿报了大仇,不过这肯定也引起了叶申荣的不满。叶申荣为人狡诈,明着不会怎么样,暗地里可能会对我太清宗不利。”

“宗主,无须担心。天云宗尽管强势,但比我太清宗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再说我们和天云宗的来往本就没有多密切,倒也不怕他借机暗算我们。”姚化空道。

李原啸点点头:“总之万事小心为妙。重点是第二件事,叶申荣的徒弟在谋害知情之人时,用了一种奇异的毒。那知情之人乃是毒炼宗一位洞虚中期的长老,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这种奇毒入体之后会停留在丹田处,不断吞并体内灵力,并封堵各大经脉,最终破坏全身灵力运行脉络。中毒者虽不致死,但已和废人无异。我曾试着用灵力驱毒,可是毫无效果。天云宗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这种奇毒还不得而知,如果叶申荣想要凭此毒对我宗不利可就糟糕了。因此,我想请花千雪帮忙,验明此毒来历并找出解毒之法。”

诸位长老皆无异议,花一脉的医术在那儿摆着,花千雪算是当代掌门,如今又在宗内,找她帮忙正合适。

“第三件事,是关于花千雪与余长老的,他们当初由于种种原因不能时常相伴,现在能在一起实属不易,我想让花千雪师徒二人长期在宗内住下,以后如有药和毒方面的事,也好请她帮忙。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只有姚化空苦笑一声:“这是余长老的美事,我们自然该恭喜他们。只是,千雪姑娘的脾气实在是……前些日子她带着徒弟来到宗里,说无忘谷已被淹没,所以来找宗主。我们几位长老和千雪姑娘都是旧识,留下她师徒二人是理所应当之事。后来千雪姑娘说要给徒弟疗伤,需要借炼丹房与各种药材使用,我也同意了,只是一连给她派去十二个弟子当帮手,都被她骂了出来。要不是那个时候宗主正好回来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原啸摇头笑叹:“这个千雪,真是会折腾。我知道姚长老担心的是什么,这一点大可放心,因为现在有余长老管教,我保证她不会影响宗内正常的秩序。是不是啊,余长老?”他笑眯眯地望向低着头的余瑞江。

余瑞江抬起头,坚定地说:“各位长老无须担心,我自然会严加约束,不让她扰乱宗门。”

长老们又都抿嘴而笑,这已是今天第二次了。

“好了,最后一件事。”李原啸收起笑容,“关于这场大雨,余长老曾在我宗笑语剑仙前辈所著的《古今异志》一书中看到,当初太清祖师斩杀独角恶蛟之前,也是一连下了一月之久的大雨,因此推断怪异天象之后或有恐怖的妖兽现世。虽然不能肯定,但提前做好防备总是没错的。这件事先不用告诉其他六大宗,也不要对本宗弟子提起,免得人心惶惶……”

……

长老会结束之后,李原啸同余瑞江一起返回竹园。关于奇毒的事必须要弄个清楚。天云宗、毒炼宗,李原啸总觉得,这两宗之间,应该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六十四章 神秘奇毒

听了李原啸的描述,花千雪陷入了沉思,在记忆里搜寻着各种稀奇的毒药。

许久,花千雪开口道:“要说针对修仙者的毒,实在是太多了。根据我花一脉的典籍记载,吸取吞噬修仙者灵力的毒一共有十九种之多,我刚才给他们分了一下类。

第一类,共有七种,这些毒的原材料已经灭种,亦或生于极为偏僻的地方,所以终究不为人所知,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第二类,共有四种,这四种毒的炼制方法乃是我花一脉的秘法,可能外人看见原材料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这些秘法被人窃习的可能性虽有,但是极小。

第三类,共有五种,这类毒炼制起来极为困难,材料稀少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对炼制者的修为要求极高,就算是寂灭境界,想要炼制出来也是勉勉强强。天云宗可能会有炼毒高手,或者请了修为高深的外人帮忙炼制,只是可能性都不大。

第四类,共有三种,这三种毒虽然也很罕见,但炼制起来相对容易一些,是我重点怀疑的对象。具体是哪一种还不好说,最好能让我亲眼看一下中毒之人的尸体。”

听了花千雪系统地分析,李原啸和余瑞江都暗暗赞叹,花一脉不愧是用毒的行家,吞噬灵力的毒,他二人都是略有耳闻,没想到花一脉资料记载中竟然有十九种之多,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对了,还有一种极端的情况:天云宗出了一位炼毒的旷世奇才,炼出我花一脉都未曾研制出来的新毒,呵呵,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想会一会那个奇才。”花千雪笑道。

“那是不可能的。千雪,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青龙大陆之上,不管用毒还是用药,你要是认了第二,谁都没资格认第一。就凭天云宗还想出个研制出新毒的旷世奇才?等到他宗门解散了都不会有的。”李原啸不屑地说,“不知那三种毒分别都叫什么名字?”

“奇特的毒大多需要通过复杂的方法炼制出来,是不属于天下七大烈毒范畴的。第一种毒,名为‘落叶昙’,具体炼制方法我不便说,说了你们也听不懂;第二种,名为‘晓月炎’;第三种,名为‘雷光潋’。”

余瑞江道:“这些毒的名字都挺奇特,还都很雅致,根本不像是毒的名字。”

花千雪微微一笑:“你哪里了解,在毒界,往往越是唯美好听的名字,毒性就越是可怕。药界也是一样,可以说,从一个名字就可以大致推断出其性是柔还是烈。这三种毒,虽然功效都是吞噬灵力,但是在毒性特征上有着细微的差别,这需要我亲自去鉴察一番方可盖棺定论。”

“那事不宜迟,我们速速赶往毒炼宗。这件事不彻底查清楚,我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李原啸催促道。

“宗主,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余瑞江忽然变得吞吐起来。

“有什么事尽管说,你何时变得如此不爽快?”

余瑞江尴尬的神情溢于言表:“宗主,千雪她一直没有趁手的仙剑,你也知道花一脉势力单薄,而我太清宗实力雄厚,不差那一、两柄极品仙剑。千雪与我商量,以长期医治太清弟子为条件,不知是否能让宗门赐予一柄仙剑?”

李原啸大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是我疏忽了。千雪是我的义妹,又与你是道侣,赠予仙剑是应该的,我太清宗绝不会吝惜极品仙剑。当然,若是千雪肯医治太清弟子那就再好不过。”

花千雪欣喜地说:“兄长,那就这么说定了。不仅是我,从我之后的每一代花门人都会医治太清宗的弟子,只要太清宗愿意赐予仙剑,并且让我脉门人使用炼丹房和各种药材……”

还没说完,余瑞江就打断道:“千雪,别得寸进尺,宗门虽不吝啬极品仙剑,可那也不是大街上随便捡来的。以仙剑相赠就已然足够了,怎可要求那么许多?”

“余长老,瞧你说的。炼丹房除了万仙大会之际,其他时间皆有空余丹室。不如这样,单独划出两间丹室供花门人使用。至于药材那更是应该给足,我们这点儿炼丹水平如何能跟人家花一脉相比,为了不浪费药材,我同意了!千雪,以后太清宗的药材随你使用,只是别用得太猛,毕竟还要留一些以供宗门不时之需。”李原啸心情好极了,这等于牢牢地稳住了一个医术高人在宗内,益处之大自不必说。

花千雪得意地保证:“兄长尽管放心,我一个人炼的丹药足够你全宗使用了,而且质量绝对不比你们自己炼制的差。”

“对了,千雪,你现在应该是寂灭中期了吧?”李原啸忽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

“在我太清宗,达到寂灭境界就有资格担任长老。你虽然不是太清宗人,但是长期留在宗内,花一脉从此与我太清宗关系密切,不如你来担任我宗的客席长老吧。”李原啸发出了邀请。

花千雪面露为难之色:“客席长老?兄长,你知道我这人怕麻烦,这个客席长老,会不会……”

“这点你尽管放心。客席长老平日无须费心宗内事务,但是可享受长老的待遇,只求在宗门危急时刻,能够鼎力相助即可。你看如何?”

“听从兄长安排。”

……

空中,李原啸、余瑞江与花千雪正并排御剑而飞。

“千雪,这淀舞剑感觉如何?”余瑞江望着花千雪脚下白莹莹的仙剑,笑呵呵地问道。

“感觉太棒了,真要多谢兄长如此大方,赠我极品仙剑。”花千雪对

此剑十分满意。

李原啸笑道:“你已经是我太清宗第二位客席长老,自然要配一把极品仙剑才行,否则,别人定会说我太清宗过于小气。”

“我是第二位?那第一位又是谁?”花千雪好奇地问。

“第一位客席长老就位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第一位客席长老与当时的太清宗主乃是至交好友,因此,在宗主盛情邀请之下,他答应做客席长老。后来,他们都修炼成仙,登风破空而去了。不过,第一位客席长老的弟子现在还在青龙大陆,他就是水木散人易柳尘。”李原啸答道。

“第一位客席长老竟是易先生的师父,与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同为客席长老,我真是汗颜呐!”水木散人易柳尘,定光剑的拥有者,名气实在是太响了。他的师父,竟然当过太清宗的客席长老。

“千雪,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那位前辈的修为固然高超,但是论起医术,你绝对可以傲视天下。另外,你修成剑仙是迟早的事,倒是我太清宗沾了你的光呢。”李原啸道。

“行了,不要再吹捧我了,我只是希望有个可供我炼药、炼毒的长久容身之所。太清宗需要我,我会尽力而为的。说起炼毒,就不得不提到毒炼宗。其先辈高人层出不穷,尽皆侠肝义胆,虽用毒淬剑,但却以磨练精神意志为目的,所杀之人必是穷凶极恶之辈,我甚感佩服。其实早期时,我花一脉的用毒水平是比不上毒炼宗的,我脉先辈药、毒双修,不似毒炼宗高手研毒那么专注。没想到后来此宗竟然没落,不少后辈子弟沦落为用毒害人的宵小之徒,着实可惜。”花千雪感慨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余瑞江忽然道:“情势不同,倒也无奈。当初毒炼宗鼎盛之时,谁人敢欺?人心本善,故多行侠义之事。宗门逐渐没落之后,弱肉强食,人弱遭欺,为求自保,不得不以毒伤人。如今毒炼宗人数虽少,却是骧龙郡第二强的宗派,要保住地位,他们也顾不上侠义与否了。千雪你这一脉无宗门,而我太清宗因太清剑仙名气之故,自开宗立派以来就一直长盛不衰,岂知中、小宗派的艰辛?纵观历史,除了七大宗派的地位牢不可撼之外,各郡排名第二、第三的宗派如同走马灯一样换了多少批?宗门的兴衰并非是依靠区区几位门人之力就可以掌控或改变的。我很庆幸,太清宗有祖师留下的承影仙剑,这柄绝世仙剑对我宗的意义,绝不仅是其强大的威能那么简单。”

“余长老的见地总是那么深刻。在时间长河面前,我等都过于渺茫了。”李原啸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花千雪打破了沉默:“七大宗,七柄绝世仙剑,易先生那儿还有一柄,一共是八柄。不知还有十柄现在何处……如果被找到,可能整个修仙界的格局又会发生改变。”

李原啸和余瑞江都想到了那柄被大乘高手带走的七星剑。“不知道剑上的禁制解除了没有……”李原啸心中暗道,“如果顺利的话,我太清宗将拥有两柄绝世仙剑,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地位将牢不可撼……”

“千雪,你也看过《仙剑谱》?”余瑞江问道。

“那倒没有,我曾经问过师父,师父教我莫要分心,说绝世仙剑之事与我脉无关,所以我只知道绝世仙剑有十八柄。”花千雪好奇地问,“《仙剑谱》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李原啸答道:“《仙剑谱》有两版,一版是给平民大众看的,只介绍了十八柄仙剑的名字、外观;另外一版的内容则要详细许多,是给修仙者看的,里面不仅有绝世仙剑的名字、外观等基本信息,还有当年仙魔大战时使用者的介绍。”

“哦?那跟我说说关于现存八柄仙剑的记载吧。”花千雪饶有兴致。

“刀魔作乱之时,绝世仙剑破封,隐世剑仙现世。

纯钧剑,排名第八。赤阳剑仙名讳路怀焰。

定光剑,排名第九。梵乙剑仙名讳杜安成。

承影剑,排名第十。太清剑仙名讳李耽辰。

工布剑,排名十一。天云剑仙名讳丁若海。

流景剑,排名十三。飘渺剑仙名讳龙昱灵。

青霜剑,排名十五。夜离剑仙名讳耿莫言。

飞冥剑,排名十七。冷月剑仙名讳胡瑶。

磐郢剑,排名十八。风凌剑仙名讳曾梦琳。

这八柄仙剑都是由弟子继承,一直流传至今。其余的十柄,未有传人,为避免引起修仙者互相残杀抢夺,剑仙们在武破虚空之前大都在剑上设下了禁制,并将其封存于人迹罕至之处,至今仍未寻得。”李原啸一口气介绍道。

“十八位剑仙都是不可企及的高人,如果没有他们抵御那些不可一世的刀魔,很难想象青龙大陆会变成什么模样。太清剑仙李耽辰……当初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使用过的神兵利器,竟然就在我眼前……”花千雪这还是头一次仔细地观察承影剑。

李原啸感慨万分:“仙剑虽具强大威能,可我的修为境界比起祖师来还是差得太多太多……如今承影剑在我手中,发挥的威力恐怕连当年祖师使用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后面半句话他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真要是有独角恶蛟之类的巨妖现世,我又该如何保护太清宗呢?”

……

因为大雨的关系,毒炼宗主彭信威忙得焦头烂额。看管虫毒园的长老张伯怀突然遇害,他不得不提拔一个洞虚前期的弟子担任长老接管虫毒园。

大雨不停,花毒园、瘴毒园、草毒园中的各种植物早已吸饱了水份,土壤都被雨水稀释成了泥浆。这些有毒植物对生长的环境十分挑

剔,要是再被大雨浇上几天,恐怕连根都要被泡烂了。彭信威组织弟子为毒花、毒草搭建遮雨棚,并从山中挖土堆在房里阴干,然后再填到毒树的根部。

丝毒园中有些矿物是可以缓慢溶于水的,不可受潮,也要用帆布遮盖。蛊毒园中毒蛊大多在雨天都无法培育。虫毒园的毒虫虽不怕水淹,但它们是要吃食的,山里连动物的影子都看不见。不得已,彭信威只得差弟子去牧州城购买肉类食物。七大毒园之中,只有尸毒园是不用分心照顾的。

“这该死的大雨,难道要毁了我宗的七毒园不成?”彭信威仰天埋怨。

一名弟子跑来禀报:“宗主,太清宗李宗主带着一男一女来访。”

“李原啸这人还真是麻烦,为了他宗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次次跑来,也不嫌累……”彭信威心中暗道。“快快有请!”

毒炼宗的万华殿中,彭信威问:“李宗主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张伯怀所中奇毒之事?”

“正是,这位乃是花一脉的花千雪,我前番欲借张长老尸首,就是为了带去给千雪姑娘查个究竟。既然彭宗主不肯借,我就只好将千雪姑娘领来了。希望彭宗主让她验一验张长老的尸体。”李原啸道。

“花一脉?”彭信威非常惊讶,上下打量了一下花千雪,“真想不到,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竟然是用毒的行家!不过……”他忽然面露为难之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万分感谢李宗主为了张长老之事四处奔波劳碌,可是天降大雨久久不停,我宗七毒园早已乱成一锅粥,我恐尸体腐烂,只得匆匆将其焚化入土……关于那奇毒,我曾经探查过,在李宗主离开我宗一日之后就已经彻底消散,即便将尸首留至现在估计也看不出什么。张长老为我宗立下许多功劳,还是早早入土为安更好。抱歉,让各位白跑一趟了。”

李原啸微笑着起身拱手:“彭宗主言重了。既然如此,我等先告辞了。”

彭信威也起身道:“请恕我无暇远送,各位走好。”

等三人出了万华殿之后,彭信威的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奇毒自动消散、尸首已经焚化等等,都是他编的假话。张伯怀的尸首早已当作食物喂了虫毒园的毒虫。“炼成此毒,牺牲区区一个张伯怀,又算得了什么?”他冷笑一声,向着七毒园方向走去。

在回太清宗的路上,余瑞江道:“那个彭信威好生古怪,前番就死活不肯让我们带走尸首,这次又说已经入土为安,既然打算入土为安为何还要先将尸首焚化?”

“这你还看不出来么?他明摆着不想让我们获得关于那种奇毒的讯息。不过他越是隐瞒,就越是可疑。”花千雪道。

李原啸叹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一点,彭信威和奇毒必有关联。”

“呵,办法嘛,也不是没有。”花千雪冷不丁冒出一句。

李原啸和余瑞江立即瞪大了眼睛,两人异口同声:“真的?”

花千雪被两人惊讶的表情给逗乐了:“彭信威太过小看我花一脉的道行,你们俩也是。”

“千雪,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查得奇毒的线索?”余瑞江急切地问。

“不需要用什么方法,我已经知道那种毒是什么了。”花千雪得意地道。

“如何知道的?”李、余二人又是异口同声。

“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有三种奇毒是我重点怀疑的对象:落叶昙、晓月炎、雷光潋。方才在万华殿中和彭信威说话之时,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彭信威的身上,带有一股淡淡的毒草味。这种毒草名叫‘落叶草’,草梗顶端有穗,结穗后草叶全部脱落,腐烂后化作草泥滋养草穗,故而得名。全青龙大陆只有升龙郡的一座小山上生有这种草。严格来说,它根本算不上是毒草,因为它本身无毒。但是,如果经过特殊的处理,就能成为制作奇毒的重要原料……”

“难道那奇毒就是落叶昙?”李原啸问道。

“不错,正是落叶昙。落叶草除了可炼落叶昙之外,与杂草无异。而且落叶昙这种奇毒,知道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即便是万仙大会,也不可能有人带落叶草去交易。所以,彭信威必定是去了升龙郡采集此草。你们说,要不是为了炼制落叶昙,他何苦大费周章地在大陆西北角的升龙郡与东南角的骧龙郡之间折返?”花千雪分析道。

李原啸和余瑞江皆啧啧称奇。余瑞江道:“千雪你心思缜密就不必说了,最令我惊讶的是你的嗅觉。与彭信威说话之时,你离他至少有两、三丈之遥,他身上的草味儿你都能闻见,还能辨认出是什么草,我真是服了。”

花千雪莞尔一笑:“所以我说他低估了花一脉的道行。他身上不只有落叶草的气味,还有其他一共三十四种毒草、毒花的味道。只有两种花草可能由于接触时间过去太久,导致味道变得极淡,我辨认不出是什么,其他三十二种气味我须臾之间就全部洞悉。闻味辨物,这是花门人应有的能力。”

李、余二人又是一阵赞叹。随后,李原啸问道:“千雪,既然确定彭信威在炼制落叶昙,那可以断定,毒炼宗与天云宗必有勾结。不知你可有解毒之法?我担心日后天云宗对太清宗不利。”

花千雪点点头:“落叶昙虽然稀有,但我所知的解毒方法就不下三种。兄长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

听花千雪说知道不下三种解毒之法,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余瑞江突然冒出一句:“千雪,我都有点儿想加入你花一脉了……”

第六十五章 妖兽暴乱

深夜,毒炼宗丝毒园的房间,微弱的烛光中,彭信威正与一人交谈着。

“事情经过我大致都了解了。前段时间一直在忙万仙大会的事,就让仲伟好生看管。没想到他竟然偷偷用了。不过此毒好生厉害,张伯怀凭洞虚中期的境界也难以抵抗,也罢,损了你宗的一个长老,也让我知道了此毒的威力。”说话之人赫然是天云宗主叶申荣。

彭信威满脸堆笑:“叶兄,这是哪里话。区区一个张伯怀,死了也就死了。倒是没想到李原啸他真敢下狠手,等我派人去追几位师侄时,发现他们已经被杀了。这次罪责主要在我,是我没能保住几位师侄,唉。”他的表情由笑变悲,最后还叹息了一声。

叶申荣眯起双眼,摸摸胡须:“彭老弟你太客气了。本就与你无关,无需替人揽罪。李原啸他做得忒狠了些,杀我四个徒弟竟然不先告诉我一声,太不把天云宗放在眼里了。太清宗在我宗头顶上呆得太久了,是该换换位置的时候了!”

“叶兄,此事不可鲁莽,还需从长计议。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放心,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暂时也不用你做什么,你专心炼毒即可。此次之毒我很满意,需要材料尽管派人去我那儿要。夜深了,我就不久留了。彭老弟,告辞。”说罢,叶申荣起身准备离开了。

彭信威连忙道:“我送送叶兄。”

“不用,免得他人看见生疑。记住,我们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叶兄安心,除了我夫妻二人和几位心腹弟子,没有别人知道。那恕不远送。”

目送叶申荣御剑飞远之后,彭信威诡异地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天云宗和太清宗对立之时,哼哼……”他心中越想越美。

叶申荣迎风而行,雨滴不断飘进眼中,他索性将眼闭上。“彭信威,别以为你可以轻易蒙混过去,明明知道李原啸要对我几个徒儿不利,还不把他们留在宗内,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现在暂时还用得着你,权且让你多活几天!”

……

东石山下的云暮山庄之外,天逍与天遥跪在父母的坟前。

“爹爹,娘亲,外公已经替你们报仇了。我与遥弟最大的心愿已了,只可惜我们修为不够,根本帮不上外公什么忙。”

“我和哥哥已经顺利进入和合后期,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继续保佑我们将来顺利地聚气结婴,保佑我们修仙成功。”

李原啸一直在身后为两人撑伞:“好了,天逍,天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宗去吧。”

天逍与天遥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与李原啸一起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

这些日子以来,花清雨已经和众人混熟,尤其和朱晓敏关系亲密,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朱晓敏很活泼,花清雨喜欢她这样阳光灿烂的天性。韩明飞与唐君荷听闻花清雨受过重伤,对她很是照顾。而花千雪自从在竹园住下,就和变了个人似的,温柔如水,整天笑逐颜开。花清雨喜爱竹园,喜爱这样的日子。

看到花清雨身体起色很大,花千雪也将注意力转到了修仙上来。太清宗各种药材齐备,还专门为她拨了两间炼丹室使用。她抽空回了一趟无忘谷,将藏放在那里的乾坤八王鼎带回了太清宗。

说起这乾坤八王鼎,乃是花一脉第三代门人,花睿剑仙花若灵铸造的。花若灵炼制宝鼎器胚之时,走遍青龙大陆大小山脉,甚至还潜到星风海底搜寻矿物。后来闭关炼鼎整整三年之久,才铸造出八座宝鼎。鼎按八卦分为八个,故名“乾坤八王鼎”。花一脉弟子但凡炼高级的药和毒,全是用的这八座宝鼎。八卦,即乾、坤、坎、离、巽、震、艮、兑,代表着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相。炉鼎之所以有八个,主要是为了贴合炼药与炼毒的火候。“炼”这个字,看其偏旁就知道,火在其过程中起很大的作用。

按八卦的理论:乾为天,天性为健。乾之鼎,是使用烈火的炉鼎。坤为地,地性为顺。坤之鼎,是使用柔火的炉鼎。坎为水,水性为险。坎之鼎,是使用冷火的炉鼎。离为火,火性为虚。离之鼎,是使用炽火的炉鼎。巽为风,风性为入。巽之鼎,是使用轮火的炉鼎。震为雷,雷性为惊。震之鼎,是使用爆火的炉鼎。艮为山,山性为止。艮之鼎,是使用断火的炉鼎。兑为泽,泽性为悦。兑之鼎,是使用和火的炉鼎。

烈火、柔火、冷火、炽火、轮火、爆火、断火、和火,这些都是花一脉炼药和炼毒时不同的灵力催火方式。结合各种火的特点,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发挥出火焰的功效,熔炼每个鼎的材料都不相同。

乾坤八王鼎虽然有八座之多,但好在不是很大,在丹室内摆成一圈,当中站着正在闭目养神的

花千雪。在用乾坤八王鼎炼药或炼毒之前,花千雪都要冥想半个时辰,调整灵力,为催火做准备。

陡然,花千雪睁开双眼,右袖一拂,卷起脚下矮桌上的几份药材,投入到了乾鼎之中,同时双掌拍在炉鼎两边的把手处,心中默念口诀:“乾火为烈,至刚、至阳,须贯以强劲威猛之灵力,催发烈火煅烧材料。手与心通,心与意通,意与灵通,灵与火通。天健朗朗,烈火熊熊。”乾鼎中,药材忽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花千雪以灵力一托,药材从鼎中抛飞,上下一分为二,上面轻的那份落入巽鼎之中,下面重的那份则落入了震鼎。

花千雪双掌分别对着两鼎,鼎中的火焰也起了变化。巽鼎中,火与药材竟然慢慢旋转了起来,而且越转越快,旋转的方式也越来越复杂:先是左右旋转,而后上下翻腾,最后药与火在鼎中不停地轮转,此即为轮火。震鼎中,火猛烈地爆燃一下,药材腾起,下落,还未降到炉底,又是一记爆燃,药材又被抛空,此乃爆火。

许久,震鼎中的药材随着最后一记爆燃,带着星星点点的火星精准地落在矮桌上的一个瓷盘之中。花千雪左手一抄,又是一份新的药材飞起,落入了坤鼎之中。坤鼎是以柔火炼药的炉鼎。柔,讲究的是一个连绵之力。火虽不旺,但温度却极高,青色火焰不动不摇,在精纯的灵力之下不断焚烧着药材。

片刻之后,巽鼎中的药材飞出,落入坎鼎。坤鼎的药材又投入了艮鼎……

八鼎齐炼,八火齐燃,这就是花一脉的太极浑天练药法,由花晗剑仙花静枫结合乾坤八王鼎的特点所创,将药材分成多份,轮流进入炉鼎,最大限度地缩短炼药时间,不仅提升效率,还保住了某些特殊药材刚出炉时最强的药效。只是此法对炼药之人的灵力要求很高,不达到寂灭境界,很难分心掌控不同的催火方式。

就这样,花千雪在丹室中整整炼了三天,灵力耗尽,共炼制出一百八十颗丹药,这种名叫“古桓荇”的奇药,是专门解“落叶昙”等奇毒的。中毒之人服下后,药力会积聚丹田,分解吞噬灵力的奇毒,将丹田内的毒素清理干净之后,药力会沿着经脉散开清理余毒,不消一个时辰就可解毒完毕,这时只要再服下一般的恢复灵力的丹药即可。花千雪所说“不下三种解毒之法”中,只有炼制古桓荇的药材太清宗是齐备的。一百八十颗丹药,足以应急了。叶申荣与彭信威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毒还未备齐,太清宗的解药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也难怪,花一脉用毒、用药水平高超,人们都是略有耳闻,未必亲眼所见。这与花一脉常年隐世、极少行医有关。彭信威为炼制落叶昙可谓煞费苦心,毒炼宗某位先辈与花门人交好,曾亲眼目睹花门人炼制此毒。花门人当时声称,此毒无药可解,那位毒炼宗先辈有心记下,试图自己仿炼,但终究辨材能力有限,差了几种材料。彭信威早年间在翻阅宗内书籍之时,偶尔发现了这页记载,经过数十年的尝试,终于有了眉目。可是,他还是弄错了一味草药,导致炼出的落叶昙不太正宗,毒效差了许多,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还以为终悟妙法。另外,许多年来,花后世门人早已研出解毒之药,彭信威自然也不知道。

有了花千雪炼制的解药,李原啸不再担心落叶昙的事。炼制完古桓荇之后,花千雪又为花清雨炼制了许多稳固境界的药。花清雨丹田已完全修复,如今正日益精进地修炼着,由于受伤时她已是元婴后期的境界,因此现在修为提升很快,短短半个月,已经恢复到清灵中期,天逍、天遥等人与她以师姐弟相称。让宗内其他男弟子尤为嫉妒的是,竹园的美女弟子,又多了一个。

平淡的日子又过去了半个月,大雨竟有缓缓减小的趋势。不过,江河泛滥的涝灾已经席卷了整个青龙大陆,良田被淹没,村落被冲毁,许多人无家可归。相比之下,州城的情况要好得多,七大郡王都下令各州打开城门接纳难民。七大宗派虽未派人帮忙,但也遣送了许多药材、丹丸等物品给临近的州城。

这一日,从早晨开始,李原啸就在道德殿中阅读猎言堂从各郡搜集来的讯息。不知不觉,已到晌午。“这是最后一封了!”他自言自语,拆开了桌上的信封,信封上写着“升龙”二字。一大郡一星期的消息,总是写满厚厚的一叠。李原啸边品茶,边一页页浏览着。大部分消息都是关于大雨导致的灾情。看到最后一页,纸上的一行字引起了李原啸的注意:“由于大雨的原因,山林野兽大多销声匿迹。”自从上次余瑞江提起《古今异志》中的事,李原啸就对“兽”这个字格外敏感。“水往低处流,按理说山上的野兽应该不受影响才对啊……”李原啸正感到奇怪,突然三长老周鸿语推门而入,急切道:“宗主,大事不好了!妖兽暴动了!”

下了一个月的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可漫山遍野涌来的妖兽让人们根本无暇修整洪涝之后残破的家园。大批妖兽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由西向东轮番进攻着升龙、游龙、飞龙三郡的州城。

血纹狂狮、霜鬃烈狮、碧睛皇狮震天怒吼;苍澜金虎、闪雷凶虎、骜伏霸虎咆哮风生;啸月天狼、暗影幽狼、星芒雪狼仰天长啸;追风云豹、嗜魂雷豹、啖骨灵豹如风飙行;犷空暴熊、噬天怒熊、撼地莽熊狂猛无阻;龙鳞王蟒、血瞳紫蟒、煞毒虺蟒蜿蜒吐信;混水凶鳄、覆海残鳄、剑齿厉鳄吞风吐雾;灵眸金雕、缚风鸷雕、万羽鸿雕鸣彻云间。

一切都乱了,就连修炼多年的修仙者都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妖兽,更何况平民百姓。妖兽初具智慧,带着不计其数的同类野兽,撼动着人类的城池。城中守备的军队如何是这群穷凶极恶妖兽的对手,各大州城纷纷沦陷。来不及逃走的人都被撕成了碎片,葬身兽腹。

飘渺宗、风凌宗、冷月宗闻讯尽皆大惊,野兽尚好对付,他们担心的是那群恐怖的妖兽。妖兽的战斗力,完全抵得上一位洞虚境界的高手,更有甚者可以媲美寂灭境界的修仙者。三大宗派虽然都有高手护宗,可也招架不住如潮水般的妖兽,实在是太多了。兽潮对人类展开的进攻很有针对性,妖兽破开城池,迅速消灭守城军队,随后大量野兽涌入屠杀无力抵抗的百姓。在兽潮向东进攻的沿途,如有修仙宗派,则八大类妖兽齐齐围攻,在疯狂的轮番攻击之下,即便有护宗阵法也无济于事。短短的两天,三大郡共沦陷州城四十六座,被摧毁的修仙宗派有二十一个之多。

第三天,妖兽潮向东推进的速度终于延缓下来,因为它们遇到了三大宗派的阻拦。其实从妖兽暴乱开始,三大宗负责探查的弟子就已经火速发回消息,可是由于妖兽的行进速度太快,等消息传到宗内已经是两日以后了。升龙郡王都丰州沦陷,定军王孔膺任逃向潜龙郡。游龙郡王都汉州岌岌可危,镇统王覃永山亲自率军,在几个中小宗派的协助下奋力抵挡,并派人火速向风凌宗求援。飞龙郡王都宁州沦陷,安桂王白汶超战死,家眷逃往腾龙郡。飘渺宗主左傲廉通过灵息玉紧急联系了风凌宗主澹台倩与冷月宗主颜素霜,三宗弟子倾宗而出,向西迎击妖兽,这才延缓了妖兽东进的速度。同时,三大宗排出弟子通知其余四大宗,赶紧派人支援。

赤日宗主朱鸿烈接到消息,赶紧联系了太清宗、天云宗、夜离宗的三位宗主,召他们前往赤日宗议事。两天后,七大宗的宗主齐聚赤日宗曦和殿,共同商议该如何应付这场妖兽浩劫。

“妖兽有何可惧?我七大宗派光寂灭境界的高手就有近百位之多,又有七柄绝世仙剑,带领宗内空冥以上的弟子杀将过去就是了!”天云宗主叶申荣的口气略有不屑。

澹台倩白了他一眼:“骧龙郡地处东南,根本没见过兽潮的恐怖,你又知道什么?我宗的九位长老连同元婴期以上的弟子全部加入战斗,只有我一人赶来与你们商议对策。若不赶紧加派援手,我西部三大宗派就要完蛋了!”

“不是吧,小倩,”夜离宗主郭云朝刚一开口,就看见澹台倩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只得不好意思地改口,“澹台宗主,游龙郡大小修仙宗派少说也有数十个之多,加起来最起码也有上千名修仙者吧,再加上一郡数十座大城的军队,难道还抵挡不住?”

澹台倩只抛出了一句话:“我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遇到了九条龙鳞王蟒,其他两种妖蟒我还没来得及细数。”

郭云朝听了直咋舌:“九条?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也没见过一条,澹台宗主你真是命大,九条龙鳞王蟒都没伤到你……”

澹台倩眉头紧皱:“若非我有磐郢剑,估计早被它们撕碎了。我当时并未与妖兽过多缠斗,只是沿途巡视了一番。我游龙郡北有澜月江,南有琴雪江,大小水脉数十条之多,水中各类妖蟒、妖鳄密密麻麻,不计其数。我已嘱咐众位长老,如果碰到妖王级别的妖兽,逢单即杀,逢群必逃,免遭葬身兽腹之灾,只是那些弟子……各位宗主,还请念在修仙同道的情分上,支援我西部三宗!”

朱鸿烈点头道:“这个你不必说。妖兽浩劫,是关系到整个青龙大陆的事,我等怎会袖手旁观?不过,妖兽数量过多,盲目地抵抗不是办法。这是一幅青龙大陆全图,各位请看。”他将桌上一个巨幅的卷轴展开,地图绘制得无比详细,青龙大陆各个州城,大小河流、山脉悉数标出,其精细程度令人赞叹。

“蟠龙、游龙、飞龙三郡东部地势空旷平坦,少山,有零星矮丘,水系丰富,易攻难守,而且如今已沦陷十之七八,继续在此与妖兽相抗实属下策。”朱鸿烈分析道。

“难道朱宗主的意思是……”颜素霜仿佛猜到了什么。

第六十六章 商讨大计

颜素霜仿佛猜到了朱鸿烈的想法,于是疑惑地问道:“难道朱宗主的意思是……退?”

“对!退下来,放弃三郡之地又如何?我们让出平坦之处,牢据腾龙与东部三郡,抵挡住妖兽东进的势头,然后再高手齐出,慢慢杀回去……”

“不可!”朱鸿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左傲廉打断,“那我三宗的宗门之地怎么办?自飘渺祖师创宗之后,我宗从未离开过那片祥瑞之地,现在居然要让给妖兽?万万不可!”

叶申荣冷声道:“那你就愿意看着全宗弟子被妖兽屠戮殆尽?到时莫说你那块祥瑞之地,整个宗门都没了!”

“你!”左傲廉被激得说不出话来。

“老叶说话的口气有点儿过,不过意思倒是对的。老左,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再者说来,放弃宗门之地也只是暂时的,我们且听朱宗主把话说完,看他的计划如何。”郭云朝劝道。七大宗主里,他唯一不敢开玩笑的就是朱鸿烈。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背地里说,朱鸿烈是个脾气暴躁的凶老头,惹急了可没好果子吃。

朱鸿烈清清嗓子,继续说道:“之所以放弃地势平坦的三郡,是为了退守潜龙郡的眺晚山与夜哭谷、腾龙郡的金乌、火叶两山,以及骧龙郡与飞龙郡之间这段琴雪大江。”

“连腾龙郡都要放弃一大半?”左傲廉惊讶地问。

朱鸿烈坚定地点头:“是的。眺晚山南至澜月大江,北面是夜哭深谷,地势险峻。而火叶山与金乌山纵贯腾龙郡,只在两山间有一处通路。琴雪江在骧龙郡与飞龙郡之间纵向延伸,阻断陆路,只需守好骧龙郡南部即可。兽潮中的野兽可交给七大郡王的军队,而我等修仙者则集中对付妖兽。各位看这样如何?”

不得不说,他的主张是明智的。蟠龙、游龙、飞龙三郡东部大多地势平坦,无天险可据,要防守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倒不如东撤后占据山难水险之处,更有效率地阻击大举来犯的兽潮。

要放弃宗门之地,是个很艰难的选择。左傲廉、澹台倩与颜素霜尽皆眉头紧蹙,沉默不语。他们虽然不甘心,可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妖兽对宗派的威胁有多大。护宗阵法,在庞大的妖兽群面前,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见三人仍有犹豫,朱鸿烈问道:“不知三位宗主可曾通知大乘期的高手回宗?”

澹台倩道:“那是当然。我宗大乘期高手已经回来两位,仍有两位在路上。”

“我宗已回来三位。”颜素霜道。

“已回来两位。”左傲廉道。

“那已经回来护宗的大乘期高手们,可曾去抵挡兽潮?”朱鸿烈又问。

澹台倩气闷地答道:“去了。不过,高级妖兽的数量太多,其中还有一些极其厉害的,我宗一名高手反而被围攻导致受伤。”

“我只想说,以大乘境界都无可奈何的妖兽,我等以命相拼极不明智。如此下去,徒增伤亡!”朱鸿烈再次语气强烈地劝道。

“好,我同意全宗撤离。不过,我们又该去何处安顿?”左傲廉问。

朱鸿烈指着地图上一处:“你飘渺宗退至潜龙郡眺晚山,此处悬崖峭壁甚多,攀爬不易,就在此地坚守,如何?”

左傲廉微微皱眉:“弟子倒可以御剑悉数带上山去,只是……难道要我缥缈全宗弟子露宿?”

“这点左宗主不必担心。眺晚山东坡上有一修仙宗派,我直接让他们把地方腾出来。”郭云朝道。

左傲廉点头同意。眺晚山的地形实在是好,西面尽皆悬崖峭壁,东坡渐缓,再往东还有一南一北两大州城,可提供药材、矿物等物品支援。

“郭宗主,你夜离宗西进至夜哭谷坚守。李宗主,你太清宗实力与我赤日宗不相上下,还请前来腾龙郡协助,暂借融阳宗之地,与我宗一起守住火叶、金乌两山以及当中过道。冷月宗,可以东渡琴雪江,与西进的天云宗一起,守住大江东岸。至于琴雪江到大陆南端这片地方,还要劳烦澹台宗主了。”朱鸿烈说出了详细的战略布局。

澹台倩看着桌子上的地图,略显为难地说道:“不是我胆小怕事,只是图上一寸,地上千里。这块地方在图上看似很小,实际上宽广得很。地势平坦,又无大江、大河阻碍,要守住此地,实属不易。我风凌宗在七大宗派之中本就实力最末、人数最少,恐怕不能胜此重任。”

朱鸿烈眉头紧皱:“澹台宗主所言有理。这一带没有地利之便,倘若妖兽集中攻击此处,那就糟了。可是,飘渺、夜离两宗距此太远,我赤日宗与太清宗又要守住防御线整条中段与当中通路,能交换位置的只有天云、冷月二宗。要不叶宗主,你天云宗去防守此处?”

以叶申荣的精明,如何会答应。这里是块险地,妖兽在其他地方久攻不下,肯定会转而寻找突破口,找到之后必然会全力猛攻,守在这里,宗门弟子伤亡惨重是免不了的。他一捻胡须道:“为何不将七大郡王的主力军队集结于此?反正其他地方只需稍加人手即可。有那么多人堵住此缺口,有何惧哉?”

李原啸对此提议十分不满:“军队之人皆非修仙者,对付普通野兽尚可,若是遇到高级妖兽,被屠戮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用不计其数的人命去堵缺口?亏叶宗主能想得出来!”

叶申荣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李宗主所言极是,此法不可。即便全青龙大陆的军队都集结于此,也不是妖兽群的对手。我觉得其余六宗每宗都应分出一部分人手在此,一起支援风凌宗。”郭云朝道。

“普通军队没用,那一般的修仙弟子就有用了?若是高等妖兽来攻,还不是照样惨遭

屠戮?我不会用宗门弟子的性命去冒这个险。”叶申荣道。

李原啸反驳道:“笑话!你宗弟子的命是命,那些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我建议,除了分出部分人手增援风凌宗,每宗再派遣两位大乘期高手过去一同协助,如何?”

澹台倩叹了口气:“只好这样了。如此七大宗共有十几位大乘期高手相助我宗,应该能抵挡得住妖兽群。”

朱鸿烈见她同意了,拍案道:“好!那就依此计划行事!还请各位宗主不要吝惜宗门内丹药等物品,携手度过此番浩劫。左宗主、澹台宗主以及颜宗主,务必速速回去迁移宗门弟子,我们其余四宗会尽快赶到防守位置接应。”

“朱宗主,你是不是忘记还有我们了?”曦和殿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大门被推开,一干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眉清目秀、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诡异的长发左右分为蓝、绿两色,垂至腰间。

“易先生!”朱鸿烈欣喜地迎上前去,“你来得真是及时啊!”

那位年轻人,正是江湖有名的散修高手“水木散人”易柳尘。大乘后期的境界,还拥有《仙剑谱》中排名第九的绝世仙剑定光剑,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增添了一大助力。不仅是他,跟在他身后走进大殿的人,全都是青龙大陆名声响当当的散修者:“万里独行”裴雪峰,“过路剑客”于飞鹏,“月下舞者”林楚娴,“快剑无影”陈子尚……每一位都可独当一面。

“各位道友今日齐聚我赤日宗,可是为了此次妖兽暴乱之事?”朱鸿烈拱手问道。这些散修名气之响、境界之强已到了朱鸿烈见了都要毕恭毕敬的地步。易柳尘大乘后期,裴雪峰、于飞鹏、林楚娴与陈子尚都是大乘中期,后面还有几人都是大乘前期境界。

“正是为此而来。除却我们几个,还有‘金丝妙手’黄凌菲、‘千杯不醉’童笑天等几人,他们距离金乌山甚远,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刚才所说的我在外面都听见了,六大宗不必分拨大乘高手,这块地方,我们来守!”易柳尘道。

朱鸿烈先前都忘记了还有“散修者”这一伙高手,此时万分庆幸:“如此甚好!诸位此举真解我等燃眉之急。敢问易先生是如何得知我们七个宗主在此集会?”

易柳尘微微一笑:“妖兽暴乱,事关整个青龙大陆的安危,我等岂能坐视不理?原本我召集各路散修,欲往西部三郡迎战兽群,正巧偶遇一位风凌宗的故友,是他告诉我七大宗主在金乌山会集共议抵抗妖兽之事,我们就立即赶了过来。”

朱鸿烈点点头:“修仙者宗派众多,俗话说‘蛇无头不行’,依我之见,易先生德高望重,实力最强,当由你来领导我们修仙者,如何?”

易柳尘推辞道:“我一介散修,闲云野鹤惯了,让我领导可不行,我根本没那个本事。实力最强也谈不上,光是七大宗就有许多故友比我厉害得多。现在是同心协力的时候,我看就继续以七大宗为首吧。我等散修者听从你们的决议。”

朱鸿烈大手一挥:“好!那就按方才所定,速速行动!”

……

短短数日,飘渺、风凌、冷月三宗全数退却至预期之地,夜离、太清、天云三宗也西进停驻完毕。太清宗只留下四位长老以及空冥境界以下的弟子守在天道山,其余全部来到了火叶山,暂住融阳宗。按照决议,每郡的其他宗派皆由大宗指挥,因此亢龙郡凡是空冥境界以上的修仙者,几乎都来到此地,听从李原啸的安排。

火叶山与金乌山之间的通路已被牢牢封死。这片地方南北足有数百里之遥,太清宗与赤日宗各有四位长老带领百余名弟子,连同其余宗派共三千多名修仙者驻守在此,加上数以万计的王府军队,可谓是固若金汤。

李原啸已用灵息玉传讯给所有云游在外的大乘期高手,一共是五人。两人回守天道山,其余三人都来到了火叶山,其中也包括带着七星剑的那一位。

“原来咱们太清宗竟有五位大乘期高手,还有三人是大乘后期,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融阳宗正殿中回荡着四长老洪阕雷的赞叹声。

二长老谢宁东微笑道:“宗门有多少位大乘期高手,一直是只有宗主才知道的秘密。若非此次妖兽浩劫,我们仍然不知道我宗究竟有几位在外高人。”

李原啸神情严肃:“大乘期开始就要为将来渡劫做准备,他们本就不需操心宗内事务。祖师定下规矩,若无大事,切不可传息相扰。其他大宗也是一样,究竟有多少大乘高手,互相都不知道。”

“明白,明白!清闲的日子过了这么久了,就借这次机会好好检验检验自己的修为吧!哼哼!”洪阕雷将手骨关节按得“噼啪”作响。

“老洪真是好战!那到时你去打头阵吧!”十二长老黄蕊婧道。

洪阕雷立即换成一副笑脸,转过头来:“没问题啊,但是你要跟在我身后,做我的后盾。”他追求黄蕊婧已久,粗犷的他只有在心上人面前才会变得温柔起来。

“哈哈,老洪,你放心吧,我们到时都跟在你后面,看你如何英勇地厮杀!”姚化空笑道。

“没问题!不就是妖兽么,让它们都好好尝尝我重剑的滋味!”

众人正说着,门口忽然进来一人。来者是个中年男子,面如冠玉,几缕青须,目光如炬,发髻梳得很整齐,用头巾包着,整个人气质温雅。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像极了行医的江湖郎中。若非他背上露出的剑柄,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名修仙者。他负着手,向李原啸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又出去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因为众人根本没看见他迈步。

李原啸连忙

起身,疾步追出了大殿,留下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那个人是谁啊,我咋从来没见过?”洪阕雷纳闷地问。

“看样子是个很厉害的高手……”黄蕊婧道。

洪阕雷疑惑了:“很厉害的高手?看他的样子,一点锐气都没有。”

黄蕊婧撇撇嘴:“往日说你心粗你还不服气,你没看他走出房间的诡异身法?脚步无影,身形却很飘逸,不是高手是什么?我猜,是我宗大乘期高手中的一位,外出云游后改变了自己的相貌。否则他怎么会对李宗主如此礼轻?”

“大乘期高手……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感觉。一般真人都不露相,看上去越是平凡的人,就越有可能是绝顶高手,唔……”洪阕雷一边说还一边连连点头,仿佛若有所悟的样子。

“别想了,如果不是我宗大乘境界高手,李宗主是不会追出去的。我们还有紧要任务要完成,大家赶紧行事吧。”姚化空大声道。

黄蕊婧猜得没错,这位儒雅的中年人的确是太清宗一位大乘后期的高手。进入大乘境界外出云游之后,不知为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李原啸对着中年人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前辈。”

中年人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七星剑的禁制,我已经解除了。”

李原啸大喜:“前辈果然功力非凡,如此短的时间就解开辰光剑仙设下的禁制。”

中年人露出一丝笑容:“其实禁制已经被厉烟晴给消磨掉了许多,我并未耗费太大的功夫。而且,解除禁制的同时,我感悟到了辰光剑仙留在禁制中的一丝剑意,助我顺利地突破了瓶颈。我已卡在瓶颈好多年了,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宗里那几位小辈。”

李原啸惊讶万分:“突破了瓶颈?前辈,那你的意思是……渡劫?”

中年人微笑着摸了摸胡须,略略点头:“没错,我如今已经是渡劫境界。带回七星剑,本就是奇功一件。从此,太清宗就拥有两把绝世仙剑,实乃我宗之福。另外,七星剑还助我提升境界,出于个人角度我也应该感谢那几位小辈。什么时候我去见见他们,顺便给他们一点儿礼物。”

“渡劫境界……真是恭喜前辈了!预祝前辈早日成功渡劫!”李原啸非常激动。渡劫前期与大乘后期虽然只隔一道坎,但是要突破却很难。有一位渡劫境界的高人护宗,太清宗还怕什么妖兽?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绝世仙剑七星!李原啸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太清宗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中年人仿佛猜到了李原啸心中所想,收起笑容:“你不要想得太简单。渡劫境界,并不意味着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宗并不只有我一位渡劫期的修仙者,同样,别的宗派也不是没有渡劫境界的高手。所以七星剑只能作为紧要关头的护宗利器,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贸然使用。倘若七星剑的秘密泄漏出去,引起那些渡劫期高手的贪念,我太清宗恐怕要遭受灭顶之灾。这也是我拿到剑后改变容貌的原因。青龙大陆的水,远比你想的要深很多。”

中年人的话像是泼了一盆冷水。让李原啸更为惊讶的是,太清宗渡劫期的修仙者,不只有眼前这一位!“前辈,我宗渡劫期的高手还有几个?他们现在在哪儿?”

中年人又笑了:“按道理,进入渡劫境界之后应该全力以赴准备渡劫,销声匿迹自然很正常。最后究竟是渡劫成功还是失败陨落,成功之后是破空而去还是暂留世间,留在世间是隐世而居还是人前露面,这些都是不可知的。我跨入渡劫境界之后还一直保留着灵息玉,是因为我亏欠那几位小辈一个大大的人情。正巧又遇上这次妖兽浩劫,我才回来了。”

李原啸点点头,心中暗道:“莫非达到渡劫期的高手都会丢掉灵息玉?难怪我不知道宗内还有其他渡劫高手呢。”突然,他脑海中响起了中年人的声音:“灵息玉使用相对不便,距离不远的讯息交流,用此法即可。”李原啸吓了一大跳,面前的中年人分明没有开口,可他的声音却听得真真切切,而且不是从耳朵传入,仿佛是从心底发出的声音一样。“通灵术!”李原啸脱口而出,这是传说中的神秘传音功法,不过已经在青龙大陆失传已久。没想到中年人竟然会!

心底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没错,正是‘通灵术’。通灵术对灵力要求极高,不到渡劫境界就施展的话,必会引起灵力反噬爆体而亡,这就是它‘失传’的原因。不过你别惊讶我为何会,所谓的‘失传’,只是在你们的范围内。具体情况我不便多说,等以后你自然会知晓。”

李原啸更加敬佩眼前这位高人。明白了状况之后,他也想通了许多事情。以前也有用灵息玉联系某位高手却始终不得回讯的时候,宗内一般就认定这位高手渡劫失败身陨。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有的人渡劫成功后会顶着剑仙的荣耀继续暂留世间,还有的留在世间也不愿抛头露面。“难怪,当年仙魔大战时,一下子冒出来十几位隐世剑仙……前辈,不知渡劫境界的三个时期要修炼多久?”李原啸问道。

中年人语气肃穆:“渡劫……劫数本就无可预料。修仙本是逆天而行,从筑基到大乘,八个境界循序渐进,只有这第九个渡劫境界可长可短,可快可慢。其实到了大乘后期,修为已基本稳定,不会再有较大的提升。天劫的到来是不可预计的,可能数天之后就来,也可能数十年后都毫无感应。因此,渡劫的前、中、后三个时期,并不像前八个境界那样明确。这次事了之后,我会将七星剑交给其他大乘期的高手,从此销声匿迹,全力准备渡劫。”

李原啸听到中年人所说,一时伤感,许多年未曾叫过的称呼脱口而出:“师父……”

第六十七章 轻曼如山

听到李原啸的一声“师父”,中年人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早就嘱咐过你,我已经不再是你师父了吗?自我进入大乘境界开始,就离开了宗派,至今已过去几十年了,如今你是太清宗主,而我只是曾经教导过你的一位先辈而已。‘师父’这个称呼,你还是收起来吧。”

原来,这位神秘的渡劫境界修仙者,竟然是李原啸的师父,曾经的太清宗主卢海龙!

“师父,您对徒儿的教导之恩,我怎敢忘记?自从您外出云游,就不让我称呼您为‘师父’,可刚才您说事了之后要彻底隐世,让我最后再叫你几声‘师父’又有何妨呢?”李原啸有些悲伤地说道。

“原啸,我虽然指导你修仙,可当初也曾经耽误了你的一段姻缘,还害得那位姑娘悲痛欲绝放弃修仙,就算是功过相抵吧。”卢海龙道。

“当年之事怎能怪师父?后来我与那位姑娘过得都很好,现在她的孙女还在太清宗修仙呢,是余长老的弟子。”

“哦?能被余长老收为徒弟,想必根骨不错。朱鸿烈可知道此事?”

“知道。如今太清宗与赤日宗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前阵子六大宗主为了七星剑齐聚我宗时,朱鸿烈曾想带走她。但看到孙女被我宗悉心培养,他就不再强求。那姑娘根骨是甲等,是余长老的五徒弟。”

“甲等……”卢海龙若有所思,“趁着妖兽还未攻来,我要回宗门一趟。”

……

卢海龙独自御剑飞行着,他脚下并不是绝世仙剑七星,可飞行速度依然快得惊人。“甲等根骨……那几人将来必定成为太清宗的后起之秀。在我渡劫离开此界之前,再为宗门做一点贡献吧。”卢海龙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难道见几位小辈,还要用幻颜术吗?”忽然,他的相貌发生了变化,骨骼噼啪作响,个头竟然又增加了一截。三缕青须不见了,皮肤也逐渐变黑,眼睛变大,鼻梁变高,短短数息,他从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双目炯炯有神、粗犷豪放的大汉。“这才是真正的我!”他撸起长袖,看着小臂上绷紧的肌肉,很是满意。

到了天道山脚,卢海龙一跃而下,收了仙剑,大步流星向山顶走去。一蹬一跨,卢海龙的每一步都近十层台阶,看上去不像是走,更像是跳。几千层的台阶,少顷就到了顶。守门弟子远远看到一个布衣大汉,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大汉已经到了山门前。刚想开口询问是谁,大汉就忽然不见了踪影。

那弟子吓了一跳,走出宗外看看,没有发现大汉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摇了摇脑袋,自言自语:“难道见鬼了不成?”

天色已晚,竹园的弟子都在各自房内休息。房屋顶上,出现了卢海龙的身影。“不错,不错,六名小辈的基础都很稳固。咦?好像有一人并非修炼的太清功法。这个功法是……呵呵,竟然是花一脉,想必是花千雪的徒弟或徒孙了。”他身形一晃,不见了。

正在冥想的韩明飞忽然身躯一震,睁开了眼睛,刚才他竟然听见心底冒出一个声音:“到你师父的房里来。”余瑞江与花千雪明明都去了火叶山,此人究竟是谁?他立即冲出了房间,唐君荷、天逍和天遥、朱晓敏和花清雨都推开了房门,众人站在竹园中面面相觑。师父房内的烛火亮了起来,能看见里面有个人影。

“小辈们莫慌,我不是恶人。都进来。”那道声音又在每个人的心中响起。

“看来是位高人。”韩明飞心道。他向师弟、师妹们招招手,大家都进了余瑞江的竹屋。

房间内,卢海龙正微笑着坐在桌旁。

韩明飞拱手行礼:“前辈,不知您有何事?”他虽然不知道“通灵术”,但光看这传音的手段,也知道眼前的大汉是绝顶高手。

“多亏你们从绿云沼泽带回的宝贝,我才得以突破。我这次来,是要好好谢谢你们。”

“啊!您就是我宗那位大乘境界的高手!”天遥反应最快,脱口而出。

“哈哈,没错,得剑那会儿我还是大乘境界。”

“前辈,那您现在是……渡劫境界?”天逍问道。

卢海龙点点头,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既惊讶又钦佩的面孔,最后落在了朱晓敏身上。“你姓朱?”

朱晓敏恭敬地回答:“正是。”

“唔。”卢海龙点点头,又转向花清雨,“你与花千雪是什么关系?”

“前辈,花千雪正是家师。”花清雨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高人。

“好了,话不多说。你六人都是甲等的根骨,我送你们一人一件礼物。”卢海龙的手中突然出现一个包袱,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看样子,包袱里的东西应该很沉。他横手一拂,包袱就解开了,露出了数颗晶灿灿的宝石。宝石呈暗黄色,通体晶莹透明,似乎还微微发着光。

“前辈,这宝石……挺好看的,可是有什么用?”朱晓敏疑惑地问。

“前辈岂会送我们无用的东西?这石头……莫不是灵石?”韩明飞到底见识更广一些,不过,他虽然感觉

到宝石中凝聚着天地灵气,但是与以前看到的灵石又不太一样。

“这不是灵石,但是比灵石更珍贵,这是灵晶。”卢海龙道。

众人心中都冒出同一个念头:“灵晶?那是什么东西?”

卢海龙并没看到预想的欢呼雀跃,遂哭笑不得地问:“难道你们不知道灵晶是什么吗?”

“恳请前辈赐教。”韩明飞道。

“那你们总知道灵石吧?灵晶就是大块灵石的核心,其中凝聚着浓郁的天地灵气,是迅速提升修为的极品珍宝啊!”

“哦……”几人还是不太激动,他们压根就没用过灵石,像天逍、天遥这几人,甚至见都没见过。说是说“迅速提升修为”,可究竟有多迅速,他们心中完全没有概念。

卢海龙一阵郁闷,拿出极品的礼物赠给小辈,竟然没人有慧眼。“唉,这么跟你们说吧,有了这个东西,可以将你们修炼的速度提升一倍!”

有了对比,众人就明白过来了,迟来的赞叹声、欣喜声终于爆发了。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前辈,修炼速度提升一倍,那就是可以节省一半的修炼时间咯?”“前辈,一个灵晶能用多久?要是时间长一点就好了!”“前辈,这种东西一定很贵吧?”……

卢海龙哪里插得上嘴,索性笑而不语。待众人逐渐安静下来,他才慢悠悠地说:“拳头大小的灵晶,足够你们用数年之久。提升修炼速度只是个约数,具体要看个人根骨资质与勤勉程度,你们可不要浪费了这天地灵宝啊。来,一个人一个收好,使用方法很简单,冥想时双手捧在丹田处即可。切记,莫要给他人。”

“前辈,那是不是得整天冥想?”天逍问道。

卢海龙解释说:“非也。冥想只是在身体休息时锻炼精神力而已。魂与魄是相辅的,需要均衡发展。白天依然要练剑,晚上冥想时再用灵晶,冥想时间多了也没效果。”

“前辈,不知以这样大小的一块灵晶来说,原本的灵石该有多大?”韩明飞问道。

“呵,灵石本就很少,大多是零星碎石,对修仙速度的影响微乎其微。而能凝结出灵晶的灵石,至少也要丈许。能结出这般拳头大小的灵晶,灵石大概有这间屋子那么大。”卢海龙笑道。

韩明飞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的灵石?前辈竟能寻到,真是不可思议。不过灵晶的价值想必十分贵重,晚辈不敢妄然接受。”

听到大师兄这么说,其他几人即便喜欢得不得了,也不好意思拿了,纷纷将灵晶放回桌上。

卢海龙板起脸来:“让你们拿就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可是,前辈,上次我并未与他们一起前去绿云沼泽……”唐君荷道。

朱晓敏也说:“我也没有去。前辈,是陆柏峰师兄与萧立英师姐与他们一同去的,要不您把这两块灵晶送给他们吧!”

花清雨就更不好意思了:“前辈,我连太清宗的弟子都不是,又什么都没有做过,受之有愧,还请前辈收回。”

卢海龙爽朗地大笑一声,起身道:“那两人的灵晶我自会送给他们。你二人都是余瑞江的弟子,又是甲等根骨,给你们用也不算浪费。你叫朱晓敏吧?我曾经亏欠过朱晴雪,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至于花清雨,你的师祖与师父二人都与我太清宗颇有渊源,给你一颗灵晶也无妨。你们得此灵宝,更要努力修炼,莫要暴殄天物。我去也!”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丝风动,卢海龙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了。桌上,六块晶莹的灵晶在烛火的映衬下,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

青龙大陆西部三郡不少州城、村庄被疯狂的兽群摧毁了。修仙界商量出防御对策之后,已经通知了三郡残留的军队与百姓,在众多修仙高手的掩护之下,他们大多安全地退到了防御线以东。兽潮的行进更加毫无阻拦,短短几日,就攻到了防御线之前。

防御线是七大宗主拟定死守的界线,早已摩拳擦掌的各路修仙高手纷纷挥舞着仙剑冲进了兽群之中。普通野兽根本不是对手,修仙者们的目标是那些妖兽。八大类妖兽之中只有一类是飞禽,修仙者专门分出一股力量御剑升空对付各种妖雕。其余七类妖兽都是走兽,因此修仙者们布下各种阵法防止妖兽遁地偷袭。在整个修仙界的齐心协力之下,兽群东进的势头停止了。

说来也奇怪,兽群仿佛正规的军队似的,面对修仙者的攻击,野兽有条不紊地后撤,妖兽则迅速地顶上,与修仙者鏖斗。堪比洞虚、寂灭境界修仙者的妖兽越聚越多,往往几只围攻一名修仙者,修仙者纵使有三头六臂也不堪如此凶猛的攻击,一时间,伤亡较为惨重。

火叶山,融阳宗内。余瑞江疾步冲入大殿,李原啸正与几人商议着什么。这几人余瑞江都认识,他们是太清宗从前的长老,是离宗云游的大乘期高手,此番为护宗而归。虽然都是前辈,但事情紧急,余瑞江也来不及与众人行礼,只是略一抱拳,急促地道:“宗主,妖狼群大举进犯,我宗弟子伤亡众多,务必

赶紧加派高手支援!”

“妖狼群?怎么妖兽还按种类聚集了?”李原啸非常惊讶,之前妖兽来攻时都是龙蛇混杂,什么种类都有,毕竟灵智有限,进攻虽然犀利却无甚章法。

“是的,这次妖兽群和以往不同,按种类集结,进退有序,不容易对付。”

“同类妖兽之间较有默契,此事恐怕不妙。我与老卢还有‘胖蝴蝶’一同去山下看看。”一位削瘦的年轻人说道。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一头短短的碎发,肤色皙白,双眼中时不时发出狡黠的精光,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顽皮的少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的剑套,又宽又长,与他的身材极不相称。看得出,剑套中是一柄重剑。此人姓苗名昊商,别看他相貌年轻,却是大乘后期境界,在场的除了卢海龙之外,数他修为最高。

“说了不要叫我‘胖蝴蝶’,太难听了!”一个光头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他身高足有九尺,身材非常雄壮,头顶光得发亮,眉毛稀稀拉拉,胡须一根都没有,硕大的脑袋到处都光溜溜的,让人看了不禁想笑。更滑稽的是,如此壮硕的身材,竟然背了一个细得不能再细的剑套,细细的剑柄仿佛树杈一样露于肩头。若是知道他名字,就不会再觉得他滑稽了,他叫姜桓谷,是太清宗一位有名的细剑高手。别看他虎背熊腰的,打斗之时步伐辗转却很轻盈,因此苗昊商才戏称他为“胖蝴蝶”。

苗、姜二人本是师兄弟,苗昊商早姜桓谷入宗三年,后来两人先后升入大乘境界,于是结伴出宗云游。如今他们都是大乘后期,实力相差无几。苗昊商一直以“师兄”自居,姜桓谷也一直很尊敬他。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是从前太清宗有名的“轻曼如山”组合。说来好笑,其中“轻曼”是指壮硕如牛的姜桓谷,而“如山”却是指看上去弱不经风的苗昊商。

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三人一起御剑飞下火叶山。大战之际非比寻常,也就不用遵守步行下山的规矩了。卢海龙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人,苗昊商脚下的仙剑又长又宽,剑身极厚,通体乌黑,散发着暗金色的光芒。姜桓谷脚下的仙剑也很长,但非常细,大概只有一指宽窄,再看看姜桓谷庞大的身躯,总让人担心剑会不会被踩断。卢海龙摇头笑笑,这两人,着实有趣。

到了山下,三人惊呆了。面前是数不清的妖狼,正与修仙者战成一片。白色的啸月天狼,黑色的暗影幽狼,银色的星芒雪狼,灰色的幻霄苍狼,黄色的兀焰冥狼……各种妖狼来回穿梭,施展自己最擅长的攻击。修仙者们疲于招架,光看衣服已经分不出是何宗派了,因为破烂的衣服早就被鲜血染得通红。夜幕徐徐降临,星星点点的狼眸散发出邪恶的幽光,有红色、蓝色、绿色、白色……令人毛骨悚然。

“还愣着干吗?上!”卢海龙一声怒吼,挥剑冲进了妖狼群中,苗昊商与姜桓谷紧随其后。

苗昊商的仙剑名为“赫隐”,从剑锋至剑柄长约七尺,几乎与他的身高一样长,宽足有五寸之多,剑身最厚处可达寸许,不禁让人怀疑凭他那削瘦的身板能否拿得起来。

苗昊商将剑往地上一杵,发出“嘭”的一声沉闷的声响,这说明赫隐剑极重。他倒拖着重剑奔入狼群之中,随手一扬,赫隐剑很轻易地被他提起,击中一头妖狼的下颌,妖狼立即被撞飞了起来,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重重地落在远处,眼见是活不成了。苗昊商把赫隐剑端平,以脚跟为心,旋转身子抡了一圈,周围又有数头妖狼被击飞。接着,他猛蹬地面,提着赫隐剑高高跃起,落向了妖狼最为密集的地方,双手举剑上抬,疾速落下,一记劈山重剑狠狠砸了下去,直接将两头妖狼拦腰砸断,鲜血喷飞。妖狼的身躯丝毫未阻赫隐剑下落的势头,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剧烈的震荡将周围一圈妖狼全部震飞。“痛快!”苗昊商大叫一声。他的修为加上赫隐剑的威力,实在是强悍,难怪当初修仙界曾流传着这样四句话形容他:

“不摇不移,

安如崇山。

动既而起,

浩如大川。”

另外一边,姜桓谷已被十几只啸月天狼与暗影幽狼团团围住,妖狼们上窜下跳、左扑右闪,企图凭速度占得上风。可妖狼们失算了,眼前这位大个儿壮汉的身法居然比群狼还要轻盈许多。妖狼扑来,姜桓谷挪身闪避,并且速度越来越快。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只可见一团模糊黑影带着若隐若现的丝丝白光来回闪动,黑影所到之处,妖狼不断地倒下,每只死掉的妖狼眉心处都有一个深深的血洞。那丝丝白光,正是姜桓谷的仙剑露言。露言剑只有一指粗细,但是却极刚、极强。姜桓谷的绝技就是以让人眼花缭乱的身法疾速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敌人要害。

“蝶影迷踪步,

轻曼仙剑舞。

纵身万敌中,

太清姜桓谷。”

这首顺口诗是他人对姜桓谷极高的评价。

“轻曼如山”二人组合与卢海龙的加入,顿时改变了战场上修仙者们被动的局面。

第六十八章 日暮炎狼

有了“轻曼如山”二人组与卢海龙的加入,战局发生了改变。苗昊商将赫隐重剑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妖狼碰着下就伤,磕着些就亡,劈、抡、挑、砸,招式大开大合,不一会儿就收割了十几条妖狼的性命。姜桓谷迅疾如风,露言剑化作道道白光,散成千百点飞向狼群,全场只听见“嗖嗖”的剑声,被刺中脑门的妖狼们来不及吭声就轰然倒地。再观卢海龙,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游走于狼群之中,右手挥剑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斩,却划破了三只妖狼的喉咙。此外,他的左手也没停着,食指与中指并伸,以指为剑,聚灵于指尖,竟然形成了两寸左右的剑芒。青蓝色的剑芒斩杀身遭扑来的妖狼,其锋利程度竟然不比仙剑差多少。

太强了!这简直成为了三人单方面的屠杀。原本苦战不堪的修仙者们士气大振,在三人的带领下,杀得妖狼群落荒而逃。修仙者们乘胜追击,光是卢、苗、姜三人杀死的妖狼就已不计其数。夜幕沉沉,修仙者们向西追击三十里才折回。大家议论纷纷,大乘期的高手就是不一样,屠戮妖狼仿佛砍瓜切菜一般,修仙者们心都定了下来,有如此高手坐阵,妖兽有何惧哉?

三位高手并排御剑,向融阳宗的方向飞去。“老卢这次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手指都能当成仙剑用,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我才能进入渡劫境界……”苗昊商羡慕不已。

卢海龙只是淡然一笑,其实他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对付这等妖狼,使出六成功力即可。姜桓谷对苗昊商道:“你的功力也精进了不少啊!你看着,这次我一定要抢在你前面进入渡劫境界!”苗昊商大笑:“胖蝴蝶你也不差,《蝶影迷踪步》身法、《沧海一粟》剑法都已练至出神入化的地步,我们好些年没切磋过了吧?要不咱俩试试?”

卢海龙道:“得了,你两人一切磋还不把人家宗门给毁了?还有,你们不觉得狼群撤退的过程有点儿奇怪吗?”

姜桓谷微微皱眉:“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奇怪。一开始,妖狼群逃跑时是屁滚尿流,四处乱窜。后来,妖狼群忽然改变了方向,齐齐往同一个方向逃,并且暗影幽狼与星芒雪狼放慢了速度,前者隐藏在黑暗中伏击我们,后者倚仗一身皮毛硬扛修仙者的攻击,为妖狼群的逃跑争取了时间,我们这才被甩开。”

“这还不明显吗?那狼群中肯定有个负责指挥的家伙,是它在发号施令。”苗昊商不以为然。

卢海龙道:“说得没错,原本杂乱无章的逃跑忽然变得有条不紊,必定有一个妖狼首领负责指挥,而且,这智慧堪比人类,这难道不奇怪吗?另外,开始的时候它为什么不指挥狼群逃跑,要等我们追杀了许久,狼群伤亡惨重之后才发号施令?”

苗昊商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咧咧地说:“嗨,去想这个干吗?妖狼群只遇上我们三个就大败而逃,还有冲寅和茵茵没上呢。等其他宗派的各路高手聚齐,我们就杀回西部三郡去。”他所说的“冲寅”和“茵茵”是留守太清宗的另外两位大乘期高手史冲寅与柳茵茵,两人都是大乘中期境界。

姜桓谷仍在疑惑:“堪比人类智慧的妖兽?这简直闻所未闻……啊!”一个古怪的念头忽然闪过在他脑海,“难道说,指挥狼群的不是狼,而是人?”

苗昊商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人还能指挥妖狼群?那人得多厉害?肯定有头稍微聪明点儿的妖狼坐阵后方,最后狼群都逃向那里去了。”

卢海龙似是自言自语:“如果能击毙这个妖狼首领,之后无疑会轻松许多……”

融阳宗大殿中,李原啸等人心情大好。刚才已经接到了讯息,三位高人所向披靡。有此高手,何惧妖兽不退。

……

当夜,大雨终于停了,皓月当空,李原啸负手在院中站着。

余瑞江来到他身旁,道:“宗主,我想了很久,这次妖兽潮的事件与当年笑语剑仙记载的情况不太一样。虽然都下了一场连月大雨,但上次是独角恶蛟现世,这次是妖兽暴乱,不知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此番妖兽作乱,我们只顾抵挡,却没有查明其原因。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妖兽暴乱的原因不好查,一来我们腾不出更多的人手,二来妖兽是从西部三郡的最西边突然大批出现,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过得去,只能等几位前辈带领我们杀退妖兽之后再说了。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来看灵息玉中的讯息。”李原啸将手中的灵息玉递给了余瑞江。

余瑞江将灵力灌注在灵息玉上,将其中的讯息浏览了一遍。这些讯息都是其余六大宗派与散修者传来的,几乎都是击退妖兽的捷报。于是他疑惑地问:“宗主有何担心?各宗大乘期高手陆续回来护宗,妖兽都被击退,这是振奋人心的好事啊!”

李原啸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妖兽都被击退,但是你不觉得它们的进攻方式很讲究吗?如今已可以确定,妖兽群在短短几日内按

种类聚集,分别攻向了修仙者们把守的防线。妖狼群、妖豹群袭击腾龙郡两山,妖熊群攻打眺晚山,妖蟒群越过夜哭谷,妖鳄群涉过琴雪大江,妖狮群、妖虎群与妖雕群则攻击散修者把守的那片地势平坦之处。这分明是有计划的进攻,并且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各类妖兽的长处。因此我怀疑,在妖兽潮的背后,有一位极为睿智的领导者,是他在指挥着这场进攻,更是他策划了这次暴乱,他,才是我们真正的大敌!”

“宗主分析得极是。但是想要找到幕后主使,这谈何容易!不管怎样,现在有几位前辈坐阵,妖兽群并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三类非常厉害的妖兽群攻击那些散修者,我有点担心……”

李原啸笑了:“你大概不知道易柳尘、裴雪峰他们有多厉害吧?”

余瑞江点点头:“的确,我从未见过易先生他们出手。就连他的定光剑,我都未曾一睹。”

“放心,有他们那群人在,此处将会是防线中比较稳固的地方。”李原啸轻拍着余瑞江的肩膀。

……

翌日,弟子忽然来报,妖狼群卷土重来,并且比前一日数量更多。“轻曼如山海龙舞”这三位高手又下山迎战。许多妖狼身上都有道道剑伤,这是前日激战后留下的。看见三位高手带领大批修仙者提剑而来,妖狼群一拥而上,新的鏖战又开始了。

卢海龙与苗昊商、姜桓谷已事前商定,如果发现有妖狼首领,必当迅速合力诛之,因此在打斗时,三人一直在留意着狼群后方。

狼群依然不是三人的对手,死在三人手上的妖狼越来越多。

“嗷呜”突然,狼群后方冒出一声极为高亢的狼嗥声,狼群立即开始后撤。

“狼王!”这个念头同时闪现在太清宗三位高手的脑海之中,他们马上向发出狼嗥声的地方狂奔。果不其然,在狼群后面约一里处的一块巨石之上,蹲着一头暗红色的巨狼。血红的狼眸,在白天都闪闪发亮,冷漠、残酷的眼神从中透射而出。狼颈处一圈狼鬃竖起,尽显凶暴之貌。狼的四爪与狼尾是白色的,红白相称分外显眼。巨狼庄严地踞在石头上,威严地注视着前方的狼群。

“啊!日暮炎狼!怎么可能!”看清了红色巨狼的样子,苗昊商惊讶地大声叫道。

“糟糕了!”姜桓谷一个急停,转身向后大吼一声:“快走!”

身后跟上来的那些修仙者都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日暮炎狼,也是妖狼的一种,不过,此种妖狼只处于资料记载之中。在青龙大陆悠长的历史之中,日暮炎狼的名字总共也没有出现过几次。其实,卢海龙他们三人以前也从未见过,他们只是读过了太清宗笑语剑仙所著的那本《古今异志》中有关于日暮炎狼的详细记载:“日暮炎狼,妖狼之帝皇。体长约两丈,其狼鬃为暗红色,四爪与狼尾为白色,双眸发出红色光芒,白天亦可见……”

日暮炎狼忽地站起了身子,双眼一闭,胸膛明显鼓起了一团。

“逃!”卢海龙、苗昊商与姜桓谷同时叫道,他们三人立即左右散开。就在这一瞬间,日暮炎狼一声怒吼:“嗷”一道红色的火浪从狼口中喷射而出,呈扇形迅速扩散开来。修仙者们有反应快的,在听到三人大喊时已经逃开了,剩下的人就惨了,处于火浪波正前方的十几个修仙者,在接触到火浪的一刹那,连人带衣服都烧成了黑灰,只剩下弯曲融化的仙剑“噼哩叭啦”地落在地上。后面离得稍远的修仙者,有的被火浪烧到胳膊,有的被烧到了腿。那妖火十分诡异,一但触及身体任何部位,就立即向着全身扩展。有的人当机立断,立刻斩断烧着的手或脚,有的人则优柔寡断,一时犹豫造成了灭顶之灾,被火浪扩展到全身,烧了个干净。这是什么火?残肢断腿的修仙者们都惊呆了,从巨狼所在的巨石到修仙者之间的这段距离,少说也有二十几丈远,一路上的花、草、矮树,甚至连石子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原本由于连月大雨而变得泥泞不堪的地面,现在就像久旱不雨一样,龟裂成一块一块的。

“火龙波,乃日暮炎狼之绝招。此火为妖火,遇水不灭,可化金石,若沾一处,即会扩散全身。”回想起书中记载,卢海龙怒喝一声:“孽畜!”他身形如电,提剑直刺日暮炎狼的右肋,苗昊商也腾空跃起,朝着巨狼狠狠地砸下重剑。日暮炎狼侧身对着卢海龙又吐一口火龙波,同时向后一跳跃下巨石。“轰”的一声巨响,巨石被苗昊商砸成了碎渣。卢海龙一个鹞子翻身,闪过了妖火,从上向下刺出数十剑,缭乱剑影覆盖住了日暮炎狼的身躯,眼见着是逃不掉了。

不料,日暮炎狼忽然腾起上身,而后双爪猛然下落,顿时,巨大的狼身竟然突兀地消失了。卢海龙剑尖轻点地面,落在一旁。“这妖狼还会遁地术,真是麻烦……”他心中暗道。忽然,一阵轻微的地动声传入了他的耳朵,“不好!”卢海龙还未来得及出声,日暮炎狼的身影就从幸存的修仙者

面前冒出,“嗷”的一声,又是一口火龙波,除了卢海龙与苗昊商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在妖火波的攻击范围之内。姜桓谷急忙施展《蝶影迷踪步》向侧方闪去,可这次的火龙波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他的衣服后摆沾到了星点妖火,迅速地向上燃烧扩散,姜桓谷双手扯住胸襟猛力一撕,同时灵力震荡将已经烧着的长袍甩了出去,这才逃过一劫。

由于距离过近,连大乘后期高手都应付得如此吃力,更不用说其他修仙者了。躲过方才第一次火龙波的人这次都未能幸免,连同那些残肢断腿不便行动的修仙者一起化成了灰烬。

卢海龙心痛不已,这一批跟过来的修仙者大多是洞虚、寂灭境界,太清宗的人占了十之三四,其余也都是亢龙郡各个宗派的长老级人物,结果短短几瞬,被日暮炎狼两口火龙波烧得尸骨无存。太清宗的五长老殷凯啸、九长老娄赋昕以及十三长老张聿乾也在死者之列。

“这个畜生,定饶不得!”**着上身的姜桓谷大怒,浑身肌肉疙瘩暴起,可是日暮炎狼在吐完火龙波之后又迅速遁入地中,不见了踪影。

卢海龙侧耳细听,果然,又有一阵轻微的土动声传入了耳朵。“小苗,东面四十步!”他急忙大喊。这头日暮炎狼实在是太精了,知道自己以一敌三胜算不大,就遁地向东而去,想要攻击那些正在与妖狼群鏖战的修仙者。这批修仙者境界相对较低,所以刚才并未跟随三位高手冲到狼群后面。如果让妖狼再吐几口火龙波,估计要全军覆没了。

苗昊商心领神会,他侧过赫隐剑身,全力往地上一拍,同时双脚猛蹬,借助巨大的反弹力,腾空跃起好几丈,翻了一个跟头之后,将赫隐剑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四十步开外的地面上狠命掷出,“呜”的一声,巨大的赫隐剑竟然发出了尖锐的破空声,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上多了一个大坑,赫隐剑正插在坑底,剑身已全部没入土中,只剩下剑柄露在外面。

凭苗昊商的身法,想要追上遁地的日暮炎狼颇为勉强,但姜桓谷的剑法又偏柔,对于地底的妖狼无可奈何,所以只有依靠苗昊商全力掷出重剑,阻断妖狼的去路。

这招的确有效,地下的日暮炎狼被震得头都懵了,赫隐剑威力太大,它已经受了伤,回过神来调整方向,还未遁出多远,卢海龙又一声大喊:“东北五步!”苗昊商在落地之后已经箭步冲到了赫隐剑旁,反手一拉就拽了出来,这次距离很近,根本不用再掷剑,他双手握柄顺势往西北方向重砸,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另一个大坑出现了。姜桓谷也赶到此处,连忙掩护修仙者们撤退。

这次日暮炎狼被震得更厉害,它已经无心恋战,想要调头逃跑。“西北三步!”卢海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用说,又是一声巨响,一个大坑。日暮炎狼认栽了,它原以为遁地是最好的隐藏方式,没想到遇到个听力极其敏锐的敌手,竟然能从轻微的土动声判断自己行动的方向,而另外那个不起眼的小个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三次震荡之后,它已然头昏眼花,只得跃出地面。再躲在地底,迟早要被那小个子震死。

妖狼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威严,狼鬃上覆着混了狼血的土灰,它口中鲜血直流,身体微微发颤,只有那一双红色的狼眸仍然闪闪发着幽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二人。

“孽畜,准备受死!”卢海龙咬牙切齿地冲了上去,苗昊商从旁夹击,以防妖狼逃跑。

日暮炎狼双爪挠地,再度嗥出一口火龙波,同时还喷出了一大口血。喷完之后,日暮炎狼头昏眼花,身子晃悠了两下,看来这口火龙波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卢海龙并未躲闪,而是握紧仙剑迎波一斩,这一斩凝聚了极大的灵力,竟然将扇形的妖火波劈开了一道缺口,分开的火浪从卢海龙身旁擦过,而他早已以灵力护体,全然不惧。

日暮炎狼没招了,四口火龙波已经耗尽了它全身的气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卢海龙攻来的剑影。卢海龙额上青筋暴起,他恨极了日暮炎狼,两口火龙波就夺取了数十位高手的性命,他要将日暮炎狼碎尸万段。

眼看着仙剑就要落在日暮炎狼的额头上,突然,一道诡异的白光从一旁亮起,击中了剑锋,“啪”,卢海龙的仙剑竟然碎了,而且并不是碎成数段,而是碎成一片粉末,随风飘散。卢海龙大吃一惊,这仙剑乃是一柄良品仙剑,还从未听说有什么东西硬到能将良品仙剑击成粉末的。他侧目一瞧,更是吓了一跳,旁边仅仅数丈之远,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一头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他面色白皙,双眸明亮深邃,鼻子尖挺,一双薄薄的嘴唇搭配他削瘦的脸庞,显得如此英俊儒雅。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衣服,一袭金色的长袍,裸露着左肩,右肩则是一个蓝色的龙首,长袍上绣着整个蜿蜒的龙身,显得甚是华丽。

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负手而立,平静地望着卢海龙。

第六十九章 极度冻气

突然冒出的年轻人让卢、苗二人惊讶不已,着装如此显眼的人,应该一出现就能注意到,可两人刚才都丝毫没有察觉,这个年轻人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是敌?是友?刚才那道击碎卢海龙仙剑的白光应该就是此人发出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名修仙者,可又为何要阻止卢海龙杀死日暮炎狼呢?

正在三人疑惑之时,日暮炎狼忽然向侧方跳开,卢海龙下意识以为它要对年轻人不利,连忙喊道:“当心!”

奇怪的是,那年轻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依然静静地看着卢海龙。更奇怪的是,妖狼没有攻击他,而是伏下身子躲在他身后。此时,它仿佛已不再是凶残狂暴的妖狼,反而像一只乖巧的大狗。

“这年轻人非同一般,而且来者不善……”心中思虑着,卢海龙拱手道,“这位道友,不知你是何宗派?为何阻碍我击杀妖狼?”

年轻人咧嘴一笑,幽幽地说:“你不可以杀它。”真是无法形容此人诡异的声音,淡淡的又很朦胧,轻轻的又很渺茫,虽然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可是却让人莫名感到一丝冷意。

“为什么不能杀它?”苗昊商走到卢海龙身后。

“因为我不许。”年轻人道。

“笑话,你是何人?有什么能耐不许……啊?”苗昊商话未说完,突然发现年轻人的身影消失了,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后颈。

好迅速、好诡异的身法!卢海龙大吃一惊,姜桓谷的《蝶影迷踪步》已经是快到极致的身法了,可再快也只是形成一道模糊的虚影,而这年轻人行动起来却无声无息,好像突然换了个地方,根本看不到移动的身影。

“就凭这个……”年轻人幽幽的声音在苗昊商耳边响起。苗昊商顿时感到一股极冷的寒气从握着脖颈的那只手源源不断地灌入自己体内,须臾之间,他的身上竟然结出一层寒霜。

“放开他!”卢海龙大喝一声,以手为剑攻向了年轻人,年轻人哈哈一笑,身影再度消失了。

苗昊商浑身颤抖,双唇因为极寒的冻气而发紫,头发、眉毛上结满了厚厚的冰晶,脸上、手上甚至出现了冻伤。能冻伤大乘后期高手的冻气,那该有多冷?

卢海龙顾不得查探苗昊商的状况,他连忙环顾四周,那年轻人已经重新负手站回原处了。卢海龙连忙度一道灵力给苗昊商,没想到苗昊商体内的冻气如此之强,大有顺着手进入身体经脉的趋势,他连忙想要收手,可是手掌已经被牢牢地冻在了苗昊商的背上。迫不得已,卢海龙大喝一声,集全身灵力于手掌,奋力一震。终于,手是收回来了,可掌心的一大块皮已经撕破了,血满全掌。

看着卢海龙狼狈的样子,年轻人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护妖害人?”卢海龙恼怒喝问。

“我……叫负。刚才那小个子伤我妖狼,这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说罢,年轻人一甩蓝色长发,转身离去,那头日暮炎狼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卢海龙不敢去追,年轻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并且苗昊商生死未卜,应当赶紧返回融阳宗救治才是。

苗昊商依然浑身筛糠似地发抖,卢海龙也不敢直接碰触他,只得脱下长袍将其裹住,御剑回山。路上,正巧迎着姜桓谷。姜桓谷看到衣裹里的苗昊商后诧异万分,听了卢海龙的描述,更是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原本以为只有一头日暮炎狼,所以将众修仙者护送回山,换了新衣前来接应,没想在他回山这段时间竟然冒出一个如此强劲的高手。

回到大殿,卢海龙急命李原啸赶紧调拨留守天道山的两位大乘期高手赶来火叶山,那名叫做“付戏”的年轻人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太清宗痛失三位长老,亢龙郡数十位修仙高手丧命,李原啸悲痛地用灵息玉通知了其他六大宗派,并且提到了那位诡异的年轻人。

苗昊商的伤很严重,极致的寒气冻伤了脏腑,冻裂了许多经脉,花千雪帮苗昊商诊视过后,面带忧色地对李原啸说:“苗前辈的伤势不容乐观,此伤需分三步医治:一是治疗脏腑,需要赤日宗的万荣丹数颗;二是再续断脉,我可以炼制恢复良药,但需要药材;三是恢复外伤,一般的丹药就已足够。目前我只能暂且保住苗前辈的性命,我写下药材与你,务必在十日内备齐,否则前辈之命休矣!”

李原啸面露为难之色:“普通药材之类融阳宗内就有,不够的话还可命人回宗去取。只是这万荣丹……我太清宗的大还丹与万荣丹药力不相上下,我身边就有数颗,不知可否取而代之?毕竟万荣丹是赤日宗的珍贵秘药,恐怕……”

花千雪摇头道:“万荣丹是必须的。虽然大还丹的药力与其不分伯仲,可是药性却不同。大还丹性温,而万荣丹性热、性烈,正好医治苗前辈脏腑的冻伤。如果没有万荣丹,苗前辈必定难逃此劫。另外,我所需的药材中也有一种毒物十分稀有,原本无忘谷中有此物,无奈如今已被水淹。情急之下,只得去拜托毒炼宗了。”

这种事李原啸只能亲自前去,数颗万荣丹,不知赤日宗会不会慷慨解囊。临行前,李原啸将承影剑交给了卢海龙。卢海龙的仙剑已碎,此时又不便启用七星剑,有了承影剑之后,至少守住防线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火叶山距离金乌山很近,李原啸几个时辰之后就来到了曦和殿。腾龙郡的各路高手都在殿中,朱鸿烈见到李原啸很是惊讶,大敌当前,若非急事,李原啸绝不会轻易离

开融阳宗。

李原啸将苗昊商受伤需要万荣丹医治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朱鸿烈听后眉头紧蹙,低头沉思,许久不语。李原啸心中略有失望,道:“朱宗主,万荣丹的珍贵我很清楚,只是苗前辈他必须要靠万荣丹来化解脏腑中的寒气。你也不必为难,这样,我愿意以两颗大还丹换取一枚万荣丹的比率与贵宗交换,如何?”

朱鸿烈回过神来,笑道:“李宗主,你误会了。我并非心疼万荣丹,眼下是修仙界同心协力的时候,苗前辈又是为了杀敌而受了伤,区区数颗万荣丹,赠予苗前辈又有何妨?无须用大还丹交换。我方才思虑的是关于那个叫做‘付戏’的年轻人。”

卢海龙当初听到负报出名字时,未能详问,只听了个大概读音,权且当做“付戏”。

朱鸿烈又道:“攻击火叶山的是妖豹兽群,被我宗大乘高手轻易抵挡,并未发现如同日暮炎狼等级的妖兽统领,更未遇到什么神秘人物。如果连大乘后期高手都奈何不得那年轻人,日后他攻来此处,我们该如何应对?”

旁边一位正在闭目养神的鹤发童颜的老者睁开了双眼,慢悠悠地说道:“鸿烈,不必惊慌。卢海龙与苗昊商虽然厉害,可他们的仙剑是比不上我宗纯钧剑的。我的修为境界略高他们一筹,又有纯钧仙剑在手,相信可以对付那个叫什么‘付戏’的年轻人。不对,这个称谓也该改一改了,能重伤苗昊商的,怎么可能会是个年轻人?”

朱鸿烈点点头,向李原啸介绍道:“这位是我宗大乘后期的前辈,方万流。”

“原来是方前辈,久仰久仰。”李原啸向他行礼。

方万流轻轻地点点头,又闭上了双眼。即将跨入渡劫境界的他,总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不过刚才前辈的话有一处需要纠正一下,我宗的卢海龙前辈已经突破瓶颈,进入渡劫境界了。”李原啸微笑道。

“什么!”方万流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不、不可能!上次遇见他时,他的修为还差我一截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进入渡劫期?你休要蒙我!”

“我怎敢欺骗前辈?卢前辈真的已是渡劫境界。”

“我不信!他肯定在骗你!”方万流死活不信。

李原啸哭笑不得:“方前辈,实不相瞒,卢前辈正是家师,他怎会欺骗自己的弟子?”

“不行!”方万流连连摇头,“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走,我要亲自去见一见卢海龙。”

“前辈,这不妥吧……”朱鸿烈的神色十分为难,“紧要关头,纯钧剑又在前辈这儿,倘若前辈不在的期间妖兽来犯……”

“无妨无妨,我就去看一看。纯钧剑啊,给小景吧。你快点把万荣丹拿给李宗主!”方万流哪里还有开始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孩子。他把背上的纯钧剑抽出,直接抛给了不远处一位青年模样的男子。那男子吓了一跳,慌忙接住了赤日宗的镇宗宝剑。

朱鸿烈不知该说什么好,连连摇头。方万流一直就是小孩儿脾气,这次接到讯息回宗后,他还特地告诉朱鸿烈,说自己已经稳重了许多。的确,这些日子以来,方万流一直板着脸不苟言笑,只是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向朱鸿烈要纯钧剑。在回宗的大乘期高手中,确实是方万流的境界最高,于是朱鸿烈就把纯钧剑给了他。没想到一听说卢海龙的修为境界超过了自己,他就又原形毕露,连纯钧剑都不要了。

李原啸暗自好笑,刚才他看到方万流说话时那副傲慢的样子,心中不舒服,才故意说出卢海龙已经升入渡劫境界,没想到却诈出一个老顽童,现在回想起刚才他骄傲自得的口气与装出来的一本正经,反而觉得方万流是个可爱的老头。

朱鸿烈无奈,派人取了十颗万荣丹。李原啸过意不去,执意要留下十颗大还丹作为交换。朱鸿烈拗不过他,只得收下。刚说了告辞,方万流就一把扯住李原啸的衣袖往外走。出了曦和殿,李原啸连声道:“方前辈,莫急,我还有事情要办,现在不能回去。”

方万流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想让小苗就这么死吗?你还有什么急事能比救人还急?”

李原啸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我要办的事正是为了救苗前辈。万荣丹只可医治苗前辈的脏腑,但冻裂的经脉还需要其他的药材,我现在必须去找毒炼宗主彭信威。要不前辈你自己去火叶山吧,反正也很近。”

方万流立即答道:“好!”转念一想,又不住地摇头,“不行!我可不能自己去,如果让老卢和姜胖子知道我是去看修为境界的,那该多丢人。我和你一起去找那个什么彭威信,然后一起回去,到时你就说……你就说我是担心小苗,所以帮他去要到了药材,唔,不错,就这么说。好了,快走,那彭威信在哪儿呢?”

“呃……前辈,是毒炼宗主彭信威,不是彭威信……”

“哎呀,管他是什么,到时他敢不给你药材,哼哼,我就揍他!揍到他给为止!”方万流不耐烦地道。

“前辈,不可鲁莽啊,我是有求于人,需要恭敬才是。更何况,如今毒炼宗应该是同天云宗一起守在琴雪江畔,到时还有骧龙郡的各路高手在场,闹大了不好看呐。”李原啸真的担心了,以方万流冲动的小孩儿脾气,搞不好真会动起手来,那讨要毒物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没事没事,天云宗那几个老家伙我都认识,他们要是敢为难你,我连他们一起揍一顿!你这人怎么当宗主的?这么嗦!”方万流御剑

而起,疾速飞去。

李原啸急得在后面大喊:“前辈,方向反啦……”

……

琴雪江在在流经腾龙、骧龙、飞龙三郡交接处时,向南转向,流过半郡之地后,又转回西,穿过飞龙郡,注入星风海。在向南这一流段东畔,从北至南有一列大城:江州、厉州、洛州、宾州、乔州、荣州、士州,大州之间也都是村镇等人烟密集之处。为了便于防守,飞龙郡安桂王军、骧龙郡平豫王军、亢龙郡东昌王军、腾龙郡宁晋王军联合广大百姓,短短数日之间,沿琴雪江畔垒起一道长城,北至江州,南至士州,将江畔大州系数连接起来。

攻向此区域的是妖鳄兽群。城墙坚固,又有修仙者防守,妖鳄涉过大江之后便无法继续前行。毒炼宗的毒在防守期间大放异彩,彭信威从七毒园运来了诸多毒物,正巧由于连月大雨,许多毒草、毒花、毒木都快死了,干脆就扔到了大江中。妖鳄尽管厉害但也惧毒,一时间死伤无数,琴雪大江中满是妖鳄的尸体。妖鳄群吃了大亏,不敢再涉水进犯,因此,这片区域的防守最为轻松。

李原啸御剑飞行时,俯瞰着江畔腐烂的妖鳄尸体,不禁嗟叹连连。

方万流不满地说:“心慈不是这么个慈法。妖鳄害人,诛之应当,何苦嗟叹?”

李原啸摇摇头:“我不是叹那些妖鳄。前辈你看,那些妖鳄没有残肢断腿却死了,必定不是与修仙者打斗所致。毒炼宗又在此防守……”

方万流撇嘴打断道:“这还不明白?妖鳄尸体发紫、发青,短短数日就腐烂成这样,一看就是中毒了呗。毒炼宗在这里就说明是他们投放的毒。真是的,既然投毒如此有效,就应该把毒分一些给我们啊!”

“前辈,你可能看出毒是投在什么地方?”李原啸又问。

方万流扫了一眼:“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了,投在琴雪江里了呗。妖鳄涉江,投毒入水,水流毒散,妖鳄皆亡。啧啧,这个方法杀敌效率还真高。”

“可这个方法也杀死了其他生物。看看江面上的死鱼,再看看江畔枯萎的花草……恐怕几年、几十年都难以恢复。此处还是琴雪大江中游,毒物顺水而下,还要毒死多少?将来即便打退了妖兽,沿江的百姓又该如何生活?这种杀敌方法,我实在不敢苟同。我宁肯损失宗内弟子与妖兽拼命,也不愿安逸投毒破坏一方水土!”李原啸痛心疾首地说道。

方万流不再言语,惊讶地望了望李原啸,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多。“现在,我有点儿明白了,为他人福祉着想的胸怀,的确是当一宗之主的材料。”方万流转而又变成忿恨的口气,“天云宗主,那个叫叶什么的,还有毒炼宗主彭信威,哦,不对,是彭威信……哎呀,不管是什么,这两个宗主太糊涂。奇怪,天云宗那几个老家伙按理应该没有这么糊涂才对啊!我们赶紧去看看。”

天云宗的人都在宾州城,借了一处府邸当作议事的地方。方万流与李原啸出现在正厅门口,厅内许多正在品茶的修仙者都站了起来。

“李宗主,你怎么来了?快请坐。”叶申荣笑脸相迎。

李原啸作揖道:“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拜托毒炼宗彭宗主的。”

“哦?李宗主,不知有何事?”一旁的彭信威问道。

“我宗一位大乘期高手受了伤,急需龙蛆十条,因此特来相求。我愿用三颗大还丹交换。”说着,李原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了桌上。

这玉瓶是太清宗专门存放大还丹的器皿,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大还玉瓶”。不少人都羡慕地看着这枚玉瓶,那里面装的可是续命的良药。

“不必如此客气,不就是十条龙蛆吗,我马上就去拿给你。不过龙蛆可是剧毒之物啊,对贵宗高手的伤有何用?”彭信威疑惑地问。

“彭宗主,难道你忘记了?花门人如今正在我宗里。”李原啸道。

彭信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花一脉的用毒水平,我也甚感佩服。李宗主,区区十条龙蛆,如何能抵得上三颗大还丹?只要一颗就好。正巧前番为救治本宗张长老,李宗主已经用掉了一颗大还丹,我还未曾感谢,这次龙蛆就当是回报吧。大还玉瓶,还请收好。”说罢,彭信威走出了大厅。

李原啸也不客气,将玉瓶放回衣襟内。

“这人还算不错,挺懂人情世故的。”方万流忽然评价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一进门就自说自话坐在椅子上的老头儿。

“你就是天云宗主吧,申屠旭他们在哪儿?”方万流问。

敢以这种口气说话,还敢直呼天云宗高手的姓名,想必不是简单人物。叶申荣恭敬地回答:“申屠前辈与其他几位前辈都在房内休息,不知您是哪一位?有何贵干?”

方万流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只是陪小李子来走一趟的。对了,你们怎么能把毒投入琴雪江呢?连江中的生物与沿畔的花草、土壤都已被剧毒侵染,太过分了。以后沿江百姓还怎么生活?申屠旭他怎么会同意你们这么做呢?”

叶申荣赔笑道:“前辈,我投毒入江也是为了抵御妖鳄啊,这还是申屠前辈吩咐的呢。”

方万流一高从椅子上跳起:“申屠老猴他疯了不成?算了,我这次没空跟他计较。小李子,拿了东西我们赶紧回去!”

“是。”李原啸应道,心中哭笑不得地想:“我好歹也是太清宗主啊,怎么就变成‘小李子’了……”

第七十章 一场好戏

“李宗主,这位究竟是?”叶申荣问道。

“这位是赤日宗的大乘期高手,方万流前辈。”

叶申荣连忙起身作揖:“原来是方前辈,失敬,失敬。申屠前辈曾经提起过您,说您实力高超,他甚感佩服。”

方万流却给了他一个白眼:“申屠老猴会佩服我?鬼才相信。你不用拍我马屁,我不吃这一套。”

“呃……”叶申荣一时语塞,半天也没想出词来,只得悻悻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品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有几人偷偷笑了,叶申荣认栽的窘相,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一会儿,彭信威回来了,捧着一个小木箱,里面有悉悉索索的虫声。“李宗主,这箱子里是十条最大的龙蛆,请收好。”

李原啸接过木箱:“谢过彭宗主。人命关天,事不宜迟,告辞了。”

众人都起身相送。目睹李原啸与方万流消失在远空后,其他人都回到厅内,院中只剩下彭信威与叶申荣二人。彭信威问:“那个老头儿是什么来路?”

叶申荣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只说是赤日宗的大乘期高手。可他怎么会和李原啸在一起呢?再看看他那个德性,哪有一点儿高手的风范?哼……对了,那事……弄妥了吗?”

彭信威会心一笑:“已经办好了,足有十天的功效,从这里去火叶山,以李原啸的速度最多一天。算上炼药的时间,两日之后行动即可。”

叶申荣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炼药的可是花一脉的门人,不要紧吧?”

彭信威自信地说:“叶宗主尽管放心,这个可是我夫妻二人独门秘制,她花一脉如何会知晓?叶宗主静等好戏吧。”

“嗯!”叶申荣摸着胡须,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

“小卢,姜胖子,我来看你们了!”刚进融阳宗大殿,方万流就大声嚷嚷道。

“哎呀!这不是方家雀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姜桓谷瓮声笑道。

方万流吹胡子瞪眼:“再这么叫当心我揍你!”

李原啸听了姜桓谷的话,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方万流,身材瘦小,下巴尖尖的,两个眼睛嘀哩咕噜地四处看,别说,还真像家雀。“看来大乘高手之间大多都认识。”他心想。

“老方,来我们这儿有何事?”卢海龙笑问,忽然,他感到了一丝灵力波动。“原来他是为了探查我的境界而来。也罢,刺激他一下……”他心中暗笑。

“啊!查探不出,果然,你果然进入渡劫期了……”方万流显得十分沮丧。随意查探对方境界本是不礼貌的事,考虑到方万流的性格,卢海龙也就不介意了。

“哈哈,你是比不上老卢啦,现在你也就比我厉害一点儿罢了,我迟早也会超过你的。”姜桓谷笑道。

“你?你连小苗都赶不上……对了,小苗!治疗小苗的伤势要紧。小李子,快!”方万流急切地催促。

李原啸对这个称呼无可奈何:“前辈稍安,已经去炼制丹药了。”

……

融阳宗的炼丹房中,花千雪正在打坐冥想。方才李原啸已经差人送来了十颗万荣丹与十条龙蛆。有了材料,花千雪开始炼制修复冻伤经脉的奇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毒,但在特定的情况下起到了药的作用。炼毒也是花一脉拿手的绝技,在炼制之前通过冥想调节灵力与心境是花千雪的习惯。炼毒、炼药都是一样,需要拿捏精确时间、火候、投料顺序,因此精神必须高度集中才行。

“毒多性烈,可用乾鼎烈火煅之,坤鼎柔火煨之,坎鼎冷火焙之,离鼎炽火焚之,巽鼎轮火炼之,震鼎爆火炙之,艮鼎断火灼之,兑鼎和火炀之。入鼎顺序依毒之烈度而定,烈者可先入乾、离、震三鼎;出则性温,可入巽、艮、兑三鼎;再出则性柔,可入坤、坎二鼎。燃火时辰依毒之材料而定,花、草、木等,约一至二时辰;虫、蛊等,约二至四时辰;金、石等,约四至八时辰。混合毒则需分鼎而炼,依所需毒之部分决定火候强弱,强火去之多,弱火去之少。待毒入鼎,在八王鼎之间来回轮转,无用之部分渐趋升腾,此为炼毒之精髓。”

这一段就是《九转升云炼毒法》的总纲。惊才绝艳的“花剑仙”花凝紫在创出此法、并将当时所有的毒物炼制方法系数列于总纲之后,随着后世的花门人不断传承、不断完善,《九转升云炼毒法》无疑已是天下间最有效的炼毒方法。“九转”,只是象征在炉鼎间轮转次数甚多,并非恰巧九次之意。

龙蛆乃烈毒、虫毒,所以需先入强火之鼎煅烧二个时辰。十条龙蛆被分别放入乾、离、震三鼎。煅烧半个时辰之后,于三鼎之间轮换,此时龙蛆须足皆化,只留躯干。

“咦?这股味道是……”花千雪疑惑地自言自语。龙蛆,她炼过不下几百条了,但还是头一次在出鼎时闻到其他气味。“千幻草,梦璃花,迷神石……”花千雪仔细地辨认着各种气味,虽然味道极淡,但对她来说却足以辨认清楚。“啊,难道是……”她脑中灵光一现,大略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哼,不管是谁,明知道龙蛆要经我手,还敢来这一套,未免太小瞧我了!”花千雪心中冷笑,将龙蛆投入坤鼎,又往里面加了两种药材。

第二天,这种名为“烈虹津”的毒已炼好,给苗昊商服下了万荣丹之后,花千雪将他身上十处大穴刺破,将烈虹津敷于伤口处。烈虹津虽为剧毒,但可驱经脉中的寒气,在经脉中运行至丹田时,可被万荣丹的热力吸收,化为无毒之物,到时只需用药润养经脉即可。

看到花千雪医治完毕,卢海龙等人也都松了口气。“千雪姑娘,多谢你了。”卢海龙笑道。

“不妨事,若非前辈当初以大还丹相赠,千雪哪有今日?”花千雪道,“不过,我在炼丹时发现了一件事。兄长,我问你,这龙蛆是谁交与你手的?是天云宗的叶宗主还是毒炼宗的彭宗主?亦或是他人?”

李原啸疑惑地回答:“是毒炼宗主彭信威亲手交给我的,怎么,有何不妥?”

花千雪不屑地笑了一声:“他心怀不轨,但功夫不到家。他在龙蛆体内加了几种东西,妄图对苗前辈不利。”

“啊?”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姜桓谷大怒:“他还想毒死苗哥?我非把他全宗端平了不可!”

“前辈不用激动,彭信威加的并不是毒。他明知道龙蛆要经我的手,怎么会傻到在虫体里下毒呢?他下的是千幻草、梦璃花、迷神石、雾胧霜等一共十八种东西。我猜他是想控制住苗前辈。”花千雪推测道。

“控制?此话怎讲?”卢海龙问。

“千幻草等物虽然无毒,但有迷惑心智的特效。据我花一脉的资料记载,将这些物品按照特殊的比例混合,以火炼制数个时辰,可凝出一种控制人心的奇物乱神散。恐怕彭信威以为我会给苗前辈服下炼出的毒,所以才用了如此一招。”

李原啸不解:“他怎敢如此大胆?他就不怕被你发现?花一脉可是用毒的行家,他怎会不知?”

花千雪笑了:“乱神散乃是邪药,又是我脉资料秘载,他如何会知道?我猜想,是他研制出此等邪药,自以为别人不知,又误以为疗伤要从口服毒,故大胆动此手脚。哪知我花一脉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创出乱神散,并且比他的更厉害。他下的这些药还缺两味,如果加上一定比例的沁心涎与天星草,那才是真正的乱神散,无色、无味、可挥发,如果是那样,现在这一屋子的人都要中招。”

方万流闻言惊呼:“挥发?那你花一脉有了此物,想控制谁就控制谁,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花千雪皱起眉头:“前辈这说的哪里话?我花一脉虽然炼毒能力卓绝,但一直遵从祖训,从不主动加害他人。再说若真要害人,乱神散又算得了什么?”

李原啸对方万流道:“方前辈,千雪所言极是。你想想在琴雪江畔那些死去的妖兽与各种花草、动物,那还只是毒炼宗投的毒造成的。论炼毒的水平,毒炼宗又怎能比得上花一脉?若花门人当真有坏心,各种奇毒皆可杀人于无形。”而后,他又询问花千雪道,“彭信威远在骧龙郡,要如何利用乱神散控制人心?”

“中了乱神散的人,一日之后便会神志不清,昏迷不醒。此时如果释放灵力侵入此人脑中,就会在其脑海里留下自己的灵力印记,之后即可无视距离操控此人的一切行为。如果我猜得没错,用不了多久,彭信威就会来这里‘探望’苗前辈了。”花千雪答道。

“我原来还以为那个姓彭的小子是个好人呢!等他来了我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你们都别跟我抢!”方万流摩拳擦掌。

花千雪笑道:“前辈不必如此。如果强行控制未中乱神散的人,必定会遭到灵力反噬。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好!”方万流欣喜万分,一听说有好戏可看,他早把该回赤日宗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有人来报,天云宗主叶申荣与彭信威一同前来拜访。

“看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密谋……”李原啸心想。与二人寒暄了片刻,叶申荣关心地问道:“李宗主,不知贵宗苗前辈状况如何?自从上次你与方前辈前往士州求药之后,我与彭宗主一直很担心,故特来探望一番。”

“炼好的毒已经服下,可奇怪的是苗前辈一直未能苏醒过来,连花千雪都不知为何,我们正为此事担忧呢。”李原啸忧心忡忡地说。这是他与花千雪事先商量好的说辞,为了引鱼上钩。

“哼哼,中了‘梦魂香’,还想苏醒?”叶申荣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显出一副担心的模样:“不如让我与彭宗主号一下苗前辈的脉相,看有何解决之法?”

李原啸忙道:“那快请,如知是何原因,也好对症下药。”

苗昊商的房内,方万流、卢海龙、姜桓谷和花千雪都在,他们都是等着看“好戏”的。

叶申荣装模作样的搭上苗昊商的脉搏,闭上了眼睛。片刻,他猛然睁眼,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苗前辈是经脉受伤导致精神受阻,灵力与身体无法完全契合!”

卢海龙惊讶地问:“这是何意?有甚医治之法?”

叶申荣放下苗昊商的手腕,解释道:“经脉与灵魂息息相关,经脉受损,灵魂受创,灵力无法与身体契合,故而昏迷不醒。要说医治之法,可以用灵力催开灵魂之阻,即能恢复神志。”

方万流撸起衣袖,急急地道:“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帮他医治。”

叶申荣连忙阻拦:

“且慢!灵魂至关重要,灵力或强或弱都不行,唯有用我天云宗的连绵度灵秘法方可。我自会为苗前辈医治,诸位无须担心。”

方万流甚是诧异于叶申荣撒谎的水平,心道:“啧啧,瞧这理由编得,如此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真会被他糊弄过去。”

“天云宗果然厉害,我花一脉并没有关于灵魂受阻的记载,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望事后叶宗主不吝赐教。”花千雪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叶申荣笑得小眼眯缝起来:“无妨,等医治好苗前辈再说。”

“那就有劳叶宗主了,我太清宗感激不尽!”李原啸激动不已。

“这几个家伙装得也挺像,哈哈……”方万流心想。他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

叶申荣严肃地点点头,将苗昊商扶起,盘腿坐于他身后,打坐冥想了片刻,然后故弄玄虚地舞了几下双手,缓缓贴于苗昊商背上,装作度入灵力的样子。须臾,他双手一路拍打向上,直至按住苗昊商的太阳穴。这才是最重要的一步度灵入脑。叶申荣聚灵于掌,缓缓度入苗昊商的颅中。

忽然,一股极为强力的灵力激荡从苗昊商体内传来,叶申荣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手就被震开,虎口开裂,满掌是血,同时那股狂暴的灵力沿着胳膊经脉向体内疾速移动,扩散至五脏六腑,并狠狠地击在丹田上。叶申荣顿时头脑发懵,浑身如撕裂般剧痛难忍,骨骼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胸闷异常,喉咙一咸,“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彭信威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头昏眼花的叶申荣。众人也忙做关心状凑上前来。

“醒了,醒了!”李原啸欣喜地喊道。

一直“昏迷”的苗昊商果真睁开了眼睛。

“苗前辈,是天云宗的叶宗主救了你!”花千雪道。

“多谢叶宗主。咦,你怎么会这样?”苗昊商非常惊讶。

“咳咳,以连绵度灵秘法……冲开灵魂阻碍,会极大消耗……我体内灵力,并且引起灵力……震荡。无妨……咳咳,我没事……”叶申荣断断续续地说道。

“哈哈,这小子都伤成这样了还在编!”方万流实在是忍不住了,悄悄退出了房间,疾奔至无人的地方,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卢海龙关切道:“叶宗主为了救人自受重创,这份心意我甚感佩服。不如在此先安歇数日,好好养伤如何?”

叶申荣一肚子郁闷,摆摆手:“不必了,我回去之后自会调理。彭宗主,劳烦相扶。”

彭信威还在迷糊之中,他搞不懂前番试验成功的方法怎么突然就不灵了。他连忙扶住虚弱的叶申荣,一起离开了融阳宗。

把二人送走,回到大殿后,卢海龙与姜桓谷先忍不住大笑了一阵,李原啸也边笑边道:“这个叶申荣,自作自受,回去后还不知道会怎么修理彭信威呢。”

花千雪抿着嘴道:“他短时间内是修理不了了,这一顿灵力反噬,恐怕要损失好几年的修为了。”

苗昊商从房内走出:“竟然妄图控制我,我干脆多送了些灵力给他,算是谢礼吧!”其实他在半日前就已苏醒,按照花千雪的计划装昏迷惑二人,待灵力反噬时还悄悄添了把火,以他大乘后期的灵力加上自己度入的灵力,叶申荣不受重伤才怪。

“前辈如今感觉如何?”花千雪微笑着问道。

苗昊商伸展了下四肢,十分满意:“舒坦!千雪姑娘,实在是多谢你了,要不是有你,恐怕我就下去见阎王了。”

“前辈不必客气。我花一脉与太清宗有缘,前辈又是为了抵抗妖兽而受伤,千雪尽力医治理所应当。”

“对,的确有缘,姻缘就是最大的缘分。”卢海龙笑道。

花千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方万流忽然大笑着冒出来:“不行了,不行了!我想起叶申荣那副倒霉相就想笑。花女娃,多谢你让我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卢海龙道:“老鸟,你该看的都看了,在我们这里也呆了好几天了,你不回赤日宗了啊?朱鸿烈派人来找你好几回了。”

“赤日宗那里闷都闷死了,我宗那几个大乘期的家伙你也认识,个个儿都像闷葫芦一样,什么都听我的。那里也没有像花女娃这样有意思的女娃娃,我就留在这儿吧,反正火叶山离金乌山也近,有急事我赶回去也来得及。”方万流嬉皮笑脸地道。

卢海龙哭笑不得:“现在是在对抗妖兽,你以为是在玩啊?赶紧回去!赤日宗少不了你这位高手,万一击伤小苗的那个年轻人攻去金乌山,你宗派的那些人怎么办?”

方万流一愣,想了想,收起笑容:“对,对,我都忘记了。那个年轻人,可怕得很,没想到小苗都被伤得这么重,恐怕也只有我用纯钧剑才可与那年轻人一战。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说着,他忽然转向花千雪,可怜巴巴地说,“花女娃,倘若我一时敌不过那年轻人,你可要赶紧过去救我啊!”

花千雪乐了:“前辈放心,就凭您与太清宗的交情,我绝对会倾力相助。不过,若是这边有难,你也要过来帮忙哟。”

“一定,一定,这里好玩儿得很,我都舍不得走呢。那先告辞了!”方万流忽然御剑腾空,还未等众人道别,就“唰”的一下飞得不见了踪影。

第七十一章 湛卢宝图

调息完毕的叶申荣长吐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彭信威连忙上前关切地问:“叶兄,你的伤……”

叶申荣猛然一拍床上的矮桌,冷哼了一声。

彭信威吓得连忙拱手赔罪:“叶宗主,这次意外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万望饶恕!”

叶申荣道:“这不是明摆着吗?你的手法被花脉的那个女子给识破了!”

彭信威大惊:“怎么可能!‘梦魂香’乃是我夫妻二人秘密研制了多年才创出的秘药,她绝对不会知道的。再说我已经将秘药的配料全部注在龙蛆体内,只需经火稍稍加热即可炼成,炼成后是粉末状,极难察觉。此事定有其他原因。”

叶申荣斜目瞥了彭信威一眼:“那你倒是说说,其他原因是什么?”

彭信威支支吾吾,百思不得其解。

叶申荣叹了口气:“不论是何原因,这次的计划失败了。我也不敢再试,否则反噬白白损耗我的功力,另寻他径吧。”

彭信威略一皱眉,计上心来,凑近道:“叶兄,我有一法,我们何不……”

……

一连几日,妖兽仿佛都约定好了一般,不再来犯。修仙者也曾派人探视,发现妖兽大军全部停驻在防御线以西百里处。大宗派与散修者们都得到了关于日暮炎狼与神秘年轻人的消息,未敢大举出击。狼类妖兽有“日暮炎狼”这等皇者出现,天知道其他妖兽是不是也有此等巨妖,谁都不愿意重蹈太清宗的覆辙。修仙者与妖兽暂时进入了休战期。

这一日,天气终于晴好,骧龙郡建州城的天露楼中,几位身着各色道袍的修仙者正围坐在一张桌旁,一边喝酒一边随意谈论着。

“赵老弟,唉,妖兽不知何时才能退去,你那几个师兄弟都牺牲了吧?”东首一位蓝色道袍的精瘦男子问道。

“别提了,就剩我一个了。我们还算好的呢,有易先生、裴前辈等人,还有风凌宗的高手在,妖兽根本别想冲破关口。如此,几位师兄弟为青龙大陆死得也算有价值。”南边一个白净的年轻人惆怅地呷了口酒。

“别太乐观了,你们难道没听说吗?火叶山附近出现了一头日暮炎狼,几口妖火灭了几十个亢龙郡的高手,我们这边也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厉害得骇人的妖兽……”坐在桌子西头的是一位青须老者。

“这么大的事当然听说了,据说还出现了一位神秘的年轻人,将太清宗的大乘后期高手打成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呢!”桌子北面的一位女子说道。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不轻,又是关于妖兽与修仙者的消息,周围几桌的人也都在竖耳细听着。亢龙郡数十位高手被灭,太清宗大乘期高手落败,这样重要的消息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很关心。

“啊?大乘后期都敌不过?还是太清宗的高手,估计比易先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倘若那个神秘青年来攻打我们这里,岂不完了?”东首那人惊呼道。

西头的青须老者摸了摸胡子:“现在还不用过于紧张,毕竟我修仙界七大宗派的镇宗宝剑都还未出鞘,易先生也有定光宝剑,大乘高手加上绝世仙剑,我就不信那个年轻人能敌得过。更何况,还有个更大的好消息”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笑了笑,不再言语。

邻桌的一位壮汉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道友你倒是把话说完呐,究竟是什么好消息?”

同桌的几人也都纷纷催促:“是啊,老李,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何消息?”

青须老者环视了一下,发现整层楼的人都停下了筷子,关切地注视着自己,他有些得意地说:“好,既然大家都想听,我就告诉你们。《仙剑谱》中排名第二的绝世仙剑,即将重现江湖!”

酒楼中一片安静,半晌都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这个消息太惊人了。

青须老者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李,真的假的?你可别蒙人啊!”桌南面的年轻人难以置信。

青须老者略显不满:“信不信可由你们,我李崇闻从来不信口雌黄。”

“李师兄,你刚才可是说的湛卢?”桌北的女子问道。

李崇闻点点头:“正是碧游剑仙的那柄绝世仙剑湛卢剑。”

“哗”,酒楼中顿时人声鼎沸,人们都互相谈论着,有的异常激动,有的半信半疑,还有的口中连声否定:“不可能,不可能!”

邻桌的大汉站了起来,向周围的人抱拳行礼,大声道:“各位还请稍安勿躁,这消息是真是假还不清楚,我只是好奇,这位李道友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周围立即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湛卢仙剑自从碧游剑仙升仙而去之后,就消失无踪了,怎么会突然现世?”

李崇闻连忙道:“我可没说湛卢仙剑已经现世,我只是说即将重现江湖。”

“那有什么区别?你说即将现世,那湛卢仙剑现在在哪儿?关键是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碧游剑仙!”大汉连续追问,声如洪钟。

“碧游剑仙升仙之前,将湛卢仙剑秘藏于某处,并留下了地图,只需按照图上所画去找,自然可以寻得。至于我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请恕我无可奉告。”

“那你倒是说说,地图在哪?”壮汉又问。

“地图已经被天云宗叶宗主得到,所以我说对我等修仙者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等找到了湛卢仙剑,何愁

妖兽不灭?”李崇闻那得意的样子,仿佛自己得到了湛卢仙剑一样。

众人都沉默了,看李崇闻的样子不像是信口胡诌,即便是胡诌他也不敢去诌到叶申荣身上。

“怎么了,你们也想去找湛卢仙剑?有本事先把地图抢到手再说!哈哈,我们走!”看众人都不言语,李崇闻大笑不止,起身与另外三人一起离开了酒楼。

“看来这次天云宗赚大了,如果找到湛卢仙剑,那天云宗就有两柄绝世仙剑啊,而且其中一柄在《仙剑谱》中的排名高达第二位,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壮汉摇着头坐下,继续饮酒。

“碧游剑仙留了地图,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一位酒客忽然道。

“废话,这种宝贵的东西没人知道很正常。要是你得到了,你会告诉别人?”壮汉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不管怎样,现在有湛卢仙剑的消息就是好事。如果湛卢仙剑现世,那我们对抗妖兽就更有把握了。”又一位客人说道。

“不仅仅如此,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天云宗可能赚得更大。”壮汉道。

“此话怎讲?”好几人齐声问他。

壮汉放下酒杯:“诸位道友,你们可了解‘碧游剑仙’?‘碧游剑仙’名叫穆东华,修为高深,性情和善。当年仙魔大战时,‘碧游剑仙’与其双修道侣曾在雾凌山脉东北处以寡敌众,斩杀刀魔数人,厉害非凡。你们可知,‘碧游剑仙’的那位双修道侣是谁?”

众人都摇头,大多人只是听到过“碧游剑仙”穆东华的名号,并不详知他的生平。

壮汉深吸一口气:“‘碧游剑仙’穆东华的双修道侣,正是‘凤凰剑仙’祝萱蓉!”

这下酒楼变得更热闹了,“凤凰剑仙”祝萱蓉,她的名气丝毫不比穆东华弱,因为她正是《仙剑谱》中排名第四的仙剑泰阿剑的拥有者。

“泰阿仙剑正巧也是一直杳无音信,你们说,就凭他们夫妻的关系,会不会把湛卢与泰阿两柄仙剑放在一起?”壮汉道。

人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离开了酒楼。这么重要的消息,任谁也憋不住。

待众人都离开后,酒楼中只剩下了壮汉与一位身披灰色斗篷、头带斗笠的人。那人喝光了壶中的酒,起身来到壮汉身旁,伸手轻轻搭在壮汉的肩膀上,说:“你的戏演得不错啊!”

听此人沙哑的嗓音,应该是一名老者,但看其身材又不像。大汉恼怒地喝了一句:“你是何人?”他刚想起身,忽然,从肩膀上的手传来了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把他又压回椅子上。

“我是何人你不用管。你刚才和那几个人配合演戏,散布谣言,究竟有什么目的?”那人问道。

大汉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哼,不说是吧。”此人暗暗运劲,大汉顿时觉得肩膀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并且越来越沉。

“你真的误会了,我没和那几人演戏,我压根不认识他们!”大汉焦急地分辩。

那人并未答话,也没有松手,大汉觉得肩膀剧痛无比,但依然不肯承认。

“咔嚓”,大汉的肩骨竟然被握碎了,疼得他大吼一声,可不论他如何用力反抗,就是站不起来。渐渐的,连二层的地板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小二看这阵势,早就吓得躲起来了。

“饶命啊,我说,我说!”大汉再也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浑身的骨头都要被压碎了。

“是天云宗的叶宗主让我们互相配合把这个消息散布开的,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而已。究竟是真是假,目的为何,我真的不知道啊,还请高人放过我吧!”大汉哀求道。

“我问你,叶申荣可曾提到过一块丝帛?”

“什么丝帛?他没说过,我真的不知道……”大汉慌了,生怕那人为此发难。

“量他也不会告诉你。”那人终于松开了手,大汉一下瘫趴在桌子上。那人丢下几两碎银,仿佛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酒楼。

店小二发现大汉趴在桌上许久未动,就走过去喊了两声,又轻轻地推了推,赫然发现,大汉已经气绝。“那个戴斗笠的人,还真是凶残哩……”小二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戴斗笠的人已走出了建州城。他脱下了披风,露出了一身淡红色的衣衫,他,应该说是她,竟然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摘下了斗笠,齐腰的长发霍然落下,随风飘舞。可奇异的是,她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根本无法看清相貌。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虽觉艳丽却无法留下印象。她回首望了望模糊的建州城郭,笑了一声:“天云宗……叶申荣……呵,有意思。”而后,她的身形闪烁几下,就消失在了远方。

湛卢剑的消息迅速传开了,修仙者、武林人士、军队、平民百姓都在谈论着。仙魔大战的影响力太大了,十八柄绝世仙剑,柄柄都有旷世神威。七大宗如今的壮大与绝世仙剑的威慑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可藏剑的地图偏偏被叶申荣得到,天云宗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因此大部分人都认定,湛卢仙剑已是天云宗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也有人心里不舒服,那就是其余六大宗派。赤日宗主朱鸿烈是担忧,他担心赤日宗的地位不保;夜离宗主郭云朝是好奇,他想亲眼看一看湛卢仙剑;冷月宗主颜素霜是淡定,她并非争强好胜之人,冷月宗全宗上下亦是如此;风凌宗主澹台倩是欣

喜,她觉得收服失地有望了;太清宗主李原啸是惊讶,他奇怪怎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与天云宗有关;最不安的就属飘渺宗主左傲廉了,飘渺宗的流景剑在《仙剑谱》上排名只比天云宗的工布剑差两位,如果让叶申荣得到了湛卢剑,那天云宗势必名声大振,发展成青龙大陆第一宗派指日可待,左傲廉绝对不想看到这些。总之,六大宗主的心境都很微妙,在消息传开后,他们纷纷抽身来到了士州城。除他们之外,易柳尘、裴雪峰、余飞鹏三人作为散修者的代表也为了湛卢仙剑的消息来到了士州。

叶申荣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些,他热情地接待了来访之人,并相约在翌日公布藏剑图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修仙界的重头人物齐聚议事府邸。叶申荣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诸位是为了湛卢藏剑图之事而来。的确,藏剑图已被我天云宗得到。”

“呵,叶宗主原本是打算自己秘密寻找湛卢仙剑的吧?可惜你失算了,没想到贵宗有人嘴上缺个把门的,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秘密泄露出来,如今是人尽皆知了,当真可惜啊!”左傲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叶申荣淡然一笑:“左宗主所言差矣,我原本也不打算独自去寻剑。”

郭云朝道:“不是吧,老叶,那可是堂堂湛卢仙剑啊!你得到了藏剑图还不赶紧去找?我不信。”

叶申荣并未辩驳:“你们看了藏剑图之后自然知道是何原因。”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白布,放在桌上,慢慢展开。

这可是藏剑图啊!众人立即围了上来,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那块白布。近看,才能看出这是一块白绢,材质很光华,但是,绢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易柳尘微微皱眉,疑惑地问:“叶宗主,这是……”

“莫急。”叶申荣双掌齐按在白绢上,汇聚灵力于手掌,片刻之后,他头上沁出了汗珠。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须臾,叶申荣忽然长呼一口气,收回了手掌,向后一个踉跄坐在了椅子上。

“啊!藏剑图!”郭云朝惊呼。

众人的视线立即聚集在白绢上,令人惊讶的是,刚刚分明空空如也的白绢,居然出现了一道道发着红光的线条,勾勒出了一系列复杂的图形。等众人刚想仔细看个究竟,那红色的线条却逐渐消失了。

“叶宗主,这是怎么回事?”朱鸿烈急切地问。

“唉,这藏剑图只有注入灵力才能显现出来。前几天我为太清宗的苗前辈疗伤,灵力与功力都大损,实在不足以支撑。还请哪一位照我刚才那样度入灵力即可,消耗灵力越多,显图的时间就越长,最长是一个时辰,寂灭中期的人需要消耗三分之一的灵力。”叶申荣气喘吁吁地解释。

“那就由我来吧,毕竟叶宗主是为了救助我宗高手才受的伤。”李原啸道。他来到桌前,像叶申荣刚才那样,双掌按住白绢,聚灵力于手掌,度入白绢之中。他已是寂灭后期,消耗了四分之一灵力左右,他感觉白绢中灵力已满,遂收回了双手。

果然,那神秘的红光线条又出现了,而且比刚才那次更明亮、更清晰。这下,众人才看清了藏剑图的全貌。

在白绢的最上方,是六个圆点,构成南斗六星图样,下面有一个大字“火”。这个“火”字,笔划苍劲有力,撇捺之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剑意。“火”字的左下方,是一些弯曲的线条构成的地图,地图的中心是一个洞口,旁边有三个小字“火云洞”。在地图的右边,则写着几句话:

“南斗六星宫,

骧龙火云洞。

若非大乘者,

入则命皆送。”

在白绢的最右下角,还有几个字:“碧游 穆东华”。看到这里,众人尽皆激动不已,这五个字表明了此图的确是碧游剑仙穆东华的亲笔。更何况,注灵方显的宝图,叶申荣想要做假也没那个水平。

澹台倩问道:“叶宗主,看这几句诗的意思,湛卢仙剑应该在骧龙郡的火云洞内。那火云洞在何处?”

叶申荣摇头道:“据我所知,骧龙郡并没有叫做‘火云洞’的地方。”

左傲廉冷声道:“那叶宗主的意思是碧游剑仙在耍弄我们?再说白绢上分明有地图,我们对骧龙郡不甚了解,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叶申荣十分不满:“左宗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有地图,可是我已与骧龙郡的每一块地方都仔细对照过了,并没有吻合的地方。如若不信,你大可自行比对!”说着,他抓过身旁的一个大画卷,扔在了桌上,画轴“咕噜噜”展开,正是骧龙郡的地貌图。

易柳尘忽然道:“既然叶宗主如此说,那我们就权且相信。只是我有个疑惑,不知这块奇妙的白绢,叶宗主是从何处得来的?”

对于易柳尘,叶申荣可不敢不敬:“易先生,这块白绢,是敝宗的申屠前辈交于我的。至于他从何得到的白绢,我实在不知。”

易柳尘微微一笑:“原来是申屠旭。这度灵显图的诀窍,也是他告诉你的吗?”

“那倒不是。申屠前辈忙于修炼,因此将白绢交给我。当时他说此绢上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但他并未寻到方法破解。于是我日夜研究,终于发现此诀窍。”叶申荣答道。

易柳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言语。而其他人已经开始逐寸逐寸地对比起白绢与地图来。

第七十二章 纷至沓来

骧龙郡乃青龙七郡之一,地方不小。叶申荣抛在桌上的骧龙地貌图,横、纵两向皆足丈许,要对比白绢上的地图,实在是个麻烦的事情。这么多人,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等红光线条渐渐黯淡时,才比对完全图。正如叶申荣所说,找遍全图也没发现相符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得眼都花了。难道这藏剑图真是碧游剑仙与我们开的一个大玩笑不成?”郭云朝有点儿泄气。

“怎么可能?碧游剑仙是何等人物,怎会做这等无聊之事!”澹台倩道。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多人如此仔细地比对过了也没有找到,不禁让许多人心生怀疑。白绢上的图样已经消失了,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开始思考。

“各位,我有个想法。”不一会儿,李原啸先开了口,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洞者,水侵石而成。骧龙郡南边为星风海,沿岸并无高山,因此只在雾凌山脉南端处或可成洞;此外,北面与西边有琴雪大江,沿途有山处不多,或可成洞;再者,龙爪山与氤氲盆地区域水脉众多,或可成洞。但琴雪江沿途与雾凌山脉南端都有城镇,如果火云洞在这几处怎会无人知晓?因此我推断,火云洞必定在龙爪山与氤氲盆地附近。一来由于此处水脉众多,人烟稀少;二来由于天云宗坐落氤氲盆地,敢来附近相扰者不多;三来由于这片地区水雾笼罩,可视程度不佳。以上几点可能是火云洞不为人知的原因。因此我提议,将地图临摹下来,绘成数分,大家持图分散在这块区域仔细寻找,如何?”

“老李你可真聪明啊,的确是这片地方最有可能。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行动吧!”郭云朝又兴奋起来。

“慢着!”左傲廉忽然道,“倘若找到了火云洞,找到了湛卢仙剑,那应该给谁呢?难道直接给天云宗?我们成打杂的了?”

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众人都默不作声,湛卢仙剑,谁不想要?

“不如这样,我们谁先找到湛卢仙剑,就归他所有,如何?”叶申荣这个提议可太大方了。

“这可是你说的!”左傲廉异常欣喜,“到时可不要反悔!”

“左宗主多虑了,我身为天云宗主,说话自然算数。”叶申荣笑呵呵地说。

既然拥有藏剑图的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当然不再客气,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临摹地图。

“我提议,不论是谁,找到火云洞后就通知各宗的大乘期高手前去,每宗最多去三人,我们散修者也去三人,如何?毕竟要留下一些高手抵挡妖兽。”易柳尘道。其实他这是在为自己获得湛卢仙剑增加些筹码。要不每个大宗都去七、八个高手,他得到仙剑的几率就渺茫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易柳尘的心思,可没人敢公然与他叫板。再者,他说的方法也算是公平,因此众位宗主都赞成了这个提议。

临摹完毕,大家纷纷赶回各自的守备地点,准备调拨人手前往氤氲盆地与龙爪山附近寻找火云洞。叶申荣送走了最后一批人之后,仰望天空,哈哈大笑一声,心中暗道:“湛卢仙剑,必定是我叶申荣的囊中之物!”

“叶宗主好兴致啊。”突然,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吓了叶申荣一跳。他回头一看,房顶上正坐着一位身着淡红衣衫的女子。

“你是何人!”叶申荣喝问。

“咯咯咯……”那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叶申荣眨眼之间,却发现女子不见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连忙回首,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了。叶申荣心中震惊,暗暗赞叹:“这女子好快的身手!”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叶申荣立马躬身行礼。不用说,光凭女子的速度,就能知道她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或许是哪一宗派的高手。

“你不用管我是谁。那张藏剑图,也给我临摹一份吧。”女子淡淡地说道。

叶申荣偷瞄了一眼,发现根本无法看清女子的相貌,他无奈地说:“道友,那幅地图必须在白绢上度入灵力方可显示,可我已经灵力大损……”

女子摆摆手:“无妨,把白绢借我就行了。”说着,她走进了厅中。

叶申荣不敢怠慢,赶紧跟了进去,将怀里的白绢拿了出来。

女子瞥了一眼白绢,也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的丝绸,平铺在白绢旁边。

叶申荣疑惑地望着女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女子一运气,双掌猛然拍下,左掌按在白绢上,右掌按在丝绸上,闭上了眼睛。同时,红色的光芒在女子双掌下闪现,白绢上立即显出道道红光线条,而丝绸上也渐渐浮现出同样的蓝光线条,线条不断游走,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正在疾速地绘着同样的藏剑图。

“天呐……”叶申荣倒吸一口凉气,他自己度灵时,双掌齐放,盏茶的时间才显出图来,这女子竟然单掌度灵,并且立即显图,更可怕的是,叶申荣猜到了,她的右手正在用灵力临摹!“这是何等的境界……竟然能和碧游剑仙一样,用灵力在布上画图!”叶申荣有些担心了,“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破坏了我的计划……”

正当叶申荣揣测之时,女子收回了双手。白绢上的图形逐渐消失了,但丝绸上的依然还在,只是没有了光芒。女子收起了丝绸,笑道:“多谢叶宗主,咯咯……湛卢仙剑,我赵婵玉志在必得!”

“啊!你是‘玉面飞狐’赵禅玉!”叶申荣大惊。

“哦?你知道我?”赵禅玉笑嘻嘻地问。

“前辈乃是风凌宗一代天骄之人物,我如何会不知?”叶申荣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苦笑之意。

赵禅玉又笑了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渡劫境界之后便无宗无派,风凌宗与我再无瓜葛。”

“前辈何不早说?我将白绢献与前辈就是了。”

赵禅玉连连摆手:“那我可不敢收,若被他们知道了免不了一顿纠缠。对了,你派出去散布消息的几人之中,有一位‘身体虚弱’的大汉,被我不小心弄死了,先知会你一声。”

叶申荣表面上满不在乎:“哦,无妨,前辈不必在意。”其实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完了,连大徒弟也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原来那壮汉竟然是叶申荣的大弟子贾旭辰。在长期闭关修炼之后,贾旭辰提升到了洞虚后期,出关正赶上此次妖兽浩劫,在与妖兽鏖斗时受了伤,因此叶申荣才派他出去散播湛卢仙剑的消息。

其实赵禅玉也没想杀贾旭辰,等她意识到他身上有伤时,手已经下重了,贾旭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送了命,叶申荣心痛不已,李原啸为女报仇,四个徒弟丢了性命,现在又死了一个,剩下的弟子中境界最高的只有空冥后期了。“真是,以后连个办事的人都没有……”叶申荣懊恼地想。哪怕在天云宗内,他也只信任自己的徒弟。

“怎么,怪我出手太重了?”看叶申荣皱起眉头,赵禅玉冷声道。

叶申荣连忙转脸赔笑:“岂敢,岂敢。不知前辈还有何吩咐?”

“没事了……”赵禅玉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身影已经不见了。

叶申荣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渡劫期高手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一边思虑着,他收起了桌上的白绢。

“慢着!白绢借我一用。”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在厅中响起,叶申荣又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旁边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材佝偻的干瘪老头儿。这老头儿邋里邋遢,身上灰色的衣服脏兮兮的,拄着一根长拐。他的头发黑、白驳杂,简单地用头绳束起,脸色黝黑,满是褶皱,面孔又瘦又窄,颧骨突出,目光锐利,两缕长眉荡下,显得很是凶戾。

刚才那椅子明明还空着,看来这也是位高人。叶申荣不敢怠慢,将白绢重新铺展开,恭敬地问:“不知前辈是……”

“我叫包世涵。”那老头撑拐站了起来。

“原来是‘荡世仙翁’包前辈,失敬,失敬。”叶申荣深深一拜,心中十分郁闷:“怎么又冒出来个渡劫期的厉害家伙!”

包世涵出身飘渺宗,早在许多年前就进入大乘境界出宗云游去了,是渡劫成功还是失败身陨无人知晓,原来他至今还在青龙大陆。

包世涵直接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与赵禅玉一样,两只干枯的手掌分别按在白绢与破布上临摹藏剑图。临摹完毕,包世涵干笑了一声:“谢过叶宗主。”而后,他用拐杖一杵地面,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渡劫期的高手不是不问世事的吗?为何这么一会儿就冒出来两个了?看来,想要得到湛卢仙剑得大费一番功夫了……”叶申荣气闷地想。

他刚刚坐下,喝了口茶,从门口又走进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而女的却又矮又胖,丑陋不堪。

“原来是‘比翼鸳鸯’两位前辈,叶某有礼了。”这一男一女的特征太明显了,叶申荣略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男子名叫袁齐天,出身赤日宗,据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剑眉浓密,锐目有神,乌黑的头发垂肩,两缕鬓发飘动。最过明显的是他左眼下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叶申荣也是根据此疤痕确定了他的身份“烈阳飞鹰”袁齐天。

知道了男子的身份,那他身边的那位丑女的名号也呼之欲出了“冷颜神鸦”杨芝远。杨芝远从前是冷月宗的人,身材矮胖,眼睛眯微成线,鼻梁塌陷,一脸雀斑。虽然丑陋,可她的修仙天赋确是鲜有人及,袁齐天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与她双修。

当初袁齐天宣布与杨芝远双修之时,多少倾慕他的女子尽皆心碎,按理来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袁齐天偏偏欣赏杨芝远那份令人赞叹的天赋。而后两人几乎同时跨入大乘,出宗隐修。由于他夫妻二人名号一鹰一鸦,都是鸟类,两人又分别姓“袁”和“杨”,与“鸳鸯”二字同音,故人们以“比翼鸳鸯”并称这对形影不离的夫妻。

“叶宗主,可否借白绢一用。”袁齐天微笑道,他唇红齿白的相貌,温和清润的嗓音,的确给人一种愉悦之感。

叶申荣麻木了,送走一位又来一拨,他只是纳闷:“怎么青龙大陆会隐藏着这么多渡劫期的高手?”

杨芝远一扭一扭地走到桌前,抽出一块白布,用和赵

禅玉、包世涵同样的手法临摹了藏剑图。

“多谢了!”杨芝远道。她的嗓音尖锐刺耳,和她的相貌一样让人不舒服。

两人走后,叶申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刻他心中恨死了彭信威,正是彭信威出的这个馊主意。那块珍贵的白绢,确实是天云宗大乘后期高手申屠旭找到的,在申屠旭与一干大乘高手来到士州防守妖兽时,叶申荣利用彭信威秘密研制的“梦魂香”控制住了全部高手,换句话说,他们现在都和没有思想的傀儡没什么不同。控制住申屠旭之后,叶申荣知道了白绢的存在,不眠不休地研究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破解白绢秘密的方法。原本他的确想秘密取得湛卢仙剑,但是根本找不到火云洞在何处,后来他又发动毒炼宗主彭信威帮他一起找,依然无果。

于是,叶申荣把湛卢仙剑的事暂搁一边,计划利用大乘期高手之间的关系,逐步控制其他宗的大乘高手,以达到号令修仙界的目的。可是,在第一步控制苗昊商时就出了差错。有花门人在,叶申荣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彭信威建议叶申荣将湛卢仙剑的消息放出,集众人之力找到湛卢剑,届时再挑拨各路高手争剑互伤,最后控制着天云宗的大乘高手出手抢夺,坐收渔翁之利。有两柄绝世仙剑在手,天云宗地位的提升指日可待。

叶申荣万万没有想到,湛卢仙剑的吸引力居然大到如此程度,把久隐于世的渡劫期高手都一个个拉了出来。这下他的计划全乱套了,仅凭申屠旭那几人,根本不是渡劫期高手的对手,湛卢仙剑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他可要心疼死了。

正在懊恼时,又有人喊道:“叶宗主。”

“又来一个!”叶申荣都快哭了,“不知是哪位前辈?”

“薛月霖。”来者是一位妇人,头带发簪,身穿朴素的米色衣衫。她的相貌算不上美艳,而且鸭蛋形的脸上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给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

“薛月霖……啊!原来是‘西月王母’薛前辈!晚辈失敬!”叶申荣大喜。他为何欣喜?因为薛月霖出身于天云宗。叶申荣脑子转得很快,既然薛月霖从前是天云宗的人,那就有机会对她使用“梦魂香”。由于梦魂香乃是控制思维的邪药,所以不论对方境界有多高,只要中了梦魂香,都会轻而易举地被叶申荣控制。如果成功控制住了渡劫境界的高手,无疑给抢夺湛卢仙剑增添了许多把握。

“叶宗主,在我之前有谁来过?”薛月霖问道。

叶申荣自然明白,薛月霖问的是渡劫境界高手。“有‘玉面飞狐’赵禅玉,‘荡世仙翁’包世涵,‘比翼鸳鸯’袁齐天、杨芝远夫妇。他们临摹了藏剑图后就离开了。”

“那些家伙,为了湛卢仙剑一个个都冒出来了,哼。叶宗主,把白绢给我,我看谁还敢来随意临摹!这是天云宗的东西,想看就得付出代价!”薛月霖冷声道。

“别人再怎么看也只是临摹而已,你倒好,直接釜底抽薪把原本要走了……” 叶申荣尽管心有不满,也只能将白绢双手奉上。

薛月霖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如果我得到了湛卢仙剑,在渡劫之后,必定会留给天云宗。”

“那恭祝前辈马到成功。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前辈等渡劫境界高手,不都是不问世事、一心苦修的吗,怎么会为了湛卢仙剑纷纷露面?”叶申荣问道。刚才他转念一想,只要控制住了薛月霖,那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听他的,何愁之有?

“湛卢仙剑岂是凡物?《仙剑谱》上排名第二,其威能自然不必说。再者,湛卢仙剑中有碧游剑仙留下的剑意,若能领悟参透,有助于迅速提升修为境界。另外,天劫凶险,如有湛卢仙剑在手,相信成功率也会增加不少。如此珍贵之物,渡劫境界的人想要也属正常。”薛月霖道。

“那何必如此麻烦?我这里有工布仙剑,前辈尽管用就是了。”

“不可,工布仙剑乃是天云宗镇宗之剑,我等渡劫境界之人究竟何时渡劫不可预测,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天云宗怎能离得了工布剑如此之久?更何况有祖师令训,工布仙剑必须由每代宗主掌管。虽然我已脱离宗派,但毕竟曾是天云宗人,不能违背祖训。”

“那为何没人去抢夺其他宗派的绝世仙剑呢?”叶申荣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这等卑劣的手段。

薛月霖惊讶地望着叶申荣:“抢夺?于情于理皆不可为。再说别的大宗也有渡劫高手,安能纵容他人夺剑?别忘了赤日宗与夜离宗那一场火拼!即使是散修者一方,也有高人存在,抢夺仙剑是不明智的。但今番不同,现在湛卢仙剑乃是无主之物,谁都有机会获得。”

“敢问前辈如今是何境界?”叶申荣小心地问道。

“渡劫中期。”四个字仿若重锤敲在叶申荣心上。

薛月霖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出身天云宗的渡劫高手也不只我一个,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叶申荣又是一喜,来的高手越多越好,控制得越多,就越有把握得到湛卢仙剑。他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薛月霖使用梦魂香了。

第七十三章 火云之谜

当叶申荣疲于应付各路渡劫期高手之时,李原啸正火速赶往天道山。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脸上欣喜万分。当叶申荣拿出那块白绢之时,他隐隐地感觉到,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块白绢。端详了许久之后,他恍然想起,那块白绢与当年捡到天逍时,在襁褓中的那块白绢一模一样!

这个巧合令李原啸的心狂跳不止。由于当年他曾亲手拿过天逍襁褓中的白绢,所以在叶申荣度灵失败后他主动要求代劳,为的是能够亲手触摸那块白绢。在双手碰到白绢的那一刹那,李原啸就确定了,两块白绢的材质完全相同!

既然叶申荣那块白绢上有湛卢仙剑的藏剑图,那天逍襁褓中那一块上面又有什么呢?李原啸等不及回火叶山禀报卢海龙了,直接向着太清宗飞去。

天逍与天遥正在院中练剑。卢海龙赠予的灵晶的确是无价之宝,竹园几名弟子的修行速度都大大提升。李原啸行色匆匆来到竹园,两人十分惊讶。

“外公,您怎么来了?”兄弟俩十分疑惑,“您不是去火叶山抵御妖兽了吗?”

“天逍,天遥,你们当初在云暮山庄收拾物品之时,可曾看见一块白绢?上面写着天逍的生辰!”李原啸急切地问。

“可是爹娘房中的那块白绢?”天逍有些忐忑,心中思绪万千,“难道外公刚知道我不是爹娘亲生的?”

“对,对!就是那块白绢!这关系到一个大秘密,如今白绢可在你这儿?快快拿给我!”

天逍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去,低下了头,还以为自己猜中了,李原啸以前果真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那“天大的秘密”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他的身世。

天遥望了天逍一眼,看出了天逍心中所想,不满地道:“外公,我们早就知道了,天逍哥不是我的亲哥哥。可那又如何?我们的手足之情此生此世都不会磨灭,您又何必追究?是谁向您进献谗言,此人忒可恶!”

李原啸愣了,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大笑道:“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太看扁外公了吧?天逍可是我亲眼看见云暮从庄外抱回来的,连名字都是我起的,我岂会不知?再说了,你们的娘亲可是我的女儿,难道我连女儿生了几个孩子都不知道?我说的秘密不是这个。”

“啊?”天逍抬起头来,和天遥对视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是啊,天底下哪有父亲不知道女儿生了几个孩子的道理?“外公,那块白绢不在这儿,我们把它埋在了爹娘房外的院子里……”

还没说完,李原啸就抛下一句:“你们继续修炼!”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外公这是怎么了?那块白绢有什么秘密让他这么着急?”兄弟俩面面相觑。

李原啸疾奔出宗,飞速下了天道山,御剑腾空向东飞去。东石山离天道山并不远,可他依然嫌慢,恨不得能立即瞬移过去。

“嘭”地一声,云暮山庄的门被猛然推开,吓了院中的黄老管家一大跳。黄老管家念在主人旧情,经常来云暮山庄清扫,锄草。这么多年没人居住的空宅,依然整洁如故。一看是何云暮的岳丈来了,黄老管家赶忙迎上前来,李原啸略一点头,冲进了当年何云暮夫妇居住的小院中。院中青草如茵,整洁美观,可他顾不了那许多,抽出仙剑开始四处刨坑。

“这剑用起来真不趁手!”李原啸又气又急。承影剑在出发前已经交给了卢海龙,现在他手中的仙剑只是一柄良品仙剑。剑身又长又软,力度不好掌控,他生怕一不小心毁坏了埋在土中的白绢,于是他干脆抛开仙剑,蹲下身来用两手挖。

追过来的黄老管家不解地看着李原啸,不知道他像是发疯一般四处刨坑是为了什么。他踌躇再三,鼓起勇气问道:“李老爷,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李原啸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在找一块白绢,天逍和天遥说他们把白绢埋在了这个院子里,怎么找不到呢?”他每隔一尺就刨开一个土坑,整个院子都被挖得坑坑洼洼,但就是找不到那个急死人的白绢。

“哦,那块白绢啊……”黄老管家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李原啸就倏地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捧住他的双肩摇晃起来:“你见过那块白绢?现在在哪里?”

黄老管家被他晃得头昏眼花:“前些日子大雨不停,院中的花草都被泡烂了,我在烂泥里发现了那块白绢,上面还写着一些字迹。我虽然不识字,可我认得是何老爷的笔迹。我不舍得丢,就带回家放起来了。以前老爷经常在这个院子里教导两位少爷,我不忍心看到这里被雨水浸毁,所以这几天我把上层的泥土挖出去晒干,再铺回来,种上了花草……”

李原啸惊讶地望向地面,的确,除了此小院,别处的土地都泥泞不堪。方才他的心思全系在白绢上,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看看被挖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再看看忠厚纯朴的老管家,李原啸心中涌出一丝感动:“黄老管家,实在抱歉!等日后我一定来帮你重新培土。”

黄老管家笑了,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李老爷不必为此费心,抵抗妖兽之事要紧。我一把老骨头了,不能做别的,打

理下院子还是可以的。以前老爷在这里教导两位少爷时,夫人在旁边坐着观看,我也一直立在一旁。可现在,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少爷们又忙于修炼,再想见他们实在是太难了。这里有我大半辈子的回忆,所以我在这里清扫整理,就如同还在伺候老爷和夫人一般……”说到这儿,黄老管家突然哽咽起来。

李原啸知道他又想到伤心处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我回去,一定让天逍和天遥经常来探望你。现在白绢的事万分紧急,你先带我去取。”

老管家抹了抹眼泪,引着李原啸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一个离云暮山庄并不远的小村。进屋后,老管家从柜子抽屉的最里面,拿出那块洁白的绢布递给李原啸。李原啸迫不及待地将白绢铺展在桌上,双掌覆于其上,度入灵力。老管家的房中光线很暗,他掌下的绿色光芒格外明显。

李原啸大喜,他猜得果然没错,这块白绢上也有秘密!

片刻之后,他撤回双掌,白绢上布满了绿色的线条,形成了地图、字句等,布局与叶申荣那块的一样,只是内容不同。

这块白绢最上面是东斗五星,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木”字。“木”字左下,是一副地图,图当中也写着三个字“木叶洞。”右方也有四句诗歌:

“东斗五星明,

木叶洞中隐。

若非大乘者,

入则皆无命。”

右下角落款“玄玉 西门白”。

李原啸捧着白绢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口中喃喃不断:“玄玉剑仙,西门白,赤霄仙剑……”

玄玉剑仙西门白,乃是《仙剑谱》中排名第三的仙剑赤霄剑的主人。如果叶申荣的那块“南斗六星绢”是湛卢仙剑的藏剑图,那这块“东斗五星绢”无疑就是赤霄剑的藏剑图!

可问题是,木叶洞在哪里呢?东斗在五行中属木,木叶洞必然在青龙大陆东部,按理来说应该就在亢龙郡境内。可李原啸思虑了半天,也没想到有哪个山洞叫“木叶洞”的。看地图也不明白,印象中亢龙郡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与此地图相符。“难道又得派人去找?”李原啸无奈地笑了笑,“这些剑仙高人们,何苦玩这种游戏呢?唉!”

黄老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李原啸像在变戏法似的,双手按住白绢一会,上面就显出了绿色的字画。他看着李原啸苦笑的样子,问道:“李老爷,怎么,这个白绢有什么不妥吗?别的字我不认识,就只认识这个‘木’字。”

“黄老管家,这上面画的是东斗五星与木叶洞的地图,你可知木叶洞在亢龙郡的哪个地方?”

老管家想了好一阵,摇了摇头:“我以前也曾跟随老爷东奔西走,对亢龙郡算是十分熟悉了,可一辈子也没听说过什么‘木叶洞’……东斗五星?那西斗几星?你们修仙者的事情,太难懂。”

李原啸为之一振,老管家的话点醒了他,“南斗六星绢”、“东斗五星绢”都已经发现了,按理来说应该还有“西斗四星绢”、“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才是。也就是说,应该还有另外三柄绝世仙剑的藏剑图。究竟是哪三柄?李原啸越想越激动,他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揭开一个极其珍贵的秘密。

“黄老管家,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任何人都不行,知道了吗?”李原啸连忙叮嘱。现在修仙者都以为白绢只有南斗那一块,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东斗五星绢的存在,不但会遭到觊觎,别人想必也能猜想出还有另外三块白绢。李原啸打算先隐藏起东斗五星绢,在寻找湛卢仙剑的同时,另派人秘密找寻另外三块白绢的下落。当下,保密是最要紧的。

黄老管家咧嘴一笑:“你是何人,来我家里作甚?我不认得你,你赶紧走吧!”

李原啸也笑了笑,拱手道别。

在回火叶山的路上,他兴高采烈。由于担心遭到其他宗派群起而攻,太清宗得到了七星剑也不敢声张。若再寻得四、五柄绝世仙剑,又有何惧哉?

到了火叶山,李原啸立即将卢海龙请入房内,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猜测详细叙述了一遍。卢海龙闻言大为吃惊,现在太清宗有两柄绝世仙剑,其他六大宗各有一柄,易柳尘有一柄,合起来只占十八柄绝世仙剑的半数,还有九柄不知所踪。若是找到了五块星绢,找到了星绢上的山洞,那可能将会一下子出现五柄绝世仙剑!这白绢实在是太珍贵了,卢海龙吩咐李原啸藏好东斗五星绢,等找到湛卢仙剑之后再做详细研究。

看过李原啸临摹的南斗火绢图,卢海龙沉思了好一阵,开口道:“原啸,你的分析极是,洞乃水侵蚀而成。不过,你没有考虑到绢上那个‘火’字的含义。”

“‘火’?”

“南方荧惑火星,天干属丙丁,是为‘丙丁火’……既然仅靠藏剑图无法确定火云洞所在,那就得在其他地方找寻线索。”

“那您的意思是……这个‘火’字告诉了我们找寻火云洞的方法?”

卢海龙点点头:“火,曰炎上。说起骧龙一郡,可谓‘炎上’之地的是何处?”

原啸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氤氲盆地,扶琴湖!”

“没错!据我推测,所谓‘火’者,必定酷热难耐,而‘云’者,水之气也。‘炎上’之水,故为阳气湖。那火云洞,必定就在扶琴湖底无疑!”卢海龙坚定地说道。

李原啸连忙看了看临摹的地图:“难道,这地形画的是扶琴湖底的地貌?难怪对比整个骧龙郡的地图都找不到呢!”忽然,他又生出一个疑问,“奇怪,如果火云洞在扶琴湖底,碧游剑仙又将湛卢仙剑藏在其中,那天云剑仙丁若海怎会不知?”

卢海龙笑了:“你怎么知道丁若海不知呢?依我之见,就凭十八位剑仙同仇敌忾的情谊,丁若海必定知晓此事。只是湛卢仙剑本就不是天云宗之物,碧游剑仙此举无疑是想让后世有缘的修仙者得之,丁若海即便知道,又怎会将此秘密告诉天云宗弟子?”

“可是,南斗六星绢终究还是被天云宗人得到了。还有,碧游剑仙他们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讯息写画在区区一块白绢之上?数百年过后,白绢没有损坏,真是奇迹!倘若这几百年里白绢不幸被火烧了,被水泡了,被撕破了,被虫咬了,那绝世仙剑的秘密岂不是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卢海龙道:“你将白绢给我。”他拿过东斗五星绢后,取下烛灯的外罩,竟把白绢放在火上燃烧。

李原啸急得大喊:“别!我还没有临摹副本呢!”

卢海龙大笑一声,收回了白绢,对着他展开:“你仔细看看!”

李原啸定睛一瞧,白绢还是洁白如初,别说焚毁了,就连一丝黑灰都没有。“这……”他惊讶不已。

卢海龙又将白绢扭成一股,双手用劲撕扯,白绢没有撕裂分毫。然后他抽出承影剑,以白绢包紧剑刃,往桌上轻轻一划,“砰”的一声,桌子被切成了两半!待把白绢拿下,轻轻一抖,竟然还是一如既往,平整光滑。

李原啸明白了,这白绢绝非凡品,火烧、撕扯、切割都不惧,那水浸、虫咬想必也奈何不了它!难怪剑仙们选在此绢之上留下绝世仙剑的线索。如此奇特的白绢,究竟是何材料制成的?

卢海龙道:“这块白绢方才触手时,我就感觉到了它的与众不同,不过这等柔韧而又结实的材料我平生未见。总之,剑仙们心思缜密,不会犯下此等低级错误的。”

李原啸收好白绢:“既然推测出火云洞在扶琴湖底,我们又该如何行动呢?那湖水极深,越往下越热,一般弟子肯定忍受不了。”

“你看这四句诗,‘若非大乘者,入则命皆送。’说明不到大乘期的人进入火云洞必死。换句话说,只要是大乘期以上,就能进洞。”卢海龙分析道。

“那师父大可独自潜入湖底,悄悄取回湛卢仙剑就是。”李原啸道。

“你想得过于简单了。湛卢仙剑何等珍贵?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让人得到?要是潜入湖底、找到洞穴,就能取得仙剑,那碧游剑仙大费周章留下复杂的藏剑图又是何苦?我料想,火云洞中必有重重考验,因为,白绢上的‘南斗六星’还未用到!”卢海龙虽然相貌粗犷,但是心思却十分缜密。

“我和众位长老都是寂灭境界,不到大乘,看来寻剑之事需要几位前辈费心了。”李原啸道。

“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行事,七大宗派与散修一方各出三人前去湖底探查。扶琴湖毕竟在天云宗的地盘上,我等私自前去寻剑说不过去。真是我猜测的那样,到时凭本事夺剑又如何?”卢海龙意气风发,各宗的大乘期高手,他基本都认得,许多年不曾切磋,他手痒得很。可惜他并不知道,在李原啸离开士州之后,已经有渡劫期的高手露面了。

“那我立即用灵息玉通知其他宗派。”李原啸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将关于火云洞的推测简单地告知了其余六大宗主与易柳尘,众人相约,一个月后齐聚天云宗,商议寻找湛卢仙剑之事。

太清宗这一边,苗昊商大伤初愈,姜桓谷是他的搭档,于是卢海龙决定留下二人防守火叶山,自己与史冲寅、柳茵茵一同前去天云宗。虽然史、柳二人都是大乘中期,在境界上比不上苗昊商与姜桓谷,可他二人乃是双修夫妻,配合默契,即便与两位大乘后期高手相斗也不见得会落于下风。承影剑也被卢海龙留在了火叶山,以抵御妖兽之用。

……

空中,三人御剑疾速飞行着,为首一人正是卢海龙。在他左后方,是一位面相刚毅的男子。短短的平头,棱角分明的脸庞,浓密的剑眉之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薄而紧抿的嘴唇透射出他的睿智,微微上扬的嘴角显露出他的豪迈。此人就是史冲寅,大乘中期高手。

在史冲寅右边的剑上,负手立着一位娇小的女子。长发并未过多修饰,只是简单地扎成一个马尾。娇小的脸庞上嵌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红若樱桃的嘴,如今正在甜甜的笑着,两腮还有一对酒窝。单看这可爱的相貌,谁能想到她竟是一位大乘中期高手?她的名字与她的长相一样可爱柳茵茵。

这就是太清宗此次前往天云宗的三人,他们肩上担负着夺得湛卢仙剑的重任。

第七十四章 扶琴湖底

天云宗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七大宗派加上散修者一方各派三人,一共是二十四位大乘期以上的高手。

“火云洞在扶琴湖底”乃是卢海龙的推测,众人之中又属他修为最高,因此大家一致同意让他来安排寻找火云洞的计划。

卢海龙站在长桌之首,桌上铺开的是一副扶琴湖的地图。他朗声道:“诸位,扶琴湖深处水温极高,有如沸水一般,因此我建议就由我等二十四人潜入湖底寻找火云洞。扶琴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方圆足有数百里之多,我们须三三分组,为了公平起见,同组的三人必须来自不同宗派,每一小组各带临摹图一份,届时务必在湖底仔细比对地貌,先找到者以灵息玉通知其余各组,待所有人聚齐之后再一同进入火云洞,如何?”

众人皆无异议,如此分组的确最公平。

接着,卢海龙在图上划了几条线,将扶琴湖大致分为八块,分配给了每一个小组。商议完毕后,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来到湖边跃入水中,开始了搜索。

与卢海龙一组的是来自夜离宗的上官飘以及来自飘渺宗的舒广闻。三人下水之后直奔湖当中游去。起先,扶琴湖碧绿的湖水如同温泉一般舒适。随着下潜得越来越深,湖水渐渐变得滚热。由于要寻找火云洞的入口,所以必须在水中睁眼视物,如此双眼势必会被湖水烫得又酸又疼。三人浑身都灵光缭绕,为身体抵御着极高的水温。可这只能保护皮肤不被烫伤,却不能完全消除湖水传递来的热量。上官飘是个白面公子,如今满脸通红如同酒醉一般。舒广闻乃是虬须过胸、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没想到下水之后,长长的胡须一直顺着热水向上飘动,遮挡自己的视线,他索性一剑斩断了长须。

没人知道扶琴湖究竟有多深。卢海龙一边潜泳,一边默默估算着深度。在水下一里之处,湖水几乎达到了沸水的温度,接着仙剑之光,可以看到水色已变成了灰白色,严重阻碍视野,每个人可视范围也就周身几丈。约摸下潜了三里左右,卢海龙的手触到了泥沙。到湖底了!三人开始借着仙剑之光仔细地探查周围的每一处泥沙,还用脚跺一跺,生怕遗漏过任何一个小坑洞。

湖底的人在忙碌着,房中的叶申荣也没有闲着。他正端坐在床上,将心神一分为三,控制着湖底天云宗以申屠旭为首的那三位高手。由于申屠旭他们的脑中有叶申荣留下的灵魂印记,所以不论距离有多远,只要动个念头,就能轻易地指挥三人做任何事情。如此远距离操控,也可避免忍受湖底沸水煮熬之苦。

忽然,叶申荣睁开了眼睛,面露喜色,申屠旭的灵息玉已经收到了易柳尘传来的讯息:“发现火云洞”。他立即控制着三人赶往易柳尘的方向。

水面上空,忽然出现一道粉红色的身影,正是“玉面飞狐”赵禅玉。

“呵呵,赵姑娘,别来无恙啊。”几乎在同时,离赵禅玉几丈远的距离,闪出了一位干瘪老头儿。奇怪的是,此人御的不是剑,而是“拐”。

“原来是包大哥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赵禅玉笑道。

“呵,我为何来此你心知肚明。正好,许多年未用过我这‘伙计’了,该是出来见见老朋友的时候了!”说着,包世涵右脚一顿,脚下的拐竟轰然裂成两半,露出了一柄绿光仙剑。原来,他一直把仙剑包在拐杖里面。

忽然,两道身影飞速掠过二人旁边,直冲湖面而去。

“是‘比翼鸳鸯’!”包世涵高声叫道,立即追了上去。

赵禅玉冷笑一声,身形化作一道幻影,虽然动身比包世涵要晚,却与他近乎同时碰触水面。

几人的入水方式也颇有意思,袁齐天与杨芝远夫妇在碰到水面的一刹那,各自收回脚下仙剑,一齐抬手,红、白两道剑光闪过,湖水竟被劈开两道深沟,两人趁势钻了进去。包世涵在接近水面时拍出一掌,“哗啦”一声响,水面被击出一个大坑,飞起的浪花足有数丈之高。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赵禅玉的入水方式,她婀娜的身姿仿佛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略一扭身,就融入波浪之中消失了。

在四人入水之后,又有数道人影接二连三地钻入了湖水之中。表面的湖水渐趋平静,而深深的湖底则马上就要迎来一场高手云集的动荡。

三里深的距离,袁齐天等四人转息即至。易柳尘等人,正惊讶万分地看着突然冒出的几位不速之客。在易柳尘身后,是一块约三丈高的巨石。看过临摹图的人都知道,这正是火云洞入口的标志!可是入口在哪里?巨石周围空空如也。

在巨石底下!包世涵瞬间反应过来,一剑斩向了巨石。水下阻力很大,可他却满不在乎,看似随意的一斩,至少达到了七成的功力,胳膊与剑划过之处,竟然发出了刺耳的“哧哧”声,此乃破开水流的声音!足见这一剑蕴含着惊人的威力。

“砰”的一声闷响,仙剑竟然被弹飞了!包世涵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巨石碎裂成渣的壮观景象,还没

等他回过神来,反震之力就像是有人重重一掌击在了他的胸膛上。包世涵闷哼一声,倒飞开去,退了十几丈才逐渐停下。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溢出。他肚中一阵翻滚,除了身躯受震气血翻涌,刚才闷哼时也不小心吞入了一口沸水,虽然不会烫伤,可那滋味也不好受。

这是怎么回事?同样想出手的赵禅玉等人都停止了动作。

“哈哈哈,包老头,谁让你猴急猴急的,吃亏了吧!”忽然,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几人心中响起,一位一身黑衣的男子缓缓落在湖底。他的脸很宽,长着一双小眼睛,看上去贼溜溜的,但身形却十分健硕。刚才那句话是用通灵术说的,这男子乃是一名渡劫期高手无疑。

“哼,贝元开,你休要笑话我。火云洞就在巨石下面,我不相信你不着急!”包世涵同样用通灵术在几位渡劫高手之间传音。

“嘿嘿嘿……”叫做“贝元开”的黑衣人奸笑了几声,神情十分狡诈。

“‘千手盗圣’贝元开,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又有一人落在湖底,正是“西月王母”薛月霖。

“那是自然,寻宝大事什么时候少得了我?不过你也太小家子气了,磨破嘴皮也始终不肯将藏剑图与我一观,我只能偷偷跟来啦。来了才知道,啧啧,原来你这么不公平,为何赵婵玉与包世涵他们都有地图副本?”贝元开十分不满。

“他们几人是在我到之前临摹的藏剑图。我问你,贝元闭呢?”薛月霖问道。

“他死了,伤了,病了,痴了,我怎么知道?”贝元开轻蔑极了。

忽然,远处又出现了一道身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者穿着一身白衣,长相与贝元开有九分相似,只是少了一丝猥琐,多了一些正气。此人是贝元开的同胞弟弟“无影盗神”贝元闭。

贝元开与贝元闭,乃是多年前一对出了名的散修兄弟。两人在修仙方面颇有天赋,但起先却拜了一个盗贼为师。那个盗贼并不是修仙者,连普通的武者都不是,就只是一个毛贼而已。但兄弟俩却死心塌地地追随他,学习他的偷盗技巧。这与他们年幼时的凄惨遭遇有关。

兄弟二人是孤儿,原本姓贾,母亲因难产而死,父亲在两人一岁时病逝,他们俩是靠着善良村民的百家饭长大的。两人十岁那年,村中爆发了瘟疫,短短几个月之间,一村之人死了近七成,侥幸活下的都逃到远方去了。兄弟二人十分幸运,没有染上瘟疫,一路乞讨过活。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乞讨来的那点儿食物如何能填饱肚子?终于有一天,两人饿昏在路边。此时,正好一个毛贼途径这里,看着两个垂死的孩童,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买了些饭菜将两人救醒。后来,兄弟俩就跟着毛贼四处流浪,走南闯北。两人干脆认毛贼做义父,学习偷盗。毛贼爱财,财者,贝也,遂改两人贾姓为贝姓。

两年后,毛贼忽然染病身故,兄弟两人大哭了一场,葬了义父。正巧一位散修者路过,感其二人孝心,遂收下做了徒弟,开始修仙生涯。收了这兄弟两人,那名散修者可谓一喜一悲。喜的是兄弟二人天赋颇高,资质聪颖,修仙速度快得惊人。悲的是两人都养成了偷盗的习惯,屡教不改。正因为此,散修者心中长久气闷,反而影响了自己修仙,结果没能在大限之前渡劫,最后郁郁而终。

自此,兄弟二人为了修炼,经常偷取别宗剑籍、丹药为己所用。两人只有一点不同,偷学别宗剑籍之后,贝元闭会再偷偷送还回去,而贝元开则会烧毁。由此,两人逐渐产生分歧,贝元开偷东西全都是为了自己享用,而贝元闭却会周济贫穷百姓。随着时间推移,两人越发不合,最后终于闹翻,手足之情从此断绝。

二人升入大乘境界的时间相差无几。因为他们卓绝的偷盗技术,人送绰号“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

贝元闭道:“薛姐,既然大家都有临摹图,你又何必非要为难我呢?”看来他也曾为藏剑图和薛月霖费尽口舌。

薛月霖冷笑一声:“有没有藏剑图又有何区别?你们没有不也一样跟着来了?”

贝元闭也笑了:“薛姐莫要怪我……”说着,他竟然从怀中抽出了一条白绢。

薛月霖大惊,连忙检查自己的那块南斗六星绢,分明还在。疑问由此而生,“贝元闭,你那块白绢是?”

“呵呵,说了莫要怪我,这块白绢正是藏剑图。我已临摹完毕,现在物归原主。”贝元闭把白绢递给了薛月霖。

薛月霖连忙接过白绢,和自己的那块一比对,就觉出差别来了。虽然两块白绢极像,但触感稍微有所不同。贝元闭盗走东西用完会归还,那说明自己这块是假的,真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换走了。

“你什么时候调的包?”薛月霖喝问。

“就在昨天问你借藏剑图之时,嘿嘿。”贝元闭得意洋洋。

“不可能!昨天我一直图不离身,你如何能换成假的?”薛月霖惊讶万分。

“不可说,不可说。薛姐,我只想临摹个副本而已。你不肯借,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贝元开对此十分不屑:“偷了就偷了,还找什么理由!”

贝元闭瞟了哥哥一眼,正色道:“话不多说,‘盗亦有道’。”

天云宗叶申荣的房间内,叶申荣抹掉了额头上的冷汗。贝元开和贝元闭曾经先后来拜访过薛月霖,都是为了藏剑图的事。在这之后,他找准机会对薛月霖下了梦魂香,成功地控制住了她,却没想到贝元闭已经下手换走了白绢。由于薛月霖已是渡劫境界,叶申荣自然可以控制她施展通灵术。

面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神秘高手,易柳尘等人都傻了眼。渡劫期的高手用通灵术交流,大乘期的人都听不到,他们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这下没戏了,没有我们的事了,大家都上去吧。”卢海龙的声音突然在大乘期修仙者心中响起。众人惊讶万分,原来通灵术仍未失传!

看见大家望向自己的疑惑眼神,卢海龙摇头苦笑:“这些都是渡劫境界的高人。没想到湛卢仙剑的吸引力如此之大,把渡劫境界高手都给引了出来,有他们在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获得湛卢仙剑。”

卢海龙率先向上游去,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上浮。尽管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谁知道那些渡劫境界的人都是什么脾气,留在湖底万一惹怒了哪个,必定没好果子吃。

湖底,包世涵道:“闲话少说,先想想怎么挪开这巨石吧!”

“这块石头有古怪。”贝元开走上前,轻轻碰了碰巨石。

“废话!”贝元闭道,“谁不知道有古怪?碧游剑仙也真是,都找到地方了还不让人痛痛快快的进洞。”

“合我几人之力,能否将它推开?”赵禅玉提议。

“那就试试。”薛月霖道。

贝元开忽然笑了一声:“别急。”

“你又怎么了?”包世涵不满地说。在场所有人之中,他求剑之心最切。

“几位,是不是该出来了?到出力的时候了!”贝元闭也笑道。

“哈哈哈……不愧为‘盗圣’和‘盗神’,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佩服!”一阵大笑声在众人心底响起,不远处又冒出来几个人。

“‘天外飞鹏’白天恒,‘惊雷一闪’孟凡涛,‘化骨绵柔’皇甫玉,‘碧波仙子’赫连馨。好啊好啊,越来越热闹了!”贝元开大笑。

“我们来得有些晚,好在赶上了,哈哈!”“天外飞鹏”白天恒,是以一套《飞鹏剑法》久负盛名的修仙高手。他出身夜离宗,早年间在与赤日宗的“烈焰狂煞”杜成珀的鏖斗中损失了右臂。只剩单臂的白天恒并未消沉,用左臂继续练习飞鹏剑法。其毅力非一般人能及。看其相貌,棱角分明,浓眉大眼,胡茬绕口一圈,尽显刚毅之色。一头散发在水中飘荡,肤色黝黑,身形健硕,唯有右臂处空荡荡的,略有不协。

孟凡涛则是一位身材瘦小的男子,左脸侧有一条长疤,一双鹰目犀利无比,他的声音沙哑而冷酷:“各位,好久不见了。”他赖以成名的是如闪电般的身法。

“原来各位都仍然没有渡劫呢,见到你们真是高兴。”一道柔美的声音响起。出身太清宗的皇甫玉一身紫色衣衫,一副出尘脱俗的秀美面容,弯弯的柳叶眉下,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星眸。说起“化骨绵柔”这个称号,与皇甫玉所练剑法有关。她长相甜美,性格温柔。施展剑法时如清泉一般,动作优雅惬意,与赵禅玉的妖媚大有不同。

皇甫玉身边一袭蓝衣的清冷女子,乃是同样出身太清宗的赫连馨。她与皇甫玉是师姐妹,总是形影不离。她的姿容并不比皇甫玉差,只是太冷了,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她有一大爱好,就是弹琴,只有在弹琴时,她才会笑,她的面容才会变得柔情似水。正巧,皇甫玉偏爱鼓瑟,两人闲暇之时琴瑟和鸣,有如天籁之音。

“既然如此,大家一同发力。”包世涵道。

赵禅玉,包世涵,袁齐天,杨芝远,薛月霖,贝元开,贝元闭,白天恒,孟凡涛,皇甫玉,赫连馨,一共是十一位渡劫期高手,聚拢在巨石前,一起运劲往一个方向猛推,可数息之后,巨石仍然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我们这么多人,连区区一块大石头都推不动?”孟凡涛大惊。

“碧游剑仙想必不会这么无聊,让我们玩推石头的游戏。我想,此处必有机关。”袁齐天道。

“你们慢慢想吧,我的脑子是不行了。”贝元开走远几步,席地而坐,竟然开始静修。

包世涵围着巨石转圈,用指关节一寸一寸地敲击巨石,寻找着可能的机关。赵禅玉与皇甫玉、赫连馨走到一边,闲聊了起来。薛月霖乃是叶申荣控制的,不敢与他人攀谈,也席地而坐,装模作样地冥想。剩下的几人聚在一起,对照着藏剑图,在湖底泥上写写画画。

神秘的火云洞,到底该如何进去呢?

第七十五章 龙族三英

平静的扶琴湖面,一个个大乘期的高手陆续浮了上来。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渡劫期高手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夺得湛卢仙剑的希望破灭,心情自然很糟糕。

“是你!”卢海龙忽然对着空中一声惊呼,众人疑惑地仰天而视,当空高处赫然立着三人,俯瞰着湖面。

当中的一人双臂叉在胸前,一头红色的乱发,额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头巾。他的眉毛也是红色的,又浓又粗,仿佛两团燃烧的烈火,眉下一双红瞳眼睛,投射出威严的目光。他身穿金色长袍,右肩有一只红色的龙首饰物,龙身旋绕身躯蜿蜒而下,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左边一人负手而立,头发洁白如雪,用发带高高束起,脸上带着一个金属面罩,只露出了一双丹凤眼。他的衣着与当中一人样式相同,只是他右肩的龙首饰物以及身上的龙纹是白色的。

右边的那人,一样的金衣装束,蓝色的头发与龙纹装饰。此人正是曾经在火叶山附近出现的神秘青年负。

三人金灿灿的衣袍在阳光的照射下互相辉映,格外耀眼。令人惊奇的是,这三人并没有御剑,就这么凭空站着。

“付戏!”卢海龙道出了他的身份,众人立即提高了警惕,太清宗已经将这位神秘年轻人的事通过灵息玉传给了其余六宗与散修一方。他能轻易打伤苗昊商,实力毋庸置疑。在寻找湛卢仙剑的节骨眼上,他与另外两个衣着相似之人一起来到扶琴湖,着实令人担心。

负微微一笑:“原来你还记得我。”

卢海龙喝问:“你究竟是何宗派?”

“宗派?勉强算是龙隐宗吧。”负的回答很奇怪。

易柳尘甚感疑惑:“龙隐宗?我曾云游青龙大陆各郡,但从未听说过此宗派。”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裴雪峰和余飞鹏,“还是说我孤陋寡闻了?裴道友,余道友?”

裴雪峰和余飞鹏都摇了摇头,龙隐宗,闻所未闻。

“天下之事,尔等并非皆知。别说我的宗派,就连我的名字估计你们也不明详细。‘负’乃‘刀贝’之‘负’,‘’乃‘尸贝’之‘’,你们可有猜对?”

众人心中都在琢磨着,“负”和“”,两个字在人名中都不常见,的确是个奇怪的名字。

“这两位是我的兄长,睚眦、蒲牢。”负继续说道。

“你兄弟三人今日到此有何目的?”卢海龙问。一个负已经很难应付了,另外两人既然是他的兄长,估计也非等闲之辈。

当中的红发青年睚眦放下了双臂,在体侧握成拳头:“自然是为了湛卢仙剑。”

“果然……”卢海龙心中暗道,口中朗声说:“湛卢仙剑乃是碧游剑仙留下的绝世神兵,岂可由你们这等与妖兽为伍的恶人所得?”

白发青年蒲牢干笑了一声:“绝世仙剑已是无主之物,自然是有实力者得之。再者,我等与妖兽为伍即为恶人?我看湖底那些前来夺剑的人也并非什么善类。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人不为己则天诛地灭。”

易柳尘“噌”地一声抽出了定光仙剑:“既然你已承认与妖兽同路,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准备受死!”说罢,他跃出水面直冲蒲牢而去。

蒲牢略一摇头,双手猛拍腹部,头部一晃将金属面罩甩掉,同时大吸一口气,胸腔顿时鼓胀起来,对着易柳尘发出一声怒吼。此声吼叫极为洪亮,后劲十足,响彻天边,如龙吟虎啸一般连绵不绝,连湖面的众人都被震得耳膜发麻,头晕目眩,更不用说距离更近的易柳尘了。他双耳出血,眼冒金星,直接跌向扶琴湖,裴雪峰与余飞鹏赶忙过去接住,发现他已经昏迷过去。定光剑在半空就脱了手,蒲牢急冲下落,把宝剑接在手中。

湖中的大乘高手们尽皆瞠目结舌,凭易柳尘大乘后期的修为,竟然被区区一吼给震昏了!定光剑,如此轻松地被蒲牢得到。

“是他无礼在先。”不带面具的蒲牢,果然与睚眦、负有几分相像,“这就是定光仙剑吗?啧啧。也罢,看在湖底那群人的面子上,我暂且不夺此剑。”他将定光剑抛给了裴雪峰,“若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休要猖狂!别忘了,我们这边足有二十三位大乘境界高手,还有一名渡劫境界高手,而你们只有三人!”方万流怒道。随着“噌噌”的拔剑声,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睚眦对这些人的愤怒十分不屑:“区区大乘境界,也敢在我们面前妄称高手?我们的目标是湛卢仙剑,趁我没生气,赶紧闪开!”

方万流怒目圆睁:“竟敢如此瞧不起人,看我……”他刚要跃出水面,却被卢海龙一把拉住。卢海龙的声音在方万流心中响起:“莫要意气用事,你绝非他的对手。水下有诸多渡劫高手,不信抵挡不住。先暂且退去。”不容方万流分说,卢海龙拖着他踏水上了岸。其余人眼见易柳尘吃了大亏,险些连定光仙剑都丢了,实力最强的卢海龙也不敢冒然相抗,于是都不说话,退向了岸边。

睚眦首先钻入水中,蒲牢与负相视一笑,紧随其后而去。

“这龙隐宗,不一般啊……”刚刚苏醒的易柳尘有气无力地说道。

申屠旭忽然提议:“诸位,大家难得一聚,不如就留在我宗,看看湛卢仙剑最终为谁而得,如何?”

“申屠老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了?”方万流问。

申屠旭瞥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方万流不满地说:“对了,我还没找你呢,你怎么能让毒炼宗把毒物都丢入琴雪江呢?这样即便阻断了妖兽的进攻又有何意义?沿江水土都染上了毒,此举太恶劣了!”

申屠旭冷冷地回答:“不这样的话,我宗有多少弟子要死于妖兽爪下?倘若被妖兽攻破防线,后方百姓性命堪虞。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能如此。”

方万流气急而啐:“我呸!你这是取其轻?毒染一方水土,要如何才能清理干净?投毒的琴雪江乃是上段,下游、入海皆受其害,琴雪江变成一江死水,以后沿江居民该如何过活?此等损人不利己的事,也亏你想得出来!”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如今未知的敌人当前,更重要的是湛卢仙剑的事。”卢海龙皱眉道,“你们先回天云宗等待,我去湖底探探究竟。”说完,他再次潜入了水中。

方万流狠狠地瞪了申屠旭一眼,不再说话。

房中的叶申荣有自己的算盘,他控制着申屠旭说出那番话,将众人引入天云宗,企图用梦魂香一举控制住所有的大乘高手。花千雪不在场,卢海龙又潜入了湖中,这是最好的机会。

两名小弟子端出了香茶,在每人旁边的桌上都放了一杯。申屠旭热情道:“各位,此乃天云宗珍藏已久的好茶,还请品尝。”

众人都端起了茶碗,品了起来,还连声赞叹:“茶香浓郁……”“沁人心脾……”等等。

叶申荣心中乐开了花,除却天云宗的三人与卢海龙,殿里足足有二十位大乘境界高手,要是控制住了这批人,那就离天云宗跃居修仙第一大宗、甚至一统修仙界的梦更近了一步。

可惜,叶申荣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昏迷不醒,难道彭信威刚送来的药不灵了?他不禁在心中大骂彭信威。可是他现在已无暇顾及这边了,因为从薛月霖处得到的讯息,睚眦兄弟三人已经到达了湖底。

且说湖底的渡劫期高手们,正在为如何挪开巨石发愁,忽然三位浑身金光灿灿的年轻人下落,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龙隐宫睚眦、蒲牢、负,见过各位。”一道声音忽然在众人心地响起,通灵术!又是渡劫期高手?可看这三人的相貌却并不熟悉。

“啊,是你!”贝元开指着睚眦惊道。

“怎么,你们认识?”白天恒问。

“不,不算认识。只是在前几天,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贝元开道。

“原来贝兄你也在这儿,‘千手盗圣’,名不虚传。”睚眦淡淡一笑。

“好说,好说。嘿嘿……”贝元开不好意思地笑道。

孟凡涛问:“怎么回事?”

贝元开挠挠脑袋:“前几日在建州的一个酒楼中,我遇到了这位龙兄。他身上挂着一块九龙腾云佩,甚是精美,我一时手痒,就……嘿嘿嘿……”

赵禅玉“扑哧”一乐:“贼心不改。”

贝元开并不气恼,继续说道:“可就凭我‘千手盗圣’的技艺,硬是被龙兄发现了,我钦佩不已。”

睚眦道:“并非我小气,一般饰物,赠予贝兄又如何?只是那块九龙腾云佩,乃是家母遗物,实在不便相送,还请见谅。”

贝元开摆摆手:“龙兄客气了。不管什么东西,不是偷来的我就不舒服。你放心,我也并非不识抬举之人,既然九龙腾云佩对龙兄意义深重,我自然不再觊觎。龙兄刚才自称‘睚眦’,可是龙兄之名?”

睚眦笑道:“的确。睚眦乃名,我本姓敖,龙字乃是族名。前番未曾着实相告,抱歉。”

众人都吃了一惊,龙族?龙乃上古奇兽,何来一族之说?

贝元开眨了眨眼睛,恍然惊问:“难道睚眦兄并非人类?”

睚眦点点头:“说了我是龙族,当然不是人类。”

睚眦话音刚落,众人全都抽出了仙剑,非人,即是妖,即便是龙族,那也是妖族的一种。更何况,睚眦兄弟三人分明是人身,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此次妖兽暴乱,可与你龙族有关?”白天恒沉声问道。

“不错。八部妖兽,尽归我龙族统领。”睚眦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那你三人来此作甚?”包世涵喝问。

“正是为了湛卢仙剑而来。”睚眦平静地回答,“青龙大陆有绝世仙剑一十八柄。湛卢仙剑高居《仙剑谱》第二位,我们岂能错过良机?”

“妖兽安敢化成人形前来夺剑?斩妖除魔乃我辈大义,湛卢仙剑岂可落于妖兽之手?”皇甫玉摆开了架势,准备展开进攻。

睚眦并不惊慌:“各位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完。这位姑娘用词有误,我等并非化为人形,而是修炼成人形。这次妖兽大举进攻,也并非无缘无故。今日我龙族只来三人,绝非为了与诸位做对。湛卢仙剑乃是旷世神兵,我龙族自然也向往已久。找寻湛卢仙剑之事,我等只求公平,大家各凭本事夺剑。八部妖兽早已停止进攻,我想这份诚意已经很明显了。各位意下如何?”

赵禅玉冷笑一声:“八部妖兽进攻与否,又与我等何干?修仙者进入渡劫境界就脱离了宗派,不可随便插手世事。再者,我们修仙者找到的藏剑之图,你龙族又有什么资格来分一杯羹?你们自视甚高了点儿。”

蒲牢答道:“姑娘此言差矣。渡劫境界高手之所以不插手世事,一是因为实力太强,若搅入恩怨之争恐会祸及其他修仙者;二是因为

境界太高,面对不定数的渡劫,必须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可现在当世的渡劫高手几乎都在这里,如果我们继续命令八部妖兽齐攻,将修仙者已有的八柄绝世仙剑悉数夺走,那又如何?另外,我等并非自视甚高,我龙族绝不占人便宜,事后必定会给修仙者等同的回报。”

袁齐天大笑:“好一个大言不惭之人!就凭那些妖兽,还妄想将八柄绝世仙剑悉数夺走?我实话告诉你,渡劫境界的修仙高手,绝对不只我们这些。再说,我不相信你龙族有什么回报能够比得上湛卢仙剑。”

负道:“渡劫境界的高手不只你们这些,那龙族又何尝只有我们三个?我龙族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似你们人类,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者数不胜数。”

睚眦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块白绢:“你们可认得这块白绢?如若认得,自然不必多说。”

众人具惊,这不正是天云宗的那块白绢吗?怎么会在龙族的手上?顿时,众人目光齐聚在薛月霖身上。

薛月霖大惊失色,难道白绢不知不觉又被偷走了?她连忙往怀中一摸,将白绢拿了出来。

怎么有两块?众人看看薛月霖手中这块,再看看睚眦手中那块,光凭外表,实在分不出来有何区别。

“一块仿制的白绢,企图蒙骗我们?”包世涵不屑一顾。毕竟贝元闭曾经用过这一招。

睚眦道:“是真是假,试过便知。贝兄,拜托你了!”他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白绢递向贝元开。

贝元开疑惑地接过白绢,放于地上,用手按住,度灵其中。数息之后,抬起手来,白绢上金光闪耀,众人连忙围拢过来。

白绢上方出现金色圆点,呈西斗四星状排列,下书一个大大的“金”字。“金”字左下是一副地形图,图中标着三个字“金戈洞”。图的右方,写着四句诗:

“西斗四星芒,

金戈洞中藏。

若非大乘者,

入则必身亡。”

右下角落款:“凤凰 祝萱蓉”。

一样的白绢,一样的图文布局。如果说,南斗六星绢揭示了湛卢仙剑所在,那这块西斗四星绢又意味着什么呢?

“凤凰 祝萱蓉”这五个字已然充分说明了一切,凤凰剑仙祝萱蓉,正是《仙剑谱》中排名第四的泰阿仙剑之主。睚眦的这块西斗四星绢,应该就是泰阿仙剑的藏剑图!

“怎么样,各位,这个回报如何?”睚眦拿回了西斗四星绢,“如果你们同意我龙族参与此次寻找湛卢仙剑的行动,我龙族也同意修仙者一起前去寻找泰阿仙剑。并且我承诺,在寻剑期间,妖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众人尽皆沉默不语,西斗四星绢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原本大家都以为只有一块南斗六星绢,现在又出来一块,那是否还有其他三块绢?还是说,只有碧游剑仙与凤凰剑仙夫妇留下的这两块?泰阿仙剑,虽然排名比湛卢仙剑低两位,但威能相差无几。其实,十八柄绝世仙剑皆是神兵,即便是最后一位与第一位相比,也不会相差太多。

“既然你们得到了这块宝绢,为何不去寻找金戈洞?反而要让机会与我们?”杨芝远忽而问道。

“说来惭愧。我们虽然知道此宝绢暗含天机,可一直未曾摸出门道。若非此次南斗六星绢现世,我们依旧不知该如何破解藏剑图的奥秘,直到方才见贝兄度灵显图,我才明白。刚才承诺,我龙族会给予相同的回报,我想这个应该足够了。”睚眦道。

修仙者们又没有答话,他们正在用通灵术秘密讨论着。

“杀了他们,夺了西斗四星绢如何?”赵禅玉提议。别看她是一位婀娜美女,可心肠绝对不软。

“不可,那个睚眦的修为高深莫测,我曾经与他对过一两招,我自估应该不是他的对手。”贝元开道。

“我们这么多人,有何惧哉?泰阿仙剑的珍贵程度,丝毫不比湛卢仙剑差!你们别忘了,寻找湛卢仙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这一辈子的苦修,又是为了什么!”包世涵兴奋得两眼直放光。

白天恒道:“此事不可鲁莽。那三人究竟有多厉害,有什么手段,我们一概不知。你们可曾见过他们的兵刃?再者,如果未能杀死他们,让他们逃了,那他们背后的神秘龙族会不会对我们展开报复?”

“那怎么办?难道就照他们说的,让他们同去争夺湛卢仙剑?”包世涵道。

孟凡涛笃悠悠说:“杀人夺图风险太大,倘若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可就冤死了。依我之见,我们先答应下来,想办法进入火云洞再说。在火云洞中,趁其不备再动手。一则占个偷袭的便宜;二则洞中地方狭小,他们不容易逃出去。日后,即便龙族追问起,就说火云洞中机关重重,他三人一不小心送了性命,相信龙族也找不到理由为难我们……”

“你狠!”包世涵只说了两个字。

“那就这么办了!绝世仙剑,怎可落于妖兽之手?到时听我号令,大家一齐动手。贝元开,你与那睚眦的交情……”白天恒话只说了一半。

贝元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无妨,萍水相逢,一杯酒水的交情而已。只是我有个要求,到时睚眦身上的那块九龙腾云佩可要归我……”

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个!众人无不暗叹此人真是没救了。贝元闭觉得哥哥甚是丢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第七十六章 古怪禁制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不知湖底的情况如何了。”卢海龙一边下潜,一边心想,“看来双方还没打起来,否则湖水不可能如此平静……”虽说心中有些准备,可真到了扶琴湖底,他还是稍稍吃了一惊,负兄弟三人和渡劫期的高手们非但没有大打出手,反而围坐在一起,正研究着藏剑图呢。

“难道那三人也是渡劫境界?”卢海龙纳闷。论实力,他们应该是渡劫境界,可兄弟三人全都修炼到渡劫境界的几率能有多高?另外,如此高手为何要与妖兽为伍,这一点始终让卢海龙万分不解。

湖底的众位修仙者见卢海龙潜下来,大多只是看了一眼,并没说话,毕竟他也是渡劫境界之人。反倒是负稍显热情,起身道:“你到底还是来了,我就说渡劫境界之人怎么会错过如此良机!”

卢海龙略略点头示意,他对负可没有什么好感。“皇甫道友,这三人什么来路?”他通灵传音。皇甫玉毕竟出身于太清宗,卢海龙与她交谈不必顾及太多。

皇甫玉道:“此三人乃是龙族子弟,修为水平未知,能使用通灵术,应该是渡劫期的高手。怎么,你也要进火云洞?你应该是刚进入渡劫境界吧?我奉劝你一句,莫要太贪心,现在这么多高手在此,你即便能保命不死,又有多少希望能夺得湛卢仙剑?还是回去好好修炼吧。”这番话听上去是很关心,可卢海龙明白,谁都希望夺剑的人越少越好。

“皇甫道友不必多虑,我只是进洞看看,对于湛卢仙剑并无所求。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湛卢仙剑的吸引力如此之大,竟引出了这么多位渡劫期的高手?你们渡劫在即,得到绝世仙剑又能如何?为此你拼我抢,若有伤亡,着实可惜。”卢海龙问道。

“呵,想必你是不知道绝世仙剑的意义吧。以我们的实力,岂会仅为了仙剑之威?绝世仙剑,曾为卓越的剑仙所用,剑能通神,我们看中的是剑仙们留在绝世仙剑中的剑意。这对修仙者的好处,应该不用说了吧?所以大家对湛卢仙剑都是志在必得。”皇甫玉耐心地解释。

“莫非剑意可以增加渡劫的成功率?”卢海龙恍然大悟,他自己不正是依靠着辰光剑仙留在七星仙剑中的剑意才顺利突破瓶颈进入渡劫境界的吗?

“正是。”

卢海龙心中无比震撼,修仙乃是逆天而行,功到大成之时则必遭天劫考验,四处云游炼丹、于清静之地苦修,不都是为了跨越这道天堑而做准备么?与在宗门内长久传承的几柄绝世仙剑不同,湛卢剑这等隐世许久的仙剑之中仍有可以提升渡劫成功可能性的高超剑意,难怪这些高手们会趋之若鹜了。

“那你们为何不进去?”卢海龙疑惑地问。

“唉,之前包世涵剑劈巨石反遭震伤你都看到了。你离开之后我们十一人一起发力,也未能将巨石挪开,现在大家正在商讨入洞之法。”

卢海龙走到巨石前,仔细观察着。原本正围绕巨石寻找着机关的包世涵不屑地瞥了一眼,让开了。他转了不知多少圈都未能看出什么蹊跷,压根不信卢海龙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南斗六星,火云洞,火曰炎上,星为荧惑,天干属南方丙丁火……”卢海龙隐隐觉得,开启火云洞入口的方法,应该也在藏剑图中。

南斗六星绢的临摹图,卢海龙也有一份。他拿着藏剑图,与眼前的环境仔细对比。要说地图与现实场景有何不同,只有一处:藏剑图中的火云洞口,并未被巨石挡住。难道火云洞的入口并不在巨石下面?卢海龙思索着,轻轻碰触了一下巨石。

凉的!巨石竟然是凉的!按理来说,扶琴湖底水温极高,石头也应该很热才对,可这巨石却有些偏凉。刚才推石头的那些渡劫高手们,竟然疏忽了这点异常。

巨石发凉,说明其内部有抵抗水温的力量。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感受着巨石传入手心的凉感,卢海龙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像南斗六星绢度灵显图那样,给石头注入灵力会如何?于是,他暗暗度灵,仔细盯着眼前的巨石。

忽然,他感到巨石内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有效!他大喜,继续度入灵力。随着震动越来越明显,巨石表面竟发出了耀眼的红色光芒!

觉察到了巨石的异动,所有的人都霍然起身,疾步围了过来。巨石表面缓缓显出一道道红光闪闪的线条,与南斗六星绢上的线条如出一辙。

线条勾勒出了一副巨大的南斗六星图,下面是几行大字,写道:

“纵横一生成正果,

叱咤风云任由我。

强者之威何所似,

正若南方丙丁火。”

这四句诗的字体与南斗六星绢上的无异,右下同样落款“碧游 穆东华”!

正当众人惊奇地观察着巨石上的字迹,巨石右边约两丈处的一个陡坡,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激起了湖底的泥沙,变得一片浑浊。

“嗯?”贝元闭眼力非凡,他向浑浊处推出一掌,掌力催动流水,将浑浊的泥沙冲开,赫然露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黑幽幽的洞口!

“火云洞!”所有人的心里都惊呼了一声,原来洞口并不在巨石底下,而开启洞口的方式又如此简单!

“嗖”,一道身影疾速冲向

洞口,是反应最快的贝元开。包世涵、贝元闭紧随其后冲了过去。这三人在观察巨石时距离洞口最近。

“我是第一个!”贝元开大喜过望,以为抢在所有人之前进洞,势必会占得很大的先机。

忽然,“砰”的一下,贝元开仿佛撞到了什么,倒退了回来,与后面的贝元闭撞在了一起。旁边的包世涵看到却已经停不下来了,在他即将进洞的一刹那,洞口闪现出一道淡红色的透明光壁,反弹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硬生生挡了回来。他之前剑劈巨石就已被震伤,这下更是雪上加霜,震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痉挛,丝丝血迹从嘴角溢出,随着水流飘荡散开。

正要冲过来的其他人都停住了脚步,很明显,洞口有禁制。

“这个碧游剑仙,想玩死人不成!”由于速度太快被震得气血翻涌的贝元开大骂道。

赫连馨缓步走到洞口,慢慢伸出手,红色光壁出现,她轻轻触碰,光壁抖了一下,并没有将她震飞。“看来是你们冲得太猛了。”她淡淡地笑道。

“碧游剑仙设下的禁制,谁有把握能破?”白天恒问众人。

大家都沉默了。碧游剑仙,那是何等的实力!

“我有个主意,你们大家让一让。”孟凡涛忽然道。众人连忙闪开空档。

他反握仙剑的剑柄,汇聚灵力于手臂,对着洞口奋力一掷,仙剑化作一道白光而去。他可不敢直接持剑去劈光壁,免得禁制的反力将他的手臂震伤。如此远距离掷剑的威力也不小,即便仙剑被光壁弹回来,至少身体不会受伤。

可是他失算了,仙剑并未受到任何阻拦,直接飞进了黑黝黝的洞口不见了,只听“叮”的一声,仙剑好像击中了什么坚硬之物。“咦?”他惊奇无比,“难道禁制没了?”

虽然孟凡涛这么说,但无一人轻举妄动。白天恒走到洞口,伸手一触,那红色的光壁依然还在。

“果然,这禁制只对人,不对物。孟道友,你这主意不怎么样啊,连仙剑都丢了。”贝元开幸灾乐祸。

孟凡涛冷哼一声,并不理睬贝元开。“千手盗圣”的名号虽然很威风,但毕竟是盗。孟凡涛一直很瞧不起贝元开、贝元闭兄弟二人。

赵禅玉焦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火云洞找到了,但就是进不去,让人好不懊恼。

“我看,我们就别想进去了。”薛月霖忽然冷声道。

赵禅玉疑惑地问:“薛姐,这是何意?”

“你们忘记南斗六星绢上的那几句诗了吗?‘若非大乘者,入则命皆送。’碧游剑仙,明摆着是不想让渡劫期的人进去才设下的禁制。”薛月霖道。

“‘若非大乘者’,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指大乘境界以上?而单单只是说大乘境界?碧游剑仙怎么会这么无聊,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包世涵忿忿而言。

“我猜的是对是错,让那些大乘期的人下来试试不就行了?”薛月霖道,“他们都还在天云宗呢。”

“那快,上去把他们都叫下来。”包世涵连忙道。他可不是大方到愿意把夺得湛卢仙剑的机会让给大乘期的人,其实他心中已经拟定好了计划:如果是飘渺宗的三人最终得到了湛卢仙剑,以他出身飘渺宗的身份,问他们要来仙剑参悟个十年、八年的估计不成问题;如果是别的宗派之人得到了,大不了在洞口大打一仗,凭本事夺剑。大乘境界的那些修仙者,他根本不放在眼里。龙族那三个神秘青年,面对这么多渡劫境界的高手,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渡劫期的修仙者在对付龙族时应同仇敌忾,赶走龙族之后必定要各自为战,到时他夺剑的机会很大,在这之前如何迅速恢复伤势才是关键。想通了这个道理,包世涵不再吝惜珍贵的丹药,一连吞下了五颗丹丸,而后立即开始打坐调息。

不仅是包世涵,其他人心中也各有打算。贝元开、贝元闭则比较郁闷,他们俩一直是散修,不像其他人那样有出身同一宗派的大乘境界修仙者。散修与散修之间,并无多少交情可言,所以他们也不能指望易柳尘那三人。

薛月霖,其实也就是叶申荣,起初还算高兴,因为渡劫境界的修仙者修为高深莫测,究竟修炼到何种程度,不交手是不知道的。而大乘境界的人实力相对稳定,控制着申屠旭三人抢夺湛卢仙剑,要比单单控制薛月霖一个人要把握得多。后来他转念一想:“如果刚才将这些大乘高手全部都控制住,那湛卢仙剑岂不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想到这里,他懊丧不已,彭信威送来的梦魂香居然在关键时刻失灵,可算是坏了一件大事。

其实,这根本怨不得彭信威。看到申屠旭性情大变,卢海龙就猜到了,叶申荣应是已经控制了他。当申屠旭邀请大家回天云宗休息时,卢海龙用通灵术告诫了其他的大乘期修仙者。所以天云宗奉上的茶,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喝,在入口之前就已经用灵力蒸干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把他们都叫下来吧。”卢海龙自告奋勇,向湖面游去。

卢海龙刚刚踏入渡劫境界,与其他人的实力还有一定差距。在场的其他高手只把他看做一位道行稍强一些的大乘期修仙者而已。

赵禅玉走到龙族三位青年面前,模糊的面容似是莞尔一笑:“三位白跑一趟,真是可惜了。”

蒲牢也是一笑:“碧游剑仙如此设局,我们只管遵从便是。”

“那三位现在就离开?还是……”赵禅玉明显话中有话。

红发的睚眦望了巨石一眼:“不。我们想知道湛卢仙剑最终归谁所有。”

“从宝绢上的诗句能猜得出来,那西斗金戈洞想必也有类似的禁制,到时……”赵禅玉将话题一步一步引到自己想说的内容上来。

负猜到了她的心思:“姑娘尽管放心,我龙族一诺千金。金戈洞之行,不管我们能否进入,都必有修仙者的名额。”

赵禅玉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咯咯咯,有了负小哥这句话,我等自然安心了。”龙族能不能进火云洞她才不关心呢,进不去更好,那样的话湛卢仙剑必定归修仙者一方。她担心的是龙族可能会因此而不让修仙者进入金戈洞。经负如此承诺,她心满意足地坐下冥想了。

不一会儿,二十多位大乘期修仙者都潜到了湖底,正在冥想的渡劫期高手们都睁开了眼睛,许多人连忙用通灵术和原宗派的人秘密交谈着。贝元开和贝元闭相视一眼,也只得拉下脸来传音给易柳尘等三名散修,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易柳尘、裴雪峰和余飞鹏都走到了贝氏兄弟面前,他们无法说话,只能在湖底写字。易柳尘在两人身前写下:“助我夺剑,必当借之。”自方才卢海龙说了事情的大概,他心中就已经想得很通彻,即便在火云洞中拿到湛卢仙剑,出了洞照样也只有被抢的份。渡劫期高手想要得到湛卢仙剑是为了参悟其中的剑意有助渡劫,若贝氏兄弟能保护仙剑不被人夺走,把湛卢剑借给他们数年又有何妨?至于裴雪峰和余飞鹏,易柳尘已经同他二人协商好,得到湛卢仙剑后三人一同结伴修行,仙剑中的剑意三人共同参悟。彼此都没有宗派的约束,夺剑只是为了个人,所以分配利益时要简单许多。

贝元开满意地点点头,问贝元闭道:“你我兄弟为了湛卢仙剑就再联手一回如何?得到仙剑之后共同参悟剑意。”

贝元闭轻笑一声:“也好,反正都是为了渡劫大事。你我‘盗神’、‘盗圣’联手,在场有何人能敌?”

“你可别忘了龙族那三个家伙。论单打独斗,我没把握能赢得了那个睚眦,何况他们还比咱俩多一个人。”贝元开提醒道。

“大道不同,何惧之有?他三人胆敢出手,我们修仙者必定同仇敌忾,不必惧他!”贝元闭丝毫不在乎。

贝元开想想也是,遂不再担心。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你们都进去吧。”白天恒的声音响起。

大乘期的修仙者们都向着洞口聚来。“只有大乘期的人才能进洞”,这毕竟只是一个猜测,谁也不愿因莽冲而受伤。易柳尘在大乘期修仙者中境界最高,因此他走在最前面。在洞口前,他抬起手来,轻轻向洞里伸去,众人都屏息凝视,紧紧盯着。

进去了!易柳尘的右手没有触发光壁!他顿了一下,然后缓步走入洞中。

果然没错!大乘期的修仙者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入火云洞,渡劫期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易柳尘开了个头,其他人连忙紧随其后,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二十三人都进去了。

卢海龙有些懊恼,由于自己已是渡劫期,所以太清宗只有两个人进了火云洞,而其他宗派都是三个人。“早知道应该叫胖蝴蝶来的……”他后悔地想道。

忽然,皇甫玉惊讶的声音响起:“三位,你们想做什么?”

卢海龙抬眼一看,发现龙族的三人已经走到了洞口。

“我们想进洞去,各位答应过我们的。”睚眦回头道。

皇甫玉想不明白,龙族那三人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不是不让你们进去,可你们进得去吗?”

睚眦道:“不管我们进得去还是进不去,希望各位莫要拦阻。”

“哼,皇甫道友不用管他们,让他们进去好了。”包世涵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准备好看热闹了。

龙族三人继续向洞中走去,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触发那道禁制!和大乘期修仙者一样,他们安然无恙的消失在火云洞的黑暗中。

包世涵张大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不是渡劫境界!而是大乘!”孟凡涛恍然大悟。

“不可能!大乘境界怎么会通灵术!”白天恒否定道。

贝元开也是不信:“老白说的对,若是大乘境界,我盗取九龙腾云佩的时候岂会被他扭住手腕!”

“那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孟凡涛焦急万分。那三人实力高超,他们都进了洞,湛卢仙剑岂不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禁制没了!”白天恒脑中闪过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立即起身,疾步冲向洞口。其他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一道道身形如电,接二连三向洞口冲去。

“砰、砰、砰”三声闷响,冲在最前面的白天恒、袁齐天和杨芝远都被红色光壁震飞,甚至将后面的几人都给撞倒了。

包世涵心中暗笑:“又伤了三个!”有了前两次受伤的经历,他这回小心了许多,并没有冲在前头。

“啊”白天恒怒吼一声,他气得简直想骂人了,这个该死的禁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十七章 恐怖实力

卢海龙刚才并没有冲向洞口,他一直在思索:“从负展现出的实力来看,是渡劫境界无疑。可他为何能进火云洞?关键就在那个古怪的禁制上。禁制究竟是怎么筛除非大乘期修仙者的呢?难道可以通过丹田和经脉的状况判断出一个人的修为境界?不可能,禁制怎么可能带有主观的判断能力?那触发禁制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灵力。灵力不达或是超过某个限度,就会被禁制挡住。”

想到这里,卢海龙隐隐觉得有了些眉目。如果一个人修为太低,想要提升修为境界至大乘期,必须服用暴灵丹,而且还不能长时间维持,颇为麻烦。但如果修为境界超过大乘的人,想要压制自己的功力,却是再简单不过。于是,他走到洞口,压制境界到大乘期,轻轻伸出了手,通过了!禁制果然没被触发!他大喜,身形一闪就钻到了洞里。

这下又把其他人惊了个目瞪口呆。刚才龙族三人莫名奇妙地进了洞,他们还在怀疑是不是由于妖族与人类不同的缘故,可现在卢海龙也进去了。

“卢道友,你是怎么进洞的?”几道急切的声音同时在卢海龙心中响起。

“各位,只需将功力压制在大乘期即可!”卢海龙大方地道出了玄机。

“原来这么简单!”包世涵一边懊恼地感叹,同时飞速钻入洞中。

“怎么会没想到呢?真是……”贝元开和贝元闭兄弟二人紧随其后。

“白白受了伤……”袁齐天郁闷地望了一眼杨芝远。

渡劫期高手们陆续都进入了火云洞。此时,众人心中都有个想法:“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那些大乘期修仙者进来了!”人多了毕竟麻烦。

卢海龙之所以慷慨地将入洞之法告诉众人,一来是为了增加抢夺湛卢仙剑的筹码,毕竟皇甫玉和赫连馨会偏向太清宗一些;二来进入火云洞一探究竟,也好为将来闯木叶洞做准备。

火云洞很暗,很深,幽幽地向前延伸着,只在最远处能隐约看到一丝红光。

一行人都没有争前恐后地向前冲,谁知道前面会不会突然又冒出什么阻碍,这种时候不差这点儿时间,保存实力才要紧。

沿着向下的斜坡走到底,出现了一个向右的转角,在洞口看到的红光正是从拐角另一边传来的。之前孟凡涛掷出的剑,正插在洞壁上。

转过弯之后,原本狭小的山洞豁然开朗,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二十步开外的一块碑石,上书“火云洞”三个大字,三字红光流转,熠熠生辉。在碑石后面数步,洞的走向豁然升高,向上方倾斜,看不出深处有什么。

那群大乘期的修仙者与龙族的三人如今全部都停在石碑前。这是怎么回事?渡劫期的高手们不禁疑惑起来。

看到走在最前头的包世涵等人,睚眦笑了笑:“我刚想传音告诉诸位试试压制功力的方法,原来你们已经先我一步想到了。”

“你们为何不继续前进?”贝元开问道。他根本不信睚眦的话,要告诉进洞的方法早就该开口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们看看石碑旁边的墙上。”睚眦转身一指。

众人循向望去,墙上写着一句话:“有南斗六星图者,可带五人入。六人同持,方可入洞。”

原来之前的洞还不是真正的火云洞,只是连着火云洞的通道而已,这里才是火云洞真正的入口。

要进这火云洞,也忒麻烦了些,众人都在心中烦躁地叹息着。

“‘南斗六星图’,可是那块南斗六星绢?”贝元闭道。

“除那之外还能是什么?南斗有六星,只可入六人,碧游剑仙还真苛刻!”贝元开道。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薛月霖。南斗六星绢是天云宗之物,谁能进洞只有她说了才算。

“薛姐,我们以往交情不薄,你看能不能算我一个?”赵禅玉率先开口套近乎。

“薛姐,上次盗取宝绢是我不对,可我不是还给你了吗?希望你既往不咎,带我进去!”贝元闭一边讨好薛月霖,一边暗暗骂自己,早知如此,偷了就不还回去了,这下可好,还要看薛月霖的脸色。

叶申荣大喜,进洞的人越少,他得到湛卢仙剑的希望也就越大。他略略理了一下思路,控制薛月霖装模作样地皱眉道:“诸位,这个我也不好安排。除我自己之外,一共只有五个名额,我看就这样吧……”

“等一下!”睚眦忽然打断道,“我们需要三个名额。”

话音一落,立即引来修仙者的一片反对声:“不可!”

“一共只有五个名额,你们就狮子大开口要三个?未免也太狂妄了!”包世涵冷声道。

“我说龙族三位哥哥,你们一共才来了三个人,就要全部都进洞去?那剩下我们这么多修仙者,才进去两个人?的确是过分了哟。”赵玉婵道。

“我龙族不会白占便宜。我们以西斗金戈洞的两个入洞名额作为交换,如何?”睚眦提议。

南斗有六星,西斗为四星,如果同火云洞一样限制入洞人数,那么金戈洞应该只能进去四人。睚眦许诺给修仙者两个名额,也正好是两分之数。

薛月霖犹豫片刻,问道:“如果金戈洞与火云洞情况不同又如何?”

“那么这样,金戈洞之行,我龙族去多少人,修仙者就去多少人。”睚眦道。

修仙者们又商量开了。“我看这个条件不错。”薛月霖先道。

“你有南斗六星绢在手,当然这么说了。我看不妥,如果金戈洞只能进去四人,那他们是以两个名额来换三个名额,我们吃亏!”包世涵道。

白天恒道:“我也不赞同。我们人多才能不让龙族得到湛卢仙剑,若是三对三,谁有把握胜得了他们?”

“他们进洞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湛卢仙剑,如果是我们修仙者得到了,然后还有机会再去抢夺泰阿仙剑,何乐而不为?”贝元开道。

“不可,若是被他们得到湛卢仙剑,抢夺泰阿仙剑又失败了,那我们修仙界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看不能让他们进火云洞,如此虽说金戈洞的泰阿仙剑得不到了,但至少保住了湛卢仙剑。”贝元闭道。

众人意见很不统一。

孟凡涛捻捻胡子:“都别吵了!依我之计,就在这里动手!杀死龙族,抢夺西斗四星绢!”此人果然心狠手辣。不过他的计划的确好,既不必让出火云洞的名额,还能抢来龙族的宝绢,一箭双雕。

“怎么都不说话,害怕了?优柔寡断之人能成什么大事!”孟凡涛见无人回应,不满道。

“我赞同老孟的意见,我们以多敌少,稳操胜券!各位怎么说?”白天恒道。

“好吧,就这么干!”想通了之后,众人一片附和。

“好久没动手了,各位可都别藏着掖着,务必速战速决!”薛月霖道。

在渡劫期高手们暗中商量的同时,龙族三兄弟之间也在交谈着。

“二哥,看来他们不怀好意啊。”负道。

“看出来了,他们眼中杀意渐盛,要对我们不利。”

“哼哼,杀人越货,这是人类擅长的卑鄙勾当。也好,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蒲牢根本没把修仙者放在眼里。

卢海龙则把消息传达给了大乘期的修仙者们。其实他们在看到渡劫期的人都进来了之后,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名额只有六个,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头上的。一听说渡劫期修仙者们要和龙族动手,他们急忙撤离这块是非之地。渡劫境界的高手相拼,万一不小心被波及到可就倒霉了。

“各位,商量得如何了?”睚眦不动声色地问道。

孟凡涛走上前:“呵呵,三位的要求实在高了一点儿,抱歉啊……”说着,他突然抽出仙剑刺向睚眦的小腹。既然决定动手了,就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孟凡涛这一剑,等于是进攻的暗号,修仙者们全部提剑在手,大战一触即发。

令人惊讶的是,睚眦并没有躲闪。

“不过如此,得手了!”孟凡涛心中暗喜。可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叮”的一声,他感到手腕猛然一震,仙剑仿佛刺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大吃一惊,眼前的睚眦浑身红光缭绕,体表浮现出一副红色的鳞甲!

“什么甲这么硬?竟能挡住我的仙剑!”孟凡涛来不及细想,眼角瞥见睚眦身后的蒲牢身上白光直冒,同样出现了一副白色鳞甲。蒲牢向后一闪,将负让到前面来,负俨然已是一身蓝色鳞甲。

在刚才孟凡涛出剑的霎那,其他渡劫期的高手也开始行动起来。现在的局面是:龙族三人已经被修仙者们牢牢围住。睚眦、负在前面对着孟凡涛、白天恒、赵禅玉、包世涵四人,贝元开、贝元闭在龙族三兄弟左侧,皇甫玉、赫连馨在右侧,袁齐天、杨芝远已绕到后面对着蒲牢,卢海龙与薛月霖两人则退而守住了拐角处。卢海龙在众人之中修为最低,他也不太情愿参与这等杀人夺物之事。

龙族三兄弟并未显出惊慌之色,负长叹了一口气:“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笑话!我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你们三个?”包世涵轻蔑地说道,同时举剑疾冲过来。负摇了摇头,抬起了手。

忽然,包世涵惨叫一声,仿佛迎面被什么东西砸中,飞撞在后方的洞壁上,整个人都嵌了进去。这一震非同小可,他在空中就吐出许多血,撞上墙壁的瞬间,可怕的骨裂声伴随着沉闷的岩壁破裂声在洞中回响。随着碎石剥落,包世涵的身躯也落在了地上。

“嗯?”白天恒眉头紧皱,他察觉到包世涵已经死了。这是什么实力?竟然如此厉害!

“有没有搞错,一抬手就杀了包老头!”贝元开大惊失色。

“这下麻烦了,没想到他这么厉害!”白天恒焦急道,“老孟,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孟凡涛也急了,“睚眦那红色的鳞甲硬得要命,我的仙剑根本刺不进去!”

“奇怪了,上次我见到负时,他用的并不是这等隔空发力的招式,而是极寒的冻气……”卢海龙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

负抬起的手随意一挥,带起一道水流,将包世涵的尸体连同水中的血迹一起冲到了远处。他仿佛看出了修仙者们的心思,摊开手,耸耸肩,淡淡地道:“这可不是我干的,是他自己不小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想不明白。

卢海龙看了看包世涵的尸体,尸体被水流冲到了石碑旁,石碑上的“火云洞”三个大字忽然跳入了他的脑海中,他恍然大悟,连忙提醒道:“禁制!碧游剑仙的禁制!各位千万不要忘记继续压制功力!”

的确,包世涵是被禁制给震死的。起初他就因剑劈巨石而被震伤,进洞时又被光壁震得伤上加伤,刚才攻向负时,他又用了最大的功力。事不过三,连续三次被禁

制反震,要怪只能怪他不够细心。

“既然如此,局势对我们有利!”孟凡涛大喜,“大家都压制在大乘境界,人数多绝对占上风!还等什么,上!”说罢,围住龙族三兄弟的八人齐齐出手。

对着袁齐天、杨芝远夫妇的蒲牢双手一拍腹部丹田处,胸部猛鼓,张开嘴巴,一阵震耳欲聋的啸声传出,竟然激起了剧烈的水波向四周疾速扩散。这一吼实在是太响太响了,在洞中越发明显,震得修仙者们头昏耳鸣,连忙停止攻击捂住了双耳。

正对着蒲牢的袁、杨二人更惨,两人都被音波和水波冲飞,撞在洞壁上。他们觉得全身骨头都在一阵阵发麻,五脏六腑剧烈颤抖,浑身绵软无力,双眼、双耳中如锥刺般剧痛,股股鲜血不断从七窍中流出。眼睛,已经瞎了,耳朵,也已经聋了,两人跌落在地,爬不起来了。

蒲牢这一声吼,比前番对付易柳尘那一次厉害了许多。

“记住,这是给你们耍阴谋诡计的教训!”睚眦喝道。被震得晕忽忽的白天恒抬头一看,睚眦的眼中红光闪闪,浓眉倒竖,一头红发全部向上腾起,他的双臂竟然着起火来,熊熊燃烧着。水中燃火?这是什么诡异功法?

没等白天恒想明白,睚眦的右拳已经击出,一道火柱脱离了睚眦的右臂,袭向了他。这道火柱速度极快,尽管白天恒知道睚眦出拳必然非同小可,可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了。情急之下,他连忙将仙剑横在胸前,企图以此阻挡火柱。

“哧”火柱击中了仙剑,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白天恒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仙剑被熔化!可怕的热量沿着剑身传到剑柄,他的掌心被烫掉了皮,血肉模糊的手和剑柄熔在了一起。可是白天恒已经没有机会惨叫了,火柱熔化了仙剑的同时,也击中他的胸膛,一瞬间,火柱就烧穿了身躯,继续向后击在了洞壁上,将洞壁炸出一个深坑后消失不见了。

另外一边负也出手了,对着冲来的赵禅玉拍出一掌,发出一道蓝色的光波。诡异的是,光波所经之处,原本略微有些发白的湖水竟然变得清澈通透起来,是冰,竟然是冰!负发出的原来是极寒的冻气波。赵禅玉连忙向旁边闪避,冻气波擦着她的右肋向后方飞去,撞在洞壁上四散而开,随着一阵“喀啦啦”的声响,墙壁上竟然结了一层冰!

赵禅玉先是一喜,躲过了要命的冻气波,而后又是一惊,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臂和右腿了,连忙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自己的右肋已经没了!

旁人看得真切,冻气波擦过赵禅玉身躯之时,她的右肋被冻成了冰坨,随着水流的冲击,更是碎成了数块散落。然后那冻气继续向周身扩散,又将她的右臂和右腿冻成了绛紫色。

更可怕的是,从右肋扩散到左肋的冻气此时正逐渐将左肋也冻成冰块。“这下完了……”赵禅玉呆呆地想。“嘭”,随着一记轻微的碎裂声,她的身体断作上下两截。

死去的赵禅玉终于显露出清晰的面容,果然是一位绝世美人,只可惜,瞎了一只眼睛。仅剩的一只眼正惊恐地向下瞪着,看上去十分人。

所有的修仙者都惊呆了。

蒲牢一吼震死了两人,睚眦、负看似简单的一拳、一掌又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两位高手的性命。情况急转而下,如今修仙者一方能战斗的只剩下七人了。这是什么功法,竟然如此厉害?剩下的七人也不禁胆战心惊,双方的战斗力,明显不在一个水平上。

负收回掌来,冻气波凝结的冰逐渐在高温的水中融化。睚眦双臂轻震,诡异的火焰也消失了。“想对我龙族图谋不轨,就是这等下场!”蒲牢冷冷地警告众人。

“好了,尔等应该能识时务,我龙族要三个入洞名额,还有异议吗?”睚眦问道。

沉默片刻,薛月霖问:“我很奇怪,以你们的实力,为何不杀了我们夺走南斗六星绢?”

睚眦淡淡一笑:“我龙族的功法与尔等修仙功法不同,没有修仙者度灵显图,我们恐怕连看到藏剑图的机会都没有。我龙族言出必行,此次火云洞三个名额归我们,以后去金戈洞时我们必定会告知各位。”

贝元开道:“睚眦兄,且不论功法不同,刚才你们展现的功力,真的是压制在大乘境界吗?威力怎会如此惊人!”

睚眦又是一笑:“都说了功法不同,剑仙设下的禁制,对我龙族没有任何作用!”

贝元开明白了,之前睚眦还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众人进洞的方法,而是他们根本不用在乎那禁制。

“那此行对我等来说还有何意义?你们不受禁制约束,我们哪里还有争夺湛卢仙剑的资格?”贝元闭极度失望。费尽周折,就是为了湛卢仙剑。有三个异常强大的高手存在,根本连一丁点儿的希望都没有,那还费什么工夫?

“刚才显露功力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教训,休要再妄想对我三人不利。至于夺剑之事,我起誓,从现在开始,直到离开火云洞为止,我兄弟三人将一直把功力压制在大乘境界,得剑与否,各凭本事公平较量,并且我们也绝不会在离开火云洞后出手抢夺湛卢仙剑。如何?”睚眦此言条理清楚,此是此,彼是彼,既大度,又不失威严。

薛月霖点点头,不过控制她的叶申荣还是有一点没想明白,度灵显图这种事,随便抓个寂灭境界以上的修仙者就能完成,龙族三兄弟又何必要与渡劫期的修仙者分享珍贵的进洞名额呢?

第七十八章 南斗六芒

“我们这边,该由谁去?”贝元开问。

“依我之见,由薛姐、我和卢海龙三人同去。”贝元闭道。

卢海龙略微一惊,自己刚刚进入渡劫境界,论实力比不上其他任何一人,贝元闭怎么会选他?

“什么?那可不行!”贝元开、孟凡涛等人立即反对。

皇甫玉眉头微皱:“可否解释下原因?”

“薛姐有南斗六星绢,就不提了。剩下的人里我功力最高。让卢海龙去是因为他的智慧,如果没有他,我们可能连洞都进不来。火云洞深处谁知道有什么困难等着我们,带一个聪明的人去比较好。”贝元闭答道。

“智慧?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他功力太低,我不同意!”贝元开不满。论功力他的确稍逊于弟弟一筹,可谁都不愿意火云洞之行白跑一趟。

“我要提醒你一下,大家都压制到大乘境界之后,原先的功力高低就不管用了。现在应该看谁的剑法精妙才是。”皇甫玉道。

贝元开一时语塞,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薛月霖表示赞同:“皇甫妹子说的对,功力相同就要看谁的剑法更精妙了。七大宗中,论剑法精妙当属赤日、太清、天云三宗。可赤日宗的袁道友已经身亡,皇甫玉、赫连馨、卢海龙三人又同是出身于太清宗,因此,这回就由我、卢海龙、贝元闭同去。下次金戈洞,再由孟老与贝元开同去。”

皇甫玉和赫连馨当然不愿意,皇甫玉正要开口,忽然心中响起了卢海龙的声音。她与赫连馨相视一眼,不再言语。

卢海龙已经将东斗五星绢的事告诉了两人。按理,木叶洞应该能进入五人,卢海龙已经盘算好,到时自己与苗昊商、姜桓谷,再加上皇甫玉与赫连馨正好五人。至于史冲寅与柳茵茵夫妻,毕竟是大乘中期,还是留守火叶山比较稳妥。皇甫玉与赫连馨都出身太清宗,得到赤霄仙剑后先给她们参悟又有何妨?仙剑终究会回到太清宗。想明白了这一点,卢海龙才坦言相告。

皇甫玉与赫连馨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东斗五星绢,表明赤霄仙剑即将现世。与其去争夺希望渺茫的湛卢仙剑,还不如去取无他人知晓的赤霄仙剑。

好事成双,两人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卢海龙又告诉她们一个更好的消息七星剑就在太清宗!等得到了赤霄剑,可以将两柄绝世仙剑一起交给二人参悟剑意。这等天大的惊喜,着实让皇甫玉与赫连馨心中激动万分。

卢海龙顺便拜托两人一件事,那就是赶紧去寻找北斗七星绢和中斗三星绢的下落。已经出现的三块宝绢中,南斗六星绢出于大陆南方的天云宗,东斗五星绢出于大陆东部的东石山下,西斗四星绢虽然不知道龙族是从何处所得,但龙族统领的妖兽群的确是从大陆西方攻过来的。因此卢海龙推测,如果剩下的两块宝绢仍未被修仙者发现,那北斗七星绢应该在大陆北部的潜龙郡境内,中斗三星绢则该在火叶山、金乌山以东的半个腾龙郡内。

“既然如此,我姐妹二人就先行告辞了。预祝三位马到成功。”皇甫玉与赫连馨等不及了,向众人辞行后匆匆离去。薛月霖安排下次由孟凡涛与贝元开去金戈洞,他二人自然也没有异议,不过两人并不想马上走,而是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

薛月霖拿出南斗六星绢,展开,六人同持,向石碑后的洞口走去。经过石碑时,睚眦忽然道:“刚才就是这里有一道红光屏障阻挡住了去路。”

看来没问题了,等六人都经过了石碑后,薛月霖重新将南斗六星绢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随着洞的走向陡然上升,红色光芒越来越亮,大约一刻之后,众人竟然走出了水面。出水之后,火云洞开始转平,洞壁嵌满了红色的晶莹宝石,那熠熠的光芒,正是这些宝石发出的。

“火炎晶!竟然有这么多!”贝元闭惊呼道。出了水面,不必再用通灵术传音了。

火炎晶,性极热,是非常珍贵的矿物,以往只在少数温泉潭底的岩石中发现过一些,没想到火云洞里满是这东西。

“难怪这里这么热,扶琴湖又长年高温,原来正是因为这一大片火炎晶矿藏。”薛月霖道。

“各位,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看看前面,我们已经没路可走了。”睚眦道。

果然,前方不远处就是火云洞的尽头。

“难道湛卢仙剑就在附近?”这是众人心中第一个念头。三个修仙者连忙散开灵识环顾四周。

“不对啊,如果湛卢仙剑在此处,怎么会一丝灵力都感应不到呢?”贝元闭疑惑不已。

“难道我们走错路了?不可能!一路走来仅此一条通路,并无岔路可走。”薛月霖自问自答。

卢海龙想了想,向着岩洞的尽头走去。

忽然,众人同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都闭上了眼睛。等再一睁眼,发现周围的景色已经全变了!

前一刻众人还在酷热难耐的火云洞中,现在竟然全部站在碧绿如茵的草原上。环视四方,到处都一望无垠。舒适的和风徐徐吹过,掀

起青草的一阵阵浪涌,白色的小花点缀在草丛中,轻曼地摇曳着。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轻薄如纱。风声萧萧,草声飒飒,让人无比惬意。

“这、这究竟是哪儿?”贝元闭诧异万分。

“果然,我料想的没错。”卢海龙道,“火云洞的尽头,布有奇妙的法阵。”

睚眦道:“你是说,我们陷入阵法之中了?”

卢海龙点头道:“据说碧游剑仙穆东华,极擅阵法。方才我走到洞底,触发了法阵,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个大型幻阵。”

阵法分攻、防、迷、幻、辅五种,改变所处的环境,只可能是幻阵。

突然,晴天霹雳,“轰隆”一声,空中冒出的巨响将众人吓了一跳,只见六道彩光从云中缓缓而降,最后竟凝结成六道人影,将众人围在当中。

六个人装束一样,都是头戴大斗笠,脸蒙面罩,根本看不出长相,连身材都相仿,只是衣服颜色有别,分别为红、黄、蓝、绿、黑、白六色。

“你们是什么人?”贝元闭问。

六人没有答话,而是各自抽出背上的剑,举至胸前。

“不好!南斗六芒战阵!”卢海龙惊呼道。

“六芒战阵?那是什么?”贝元闭没听说过。

“南斗六芒战阵,以六人做阵脚,六剑做阵眼,乃是一种古老的辅阵,可是应该已经失传了才对啊……”负喃喃说道。

“辅阵?那它辅的是什么?”贝元闭又问。

卢海龙抽出仙剑在手:“辅的就是阵眼六剑的威力和阵脚六人的功力!我只在宗内典籍中读到过,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此阵杀伤力极大,大家务必小心!”

贝元闭和薛月霖也连忙抽出了仙剑。

龙族三兄弟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三件耀眼之物,引得三位修仙者惊奇注目。

睚眦手中横握一杆大刀,刀全长约有丈许,刀杆与刀身连接处乃是龙吞口,刀面上有一翔龙绕云图案,整个大刀金光闪闪,威风凛凛。

蒲牢双手正捧着一口钟,宽与胸平,高与肩齐。钟面龙纹环绕,同样也是金光灿灿。

负手上则拿着一支大笔,笔径约有碗口粗细,长近一丈。笔身从下向上有一飞龙冲天雕纹,金光闪烁。

这无疑是三人的兵器。睚眦的大刀也就算了,蒲牢和负的兵器着实怪异。

“此辅阵的阵脚与阵眼都可移动,阵可大可小,形状不定,非常难破。六阵脚分别代表南斗六位星君:司命星君、司禄星君、延寿星君、益算星君、度厄星君、上生星君,六星君相辅相成,一动则全动。破此阵独木难支,需要同心协力。”负严肃地说道。

“以你们全部的功力也难以破除此阵?”卢海龙问。

睚眦回答:“这里的禁制与火云洞中不同,方才我已试过,我们三人的功力已经被强行压制在大乘境界,就连龙鳞甲也祭不出来。碧游剑仙的阵法造诣,果然非同一般。小心!”

正说着,红衣星君已经一剑斩来,睚眦与负一起向右闪开,红衣星君急停,转身一剑攻向蒲牢,同时,黄衣星君与蓝衣星君也一起向蒲牢刺出一剑。睚眦一刀劈向红衣星君的后背,却被绿衣星君与白衣星君的两柄仙剑架住。

蒲牢被三人同时夹攻,连忙将手中的大钟转向后背,去格挡黄衣星君与蓝衣星君攻来之剑,同时面对着红衣星君一声怒吼。蒲牢的吼众人可都见识过,威力惊人,可红衣星君却丝毫不受影响。蒲牢大吃一惊,剑影疾至,急忙躲闪,不过,原本袭向胸口的仙剑还是刺中了左臂,一阵剧痛传来,蒲牢拿钟不稳。

“四弟!”睚眦焦急地大喊,他已经和绿衣星君打了起来,负也与白衣星君战作一团。贝元闭面对黑衣星君迎了上去,卢海龙与薛月霖则分别攻向黄衣星君与蓝衣星君。

“好强的防御!”蒲牢惊呼道。他凌厉的音波攻击居然没有作用!“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强绝招了!”他心道。

他将钟扛于右肩,蹬地纵身高高跃起,他想要跳出战圈。红衣星君抬头一看,也随之冲天而起,继续猛攻。蒲牢双手持钟擎于胸前,钟顶凑于口边,钟口对准红衣星君,胸部猛鼓,“啊”的大吼一声。

此招叫做“龙吟爆音波”,蒲牢的那口钟名叫“虬龙啸海钟”,钟顶有一小口,他吼出的音波通过这个小口进入钟内。在双手擎钟之处各有一个小孔,蒲牢先用两指堵住小孔,音波就被一道光膜暂时封在钟里。音波在钟内来回震荡之后放大了数倍,钟口白光闪闪,光膜外鼓,虬龙啸海钟嗡嗡鸣响。

蒲牢上升之势已尽,眼看着红衣星君就要迎面而来,他松开了双手按住的小孔,顿时从钟口中射出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狠狠地击中了红衣星君,顿时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同时散发出一声巨响,如同龙吟虎啸,响彻云霄。蒲牢受到光球反力,反而又蹿高了一大截,向着远处轻袅袅飘落。光与声消散之后,再看红衣星君,已经躺在了地上。

“太好了!

干掉一个!”贝元闭大喜。

“别高兴得太早,那红衣星君还没死!”落下的蒲牢道,“我的龙吟爆音波在大乘境界只能施展两次!”

三名修仙者心中慨叹,只能放两次,看来是个大绝招,难怪如此厉害,居然能将音波转化成实质的冲击波。

红衣星君重新站了起来,令睚眦吃惊不小,蒲牢的龙吟爆音波威力如何他清楚得很,以蒲牢全满的功力也只能放出四次,现在虽然受到境界压制只能放出两次,可是消耗的功力是不变的,即便是渡劫境界的高手,硬扛爆音波也要受重伤,可红衣星君好像没什么事。

红衣星君站起后就立即冲向蒲牢,睚眦急了,放出爆音波之后蒲牢必定会虚弱片刻。他低空跃起,双手举刀重劈绿衣星君,绿衣星君举剑上迎,企图挡开大刀。睚眦在空中却突然将长刀后收,翻了一个筋斗,脚蹬绿衣星君的仙剑,借力向后方飞去,顺势翻转身体,使出全力猛斩一记。

睚眦的这柄长刀名叫“蛟龙炀骨刀”。这记重斩名为“龙炎追日斩”,是睚眦攻击距离最远的绝招。金刀触地,三道红光刀波呼啸而出,疾速追向红衣星君的背影。左右两道刀波呈弧形散开,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刀波所经之处草叶飞扬,飘舞的草叶在还未落地之前就被烧成了黑灰,刀波过后仿佛空气都发生了扭曲,地面变成一片焦土。刀波的速度比红衣星君要快很多,在即将追上时,三道刀波重新聚拢,狠狠地击在红衣星君背上。

睚眦来不及看红衣星君究竟如何了,他刚劈出龙炎追日斩之后就听见背后绿衣星君刺剑而来的破空声。他倒也聪明,顺着猛斩之势,向前翻进了刚刚劈出的大坑中。绿衣星君一剑刺空,立即反手握剑,跃入坑内,仙剑向下直刺睚眦的后心窝。

睚眦连忙翻过身来,用刀柄抵住了下落的剑锋。猛然一股恐怖的力量传来,绿衣星君的仙剑并没有弯曲,睚眦没想到星君的力道竟然如此之大,仙剑险些压着刀柄刺进喉咙。他用尽全力撑起双臂,与星君相抗。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蒲牢一声惨叫。睚眦暗道不妙,抽回右手,身体向左翻去,绿衣星君的仙剑顺着刀柄向下滑,插进了地里。他一个鲤鱼打挺立起,急忙望向蒲牢的方向。

远处的蒲牢正捂着肚子,红衣星君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腹中,而红衣星君的背后,仅有浅浅的三道黑色的痕迹。睚眦懵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绝招龙炎追日斩,竟然只留下几道黑印?那红衣星君的防御力有多强?

“二哥小心!”耳边忽然响起负的惊呼。睚眦猛回头,只见绿衣星君的仙剑已到面前,他连忙将刀身横在额前,“当啷”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睚眦被震得眼冒金星。虽然蛟龙炀骨刀挡住了仙剑,可那恐怖的力道却全部传递了过来,睚眦被击飞,与迎来的负撞在了一起。

在龙族三兄弟与红衣、绿衣、白衣星君鏖斗之时,三位修仙者也与黄衣、蓝衣、黑衣三个星君战作一团。

卢海龙对上的是黄衣星君。以他的感觉,黄衣星君就是一个更厉害一些的姜桓谷,剑法极其迅疾。功力压制在大乘期,但剑法、身法都没有变。卢海龙虽然没有把握能击伤或者杀死黄衣星君,但是破解他的剑招、躲避他的攻击还是不成问题的。卢海龙右手持一柄仙剑,左手则聚灵力成剑芒,等于在用一长一短两柄剑,一时间与黄衣星君打得难解难分。

贝元闭则更为轻松,与他战斗的是黑衣星君。“无影盗神”贝元闭,擅长的就是神鬼莫测的偷盗技术与灵动飘逸的绝佳身法。起初贝元闭与黑衣星君拼剑,发现对手剑速快、力道猛,索性不再正面交锋,靠身法闪避。黑衣星君速度快,他比星君的速度还要快,如今已经化作一道疾影,引着黑衣星君来回绕圈。在此过程中,贝元闭还抓住机会探了一探黑衣星君的胸襟内有什么东西,结果令他很失望,空空如也。

忽然,黑衣星君不动了,低头举剑至胸前。贝元闭纳闷,这是在干什么?乍一眼看上去,黑衣星君全身都是破绽。“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贝元闭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攻击良机,手腕连抖,划出四道剑花分别袭向黑衣星君的眉心、咽喉、心窝、丹田等要害之处。可就在仙剑即将触到黑衣星君的时候,黑衣星君原地疾速旋转起来,他的仙剑将贝元闭的剑花全部挡开了。

“啊?”贝元闭十分惊奇,原来刚才黑衣星君举剑至胸、破绽百出的动作是旋转前的准备。挡开剑招之后,黑衣星君继续旋转着冲贝元闭而来。贝元闭正欲躲闪,却惊讶地发现,他的仙剑已经抽不回来了,黑衣星君身上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吸力,仙剑直直地飘浮着。贝元闭紧紧攥着仙剑向后退,可剑柄传来的拉力越来越大,他的速度无从施展,再不弃剑可就危险了。

贝元闭只得松手,仙剑疾速飞向黑衣星君旋转的身影,不见了。他知道,这是黑衣星君接住了自己的仙剑。“如果让贝元开知道,肯定又会笑话我了。”贝元闭暗自慨叹,以往只有他偷别人的东西,像这样被敌人缴械,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第七十九章 殊死之争

薛月霖原本很厉害,可惜现在是叶申荣在控制。虽说修炼的同是天云宗的剑法,可修炼时间差别很大。原本叶申荣以为,控制着谁,就能发挥出谁的功力,结果真的打斗起来,叶申荣才发现自己想错了。控制了薛月霖,灵力充沛是不假,可实力和自己本身完全没有区别。可以这么说,薛月霖就是一个灵力更为充沛的叶申荣。以他寂灭中期的境界,对付蓝衣星君,着实吃力了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要被耗尽灵力。”卢海龙大声道。

“把星君都拉到我这儿来!”负忽然传音道,看来他要施展绝招了。

此时,蒲牢又吼出一个龙吟爆音波。其实刚才睚眦为了救他而发出的龙炎追日斩起了坏作用,红衣星君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借力加速,蒲牢躲闪不及才被刺中。他腹部剧痛难忍,挣扎着将虬龙啸海钟横端,趁着红衣星君还未抽出仙剑,发出了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龙吟爆音波。这次红衣星君距离蒲牢实在是太近了,爆音波直接轰在他脸上。爆音波炸开之后,红衣星君翻空飞起数丈,重重地落在地上,不动了。

云层中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司命星君,灭。”

几人疑惑不已,说话的人是谁?说的又是什么意思?正在纳闷之时,只见红衣星君化作点点光芒,消失不见了。

“一个阵脚已破!”负欣喜地喊道,随即,他又惊呼一声,“四哥!”

腹部流血不止的蒲牢支撑不住了,双膝跪坐在地上,身影竟然也逐渐消失了!

“八弟,四弟他死了吗?”睚眦急切地问道,他已经感应不到蒲牢的气息了。

“我也不知道……”负虽然研究过阵法,却从未实际陷入过南斗六芒战阵。

“你要干什么就快一点!”贝元闭引来了最后一个黑衣星君。

负上前一步,面对追来的五个星君,双手攥住巨笔,斜斜地当空一抹。

负的兵器名为“鼍龙寒魄笔”,一抹之后,空中凝出密密麻麻的冰针,飞向敌人。他的动作没有停,一抹之后又向上一挑,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横、竖、撇、捺,仿佛凭空有一块巨大的画布,他泼墨挥毫、潇洒自如,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作画一般。。

动作优雅,威力可惊人。负的每一笔都能“画”出不计其数的冰针,而且散射的范围极大,冰针扎在星君身上之后并不融化,而是散发出极强的寒气,五个星君的步伐明显僵硬了许多。星君似乎情知不妙,开始躲闪冰针迂回前进,可无奈冰针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负边挥舞笔边后退,根本接近不得。

“厉害!有这招干吗不早点儿用?”贝元闭赞叹不已。

“这招名叫‘龙飞画影舞’,大范围的冰针极度消耗功力。因为对方太强,我这招只能在暂时减缓他们的速度,之后就要靠你们了!”负头也不回地说道。

忽然,黑衣星君将缴获的贝元闭的仙剑抛在一旁,落剑声仿佛是个暗号,五位星君立即四散而开,从不同的方向冲向众人。的确,面对着负的大范围攻击绝招,分散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嗯?既然如此……”负停止了动作,脚下一蹬,冲着黄衣星君迎了过去,离黄衣星君最近的白衣星君和蓝衣星君见负不再发出冰针,也立即包抄过来,三对一!

“八弟,你干什么!”睚眦吓了一跳。

“这样下去我会功力耗尽失去战斗力,不如拼掉一个!”负大喝一声,左手托住笔杆,右手猛击末端,顿时,一个耀眼的蓝色光圈从末端冒出,沿着笔身直冲笔尖,“嗖”的一声,那支鼍龙寒魄笔的笔毫突然全部爆射出去,那可真是铺天盖地,堪比天女散花一般的暗器。

由于距离太近,而且笔毫的范围比前番的冰针还要大,黄衣星君根本无法躲闪,被扎得像个刺猬一样,就连急忙闪开的白衣星君和蓝衣星君身上也中了一些笔毫。

这些笔毫可不简单,不仅坚韧如针,还有极寒之气,毫尖带的也不是墨,而是海章鱼的毒汁,有麻痹的效果,黄衣星君中招之后动都没动一下,直接仰天倒在了地上。

空中,那道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司禄星君,灭。”而后,黄衣星君也化作点点星光,随风飘散。

负此时已经坚持不住了,支撑着笔杆单膝跪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本来龙飞画影舞已经消耗了大量功力,现在这招“龙须漫天破”直接把他抽干了,他现在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白衣星君和蓝衣星君只是在胳膊上中了一些笔毫,对身体影响不大,他们在负出招之后依然速度不减地冲向了他。

睚眦正疾步奔向负,他知道,负施展绝招之后必定气虚。不过黑衣星君和绿衣星君也正向着这边包抄过来。“帮我截住他们!”他焦急地大喊。

贝元闭没有武器,只能靠速度诱缠住黑衣星君,卢海龙与薛月霖也截住了绿衣星君。

“当啷”一声,白衣星君挥向负的仙剑被蛟龙炀骨刀挡了下来;“噗哧”一下,蓝

衣星君的仙剑刺伤了睚眦的左臂。原来,睚眦发觉来不及了,就直接把大刀掷了过去挡住了白衣星君,同时自己也扑到了蓝衣星君身前。

白衣星君的仙剑被大刀挡开之后,对着负又是一斩,睚眦急了,腾空飞扫将负手中的笔杆踢了出去,与白衣星君的仙剑撞在一起。此时,蓝衣星君也对着他挥出了一剑。睚眦单手拍地,支撑身体继续旋转,脚尖回踢向蓝衣星君的脖颈。

可要命就要命在睚眦撑地的是受了伤的左臂,旋身时一阵剧痛传来,他支撑不住,身体往下一沉,原本旋转的态势也停止了,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蓝衣星君的仙剑刺向自己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他身前,睚眦目瞪口呆地看着蓝色的发丝从眼前飘过。“哧”的一声,蓝衣星君的仙剑深深地刺入了负的喉咙,从脖子后面穿了出来,扎了个通透。

“八弟!”睚眦悲痛地大叫。负双手握住剑刃,艰难地侧过脸来,满嘴是血,张了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蓝衣星君扬手抽回仙剑,负顿时被带起翻了个圈,摔在了地上,他喉间喷出的鲜血洒了睚眦一脸。睚眦刚想扑过去,可是,负也和蒲牢一样,凭空消失了,只有斑斑的血迹留在了青青的草地上,睚眦呆住了。

“危险!”卢海龙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旁,右手仙剑、左手剑芒分别挡住了白衣星君与蓝衣星君攻向睚眦的仙剑。“快起来!”卢海龙焦急地喊道。《源影剑籍》虽然玄妙,可是以一敌二,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血滴沿着额头,流进了双眼,是热的;流进了嘴角,是咸的。睚眦肝肠寸断,没想到火云洞之行竟然如此凶险!南斗六芒战阵的六个怪物般的星君没有灵魂,又如此厉害!先是损失了四弟蒲牢,现在八弟负也紧随而去,睚眦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啊”,他握紧双拳仰天长啸,那啸声有如凤唳龙吟,连绵细密,经久不绝。

睚眦闭上了双眼,缓缓起身,双臂上冒出熊熊烈火,脚尖一挑,握住了蛟龙炀骨刀,顿时,长刀上也冒出了腾腾的火焰。倏地,他睁开了眼睛,火红的瞳仁光芒乍现,额上青筋暴起,浓眉倒竖,怒发朝天。他两手关节“噼啪”作响,双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低沉地说:“让开,我来!”

疲于招架的卢海龙连忙抽身后退,白衣星君与蓝衣星君刚想追上去,睚眦横刀挡在了两人面前。

“龙火狂旋斩!”睚眦大喝道。只见他将蛟龙炀骨刀抡了起来,右手握柄横扫,递到左手上,弯下腰同时左手向后反抡,右手重新接回,长刀化作一道金光,刀影带起道道烈焰,从他的头顶、双肩、双手、双膝、双脚分别飞出一条火龙,沿着刀影的轨迹围绕睚眦上下盘旋,那耀眼的光芒将半边天都照红了。在漫天火光之中,早已看不见白衣星君与蓝衣星君的身影。

“延寿星君,灭。”“上生星君,灭。”

“强!”远处的贝元闭暗暗赞叹,“如果对上睚眦这招,我恐怕没有丝毫胜算。不仅如此,即便是对上蒲牢和负,我也没把握能赢。”虽然龙族三兄弟的身法不如他,可被压制在大乘境界所展现出的招式威力,他自叹不如。眼前的黑衣星君怎么都杀不死,他无可奈何。

叶申荣控制的薛月霖应付起绿衣星君来就更加狼狈了,她身上大小伤少说也有数十道。好在卢海龙及时赶来助她,她才稍微缓了口气。

九条火龙盘旋了两圈后化为虚无,睚眦抱着大刀撑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一个踉跄,吐出一大口血,一头栽倒。“这招还未练到家……”睚眦心道。他翻身过来仰天躺着,望着头顶的蓝天。风,依然轻悠悠;云,依然柔淡淡。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该怎么跟大哥交代……”流出了两行清泪,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睚眦的身影也消失了,进火云洞的六人,现在只剩下了三名修仙者。

“龙族那三人真是强悍,难怪在洞口能轻而易举地杀死老白他们……可惜了,他们再多杀几个星君就好了。”贝元闭道。

卢海龙叹息一声:“他们三兄弟一共杀死四个星君,已经够可以了。如果我们连剩下的这两个都对付不了,哪有资格获得湛卢仙剑!”

“这南斗六芒阵已经破除四个阵脚和四个阵眼了,怎么剩下的两个还是这么厉害!”薛月霖气急。

“南斗六芒阵一旦摆成,除非只剩下一个人,否则辅阵效果是一直存在的。”卢海龙道。

贝元闭眼睛一亮:“那就是说,我们只要尽全力再杀掉一个,就可以破除此阵了?”

卢海龙也被点醒:“没错!我们由一个人拖住其中一个星君,另外两人通力击杀另外一个!”

“那赶紧行动!我拖住绿衣服的,黑衣服的交给你们俩了!”薛月霖最希望速战速决,越拖下去她越危险。

说归说,可是黑衣星君速度快、防御强、攻击狠,要杀他还真是不容易。何况贝元闭的武器还不在手中。卢海龙传音道:“我来缠住他,你去捡剑!

等贝元

闭拾了剑回来,卢海龙又传音道:“攻他的右脚踝!”

“右脚踝?”贝元闭低头看去,根本没什么不同,“为什么?”

“刚才我收招时感觉到,他的右脚踝有一丝寒气溢出,想必是中了刚才负的那招‘龙飞画影舞’,趁现在寒气未消、行动不便时猛攻此处,若能伤他就等于限制住了他的行动!”卢海龙解释道。

贝元闭再仔细一看,果然,黑衣星君的右脚踝动作稍微有些僵硬。他立即出招,先朝着黑衣星君的面门、胸膛、腹部虚晃三剑,然后运劲朝黑衣星君的脚踝连续刺出二十六剑,他刺剑的速度之快,胳膊已经化为虚影,看不清了。二十六剑刺向两个脚踝的正面、外侧、内侧,甚至还有几剑刺向脚踝背面的脚筋处,着实诡异。

依贝元闭的想法,也别分左、右脚踝了,一起攻击算了,能伤得一个是一个,两个都伤则更好。黑衣星君边退边挡,他左脚灵便,攻向左脚的招式都被闪开了。右脚虽然不便,可仙剑连抖,硬是将所有的攻击都挡了下来。

只不过一瞬之间,贝元闭竟然攻出那么多剑,卢海龙心中赞叹:“谁说散修者就没有精妙的剑法了?我大宗派纵然集思广益、博采众长,可有些才华横溢的散修者创出的剑法也丝毫不比《源影剑籍》差!”

“你攻他上盘!”贝元闭传音道。

卢海龙明白,他是想让自己牵制住黑衣星君的双手。于是抖擞精神,施展生平所练的本事,向着黑衣星君的上三路猛攻。

贝元闭刺剑被黑衣星君化解之后,将仙剑横摆,双手握住剑柄猛扫。这是剑法的第二路横空斩。这套剑法一共有三路,分别为刺、斩、挑,方才狂风骤雨般的刺剑为第一路暴雨刺。暴雨刺一共有二十六招,而第二路横空斩却只有一招。这一招势大力沉,即便招架住也很可能因为可怕的力道而受伤。贝元闭的仙剑非常刚硬,所以也适用于力大的招式。

卢海龙心领神会,为了不让黑衣星君有机会跃起避招,他小跳一下,同时挥剑招招向下,罩向黑衣星君的天灵盖。在此情形之下,黑衣星君根本不可能跳得起来,只见他弯下腰,双脚后蹬,将身体当空横了过来。如此,贝元闭的横空斩落空。不过好在,黑衣星君也失去了平衡。

贝元闭见状立即上抬手腕,同时双手分开。令人惊奇的是,他的仙剑竟然分成了两半,左右手各持其一,朝着黑衣星君的面门挑去。这就是他的第三路剑法双月挑。他的仙剑其实是一柄双合剑,平时合在一起,需要时可分成两半,当成两柄仙剑使用。

卢海龙的剑招如同漫天飞雨般落下,盖住了黑衣星君的上身。黑衣星君躲不开这次上下夹攻了,只得翻转身体,正面向上,用仙剑化解卢海龙的剑招,至于贝元闭的双月挑,只能用背部硬接了。

贝元闭的双剑狠狠地击中了黑衣星君的背部,他被撞得向上飞了起来。贝元闭觉得很奇怪,他感觉自己这一下好像不是击在人的身体上,倒像是击中了坚硬的巨石一般。

黑衣星君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恰好落在了正在与绿衣星君斡旋的薛月霖身后。看他的身手,好像并没有受什么伤。

贝元闭惊呼一声:“不可能!”刚才那招他已经用了十成功力,黑衣星君怎么什么事都没有?他脑中突然想起刚才睚眦的龙炎追日斩击中红衣星君背部的情形。龙炎追日斩明显威力很大,可红衣星君被击中之后却一点儿事都没用,最后却直接被蒲牢的一记龙吟爆音波轰死。红衣星君开始就硬扛了一下龙吟爆音波,当时并没受伤,按理来说,第二下爆音波应该不至于致命才是。

“这些星君并非不会受伤,而是由于战阵的原因,受伤了也依旧没什么影响,可一旦伤势累积到致死的程度时,就会消散!”贝元闭总算想明白了,他连忙提醒卢海龙与薛月霖:“不要吝惜灵力,全力攻击!等伤势累积到一定程度,星君就会消失!”。

之前卢海龙还一直在思索,用什么威力巨大的招式能一举消灭星君,现在想通了这一点,就能放开打了。他和贝元闭再次攻向着黑衣星君。

黑衣星君忽然低下头,双手持剑于胸前。

“不好,又是刚才那招!快收剑!”贝元闭连忙收回了仙剑,这次要是两人都被缴了兵刃,可就麻烦了。卢海龙也立即将仙剑插回背上,依然冲向黑衣星君,他还有左手的剑芒可以使用。

黑衣星君果然像之前那样旋转起来,不过这次他的身影并没有向贝元闭和卢海龙这边移动,而是转向了薛月霖。

薛月霖正在应付绿衣星君,却感到仙剑不听使唤了,剑柄传来巨大的力道,根本攥不住。胳膊被牵动,动作就走形了,黄衣星君一剑砍在了薛月霖的肩膀上。还未等她叫出声,黑衣星君已经逼了上来。她手一松,仙剑飞出,被黑衣星君接住,随即她的身体也被黑衣星君旋转的身影卷了进去。一声惨叫之后,随着“哧啦”、“哧啦”几声异响,薛月霖竟然被斩作数段飞射出来,头颅、断肢、残骸、内脏抛落一地,凄惨无比。

第八十章 破阵得宝

“糟糕!”贝元闭大呼不妙,原本以三敌二的优势又变成了二对二的均势。“如果那黑衣星君一直用这招,还有什么打头?直接自杀算了!”贝元闭又气又恼地抱怨。

卢海龙并没有在意贝元闭的话,他看见薛月霖的尸块缓缓消失了。“碧游剑仙何必如此残忍?这等可怕的战阵,如此厉害的对手,怎么打?别说大乘境界了,就是渡劫境界也不一定能赢得了!穆东华留下湛卢仙剑,布下如此幻阵,难道就是为了杀戮?不,不可能……”他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再说除却南斗,还有东、西、北、中四斗,这些高高在上的剑仙们应该不会特意为难我们这些后辈子弟,那此番恶战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你愣着干吗,快上啊!”贝元闭的喊声打断了卢海龙的思路。黑衣星君与绿衣星君已经挥剑攻了过来。贝元闭截住黑衣星君,卢海龙迎上绿衣星君,双方又是一场鏖斗。

看着面前带着斗笠、始终看不清面部的绿衣星君,又瞥了两眼一旁同样装扮的黑衣星君,卢海龙纳闷地寻思:“六位星君剑招、功力、步法甚至动作、身材和装扮都如此相像,蒲牢说过,他们只有躯体,没有灵魂,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什么傀儡不成?”忽然,火云洞口那块巨石上的诗句跃入他的脑海:“纵横一生成正果,叱咤风云任由我。强者之威何所似,正若南方丙丁火。”将南斗六星绢、进洞要求、巨石诗句、六芒战阵、死后消失这些线索全部连接在一起,卢海龙隐隐猜到了碧游剑仙的用意。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都没有死。我们继续坚持下去,即便被杀,应该也不会死。”卢海龙传音道。

贝元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莫名其妙在说什么呢?刚才薛月霖被杀的惨状你没有看见吗?”

“不管死不死,都要想方设法求胜不是?我觉得,这是碧游剑仙的考验。”

“考验?考验什么?”

“当然是考验我们的实力,有没有资格继承湛卢仙剑。碧游仙剑如果不想让别人得到湛卢仙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埋在地下深处不是更好?既然我们凭着大乘境界以上的修为进入了火云洞,我相信碧游剑仙不会对我们大开杀戒。”卢海龙分析道。

“那他们死了之后都去哪了?”贝元闭将信将疑。

“我猜只是出了幻阵而已。”卢海龙推测。

贝元闭沉默了一会,忽然又传音:“不对啊,那包世涵不是就被禁制杀死了吗?”

“的确,包世涵是真的死了,不过也怨不得别人,碧游剑仙本来就说得很清楚了,只有大乘境界才可进洞,包世涵的死是他咎由自取。”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两个星君攻势丝毫不减,光闪躲也不是办法,硬要招架恐怕又敌不过,倘若黑衣星君再转一次把我的武器给缴走,那可就惨了……”贝元闭最害怕的就是黑衣星君的那个诡异招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黑衣星君又摆出了持剑在胸的姿势。“这、这怎么办?”贝元闭慌神了,“啊?”他眼角瞥到了旁边的绿衣星君,赫然也是一模一样的持剑姿势!“要是被缴械可就完了!”他急红了眼,没有仙剑用什么去挡开对方的剑招?虽然卢海龙推测,被杀了也不会真死,可他丝毫不愿去尝试。

卢海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光靠闪避,总有不支的时候。万一不小心被卷进去,就会被切成碎块。“总之,先收剑逃开再说!”

两人刚将仙剑插回背上,黑衣星君与绿衣星君就分别旋转着冲了过来。两人左右疾速散开,两个星君旋转的身影丝毫不比他们慢,紧追而去。

卢海龙一边提气疾奔,一边思考着应对之法。“两位星君丝毫不惧剑伤,防御强得惊人,凭双手怎么能赢得了?这‘旋转切割’的招数又如此犀利,凭身体怎么能扛得住?啊,对了!”他急中生智,“以彼之矛,克彼之盾!”顿时,一个绝妙的计划在他脑中浮现。

“我有个主意,你我分别绕个半圈,然后……”卢海龙将想好的计划传音给贝元闭。

贝元闭听后大喜,称赞道:“真有你的!值得一试!我之前夸你聪明,果然没白夸!”

已经左右分散逃开的两人转变方向,绕弧形疾奔,待两个星君追近后,两人又相向而冲,顷刻之间已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

在几乎鼻子碰鼻子的瞬间,两人突然各自向左方侧身,用尽最大力气对准对方的胸膛拍出双掌,“砰”的一声闷响,双方立即口吐鲜血斜飞了出去。他们的掌力非同小可,互相击了个重伤,卢海龙这个方法完全是孤注一掷,实施之后两人必然双双失去战斗力,如果失败可就任人宰割了。为了加大成功几率,他们刻意等到贴得极近时才出手,因为太近了根本无法对掌,只能击在对方胸膛上。

卢海龙飞出去十几丈远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忍住胸腔的剧痛,看了一眼两人刚才相遇的地方,结果果然和他设想的一样,黑衣星君与绿衣星君没料

到他们俩有这一招,互相躲闪不及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阵密集地金铁交鸣声与“哧哧”的声音传来,卢海龙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

他吐了一大口鲜血,昏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海龙缓缓睁开了眼睛,头顶上不再是万里晴空,而是一个普通的天花板。他撑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房间中的床上,枕边放着自己的仙剑。环顾四周,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方桌、两个凳子以及桌上的一个大箱子。

“这是哪儿?”卢海龙自言自语,摸了摸胸口,已经不疼了,仿佛根本没受过伤一样,体内的灵力也都饱满如初,感觉甚好。他下了床,走到方桌旁,看了看箱子。箱子很是古朴,用铜皮包了棱角。“难道里面放的是湛卢仙剑?”他大喜,连忙打开了箱子。

可令他失望的是,箱子里没有湛卢仙剑,只有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呈现一颗红色的珠子。“这是什么东西?”卢海龙很疑惑,既不是矿石,又不是丹药,更不是珠宝,甚至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他轻轻拿起红珠,顿时,一股温热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应该是件宝贝。”他心想。反正横竖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先把珠子放下,开始研究起包住珠子的那块布来。刚才在打开布包时,那丝滑的触感引起了他的注意。

卢海龙曾经触摸过南斗六星绢和东斗五星绢,和这块布的触感一模一样,想必南斗火云洞最后的奥秘都在其中。他将箱子挪开,把布平铺在桌上,双手度入灵力。果然,红色的字显了出来,依然是碧游剑仙穆东华的字迹:

“南斗火云洞,考验来者之强,按破除六芒阵之功绩分以火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星洞全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湛卢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日月盈仄,

天道有常。

败者多弊,

成者多良。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读完这段文字,卢海龙明白了许多。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南斗六芒阵是碧游剑仙对他们的考验。那个红珠就是火灵珠,按理应该有六颗,如果按照功绩来分,应该是蒲牢一颗,负一颗,睚眦两颗,他自己和贝元闭各一颗。薛月霖一个星君都没有杀死,应该什么都没得到才是。

“珠内有地图”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把珠子弄破才能取出地图吗?可是绢布上又说在术藏宫内危险时灵珠可抵一命,看来是不能把它弄破。卢海龙思索着,又拿出了火灵珠仔细观察,许久,依然没看出什么门道。“算了,还是回去之后再做研究吧。”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火灵珠和绢布,来到了房门前,一把推开。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卢海龙吸了出去,刺眼的光芒射来,他赶紧闭上了眼睛,须臾,光芒渐弱,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扶琴湖底的巨石旁边了。

不仅是卢海龙,还有睚眦、蒲牢、负、贝元闭、薛月霖,还有一直留在火云洞入口石碑处的贝元开、孟凡涛也在。

“原来大家都没事!”贝元闭传音道。

睚眦则微笑着给了两位弟弟一人一个熊抱,兄弟情义,彼此不必多言。

贝元开与孟凡涛面面相觑,贝元开道:“刚才我和老孟正在闲聊,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我们就到了这里。怎么样,结果如何?得到湛卢仙剑了吗?”

“真晦气,历经恶战,结果却是白跑一趟。”薛月霖气闷至极。

孟凡涛眉毛一抬:“怎么说?”

薛月霖道:“走到洞底,我们进入了一个幻阵,与六个厉害的家伙大战一场。我只记得自己被其中一个人乱剑砍死,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果然,她没进过神秘的房间,也没得到火灵珠。不过她死是在我昏迷之前的事了,后来我又在房间里停留了许久,竟然会同时被传送到这里,碧游剑仙的阵法真是天下奇绝啊。”卢海龙暗暗慨叹。

“卢兄,贝兄,恭喜你们二人破了南斗六芒阵。请问那个红色的珠子是什么?绢布上又写了什么?”睚眦忽然传音道。

也许是并肩作战过,卢海龙对龙族三兄弟的印象好转了许多。虽然他们发动了妖兽暴乱,可单就品德来讲,他们兄弟之间有情有义,令人感动;和修仙者之间能做到坦诚相待、同仇敌忾。三人对修仙者的这份信任,得到了卢海龙的肯定。另外一点,他们展现出的惊人实力让卢海龙大开眼界,若不是他们三兄弟拼掉了四位南斗星君,如何会有最后的胜利?出于对强者的尊重,卢海龙对于睚眦的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知了火灵珠的重要性,睚眦赞叹不已。卢海龙特意询问了一下,果然睚眦去的神秘房间有两个箱子,分别放着一颗火灵珠。

“贝道友,卢道友,后来的情况怎样了?”薛月霖惦记着最后的战局,传音询问。

贝元闭皱着眉头,连连摆手:“嗨,薛姐别提了。你刚被黑衣星君杀死,那家伙和绿衣星君就一起用同样一招把我和卢道友的仙剑缴走了,我们俩逃都来不及,硬生生地卷了进去,死得那叫一个惨。”说到此处,他还摇头叹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薛月霖似乎不太相信油腔滑调的贝元闭,将目光转向了卢海龙。

卢海龙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贝元闭的话。

“这个家伙装得还真像,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蒲牢的声音突然在心中响起,卢海龙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狠狠地一咬舌尖,痛楚令他皱起了眉头,薛月霖还以为他也在为白跑一趟而懊恼呢。

关于火灵珠与术藏宫的秘密,傻瓜才会说出去。

薛月霖叹了口气:“不过我睁开眼之前,听到了一句话:“‘五斗星洞,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看来,我注定与五柄绝世仙剑无缘了。”

贝元闭反应最快,连声附和:“对,对!薛姐,我也听到了。我们可真够倒霉的。老孟,大哥,还是你们运气好,若早知道火云洞没有湛卢仙剑,还要吃尽苦头死上一遭,请我我都不进去!”

“别叫我‘大哥’,我恶心。”贝元开鄙夷道。

“哈哈哈,当初你们争名额、抢机会,把我剔除在外,这下后悔了吧?”孟凡涛幸灾乐祸。

“嘁,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倒要看看你去金戈洞时的运气能比我好多少,哼!这回耽误了我不少修炼时间,诸位,告辞了!”贝元闭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向湖面游去。

卢海龙等人心里却听到了贝元闭开心的声音:“各位,五斗星洞全开后的两年,术藏宫见!”

贝元闭走后,睚眦对贝元开与孟凡涛道:“依照约定,金戈洞之行将由两位与我龙族同去。一个月之后,请往游龙郡汉州城一聚。”说到这儿,睚眦又转向卢海龙道,“也劳烦卢兄来走一遭,助我等寻找金戈洞。找到之后,自有重谢。”

卢海龙答应了:“自当前往。”

睚眦灿烂一笑:“既然如此,我兄弟三人告辞。”他和蒲牢、负一起飞速冲向了湖面。

卢海龙也向薛月霖等三人拱手辞行:“太清宗还有要事,我得立即赶回火叶山,先容告退。”走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巨石旁的斜坡,那个洞口,已经不见了。

薛月霖与贝元开、孟凡涛一起回到了天云宗,贝、孟二人稍作休息就一同离开了。因为和龙族约定一个月后会聚汉州,两人索性结伴而行,一路游山玩水西行。睚眦在进火云洞之前许诺过,寻剑期间妖兽不会主动进攻,所以两人毫不担心。

留在天云宗等待最后结果的大乘期修仙者们,听薛月霖简单一说,纷纷散去。渡劫期的高手有办法避开禁制,他们也就再没资格再去争夺绝世仙剑了。听说渡劫期高手们在火云洞中费尽工夫恶战一场,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不过也有人感到奇怪,神秘的火云洞怎么什么宝贝都没有?那湛卢仙剑又在哪里呢?

叶申荣同样也是满腹狐疑:“于情于理,碧游剑仙设下此局不会是为了耍弄人,难道有人在撒谎?按理来说,最后一个死的人说谎的嫌疑最大,可是贝元闭和卢海龙都说是一起被杀死的,而且他们身上确实没有带着湛卢仙剑……”思来想去,他做出了两种推测:一是他们未能破除南斗六芒阵,所以得不到湛卢仙剑;二是有人捷足先登,在他们入洞之前就已经进去取走了湛卢仙剑。叶申荣控制薛月霖离开扶琴湖底之前,曾经度灵入巨石,可火云洞入口没再出现。

如此一来,叶申荣想要通过公布南斗六星绢的秘密,引来各路高手从而设计控制住他们的计划已经莫名其妙地失败了。另外,让他更为郁闷的是,在控制薛月霖进入火云洞时,他发现薛月霖虽然是渡劫境界的灵力,但却只能施展出他自己的功法招式。他顿时明白过来,不论控制多么厉害的人,实际的战斗力都和他自己没什么区别,这样就打乱了他一统修仙界的大计。幸亏火云洞之行无人获益,要不白搭进去一个大秘密,叶申荣肯定连肠子都要悔青了。一计不成只得另觅他法,他又找彭信威商议去了。

……

卢海龙回到火叶山后,将火云洞之行简单地向皇甫玉、赫连馨两人做了描述。当然,他隐去了关于火灵珠和术藏宫的秘密。听说五斗星洞只能去其一,两人也就更加释然,西斗金戈洞,就让孟凡涛和贝元开去吧,她们的目标是东斗木叶洞。

由于卢海龙答应了一个月之后前往汉州相助寻找金戈洞,所以木叶洞之行只能延后了,好在皇甫玉与赫连馨也不着急,多一个月去寻找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的下落也不错。

由于卢海龙进过火云洞,就不能再去木叶洞了,如此便多出来一个名额。火云洞之行困难重重,他不想让史冲寅或者柳茵茵去木叶洞冒险,以他们俩大乘中期的境界,去了也鲜有希望能通过考验。那么究竟该让谁去呢?

第八十一章 东斗木叶

“什么?妖族也可以修炼?还能化成人形?”李原啸大吃一惊。卢海龙一回来,他就关切地询问起火云洞之行的结果以及湛卢仙剑的归属。听完了卢海龙的叙述,李原啸觉得简直匪夷所思。仙魔大战时神秘的修魔者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忽然又冒出来第三种修炼方式修妖。

“不错,而且他们的功法极为特殊,在通道中竟然不受碧游剑仙的禁制。他们三人的武器也都不是仙剑,睚眦用的是一柄长杆大刀,另外两人的兵刃更是稀奇古怪,竟然是一口钟和一支笔。不过,使用起来的威力倒是极大,丝毫不弱于极品仙剑。”卢海龙回忆道,“而且他们的招式非常厉害,霸气十足,蒲牢和负分别消灭了一个南斗星君,睚眦更是一招就消灭了两个星君。”蒲牢的龙吟爆音波,负的龙飞画影舞、龙须漫天破,以及睚眦的龙炎追日斩、龙火狂旋斩,这些震天撼地的绝招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火云洞惊心动魄的大战,他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

“没想到竟然是传说中的龙族……我刚才还在想,他们特殊的修妖功法会不会遭到不轨之人的觊觎。现在看来以他们的实力,估计没人有这个胆。”姜桓谷道。

“修妖……怎么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妖族修炼成人呢?这一下就突然冒出来三个,真是奇怪。”苗昊商道。

卢海龙缓缓摇头:“你说错了,他们兄弟绝对不止三个。只是其他的还没有露面而已。等着吧,一个月之后要寻找金戈洞,到时肯定会见到新面孔。”

“为何这么说?”苗昊商问。

“他们兄弟至少也有八个。”卢海龙喝了口茶,“我曾听见负称呼睚眦为‘二哥’,睚眦叫蒲牢为‘四弟’,叫负为‘八弟’。”

李原啸听了直咋舌:“如此厉害的龙族,竟然有这么多兄弟……睚眦上面还有一个大哥,那人得多厉害……”他忽然觉得自己寂灭后期的境界在这些强者面前是多么的弱小,原本以为师父卢海龙必是寻找湛卢仙剑的修仙者之中最厉害的一个,没想到竟然冒出足足十一位渡劫境界的修仙高手,每个人的修为境界都比卢海龙要高,还有更神秘、更厉害的龙族出现。“看来更得抓紧修炼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李原啸心想。

“那个负随便一掌就能杀死渡劫境界高手……看来上次他还真是对我手下留情了。”苗昊商慨叹。

“那是在通道中我们压制了境界而龙族不受禁制影响所致。现在因为寻找五斗星洞之事,睚眦已经承诺,暂时不会命令妖兽进攻,我们也得吩咐下去,万一遇上妖兽,切不可主动挑起干戈。另外,借住他人宗门之地多有不便,我看我们明天就先回天道山去吧。”卢海龙道。

李原啸、苗昊商、姜桓谷三人都点头称是。

“对了,可有木叶洞的线索?”卢海龙在前往火云洞之前,曾嘱咐李原啸秘密寻找木叶洞。

李原啸摇头,懊恼地说:“我跑遍了亢龙一郡,四处打听,还顺着雾凌山脉寻了一遍,可惜一点线索都没有。”

卢海龙吃了一惊:“我去火云洞才多久,你竟然找遍了一郡之地?”

李原啸诧异道:“师父,你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啊。”

“一个多月?”卢海龙惊奇无比,“我进火云洞到出来不过才半日而已,算上来回路途也不过几天,怎么会这么久?”

李原啸一脸茫然:“师父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听您的描述,我还以为洞中极深呢。”

卢海龙暗暗忖思:“当初从火云洞中出来时,孟凡涛和贝元开并没说我们进去了很久,看来整个火云洞包括开始的通道中的时间流速和外面都不一样,真是神奇。”

“将东斗五星绢给我看看。”卢海龙道。接过李原啸递来的宝绢,将其铺在桌上度入灵力,顿时,藏剑图和文字都显示了出来。他又找出一块绢布,用灵力临摹下藏剑图。如果每次都要带着真品去寻找,实在太麻烦了。

前番因为准备火云洞寻剑之事,卢海龙未曾仔细考虑过木叶洞的位置。现在无事,正好仔细推敲。

“前番按照‘火曰炎上’的线索,推测出火云洞在扶琴湖底,既然上次没错,那这次也按照此套路来。东方青帝木星,天干属甲乙。木,曰曲直。称得上‘曲直’的地方,会是哪里呢?”卢海龙自言自语。

苗昊商摇了摇脑袋,站起身来:“让我出力还行,要是思考这些累死人的谜号,还是你们来吧。我回房去了。”

“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姜桓谷撇撇嘴,挖苦道。

正要出门的苗昊商回过头来,笑了:“要不来外面较量较量?我的四肢是不如你的发达,可也不见得会输给你。”

“算了算了,你们俩都走吧,在这里净添乱,打扰我的思路。”卢海龙无奈地挥了挥手。

“嘿嘿,其实我也不擅长做这种事。那我也走了!”姜桓谷笑嘻嘻地说,而后和苗昊商一边斗嘴一边离开了。

“师父,我也曾按照这个套路想过。不过‘曲直’应该是说道路崎岖的地方,所以我格外留神雾凌山脉沿途山路,可惜并没有什么收

获。”李原啸道。

“木叶洞应该就在亢龙郡。既然雾凌山脉沿途都没有发现叫做‘木叶洞’的地方,那应该是哪里想错了。”卢海龙分析道,“按照发现火云洞的经验,木叶洞应该极为隐蔽才是。如果洞口是在山上,估计早就被打柴、打猎的人给发现了。”

李原啸皱着眉头:“那会不会根本不是这个套路?难道‘火曰炎上’是我们碰巧?”

卢海龙沉默了,心想:“真的是碰巧吗?那未免也太巧了吧。‘火曰炎上’,这是五行中人尽皆知的东西,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李原啸忽然似有所得:“啊,南斗火云洞,火者,热也;云者,水也。火云火云,热水也。按照这个解释,似乎也能行得通。”

“那照你的说法,木者,树也;叶者,为何?”卢海龙问道。

“叶者,自然是指树上的叶子。我估计,木叶洞的位置应该和树有关。”李原啸道。

“与树有关?雾凌山脉也不知有几万几千棵树,如何去寻?”卢海龙若有所思。

李原啸摸了摸胡须:“唔……看来这个想法也不对。”

“等等,可能你猜对了。”卢海龙忽然面露喜色,“估计之前的套路也没错,只是想错了方向。‘曲直’,说的一定是某个地方吗?说不定是指某样东西呢?比如说树?”

“对是对,‘曲直’的确可以指树,可是问题不是又说回来了?雾凌山脉这么多树,‘曲直’指的又是哪一棵呢?”李原啸不解。

卢海龙微笑道:“确切地说,‘曲直’指的是树干,因为根、枝都只有‘曲’而没有‘直’。因此我推测,木叶洞的入口应该在某棵大树的树干之中……”

李原啸想了片刻,依然疑惑:“一般的树干都是实心,只有干枯的空心树干才可能进入。可干枯的树干在雾凌山脉的密林之中也数不胜数,如何确定是哪一棵呢?”

“呵,这就要从‘木叶’二字考虑了。本是干枯之木,若有树叶生于其上,是不是就很特别了?另外,能进人的树干,必定很粗。我看,就在亢龙郡范围内的雾凌山脉中,寻找长有树叶的空心枯树吧!”卢海龙揉了下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不离十。

“那我现在就去找!”李原啸起身,“枯木生叶,还真是奇怪得很……”自言自语着,他离开了房间。

“如果这次又对了,那寻找金戈洞也会变得容易许多。”卢海龙心中甚感轻松。

……

第二天,太清宗全部撤离了火叶山,返回天道山。原本冷冷清清的天道山再度热闹了起来。

李原啸与余瑞江一起外出寻找木叶洞去了,这么重要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卢海龙特地去竹园看了看几个小辈的修炼进度,结果令他十分满意,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韩明飞、唐君荷的灵力充盈了许多。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修为大有增长,堪比他人修炼半年的进度。花清雨的进步就更大了,由于这是第二次修炼,轻车熟路,她竟然已经恢复到和合期的境界了。

“不错,不错!你们几个都没有让我失望,给你们的灵晶,算是没有白瞎,哈哈。”卢海龙心情大好。

“前辈,这灵晶的确不错。既然我们没让您失望,您干脆再给我们每人发一堆吧。”朱晓敏的脸笑得像绽放鲜花一样灿烂。

卢海龙敲了下她的脑门:“你当这是大白菜啊,还要一堆?”

朱晓敏“嘿嘿”笑了:“前辈莫要生气,我不就是说说嘛。其实光这一个灵晶我们都已经很感激前辈了,晓敏先代大家谢谢您。”说完,她对着卢海龙深深地鞠了一躬。

卢海龙摇头笑笑,这个丫头,古灵精怪,着实可爱。

笑过之后,卢海龙想起了正事,他询问天逍道:“天逍,你对你的亲生父母有什么印象吗?”他曾经问过李原啸,东斗五星绢的来历以及上面的字句是什么意思,李原啸只是简单地说了一遍。既然现在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都毫无线索,卢海龙正好借此机会问一问。

天逍摇了摇头:“前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被父亲抱回家时才刚刚百日……”

卢海龙苦笑,李原啸当时没说清楚,只是说天逍不是女儿亲生的,没想到捡回天逍时他竟然那么小。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

“前辈,听说您前些日子前去寻找湛卢仙剑了,怎么样,找到了吗?”韩明飞问。

“没有。让你们失望了,其实火云洞里并没有湛卢仙剑。”

“那有没有得到关于湛卢仙剑下落的线索?”韩明飞又问。

“只知道是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卢海龙面对着这些勤勉聪慧的小辈,实在不愿意撒谎,只能含糊其辞,说得模棱两可,术藏宫也的确是个隐秘之处。

唐君荷惋惜地说:“那前辈此行不是白跑一趟?湛卢仙剑当然在隐秘的地方,如果不隐秘岂不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绝世仙剑,自然是有缘者得之。”卢海龙道。

“前辈,我们几个还从没看过《仙剑谱》呢。不知湛卢仙剑是哪位剑仙的兵刃?”天遥问。

卢海龙想了想,然后道

:“也罢,反正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青龙大陆,现在提前告诉你们也无妨。据推测,原本火云洞中应该有《仙剑谱》中排名第二的湛卢仙剑,这柄仙剑本是碧游剑仙穆东华的武器。一个月之后,修仙者们将会去金戈洞寻找排名第四的泰阿仙剑,它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兵刃。”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按理来说还有三柄仙剑,只是不知道藏匿之处在哪里。不过其中有一柄应该是玄玉剑仙西门白的赤霄仙剑,在《仙剑谱》中排名第三。”由于北斗七星绢和中斗三星绢还未找到,所以卢海龙没有妄下推断另外两柄仙剑是哪两柄。

天逍、天遥和朱晓敏都是头一次听说这些叱咤风云的剑仙名号。“《仙剑谱》第二是湛卢仙剑,第三是赤霄仙剑,第四是泰阿仙剑,那排名第一的是什么仙剑?又是谁的武器呢?”朱晓敏好奇地问。

卢海龙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郑重地说道:“排名第一的仙剑名叫‘轩辕’。是传奇剑仙黄龙剑仙公孙姬的兵器。”

从卢海龙的口气中,众人就能感受到他对黄龙剑仙的钦佩。“乱世出英雄”,这一刻,大家的思绪仿佛都回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十八位冠绝天下的剑仙,十八柄无可匹敌的仙剑,谱写下了辉煌灿烂的历史篇章,永远地流传在青龙大陆之上。

从想象中回过神来,卢海龙起身:“你们都继续努力修炼吧。剑仙,现在距离你们还太过遥远。‘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修仙之路每一步都是关键,都要好好地把握。希望你们将来能担负起支撑太清宗的重任。我还有事,先走了。”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从房间中消失了。

……

李原啸沿着雾凌山脉已经找了两天了。

“漫山遍野都是树,要找一棵枯树还真是不容易啊。”李原啸自言自语,“不知道余瑞江找到了没有。”翻翻灵息玉,没见到有余瑞江的传讯。

李原啸御剑擦着树梢低飞着,忽然,一个熟悉的白墙庄园映入了眼帘。东石山脚,云暮山庄安静地座落在那里。“既然到这儿了,就下去看看吧。”李原啸缓缓降落,收了仙剑,向云暮山庄走去。

女儿和女婿的墓就在山庄外不远处。

这个时节,荻草遍野,风过之处沙沙作响。阵阵凉意的深秋好比一个硕大的舞台,飒飒的秋风如同一名忧伤的乐者,而遍地的荻草则是乐者手中幽咽的琴,轻轻地,淡淡地,弹奏着一首首萧瑟而又凄凉的歌。

李原啸侧目看着不远处荒凉的东石山,想想物是人非的云暮山庄,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悲凉的时节,凄清的环境,总能带给心有愁事的人无限哀思。

“当年就是在这里捡到了天逍。”李原啸心道。想起了那个乖巧的孩子,他惆怅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坟墓就在前面,碑前摆放着各种新鲜的瓜果贡品,还有些没有烧完的纸钱,在时而吹过的风中飘舞。

何云暮夫妇为人厚道,还铲除了东石山以及附近山头的许多匪患,附近村庄的人们无不敬佩,那些贡品都是心存感激之人为夫妻二人献上的。

在墓碑前伫立良久,李原啸收回了哀思。

故人既已去,

情在心中留。

时常缅怀切,

何苦增烦忧。

人生一场梦,

逝后土一掊。

哀思无所寄,

瑟瑟风满秋。

“唉,还是正事要紧,该走了。”李原啸几步一回首,离开了这个伤感的地方。

也许是风大了一些,从东石山上吹下来一些碎石,扬起的尘土向着李原啸卷了过来。他用衣袖遮住了脸,心想:“东石山也是雾凌山脉中的一部分,怎么就只有它如此荒芜呢?”

忽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李原啸的脑海:“荒芜……对啊,只有荒芜之地才最有可能有枯木!雾凌山脉其他地方都树林茂密,怎么可能会突兀地冒出一颗枯树呢?”思来想去,还真是只有东石山最有可能。联想起东斗五星绢,襁褓中的天逍,云暮山庄外的荒野,李原啸不由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嗖”,他飞速御剑腾空,向东石山顶飞去。

东石山一片萧条景象,如果有一棵粗大的枯木,应该十分显眼才对。可李原啸御剑飞了一圈,并没有找到。

“枯木生叶,连枯木都找不到,更别说长叶子的枯木了!”他不免有些失望。

“看来不想明白‘枯木如何会生叶’这个问题,是别想找到木叶洞了。”

下落在山腰,李原啸一边随意散着步,一边仔细思考。走了一会儿,他在一块巨石坐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地面出神。忽然,远处地上一个绿乎乎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条青虫,一条已经死掉的青虫。“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青虫?”李原啸有些奇怪。这种青虫,一般依附在树叶上生活。“附近并没有树啊。”他环视一番,“难道,不是大树,所以不显眼?”他坐不住了,起身四处寻找。青虫死在这里,说明周围必然有它可以赖以生存的地方。

“哈,找到了!”李原啸忽然惊喜万分地呼喊。

第八十二章 五律天音

“就是这儿吗?”卢海龙问道。他的面前有一个矮矮的树墩。树墩上绕着密密麻麻的藤条。藤条上的叶子将树墩遮得严严实实,只显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周围一圈的地有些潮湿,藤条正是从潮湿的土壤中冒出来的。

“是的。木叶,原来是说藤条的叶子。”李原啸答道。

卢海龙轻轻拨开树墩顶端的藤条,树墩竟然是中空的,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

“我已经下去过了,里面很深,我也照您说的做了,一切都不出师父所料。”

卢海龙小心翼翼地将藤条重新盖好,大喜:“如此甚好!等我赴了龙族之约回来,就通知皇甫、赫连二位道友。”

……

一月之期已近,卢海龙启程飞往游龙郡的汉州城。妖兽都已不见了踪影,整个汉州冷冷清清的。

“卢兄,劳烦前来忘忧楼相见。”睚眦的声音忽然在卢海龙心中响起。

卢海龙深吸一口气,暗想:“不知会看见哪些新面孔……”

忘忧楼本是热闹的梦香街第一家店,以往都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因为妖兽之乱,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偌大的汉州成了一座空城,梦香长街也不再有各种香气缭绕。

走进了空荡荡的忘忧楼,上了二层,当中的一张大圆桌旁,坐了一圈人。

卢海龙扫了一眼,发现有睚眦、蒲牢、负,修仙者贝元开、贝元闭、孟凡涛、薛月霖,还有两位陌生的青年。

“原来各位都在,看来我来得最晚,见谅。”卢海龙拱手,“元闭道友,薛道友,你们怎么也来了?”他感到很奇怪,当初睚眦并未邀请他们。

“是睚眦兄请我们来的,让我们为此次进入金戈洞的名额做个见证。正好我也闲着没事,过来看看金戈洞也好。”贝元闭笑呵呵地回答。

趁着贝元闭说话的时候,卢海龙细细打量了一眼那两位陌生的青年。

坐在睚眦上首的青年,一头长长的金发,整齐地向后梳着。鬓角两缕长丝荡在胸前,棱角分明的脸略微有些削瘦,细长的眼睛给人一种睿智之感,紧抿的嘴唇、略尖的下巴,透显出一丝高雅的气质。他同睚眦等人一样也是一身金色的衣袍,裸露着左肩,右肩则是一个金色的龙首,比衣服颜色稍暗的金色龙身盘绕而下。

坐在负身旁的青年,则是一头紫色的短发。只有额前两缕卷曲的长发一直垂到下颌。脸型略圆,眼睛又大又亮,最引人注目的是两腮上的酒窝,那温和的笑容让人心情愉悦。除了右肩的龙首是紫色的,他的装束也与睚眦等人无异。

“看来这两位青年就是要去金戈洞的龙族了。”卢海龙心中暗道。

“我来介绍一下”,睚眦对众人说,“上首这位是我们的大哥,囚牛。那位紫发的是我们的小弟,螭吻。找到金戈洞之后,将由他们俩进入。”原来八弟负依然不是龙族兄弟中最小的,由此,卢海龙对于他们人数的估计也得增加一个了。

“各位,前番火云洞之行多谢你们让与我龙族三个名额。这次与我们同行的将会是贝元开兄、孟凡涛兄。其余的人还请做个见证,另外,务必帮忙寻找一下金戈洞所在。我龙族碍于功法不同,无法度灵显图,还请各位各自临摹之后,帮我们也临摹几份。”囚牛开口道。他的声音很温和,很轻柔,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金戈洞之所在,我已经大略推测过。不过我对青龙大陆西部不熟,找寻具体地方还要靠各位。”卢海龙道。

囚牛眼睛一亮:“哦?卢兄,愿闻其详。”

卢海龙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西方太白金星,天干属庚辛。金者,曰从革。你们可知‘从革’为何意?”

囚牛道:“并不了解。还请细说。”

“‘从革’,意为按照意愿而改变形态。‘金’者,并非单指黄金,而是泛指金铁之物。金铁之物唯有在接受铸造煅烧之时才会改变形状,而铸造最多的就是兵刃。从西斗星洞的名字来看,金戈洞,‘戈’者,兵刃也。因此我推测,金戈洞应该在一个蕴含丰富铁矿的地方。如果发现矿藏附近有巨石,那十有**就是那里。”卢海龙详细地分析道。

囚牛既惊讶又敬佩:“卢兄果然才思敏睿,前番曾听二弟所说,今日方得一见。等找到了金戈洞,我龙族必有重谢!”

卢海龙淡淡一笑:“好说,囚牛兄客气了。”

“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去找吧。”贝元开等不及了。

“且慢。”囚牛微笑着慢悠悠地说,“贝元开兄不必心急。青龙大陆西部,我龙族了若指掌。要说富铁矿藏,要数沿海小岛蕴藏最多。我立即号令蟒部、鳄部、雕部妖兽四散寻找,无须我们亲自前往。”

沿海小岛星罗棋布,不计其数。让可以游水的妖蟒和妖鳄以及可以飞行的妖雕前往搜寻,效率肯定比亲自去找要高得多。

剩下的只有等待而已。

三天之后,就传来了好消息。在距离青龙大陆西海岸三百余里的一个岛屿之上,发现了一个与藏剑图所画地形相似的地方,而且此处既有铁矿,附近又有巨石。一行人立即在囚牛的带领下赶往该岛。

这个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岛上还有一座小山,而铁矿,就在山脚处。

到达之后,卢海龙只扫了一眼,就坚定地说:“正是这里。”山脚下突兀冒

起的一座巨石,与扶琴湖底的那座大小相当,形状相似,所以他下了断言。

贝元开跑了过去,度灵入石,果然,石头上显示出闪着黄光的线条纹路。大大的西斗四星图下,也有四句诗:

“炼魂为主体为宾,

魄当属阳魂属阴。

智者多谋足远虑,

正对西方庚辛金。”

右下落款“凤凰 祝萱蓉。”

“果然没错!”贝元开激动无比。话音刚落,巨石旁边的地面一阵震动,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贝元开两步跨到洞边,蹲下身来,轻轻用手一探,一个黄色的光壁顿时显现出来。

“一样有禁制。”卢海龙心道,“‘智者多谋足远虑’,呵,如果我料想得没错,他们这一次也并不轻松咧。”

“既然找到了金戈洞,我们四人就此进去了。这次劳烦各位远道而来。”囚牛客气地道谢,而后又对睚眦道,“二弟,后面的事交给你了。”

睚眦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囚牛笑眯眯地对三位同伴说:“请进吧。”

贝元开压制功力到大乘境界,纵身一跃,跳进了洞内,孟凡涛、螭吻、囚牛也陆续跟了进去。

洞并不深,贝元开很快就触到了洞底。洞的走向陡然向旁边一拐,朦胧的光芒在拐角后若隐若现。

贝元开和孟凡涛都进过火云洞的通道,知道这光芒必定是金戈洞口的石碑发出的。

四人拐过拐角之后,继续前行了片刻,终于看见了石碑。

石碑所在之处是一个宽敞的地方,碑上金光流转的“金戈洞”三个大字隽灵秀美,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笔迹。石碑旁边的洞壁之上,也有一排字迹:“有西斗四星图者,可带三人入。四人同持,方可入洞。”石碑后方不远处,山洞又急转方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一切格局都与火云洞如出一辙。

囚牛从怀中取出了西斗四星绢,四个人一人扯住一个角,缓步进入了金戈洞中。

金戈洞虽然位于海岛地面以下,却并不潮湿。而且,洞中非常明亮,整个洞仿佛都在发光。贝元开凑近洞壁,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顿时,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墙上和贝元开的手上下落。“咦?”他惊叹一声,再定睛一看,原来墙上满是金色的粉末,正是这些粉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一种罕见的发光苔藓。”贝元开身后的螭吻道,“难怪洞里金光灿灿。”

“真是神奇……”贝元开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金戈洞十分曲折,四人小心翼翼地拐来拐去。囚牛曾经详细地询问过睚眦火云洞中的情形,听到南斗六芒战阵的凶险,囚牛顿觉心惊肉跳,还好是碧游剑仙的考验,如果是真的敌人,三个弟弟殒命,他可承受不了。

在这一个月里,囚牛与螭吻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金戈洞之行估计也是一场恶战。

四人走着走着,忽然头顶大亮,四人竟然走出了金戈洞!

不过,这里并不是海岛的景致。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远处一片朦胧的青山,山顶祥云缭绕,瑞气盘旋,青山西边则是一个大湖,湖水清澈无比,微波粼粼,反射出一片金光。湖畔生着一排杨柳,在微风中跳着优柔的舞蹈。不远处有一座小楼,有五层之高,廊柱檐台的装饰很是古朴,每层楼的窗户都紧紧地闭着。

“这是哪里?难道还住过人?”孟凡涛十分惊奇。他来到了大门前,想要推开,忽然,从门缝传来了亮光。孟凡涛仰头一看,每层楼都亮了起来。“难道这里现在还住着人?”孟凡涛更惊奇了。

囚牛闭上了眼睛,须臾之后,猛然睁眼:“不对,我们已经处在一个幻阵之中。我的功力被强制压到大乘境界。”

贝元开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是。洞中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必是幻阵无疑。”

可这幻阵营造出如此一片恬静、安逸的明山秀水是为了什么?囚牛想起睚眦所述,在火云洞时刚踏入草原幻阵,就遇到了南斗六星君的六芒战阵。可眼前这幅场景,根本不适合打斗。

“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吧。”囚牛道。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房间很大,墙上有许多烛台,地上也有几排烛架,烛光在铜镜的映射下,将房内照得非常明亮。

房间正当中,并排摆着四张长桌,桌前还放着坐垫。长桌对面有一座矮台,台上也有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把古琴,而古琴前面,则坐着一位披着红纱的女子。

这女子长发至腰,如瀑布一般垂下。脸上罩着面纱,只能隐约看出面纱后面脸部的轮廓。清瘦的脸庞,高挺的鼻梁,秀气的嘴唇,尖巧的下巴。“啧啧,看样子,是个美人儿咧。”贝元开心想。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哪位?”囚牛作了个揖,恭敬地问道。

“莫要问我是谁,先请入座,且听我为诸君献上一曲。”姑娘柔声细语。她的声音好似莺啼一般,清婉悦耳,十分动听。

“既然姑娘如此盛情,我等自然洗耳恭听。”囚牛走到一张长桌前坐了下来。另外三人也一一入座。

“此曲名为《五律天音》。”那姑娘幽幽地说道。言罢,她从衣袖中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在了弦上。

悠悠的琴声响起,囚牛闭上了眼睛,开始细细品曲。

“这是商调,嘹亮高畅,激越而和。”囚牛心中赞叹,“这姑娘好琴法!高音如鸾凤和鸣,低音如淙淙流水,与屋外的一片山明水秀倒是相配。”

那琴声节奏顺和,温婉流转,让人听了无比惬意。听着听着,囚牛心底渐生喜意。这片好山,这泓好水,人世间最美妙的风景也不过如此。春意暖暖,花红柳绿,惠风和畅,燕舞莺啼。“什么仙剑,什么修炼,何必自寻愁苦?倒不如彻底放开,在此人间仙境度过一生不是更美妙?”囚牛想道。

浑身慵懒的他忽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浑身汗毛直竖。精通音律的他意识到,这个琴音有蹊跷!“商调为平声,表达喜意不假,可曲中怎么会有让人懈怠享乐的靡靡之音?灵力入音?呵呵,我自有方法应对!”囚牛运转体内功力,保持灵台清明。

看看另外三人,尽皆双眼紧闭。螭吻与孟凡涛的表情还算正常,贝元开已经嘴角上扬,面露喜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囚牛心中大笑,“这次金戈洞之行倒是有趣得很呐!”

琴音忽然加快了节奏,也加大了力度,向上转了一个曲调。

“现在是徵调,为上声。焦烈燥怒,高昂激壮。看来,是由‘喜’转‘怒’了。”囚牛暗想。

琴音一改之前商调的平和,转入了激昂的徵调。囚牛原本脑中幻想的那片青山绿水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腥杀戮的场景。琴声中时不时的爆音如同金戈铁马,排山倒海般一往无前。曲调高烈,如银瓶乍破,如电闪雷鸣,如狂风怒吼,如地荡天惊。人心险恶,唯有独善其身。亲人、友人、爱人,皆是一片浮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个曲调的魄力,比前番更加猛烈,不知道九弟他能不能坚持过去。”头脑清醒、不为乐曲所动的囚牛又看了看另外三人。螭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囚牛放下心来。

孟凡涛紧握双拳,浑身微颤,表情僵硬,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而旁边的贝元开满面怒容,咬牙切齿,时不时挥舞一下双手。他的脑中现在一片混乱,面前一会儿是一奶同胞却争吵不断的弟弟贝元闭,一会儿是有教导之恩却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师父,一会儿又是许许多多对自己偷盗行为不齿的修仙同道。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一双双鄙视的目光、一个个冷漠的态度、一副副愤怒的神情,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来回轮转。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再也坚持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抽出背上的仙剑,怒吼一声:“你们不是嘲笑我、讨厌我吗?看我把你们都杀了,杀!”

曲子在一个爆音之后,忽然又转了一个调。此曲调忽快忽慢、时轻时重,连接在激昂的徵调之后并不突兀,反而非常自然。

“现在又是角调了。角调为入声,和而不戾,润而不枯,听其旋律,表达的应该是‘哀’。”囚牛心想。

果然,快慢结合的角调驱走了脑海中暴虐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条之色。北风呜呜作响,天色阴霾暗淡。瑟瑟寒风中,唯有自己孑然一身。浩渺天空,苍茫大地,百花残谢,万木凋零。幼时丧亲,孤情可悲;中年丧偶,鳏寡之苦;老来丧子,独意无望。人生百味,唯有哀思贯穿其中。短短的弹指一挥间,仿佛历经人生悲苦。欲嚎啕大哭,欲捶胸顿足。何以化解心中无限痛楚?最终潸然而泣,涕泪横流。

囚牛强忍心中一丝哀痛,努力不让自己深陷其中。螭吻嘴角下沉,连连摇头轻叹。孟凡涛眉头紧皱,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至于贝元开,泪水已爬满了整个面容,他看见了难产而死的母亲,看见了病容枯槁的父亲,看见了病入膏肓的义父,看见了气郁而终的师父。亲人朋友一一离己而去,空有自己独身一人,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修仙成功又如何?失去了感情的人,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而已。最后,贝元开看见自己抽出仙剑,往脖颈上横抹,自此万事皆空。

哀伤的角调之后,琴音渐小、渐轻,但与最初平声的商调又有不同。

“曲子已经转入羽调。羽调为去声,圆清急畅,条达通意。可旋律却急转直下,生生怯怯。原来如此,此段乐曲凸显一个‘惧’字。”囚牛暗暗赞叹,“这位姑娘的琴艺竟如此高深,喜、怒、哀、惧,人之常情,竟然可以通过商、徵、角、羽四调融入琴声,由平声到上声,接入声,转去声,一切这么完美无缺。不过其影响力也由弱转强,连我应付起来都倍感吃力,看来九弟要坚持不住了。”

幽幽的琴声,仿佛打开了一个恐惧的大门。阴风阵阵袭来,牛鬼蛇神尽皆呼啸而出。妖魔鬼怪,凶神恶煞,无一不是杀人的行家。无助的人们根本无处可逃,沦为砧板鱼肉,任其刀俎。有扭断头颅、豪饮鲜血的邪妖;有剥皮抽筋、大啖人肉的恶鬼;有分尸断骨、杀戮享乐的狂魔;有刀砍斧剁、锯拉锥刺的凶怪,活生生的一副人间炼狱图。尖啸声,惨叫声,哀鸣声,啜泣声不断在耳边回响,太骇人了!

囚牛浑身冷汗淋漓,眉头紧蹙,身体微颤,用精神力顽强地抵抗着琴声。螭吻则害怕地缩成一团,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孟凡涛早就被吓得趴在了地上,直往桌子底下钻,长桌甚矮,根本容不进身,只能钻进一颗头去。至于贝元开,已经不在房里了,方才他害怕得抱头鼠窜,撞开房门落荒而逃,可那琴音却响彻整个天地之间,无论他逃到哪里,幽幽的琴声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

第八十三章 四季轮回

正当众人应付得狼狈不堪之时,琴声忽然又变了,重新变回起初春风化雨般的商调。囚牛顿时觉得精神一松,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恐惧感消失了。“这下舒服多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突然震惊地喊出了声,“不好!”原来,此时虽然也是商调,但是节奏却快了很多,换句话说,琴声的威慑力变得更大了,需要更强的精神力才可以抵抗。

旁边的螭吻猛然站了起来。

“糟了,九弟撑不住了!”囚牛刚想起身,却看见螭吻睁开了双眼,怒目瞪着弹琴的女子。看到这个眼神,他略略宽下心来,现在正是平顺的商调,螭吻这等忿恨的眼神意味着他还没有失魂。

其实螭吻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马上就要被琴声扰乱心智,不如先下手杀了弹琴之人。他双拳提于腰间,右臂猛然击出,发出一道耀眼的月牙形紫色弯波,直冲弹琴的姑娘而去。

那姑娘不为所动,依然投入地奏着琴。紫色弯波即将飞到姑娘面前时,忽然撞上了一道黄色的光壁,光壁只是轻微抖了一抖,紫色光波就不见了。

螭吻大吃一惊,刚想出第二拳,琴声忽然又转入了徵调,高昂的旋律,听得螭吻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赶紧坐下,运气调息,心无挂碍,方无喜怒!”囚牛大喝。螭吻听了哥哥的话,赶紧闭上眼睛坐下运功。

“果然,攻击她是没用的。第一轮羽调之后继续接商调,然后又是徵调,难道后面同样是角调、羽调,喜、怒、哀、惧无限轮回?如此即便精神力再强也迟早有崩溃的一刻!不行,我要想个办法!”囚牛心中焦急地想,“《五律天音》,不如说是《五律邪音》更贴切。这曲子我以前从未听过,该如何破解才好……《五律天音》,五律……啊,有了!”

囚牛双手摆出托云抱月之势,一把金琴出现在他的怀里。琴头是一个龙首,金色的龙身沿着琴面盘旋而下,琴上一共张起五根弦,每一根都是金光灿灿。

这正是囚牛的武器蟠龙咒魂琴。

囚牛起身,对着弹琴的姑娘道:“《五律天音》,姑娘已弹出四调,唯独差一个宫调,让我替姑娘补上。”说完,他开始拨弄金色琴弦。

囚牛弹奏的乃是一首《万籁归一》,是典型的宫调乐曲。宫调浑厚平和,平心静气。在激昂的徵调下,他的宫调竟然丝毫不乱,音音准确,如同晨钟暮鼓,入人心坎。

一旁的螭吻顿觉压力小了许多,随着囚牛的琴曲渐入**,他也越来越轻松。孟凡涛已从桌下钻出,躺在坐垫之上,而贝元开,依然不见踪影。

不过囚牛的压力十分巨大,一边要抵抗《五律天音》,还要分心专注于弹奏《万籁归一》,短短片刻,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囚牛感到压力慢慢变小,而自己则渐入佳境,宫调越来越响,徵调越来越弱。宫调,不愧是五音之主。

渐渐的,已经听不到《五律天音》的声音了,那弹琴的女子反而顺着囚牛的乐调,以琴和之,合奏《万籁归一》曲。螭吻已经睁开了双眼,敬佩地看着长兄囚牛。孟凡涛坐起身子,脸上也不再有痛苦的表情。

《万籁归一》的最后,是宫调单音。弹琴的姑娘停下了双手,看着囚牛轻轻一拨最当中的那根金弦,结束了演奏。

“好一曲《万籁归一》,竟然破了我的《五律天音》,果然是精通音律之人。”姑娘开口称赞。

囚牛淡淡一笑,收了蟠龙咒魂琴:“姑娘的琴艺高超,囚牛钦佩不已。只是偶觉五律差一,才斗胆一试。”

“人之四情,喜、怒、哀、惧,终要趋于平和。不论大喜也好,大悲也罢,人生之路总要继续。正如公子刚才的那首《万籁归一》一样,喜怒哀惧都是短暂的,只有和,才是最终。可惜,世人大多拘泥于眼前的爱恨情仇,没有看开。”姑娘娓娓说道。

囚牛点点头,若有所悟:“的确。如同宫调统领五音一样,如果失去了主干,光剩下其他四调,就会像姑娘的琴声一样,深陷其中却不自知。看来人生情感也是同样,和为大势所趋,喜怒哀惧只是附之。若太专记于暂时的情感,很容易被蒙蔽住双眼,看不清未来的人生方向。姑娘这次考验,囚牛受益匪浅。不过,如果我不懂音律,无法破解姑娘的琴曲,那我们四人岂不是要在这里永世癫狂?”

“当然不会。我只会弹奏两遍《五律天音》。”

“看来我没有猜错,此关只是为了考验我们的精神力而已。”囚牛心道。“不知姑娘是西斗哪位星君?”他问。

那姑娘低头一笑:“原来你已猜出。我乃西斗白标星君。四位,此关已过,请上楼吧。”

听到星君说“四位”,囚牛他们三个转身一看,果然,贝元开正站在门口,如同落汤鸡一般浑身湿透,不住地往下滴着水。

螭吻笑了,问道:“贝兄,你这是去了哪儿啊?”

贝元开催动灵力一阵激荡,将水蒸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着了琴声的道,吓得往湖里一跳,正巧琴声又转为柔顺,我听了就躺在湖里不想动了,也懒得闭气,差点没淹死我。还好后来又听到个曲子震醒了我,这才慢慢爬上岸来。”

囚牛、螭吻和孟凡涛都是一阵大笑。贝元开对孟凡涛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笑,咱俩半斤八两。我跑出屋子之前,好像看见谁的屁股了啊?”

孟凡涛知道贝元开是嘲笑自己往桌下钻的情形,红着脸哼了

一声。

待回过身来,白标星君和她的琴已经化作光点消散了。后面的屏风已经折起,露出向上的楼梯。

四人来到第二层,屋中也坐着一位女子,装扮与弹琴的女子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衣衫是黄色的。在她面前,围摆着四个棋盘,棋盘上车、马、炮、相都已摆好。

“有没有搞错,下棋?”孟凡涛气闷地小声道。

黄衣姑娘竟听见了,笑了一声:“下棋可以运筹帷幄、推算演化,大战一场却又不会受伤,不好吗?四位请坐。”

坐好之后,囚牛问:“此关是否要和姑娘对弈?”

那姑娘点点头:“我乃西斗高元星君,四位请执红子,我会同时与四位对弈。”

孟凡涛眉头紧皱:“姑娘,不是我不肯,只是我光知道规则,根本不擅长下棋,怎么办?”

“不妨事,此番对弈不在输赢。”女子笑意盈盈。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螭吻说道,而后他拿起炮来,走了一步。黄衣女子的思考速度非常快,螭吻刚一落子,她也立马走了一步。同时面对四个人,她竟然没有半点慌乱,动作优雅,落子坚定,从不多虑。反倒是他们四个人思考的时间更多。

棋艺最差的孟凡涛根本看不懂姑娘的棋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棋路,只是随便乱走。不过他感觉那姑娘的棋艺也不过如此,走来走去和自己半斤八两。“这么烂的棋艺,难怪说‘对弈不在输赢’。”孟凡涛暗自好笑,“跟我这种三脚猫下得差不多,和其他三人还不知道输得有多惨呢!”

贝元开却是这么想的:“这星君下棋水平一般,看来我有赢的希望。过这一关应该不难。”

囚牛棋到中局后才逐渐摸清了星君的棋路,竟与自己的棋路颇为相像。囚牛下棋善使相、炮,偏偏星君也是。两人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螭吻则暗自赞叹:“好一位高手!我自认为棋艺不错,没想到却很难胜星君一招。她似乎料到了我要怎么走,应对之法恰到好处。我的哥哥们棋艺皆不如她,与这等高手对弈也是一大乐事。”两人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经久大战,难解难分。

怎么回事?这黄衣姑娘与四人对弈的水平竟然各有高低!

孟凡涛下了一阵,觉得甚是辛苦,虽然姑娘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可要胜她还真是困难。不一会儿,他就失去了耐性,索性不加思索胡乱下,反正姑娘说了下棋不在输赢。不经考虑果然接连损子,没多久孟凡涛就输了。

贝元开自从摸透了姑娘的棋艺之后就一直信心满满,总觉得自己一定会赢,他指挥着棋子横冲直撞,吃了对方不少的子,可最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子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吃得十去七八,最终只能遗憾地以和棋收场。

囚牛与姑娘杀得旗鼓相当,一盘棋较量了许久。最后残局之时,囚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懊悔不已。

唯独螭吻,遇到可与自己比拼棋艺的高手,他喜不自禁,抖擞精神与黄衣姑娘好好地下了一盘。他攻守兼顾,黄衣姑娘也是如此,双方极难损子,至少下了数个时辰之后,螭吻才偶胜一招。黄衣姑娘也并非一时大意,而是竭尽所能却于事无补,最终输掉了这场。

螭吻得胜之后,忽然眼前一花,再一睁眼,发现棋盘竟然已经重新摆好,其他三人的棋盘亦是如此。

“怎么,姑娘还要再下一盘?”螭吻疑惑地问。下棋虽然有趣,可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其实,我们一盘都没有下过。刚才与你们对弈的,不过是你们自己而已。”姑娘淡淡地道,“自己与自己下棋,可谓公平至极。可惜有人没有耐性,有人不顾大局,有人一招失手,只有一人战胜了自己。”

螭吻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觉得姑娘棋艺精湛,有时数步棋都在姑娘的意料之内,原来对弈的是自己。姑娘厉害,竟能交替不断地抹去我们的记忆。不过姑娘此举为何?”

“人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运筹帷幄,离不开一个‘算’字。只有拥有大智慧者,才可称得上是‘才’。此关已过,请上三楼。”说完,黄衣姑娘就消失了。

囚牛拍了拍螭吻的肩膀,喜道:“小弟,那个获胜的人是你吧?干得好!”

螭吻也笑了笑,谦虚地说:“侥幸而已。”

孟凡涛则懊悔不已,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是近乎主动放弃的。

上了三楼,忽然闻到一股墨香。三层的墙壁上,挂满了书法字幅。一张大桌上铺开了一幅白卷,一位蓝衣女子正在优雅地书写着。

“真是没趣,原本以为金戈洞会像火云洞中一样大战一场,没想到净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贝元开道,“凤凰剑仙到底是个女子,喜欢的事物都和男的不一样。”

听到这话,蓝衣女子抬起头来:“这位道友很想打吗?那我让你得偿所愿。不过有一个要求,必须按照我的套路来打。如何?”

“没问题,只要是打就行了。不过,你的套路我根本不会啊。”贝元开回答道。

蓝衣姑娘笑了一声:“我先打一遍让你看看。”说罢,她一挥衣袖,场景忽然变了,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五人正站在空旷的沙滩之上,面前突兀地立着一道高约两丈的白墙。

蓝衣姑娘左手托着砚台,右手握着一杆毛笔。

囚牛疑惑地问:“姑娘,你这是?”

“你们四人仔细看好,我只演示一遍。”女子淡淡地说。

她用毛笔掭饱了墨

,走到墙的一端,开始舞动起来。贝元开与孟凡涛立即发觉,她正以笔为剑,施展一套复杂的剑法!

女子的动作轻柔无比,如蝴蝶翩飞、鸳鸯戏水。玉手横挥,如同春风拂面,看似柔软的笔尖却在墙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四人吓了一跳,她运笔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紧接着,姑娘又是两记横挥,墙上一共出现了两短一长三道沟。

“这哪里是笔,分明是剑!”贝元开惊呼。

蓝衣女子的这三下横挥,各有所不同。第一式横摆有力,这应是割人之喉;第二式短促急骤,应是刺人之心;第三式大开大合,分明是一招将人斩作两段之势。

而后,蓝衣女子身形一晃,向上跃起,轻盈下落,如同仙女下凡一般飘逸。在空中她一左一右各一记大挥,在墙上留下了一撇一捺。落地后姑娘转身左右腾挪身形,仿佛在躲避敌人的攻击。她用笔不断做出架招之势,时而反击一笔。忽然,她好像觅得了一次良机,手腕连动,抖出数笔,如果用的是剑,定然会舞出一个剑花。墙上“哧哧”作响,留下一个“口”字。

之后,姑娘腾空飞起一脚,踢到墙上,仿佛被人阻挡一样,借力倒跃出去,落地后忽然后仰伸臂,一笔正中墙上“口”字中央。

“春”!墙上所有的笔画构成了一个大大的“春”字。这个字如同蓝衣女子的动作一样柔美。

春暖花开,

阳光明媚,

杏雨梨云,

草长莺飞。

春天的意境仿佛已被融进了这个字中。

正在四人暗暗喝彩之时,蓝衣女子又舞动了起来。这一次,她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招式刚猛,一改之前的柔媚之态。上下翻飞,身影凌乱,让人目不暇接。

夏日炎炎,

酷热难当,

蝉鸣阵阵,

火伞高张。

末了,墙上出现一个刚劲有力的“夏”字。

“夏”之后,应该是“秋”。女子的第三套剑法果然有着秋天萧瑟的气息。

树叶飘落,

群雁南飞,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

那个“秋”字,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但至瘦而不失其肉,畅快淋漓,锋芒毕露。

最后一套剑法自然象征着“冬”。

寒风呼啸,

大雪纷飞,

冰霜遍地,

号鸟不归。

冬天凛冽的景象,造就出凛冽的剑意。那个“冬”字一蹴而就,丝毫不拖泥带水,女子的动作也非常刚硬,大多又急又猝,无限“冬”意蕴含其中。

春、夏、秋、冬,四个大字,四样字体,四式写法,四套剑舞,四种韵味。更令人惊讶的是,自始自终,女子左手所托的砚台没有溅出一滴墨,右手握着的毛笔没有甩出一点汁,可见她的左手有多么的平稳,右手又是多么的自如。

蓝衣姑娘收势,四人不禁鼓起掌来。这套剑法太美了,平生难得一见。

蓝衣姑娘柔柔地一笑:“好了,该你们了。”她手腕一翻,砚台与毛笔已经不见了,转身向着墙壁轻拂衣袖,墙面又洁白如初,写字时留下的沟壑也都被填平了。在白墙左右两边,又冒出三堵一模一样的墙。

四人正在惊奇,忽然感觉手中一沉,每个人手里都多出了一个砚台和一杆毛笔。

“这是让我们学你的动作写字?”贝元开问道。

“没错。我乃西斗皇灵星君,我的考验就是记忆力。能修炼到大乘境界,区区一套《四季轮回》剑法,应该难不倒四位。”

“就这?小菜一碟!”贝元开自信对剑法过目不忘。以前跟着师父修炼时就是如此,不管师父使出多么复杂的剑法,他总是能模仿得像模像样。

可真的舞起来之后,贝元开才明白,要模仿这套《四季轮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动作,也许可以学个**不离十,可力道、分寸、韵味可就差太多了。空打还好,偏偏还要在墙上写字。

力道不对,笔划有粗有细;分寸不对,笔划有长有短;韵味不对,字形就会变得怪模怪样。贝元开刚写了“春”字的三横,就知道此事绝不容易,遂不再轻视,集中精神,一边仔细回想蓝衣女子的动作,一边努力学样。蓝衣女子的剑法妙就妙在每一下都恰如其分,可见她已经将此剑法练到了化境。

孟凡涛有了第二层大意的教训,这次丝毫不敢懈怠,从进入三层之后就紧盯蓝衣女子,仔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认真看她做的每一个动作。因此,他这回得心应手了许多。春夏秋冬,四个字写得虽然没有女子那么意蕴悠长,但至少不难看,而且还稍稍具有了四个季节的韵味。

最苦的是龙族的两位。囚牛、螭吻的兵器都不是剑,要学一套陌生的剑法,着实难住了他俩。而且他们兄弟本是龙族,修炼成人形之后也只是学会了认字、写字而已,而这套剑法已经上升到了书法的范畴,两人压根就没这水平。

“如果换做是八弟负,写这几个破字还不跟玩儿一样?”囚牛郁闷地想道。正如他精通音律一样,负的兵器就是鼍龙寒魄笔,写字、书法、作画等等是他的强项。

动作歪歪扭扭,字自然也歪歪扭扭。不仅砚台里的墨撒了一身,墙上也尽是星星点点的墨迹。写完之后,囚牛和螭吻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墙,又瞄了瞄对方的白墙,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捧腹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妙招成画

囚牛与螭吻在舞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撒了许多墨在身上,螭吻甚至连脸上都溅有几点墨汁。墙上的字如同鬼画符一般难看,两人早就自知过此关考验无望,索性互相取乐一番,倒也落个有趣。蓝衣女子走来,看了看两人的字,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贝元开的墨也撒得浑身斑斑点点,他的“春、夏、秋、冬”四个大字勉强算是完成了,尽管不如蓝衣女子的字那般好看,但却比囚牛、螭吻的字要强多了。蓝衣女子看过之后,评价道:“虽成字形,但无韵味。空有躯体,尚缺灵魂。可惜,可惜。”贝元开抓了抓脑袋:“姑娘的剑法很是奥妙,深感佩服。”

孟凡涛的字与前几人相比就要漂亮多了,而且他身上还算干净,只有袖口沾上了零星几点墨汁。蓝衣女子点头称赞:“只看了一遍《四季轮回》剑法,就将动作完全记住,并且初具韵味,这份领悟能力,着实出众。”孟凡涛摸了摸胡子,淡定地说:“四个字总共三十三划,这套剑法也就是三十三招而已,并不算难记。”女子又笑道:“这套剑法不具攻击力,写字时须全神贯注,注意动作的力度、幅度等等,因此它只是一套稳定心神的剑法,无需记住口诀施展,也无需借助灵力催动,自然简单。只是那边的两位就……”

囚牛拱手道:“姑娘,我兄弟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这等考验真是难煞我们,见笑了。”

“此关已过,你们去四层吧。”蓝衣女子挥动衣袖,四人眼前一花,又回到了那层小楼之中。蓝衣女子已经不见了,并且四人手中的砚台、毛笔,还有身上的墨迹都消失了。

“与前两关相比,这一关有趣多了啊。”孟凡涛笑眯眯地说。

“别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贝元开看上去不太高兴。四个人之中,只有他没有通过任何一关的考验,虽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如何,心里焦急是必然的。

“幻阵中之幻阵……不简单呐。”囚牛喃喃说道。

“对啊,刚才都没发现,这片山水、这座小楼已经是幻阵了,那女子竟然又把我们带到一个幻阵之中,我只知道不同的阵法可以嵌套叠加,同类阵法也能行?”贝元开十分惊讶。

“可以,不过很难。而且刚才我们根本没有动,是她一挥衣袖直接布下了幻阵,将我们容在其中。这份阵法造诣,让人叹为观止。”囚牛赞叹。

“好了,不要再闲聊了。西斗有四位星君,还剩最后一关。”孟凡涛催促道。

“咦?奇怪。”贝元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座小楼分明是五层啊,如果前四层是考验的话,那第五层里有什么?”

“难不成是泰阿仙剑?”孟凡涛先是激动,而后略一皱眉,又道,“不对啊,第一关囚牛兄过了考验,第二关是螭吻兄,第三关是我,那最后泰阿仙剑到底归谁?”

贝元开不满道:“喂喂,还有第四关呢,说不定我也能通过一关考验呢。”

孟凡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提议:“各位,这样如何,最后一关我们各自拼尽全力,最后过关次数最多的人可得泰阿仙剑,如何?”

螭吻道:“如果只有贝兄过了第四关呢?那样我们四人平分秋色,又当如何?”

孟凡涛道:“那样的几率比较小,真到那时再做打算不迟。”

“什么叫‘几率比较小’啊!”贝元开感觉受到了鄙视,“可不要小瞧我,现在‘琴、棋、书、画’四艺唯独缺一个‘画’,如果是考验这个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们!”

“哟,你还会作画?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孟凡涛阴阳怪气,“再说你不输给我们有什么用,你要能赢得了星君才行。”

贝元开从鼻子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的多了。闲话少说,第四层见分晓。”说罢,他就大步登上了四楼。

囚牛与螭吻早就从睚眦那里听说了火灵珠与术藏宫的消息,据此推测泰阿仙剑应该也不在金戈洞中。他们如今各过一关,此行任务已经完成,所以甚是轻松。

来到第四层后,最醒目的就是垂挂在天花板上的四条长幅。长幅很长,一直垂到地上,幅上是空白的,宽约三尺左右,彼此间隔约有一尺之距。

四条长幅前的地上,端坐着一位绿衣女子,看到四人上来后,她起身道:“我乃西斗巨威星君。此关考验画。”

话音刚落,贝元开哈哈一笑:“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果然是画。要画什么?”

“梅、兰、竹、菊乃四君子,各位可任选其一。”绿衣女子道。

“哈哈,简单简单。别说任选其一了,四样都画也成啊。”贝元开成竹在胸。

绿衣女子道:“你们先选,我自然有别的要求。”

孟凡涛琢磨着:“梅花有五瓣;菊花花簇复杂繁多;竹虽无花,但竹叶较多。唯有兰花,仅仅三瓣,最好画。”于是他对其他三人道:“我喜爱春天,所以选兰花。”

螭吻随即道:“我喜爱冬季,那我画梅花。”

“我选秋菊吧。”囚牛道。

“那好,我就画夏竹了。”贝元开觉得画什么都一样。

女子指着身后画幅提出了要求:“从左到右,依次为兰、竹、菊、梅,画无须调色,形似即可,但不得少于五十笔。另外,我会阻碍你们接近画幅,你们只能躲或守,

不能攻,攻我者失去资格。最先画完者为胜,时间到那炷香烧完为止。”循女子另外一手所指,房间角落里桌子上面的香炉中,正燃着一炷香,香还很长,看上去是刚刚点上。

“什么古怪要求……真是郁闷,一、二两层都不用打,第三层打了却没有对手,这第四层有了对手又不让出手,可憋死我了。”贝元开抱怨道。

“失算失算,竟然要不少于五十笔,那要画多少朵兰花才行啊……”孟凡涛郁闷地想。

囚牛问:“姑娘,不知是每次一人作画还是同时四人一起?”

“同时四人。”绿衣女子答道。

“原来如此……以一阻四,谈何容易,只需看准空档作画即可。这一关,考验的是反应速度。”囚牛心中暗道。

“笔墨在旁边桌上,取来即可开始作画。”女子道。

贝元开一个箭步冲到桌旁,抓起一杆毛笔,掭好了墨,立即回身冲向当中第二条画幅。绿衣女子抬起右手,衣袖遮住了画幅当中区域。贝元开将笔倒手,左手持笔欲往画幅左部竖抹一笔。女子反掌向后一拍,使得画幅向后荡起,贝元开这一下没抹上,反而甩出几滴墨沾在画幅上。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总是溅出墨滴将画幅弄脏,那即便画好了也不能算过关,因为满是墨滴的图案不能称之为“画”,看来此关的要求比想象的要高。

趁着绿衣女子与贝元开交手,螭吻冲向了最右边的一幅图。绿衣女子胳膊不够长,根本护不到这里。可没想道那女子在拍起第二张画幅之后,身形一闪就出现在螭吻面前,左掌切中他的手腕,导致毛笔直接掉在了地上。女子又敏捷地闪回到二、三两张画幅当中。此时,荡起的画幅还未落回。

孟凡涛冲向了第一张画幅,囚牛也冲向了第三张画幅。两人不行就再来两人,看那绿衣女子如何应对。

可绿衣女子的速度让他们大失所望,她动起来如同幻影一般,一掌拍开了孟凡涛的胳膊,而后又一拳击向囚牛的胸口,囚牛连忙收笔后撤。这时,贝元开的那张画幅刚刚荡回,那女子轻轻一挡,定住了画幅。第一个回合的较量,无疑是绿衣女子占了上风。

四人略微一定,同时冲向画幅。女子这回反而上前跨了一步,两掌分别向两边击出,贝元开与囚牛连忙向侧身躲开,却撞上了孟凡涛与螭吻。看来四人同时上也不行,地方太挤了,腾挪不开。

这该怎么办?四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贝元开望了一眼画幅,心生一计。他身形一晃,居然变成三道幻影,分别冲向画幅的上、中、下三段。这个是贝元开拿手的《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之中只有一道是真的,这身法不仅可以在攻击敌人时起迷惑作用,在逃命时也是一大保障。这一回,最下面的那道身影是真的。贝元开心里已经设想过,绿衣女子肯定会以为离得最远、最不好阻挡的上面那道身影是真的,他的真身干脆就直接冲向画卷。

剩下的三人都眼睛一亮,好身法!就连孟凡涛也暗暗喝彩。他虽然瞧不起贝元开、贝元闭兄弟,但两人的身法在修仙界的确首屈一指,他自叹不如。

不料,那绿衣女子却同样身形一闪,变出三道身影分别迎上了贝元开的三道身影,各自击出了一掌。贝元开这时可不敢赌女子的哪道身影是真的,只得后退躲避,此时,上、下两道身影消散。

“《一气三元》身法,你这才是第一阶段,练得还不到家。”绿衣女子笑道。

贝元开骇然,女子说得没错,《一气三元》身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称为“虚三元”,这时三道身影中一个是本体,两个为虚影,故得此名;第二阶段称为“复三元”,同样也是一实体两虚影,但是实体可在三道身影中随意变换;第三阶段称为“实三元”,三道身影都是真的。其实《一气三元》身法的三道身影只是由于速度极快而产生的幻觉而已,到了第三阶段,速度达到极致,竟然可以近乎同时出现在三个位置,所以每道身影都是实体。实际上时间还是有极其微小的差异的,只是靠眼睛已经分辨不出而已。这套身法是师父传授,说是除了本脉弟子绝不外传的稀有功法,贝元开不知为何眼前这位西斗星君居然也会。

贝元开与贝元闭的身法都只练到第一阶段,此身法颇为消耗灵力,因此两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使用。贝元开刚才心切,只想着如何能触到画卷,一时没顾及《一气三元》身法的弊端。现在他感觉灵力被消耗了不少,而且并未收到成效,不由得暗暗后悔。

“你们得像他那样才有机会。”绿衣女子淡淡地笑着,伸手指向最右边的画幅。

画幅上,赫然已经有了一笔弧形,这是螭吻趁刚才绿衣女子阻挡贝元开时,瞅准机会画上的。绿衣女子虽然已经觉察到,但已无力阻拦了。而孟凡涛与囚牛都过于关注贝元开与绿衣女子的身法相斗,竟然都没注意到螭吻的动作。

不过,这也点醒了众人。说白了,要想获胜还是要齐心协力才行。女子动作再快也只有一个人,即便她能使用《一气三元》身法,可眼睛却只有一双。四人轮番上前,使得绿衣女子忙乎不迭,如此才有机会触到画幅。另外,光想着伺机而动,等待别人为自己制造机会也是不现实的,若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大家反而都没有机会。

想明白了这点

,四人开始行动。绿衣女子的《一气三元》身法虽然可以变幻出三个实体,但是持续时间很短,四人轮番上前,时间错开,有时两人,有时三人,五个人上下翻腾,好不热闹。

香燃了大约一半之后,孟凡涛已在画幅上画了十六笔,贝元开倚仗速度优势,画了二十三笔,囚牛最差,只有区区十笔,螭吻与孟凡涛一样也是十六笔。

这样下去可不行,只剩下半炷香的时间了,可四人离五十笔之数都还差得远,而且画的质量也不尽人意。

孟凡涛的十六笔皆是抓住一点点空档,疾笔所画,笔触较轻,大多细长,只可做兰叶之用;贝元开的二十三笔倒是有些粗笔可做竹干,但却长短不一;囚牛的十笔都是短促碎笔,连一朵菊花簇都不够数;螭吻的十六笔大多弧形,可惜有大有小,相隔甚远,拼不出梅花的形状。

“该如何是好?灵力已经不多,再施展极速的身法恐怕支持不久,而那女子却无丝毫疲惫之色,看来得另辟他径,不能单以速度相拼了。”贝元开心中暗道。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墙边的桌上还有许多笔。“对啊,一只手太慢,我两只手一起来!”他灵机一动,冲到桌边,又取了一只毛笔。双手作画,对他来说并不难。其他三人也恍然大悟,也都冲到桌边取笔。

囚牛回来之后,手中竟然满是毛笔,每个指缝间都夹了一支。螭吻哭笑不得地说:“大哥,你这是要给自己上夹板呢?八支笔,你还怎么画呀?”

囚牛大笑:“我画的是菊花,菊花簇笔划众多,多几只笔也无妨。”

贝元开听了,想想囚牛说的有道理,他也复去取笔,左右手各持两支,共是四支。他画的是竹子,笔多也没有用。

至于兰花,花瓣只有三片而且互成角度,笔多了反而难画。梅花的弧形花瓣更是如此,因此孟凡涛与螭吻都没再去取笔。

笔多了,效率果然提高。又过去了大约四分之一炷香之后,孟凡涛已经画了四十笔了。可是,兰花的花瓣画得非常差劲,长短不同,大小不一,位置还不对,大多夹杂在兰草之间,都快要糊成一团了。

囚牛八支毛笔齐上阵,看上去威风了得,其实不然。笔太多了根本拿不稳,刚一上来就被绿衣女子一掌打掉了三支,紧接着女子一肘一拳,打得毛笔“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就剩下两只在手。囚牛苦笑,放弃了这个方法。他画的菊花彼此相聚甚远,根本形不成一簇,如果分成几簇,数量又不够,他几乎要放弃了。

螭吻的梅花已经基本画完,只剩下枝干未画了。可他的梅花实在是不敢恭维,几朵大如面饼,几朵小若弹丸,更有的花朵五瓣大小各异,甚是难看。螭吻也不管这些,只顾将花瓣连起。

贝元开的竹子画得最好,他的双手因为常年偷盗的关系,十指都极为有力,抓笔很牢,并且十分灵活。竹叶已画完,形状大体相近,四根主干也基本成型,只差最后几节粗笔即可完成。

可贝元开发现,越到最后就越是难画。起初画幅都是空白的,可以天马行空,恣意挥洒,现在图画大体成形之后,仅缺的几笔要求相应提高,不论是位置、力度都要合适才能完成画作。绿衣女子当然明白这点,贝元开觉得她分明是要为难自己,总是死死挡住那几个关键位置,不让他的笔触到画幅。

渐渐的,时间所剩无多,那炷香眼看着就要燃尽了,贝元开的画上仍然缺最后一笔。这一笔主干要是在竹子底部也就算了,随意在别处添上一笔凑足五十之数也勉强可算是完成了,竹子虽然短些,但也是竹子。可偏偏缺的这一笔恰巧在当中,竹子上下断开可就说不过去了。

“难道要失败了吗?”贝元开心中火烧火燎,其他三人毕竟都通过了一关考验,这次作画可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看着画幅上空着的那段竹节,贝元开心想:“如果我能不碰到画幅就把那一笔给添上就好了……唉,都是瞎想,若能隔空作画,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关键时刻,终于急中生智了。他冲向桌边,又带回来两支毛笔。

绿衣女子在与另外三人的缠斗中瞥了一眼,笑了,开口道:“笔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贝元开仿佛没有听到,他仍然双手六笔齐下,向着画卷而去。绿衣女子放弃了阻挡其他三人,专门来拦阻贝元开。由于贝元开只差这一笔,所以他双手并拢,六支笔尖全都对准同一个方向。要挡住这次出手对绿衣女子来说再容易不过,她直接一拳击向贝元开的双手,一旦击中,贝元开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即将被击中的刹那,贝元开突然将双臂张开了,绿衣女子一愣,她的拳头撞在了贝元开的胸膛上。贝元开“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不,那不是血,而是一口墨!这口墨越过了绿衣女子的胳膊,正好喷在了空白之处的上半部分!而后,墨汁慢慢流下,把下段的空白填满了,一副《夏竹沐月图》完成了!

原来贝元开早已算计好,绿衣女子必定会从画中所缺竹段的方向向自己攻过来,用喷墨之法正好可以越过女子的手臂。究竟用多少墨才能正好将下半段流满,贝元开已经估量好了,而去桌前取笔只是障眼法而已。此计果然成功!

绿衣姑娘赞许地点点头,喊了一声:“时间到!”

第八十五章 双赢之局

“我这幅画叫做《春兰伴水图》。”孟凡涛略微摇晃着脑袋说道,“呃……虽然兰花看不太清楚,但是图下方的水画得还是不错的。”

“哈哈,老孟你还真会自夸,就那几笔,随便抹一下就出来了。”贝元开大笑。

孟凡涛冷哼:“擦干净你的嘴巴再说话吧!”

墨水都已经流到贝元开的下颌了,他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这个老家伙,借机讽刺我说话难听哩。”他心想。

其实贝元开说的没错,孟凡涛的画,兰叶又细又长,该有的兰花没看见,在兰叶中黑乎乎糊了一大片。下面的小溪就是横着的几道波浪线,连这还是绿衣女子刚才阻拦贝元开时,他趁机用两只毛笔横着抹了几下才画出来的。

绿衣女子淡淡地说:“重要的兰花不见踪影,其余的倒反客为主。”

孟凡涛干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绿衣女子又看了看贝元开的画,赞许道:“竹的韵味已经画出,最后的吐墨一‘笔’也甚是精妙。”

贝元开面露喜色,看样子应该算是过关了。

女子来到囚牛的画前,囚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不必再看,我的《秋菊迎风图》还未画够五十笔。”

女子微微一笑:“秋菊迎风?果然风来则乱。你这菊花都已经残谢了,即便画成了也无甚美感。”说罢,她将目光投向了最右边螭吻的那幅画。

“姑娘,我这幅《冬梅傲雪图》如何?”螭吻笑问。

绿衣姑娘望着花瓣大小不一的梅花,轻轻摇头道:“梅花怪异,可见你身形不够敏捷、力道掌控不够自如。此图虽然画成,但却连形似都没有做到。”

螭吻也不在乎,反正他原本就没抱能通过考验的希望。

“各位。此关已过。请上五层。”女子忽然说道。

“慢着,姑娘,敢问你为何会我脉秘传的《一气三元》身法?”贝元开纳闷了好久了,只是刚才时间紧迫没空询问。

“《一气三元》?那本就是我所创。”女子的身体从脚下开始慢慢化作点点绿光逐渐消失了。

“这女子之前不是说她是什么西斗巨威星君吗?怎么会创下我脉身法呢?”贝元开不解。

“恐怕这四位星君都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化身而已。贝兄的身法,可是凤凰剑仙所创?”囚牛问。

贝元开摇摇头:“师父传授此法时并未说明是何人所创,只说是我脉不可外传的绝妙身法。”

“别管那么多了,快点上五层吧!”孟凡涛往楼梯走去,他心里十分焦急,幻想着威风凛凛的泰阿仙剑就在上面一层之中。

贝元开拉住了他:“别急,老孟,事情果然被我说中了,我们四人各过一关。之前你说的‘过关最多者得剑’已经行不通了。到了下一层该怎么办?”

孟凡涛无言以对,是啊,一人过一关,四人平分秋色,这该怎么算?他摸了摸胡须,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囚牛与螭吻兄弟二人,问道:“不知两位有何好方法?”

从睚眦那得知了火灵珠的消息,再加上小楼的四层考验,囚牛心中早已有谱,泰阿仙剑必定不在第五层。于是他淡淡一笑:“此事又何需我等操心?相信凤凰剑仙自有安排。”

“对啊,整个大幻阵都是凤凰剑仙布下的,肯定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我们费个什么心啊!”贝元开说着就大步跨上了楼梯。孟凡涛、囚牛、螭吻也紧跟着上了楼。

五层当中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并排放着四个木箱。孟凡涛与贝元开对视一眼,走到桌前打开了当中的两个。箱底各放了一颗金色的珠子,珠子下面压了一块白绢。

囚牛一看便知,这金色珠子必是金灵珠。金戈洞与火云洞一样,都是为了获取进入术藏宫资格的考验。

察觉到绢布的与众不同,贝元开将白绢铺在桌上,度灵入内。一阵金光闪过,字迹显现在白绢之上:

“西斗金戈洞,考验来者之智,破关者可得金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全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泰阿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月盈则亏,

水满则溢。

谦者为恭,

满者得弊。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贝元开与孟凡涛顿时明白过来,为何贝元闭、卢海龙他们火云洞之行会一无所获了。其实并非一无所获,而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西斗四星,考验有四关,箱子也有四个。还未打开的箱子之中,必定是囚牛与螭吻该得的金灵珠。

孟凡涛转身问囚牛:“囚牛兄,如此看来,南斗火云洞中应有六颗火灵珠,不知被何人所得?”

囚牛道:“吾弟睚眦两颗,蒲牢一颗,负一颗。另外,贝元闭一颗,卢海龙一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大家总要在术藏宫门口再次见面的。

“原来薛月霖果真一无所获,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秘密了。”贝元开道。

“我们也万万不可将此秘密说出去。”孟凡涛道,“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如果金戈洞此行有个实力明显高过同行之人的高手,虽然未曾破关,但凭借武力强取豪夺该怎么办?那凤凰剑仙设下的四重考验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说完,连孟凡涛自己都吓了

一跳,他突然意识到,囚牛不正是如此吗?他是睚眦等人的大哥,连睚眦都那么厉害了,他还能差得了?万一他心生歹意,抢了自己与贝元开的金灵珠,那可就亏大发了。于是,孟凡涛警惕地望着囚牛与螭吻,绷紧了神经。

螭吻鄙夷地哼了一声,给了孟凡涛一个白眼。

囚牛淡淡地说:“我龙族绝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孟兄大可放心。此外依火云洞的情形判断,如果有人未曾破关,估计会被直接送出幻阵,这样他自然不会知道金灵珠的秘密。”

“老孟你就是心眼儿多。人家如若要害你,早在进金戈洞之前就把你解决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不是还有禁制吗,大家功力平等,抢夺谈何容易!你真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贝元开不屑地挖苦。

孟凡涛被人点破,讪讪的笑容也掩饰不住他的尴尬:“哪里,哪里,囚牛兄说笑了。”

囚牛不再理睬他,与螭吻各打开一个箱子取了金灵珠与白绢。刚刚合上箱盖,四人忽然感觉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发现已经回到了海岛之上。金戈洞之行,就这么结束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找到金戈洞后,睚眦兄弟三人将几位修仙者送回了汉州。贝元闭与薛月霖先行告辞离开了,而卢海龙却被挽留下来。

忘忧楼上,睚眦说道:“卢兄,上次火云洞之行与今番寻找金戈洞皆是仰仗你的帮助,我们兄弟感激不尽,大哥嘱托我要好好答谢你,我龙族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里有一副天蚕软丝甲,就赠予卢兄吧。”说罢,他双手一翻,出现了一件乳白色的丝绸宝衣。

卢海龙推辞道:“不用,睚眦兄客气了。上次我自己也陷入六芒战阵中,破阵时你们兄弟三人功劳最大,此回金戈洞之行还让出两个名额给修仙者,我只不过出了一点主意而已,算不得什么。如此厚礼相赠,卢某实在汗颜。”

天蚕软丝甲,是一种名叫天雪冰蚕的蚕吐出的丝编织而成,此蚕丝韧劲甚强,连一般的仙剑都妄想能刺穿它。蚕丝本身又轻又滑,贴身穿着极为舒适。天雪冰蚕生活在高山之巅,捕获不易,而且喜冷怕热,在常温下都难以饲养。因此,天蚕丝尤其珍贵。一件衣服,不知要收取多少天雪冰蚕的丝方能织成,这么一件软甲,当真是价值连城。

“卢兄莫非不知道此甲的功效?此软甲韧力极高,须中品以上的仙剑才能刺破它。”睚眦介绍道。

卢海龙岂会不知道此甲的珍贵?只是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进入渡劫境界,能称得上是对手的人物,哪个还会用中品仙剑?况且,对于龙族的答谢,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睚眦兄,卢某自然知晓此软甲弥足珍贵,可是我想要一件别的答礼。”卢海龙道。

“哦?原来卢兄早有中意之物,愿闻其详。”睚眦饶有兴致,“不过,太珍贵的东西我可拿不出来啊!”

卢海龙笑道:“自然不会那样。我想要的礼物很简单,希望几位停止妖兽作乱,还我们一个太平的青龙大陆。如何?”

原本笑眯眯的睚眦、蒲牢、负三人听到此话,都立即收了笑容皱起眉头。

“怎么?”卢海龙看到三人的表情,就知道此事恐怕要黄。

睚眦严肃地说:“卢兄,这个要求请恕我兄弟几人无法答应。此事今后休要再提。既然卢兄看不上天蚕软丝甲,那就请回吧。”

刚才还很融洽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既然睚眦下了逐客令,卢海龙也不便多言,起身拱手道了一声:“那告辞了。”

在飞回太清宗的路上,卢海龙心中不断猜想着龙族几人带领妖兽作乱的动机。“看他们的神态,好像对人类有些痛恨。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天道山,进了道德殿,卢海龙发现皇甫玉与赫连馨都在。

“卢道友,金戈洞找到了吗?”皇甫玉问道。

“卢道友,我们何时去木叶洞?”赫连馨也急切地问道。

看来这两人一直在等着自己。“莫非两位已经找到了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卢海龙问。

皇甫玉回答:“还没有,只是现在无需我们亲自寻找了。”

赫连馨接话:“现在五斗星绢的事已经传开了,几乎所有的大小宗派包括散修者都在寻找未现世的北斗、中斗两块绢与东斗五星绢呢。”

“原来如此。我已进过火云洞,所以木叶洞之行还差一个人,我正在犹豫。”

“太清宗大乘中期不是还有两人吗?选一个过来不就好了?”赫连馨提议。

卢海龙摇了摇头:“冲寅与茵茵都是大乘中期,恐怕难担洞中风险。况且他夫妻二人协力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我不打算从他们之中抽一个人。”

“东斗五星绢在你手上,全部都由你决定好了,我只希望能尽快前往木叶洞。”皇甫玉道。

卢海龙的神情略显犹豫:“这最后一个名额,我想秘请一位龙族高手同去……”

话音未落,就被赫连馨的一阵“不行,不行。”打断了。“有名额我们自己不去,倒要让给龙族?凭什么?”她十分不满。

“妹妹稍安,”皇甫玉拍了拍赫连馨的肩膀,“且听听卢道友有何高见。”

卢海龙分析道:“我这么做的原因有三:第一,唯有一个名额

,万万不可泄漏消息给其他修仙者,否则,在这寻找剩余五斗星绢未果的时期,我宗私藏东斗五星绢之事必将成为众矢之的;第二,木叶洞究竟是何考验尚不清楚,总之入洞者的实力越强越好,龙族几人的强悍想必两位也曾见识过,木叶洞之行有龙族参与,相信成功率会高很多。另外,我发现龙族之人将信、义等品德看得很重,不用担心此事会泄漏出去;第三,我想用这个名额来与龙族交换一些我想要的东西……若是龙族不肯交换,白得一个名额必定心里过意不去,如果日后被他们寻得了北斗绢或者中斗绢,相信也有我太清宗人一席之地。”

皇甫玉听得连连点头,的确,卢海龙说得在理。最后一个名额太清宗内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让给其他修仙者难保不会泄漏出去,反正都是让与外人倒不如让与功力非凡且较为诚挚的龙族。“那我们何时动身?”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两位道友既然同意此举,我立即返回汉州联系睚眦。”卢海龙道。

卢海龙前番离开汉州时,睚眦等人心情已经不好,气氛也很尴尬,况且让出名额之事还未与皇甫玉、赫连馨商量过,所以他没有开口。“相信这件大事应该能一扫之前气氛的阴霾吧。”他心想。

原本卢海龙想送一块灵息玉给睚眦的,可无奈龙族无法用灵力传信。亢龙郡与游龙郡又相隔太远,用通灵术无法传音。于是睚眦与卢海龙约定,若有要事,只需前往汉州忘忧楼即可,不消半日,睚眦必到。

卢海龙刚进了汉州城范围,睚眦就已经感觉到了。因此当他到达忘忧楼时,睚眦早已在桌前等着他了。

“卢兄短短几日去而复返,所为何事啊?”睚眦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问。

“睚眦兄,自然是有要事相告。不知龙族可有兴趣到东斗木叶洞走一遭?”卢海龙道。

“砰”地一声,酒杯竟然被睚眦攥碎了,他惊讶万分:“卢兄,我没有听错吧?东斗木叶洞?难道你已经找到东斗五星绢了?”

“正是。其实东斗五星绢早已入我太清宗之手,只是不便告诉他人而已。”说到这儿,卢海龙笃悠悠地端起酒杯,品了一口酒。

“理解,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睚眦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听卢兄的意思,会让出入洞名额给我龙族?不知道有几个名额?”

“我已去过火云洞,所以不能再进木叶洞了。因此,只有一个名额。”

睚眦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太清宗大乘期以上的修仙者又岂止五个?卢海龙肯让出一个名额给龙族而不是给其他修仙者,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于是睚眦欣喜地道谢:“卢兄,一个就够了,实在是感激不尽。前番卢兄走时我兄弟几人态度不恭,多有得罪。卢兄此次不计前嫌,将宝贵的名额慷慨相赠,我龙族真是无以为报。这样吧,”睚眦低下头,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递给卢海龙,“卢兄,凭着此块玉佩,你可随意拜托我龙族兄弟帮你做三件事,无论是大是小,简单还是困难,我等必将竭尽所能,全力为之,以作报答。”

卢海龙并不推辞,接过了玉佩,仔细观赏了一番。玉佩上精雕细琢了九条腾云驾雾的龙,这玉佩的颜色很奇怪,竟然不是一色的,有棕色、红色、黄色、绿色、蓝色等等,巧的是每条龙的颜色都不同。这正是贝元开垂涎不已的九龙腾云佩。

看到卢海龙仔细观察玉佩,睚眦笑道:“卢兄,这玉佩乃是家传之物,暂存你处以做信用之证而已,等我龙族帮你做完了三件事之后,你可是要还给我的哟。”

卢海龙也笑了:“以前就曾听睚眦兄说过此事,我岂会贪图?只是这玉佩着实精美,令人赞叹。”说完,他将九龙腾云提在手中,正色道:“睚眦兄,我现在就要龙族为我做第一件事”。

睚眦吃了一惊:“卢兄怎么这么快就要用掉一次机会?我龙族的实力相信你也清楚,你可要想清楚再用啊。”

卢海龙点点头:“我明白。现在正是有一事相求。”

睚眦叹了口气:“卢兄请说。”

“既然此次太清宗让出一个名额给龙族,那倘若龙族日后寻得中斗三星绢或者北斗七星绢,也要让出一个名额给我太清宗。”

“此事我当然会答应。” 睚眦不解地问,“只是我不明白卢兄为何还要来交换这个名额?让那个人直接去木叶洞不就好了吗?”

卢海龙笑道:“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们龙族的实力。”其实他心中已盘算好,以一换一,可以让史冲寅跟着龙族同去另外一洞,有龙族照应,通过考验的几率应该比让他跟去木叶洞要高。如此交换了一个名额,去两个洞过关把握都提高,何乐而不为?

睚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卢海龙的想法,他这是在赌,赌龙族可以找到一块五斗星绢。如果赌赢了,太清宗可得到龙族两次照应。如果赌输了,也不过损失一个不一定能通过考验的名额而已,何况睚眦还答应了龙族可供卢海龙驱使三次做为交换,这场赌卢海龙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不过睚眦也乐得如此,卢海龙赌的是运气,对龙族来说没什么损失,而且日后龙族究竟能不能找到北斗或中斗星绢还是未知,先占下东斗木叶洞的一个名额明显有益而无害。总之,此乃双赢之局。

“好,那就按你所说,交换一个名额。”睚眦面带笑容,答应了卢海龙的第一个要求。

第八十六章 三珍争鱼

潜龙郡东北角,有一座安详的小城,名叫慕州。这里已经是青龙大陆最北端,再往北就是茫茫冰原了。这儿的一年四季中,春、夏、秋都很短,唯有冬季最长,每年要持续五、六个月之久。由于地处偏远,气候寒冷,又经常下雪封路,所以慕州大部分时间都是冷冷清清的。

如今慕州已经茫茫一片雪景,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炭炉,人们已经储存好了过冬的粮食。慕州周围都是冻土,本不产粮,可人们却过得很富庶。那是因为慕州有一位颇有眼光的城主王景阳。

在王景阳刚接手慕州城主之位时,慕州还是一个穷乡僻壤般的地方,土地贫瘠、交通不便。可他眼光独到,从居民的饮食习惯中找到了商机。

原来,慕州东南有一座山叫做雪冷山。雪冷山是雾凌山脉中最靠北的一座山。山顶常年积雪,融化的雪水顺着山坡流下,形成了一条小河,名叫冷洇河。冷洇河在慕州城东北几里处流进了一个叫做清涟湖的湖泊。清涟湖并不大,但奇怪的是,不管流进多少河水进去,湖水总是那么多。

清涟湖中产有许多鱼,慕州城的居民经常来此打渔。由于每年冬季湖面都会被冻结几丈之深,所以每到入秋时节,人们都会多捕一些鱼,去除内脏后晒成鱼干储备起来,以供冬季食用。

年复一年,人们觉得光用盐腌制鱼干过于单调,于是发明了各种辛香调料来给鱼干调味,每到饭时那可是满城飘香。

王景阳初到慕州,曾经就城中漫街的鱼香味询问过下属,并显露出极大的兴趣。他感觉,此处特有的美味鱼干定会为慕州带来巨大的财富。为了尽快改善当地居民的生活条件,他将想法迅速付诸行动。他起先号召人们将自家食用的鱼干上交一小罐,然后从潜龙郡的王都复州请来了数位名店的大厨品尝鱼干并归类统计,发现竟有百余种口味之多。王景阳去除了一些口味过于刺激的鱼干,取整剩下了一百种味道。在询问过居民调料的具体配方与详细的腌制方法之后,他带领全城的居民大量制作这些鱼干,并为其取名“百味鱼干”。

复州来的名厨们品尝后都觉得慕州鱼干风味独特,各自带了一些回酒楼招待客人,果然大受好评,客人们都赞不绝口。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客人慕名而来,为的就是一尝顶级鱼干的美味。大厨们带回的几瓮鱼干明显供不应求,他们连忙联系王景阳,欲大量收购。“百味鱼干”共有百味,客人一次哪里能尝遍全部,于是一来再来,几座酒楼生意空前火爆。从此,慕州出产的“百味鱼干”闻名遐迩。

清涟湖中的鱼数量有限,王景阳又向其他许多产鱼的州城联系购买各种鱼类。这样一来,有的人需要前往慕州卖鱼,有的人需要前往慕州买鱼干,原本通往慕州的那条破路实在不堪重负,让过往的客商叫苦不迭。还没等王景阳着手修路,附近几个州城就联合集资,出了人手主动帮慕州修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并且每次大雪过后,都会派人迅速清理路上的积雪。

慕州的百姓富起来了,可王景阳却不想打破原本宁静的生活氛围,因此他不许外人在慕州开店。原本苦于自然环境艰苦的慕州人民也不再抱怨,富庶而又平静的生活,谁人不想?

等慕州的鱼干生产逐渐稳定、步入正轨之后,王景阳就打算将这份产业交给城内的某个家族打理。这个消息一传出,慕州平和的气氛之下,隐隐地出现了一些动荡和不安。明眼人都知道,打理鱼干产业可是一份美差。虽然王景阳要求接手的家族必须要照顾全城百姓,可慕州总共才多少人?与“百味鱼干”的暴利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城内几个较大的家族纷纷摩拳擦掌,竭尽所能地讨好王景阳,可王景阳不图财、不好利,根本不吃那一套。

于是,几个家族把目光瞄向了统管潜龙郡的光兴王燕光羽,如果燕光羽亲自下令,那接管“百味鱼干”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连王景阳接管慕州城主的职位都是光兴王府下达的命令,他怎敢不从?更何况,王景阳年事已高,如果博得燕光羽的欢心,将来让家族之长接任慕州城主也说不定。

慕州城的大家族共有三家,分别是马家、牛家和羊家。不可谓不巧,三家姓氏正好都是动物。由于“马、牛、羊”在六畜中属上珍三品,慕州的人们戏称此事为“三珍争鱼”。

一旦有了利益之争,原先的和睦就不复存在。三家在与王景阳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不断派人前往复州光兴王府。可慕州城小,三大家族如果挪到其他地方充其量是个中等的家族而已,况且慕州新富,三大家族明显底气不足,要想通过送礼来打动长期富贵的燕光羽对他们来说绝非易事。究竟送什么礼物好呢?三大家族都伤透了脑筋。

送富贵礼看来是行不通了,燕光羽贵为一郡之王,什么珍贵东西没有见过?要想打动他的心,礼物必须很特别才行。

慕州马府的一间书房内,家主马长兴正双眉紧蹙地看着手中的一页信纸。这是马家安排在羊家的小厮送来的密信。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马长兴越看越气,将信纸狠狠地握成一团。

“吱呀”一声,门开了,马夫人走了进来。“夫君,何故如此烦恼?”看到丈夫愁眉不展,她柔声问道。

马长兴叹了口气:“夫人,再过两个月就是燕光羽的六十岁寿辰,你可知羊裕诚那个家伙准备送什么贺礼给燕光羽?”

“他还能送什么?羊家的人没少往复州跑,也不见得有什么进展啊。难道他羊家有什么祖传宝物不成?”马夫人略显不屑。

马长兴苦笑:“羊家没少跑,我们也没少跑啊。羊家没什么进展,我们家不也一样?燕光羽明明贪心无比,还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要喂饱他可太难了。”

马夫人安慰道:“夫君,你要换个角度想一想。正因为燕光羽贪心,我们才有这个机会可以讨好他。如果他和王景阳一样死脑筋,我们倒还难办了。”

“有什么难办的?他若和王景阳一样的话,我们三大家族也不用如此勾心斗角,‘百味鱼干’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也省得我烦心!”马长兴十分郁闷。

马夫人抿嘴一笑;“夫君的话真是言不由衷啊。‘百味鱼干’的产业若是落入牛家或者羊家之手,你能甘心?你能不嫉妒?慕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后会越来越富,我们三家的争斗迟早要浮出水面,争不到‘百味鱼干’的话,损失财富事小,损失家势才是最大。”

“唉,是啊。若是被牛承昌或羊裕诚得到了城主之位就更糟了,一块肥肉谁肯与另外两人同分?他们两人之中不管是谁,上位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打压其他两大家族的地位。不行,我要想个办法。”

马夫人点头:“那是自然。如果我们上位了,肯定也会这么做。对了,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呢,羊家到底准备送什么礼物?”

“小寒密报,羊裕诚打算把他那对双胞胎女儿嫁给燕光羽的两个儿子。”马长兴道。

马夫人吃了一惊:“是羊惠麒、羊惠麟那两个丫头?羊裕诚还真舍得啊。”

“除了她俩还能有谁?羊裕诚还真是不要脸,竟然用嫁女儿的卑鄙手段!”马长兴恨恨地挥了下拳头。

“哎呀,嫁女儿哪里卑鄙了?姻亲才好说话嘛。你说人家卑鄙,是不是怪我没给你生漂亮女儿啊?”马夫人嗔道。

“胡说些什么,我没想那么多。再说了,有女儿我也不这么做,丢人不说,还赔进去女儿一生的幸福。”

“成了亲家有什么丢人的?再说嫁入燕王府有什么不好?荣华富贵,一样不缺。对了,是嫁给燕光羽哪两个儿子?”马夫人问道。

马长兴冷笑一声,负手来到窗前,望着窗外那棵苍松,说道:“夫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信上说‘可能是嫁给燕王府的三公子与四公子’,但只是‘可能’而已,我怀疑不是这样,燕三、燕四两位公子地位显赫、品行端正、相貌出众,去说媒的人都快踏破燕府门槛,羊惠麒、羊惠麟那两个丫头漂亮贤淑是不假,但这种事谁敢说一定能成?还有一点,据说燕光羽极为好色,光看他有几个妻妾就能猜到了。”

马夫人瞪大了眼睛:“夫君是说,羊裕诚打算把两个女儿送给燕光羽?”

马长兴点了点头:“那两个丫头漂亮可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又长得一模一样,你说燕光羽能不喜欢吗?我看这事有点儿悬,离燕光羽的寿辰没剩多少日子了,如果我们拿不出更好的礼物,恐怕……”他话没有说完就陷入了思考之中。

马夫人遗憾地慨叹:“如果不是为了‘百味鱼干’之争,我倒是想让那两姐妹做我们的儿媳妇。她们俩知书达礼、乖巧伶俐,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好媳妇。真想不通,羊裕诚那个狠心的家伙,怎么舍得把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送给老头子呢?”

“人和人想法不同。羊裕诚想牺牲两个女儿的幸福来换取全家族的昌盛。决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得逞,我得赶紧去找牛承昌商量一下对策。”马长兴说完,急急地备了马车,直奔牛府而去。

在会客厅见到了马长兴后,牛承昌拱手笑道:“马家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可许久没有来我这儿坐坐了。”

马长兴也还礼道:“牛家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是有关于羊家的重要消息要告诉你。”说着,他向左右瞥了瞥。

牛承昌知会其意,屏退了小厮和丫环,坐下后问道:“马家主探听到了什么?”

“羊裕诚要把两个女儿嫁入燕王府,此事你可知道?”

牛承昌略略一点头:“我亦有所耳闻。”

“看来牛家在羊家也有内应呢。”马长兴心中暗道。

牛承昌顿了一下,继续道:“听闻燕光羽好色,羊裕诚此举正是投其所好,只是可怜了惠麒、惠麟那两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啊!”到底是一家之主,他的想法果然与马长兴一样。

“的确如此。不知牛家主有何应对之法?我们可不能坐等羊裕诚拉拢燕光羽。”当三分之势倾向于其中一方时,另外两方联合起来阻止势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牛承昌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消极:“马家主,还能有什么应对之法?人家有如花似玉的双胞胎闺女,我们可没有。再说我们凭什么管人家嫁女之事?我看这事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的话,‘百味鱼干’、甚至连慕州城主就都是羊家的囊中之物了!牛家主难道没有想过羊裕诚当了城主后会如何对付你、我两家吗?”马长兴有些着急了。

牛承昌淡淡一笑:“马家主,请恕我无能为力。这样吧,如果日后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再来告诉我。现在我家中还有事急需处理,我就不多留了,马家主,请回吧。”

牛承昌都这么说了,马长兴也懒得多费口舌,只是他心中很是气闷。在回家的路上,他暗暗思虑:“牛承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极了?以前争得最凶的就是他了。不对,此事定有蹊跷……”

回到卧房的牛承昌则在心中冷笑:“羊裕诚啊羊裕诚,你别以为送两个闺女就能赢。我倒要看看,燕光羽看了礼物之后会选我还是选你……”

……

转眼之间又过了一个多月,光兴王燕光羽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慕州三大家族的礼队已经踏上了前往复州的路途。其中以羊家的礼队最为壮大,光双驹马车就二十辆,打首的一辆坐着羊家家主羊裕诚以及双胞胎姐妹羊惠麒、羊惠麟,后面的三辆中还有十数位仆人、丫环。再后面的马车上运着一个个铁链绑起的大箱子。给队伍开路和断后的是羊家雇佣的一些武林人士,还有许多强壮的家丁拿着兵刃、骑着马守护着送礼队伍。整个礼队竟然足有半里之长,而且所有人都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裳,看上去甚是壮观。

想比之下牛家与马家的礼队规模就小了许多,连仆从在内也只有寥寥十几人。牛家礼队先行一天,马家与羊家是同一天上路的。因为马长兴不愿与招摇的羊家礼队同行,因此马家礼队特意放慢了脚步,在途径一个村庄时歇息了半日。

在村中唯一的茶铺里,马长兴与夫人一起坐在桌旁品茶。马长兴咽下一口香茶,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笑了起来。

马夫人也笑了:“夫君,前几日你到底去了哪里?只说是找礼物,究竟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让你这样笑逐颜开的?还故作神秘总是不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吧?”

“夫人,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附耳过来,我说于你听。”

“都到现在了还神神秘秘的。”马夫人一边嗔怪,一边将耳朵贴了过去。

马长兴在夫人耳边如此这般地一说,马夫人顿时瞠目结舌看着马长兴,惊讶地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马长兴哈哈大笑了起来,夫人惊讶的神情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也难怪,他前几日无意间找到的东西竟然珍奇无比,给燕光羽当作生辰贺礼再合适不过。

“夫君……可是真的?”回过神来的马夫人小声问道。

马长兴得意道:“当然,我已经试过了,是真的。”

马夫人兴奋得两眼放光:“用这个当贺礼,羊裕诚再多送十个女儿也没有用了。‘百味鱼干’是我们马家的了,还有慕州城主也是!夫君,我是不是该改口称呼你为‘城主大人’了?”

“夫人,就等着在燕王府看一场好戏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羊裕诚白搭两个闺女的吃瘪像了,哈哈哈!”马长兴开怀大笑。

“夫君,你说牛家那儿会不会有问题?”

马长兴摆摆手:“我当初也曾怀疑过,牛承昌是不是寻得了什么珍宝才故作消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还有什么珍宝能比得过此物?我早已猜到燕光羽最想要的是什么,此物,正好能达成他的心愿。夫人无须担心。”

马夫人想了想,满意地点了点头。

……

复州燕王府这几天一直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光兴王六十大寿,其余六郡之王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其中升龙郡定军王孔膺任暂居复州西北方的旌州,游龙郡镇统王覃永山暂居腾龙郡文州,而飞龙郡安桂王白汶超死后,由长子白云波接任,暂居骧龙郡士州。

除此之外,前来送礼祝寿的达官显贵、富贾豪绅不计其数,燕光羽的寿宴整整摆下了百张大桌居然位子都不够。慕州三大家族在这里只能算是“三小家族”了,当然没有资格参加燕光羽的寿宴。

其他人听说无法参加寿宴,签下名册留下贺礼之后就打道回府了,可慕州三位族长由于有事相托,就都一直留在燕王府门外等待寿宴结束。

一直等到夜里亥时,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们才陆续被下人搀扶出燕王府,马、牛、羊三位族长连忙上前,请管家代为通报。听说有珍贵的贺礼相赠,燕光羽将三人请进了会客厅。

燕府大厅刚刚收拾完毕,空中还弥漫着酒肉香味。满面红光的燕光羽坐在太师椅上,看到三人进来后,略一伸手,示意他们坐下。

“听说你们有特殊的厚礼要送给我?拿出来吧”燕光羽笑道。三位家主他都认识,为了“百味鱼干”之事,他们都来过燕府好几次了。

羊裕诚先起身鞠躬:“燕王爷,为了庆贺您六十寿辰,我羊家特地送上一份大礼。抬上来!”他向着后面一招手,只见数十家丁抬上来一个个大箱子,竟摆了四排还多。

“燕王爷,这里有黄金六箱、白银六箱、翡翠六箱、玛瑙六箱、珍珠六箱、绫绸六箱,都是六,以贺王爷六十大寿。”羊裕诚恭敬道。

燕光羽稍显不耐,摆了一下手:“东西虽然贵重,可算不上特殊吧?我根本不缺这些。”黄金珠宝之类的,有人六十箱六十箱这么送,区区三十多箱,燕光羽根本不放在眼里。

羊裕诚微微一笑,又鞠一躬:“王爷,我的贺礼当然不只这些。”

“哦?”燕光羽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羊裕诚,“你刚才只说了三十六箱贺礼的内容,可现在这里有三十七箱,还有一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您请看。”羊裕诚说着,掀开了第一排最当中的红色大箱,从箱中赫然站起两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第八十七章 珍贵贺礼

在慕州,说起羊家的两位千金,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羊裕诚到了而立之年,妻子才豆蔻怀胎,生下这对孪生姐妹。据说分娩前夜,羊夫人梦见两只踏云麒麟飞旋入腹,而后诞下同胞两女,遂起名羊惠麒、羊惠麟。

两小女稍长之后,展露出过人的聪颖资质,羊家也舍得培养二人,花钱请得许多师父,教她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待十岁时,已是吹拉弹唱得心应手、舞文弄墨信手拈来。

十二岁那年,羊家送两女前去参加夜离宗的收徒大会,无奈根骨不过关。后来,羊裕诚为二人寻了一个潜龙郡的中等宗派修仙,可惜两人在修仙方面的资质实在太差,兴趣又不在修仙上,因此只学了些基础的修仙功法后,姐妹俩就非要下山回家。羊裕诚见两个女儿确实不喜修仙,就没有再强求。

二女一十八岁那年,双双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惹得远近许多公子哥眼热。打两位姑娘十八岁成人礼第二天起,说媒的人就络绎不绝地前往羊家府邸。只是两位姑娘眼光颇高,一般的凡夫俗子如何能看得上眼?转眼两年过去了,羊惠麒与羊惠麟都二十岁了。

正逢慕州“三珍争鱼”,不知道羊裕诚动了脑中的哪根筋,打算把两个闺女一起送给燕光羽。“嫁给燕三公子、燕四公子”,这些都是对外宣称的幌子。当初羊裕诚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羊夫人后,羊夫人当然不满,可羊裕诚已经被利欲熏昏了头脑,在他眼里,什么也比不上家族的未来重要。羊惠麒、羊惠麟姐妹俩虽然一万个不情愿,可是父命难违,羊裕诚又派人时刻盯紧了两人的闺房,不给她们逃脱的机会。

燕府大厅中,羊惠麒与羊惠麟慢慢从箱中站起,两人牵着手,一个穿着蓝纱裙、一个穿着绿纱裙,一模一样的娇美容颜,而且都是眉头微蹙,神情忧伤,略略颔首,不安地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太师椅中的燕光羽,那不知所措的神情格外惹人怜惜,把燕光羽看得眼都直了。

“曾经听闻羊府两位女儿都是绝世美女,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呐。”燕光羽兴奋地两眼放光,视线毫无顾忌地在两位可人儿身上扫来扫去。他已经在幻想,**一夜,左搂右抱,那该是多么**。

看见燕光羽色眯眯的目光,羊裕诚稍觉反感,他只想尽快将事情办成离开燕府。

“三十六箱贺礼,也是我两位女儿的嫁妆,正巧是六六大顺之数,不知燕王爷是否满意?”羊裕诚问道。

燕光羽连连点头,笑着道:“满意,满意,哈哈哈。来人呐,快扶两位小姐进后院内屋。啊,对了,把贺礼也一起抬走。”他喜上眉梢,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走上来两位丫环,将羊惠麒与羊惠麟搀出了木箱。在走出大厅的一刹那,姐妹俩双双回头望了一眼利欲熏心的父亲,那幽怨的眼神狠狠地刺痛了羊裕诚的神经。就在这一刻,羊裕诚动摇了,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想想女儿们从小到大给自己带来的欢乐,羊裕诚顿感万般不舍,可转念一想“百味鱼干”带来的巨额财富以及慕州城主的超然地位,他又觉得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只得忍痛割爱了……”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为了不再难过,他低下头颅,没有理会两个女儿投射来的那让人心碎的目光。

见到父亲刻意避开视线,羊惠麒与羊惠麟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两人纷纷一声轻叹,含泪扭头离开了。

“羊裕诚这个混账东西……”就连一旁的马长兴都看不下去了,他攥紧拳头恨恨地想,“都说子女好似心头肉,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会如此狠心……也罢,待我事成之后,让他好好的后悔去吧!”

羊裕诚看不见女儿,心中似乎好受了些。看着燕光羽满意的神情,他仿佛看见了日后自己接管“百味鱼干”,荣登慕州城主宝座,全力打压住马、牛两家,使羊家成为慕州最大势力的场景。

三十六个箱子被搬空后,燕光羽向羊裕诚摆摆手,示意他先退到一边,而后对着马长兴与牛承昌道:“不知两位有何‘特别’的贺礼要赠予我呢?”在说道“特别”二字时,燕光羽特意加重了声调,言下之意就是:“羊家已经送了两个大美女给我,你们的贺礼要是平凡之物,休想打动我。”

马长兴对着牛承昌一抬手,示意让他先来。牛承昌也不客气,上前两步,拱手鞠躬道:“燕王爷,我牛家的贺礼比起羊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燕光羽兴致勃勃,“快拿上来给我看看。”在看过羊家的两个闺女之后,牛承昌还能这么说,看来他的贺礼绝非凡物。

此时羊裕诚却皱起了眉头,牛承昌面带微笑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笃定。羊裕诚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其他两家拿出来更好的礼物,那样的话自己的两个女儿算是白白搭进去了。

马长兴惊讶于牛承昌的自信,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他自认为前几天发现的宝贝才是最珍贵的贺礼。

牛承昌从怀中摸出一样物品,朗声道:“燕王爷,这是牛家给你的贺礼,北斗七星绢!”

“什么?”在场的人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牛承昌得意地笑了,这个场景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燕光羽连忙从太师椅中站起,走过来接过了牛承昌手中的物品,轻轻抚了抚,仔细地观察着。

一块干干净净的白绢,在大厅灯火通明的照射下,似乎微微反射着光芒。

“这真的是北斗七星绢吗?”燕光羽将信将疑。

五斗星绢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青龙大陆,不论是修仙者还是黎民百姓,都深知其珍贵。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五斗星绢的事,谈论着南斗火云洞的湛卢仙剑和西斗金戈洞的泰阿仙剑。其实这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具体情况究竟是怎样,只有进洞的人才知道。

另外,人们都以为东、北、中三块星绢仍未出世,所以绝世仙剑的吸引力驱使着众多修仙者四处寻找三块星绢的下落,人手不够就发动百姓。普通百姓也愿意用一块对他们来说无甚用处的绢布同修仙宗派换取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燕王爷,当然是真的,你大可一试。”牛承昌信心满满。

燕光羽将白绢铺在桌上,掀开腰巾,抽出了一柄匕首,在白绢上狠狠地划了一下。他只修过几年的仙,体内灵力若有若无,要检测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其实度灵显图对灵力要求颇高,别说普通人,就是一般的修仙者也不一定能达到那个水平,因此只能通过划绢不破、撕绢不裂、焚绢不燃三种方式来辨其真伪。

燕光羽将白绢拿起,拽住两边使劲一扯,果然不裂。他又拿起灯罩,将白绢垂于烛火之上,许久,白绢不燃。

牛承昌丝毫不紧张,他在来复州之前就已经测试过了。

“真的,果然是五斗星绢!”燕光羽欣喜无比。

牛承昌作揖道:“燕王爷,听闻您曾问夜离宗讨要丹药未果,现在您有了北斗七星绢,大可以用此绢去与夜离宗做交换。”

燕光羽一边抚摸着手中的白绢,一边摇头:“夜离宗?不。现在七大宗都在找寻五斗星绢,既然北斗七星绢到了我手里,我岂会浪费此次良机?赤日宗与太清宗都以丹术见长,我又何必便宜了那夜离宗?”以前他向夜离宗讨要丹药不成,一直心有不满。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你是如何知道这是北斗七星绢的?”

牛承昌回答:“这是在慕州发现的,如此靠北,我想应该就是北斗七星绢了吧?”

“在北方发现的就是北斗七星绢了吗?慕州地处青龙大陆东北角,说不定是东斗五星绢呢?哎,管它是什么,反正哪一块都很重要。”燕光羽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白绢折起,放入了怀中。

羊裕诚和马长兴的脸色都很难看。羊裕诚心知糟了,燕光羽贵为郡王,最希望的就是延年益寿。美女,普天之下不计其数。长寿,命中际遇不可强求。他万万没想到牛承昌竟然能找到如此珍贵的东西,凭这块绢,别说换一颗丹药,就是十颗、二十颗估计也不成问题。

燕光羽向着马长兴道:“那马家的礼物又是什么呢?”今晚一连两大惊喜,他心情大好。

马长兴脸上的神情很复杂:“燕王爷,没有想到,我马家的贺礼竟然和牛家的……”说着,他从怀中也掏出了一块白绢!

在场的所有人又都鸦雀无声,目瞪口呆。又是一块五斗星绢?

燕光羽也不多说,接过马长兴的白绢,同样开始划绢、撕绢、焚绢,结果也是一样,三种检测都没有问题。

“哈哈哈!”燕光羽忽然兴奋地大笑了起来。这下赚大发了,两块五斗星绢,用以交换丹药的话给全家人吃都绰绰有余了。

“真有你们的!”燕光羽亲切地拍着牛承昌与马长兴的肩膀。

一边的羊裕诚双腿微颤,快要站不住了,心中暗骂自己。想想之前自己还洋洋得意,自以为是,结果牛、马两家的礼物都比自家的贵重。“完了,全完了!惠麒……惠麟……”此时他心中懊悔不已。

“燕王爷,您看这‘百味鱼干’的事……”牛承昌惴惴不安地问道。马长兴也拿出了一块五斗星绢,不知道燕光羽最终会选择谁。

“这个啊,简单!你们两人一个接管‘百味鱼干’,另一个去当慕州城主不就行了?”燕光羽又转向羊裕诚,“你两个女儿做了我的小妾之后,你自然就是我的岳丈了,等我换来了灵丹,一定也分你一颗!”

“谢王爷。”羊裕诚轻轻地说。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燕王爷……”牛承昌与马长兴异口同声。燕光羽的决定分明是敷衍二人,他们当然不愿意钱、权两分。

燕光羽仿佛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不耐烦地一摆手,吓得两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们俩分别说说,是在哪里找到的五斗星绢?”燕光羽心想五斗星绢仍然还差最后一块,说不定能从二人那儿得到什么线索。

“回王爷,我的星绢是花了高价从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牛承昌拱手道。

马长兴瞥了一眼牛承昌,同样拱手道:“王爷,我的星绢也是耗费巨资从朋友处购得的。”

燕光羽乐了:“你们俩说的‘朋友’,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你们都说说,那个朋友姓甚名谁?”

“骆怀良!”牛承昌与马长兴再次异口同声,而后两人惊讶地睁大双眼面面相觑。

“呵,被我猜中了,还真是同一个人。这个人莫不是修仙者?怎么会有两块五斗星绢?”燕光羽问。

马长

兴道:“王爷,此人并非修仙者,连武者都算不上,他只是个盗墓贼而已。”

燕光羽略一思索,收起笑脸严肃地说:“你们赶紧回去把他给我带来,越快越好!”他一听说骆怀良是个盗墓贼,心中立即推测,剩下的最后一块五斗星绢十有**就在此人手中!骆怀良既然卖了两块五斗星绢给别人,那他手中有第三块的可能性极大,说不定他就是在盗哪个墓时发现了三块宝绢呢!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已经把最后一块宝绢出手卖掉了,总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骆怀良再说。

燕光羽下令了,两人不敢轻怠,赶紧转身离开了燕府。在跨出门槛时,马长兴回头望了一眼面露忧色、心灰意冷的羊裕诚,即便满心同情,但也无能为力,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关上了燕府的大门。

出府之后,牛承昌立即问道:“马家主,现在怎么办?你和骆怀良很熟吗?”

“不是很熟!以前只见过几面而已,都是向我兜售他盗墓得来的东西。牛家主呢?”马长兴反问。

“我也不熟!这个小贼,竟然两头做生意!”牛承昌气忿忿的,嘴上说着,心中暗想:“要是当初他把两块绢都卖给我,就没马家什么事了!”

马长兴应了一声:“是啊……”他心中想的却不是这个,他一直在琢磨,燕光羽要找骆怀良做什么。略略一推测,他大致猜到了燕光羽的心思。他刚要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牛承昌,忽然转念一想,冒出了一个更好的计划。如果骆怀良没有第三块宝绢也就罢了,如果有,再问他买下来献给燕光羽,那大事必成!反正燕光羽是要寻找第三块宝绢,只要他得到宝绢,见不见骆怀良就不重要了。总之,一定要赶在牛承昌之前找到骆怀良才行!

想是这么想,可骆怀良究竟在哪里呢?此人平日行踪飘忽不定,只是偶尔在慕州出现一次。万一他用最后一块五斗星绢去和哪个修仙宗派交换了丹药怎么办?马长兴越想越紧张,于是与牛承昌道别:“牛家主,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他上了轿子,匆匆离去。

牛承昌低头沉吟了片刻,也离开了。

在回慕州的路上,马长兴总嫌轿子太慢,干脆买了辆马车,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回到慕州之后,他立即吩咐马府下人四散寻找骆怀良的踪迹。他自己也没闲着,去酒楼、赌坊等客流驳杂的地方打听骆怀良的下落。

奔波了一天,马长兴总算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骆怀良有几大毛病,贪杯、喜赌、好色,所以他盗墓卖得的钱财大多挥霍在酒楼、赌坊与妓院之中。他平时居无定所,没钱了就去深山老林中寻找古墓。

他的父亲、祖父都是有名的盗墓贼,他从小耳濡目染,练就了一个本领听墓声。这个墓声是走路时在地下空荡的墓穴中引起的回声。再加上他略懂一些风水,找到大概的位置,如果没有发现断垣残碑,就靠用力跺脚听回声来判断墓穴所在。

靠着这个本领,他盗墓的效率很高,常常连盗几个墓穴,一夜暴富。可他始终对慕州情有独钟,有钱了就会来这里花费,因为慕州唯一的妓院逍遥津中,有一位他甚是喜爱的娼妓李秀兰。

马长兴决定从这个李秀兰着手寻找骆怀良。

当天夜里,马长兴就去了逍遥津。逍遥津的老鸨看到马长兴吃了一惊,慕州三大家族的族长,平时从来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能钓到大鱼,老鸨可要乐歪嘴了。她赶紧迎了出来,一把搂住马长兴的胳膊:“哟,这不是马家主嘛,怎么今日有心来我逍遥津消遣啊?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几个好姑娘,保证让您流连忘返……”

马长兴略有不快地推开她:“别的姑娘我不需要,我只想找李秀兰。”

老鸨顿了一下,赔笑道:“马家主,真是不好意思,秀兰姑娘已经被人点了。要不我再给你安排其他的姑娘,包您满意……”

马长兴不耐地打断了老鸨的话:“不用了,我只想找李秀兰。告辞!”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了一脸疑惑的老鸨。“这人是怎么回事?找乐子还只盯着一个人。”老鸨自言自语。不容多想就又有客人上门了,她连忙迎了上去。

马长兴回到家中,喝了口茶,最近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已,可事情的紧急又让他静不下心来。无奈这一夜李秀兰被人包下,他只能第二天再去了。

度过了无眠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马长兴就起床了,胡乱洗了把脸之后就又去了逍遥津。

逍遥津都是在晚上做生意,第二天早晨散场的。与娼妓们一夜欢娱的男人们陆陆续续从青楼中走出,老鸨送客送得正忙,一眼瞥见了刚下轿子的马长兴。

“马家主,您又来了,可惜我们都要打烊了,要不,您今儿个晚上再来?”老鸨笑眯眯地说。

马长兴从腰间的钱袋中掏出一锭金子,塞到老鸨手中:“虔婆,只求见秀兰姑娘一面。”

老鸨看见了黄金,双眼直冒光。一大锭金子只为见一个姑娘,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她还从未遇到过。

可老鸨并未立即答应下来,犹豫了片刻,她依依不舍地将黄金塞回马长兴手中,尴尬地解释:“马家主,不好意思,秀兰姑娘她身体欠佳,恐怕不能与您相见了。还是等姑娘身体好了之后,您再来吧!”

第八十八章 竹篮打水

回到了家中的马长兴闷闷不乐,紧要关头偏偏见不着李秀兰。“昨晚她还接了客人,怎么早上就突然身体不适了呢?”他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着步。

马夫人走进房中,将端着的一盘水果放于桌上:“夫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秀兰姑娘了吗?”

马长兴摇了摇头,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马夫人听后想了一想,道:“夫君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昨夜还接客的人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她明显是躲着不想见你呢。”

“不想见我?她又不认识我,为什么不想见我?”马长兴被夫人说得一头雾水。

夫人抿嘴一笑:“她不认识你,可有人认识你。她见你无妨,可有人不想见你啊。”

马长兴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多谢夫人指点。”说完,他急切地冲出了房门,马不停蹄地返回了逍遥津,不过这次他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数十位家丁,一路浩浩荡荡地开到逍遥津门口。老鸨原本正要关门,看这架势吓了一跳:“马家主,您这是……”

马长兴二话不说,直接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老鸨的脖子上,逼问道:“快说,李秀兰的房间是哪一间?你若是不说,我就杀了你,然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找!”

老鸨吓得浑身筛糠似地哆嗦,用手颤巍巍地一指:“三、三楼第五间……”

马长兴一挥手,家丁全部散开,绕着逍遥津围成了一圈。这帮家丁个个虎背熊腰,手里还都拿着家伙,刀枪剑戟、斧钺钩杈,样样不缺。而后,马长兴带着两个家丁进了逍遥津。

来到三层第五间房门前,看见门上挂着一个小牌,写着“秀兰”,是这间没错。马长兴一把推开了门。

房间很大,当中有张摆满了瓜果点心的八仙桌,窗边有一个铜镜梳妆台,旁边就是一张硕大的鸳鸯床,床上的大红花被中,躺着一个女子。听到门开声,女子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谁啊?”

这女子必是李秀兰无疑,马长兴略一端详,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只是看她脸色红润,不像是身体欠佳的模样。

“你就是李秀兰吧?我问你,你知道骆怀良在哪里吗?”马长兴问道。

“不知道啊,骆公子好久没来过了。”

“那他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和你说过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再来?”马长兴又问。

李秀兰皱起眉头想了想,回答道:“骆公子上次来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前了。他没有跟我说要去哪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再来。”

马长兴眼睛一眯,换了个话题:“李姑娘,昨晚听虔婆说你接了客人,怎么今天一大早又说你身体不适?”

“昨晚的客人是个商客,天不亮就走了,我起来收拾完了房间,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可能是天气冷染了风寒吧。”李秀兰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马长兴走到八仙桌旁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那就奇怪了,既然你收拾了房间,这桌上的茶杯和茶壶怎么还没放好?”

“哦,那是我刚才口渴起来喝的。”李秀兰略有不安。

马长兴摸了摸茶壶:“那又奇怪了,姑娘既然是染了风寒,为何又喝凉茶呢?”

“啊!这……”李秀兰支支吾吾。

“既然茶水都凉了,看来姑娘应该不是刚才喝的茶,是不是记错了时间?”马长兴反而提醒李秀兰。

李秀兰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啊,对对,应该是我凌晨时喝的,记错了时间,记错了……”

“砰”的一声,马长兴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李秀兰吓得一哆嗦:“别再装了,你自己喝茶,要用两个杯子?给我搜床底下!”

鸳鸯床沿有罗帐垂下,将床下遮蔽住。两个家丁上前掀开,竟然是空的。

马长兴笑了笑,亲自走到床前,冲着床沿使劲踹了一脚,喝道:“给我下来!”

“噗通”,还真从床沿处掉下一个人来。他钻出床底,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对马长兴鞠躬道:“马家主,找我何事啊。”

此人正是骆怀良,鸳鸯床的床沿很宽,他刚才是用手脚撑住床沿贴在了床板下面,难怪掀起罗帐看不到人呢。

马长兴听李秀兰说骆怀良两月多未来,就知道她在撒谎。自己明明数天前还从骆怀良那儿买来了一块五斗星绢。依照骆怀良的秉性,得了钱财怎么会不来找李秀兰享乐一番?马长兴一边说话一边留心观察,发现房中能藏人的只有床下了。骆怀良是个盗墓贼,身材瘦小,有个狭小的空间就能隐匿身形,所以马长兴一猜就知道他肯定是贴着床板藏起来了。

骆怀良心中惴惴不安。之前他凭借着超常敏锐的听力,听到了逍遥津门口的响动。看到马长兴带人冲进楼来找李秀兰,他立即猜到马长兴的目标其实是自己。原本想要推开窗户跳楼逃跑,可下面竟然围着一圈家丁,不得已,他只能往床下躲藏。不想马长兴心思缜密,这么快发现了。

看着灰头土脸的骆怀良,马长兴又好气又好笑:“你为何要躲着我啊?我找你有要事相商!”

骆怀良先是一惊,随即眼珠一转,赔笑道:“看马家主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当然害怕了。我做盗墓贼久了,胆儿比较小,嘿嘿。”

“好了,言归正传。我问你,你上次卖我的东西,是你盗墓得来的吧?还有没有了?我出高价收购。”马长兴严肃地问。

“原来就为这个啊。有啊,要不我把剩下的两块都卖给你吧。”骆怀良笑道。

“两块?你不是卖了一块给牛承昌吗?怎么还剩两块?”

马长兴不解。

骆怀良一拍脑袋:“啊,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就剩最后一块了。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取来给你,你只要给我前番一半的钱就行了。”

马长兴点头道:“我同你一起去。”他塞给李秀兰与老鸨一人一锭黄金,而后和骆怀良匆匆离开了逍遥津。

骆怀良带着马长兴在城里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了一处枯井旁。骆怀良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枯井中。不一会儿,他爬了出来,手中攥着一块白绢。

马长兴欣喜地拿过白绢,用匕首试了试,没有划破,又使劲拽了拽,也没有撕开。他小心翼翼地叠起白绢,放进了胸襟内。

“这次只要一万两?”马长兴问道。

“是的,只要一万两就够了,嘿嘿。”

马长兴拿出两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骆怀良。

骆怀良接过来,亲了一下银票:“马家主,那我就先告辞喽。合作愉快,哈哈哈!”说完,他小跑着离开了。

事情终于办妥,总共花费三万银两,买了两块五斗星绢。“还好我脑子转得快,这下可没问题咯。”马长兴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家了。

……

数日之后,马长兴回到了复州燕王府。

燕光羽的样子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寒暄过后,马长兴小心地问:“不知燕王爷有何烦恼?”

“别提了。上回羊家送来的那两个姑娘,当天晚上就被浩霖给偷偷放跑了!这几天我派人四处遍寻不着,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你这次回去找到那个骆怀良了吗?”燕光羽问道。

燕浩霖,正是光兴王的三公子。“燕三公子果然宅心仁厚……”马长兴心道。想想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得救,他的心情不自觉地愉悦了起来。“王爷,骆怀良我已经见过了。我知道王爷想要的是什么,我已经把最后一块五斗星绢从他手中买下来了,特来献给王爷。”马长兴从怀里拿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绢,双手呈上。

燕光羽立即测试了一番,与上两块一样坚韧,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何处理三块五斗星绢,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一块与赤日宗交换几柄仙剑,一块与太清宗交换一些丹药。如果拿到最后一块,就与夜离宗交换几本剑籍。有了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像修仙者那样寿命大长,但多活个二、三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仙剑与剑籍都是可以永久流传的东西,能造福燕家后世子孙再好不过。

“好了,‘百味鱼干’与慕州城主都是你的了。不过,对羊、牛两家不要太过分。我一会儿就修书一封,你回去带给王城主吧。”燕光羽毕竟收了另外两家珍贵的贺礼,他也不希望马长兴上位后把事情做绝。

“王爷尽管放心。”马长兴喜上眉梢,费了这么多工夫,花了那么多钱财,大功终于告成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慕州牛承昌来见,燕光羽应允了。须臾,牛承昌春风满面地走进了燕府会客厅。

看到马长兴也在,牛承昌笑着点头示礼,而后对着燕光羽深深一躬到底:“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我已经找到了王爷想要的东西。”

“哦?是何东西?”燕光羽心中猜测,莫不是找到那两个美人儿了?

牛承昌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呈了上去,还特意瞥了一眼一旁的马长兴,得意洋洋地说:“正是最后一块五斗星绢!”

“什么?”燕光羽和马长兴都吃了一惊。燕光羽连忙接过白绢,划、撕、焚,同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燕光羽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收到的四块绢布都已经亲自检测过了,难道不只有五块星绢?可是五方共有五斗,不可能再多了。

“王爷,可能其中一块是早已被寻得的南斗六星绢或者西斗四星绢吧?”马长兴想过之后,觉得只有这种可能了。

“怎么回事?马家主?”牛承昌并没看到预想中马长兴满脸失望的神情,不由得疑惑起来。

“牛家主,你这块绢,该不会又是从骆怀良那儿买来的吧?”马长兴问道。

牛承昌点点头:“十天前,我手下的人在慕州找到了骆怀良,我就花重金从他手中买来这最后一块宝绢。有何不妥吗?”

马长兴心中暗暗盘算,在逍遥津找到骆怀良正是十天前,看来牛承昌是在自己与骆怀良分开后找到的他。他怎么又能拿出一块五斗星绢卖给牛承昌呢?忽然,骆怀良那天说过的一句奇怪的话浮现在马长兴的脑海中:“要不我把剩下的两块都卖给你吧。”当时他真以为骆怀良是一时记错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马长兴越来越不安,骆怀良一个小小的盗墓贼,竟然拥有四块五斗星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牛家主,在你找到骆怀良之前,我也刚刚从他那里买了一块五斗星绢!”他焦急道。

“好了,都别说了。此事还是要请修仙者来看一看,在这之前,‘百味鱼干’和慕州城主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牛家主,你立即帮我去寻找那个骆怀良,切记一定要带他来见我!马家主,你回去之后帮我在慕州范围内找一下羊家那两个女儿,我的人不熟悉慕州,羊家的人我又信不过。”燕光羽下令道。

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事居然再次峰回路转,马长兴心中恨死了骆怀良,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五斗星绢。

燕光羽让他找寻羊惠麒、羊惠麟的下落,他拿不定主意,回家后将事情的本末向夫人详细叙说了一遍。马夫人连连摇头:“不可以。功名利禄,我们有缘即得之。为了将来的权势去做违背良心的事,我寝食难安。燕三公

子冒着危险将两个丫头放了出来,我不忍心再把她们俩送回火坑。”

马长兴叹了口气:“我也于心不忍。我去找羊裕诚商量一下,恐怕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羊裕诚的头很疼,妻子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理睬他了。这些天他只要一合眼,两个女儿那哀怨的眼神就会出现在脑海中。他很后悔,后悔自己被钱、权迷惑了心智。

忽然听下人禀报马长兴来访,羊裕诚强打起精神,来到了会客厅。

马长兴开门见山:“羊家主,你的两个女儿被燕三公子偷偷放跑了,你赶紧派人去找找吧!”

羊裕诚愣了半天,欣喜若狂地抱着马长兴的双肩,大声道:“这是真的吗?你没骗我?”

马长兴没好气地说:“这么大的事我骗你做什么?燕王爷还让我来找那两个丫头呢!”

羊裕诚急了:“马家主,拜托你,如果找到了我的女儿,一定要先送来我家!”

“送来你家?怎么,好让你再去送给燕王爷啊?”马长兴道,“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不顾女儿的幸福,太缺德了!”

羊裕诚老泪纵横:“怎么会?马家主,实不相瞒,我这些天来一直在后悔。以前我是鬼迷心窍,现在怎么可能重蹈覆辙!找到之后我一定把她们好好藏在家里!”

“这还像个当父亲的样子。我会派人帮你一起找女儿,只是你要好好考虑清楚,以后怎么安顿两个女儿。燕光羽要是知道了她俩的下落,估计还是会来要人的。”

“谢谢,谢谢……马家主,这些日子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羊家正式退出‘百味鱼干’的争夺,以后若是马家主当了城主,只希望别太苛对我们羊家!”羊裕诚的语气无比诚恳。

马长兴应允了,拍了拍羊裕诚的肩膀。

……

“什么?这是假的?”燕光羽失声叫道。

太清宗主李原啸点点头:“这块根本不是五斗星绢。”

“怎么会?我已经试过了,匕首划不破,用力撕不裂,烛火烧不着啊!”燕光羽不敢相信。

“五斗星绢划而不破,是指任何东西都划不破。我试给你看看。”李原啸将白绢铺在桌上,抽出仙剑轻轻一划,白绢竟然同桌子一起被整齐地切开了!“你看,这绢布的材质的确坚韧,能抗住凡品武器的切割,可遇到仙剑就不行了。”

“那,那这三块呢?”燕光羽又从怀中拿出三块白绢,放在另一张桌上。

李原啸拿起一块,轻轻触摸,摇了摇头,扯住白绢两对角,狠狠一拉,“嘶啦”一声,白绢从当中裂开了。燕光羽震惊道:“李宗主好大的力气……”

李原啸微微一笑,又拿起一块白绢,将灵力汇聚掌心,逼出掌外,炽热的灵力火焰直接将白绢烧成了灰。

最后一块,李原啸只看了一眼就摇头道:“这三块也都不是。不得不说,这几块白绢的材质很特殊,应该是用一种叫做‘火浣丝’的材料织成。这种材料取自矿石,非常坚韧,且不惧普通火烧。不过,它的大小、手感都与五斗星绢不同,一看就是假的。”

燕光羽失望地坐回了椅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原本他心中美好的设想仙剑、丹药、剑籍,如今通通化为泡影。

此时,赤日宗主朱鸿烈与夜离宗主郭云朝一起走进了燕府。

“老李,原来你也在啊。”郭云朝一见面就笑着打招呼。

朱鸿烈也点头示意:“我早猜到另外一个人就是你。”

李原啸无奈地笑了笑:“可惜白来一遭,燕王爷的四块绢都是假的。”

朱鸿烈看了一眼地上被切开的白绢,问道:“火浣布?”

李原啸点了点头。起初他收到燕光羽的信时,就怀疑绢布是假的。东斗五星绢明明就在太清宗,南斗六星绢还在天云宗,西斗四星绢已经被带入了金戈洞,燕光羽怎么可能找得到四块五斗星绢?怀疑归怀疑,李原啸还是亲自来了一趟复州。迟迟没有找到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的线索,修仙者们都很着急,所以朱鸿烈与郭云朝也都抽空来看了看。

下人忽然来报,慕州马、牛、羊三位家主一起在门外求见。

燕光羽“腾”地站起:“来得正好!叫他们进来!”而后他又对李原啸等三人道:“三位宗主稍坐,这几个人正是向我献假绢的人!”

三人一迈进大厅,燕光羽就大声喝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用假绢来戏弄本王!”

马长兴与牛承昌一看情形不好,连忙跪下:“燕王爷,我们不知啊!”

虽然不关羊裕诚什么事,可他看到燕光羽雷霆震怒,连忙一同跪下了。

燕光羽刚想再骂两句,朱鸿烈劝道:“燕王爷,不要太责难他们了。毕竟没有灵力的人根本辨认不出真伪。”

燕光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好点头称是。其实他心里当然知道这事不能怪马长兴与牛承昌,就连他自己都没认出来是假的。只不过他心中愤懑,想借机发泄罢了。“既然朱宗主替你们说情,我就饶过你们,你们起来吧。不过,那个骆怀良,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在哪儿?”

牛承昌道:“王爷,我回去之后将慕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附近的州城我也派人去找了,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真是没用……你回去之后继续找,我也派人一起找,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上天入地不成?”燕光羽恨恨地道。

燕光羽看到马、牛二人身后的羊裕诚,刚想问一问羊惠麒、羊惠麟两人的事,却惊讶地看见四道身影走进了大厅之中。

第八十九章 雪山奇遇

为首的两人乃是燕光羽的三子燕浩霖、四子燕浩霆。两人身后,跟着的正是失踪许久的羊惠麒、羊惠麟二人!

“浩霖,浩霆,这是怎么回事?”燕光羽皱起眉头严厉地问道。正是燕浩霖放走了羊氏姐妹,所以现在明显不是抓住二人给自己送回来。

“父亲大人,前些天我将她们姐妹二人私自放走后,感觉不妥,父亲势必会四处找寻。因此,我就暂且将她们藏在府中,由我和四弟一起照顾着。却不想……不想我对惠麒、浩霆对惠麟分别动了感情,已经私定终身,希望父亲大人成全我们。今日三位宗主正好都在,希望能为我们做个见证。”燕浩霖不好意思地说。

“望父亲大人成全!”燕浩霆也恳求道。

“你们……”燕光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不允又拉不下面子,想发火又找不到理由。

立于一边的马、牛、羊三位家主心中都暗暗高兴,其实不仅是马长兴,牛承昌他也不忍心看到羊家姐妹俩去伺候一个老头子。至于羊裕诚就更激动了,燕三公子的美名人尽皆知,燕四公子也不相伯仲,如果此事成了,则是两个女儿最好的归宿,燕光羽再怎么好色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

李原啸看了看燕浩霖与燕浩霆,皆是一表人才,再看看两人身后的羊惠麒和羊惠麟,都是如花似玉,真是两对璧人,于是开口道:“燕王爷,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我看这两位姑娘与你的两位公子倒是登对。既然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你就成全了吧。”

朱鸿烈也摸着胡子笑道:“李宗主所言极是。郎才女貌,的确般配得很呐!”自从当年逼得女儿朱晴雪放弃修仙、与自己断绝关系之后,朱鸿烈就下定决心以后“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如今李原啸促成这两对儿的想法甚合他的心意。

燕光羽并没有答话。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郭云朝也欲成人之美:“燕王爷,你这次让我们三大宗主白跑一趟,总得给点儿补偿吧?我们也不要别的,只要你答应他们四个就成了!”

“三位宗主都发话了,我怎敢不依啊?也好,我看那两位姑娘十分顺眼,就让她们当我的儿媳好了!”燕光羽强作笑容,心里则非常郁闷,郭云朝的话等于是强迫他答应了。羊氏姐妹本该是自己的两个小妾,这可倒好,还没成亲就瞬间变成了两个儿媳妇。

“太好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给他们四人完婚吧!”郭云朝是个爱热闹的人。

燕光羽无奈,只得应允:“好吧,今日先小宴一场,待日后广发喜帖后再大宴一回。浩霖,浩霆,还不快谢过三位宗主!”

燕浩霖与燕浩霆大喜过望,牵起羊惠麒与羊惠麟的手,分别对三大宗主深躬行礼,而后走到一旁与羊裕诚等三人交谈起来。

羊裕诚见两个女儿安然无恙,不禁鼻子发酸,眼圈红了,对两个女儿不住地忏悔。两个女儿都通情达理,原谅了老泪纵横的父亲,父女三人就差抱头痛哭了,场面甚是感人。马长兴与牛承昌也向他们道喜,三家以前争名夺利的戾气如今已化为一片祥和。

其实这一切全是燕浩霖临时决定的,他与燕浩霆本就发愁该怎么处理四人的事情,正巧听下人说三位宗主同在会客厅,他就决定赌一赌,看看三位宗主能不能帮自己说情。事情的进展比他预想的还要好,竟然可以在今日就完婚。

“老朱,老李,我们三个今天可要好好喝一场啊,哈哈,谁都不许用灵力化酒!”郭云朝道。

“也罢,这回就好好放松放松。”李原啸笑道。

朱鸿烈就说了一个字:“好!”

这一夜的燕府是欢乐的海洋,听闻三大宗派的宗主也来参加燕府两位公子的婚礼,复州大小官绅、豪吏一个不落全都来了,场面之热闹丝毫不亚于前些日子燕光羽的六十大寿。

闹到半夜,客人们才逐渐散去。羊裕诚眼见两个女儿都寻得了好归宿,心满意足地踏上回慕州的归程。马长兴与牛承昌还要寻找骆怀良,也与他一同上路。朱鸿烈宗内还有事务,喜宴过后就御剑回宗去了。郭云朝则盛情邀请李原啸前去夜离宗一聚。

夜离宗位于雾凌山脉北部的岁寒山上。此地气候本就很冷,山顶更不必说。积雪常年不化,到了冬季则大雪满山,配上岁寒山上漫野的松柏,景色甚是壮观。

世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语:“太清的山,天云的水,赤日的木,夜离的雪。”这是号称青龙大陆最美的修仙四景。天道山钟灵毓秀,氤氲盆地水雾朦胧,金乌山梧桐茂密,岁寒山雪光映天。

每次来到夜离宗做客,李原啸都感觉心情舒畅。山顶清冷的空气令人抖擞,四野壮观的雪景让人怡神。在夜离宗盘桓两日之后,他才告辞离开。

此时节在亢龙郡尚是深秋,可在潜龙郡已经是冬季了。雪花悠悠扬扬地飘落,将岁寒山连同附近的冰莲山、松鹤山等等都染成了一片白色。李原啸一时兴起,一边低空御剑慢慢飞行,一边欣赏着北地的雪景。

飞着飞着,他突然发现前面山坡上的雪堆

中有一个明显的黑点。他好奇地飞到近处一看,吓了一跳,那黑点竟然是一只胳膊!

显然,是有人被埋在雪里了。李原啸握住那只冰凉的胳膊向外使劲拉,那人的头从雪堆中露了出来。

此人是个面容粗犷的男子,胡子拉碴,皮肤黝黑且十分粗糙。他的脸上满是冰渣,双眼紧闭,嘴唇已冻得发紫。

李原啸伸指一探鼻息,一丝尚存。他连忙清除了男子身上的覆雪,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倒出一粒丹药塞入男子口中,而后席地而坐,度灵力为男子解冻。

在药力与灵力的催化下,男子冻僵的身体逐渐恢复,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李原啸收掌后不久,男子就缓缓睁开了双眼。看见了面前的李原啸,男子反应了过来,正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男子见李原啸仙风道骨的仪容,又背负仙剑,知道他乃是一名修仙者,于是纳头便拜,口中称谢:“多谢剑仙救命之恩!”

李原啸笑道:“我可不是剑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言谢,你起来吧。不过你怎么会一个人爬到这么高的山上?太危险了。”

那汉子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挠了挠脑袋:“我是山下大田村的人,名叫田大壮,原本是个猎户,可最近山上野兽都不见了,没办法再用兽肉换取钱粮。我听人说山顶上有珍贵的雪莲,于是今日一早便上山采药,顺便砍些柴火回家。不想爬到这里遇上了雪崩,还没反应过来就给埋了,我费尽力气才伸出一只手去,后来就昏迷了,还好遇到了你。不知你贵姓啊?”

“免贵姓李。”

汉子道:“那我就叫你李大叔吧。走,去我家里坐坐,你救我一命,我一定要同你喝两杯。”说完,他就拽住了李原啸的衣袖往山下走。

田大壮的憨厚淳朴让李原啸十分欣赏,也就没有推辞,与他一起步行下山。可田大壮的腿脚尚未完全恢复,走路明显不利索。李原啸干脆御剑带着他飞下了山。田大壮生平第一次飞行,在空中激动地哇哇大叫,看见自己爬了半晌的山路,在李原啸的仙剑上只用了数息时间,不由得对他更加敬佩起来。

到了山脚,田大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李大叔,就是那儿。”

李原啸仔细一看,这大田村的位置还真是偏僻:夹在两座山的山坳之中,距离最近的州城至少有百余里之遥。

“我们这儿很偏,人也少,原本有三十来户人家,靠打得的猎物与挖来的草药去附近的州城换些粮食和物品。一到天冷大雪封山,日子就不太好过。现在周围山上的猎物也没了,我们过得就更艰苦了。”田大壮有些哀愁地说。

李原啸疑惑:“既然这里是穷乡僻壤,你们为何不搬走呢?”

田大壮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舍得呀。以前村边有一条小河,河里有鱼,天暖时还能在河边种点粮食,可现在也干涸了。村里的老人们在这里住长了,一个都不愿走。再说,走了又能到哪里去?全村人好得跟一家人一样,大家就都留下来了,现在就靠我们这些身强力壮的上山挖点草药卖钱过日子,唉。我家到了,大叔请进。”

田大壮的家很简陋,就两间房加上一个小院。房间不大,当中摆着一个方桌,因为光线很暗,所以白天还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屋子一角有个锅灶,灶里正“噼里啪啦”地烧着柴火。灶上的锅盖着盖子,看不出里面炖着什么。

听到田大壮开门的声音,里屋的门帘掀开,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她戴着旧皮帽,穿着土灰色的衣服,不停地搓着手,看见李原啸时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去灶边拿起锅盖,拎出来一个大茶壶。

“大壮,要来客人怎么不提早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啊。”女子说道。听口气,她应该是田大壮的妻子。

“秀花,我刚才在山上遇上雪崩被埋了,差点就没命了。还好这位李大叔飞过,救了我一命。今天别光喝茶了,把床下那坛米酒拿出来热一热吧。”田大壮夸张地比划着。而后,他又对李原啸憨厚地一笑,“这是我媳妇儿,刘秀花。”

刘秀花帮李原啸和田大壮分别倒了一杯热茶,热情地说:“飞过?那李大叔一定是位高超的修仙者了。多谢您救了我家大壮啊,我这就热酒去。”

“不必麻烦,我喝杯茶水就行了。”李原啸看看房内的摆设就知道,田大壮家过得一定很贫苦。

“哈哈,李大叔你别客气,那坛米酒是我上次去白州时买的,味道还不错,你一定要尝一尝。”田大壮道,“老婆,把那几个土豆和腌肉一起炖了,再蒸个野菜,好好招待一下李大叔。”

“好咧!”刘秀花应着,从里屋捧出一坛酒来。

“李大叔,咱这穷乡僻壤的,比不得繁华的州城,可别嫌我们粗茶淡饭招待不周啊。”

李原啸摇了摇头:“大壮,我问你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地回答我。土豆炖腌肉、蒸野菜,这都是你们平时吃的东西吗?”

田大壮苦笑着喝了一口茶:“平时哪能这么浪费?一般就吃点咸菜。天寒地冻的,土地又贫瘠,只能

种活点儿土豆。就连炖土豆都是清炖,腌肉在我们这里可算是美味佳肴了,就过年、过节时才吃一点。我家这块腌肉,还是一个多月前在白州买来的呢。至于那个野菜,也不是想挖就能挖得到的,大雪满山,谁知道哪片雪下面有野菜啊。”

李原啸心中慨叹,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艰苦了。“大壮,不用做两个菜,你们平时怎么吃就怎么做。还认我是你救命恩人的话,就用咸菜陪我喝两盅。如果你非要浪费,那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李大叔,那哪儿行啊!我家的咸菜都是用草梗、树皮腌的,只是就点儿咸味下饭而已,哪能给你吃那些啊?”

“我乃修仙之人,早已练成辟谷,不吃饭都没有问题。我是看在你为人朴实热情,才打算与你喝几杯,没有菜也无妨,我们就这么喝。”

“恩人,我不蒸野菜了,光给你们做个土豆炖腌肉,行不?要不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刘秀花边说边将已经烫温的酒端上了桌。

“行,就炖个土豆吧,但是不许放腌肉,否则我现在就走。”李原啸道。

“那成,你们先喝着。” 刘秀花在灶边忙活起来。

李原啸与田大壮随意闲聊,刘秀花也时不时说上两句。李原啸越聊越觉得这夫妻俩忠厚真诚,虽然没有太高的修养,但是与他们交心却是件轻松快乐的事情。

酒下去了小半坛,刘秀花端着一大碗炖土豆上桌了。清汤寡水,唯一的调料就是盐。李原啸并不挑剔,边吃边与夫妻二人继续聊天。

不知不觉中,已经日暮将近。刘秀花又点起了一盏油灯。土豆已经吃完了,酒坛也见了底。李原啸站起身来:“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宗去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们款待。”

夫妻二人也都站了起来。田大壮道:“哪里,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真是委屈大叔了。”刘秀花也道:“是啊,恩人,下次有空一定还来我家坐坐。”

李原啸笑着应了声“好”,然后拿出几锭金子放在桌上。光灿灿的金锭看得夫妻二人眼都直了。

“大、大叔,你这是干什么?在大州城的酒楼大吃一顿,也没有给这么多钱的啊……”田大壮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身上就带了这点儿钱,你拿去给村子里的人买些粮食吧。这样的生活,太苦了。”李原啸道。

田大壮刚要推辞,里屋突然传来孩童啼哭的声音。

“这孩子,又饿了,一天要喂几顿啊。”刘秀花抱怨了一句,走进了里屋。

“那是你的儿子吗?多大了?”李原啸笑问。

“是啊,我媳妇生得晚,孩子才八个多月,还没断奶呢。”田大壮不好意思地说。

李原啸生性喜欢孩子:“快把他抱出来让我瞧瞧。”。

刘秀花应了一声,从里屋抱出来一个襁褓,递给了李原啸。

李原啸拿出婴儿的小手,搭住了脉搏,缓缓度入灵力。他是想帮田大壮的儿子检测一下根骨。检测婴儿根骨最好的方法是从肚脐处度入灵力,可这里太冷了,李原啸生怕冻坏了婴儿,所以就从手腕处度入灵力,虽然不是特别准确,可也相差不多。

结果却令李原啸失望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田大壮的儿子根本不是修仙的料。

“大叔,你这又号脉又摇头的,莫不是我儿子有什么疾病?”田大壮误会了,把检测根骨当成郎中看病了。

李原啸笑道:“没事,婴儿健康得很,只是与修仙无缘。”说完,他打算将婴儿的手放回襁褓内。

不想,婴儿却挥舞起了小手,哭得更凶了。

“可能是尿了!”刘秀花从里屋拿了一块尿布出来,从李原啸手中接过襁褓,轻轻放在凳子上,打开了襁褓的下端,准备给婴儿替换尿布。

“等等!”李原啸忽然一声大喝,把夫妻二人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李原啸一脸惊讶之色,正紧紧地盯着婴儿的屁股。

田大壮纳闷: “大叔,这有啥看头?是男娃儿没错!”

李原啸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笑道:“我是在看那块尿布。”

“尿布?”刘秀花已经麻利地为婴儿换上了新的尿布并将弄脏的那块扔进了屋角的桶里,“那尿布有啥特别吗?是很久以前大壮去山里打猎时在狼窝里捡到的,我看它又吸水又柔软,就给儿子当尿布了。”

“那你能不能把它给我?”李原啸急切地问道。

“恩人你要这玩意儿干啥?”刘秀花十分不解。

“有用,当然有用,只是我说了你们也不明白。反正你们也不差这块尿布,就把它给我吧?”

田大壮爽朗地笑道:“行啊,既然大叔想要,就拿走好了,不过你可别嫌脏啊,哈哈。”

“恩人,我先把它洗干净了再给你吧,您稍等。”刘秀花蹲在水桶前,将尿布洗净递给了李原啸。

李原啸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这块让他激动不已的尿布洁白无瑕,又是那么的轻柔。这熟悉的材质,这柔顺的触感,分明就是一块五斗星绢!

第九十章 北斗星绢

“这里有三颗延血丹与三颗大还丹,延血丹你们吃了可以改善体质,增加力气,调理气血,延年益寿;大还丹可以在病重、伤重时救人一命,起死回生。这两瓶丹药就当做是用来交换这块绢布的谢礼吧。”李原啸拿出来两个药瓶放在桌上。

田大壮连忙推辞:“不不,大叔,这么珍贵的丹药我们哪好意思收,你快拿回去……”

“我让你收下你就收下!”李原啸板起脸来假装生气,“你不知道这块白绢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他将白绢铺在桌上,双手覆在其上,汇聚灵力于双掌,度入白绢之中。顿时,蓝色的光芒在掌下若隐若现。挪开双掌,发着蓝色光芒的线条晶莹流转,勾勒出了文字与地图。

绢布上部是一幅北斗七星图,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水”字。绢布左下是藏剑图,李原啸连忙仔细一看,图中最重要的洞名是水凌洞。图右边也有一首五言诗:

“北斗七星高,

水凌洞中韬。

若非大乘者,

一入命皆消。”

右下落款为“黄龙 公孙姬”。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原啸大笑,收起了白绢。

田大壮疑惑地问:“李大叔,那尿布莫不是五斗星绢?”

“哦?你也知道五斗星绢?”李原啸重新坐回凳子上,饶有兴致地问。

“哎呀,你不知道,我去买粮食的白州、菱州等州城里的酒楼、茶馆、集市等等,只要是人多热闹的地方,都在谈论五斗星绢的事儿呐!各个修仙宗派也都放出消息,如果有找到五斗星绢或者提供线索的人,必给予丰厚的奖赏。听说还有三块绢没有找到,没想到有一块竟然一直包在我那小子的屁股上,哈哈哈!”田大壮觉得甚是好笑,修仙界为之疯狂的珍贵宝绢,居然被媳妇当作尿布。

“大壮,我只给你了几颗丹药,你可别嫌礼轻啊。其实,大还丹已经是我宗派里最珍贵的丹药了,延血丹炼制起来也不容易,而且益处良多。除了这些,我也拿不出更贵重的东西了。”李原啸道。

“大叔这是哪里话,你救了我一命我都无以为报,再说五斗星绢对我们来说也没啥用,按理来说应该直接送给你的,你还这么客气赠送丹药给我们。”

“谁说对你们没用了,不是可以当尿布使吗?”心情大好的李原啸也开起了玩笑。

这时,已经喂好孩子的刘秀花从里屋走了出来,问道:“恩人,刚才听您说大还丹是宗派里最珍贵的丹药,难道……您的宗派是太清宗?”

“不错,正是太清宗。”

“太清宗……难道您就是李宗主?”刘秀花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原啸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田大壮惊讶得连连咂嘴:“啧啧,大叔你原来是一宗之主啊!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田大壮竟然有一天能和太清宗主一起喝酒聊天!”

刘秀花也激动地说:“有这么心地善良、平易近人的宗主领导,难怪太清宗的名声一直特别好呢。等我那孩子长大了,一定送去参加太清宗的收徒大会!”

李原啸轻叹:“刚才我已经给令郎检测过根骨了,恐怕是不行啊。”

听了这话,田大壮与刘秀花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李原啸赶紧安慰两人:“虽然令郎不能修仙,但是吃了延血丹也可保身体强健,多活个一、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说完,李原啸站起身来,向夫妻二人道别:“好了,我得赶紧回宗去了,如果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就来亢龙郡天道山找我。另外,关于此块星绢的事,你们千万莫要对他人提起!”他这番话一是为了保密,二是不想给朴实的田大壮夫妇带来灾祸。

“您尽管放心!”夫妻俩满口答应。

李原啸拱了拱手,御剑离开了。

天色昏暗,下起了大雪,尽管已经看不清李原啸的身影了,田大壮夫妻俩还在不停地向着南方挥着手。

“真是纯朴的人呐……”李原啸暗暗赞叹着,加快了御剑飞行的速度。

估摸着卢海龙应该回到太清宗了,李原啸急着回去与他商议北斗七星绢的事。按理,水凌洞应该可以进入七人,可太清宗大乘期以上的修仙者已经不够数了。究竟该让谁去,得好好计划一番。

李原啸进了道德殿,发现卢海龙正在等着自己。

一见面,卢海龙就急切地问:“我一回来就听说有人找到五斗星绢了,怎么样?是哪一块?”

“哪一块都不是。那燕光羽竟然一下子拿出四块白绢,可惜都是假的。估计是有人想借机发财吧,用火浣布冒充。”

卢海龙顿时失望了,叹了口气:“那人好大的手笔,竟然用如此珍贵的火浣布……不过也是,若不是用火浣布恐怕一下子就穿帮了。”

“师父,虽然白跑了一趟复州,可在回来的路上,我却发现了这个,您看”李原啸神秘地笑笑,从怀中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绢,在卢海龙面前抖了抖。

卢海龙惊喜地一把抓住,连忙放在桌上度入灵力,北斗七星藏剑图立即显露无遗。“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李原啸把自己欣赏雪景、偶然救人、幸运得绢的过程仔细说了一遍。

卢海龙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原啸的肩膀:“果然好人有好报啊!”

“师父,那该如何安排名额?北斗七星,能进

七人。太清宗人手不够啊!”李原啸道。

卢海龙将白绢递还给他:“你收好。现在先不想这些,眼下东斗木叶洞的事比较重要。之后还得找到水凌洞所在,到时再考虑让谁进洞。我已经与龙族商议过了,下个月二十日,在我宗汇合后一起前往东石山!”

“下个月二十日?可今天才五日啊……”李原啸不解为何要等这么久。

卢海龙道:“龙族那几兄弟团结得很,睚眦非要等他的兄长囚牛与螭吻从金戈洞中出来之后再一起商量由谁去木叶洞。罢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继续寻找最后一块中斗三星绢,我还要研究一下火灵珠。”

从火云洞回来之后,卢海龙一直没时间仔细研究火灵珠的事。“碧游剑仙留下的绢上写着,火灵珠内有术藏宫的地图,也不知道贝元闭弄清楚了没有。”前几日在汉州与睚眦相见时,卢海龙曾经就此事问过他,当时睚眦一脸的无奈。由于龙族修炼功法特殊,他们连度灵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睚眦还拜托卢海龙,若是发现了火灵珠内术藏宫的地图,务必知会他一声。

卢海龙曾经向火灵珠度入过灵力,可什么反应都没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发现火灵珠内的术藏宫地图,李原啸也没有发现中斗三星绢的下落。

这一天,已经是与龙族约定好的日子,皇甫玉、赫连馨激动难耐,早早就来道德殿里候着,而苗昊商与姜桓谷却显得很平静。只有和他们非常熟悉的卢海龙才知道,这两人平时一直嘻嘻哈哈的,如此平静反倒是紧张的表现。

辰时一刻左右,守门弟子来报,宗门外有位金色衣服的青年求见。

龙族的人到了。

来者阔步走入道德殿,卢海龙仔细一打量,这位青年长着一头绿色的冲天发,带着一个金色额冠将头发拢起,冠冕当中还镶着一颗碧绿的圆形宝石。他的眉毛又浓又黑,眉头微微蹙紧,鼻梁高挺,脸庞棱角分明,威严的眼睛透射出锐利的目光,给人一种霸气的压迫感。他的衣着与其他龙族无异,一身金光灿灿的衣袍,只是上面的龙是绿色的而已。

“龙族老三,嘲风,见过各位。”绿发青年拱手抱拳,朗声行礼。

“原来是嘲风兄。这边四位是此番与你同行的皇甫玉、赫连馨、苗昊商、姜桓谷。”卢海龙一一介绍。

嘲风略略点头:“还请各位多多照应。”

卢海龙亲自引路,一行人御剑飞行,嘲风直接诡异地腾空而飞,速度丝毫不亚于御剑的高手们。龙族的修炼功法的确神秘,几人暗暗称奇。天道山距离东石山并不远,半日便到。

降落在枯树墩的旁边,卢海龙拨开了盖在洞口的藤蔓。

“木叶洞就在这个树洞里面?”赫连馨看着这个又窄又小、黑咕隆咚的树洞,似乎有些不信。

“正是这里。”卢海龙第一个跳了下去。嘲风、皇甫玉、赫连馨紧随其后。只有大胖子姜桓谷进去时遇到了点儿麻烦。本来他也像其他几人一样,往洞中潇洒地轻轻一跃,结果下落的势头却戛然而止,原来树洞直径仅有两尺来宽,姜桓谷身形过大,竟然卡住了!

后面的苗昊商捧腹大笑:“胖蝴蝶,你现在知道胖的坏处了吧?哈哈哈!”

姜桓谷正好被卡住了肚子,转身都转不过来,只得喘着粗气道:“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快来帮忙!”

苗昊商一听,却笑得更厉害了:“你这让我怎么帮?难道从你的肚子上割两块肉下来?”

姜桓谷吐出一口气,没好气地说:“笑笑笑,笑岔气才好呢!现在我根本使不上劲,这样,你按住我肩膀使劲往下塞,我尽量收腹试试。”

“收腹?就你那个小山包一样的肚子,能收到哪里去哟!”苗昊商越笑声音越响。

姜桓谷急促催道:“快点儿!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先帮我把仙剑摘掉!”

苗昊商边笑边拿下了他背上的剑套,而后他双臂向上伸直,苗昊商双掌按住肩膀用力向下推。姜桓谷猛一吸气,用力缩紧腹部,果然下去了一截,不过,胸又被卡住了。

姜桓谷憋得满脸通红,由于卡得太紧,刚才衣服都被树墩粗糙的内表磨破了,肚皮上火辣辣的难受。

苗昊商还没等姜桓谷缓过气来就又使劲往下一按,这下胸部也进去了,卡在了肩膀的位置。

“你慢一点儿!”姜桓谷气急,“我衣服都磨破了!”

这时,从洞里传来了卢海龙的声音:“你们怎么还没下来?被卡住了吗?”

由于洞口被姜桓谷塞得严严实实,卢海龙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甚是好笑。苗昊商又大笑了几声,抽回了双手,姜桓谷双肩已被卡紧,没有地方可推,所以他直接按住姜桓谷那颗大光头,猛然用力。

姜桓谷终于被塞下去了,苗昊商捡起他的露言仙剑,纵身跃入了树洞中。

树洞挺深,大约有十几丈。洞底原本伸手不见五指,但嘲风将嵌在额冠上的那颗绿色宝石取了下来,轻轻一擦,顿时,碧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原来,那是一颗罕见的夜明珠。

姜桓谷喘着粗气,赤膊走了过来。反正衣服已经破开数条口子,索性扔掉了。苗昊商将剑套递还给他,“嘿嘿”一笑。

“你们俩怎么这么慢,是不是胖蝴蝶被卡在洞口了?”卢海龙笑眯眯地问。

“知道还问!”姜桓谷瓮声瓮气地埋怨。

苗昊商道:“老卢,胖蝴蝶刚才肚子卡一回,胸口卡一回,肩膀卡一回,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塞进来了!”

“有一点我很奇怪,”卢海龙笑道,“既然树洞口太窄,你们为什么不一剑劈开它呢?”

姜桓谷一阵沉默,他心中非常郁闷,是啊,那个破树桩卡得自己那么难受,一剑劈了再掘开洞口不就完了?真是急中不生智。

苗昊商看看可怜巴巴的姜桓谷,捂住肚子放声大笑。

“别笑了!”姜桓谷气闷至极,“老卢,你早就想到这点了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好让我出丑。坏透了,简直是坏透了!”

皇甫玉与赫连馨都“扑哧”一声乐了,连一直很严肃的嘲风都笑着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呵呵。”卢海龙背起手来,往深处走去。

拐过一道弯后,洞中豁然开朗,一块巨石出现在众人面前。卢海龙走上前,覆掌,度灵。一阵绿光闪过,巨石上出现了巨大的东斗五星图,图下面则是四行大字:

“茫茫天命不知数,

剑仙终成有所悟。

气运亨通无可比,

正如东方甲乙木。”

右下落款:“玄玉 西门白。”

还未等众人看得仔细,右边不远的洞壁上“隆隆”作响,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天命……气运……木者,树也,是有生之物。生命自然,果真是无法掌控的吗?”卢海龙自言自语。

“老卢,你在说什么?”苗昊商疑惑地问。

“没什么。”卢海龙摇了摇头,将东斗五星绢递给了苗昊商,“各位,祝你们好运。”

洞口约一人多高,也不算宽敞,众人只得一个个鱼贯而入。嘲风拿着夜明珠走在最前方,皇甫玉与赫连馨压制功力至大乘期,紧随其后。再下来是姜桓谷与苗昊商。洞径十分曲折,众人拐来拐去,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宽阔地带。此处墙边有一块石碑,上书“木叶洞”三个大字。同火云洞一样,墙上也写着:“有东斗五星图者,可带四人入。五人同持,方可入洞。”

“真是烦人,走来走去净钻洞了!”姜桓谷不耐烦地抱怨。

去过一次火云洞的皇甫玉道:“这里才是木叶洞真正的入口呢,前面的都是连接通道而已。”

“我们赶快进去吧!”赫连馨急切地催促。

苗昊商拿出东斗五星绢展开,五人一起持着,走进了石碑后方的洞口。

一跨入洞口,众人顿觉眼前一亮,他们竟然来到了一处郊外!

日薄西山,火烧云红透了半边天。众人面前是一条黄土道,通向远处的一座庄园。回首看看,身后的洞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茫茫一片旷野。前方不远处,有一爿茶摊,一位红衣的长发男子正叼着草梗,仰天躺在长凳之上。

众人来到茶摊前,那男子开口道:“来啦,坐吧。”桌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茶壶和五个茶杯。

等众人围桌坐下,男子“噗”的一声吐掉了草梗,坐起身来。奇怪的是,这期间男子始终不曾睁开眼睛。

“难不成此人是个瞎子?”苗昊商心中暗道。

那男子仿佛知道了苗昊商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胸膛:“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了,可我的心却比你们看得都清楚。”说罢,他端起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杯中的茶水看上去很清,淡淡的香味悠然而升,只不过大家现在都没有心思喝。

“不必紧张,尝尝看。我这茶,一般人想喝还喝不到呢。”男子笑道。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分别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是怎样一种美妙的味道啊,乍入口中觉得茶香满口,欲细细品其滋味却又忽然感觉不到了,如同白水一般,刚想下咽,更加浓郁的茶香再次迸发出来,“咕嘟”一声,众人咽下这口茶时都带了响。茶太好喝了,大家同时仰脖,一饮而尽。

“我这壶‘蓦然回首’的味道不错吧?”红衣男子用衣袖一拂桌子,茶壶与茶杯都不见了。随即,他右手一翻,掌中出现一个竹筒,筒中插着许多木签。男子将竹筒置于桌子中央,说道:“好了,你们抽签吧。”

“抽签?”众人异口同声。

“没错,抽签!”男子的笑容有些狡黠,“这里共有十根木签,每人只能抽一次,每次只能抽一根,结果只有‘中签’和‘不中’两种。”

“那如果没有人抽中呢?”嘲风问道。

男子满不在乎地回答:“若是没有人抽中,说明你们的运气都不好。谁先来?”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应声。

姜桓谷紧紧盯着那十根签,希望能看出点儿什么门道。

男子却道:“别看了,十根签一模一样。那就你先来吧!”竹筒被递到了姜桓谷面前。

姜桓谷望着男子,那始终微笑的面容,给人一种难以琢磨的感觉。他轻轻摇了摇头,抽出了一根签,连忙仔细查看。

木签上下粗细均匀,正反两面都没写字,也没发现有什么标记,姜桓谷颠来倒去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一个!”男子道。

很快,五个人都抽完了签,只是签上什么都没有,皇甫玉还特地拿自己的签与赫连馨的仔细比对了一番,结果正如男子之前所说,木签都一模一样!

第九十一章 鸿运仙府

“难道我们都没抽中?”嘲风疑惑地问。五个人的签都一样,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非也。”盲眼男子笑道,“已经有人抽中了!”

“可是我们五个人的木签都一模一样啊!”苗昊商道,“那究竟是谁抽中了?抽中了会如何?不中的人又如何?”

男子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晃了晃:“我的签,从外表是看不出来区别的。抽签的结果,我说了会如何?不说又如何?”说完,他左袖拂过桌面,五个人手中的木签连同桌上的竹筒都不见了。

“此关已过。恭祝各位好运!”红衣男子忽然撂下这么句话,化为点点亮光消失了。夕阳依然红彤彤的,茶摊的旗子在悠悠的晚风中轻轻地飘荡着,“蓦然回首”的余香还在面面相觑的五人口中萦绕。

苗昊商哭笑不得:“那个家伙真是莫名其妙,喝了口茶,抽了个签,什么都不知道就过了一关!”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东斗第一位星君延生星君。剑仙自有剑仙的安排,我们只管听从便是。”姜桓谷站起身,“各位,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苗昊商惊奇地望着姜桓谷:“胖蝴蝶,你还知道这个?真看不出来啊。那东斗五星君都是哪五位?”

姜桓谷撇撇嘴:“你太小瞧我了,当初南斗六星绢现世之时,我就曾经仔细研究过五斗星君的名讳。东斗五星君除了延生星君之外,另外四个分别是:护命星君、集福星君、和阳星君以及总监星君。看此情形,木叶洞的情况与火云洞情况不同。老卢说过他们是一下子遇到南斗六位星君,而我们刚才只遇到了一个,看来此行是要分别通过五关才可以。”

“星君……还真想和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苗昊商看向不远处的房屋,握紧了拳头。

“据我所知,玄玉剑仙西门白正是一个盲人。”一直很沉默的嘲风忽然道,“所谓的东斗五星君,我想应该都是玄玉剑仙留在幻阵中的幻象吧。”

“玄玉剑仙是盲人?”皇甫玉惊讶道,“《仙剑谱》中并没有说啊?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嘲风道:“我也是从别处听说的。不久前我刚看过《仙剑谱》,其中对于十八位剑仙只有一些简单的记载。如今数百年已过,关于十八位剑仙的许多事被遗忘了也是正常。”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前几天我的长兄囚牛与九弟螭吻从金戈洞回来之后,曾经跟我们详细叙说过在金戈洞中的经历。他们遇到的西斗四星君就是四名女子,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幻象。”

“幻象就说是幻象呗,还说是什么‘星君’,给我感觉好像在故弄玄虚。”赫连馨道。

“借用姜兄刚才的话,也许剑仙自有剑仙的安排吧。”嘲风道。

黄土道的尽头,是一座庄园。院墙很高,看不出里面有什么,而且延伸极远,不知道庄园究竟有多大。黄土道正对着院落的黑漆大门,门上有块匾额,写着“鸿运府”三个烫金大字,正是玄玉剑仙的笔迹。从嘲风口中听说玄玉剑仙乃是盲人,众人不由得更加赞叹,西门白双目失明尚能修成剑仙,连书法也如此苍劲飘逸、提顿自如,真乃奇人也。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硕大的房屋。与一般的府邸不同,院中并无厢房、耳房,唯独仅此一间。房屋极长,连接起两侧的院墙,在当中有两扇门,正紧紧闭着。房中没有丝毫光亮透出,看上去好像没有人。

嘲风走到房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唰”的一下,在嘲风推开门的一刹那,房中忽然亮起盏盏明灯,台烛灯、壁烛灯、架烛灯交相辉映,在铜镜的映衬下,将宽阔的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除了烛灯架、铜镜架之外,只有一张长矮桌。地上铺着草席,在长桌前并排放有五张蒲垫,长桌另一边,正盘腿坐着一位身着黄衣的男子。

此人与之前茶摊的红衣男子同样装扮,也闭着双眼。听见众人进了屋,他嘴角一扬,道:“各位,请坐。”

五人在蒲垫上坐下之后,黄衣男子也是将衣袖拂过桌面,一个茶壶与五个茶杯凭空出现了。

“难道又要喝茶?”苗昊商问。

“喝过‘蓦然回首’,再来品尝一下这一壶‘灯火阑珊’。”男子微笑着端起茶壶,倒满了五个茶杯,“欲成事,不可急。急则忧,忧则乱,乱则误,误则悔,悔则怠,怠则败。何不放松心情,让自身处于最佳的状态呢?一壶‘灯火阑珊’,可解天下之忧。”

“可解天下之忧?星君言过其实了吧。”嘲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其他四人也举杯饮尽,顿觉精神一振。

此茶的味道非比寻常,一股清冽的辛辣直冲脑门,温润的感觉顺着喉间一直延伸到腹部,一股暖热从胃部扩散开来,蔓延全身,真是舒畅无比。

“这是……酒?”姜桓谷疑惑不已。这种醇香的辛辣,温润的口感,果真与酒颇为相似。

好一个“灯火阑珊”,竟然是以酒泡茶!众所周知,酒是不能用来泡茶的。清淡的茶香不仅会被浓郁的酒香所掩盖,茶叶与酒还会产生对身体有害的毒质。

“各位莫要担心。茶与酒,原本乃是饮之两大道,有如天上参、商两宿,不可同现。但以吾之茶道,茶、酒浑然一味,非但不彼此掩盖,还可相辅而成。茶,取自数种花叶,酒,取自数种稻米。故茶有花香之芬芳四溢,酒有稻香之沁人心脾。除此之外,还添加了一份特殊的辅料千羽蜂蜜,不仅甘之若饴,还可化解茶、酒同杯之毒。”男子淡然笑道。

“既然如此,当称之为茶?还是酒?”姜桓谷道,“如此灿烂的味道,似乎与‘灯火阑珊’之名不符啊。”

男子爽朗地大笑了一声:“酒中有茶,茶中有酒。究竟是茶是酒又有何重要?‘灿烂’,这个词用得好。试想一下,繁华落尽时,灯火阑珊处,心境又当如何?烟消云散的失落?亦或是曲终人散的寂寞?那样的人心已经凋零了。唯有心中常怀一份热切的执着,才可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一个‘灿烂’,正是此壶‘灯火阑珊’的意义所在。”

苗昊商放下杯子:“星君,这一关该不会只是让我们品尝一壶奇怪的‘茶酒’吧?”

“自然不是。”黄衣男子又是一拂,茶壶与茶杯都不见了,而桌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钟状物。

“骰盅!”苗昊商惊呼一声。

骰盅,乃是最为常见的赌具。盅内有三个骰子,用以赌大小。

“星君这是要跟我们赌一场吗?”姜桓谷惊讶地问。

男子嘴角上扬:“正是。”

众人一阵无语,这东斗的星君也太奇怪了些,都是先让五人喝了连名字都很奇特的茶,而后一个抽签,一个赌博,如果说这就是东斗木叶洞的考验,未免也太儿戏了点。

“星君,这对我们两人不公平。”皇甫玉忽然道,而后看了看一旁的赫连馨。

苗昊商大笑:“对啊,星君,我们几个男的倒还好,可那两位姑娘,根本连骰子都没摸过,你让她们怎么赌?哈哈。”

却不想嘲风也摇头附和:“真是不公平,我也没摸过什么‘骰子’,连见都没见过。”

苗昊商听了惊奇无比,虽然他与姜桓谷都不是好赌之人,可闲暇时投几把色子的经历还是有的,嘲风竟然说从未见过。“妖族毕竟是妖族,人类的玩意儿,没见过也是正常。”想到这一点,他兀自点头。

黄衣男子并没马上答话,他揭开了盅盖,露出了盅底的三颗骰子。“这就是骰子,六面分别刻有一到六点。一共有三颗骰子,所以相加起来三点最小,十八点最大。玩法很简单,我摇完骰盅,你们依次猜测是多少点即可。”男子道。

嘲风轻轻拿起一个骰子,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似乎很有兴趣。

“那猜中了如何?猜错了又如何?怎么才算过关?”姜桓谷问道。这才是众人比较关心的问题。

“呵,猜中了就猜中了,猜错了就猜错了,过关了自然也就过关了。”男子的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

“那我开始了。”男子将骰盅轻轻罩上,连底座拿起,刚要甩手摇晃,苗昊商忽然阻止:“且慢!星君,你该不会暗中使什么手段吧?”

在赌坊中,庄家为了不让赌徒赢走太多钱,往往会在骰子或者骰盅上做些手脚。若是有输有赢则无事,倘若赌徒连续大赢,这些暗中的手段就都会使上了。较常见的是在骰子中置有磁石,在盅底用另一块磁石来控制骰子的点数。还有的庄家用的是重量不均匀的骰子,用手感或者听觉来控制骰子的点数。其实庄家都是赌博的高手,即便做了手脚也极少有人能察觉出来。赌徒们不会赌还非要去赌,被人骗光了钱财还浑然不知,这正是嗜赌之人大多倾家荡产的原因。

黄衣男子并不生气,回答道:“没有那个必要。我们不赌钱财,你是输是赢与我无干。”

苗昊商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骰盅在空中摇晃起来,“噼哩啪啦”的色子声随着男子右手的挥舞从盅内传来,男子微笑着看着坐在最左边的姜桓谷:“就从你开始吧。”

姜桓谷仔细思虑着:“三颗骰子,三个都相同的概率不大,以三、四为中,一、二为小,五、六为大,那就猜一小、一中、一大吧,这样一来,最小的点数为一加三加五,为九;最大的点数为二加四加六,为十二,再取当中,猜十点算了。”

打定了主意,待黄衣男子手中的骰盅落下之后,他道:“我猜十点。”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又对姜桓谷旁边的苗昊商道:“这回该你了。”

“等等!”姜桓谷满脸疑惑,“不打开骰盅让我看看中没中吗?”

黄衣男子却道:“中与不中我已有数,不必打开看了。”

姜桓谷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感到苗昊商掐了自己一把,于是把话又咽了下去。

男子的手又开始挥舞,苗昊商低下了头,在心中飞快的计算着:“最小的三点,只有‘一、一、一’一种可能。而四点,就有‘一、一、二’、‘一、二、一’、‘二、一、一’三种可能。再下面的五点则有‘一、一、三’与‘一、二、二’两种组合情况共六种可能。同样,最大的十八点只有‘六、六、六’一种可能,而十七点有三种可能

。以此类推,越往当中的点数可能的组合越多,十点、十一点各有三七二十一种可能,既然胖蝴蝶已经猜了十点,那我就猜十一点吧。”

尽管苗昊商与姜桓谷推测的最大可能都是十点与十一点,但姜桓谷的方法“猜”的成分较多,苗昊商则是选了最大概率的点数,明显苗昊商的推测更有依据。

“啪”,骰盅落下。“我猜十一点。”苗昊商道。

男子同样点了点头,并没有揭开盅盖。“该你了。”男子对坐在当中的嘲风道。

嘲风缓缓闭上了双眼,将精神力集中在听觉上。他刚才拿起骰子仔细观察时发现了一件事,骰子的六个面由于所刻的点数不同,因此重量分布应该有着细微的差别才对。按理一点最小,因为只有一个凹处,但让他奇怪的是,色子上一点的凹槽刻得非常大,挖去的部分竟然超过了五点那一面挖去的部分,只略微少于六点。因此,二点挖去的部分最少,所以这一面最重,三点次之,接下来是四点、五点、一点。六点挖去的最多,故最轻。嘲风打算依靠敏锐的听觉来判断骰子最终的点数。

黄衣男子仿佛看到了嘲风眉头紧蹙、侧耳倾听的神态,忽然诡异地笑了笑。

嘲风的眉头越蹙越紧,他发现自己失算了。他根本无法分辨出骰子六面的声音差异,不是他的听觉不够灵敏,而是根本都一样!不论三个色子在骰盅内如何碰撞翻滚,发出的声响都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意味着,骰子的六个面重量是一样的!

黄衣男子忽然道:“不要想投机取巧。这三个骰子是我亲手做的,六个面的重量都丝毫不差。”

听到男子这么一说,嘲风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睁开了眼睛。既然没法辨音认点,那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猜!如此一来,他反而释怀了,既然全凭运气,又何必如此紧张?

骰盅下落,嘲风道:“我猜九点!”

“好像他们龙族的兄弟就是九人,难怪他猜九点了。”姜桓谷心中暗暗想道。

接下来轮到皇甫玉了。从第一轮摇骰子开始,她就开始思索,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骰盅落下之后,她随便说了一个自己中意的数字七点。

与从未碰过骰子的皇甫玉一样,赫连馨对这类赌具也是陌生得很。三点到十八点,她与姜桓谷一样,也选了当中的点数之一十点。由于每个人猜过之后黄衣男子都会重新摇骰子,所以猜的点数相同也无妨。

五人全部猜完,都屏息期待着黄衣男子说出最后的结果。男子右手一翻,骰盅不见了:“此关已过,输赢自有定数。”话音刚落,男子身后的墙上逐渐显现出一道门来,同时男子的身形也逐渐模糊消失了。

“这算什么啊!抽签、猜点,中没中都不知道,真让人郁闷!”苗昊商大声抱怨。

嘲风拍了一下苗昊商的肩膀:“苗兄,你可还记得木叶洞口巨石上所写的诗句?”

“当然记得。‘茫茫天命不知数,剑仙终成有所悟。气运亨通无可比,正如东方甲乙木。’”苗昊商回忆道。

“诗中提到了‘气运亨通’四个字,卢兄在看了这首诗后又特意预祝我们好运,结合我大哥囚牛与二哥睚眦分别描述的金戈洞、火云洞之行,我确信,东斗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嘲风道。

“看看已经通过的这两关,的确是考验运气。嘲风兄,金戈洞与火云洞考验的又是什么呢?”姜桓谷问道。

“火云洞考验的是战力,而金戈洞考验的是智慧。”嘲风答道。

苗、姜二人想起卢海龙描述的南斗六芒阵中那场惊天动地的恶战,看来嘲风所说应该没错。

“嘲风兄,不知金戈洞中的泰阿仙剑最终为谁所得?”皇甫玉问道。火灵珠之事,卢海龙并未对她与赫连馨说过,而金戈洞之行的四人中两人是龙族,另外两人行踪不定,究竟结果如何他人并不知晓,因此她们一直以为五斗星洞中应该藏有绝世仙剑。

嘲风当然知道灵珠的秘密,但此时尚不能明说。于是他摇头答道:“金戈洞中并无泰阿仙剑。”

“连金戈洞里也没有仙剑?”赫连馨惊道,“万一木叶洞里也没有赤霄仙剑呢?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力?”

皇甫玉叹了一声:“妹妹,纵然知道了可能是白走一遭,可为了修仙大计,也得走下去。难道你甘愿放弃这次机会吗?”

“当然不愿意。可是最后如果没有赤霄仙剑,那该多失望……”

嘲风安慰道:“两位姑娘,时常听人说:‘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又何必纠结于此呢?剑仙们大费周章地设下五斗星洞,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等能入洞一览,已是幸运至极。”

苗昊商亦道:“嘲风兄此言甚是。有许多人想进洞还进不来呢!有仙剑也好,没仙剑也罢,毕竟结果到最后才能知道,只要尽力而为即可。我们去下一关吧。”

跨入墙上突然出现的门,众人来到了另一间房间。房间内的摆设与前一间房近乎相同,只是当中摆放的是一张圆桌。一位与前两位星君同样装扮的蓝衣男子,正微笑着端坐在圆桌后面。

第九十二章 五木灵茶

“各位,请坐。”蓝衣男子温和地说。

圆桌旁围有五把椅子,五人一一坐下后,圆桌上忽然出现了一圈茶杯,桌子当中有一根奇怪的竖杆,约有一尺来高,杆顶支撑着一根横杆,横杆的一端垂下一根蓝色的绳子,正好垂到茶杯的上方寸许。

“难道又要喝茶?”苗昊商问。

“没错。”蓝衣男子笑道。

“这不是轮转赌命的东西吗?”姜桓谷道,看到众人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说,“这个东西我见过,是拼胆量赌命的工具。一圈酒杯中,只有一杯是毒性奇烈、入口即亡的鸩毒酒,双方轮流转动旋转架,等架子停下之后,喝下绳子下方酒杯中的酒,直到有一方喝到鸩毒酒毙命为止。”

“竟有这种东西!”苗昊商惊奇地望着桌子当中的旋转架,“如此赌命,不知说是真性情好还是愚莽好。”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用法,我就不必细说了,只是这次赌的不是命,而是运。”男子说道,“一桌十二杯茶,已按子、丑、寅、卯等地支方位摆好。其中十一杯乃是香茶‘月夜星天’,只有一杯与其他不同,名为‘如日中天’。有幸喝到这杯茶的人,即为过关之人。”

“‘月夜星天’、‘如日中天’,这两种茶我们都没有喝过,如何能知道喝到的是哪一种?”嘲风问道。

还没等蓝衣男子回答,姜桓谷抢言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知道能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只管转架子喝茶便是,结果星君必定心中有数。”

蓝衣男子爽朗地笑道:“此言不差。一生有多少事情能跟随人的意志而改变?不论何事,预计到结果也好,预计不到也罢,事后依然要继续为了下一个人生目标而奋斗。如此一来,此番的成功与失败又有何重要?成者当再接再厉,败者当百折不挠。不是吗?”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蓝衣男子的话并没有错。玄玉剑仙设下木叶洞的幻阵,进洞的五人有谁敢说一定能拿到赤霄仙剑?大家都是一样,来试试自己的运气。即便得不到仙剑,将来还是得努力修行才是。

“难怪这里叫‘鸿运府’呢,只是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运气,得到最后的木灵珠……”嘲风心中暗道。

忽然,赫连馨的声音打断了嘲风的思绪:“星君,这十二杯茶似乎都不太一样啊……”

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到十二杯茶之上。刚才几人都在观察那个奇特的旋转架,并没有注意杯中的茶水,现在看来,果然十二杯茶颜色各异,竟然没有两杯是相同的!

奇怪,蓝衣男子已经说了,其中十一杯为‘月夜星天’,按理应该有十一杯相同才对。

蓝衣男子道:“若是只有一杯茶颜色不同,你们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吗?其实我这十二杯茶,名为‘子亥轮回’。十二地支,由‘子’至‘亥’,分别代表一日之中十二个时辰。‘子亥轮回’茶,冲泡之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色,第一个时辰内的茶称为‘子辰’茶,第二个时辰内的茶称为‘丑辰’茶,直到最后一个时辰的‘亥辰’茶。十二时辰之后,茶香褪尽,不可再品。因此,若要完整地品尝一套‘子亥轮回’茶,需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且,十二个时辰的茶各有特色,香味全然不同,其中尤以‘午辰’茶最为香郁,苦涩渐消,茶香冉冉,实为‘子亥轮回’中之极品,其余十一辰茶,皆为众星捧月之势,故统称‘月夜星天’。‘午’者,乃一天日中之时,恰与‘如日中天’相呼应,甚妙,甚妙,哈哈哈!”说到最后,他竟朗声大笑起来。

“看来玄玉剑仙甚喜品茶,这点我倒是不知。”嘲风心想,嘴角微微上扬,“盲眼剑仙,气宇不凡,潇洒不羁,唯独爱茶。不碍于残疾之体,依然有此广阔的胸怀,最终修成剑仙,真是令人钦佩……”

“那就由我先来吧。”嘲风向蓝衣男子恭敬地颔首。他轻轻一推转架上的横杆,横杆轻悠悠地旋转了起来,转了数圈之后,渐趋停止,众人屏息凝视,盯着杆头那根飘荡的蓝线。

最终,蓝线在一杯深褐色地茶水上停了下来,嘲风也不多说,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悠然,这杯茶水中仿佛蕴含着丝丝清凉,略略的苦涩滋味令人神清气爽,嘲风咽下之后,深吸一口气,满意地闭上了双眼,感受这杯茶带来的舒逸之感。“凉爽清润,应是清晨之意,估计是‘卯’辰茶。尽管可惜,可也品到一杯稀世的好茶。”他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感觉自己的心境都被茶给感染了,虽然不是‘如日中天’的‘午辰’茶,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懊丧。

等嘲风品完了茶,蓝衣男子用衣袖扫过桌面,十一杯茶重新换成了十二杯,并且连位置都变得不同了。“下一位。”

第二个品茶的人是苗昊商,蓝绳最终停在了一杯淡如白水的茶上方。他将茶杯端起,凑到嘴边喝下一大口,顿时皱起了眉头。

苦!太苦了!这杯茶看上去颇为清

淡,但乍一入口就散发出出乎意料的苦涩滋味。“这不是在喝药吗……”他心道,连忙咽下了口中的茶。奇怪的是,喝下茶水之后,腹中竟生出一丝暖意,仿佛突然置身于和风煦日的暖春,全身上下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口中残余的苦涩逐渐变为浓郁的茶香。“虽有暖意,但还不到‘如日中天’的程度。看样子这杯应是‘巳辰’茶或是‘未辰’茶。罢,差一个时辰也是输,终究是没有那份好运。”苗昊商此时的心态十分平和。

接下来是姜桓谷,他转到了一杯颜色最浓的茶。在他端起茶杯的一刹那,心中就有了定数,这杯肯定不是“如日中天”,因为茶杯壁竟然有些冰冷,感觉拿的仿佛是一块坚冰。他冲着茶杯轻轻哈了一口气,杯壁上立即凝结了一层水雾。

茶水入口,顿时一股寒冷的感觉由舌尖传遍全身,与浓浓的颜色相背,淡淡的幽香在口中蔓延开来。那份悠然的恬淡,那份安逸地静谧,让姜桓谷舒适地闭上了双眼。“只有‘子辰’茶才有如此的口感……既然‘子午’对应,那么‘午辰’茶应该有暖热阳刚之味。不知道谁会那么走运。”他心想。

随后,皇甫玉与赫连馨也分别转了一杯茶,喝了下去。待赫连馨放下茶杯,蓝衣男子向众人一笑:“此关已过。”而后,他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与转架、茶杯一起消失了。他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一道门。

“谁喝到了‘午辰’茶?”苗昊商与姜桓谷异口同声地问道。

嘲风摇了摇头:“我喝的茶有清凉之感,不是‘如日中天’。”

两人又将目光投向了皇甫玉与赫连馨。

“谁知道“午辰”茶究竟是何滋味?我想我喝的应该不是。”皇甫玉道。

“我喝的可能也不是。”赫连馨也微微摇头。

“我搞不懂了,十二选一,完全是碰运气的事,如果进入木叶洞的人全都运气不佳,难道玄玉剑仙想把赤霄仙剑永世埋藏不成?”苗昊商抱怨道。

“除了大家都没有喝到的可能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皇甫玉冷冷地说,“那就是有人喝到了,但是不想说出来。”

“不会吧……喝到了就喝到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姜桓谷不解。

皇甫玉眼角一瞥姜桓谷:“你别忘了,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如果有人运气好,又担心遭到其他人妒忌,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苗昊商笑了笑:“我说皇甫道友,即便有人运气好,那又如何?现在大家的功力都是大乘后期,真要动起手来不见得谁输谁赢。再说了,刚过三关,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是怎样,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早了一点。”

皇甫玉道:“真的都是大乘后期吗?别忘了,有人是不受禁制约束的。”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聚集在嘲风身上。皇甫玉的话明显是针对他,龙族不受禁制约束,只有去过火云洞口的皇甫玉与赫连馨清楚。

嘲风淡然一笑:“皇甫姑娘也太看扁我了。若是运气好喝到了‘如日中天’,我绝对不会刻意隐瞒。想动手的话尽管来,我龙族可不是怕事的!”他站起身来,双拳紧握,眉头微皱,冷冷地看着皇甫玉。

气氛尴尬起来,姜桓谷连忙打圆场,他对皇甫玉道:“皇甫道友,你想得太多了。嘲风兄这个名额本来就是老卢送给龙族的,如今嘲风兄同我们一同来闯木叶洞,当齐心协力才是啊。”

皇甫玉冷笑一声:“看你脑袋不小,想法怎么就如此简单呢?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次的状况与火云洞不同,火云洞是要破除南斗六芒战阵,当然要齐心协力。但是木叶洞呢?根本就不需要!”说到这儿,她也站起身来,与嘲风对视。

苗昊商严肃地说:“皇甫道友,你到底想说什么?”自从与负偶遇,而后从卢海龙处得知了龙族的强悍实力,他不得不对龙族之人产生了一丝敬佩,他们说话、行事都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在苗昊商看来,这已然比部分修仙者要好上许多。

“我问你们,五个人共同闯关拼运气,或者一个人独自闯关碰运气,哪一种得到赤霄仙剑的几率更高?”皇甫玉终于道出了重点。其实从知道了木叶洞是考验运气时开始,她就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反正每一关都不需要打斗,五个人同行,倒真不如一个人独自闯关,那样就不会出现某一关有两个人或者更多人同中的结果。

皇甫玉在火云洞口就已经见识过了龙族的强悍实力,若是嘲风杀心大起,即便是以四对一,在境界被压制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获胜。看看其他三人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不禁有些着急。因为前两关的结果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众人。正巧,第三关每个人大略能猜到自己喝的是不是“如日中天”,她索性借题发挥,适时地挑明。

“五个人和一个人能有多大区别?”苗昊商啼笑皆非,“后面还有两关要过,前面过掉的

两关也不知道结果,争论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嘲风兄若要对我们不利早在第一关之后就会出手了,别忘了,‘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这句话可是他先说的。”

“是啊,姐姐,即便某关有两人以上同赢,相信玄玉剑仙也会有妥善的安排。嘲风兄从进洞之后一直对我们彬彬有礼,我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赫连馨也在一旁劝说。

苗昊商与赫连馨的话让皇甫玉无从反驳,三位修仙者中有两位与自己不同心,她当然不敢与嘲风硬碰硬,只得就坡下驴,叹了口气:“唉,可能是我太过紧张了,想多了些。嘲风兄,抱歉了。”她冲着嘲风拱了拱手。

嘲风握紧的双拳松开了:“是卢海龙亲自找到我二哥让与我龙族一个名额的,我来木叶洞不论结果如何,决不会做出卑劣的小人行径。另外,我的功力在进入幻境之后就被强制压制在大乘境界,你大可放心。”说完后他潇洒地转身,走进了下一个房间。

苗昊商望了皇甫玉一眼,也走了进去,姜桓谷紧随其后。赫连馨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姐姐,我们走吧。”

这个房间与前两间大不相同,不仅大了许多,而且没有桌椅、铜镜等摆设,除了照明的壁烛灯之外,可以说是空空如也。房间当中的地上,正盘腿端坐着一名绿衣的男子,男子面前,放着五张蒲垫。

“请坐。”绿衣男子道。

“看来这次不用再喝茶了。”苗昊商打趣道,然后走到当中的垫子坐了下来。

待众人都坐定,绿衣男子双手一翻,一个茶壶与一个大托盘出现在他的掌上。“你猜错了。”他“呵呵”一笑,“来,品一杯我这壶‘五木灵茶’。”

他开始往五个茶杯中倒茶。头一杯倒满,他左手微旋,开始倒第二杯。

在倒茶期间,苗昊商随意地环视着空旷的房间;皇甫玉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赫连馨与姜桓谷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离绿衣男子较远;唯有嘲风觉察出一丝异样,他双目圆睁,惊奇地看着男子手中的茶壶。

倒第一杯时,壶嘴流出的茶水是黄色的,现在倒的第二杯茶,竟然是褐色的!

茶水没有泡匀?以西门白在茶道上的造诣,根本不可能!

茶水会变色?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就像前一个房间的“子亥轮回”一样,每一杯茶颜色都不相同。

嘲风惊讶的表情提示了众人,大家都望向了那个茶壶。

开始倒第三杯,茶水又变色了!这回的茶水是青色的。如果真是恰好倒一杯就变一种颜色,那时机掌控得未免也太准了。

还没等五人想明白,第四杯的茶水又换成了绿色。

好像变戏法一般,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倒第五杯时壶嘴流出了红色茶水。

绿衣男子虽然闭着双眼,但似乎看到了众人惊讶的神情。他笑道:“这个茶壶叫‘五钵壶’,是我特制的,专门用来泡‘五木灵茶’。其实壶中被隔墙五分,壶底有孔,按住孔隙即可倒出对应分格中的茶水。”

道理讲明白之后就不稀奇了。嘲风恭敬地问:“敢问星君,‘五木灵茶’是哪五木?”

“‘五木’并非五种树木,而是指同一棵树的五部分。”绿衣男子解释道,“这第一杯黄色的茶水,名为‘根灵茶’,是将树根碾碎后晒干,而后用沸水冲泡而成。

第二杯茶水为深褐色,名叫‘干灵茶’,原料乃是取自树皮与树茎,研磨冲泡而成。

第三杯为青色的‘枝灵茶’,原料是将树的枝杈劈切剖开,以慢火焙烤而成。

绿色的第四杯为‘叶灵茶’,不用说,是树叶制成的茶叶。

最后一杯‘花灵茶’为红色,是将花瓣捣成泥之后,以蜂蜜浸泡,再用水冲而成。

一共五杯,树之五灵。故称为‘五木灵茶’。”

一番话把众人说得愣了神,叶茶、花茶都还说得过去,根茶、枝茶等等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听说。

“用树根、树皮泡茶?真的能喝吗?”苗昊商看着托盘中的五个茶杯,将信将疑。

“敢问这是取自什么树?竟然全棵上下都能做茶?”姜桓谷好奇地问。

“此树只生于山巅,名为‘华灵树’。”绿衣男子答道,“尽管树很普通,可是制茶的步骤、劈碾的细度、曝晒的程度、烘烤的火候、浸泡的时间都经过我细心地试验调配,才会具有超凡脱俗的美妙滋味。”

听他这么一说,五人分别端起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根灵茶”美妙的恬淡,“干灵茶”怡人的苦涩,“枝灵茶”高雅的清爽,“叶灵茶”独特的芬香,“花灵茶”华丽的甘甜,一棵树的五个部分,成就了五种迥然不同的绝佳滋味。

众人赞叹连连,此茶当属人间极品。

品茶过后,大家最关心的当然是本关的考验。绿衣男子神秘地一笑:“这回的考验,与你们刚才喝的‘五木灵茶’种类有关。”

第九十三章 五相迷阵

绿衣男子覆手,托盘与茶壶都不见了,而他的掌中出现了一叠书册。

“此乃《华灵剑籍》,一套五册,分为《根灵剑法》、《干灵剑法》、《枝灵剑法》、《叶灵剑法》、《花灵剑法》,是吾在品饮‘五木灵茶’时心血来潮所创,虽然招式不多但甚是精妙。木之五灵,花由叶而托,叶由枝而生,枝由干而分,干由根而长,根由花而养。故五套剑法之间有相克之妙,《根灵剑法》克《干灵剑法》,《干灵剑法》克《枝灵剑法》,以此类推,五灵循环。现在你们五人按照刚才所饮之茶,分别练习此套剑法。招式不多,以你们的实力,要学会应该很简单。”男子详细地说了一遍《华灵剑籍》中五套剑法的关系。

苗昊商接过《根灵剑法》,发现书册只有了了数页,随意一翻,里面每一招式都配画了一幅图,若是按图练习用不了多久就能熟练掌握。“星君,学会之后又当如何?”他不解地问。

绿衣男子微微一笑,平淡地说:“到时便知。”

苗昊商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根灵剑法》一共只有五式,分别为:生根破土、根深须长、根散四方、盘根百里、万木连根。整套剑法由简入繁,恢宏大气,正合苗昊商粗犷的剑风,顿时,他就被精妙的剑法吸引住了,一边看书册一边比划起来。

嘲风拿的是《干灵剑法》,同样分为五式:直干冲霄、铁干劈风、干壮撼天、干林比立、干云蔽日。嘲风虽对剑术不甚了解,可也看得出此剑法的刚猛之势。正巧,嘲风的功法走的也是威猛之道,《干灵剑法》,正合心意。

《枝灵剑法》在姜桓谷的手中。此剑法的五式为:枝杈千曲、乱枝横生、枝棱交错、繁枝成冠、同气连枝。此套剑法相对较柔,讲究的是迅疾如电的速度。姜桓谷照着书册中的图舞了几下,觉得甚是顺手。

赫连馨看的是《叶灵剑法》。一叶障目、叶碧如玉、蓬叶似云、叶茂遮空、落叶满天,每一式都好似行云一般缥缈,有如流水一般顺畅。

最后的《花灵剑法》在皇甫玉的手中,五式剑法为:花苞欲绽、盛花怒放、繁花似锦、花香四溢、残花落尽,其中招式柔美轻盈,是一套阴柔的剑法。

由于书册之中只有招式,并无口诀,以五人的修为境界学习起来甚是简单,不消片刻,五人皆已记熟。

“这套剑法的确精妙。不知星君有何考验?”皇甫玉问道。

绿衣男子扬起右手,五人手中的剑法书册都消失了,从房间右方的天花板上突然“哗啦”一声垂下了一道帷帘,将房间一隔为二。众人回望绿衣男子时,之前那个托盘与茶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而每个人面前的地上都出现了一把木剑。

“你们分别按住壶底的孔倒出一杯茶,五孔选一,我就用对应的五灵剑法与你们相搏,能接我二十五招不败者即过关。”男子起身道,“不过有一点,你们也必须使用刚学的五灵剑法,否则就算输。”

条件比较严苛,众人都皱起了眉头。五灵剑法虽然精妙,但每人只学会了五招,初学招式的人如何能与创出此套剑法的宗祖相抗呢?

似乎觉察到了大家的踌躇,绿衣男子淡淡笑道:“区区二十五招而已。”

“《华灵剑籍》中五套剑法循环相克,如果是不相克的情况会怎样?比如《花灵剑法》与《干灵剑法》相拼,结果如何?”姜桓谷问。

绿衣男子回答:“每套剑法都只克制一套剑法,也只会被另一套剑法相克,如果不存在克与被克的关系,那么两套剑法势均力敌,胜负结果依使用者能力而定。”

这下清楚了,说来说去还是“运气”二字。幸运的话,自己使用的剑法克星君的剑法,撑过二十五招应该不难。若是不幸被星君的剑法相克,估计想走过几招都绝非易事。

“公平起见,你们依次来帘子这一边。”绿衣男子拨开帷帘,“谁先来?”

嘲风深吸一口气,拿起木剑起身:“我!”他不善使剑,自觉希望不大,索性放手一搏。

帷帘落下,嘲风拿起茶壶,手掌一探,果然,壶底有五个小孔。他顺手用食指堵住了最近的小孔,倾壶而倒,淡淡的黄色茶水盛满了一杯。

“根灵茶!”嘲风心中暗呼,随即苦笑一声,“还真是不走运……”

绿衣男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根灵剑法》,我要出手了。”话音刚落,他手腕一抖,一柄木剑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就是一招“根深须长”直刺攻了过来。

嘲风连忙双手握剑斜拨,挡开绿衣男子的刺击后,又反向冲上挑击,一招“直干冲霄”,攻向男子下颌。

男子将木剑横端,卡住嘲风木剑的上升之势后,后退一步,同时松手翻转,一招“盘根百里”将嘲风的木剑挑得更高,露出了肋下空当。

嘲风见势不妙,一跃而起,左手收拳护住了左肋,右手持剑一招“铁干劈风”狠狠向下斩去。

绿衣男子看似随意的一招“生根破土”,直接化解了嘲风的攻击。

接着,嘲风的剑招“干林比立”,被“根散四方”破除,“干云蔽日”又被“盘根百里”格挡……除了第一招之外,绿衣男子一直处于防守的态势,可不管嘲风用哪一招攻击,都被他轻易化解。

“果然,《根灵剑法》大力连绵,完克刚猛急促的《干灵剑法》。”嘲风暗道,“不过已经二十招了,难道他能五招之内击败我?”

“二十一,二十二,我只要加紧攻击让他

忙于防守,我就赢了!”嘲风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绿衣男子忽然诡异地一笑,忽然连续三招使出:根散四方、盘根百里、万木连根,招招相连,嘲风顿时感觉对方的剑招如大海泛潮一般汹涌连绵,一阵慌乱之后,手中的剑已被击飞,绿衣男子的剑正点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星君,承让了。”嘲风尽管输了,却也道了一声谢。他明白,绿衣男子先前是故意没有攻击的,真要出手自己连几招都撑不过去。

在帷帘另一边的四人根本看不清这边的情况,诡异的是连丝毫声音都听不见,最后只看到嘲风毫发无伤地回来,却不知结果如何。嘲风回来之后直接盘腿而坐,闭目调息,众人也没去询问他。

苗昊商第二个进入了帷帘后面。他倒出的茶是青色的“枝灵茶”,《根灵剑法》与《枝灵剑法》并无相克关系,于是暗松一口气。虽然他自认为对剑法的运用能力必然比不上绿衣男子,但好在只需要全力撑过二十五招即可。

与男子一交上手,苗昊商就发觉,在对剑招的熟悉程度和运用能力方面,自己与星君的差距不是一点点。二十五招的槛,没那么容易过的。不到十五招,苗昊商就已经大汗淋漓,可他丝毫不敢放松,《枝灵剑法》剑速极快,是他最不善应对的类型。可惜的是,在二十三招时,他还是败下阵来。

“真该让胖蝴蝶好好看看,这才是速度!”苗昊商心中赞叹着,走出了帷帘。

接下来,姜桓谷、赫连馨、皇甫玉一一与绿衣男子斗了一场,待皇甫玉回来后,绿衣男子也跟了出来,身后的帷帘随即消失了,房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空旷。

“各位,此关已过。”绿衣男子说道,而后面对众人盘腿坐下,身形逐渐消失了,同时,他身后的墙上又出现了一道门。

“有谁赢了吗?”赫连馨问几位同伴。

“要赢谈何容易……”皇甫玉道,“既然前几关的结果都不知道,那这次也别去管了,还有最后一关,我们试试最后的运气吧。”

众人推开墙上的门,发现竟然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此时夜色已晚,皓月当空,借着皎洁的月光,五人发现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在不远处的白墙上,有一排五道黑色的小门。

“奇怪了,墙后面不是山吗,在这里开五道门做什么?”苗昊商走到墙前,推开了当中那道小门。门后面出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奇怪的是,这条小路上升的幅度明显与墙外的高山不符。

“啊?”苗昊商惊叹一声,又打开了左边一道小门。这道门后面竟然是一条缓缓流过的小河!潺潺的水声清晰地传入了众人耳中。

“幻阵套幻阵……”姜桓谷摇头慨叹,推开了最右边一扇门。这道门后面是黑幽幽的一个山洞,看不清有多深,轻风吹过,洞口嗡嗡作响,人得很。

嘲风打开了右边第二道门,门后是一大片密林,树叶沙沙作响,只有一条小路蜿蜒深入其中。

只剩下最左边的小门了,赫连馨推开之后,赫然是一条街道,道路两旁房屋林立,每个房间都亮着灯,整条街道灯火通明。

“看来这是要我们选路了。”嘲风猜测道。

“那我们是都选一条路,还是分开?”赫连馨问。

苗昊商摸摸下巴:“按道理应该是各选一条路。大家始终一起走还怎么碰运气?各位,谁先选?”

姜桓谷道:“我选当中这条山路好了。”

苗昊商笑道:“的确,你是应该选山路,一来可以锻炼锻炼你那身肥肉;二来嘛,山路不遮月光,你那个光头正好当灯使,哈哈!”

众人听了皆笑,姜桓谷挠了挠他那颗硕大的光头,撇嘴道:“那我也帮你选一条路,你就进我开的那道门好了,你这精瘦精瘦的身板,钻洞正合适。”

“钻洞就钻洞。各位,那我先行一步。”苗昊商爽朗地拱手道别,一头扎进了山洞的黑影里。

“我也走了,大家好运。”姜桓谷踏上了山路。

“两位姑娘,我生性喜水,选这道通往小河的门,可否?”嘲风出于礼貌,还是先询问了一下。

赫连馨瞥了一眼右边第二道门后那阴森森的密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嘲风兄,那个树林怪吓人的,你就把小河这道门让给我们吧。”

嘲风笑了:“当然可以,那终点再见。”他跨过小门,向密林中走去。

只剩下左边第一道门的街道与第二道门的小河了,赫连馨问皇甫玉:“姐姐选哪道门?”

皇甫玉知道赫连馨胆子较小,于是说:“我选小河吧。那条街还算光亮,应该合你心意。你我就此暂别,一切小心。”她拍了拍赫连馨的肩膀,跨过了第二道小门。

赫连馨仰天望了望银白色的月轮,深吸一口气,进入了第一道门。在她跨过小门踏上街道的同时,白墙上的五道小门全都消失了。

空荡的院中,一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乃是与前四关星君装扮无异的一位白衣男子。他负手踱步走到院墙跟前,竟然穿墙而过,消失了。

……

“这破山洞,又窄又黑又潮,要是胖蝴蝶来了,搞不好又会卡住。”苗昊商自言自语,回想起姜桓谷卡在树桩洞口的窘迫模样,他不禁大笑起来。山洞中漆黑一片,他仅能看见前方十步之内的景象,可让他郁闷的是,山洞曲里拐弯,又异常狭窄,凭他瘦小的身躯有的地方仅是勉强可过。洞中十分潮湿,洞顶时不时往下滴着水。

走着走着,洞顶陡然向下,苗昊商不得不低头猫腰,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洞顶已经矮到无法站立,只能匍匐才可继续前行。“瞧胖蝴蝶帮我选的这鬼地方……”他抱怨了一声,开始爬着前进。

山洞没有继续变得狭窄,但是走向弯来扭去、上下起伏,苗昊商在爬上一个坡之后,洞势突然向下,他没有抓稳,顺着滑溜溜的洞壁冲了下去,数息之后,落入了一个水潭之中。

这里空间较大,苗昊商从水潭中冒出头来,仔细一瞧,不远处的墙壁上隐约有几个洞口。他上了岸,用灵力蒸干了湿衣,走到墙壁跟前。墙壁上有四个洞,在地面上还有一个垂直向下的洞口。“又是五条路……”他心中暗道,“也罢,向下的洞省力,我就选这个吧。”打定主意后,他纵身轻轻一跃,钻入了向下的洞口。

顺着山洞下滑了许久,又坠入了一个水潭中。“倒霉……”刚蒸干的衣服又湿透了,苗昊商郁闷不已。上岸后重新蒸干衣服,墙壁上的一道光亮引起了他的注意。

光亮来自一个洞口,除了这个洞口之外,还有另外四个洞口。看来此处又该选路了。幽幽的光亮吸引了苗昊商,他自然选了这个山洞,钻了进去。

他越走就越觉得自己选对了路,不仅山洞越来越宽畅,而且光亮也越来越明显。他走着走着,开始了小跑,不久,头顶豁然开朗,终于出洞了!

洞外是向上的山路,苗昊商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继续沿着山路走下去。

……

再说山路上的姜桓谷,他正停留在一处岔口。这一路走来,山路不仅连绵起伏,而且岔路众多,岔路上还有岔路,绕来绕去,把他绕得晕头转向。

“这该往哪里走?”姜桓谷郁闷地想。往前看看,岔路分岔路;往后望望,岔路套岔路,看得他心中一阵烦躁。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打定了主意:“也罢,对着月亮走算了!”

后来,也不知走了多久,选了多少次岔路,他终于来道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岔口。这个岔口有三条路,一条向左下山,通往一片黑压压的密林。当中一条仍是山路,蜿蜒地延伸到远方。右边一条小路也是通往山下,不远就有一条小河,河水轻轻荡漾着,反射着银色的月光。姜桓谷凝神眺望了很久,心情舒畅许多,而后,他大步流星地沿着这条小路直奔小河而去。

……

选择进入密林的嘲风将额冠上的夜明珠拿了下来,轻轻擦了两下,夜明珠顿时光芒大盛,照亮了前后数十步的距离。他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密林中的树木密密麻麻、枝繁叶茂,站在小路上仰头观望,只能看见一线夜空。远处的树影在凉风中轻摆,斑驳摇曳,层层叠布,若隐若现,如同恐怖的妖邪,好似惊悚的鬼影。嘲风心想:“赫连馨说得没错,这里还真是阴森哩。”他将夜明珠放回额冠上,照着前方的路,向密林深处走去。

沿着小路走到一处,骤然分出四条岔路,嘲风一一仔细看过,没有发现什么差别。他随意地拣最左边的小路继续前行。小路继续分岔,他还是选择最左边的一条。足足经过了三十六个岔口,他终于走出了密林,来到了一处城墙之下。城门正大开着,道路两旁的房屋都亮着灯。“这是什么城?”带着疑惑,他迈进了大门。

……

皇甫玉沿着小路走到了河边,忽然发现河里正飘着一条小船,船上还有两片桨叶。她一跃上船,解开了拴在了岸边木桩之上的缆绳,小船顺着河流慢慢向下游飘去。

映着皓月繁星,泛舟清波之上,微风悠悠吹过,河水淙淙作响。皇甫玉索性仰天躺在船里,看着璀璨的夜空,任船顺水漂流,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不久之后,船身轻轻一震,皇甫玉以为船已经靠岸,于是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她发现原来是小船撞上了河中冒起的一块岩石。从岩石处,小河左右二分,流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她略一思索,用桨撑岩石,控制小船向着右边漂去。

支流再分支流,反反复复多少回,皇甫玉终于失去了那份闲情逸致,只想尽快上岸。可小河已经流进了一处峡谷之中,两边都是巍峨耸立的悬崖峭壁,她想要御剑飞行,却发现口诀失灵,根本飞不起来。她意识到,这必是玄玉剑仙在幻阵中所设的禁制。无奈,只能继续乘船漂流,又经过了数条分流后,船终于漂到了一处浅滩,停下了。

此处仍在峡谷之中,皇甫玉发现不远处峭壁上有一个山洞,山洞旁边则是峭壁的一处缺口,缺口树林密布,只有一条小路通往深处。看了看黑幽幽的洞口,她还是选择了通往密林的小路。

……

赫连馨在街上独自行走着,心中越来越不安。路旁的房屋虽然都有光亮透出,但是她却发现没有一个房子是有门的!房中也不见半个人影,街上同样如此,一切都寂静得可怕。

沿着小街走了片刻,赫连馨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另外三个方向都与来路无异,同样是诡异的房屋,空荡的街道。她吸了口气,继续直向前行。

过了片刻,来到另一处十字路口,她继续选择直行。寂静的空城让她心中发毛,迫切想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城门。她快步冲出城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上山的小道。

……

原来,鸿运府后墙上的五道小门,竟是通往一座庞大无比、错综复杂的迷阵!

第九十四章 血灵黑妖

“幻阵与迷阵叠加并不稀奇,可这是由不同的大迷阵相互交织成的一个超大迷阵,真是闻所未闻……”踏入了空城的嘲风边走边想。他已经意识到,这座城正是鸿运府院墙上第一道小门通往的迷阵。

“迷阵有五个,城街、河流、山路、密林、岩洞,岔路互相交错相连,迷阵中又无法飞行,只得靠双腿行走。玄玉剑仙布下如此庞大复杂法阵的目的是什么?”嘲风思索着,“总之他不会永远困住我们,这座迷阵必定有终点!”

走了几个时辰之后,嘲风看到了城门。走出城门,路分为三条,一条曲折上山,一条通往山坡上的洞口,还有一条延伸至远处的小河。他选择了通往小河的岔路。

来到河边,这里也停着一只小船,可嘲风并没有上去,而是一跃扎入了河中。河水很清凉,他心中欢喜,劈波斩浪飞速游泳前行。河分支流,有时可以看见岸边的小路,但嘲风喜欢在水中的舒适感觉,所以他一直选择水路。

游了许久,嘲风又来到了一处支流岔口。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岔口是由三条支流汇聚成一股。他大喜,从进入迷阵开始,路径一直在分岔扩张,而来到了这个地方,迷阵终于开始聚拢,看样子,离终点不远了。他十分庆幸自己一直选择河流迷阵,此迷阵有一个其他迷阵不具备的优势水流。其他四座迷阵,无法明确地辨别来路与去路,而河流迷阵中水流的方向却是一个明显的提示:顺水为去路,逆水为来路。迷阵逐渐收拢,只要一直顺水而下,势必会到达终点。

……

在一处依山傍水的院落中,一位白衣男子正坐在石凳上悠哉地喝着茶。石桌旁有一棵梧桐树,凉风袭来,树叶片片飞落。茅屋后面是一处瀑布,瀑布飞腾直下,冲入水潭。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小河也流入深潭之中。在水潭旁边的岩壁上,有一个山洞,瀑布激起的水雾弥漫着整个洞口。山侧有一片树林,一条小路从中蜿蜒而出,与山道汇聚在一起。往远处眺望,依稀可以看见城池朦胧的影子。

“好茶,好茶。”白衣男子自言自语地赞叹着,又倒满了一杯,“哦?最近的一个离这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了,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

“早知道就不背仙剑来了……”山洞里的苗昊商心中抱怨。之前他走出了山洞,沿着山路走了不久之后,他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庞大的迷阵。由于山路蜿蜒不好辨认来去方向,苗昊商就又折回了山洞中。在这之后,每当他走出山洞,他就会调转回去,再换一个洞口。只是他背上的赫隐仙剑实在是碍手碍脚,阻碍了他前进的速度。

也不知走过了多少距离,钻了多少山洞,苗昊商感觉自己就快要到极限了。岩洞中的感觉很是压抑,又总是漆黑一片,这也是对意志力的一种考验。

忽然,他听到了微弱的水流声。岩洞中虽然潮湿,但不会有流动的水声,现在既然听到了,就说明离山洞出口不远了。

“听声音不像是平静河流的声音,应该是急湍的冲击声,估计是一个瀑布。”苗昊商很是兴奋,瀑布是五种迷阵中没有的新地形,难道说,那里就是终点?

他加快了步伐,水声也越来越响,终于,前方出现了朦胧的亮光,出口到了!冲出洞口的水雾,他一脚踏空,跌落至瀑布下的深潭之中。从水中探出头来,他看到了朗月繁星,看到了宁静的院落,也看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苗昊商爬上岸来,蒸干了衣服,走进小院,对白衣男子拱手行礼道:“见过星君。”

白衣男子伸手道:“请坐,来尝一杯‘天地玄黄’。”

“好独特的名字。”苗昊商赞叹着,坐在了石凳上。端起茶杯,杯中映出皎洁的明月,轻抿一口,一股淡淡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久久不去。

“如何?”白衣男子笑问。

“虽然淡雅,但贵在持久。‘天地玄黄’,敢问为何起这个名字?”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走到院门边,迎着阵阵凉风,缓缓地说:“天地乾坤,为万物生长之本。天玄,自亘古洪荒起就一如既往;地黄,到海角天涯边也一成不变。悠悠天地之间,世事纷繁复杂,唯独运数难料。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面对捉摸不定的运数,我们又当如何?”

苗昊商低头略一思索:“逆来顺受?”

白衣男子笑了一声:“运数不定,则应‘一颗恒心,两手准备’。处顺境,切忌心浮气躁;处逆境,不可自暴自弃。有如修仙之道,顺利时应放松心态,稳固境界;不顺时应坚定决心,百折不挠。如此方可成功。可与此茶相似?恒久的清香才是茶之大道,任尔尝过山珍海味,任尔品过玉液琼浆,唯独以回味不绝的清香萦绕,好似天玄地黄之常,仿佛日月星光之耀,不因他物而改,只为己身而妙。茶名‘天地玄黄’,恰如其分。”

听了此番话语,苗昊商感触颇深,他忽然想起了木叶洞口巨石上的诗句:“气运亨通无可比,正如东方甲乙木。”木者为生灵,生灵之运数不可估计。玄玉剑仙西门白,虽然瞎了双眼,但心眼却随之大开。失明可谓天降之灾,乃是厄运,但西门白修仙的恒心却愈加坚定。运数不可变,但人之心态可变。气运亨通者固然令人羡慕,但气运不佳者也不见得一定会失败。西门白眼盲,心却不盲。

“好了。”白衣男子转过身来,“此关已过。另外四人之中也有人已到达迷阵终点,但运气不好,不是这个终点。我送你离开吧。”说罢,白衣男子振臂挥袖,苗昊商顿觉眼前白光一闪,自己已经在一个房间之中。

房中的桌上,有一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块白绢托着一颗绿色的珠子。苗昊商拿起珠子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白绢的材质与五斗星绢一样,于是他度灵其中,白绢上出现了几行字,写着:

“东斗木叶洞,考验来者之运,过关者可得木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全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赤霄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气运多变,

人心可恒。

顺平逆定,

大事方成。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原来玄玉剑仙早已安排妥当,五关考验,过关者可得木灵珠。还好,我的运气还算不错,不虚此行,不知其他四人如何……”收好了木灵珠与白绢之后,苗昊商推开了房门,房间的景象骤然消失,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木叶洞口的巨石旁。

除了苗昊商,另外四人也都在,五人面面相觑,东斗木叶洞之行就这么结束了?

嘲风轻叹一口气:“不知各位有何收获?”之前他顺着河流迷阵一直游到最后,发现岸边有一个绿色光圈。他起初大喜过望,以为自己过了此关,没想到一踏入光圈,就被送来了入口。五行灵珠的秘密嘲风是知道的,见此情形他明白了,自己运气不好,并没有得到木灵珠。

“我被困在迷阵里了,忽然一道亮光闪过,就到了这里。”皇甫玉道。

“唉,我也是。”赫连馨也叹了口气,皱眉道。

姜桓谷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苗昊商道:“赤霄仙剑,不是那么容易能得到的,还是那句话,‘有缘者得之’。”

嘲风坦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们打道回府吧。”他心中已经有数,姜桓谷与苗昊商应该都已得到了木灵珠。方才姜桓谷摇头时,对嘲风眨了眨左眼,苗昊商说话时,也向嘲风轻轻点了点头。苗、姜二人在得到木灵珠之后,只需稍加推测便可得知,嘲风一定知晓五行灵珠的秘密,所以他才会问大家“有何收获”,而不是问“谁得到了赤霄仙剑”。

嘲风边走边思量,南斗六颗火灵珠与西斗四颗金灵珠已全部被入洞者得到,可是木叶洞中的五关考验不确定性太大,有的关卡很有可能谁都没过,也有可能几人同过,五颗木灵珠究竟是如何分配的,他料想不到。苗昊商与姜桓谷至少占去两颗,自己一无所获,皇甫玉与赫连馨虽说未得,但她们的话是真是假无从判断。

五人到了树洞下方,原本走在第一个的姜桓谷将苗昊商让到了前面,并在他耳边轻语道:“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洞口给我劈开……”

苗昊商刚想放声大笑,腰间却被姜桓谷狠狠地掐了一把。

苗昊商蹬地跃起,跳出了树洞,抽出赫隐仙剑反身一劈,树墩顿时被轰成了碎屑,地上的洞口也扩大了一圈。姜桓谷等人随后一一跳了上来。

嘲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拱手对另外四人道别:“各位,嘲风先行告退,后会有期。”

四人也抱拳行礼,准备散去了。

突然,一道阴阳怪气地声音在空中响起:“别急着走啊,各位。”

五人惊讶地循声望去,一名黑衣人从山岩上跃下,他带着黑色斗笠,看不清面容。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赫连馨喝问道。五人前往木叶洞乃是秘密,不想竟然会有人守在此处。

黑衣人怪笑:“当然是等你们从木叶洞里出来咯,呵呵。”

苗昊商眉头大皱,黑衣人的口气让他很不舒服:“你到底是谁?”

“嘿嘿,看来许久不露面,已经快没人认得我了……”黑衣人说着,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苍白可怕的面容。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但嘴唇却是血红血红的,额上的长发盖住了双眼,左边的耳朵没有了,赫然只剩一个黑洞。

“血灵黑妖!”皇甫玉惊呼,“白妖呢?”她连忙环顾四周。

“哦?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别找了,白妖不在这里。”黑衣人慢悠悠地说。

“血灵黑妖万禹闲,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姜桓谷诧异万分。

“让你失望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赫连馨抽出仙剑,冷声道:“既然你侥幸未死,还不好好躲藏,竟敢在此露面!”

苗昊商十分疑惑,他轻声问姜桓谷:“血灵黑妖?这个奇怪的家伙是什么来路?”

姜桓谷道:“那是许多年前,我们仍在炼神还虚阶段修炼时,修仙界出了两个败类,那是夫妻二人,男的叫万禹闲,女的叫宋心蓉。他们两人不知从哪里学得的邪门功法,竟要靠生饮孩童之血修炼,还自称‘血灵黑妖’、‘骨灵白妖’。由于二人已是寂灭后期,故当时七大宗派联手派出数位高手一同追杀他们,后来一路直追至星风海边,爆发一场恶战,黑妖、白妖皆身受重伤而亡。”

“胖子,你知道得倒挺清楚啊。”万禹闲道。

“我的

师父当时也是追杀你们的高手之一。”姜桓谷抽出了露言仙剑,“修仙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过当年那一劫,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闪开,你不是他的对手。”皇甫玉冷冷地道,“万禹闲,你还记不记得,十九年前,你曾经在飞滩山坳的茅屋中,喝过一个婴孩的血?”

“呵,被我杀死的婴孩无数,哪里记得那么清楚。”万禹闲不耐地道。

皇甫玉冷笑一声:“那你总不会忘记,你的右眼和右耳是怎么伤的吧?”

万禹闲身躯一震,拨开额前的头发,露出了仅剩的左眼,惊喝道:“是你!你就是当时那个疯女人!”

“没错,我就是那个疯女人,那个失去了儿子后疯狂的母亲!”皇甫玉厉声嘶吼,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姐姐,你……你有个儿子?”赫连馨颇为惊讶。

“妹妹,你我姐妹情分多年,姐姐今日求你一事,与我一同将这个杀子仇人碎尸万段!”皇甫玉恨恨地道。

赫连馨同仇敌忾:“如此败类,自然当诛,姐姐不说我也会与你并肩作战!”

“笑话,你要为儿子报仇,我还要为我的眼睛和耳朵报仇呢!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在我的剑下能走过几招!”万禹闲恶狠狠地说,“不过,在动手之前,先把木灵珠交出来!看在灵珠的份上,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万禹闲此话一出,众人俱惊,他怎么会知道五行灵珠的秘密?

“木灵珠是什么?”皇甫玉疑惑地望了几位同伴。她在木叶洞中并未获得木灵珠,但凭直觉断定,木灵珠应和木叶洞之行有关。

“有谁得到了木灵珠?快拿出来!否则,哼哼。”万禹闲抽出了背上的仙剑,用手轻轻弹了弹剑身。仙剑通体黝黑,暗红色的光芒围绕剑身流转。有言道:“人看貌相,剑看品相。”他这把黑剑,看上去就邪气得很。

“你是如何知道木灵珠的?”嘲风上前问道。

万禹闲瞥了一眼嘲风,从一开始,嘲风奇特又惹眼的装束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但他想不出有哪个修仙宗派的衣服是这般华丽的,因此他只当嘲风是个喜爱招摇的散修者。

“这么说,你有木灵珠咯?”万禹闲道。

“没有。”嘲风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算了。修仙界的恩怨与我无关,识相的话就不要烦我。”说完,他转身欲离。

万禹闲冷笑,一抬手,数根银针疾速地飞向嘲风的后心。只听得一片“叮叮”声,银针纷纷掉在了地上。嘲风身上绿光萦绕,一套绿色的铠甲浮现在他体表。他缓缓转过身来,剑眉倒竖、怒目圆睁,额冠上的夜明珠竟然散发着幽幽的青光,配上他那威风凛凛的龙鳞甲,好似一尊战神立于当场。

“哈哈!”万禹闲忽然放声大笑了,“看来此行非虚,收获不浅呐!不仅有木灵珠,还能得到一套宝甲!”刚才他发出的银针是惯用的暗器,凝聚了他七成功力的银针,竟然轻易地被甲胄抵挡,那甲胄必非凡品。

“我警告过你,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嘲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苗昊商等人自从遇到嘲风开始,嘲风一直都是谦恭有礼,哪怕是受皇甫玉质疑时,也没散发出丝毫戾气。看来万禹闲的偷袭真把他惹毛了。

“啧啧,连名不见经传的散修都敢威胁我了,我的面子还往哪搁?也罢,今日定要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万禹闲对嘲风相当不屑。

“万禹闲!废话少说,你我的仇怨还未了结呢!” 仇敌当前,皇甫玉把木灵珠的事先抛在了一边,提剑冲向了万禹闲,赫连馨紧随其后。

皇甫玉与赫连馨用得都是太清宗的最强剑籍《源影》。其中《渡劫篇》的剑法威力强大至极,在两人多年默契的配合之下,更是突显其无与伦比的精妙。

苗昊商与姜桓谷虽然见别人用过《源影剑籍》的招式,但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渡劫境界的高手施展此套剑法。两人屏息凝视,紧紧盯着三人间的打斗。

皇甫玉一招“天河流水”攻向万禹闲的胸膛,赫连馨立即配上一招“地裂万钧”横扫万禹闲的膝盖。万禹闲不躲不闪,抬脚一跺,将赫连馨的仙剑踩在了地上,同时举剑上迎,看似轻松阻挡,竟然蕴含着惊人的力道,皇甫玉震得虎口发麻,仙剑差点脱手。万禹闲那一踩同样势大力沉,带得赫连馨弯下了腰,赫连馨用尽全力也抽不出仙剑,只得松手。

“你的境界提升了?”皇甫玉惊讶万分。

“当然。不要以为我还是十九年前的渡劫前期。当时我与你势均力敌,一时大意才被你伤了右眼。不过现在的你么,在我的剑下走不过百招。”万禹闲得意洋洋。

“休得猖狂!”皇甫玉大喝一声,再度挥剑而上。赫连馨没了仙剑,只得赤手空拳。

万禹闲抬脚将赫连馨的仙剑踢出,正撞在她的腹部。赫连馨一阵疼痛难忍,捂住肚子单膝跪在了地上。皇甫玉与万禹闲一阵激斗,仙剑碰撞声不绝于耳,只是皇甫玉明显处于劣势,她由起初的猛攻逐渐转为防守态势,可是万禹闲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终于,数十招之后,万禹闲一剑刺中了皇甫玉的右肩。

“渡劫后期!”皇甫玉连退几步,捂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忿恨不已。

第九十五章 狩猎遇险

在潜龙郡雾凌山脉西南侧,有一片矮山,名为“飞滩山”,乃是由于山中多瀑布而得名。飞滩山与雾凌山脉之间夹着一条纵长数百里的山坳,叫做“飞滩山坳”,山坳中有零星几个村落。飞滩山北端是丛丛密林,南端已接近澜月大江,所以此处村民依靠打猎、捕鱼为生。

飞滩山坳的最北面,有一个“燕寻村”。村民时常往山北密林中砍柴、采药、打猎,并用药材与猎物在飞滩集市上与其他村落换些米面食粮。行情好的时候,一头野猪可换六百斤粮食,一棵百年人参则可换到近千斤粮食。因此,燕寻村民都会让自家孩童跟随打猎队一起上山,在大人们狩猎时,孩童就四处寻找珍稀药材。

这一日天气晴好,一大早,铁锁柱的媳妇就拍打三个孩子的屁股,把他们叫起床:“快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大墩儿,想当男子汉就要早起跟着爹爹去学习打猎!”

正坐在凳子上整理猎弓的中年男子拿起桌上的旱烟抽了一口:“你娘说得没错。大墩儿,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跟着你爷爷满山跑了,弓、弩、枪、棒,啥都会使。可你呢?整天嚷嚷着长大要当男子汉,结果还在这睡懒觉。”

床上被窝里的一个孩子懒洋洋地说:“爹,明天再去行不?外面天冷……”

中年男子唬起脸来:“咋这么不听话呢?怕冷还想当男子汉呐?快起来,给二墩儿、三墩儿做个榜样!”

“啊”被窝里又钻出两个小脑袋,三个人一起伸着懒腰打哈欠。

“你们听着,今天轮到咱们家与隔壁李叔家带头,一会爹爹要和李叔走在狩猎队最前面,你们几个在后面好好跟着李叔家的两个小哥哥,不许乱跑,找草药时也别走太远,山上可危险着哩。”中年男子叮嘱道。

铁锁柱是燕寻村的村长,也是狩猎队的队长,长年打猎,练得一身肌肉疙瘩。狩猎队每半个月上山一次,每次由两家壮丁带头,其余的人打下手。只有在铁锁柱带头时,狩猎队才会猎取大型野兽,比如熊、狼群、野猪等等。如今时节已经初冬,熊、野猪等野兽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猎杀几头即可供村里人食用,还可以在三天后的飞滩集市上跟峡谷南部的浣鲁村换点鱼干、虾酱,以储作过冬之用。

狩猎队上山一般都是好几天,铁锁柱带齐了干粮和水,挎上猎弓,背起砍刀,整备停当后,带着三个孩子向村口走去。

“柱子,这次多打点山鸡回来,我啊,天冷喝点小酒时就馋那东西。”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笑着道。

铁锁柱十分爽快:“好的,赵伯。我有数了,这次回来一定单独分给你几只。”

“呵呵,好,好。”

“铁大哥,我家那位上次去砍柴时不小心伤了筋骨,狩猎时帮我留心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接骨草。”又有一位村姑道。

“行,王大妹子你放心,进了山里我专门派两个人寻找接骨草。”

“谢谢铁大哥啊。”

铁锁柱当村长以来,狩猎队收获颇丰,他事后奖励分配也公平,特别照顾村中的老弱妇孺,因此在村民们心中享有很高的声望。村民们信任铁锁柱,铁锁柱也把村民们都当成家人看待,虽然燕寻村人家不多,只有四十来户,但大家非常团结。燕寻村在狭长的飞滩山坳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庶村落。

出了村口,狩猎队一行二十个壮丁已经全部整装待发,就等铁锁柱一声令下。

“老铁,你那几个娃子今天都来了啊。”一位身材健硕、络腮胡子的大汉看到了铁锁柱身后的三个孩子,笑着冲他打招呼。此人正是这回同铁锁柱一起带狩猎队的李连山。

“是啊,让他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铁锁柱摸了摸儿子们的脑袋,轻拍三人的后背, “去吧,跟着李家两位哥哥。”

李连山冲着不远处的两位少年吹了一声响哨,吩咐道:“你们俩给我好好带着铁家弟弟。”

“好了,出发!”铁锁柱振臂一呼,狩猎队浩浩荡荡地向着飞滩山中前进。

狩猎队固定每次有二十个壮丁,加上挖草的孩子,总共三十二人,加上猎犬、马匹,一大群人好不热闹。在进山之前大家有说有笑,到达山脚下之后,留下两人看管由马匹拉着的平板车,其他人口含响哨,紧随着铁锁柱与李连山一起上了山。

虽是初冬,可已经下过了几场大雪。雪地上可能会留有野兽的脚印,几头猎犬东闻闻,西嗅嗅,寻找着野兽的踪迹。这个时节,熊已经进入冬眠,虎、豹等野兽也很少出来觅食。偶尔出现的小兽不过是野兔、山鸡之类。如果想猎到大猎物,必须去深山中才有机会。狩猎队行、停全听铁锁柱的命令,白天边赶路边打猎,晚上则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帐篷露宿。

三天之后,狩猎队到达了预计的地点,铁锁柱派了两位狩猎队员带着几个孩子去附近寻找草药,自己则与其他队员四处散开搜寻猎物。

走着走着,铁锁柱忽然蹲在一棵树旁,仔细观察着地面。他从小跟随父亲上山打猎,对野兽足迹的辨认已是信手拈来。地上有一排深深的兽脚印,他一眼就认出了是什么动物留下的。他看了看大树树干,仰头看了看树枝,转头对其他人欣喜地喊:“是野猪,而且个头还不小!”

从脚印的形状看出是野猪,从

深度推断出其重量,从被野猪蹭掉的树皮以及树枝上没有雪这两点推测野猪应该在不久前刚经过这里,从脚印的行进方向判断野猪是出窝觅食并且尚未归来。光凭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与判断力,就能知道铁锁柱绝非一般的猎手。只是有一点让他稍感迷惑,从脚印的大小与深度来看,这头野猪的个头未免也太大了些。

“野猪?”李连山面露喜色,“咕噜”一声咽下半口口水,“野猪好!”他还记得几个月之前狩猎队曾猎回一头好几百斤重的大野猪,当天晚上就在空场上架起篝火把野猪烤来吃了。野猪肉香,香得打耳光都不肯放。李连山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馋点儿。如今听铁锁柱说有野猪,顿时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

“赶紧!金贵、福昌,你们俩准备绊索。大茂、海景,你们准备套网。我亲自来下兽夹,其他人全部搭上箭隐蔽好!”铁锁柱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当机立断、雷厉风行是他一贯的作风。

铁锁柱将兽夹撑开,将大树旁的一大块雪挖起来,然后将兽夹置于此处,再将雪轻轻覆上。野猪的脾气他十分清楚,外出觅食来回必定沿着同一路线行进,而且这东西精明得很,将路线以及周围环境记得一清二楚,稍有不同它就能立即发觉。为了避开野猪的视觉与嗅觉,夹子得下在雪下面,但还不能破坏掉野猪来时的脚印,所以铁锁柱用了这个一挖坑、二下夹、三覆雪的方法。待兽夹夹住野猪之后,野猪必然疼痛难忍,会变得异常暴躁,此时用绊索缠住它的脚,用套网罩住收紧,让它挣扎不得,大伙再一拥而上结果其性命。这种猎杀野猪的方法狩猎队已经用过多次,百无一失。

设好兽夹后,铁锁柱拿出一块汗巾探了探风向,为了不让野猪嗅到人的气味,所以得埋伏在下风处。“这边!”他大手一挥。由于狩猎队员们长期一起狩猎,所以养成了令人赞叹的默契,不出片刻,都已经分散藏匿好。至于队员们留下的脚印,早已用芦苇草轻轻抹掉了。现在,就等那头大野猪觅食归来。

等待是令人焦急的,铁锁柱躲在一棵树上,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梗,默默估算着时间。冬日里觅食的野猪不吃到饱是不会回来的,连觅食带吃食大概需要几个时辰的功夫。离黄昏还有一个多时辰,看来野猪快要回来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树上负责望的狩猎队员吹响了口中的响哨。这种响哨是特制的,体积很小,可以用两根线挂在牙上,平时藏在舌头下面,吹响时如鸟叫虫鸣,不会引起猎物的注意。

不一会儿,山坡另外一边转过来一团黑影,铁锁柱定睛一瞧,乖乖,好大一头野猪!那东西足足有一人来高,背部高高隆起,长了一溜骇人的长鬃,浑身灰褐色的硬毛如同长针一般向外刺立着,它的嘴边居然生出四颗又长又粗的獠牙,上下各两颗,配上那双暗红的眼睛,简直就是一头怪物!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野猪逐步接近兽夹的位置,突然“啪”地一声响,踩中了!兽夹狠狠地咬在野猪一只蹄子上,野猪响亮地嚎了一声,发怒了,可它却看不见敌人在哪里。野猪撒开蹄子狂奔,金贵与福昌赶忙使劲拽起手中的绳头,两根由铁丝绞成的绊索从雪中冒了出来,野猪一下子被绊了个跟头,撞在了一棵树上。不过由于野猪力气太大、势头太猛,拉起第一道绊索的金贵没有扯住绳头,麻绳擦破掌心后脱了手,火辣辣的疼痛让金贵轻轻地“啊”了一声。

野猪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个声音,翻身起来后就向着金贵藏身的树后猛冲过来,几头猎犬狂吠着一拥而上,有的咬耳朵,有的咬尾巴,还有的咬蹄子。野猪哼了一声,猛摇脑袋甩开了一只猎犬,猎犬一声惨叫,原来在半空时被野猪的獠牙剖开了肚子,肠子露出半截的猎犬蹒跚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野猪又抬起前蹄狠狠一跺,把咬着猪蹄的猎犬脑袋都踩碎了。接着,野猪又往侧方倒下,咬着脖子的猎犬来不及松口,一声哀鸣,竟然五脏六腑都被压碎。野猪此时已经顺着躺倒的势头翻滚了一圈又站了起来,对着一棵树狠狠一甩屁股,把咬着尾巴的猎犬摔在了树上,猎犬顿时一命呜呼了。

“唧”铁锁柱口中的响哨急促地响起,有些看傻了眼的大茂连忙将套网向着野猪掷了出去,在罩上野猪的一刹那,另一棵树上的海景连忙收紧套网的绳子。同时,数支利箭飞出,扎在了野猪的身上。

“嗷”野猪怒吼一声,可收紧的套网勒得它动弹不得,它用獠牙一阵乱拱,竟然把套网割破了一个洞!野猪高高一跃,撑破了套网钻了出来,落在地上喘着粗气。

铁锁柱在树上看得真切,刚才射出的箭少说也有十几支,可扎在野猪身上的只有两支,一支在膀子上,一支在肚子上,其余的箭竟然没有穿透野猪的毛皮,全部掉在了地上!野猪扭头咬掉了膀子上的箭支,伤口连血都没有流。它又嚎了一声,浑身鬃毛立起,身体顿时膨胀了一圈。

第二轮箭射来了,这一次的结果更让人吃惊,所有的箭竟然都被猪鬃挡了下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铁锁柱也懵了,这是什么野猪,毛竟然这么刚硬!

野猪后退了几步,朝着海景所在的树一头撞了上去,本来那棵树就不大,树干竟被野猪撞断了,海景惊呼一声,连忙往雪地里跳下,就地滚了一圈。

“海景,快跑!”铁锁柱焦急地大叫。野猪已经转过身来,低头猛冲向刚刚爬起的海景,它脚踝上的兽夹连皮都没夹破,丝毫不影响野猪迅疾的速度。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海景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那头怪物,虽然大伙都在呼喊:“快逃啊!”但心中却不抱希望,有些人已经捂住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铁锁柱大吼一声,纵身一跃,正好跳到野猪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尾巴,使尽全身的力气向相反的方向猛拽。野猪的速度立即减缓,海景蹿出去了几步,总算是惊险地避开了野猪的獠牙,他抽出背上的大砍刀,反身对准野猪的脑门奋力一刀劈下。

“当”的一声,砍刀被震飞了,海景痛呼一声,双手微微发抖,虎口已被震裂,鲜血直流:“这畜生是铁打的吗?”他瞥了一眼野猪额头,只有浅浅一道白印,几乎毫发未伤,吓得他调头就跑。

铁锁柱浑身肌肉绷起,将野猪的尾巴绕过肩膀向后猛拽,可依然阻止不了蛮力惊人的野猪。野猪就这么拖着铁锁柱一起追向海景。其他的狩猎队员见状,都想下树来帮忙。铁锁柱瞪着通红的双眼,吼道:“老李来!其他人都给我呆在树上!”这野猪太厉害了,铁锁柱平生未见,如果大家都下树来,野猪调转攻击目标可就麻烦了。李连山的身手他信得过,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让海景逃开,野猪刀枪不入,人多了也没用。

李连山应了一声,跳下了树,跑上前一起拽住野猪的尾巴,野猪的速度又慢了一截。海景顺着下坡跑了几十步,遇到了一棵大树,“噌噌”几下就爬了上去。野猪见海景上了树,气得直哼哼,调头想咬,可铁锁柱与李连山在感觉到野猪松劲的一瞬间就已经放手逃开了。野猪转身急追,铁锁柱与李连山跑到了树下急忙向上攀,避开了攻击。

“呼……”铁锁柱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没有人受重伤。大家现在都在高大粗壮的参天古树上,野猪力气再大也奈何不得,只能在下面团团乱转,鼻子一抽一抽的,守着树上的人们。

“铁哥,这畜生莫不是野猪王?野猪精?咋恁地厉害?”大茂问道。

铁锁柱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我估算的个头还是小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还铜头铁肩、刀枪不入。”

李连山气喘吁吁地说:“要不咱们用箭射它眼睛?眼睛应该不会那么硬吧?”

“那肯定得铁哥来,咱这些个射箭都不准呐。”大茂道。

“福昌,把射日弓系个绳扔过来!”铁锁柱喊道。

“好咧!”福昌用绳子麻利地绑紧了长弓,往铁锁柱站着的树杈上抛来。

铁锁柱一把接住,擎弓,搭箭,拉弦,瞄准。左臂托山,右膀抱婴,张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正中野猪的右眼。可众人还没来得及叫好,就看到箭支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真是见鬼了……”李连山倒吸一口凉气,野猪的眼睛也这么硬!

铁锁柱眉头紧蹙,心中思虑着:“这下可糟糕了,野猪被惹怒了,一直守在下面。野猪的耐性最好,绝对会与敌人斗个不死不休。”

正当众人无奈之际,却听到一声孩童的呼喊:“爹爹!”

铁锁柱心中一紧,这是儿子大墩儿的声音,采药的孩童们回来找他们了!

野猪听到了声音,立即扭头冲下了斜坡。铁锁柱吓得连忙跳下大树急追,让野猪冲到孩子们当中去那可就全完了!其他人也纷纷下了树追了过去。

大墩儿看到从远处跑过来一头巨大的野猪,当场就吓懵了。

“快跑!”铁锁柱心急如焚,他的速度根本追不上野猪。

大墩儿和其他孩子吓得边哭边跑,前头的一个孩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绊倒了一片。

“大墩儿,往右边石头那儿跑!”铁锁柱忽然喊道。

大墩儿心中慌乱,只知道听从父亲的话,向着右方的山石跑去,野猪也拐弯追了过去。

“老铁你这个混蛋!”后面追上来的李连山破口大骂。因为石头后面不远就是悬崖,以野猪的速度,肯定得和大墩儿一起掉下去。

“我还能咋样!”铁锁柱扭头狠狠地瞪着李连山,眼睛通红通红。李连山何尝不明白,在紧要关头,铁锁柱准备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换取其他孩子的平安。

大墩儿跑到了石头跟前,石头有他半身那么高。他爬了上去,石头晃了一下,看来根本不稳。野猪已经距离石头不到两丈了,它的头已经低了下来,对准了大墩儿。

“大墩儿,爹爹对不住你……”铁锁柱心中默念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轰”!野猪猛地撞飞了石头,大墩儿惨叫着和石头一起落下了悬崖。

野猪忽然重重往地上一坐,四腿向前绷直,使劲蹬着地面,它是想在坠落悬崖前停下来。可是,雪地偏滑,野猪用尽最大的力气仍然没停止前冲的势头,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野猪精明地平展两条前腿,把鼻子往地上拱去,獠牙嵌进了土里,犁出了一条深沟,野猪终于在悬崖最边上停了下来。

“大墩儿”睁开了眼睛的铁锁柱看见野猪没坠下悬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朝着野猪冲了过去。等李连山反应过来时已经拉不住他了,他这是想和野猪同归于尽!

第九十六章 祸事连生

想到儿子大墩儿白白摔下了悬崖,铁锁柱恨不能将野猪生吞活剥了。“罢,罢,罢!一起死了算了!”他冲向了悬崖边上刚刚狼狈起身的野猪。

“老铁!”李连山在后面急得大叫。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抱着必死之心的铁锁柱突然听到了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儿子大墩儿的哭声:“爹爹,呜呜……”他急忙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着一位年轻女子脚踏飞剑从悬崖下面慢慢升起,儿子大墩儿正被她双手抱着。

女子缓缓下落,将大墩儿放下。大墩儿哭着钻进了铁锁柱的怀里。铁锁柱紧紧抱着儿子,生怕再失去他。

忽然,铁锁柱松开了大墩儿,对着女子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大墩儿、李连山,以及其他所有的孩子和狩猎队员,也都向着女子跪下磕头。在众人心目中,这个姑娘仿佛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

野猪已经站起身来,它发现刚才被自己撞下悬崖的人竟然获救了,它恼怒得直喘粗气。顿了顿蹄子,野猪低头猛地冲向了背对着它的女子。

“当心!”铁锁柱急切地喊。

“孽畜!我在这里还敢放肆!”女子厉声喝道,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样,回身顺势挥剑,仙剑划出了几道耀眼的白光,野猪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几息之后,它的脑袋上逐渐显出了横竖两道血线。待血线延伸至全身,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野猪居然一下子裂成了四块,掉在了地上。喷涌而出的鲜血热气腾腾,化开了周围一大片雪,浓郁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众人都目瞪口呆,尖矢利刃都奈何不得的野猪竟然被一位姑娘像割豆腐一样切成了碎块!大家对眼前的这位女子充满了敬畏。

“呕”有个孩子忽然呕吐起来,野猪四分五裂的惨状有些骇人,血腥气味闻着让人难受。

“仙……姑,多谢你救了我的儿子。”铁锁柱恭敬地说。

女子一笑:“我可不是什么‘仙姑’,我只是一名修仙者。碰巧路过此处,看到你们遇到危险,所以出手相助。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多谢。”

“姑娘说笑了,这岂是举手之劳?那野猪一身钢筋铁骨,我们二十多人都奈何不得它,姑娘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李连山道。

“呵,你们惹到了一头妖兽,要是能奈何得了它才是怪事。”女子道。

“妖兽?”许多人疑惑起来,他们对妖兽一点概念都没有。

“姑娘,你说那头野猪是妖兽?我曾听闻过,妖兽神通广大,都能飞天遁地,杀人于无形之中啊。”铁锁柱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有机会见到一头妖兽。

女子淡淡地说:“妖兽之中也有强弱之分,这头鬣鬃狂猪算是比较弱的,与八大类妖兽不可同日而语。”

李连山道:“难怪这畜生一副铁打的筋骨,原来是头妖兽!姑娘杀得好!”

女子却摇了摇头:“若非你们妄图猎它,它也不会沦落到被杀的下场。一切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她御剑飞起,“唰”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李连山挠了挠脑袋,对铁锁柱道:“听她的意思,还是我们害了那头什么狂猪?”

铁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在意,修仙者的想法和我们普通人大不一样,他们连饭都不用吃,哪像我们还要靠食物来维持生命。”接着,他又对身后的狩猎队员大声吩咐:“这头妖猪个头不小,收拾收拾,再打些小猎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山间回响起喜悦的欢呼声。

三天后,狩猎队从山中满载而归。山鸡、野兔、野鹿、獐子等等装满了一辆平板车,而另外一辆车专门用来运送裂成四半的鬣鬃狂猪。来到了燕寻村口,铁锁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平时村里人大老远看见归来的狩猎队,肯定会拉响村口大树上的那口钟,然后村民们都会热情地出门迎接,大家分肉喝酒,好不快活。可今天一直到进了村,都未发现一个人影。

狩猎队的人带着疑惑各自回家了,铁锁柱也带着三个儿子推开了自家的门。走进卧房,却看见媳妇面色蜡黄、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铁锁柱连忙抄起瓢舀了半瓢水,扶起媳妇慢慢地喂了下去。

媳妇缓缓睁开了眼,看见是铁锁柱,竟然推了他一把,有气无力地说:“快……走!闹瘟疫了……”

“瘟疫?”铁锁柱一惊,难怪外面不见人,原来都病倒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闹瘟疫了?大墩儿,赶紧去邻村请赵郎中来!”

“大墩儿,别去……柱子,快带着孩子走……整座山坳……都闹瘟疫……”铁锁柱的媳妇话没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爹爹……”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铁锁柱。铁锁柱一咬牙:“孩子们,咱们走!去苗州给你娘请好大夫!”如果只是铁锁柱一个人,他不在乎,可现在还有三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染上瘟疫!

拿了些盘缠和干粮出了家门,铁锁柱发现外面已经站了许多人,都是狩猎队的。

李连山愁眉苦脸:“老铁,这……”

“正好,老李,你带着这些没病的去苗州,然后请几个好郎中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家那口子,大墩儿他

们就拜托给你了!”铁锁柱舍不得离开病重的妻子。

李连山眼圈都红了: “你不舍得,我就舍得了吗?我还想让你带着我家那两个小子呢!”

“我也不走!”“我也是!”又有几个人说道。

“我是村长,都听我的!”铁锁柱一声怒喝,“一个个的都不走,想让燕寻村死绝吗?除了我留下,你们都给我走!”

众人都没做声。铁锁柱叹了口气:“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全村的病人,你们带上盘缠,领孩子们去苗州,瘟疫没有消失别让他们回来。”

“老铁,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就让我一个留下和你一起吧!”李连山道。

铁锁柱看着李连山坚定的目光,说:“好吧,我和老李留下来,其他人赶紧行动。全山坳都闹瘟疫了,你们翻飞滩山吧。赶紧都回家收拾细软,带些干粮。大茂,你负责带队。”

半个时辰之后,燕寻村没病的人一共三十个,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

照顾病人让铁锁柱与李连山忙得不可开交,可瘟疫实在厉害,病入膏肓的村民们一个接一个撒手人寰,两人悲痛地埋葬了一人又一人。所幸,他们俩始终没有染上瘟疫。这不禁让铁锁柱有些奇怪,泛滥至整个飞滩山坳的烈性瘟疫,两个人居然半个多月都没染上身。算了算从燕寻村翻越飞滩山去苗州,往返最快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眼见媳妇的身体每况愈下,铁锁柱日日焦急地翘首企盼着从州城来的好郎中。

这一日,他刚为媳妇熬好了米粥,忽然听见外面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这里有人吗?”

铁锁柱立即冲出房门,却看见了一名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一身道袍。

看到来者并不是郎中,铁锁柱大失所望,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这里闹瘟疫,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少女灿烂地一笑:“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师父让我带这瓶药来,只需加水研磨开给病人喝下,就能痊愈。”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了铁锁柱的手中,“这里面有十颗丹药,足以救你全村人的性命。告辞了。”言罢,少女抽出背上的仙剑御剑腾空,向着飞滩山的北麓飞去。

“呀,看不出来,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是个道行高深的修仙者哩,真是人不可貌相。”刚走出家门的李连山惊讶道。

“还废什么话,赶紧救人吧!”铁锁柱冲回屋子找水去了。

瓷瓶中的丹药果然有效,铁锁柱的媳妇刚喝下水不到数息功夫,脸上的蜡黄色已经迅速褪去,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可铁锁柱知道瘟疫已经解了,虚弱乃是久病少食的结果,只需好好调理即可痊愈。

一瓶丹药救下了全村的人,不仅如此,邻村、近村、远村,整个飞滩山坳所有的村落都收到了少女的师父赠予的丹药,可怕的瘟疫被消灭了。铁锁柱欣喜万分,立即让李连山动身前往苗州寻找狩猎队的其他人。

全村人都得救了,却不知道恩人是谁。铁锁柱一直纳闷,少女离去时是御剑飞往飞滩山北麓,据他所知那个方向上并没有修仙宗派,那位神秘少女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有机会一定要去找找看。”铁锁柱心想。

李连山只走了十天就与当初离开的三十人一起回来了,原来,那一行人翻山越岭、千辛万苦地到达了苗州城外之后,守城卫兵一听是躲避瘟疫而来,根本不肯开城门。在城门外熬了数日,水尽粮绝之后,众人决定一起回燕寻村,死在家中总比死在外面强。结果半路正遇上李连山,听闻瘟疫已被消除,这才加快步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因为这场瘟疫,燕寻村死去了二十二人,村民们集体哭祭了一场,之后大家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平常,狩猎队依然半月去一次山里,只是铁锁柱心中一直有一个心愿未了去飞滩山北麓寻找救命恩人。事情搁在心里越久就越惦记,第二年暖春时节,有一日狩猎回来后,铁锁柱将狩猎队交给了李连山,自己则独自往飞滩山北而去。

飞滩山北麓悬崖峭壁众多,路十分难走,铁锁柱索性沿着山涧中的河流而行,饿了啃一口干粮和野果,渴了喝一口河水,就这样,走了大约二十多天,他来到了一处大瀑布前。

这瀑布从峭壁之上飞流直下,水流如飞龙入海,如万马奔腾,激荡起的水雾弥漫在整个山涧,道道彩虹挂在空中,甚是壮观。铁锁柱望着宏伟的瀑布,忽而瞥见在瀑布下水潭的另一边有一座小小的茅屋。

“山涧之中还有茅屋?是谁住在这里?莫不是恩人?”铁锁柱既疑惑,又激动,他连忙向茅屋跑了过去。

还没等他接近,茅屋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两个身影。前面的一人正是那日带来丹药的少女,后面的那人铁锁柱竟也认识,赫然正是那名救下大墩儿、斩杀鬣鬃狂猪的修仙女子!

铁锁柱明白了,原来少女口中所称的“师父”就是她!对救了村民两次的大恩人,铁锁柱尊敬地伏地叩拜:“原来我一直找寻的恩人就是姑娘!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修仙女子想起来,铁锁柱是那个狩猎队的队长,她说:“如此隐蔽之处你竟然也能找到。不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吧。”

铁锁柱连忙说:“承蒙姑娘两次搭救,我燕寻村全村人都没齿难忘。抱歉打扰了姑娘清修,我自当马上离开。”

此时,从草屋中传来了一阵婴孩啼哭的声音,修仙女子道:“回去之后莫要告诉别人,以后你也别再来了。”说完,她转身走进了茅屋。

“听到了吗,别再来了!”少女叮嘱了一句,也返回屋中去了。

铁锁柱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山涧清新的空气,愿望已了,他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程。回到燕寻村之后,他对此事只字不提,继续带领狩猎队,与全村人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可惜,生活的平静总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半年之后,燕寻村又出了一件大事:大茂家三个月前刚得的宝贝儿子,竟然被人杀了!

一大早,整个燕寻村都能清楚地听到大茂媳妇凄惨地嚎啕声,铁锁柱起初以为两口子闹别扭了,打算去劝劝,走到门前却听见了大茂的哭声。他觉得不太对劲,刚推开门,就看见大茂媳妇凄厉地哭喊:“哪个杀千刀的害我儿子!”而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她的怀中抱着一个沾了许多血迹的襁褓。

“小翠!”大茂连忙扶起昏迷的媳妇。在丈夫的怀中,她微微睁开双眼,两滴浑浊的泪水流下,轻轻呼了一声:“大茂……”然后就侧过头去不动了。

铁锁柱急忙上前一探鼻息,许久,他深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目光呆滞的大茂。由于伤心过度,小翠居然就这么去了。大茂慢慢地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小翠的脸庞,呆呆地望着她紧闭的双眼。突然,大茂放下小翠,一头向墙上撞去,铁锁柱急忙叫道:“大茂!”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大茂软软地倒了下去。

铁锁柱吟着泪水,拨开了血迹斑斑的襁褓,眼前的场景让他吓了一大跳:婴孩浑身苍白,面部凹陷,在脖颈处,赫然有两个血洞!大茂的儿子竟然被活活吸干了血!太惨了,竟然有人狠心对可爱的婴孩下如此毒手,铁锁柱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燕寻村从古至今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凶案,最近似乎也没有陌生人来过村中,难道是村里人干的?铁锁柱将全村人逐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实在想不出善良的村民们有谁会这般残忍。

一家三条人命,铁锁柱没时间再多想了,要赶紧通知村里人。他刚要出门,与正要进来的李连山撞了个满怀。李连山问:“老铁,大茂家怎么了?”

铁锁柱一把将李连山推到门外,将门关了起来,外头已经站了许多不安的村民们。

“铁哥,大茂的儿子……死了?”福昌问道。

“什么都别问,你快去村口摇钟,让全村人都到篝火场上集合!”篝火场,是燕寻村民一起吃肉喝酒、歌舞庆祝的地方。

“铛铛铛铛铛”,急切的钟声响彻全村,不一会儿,燕寻村全部四十余户人家都集结在篝火场上。

铁锁柱大步走到场中,大声道:“我们燕寻村发生了一件从未有过的大事,大茂的儿子,昨天夜里被人杀了!”

顿时,人群一阵骚乱,一直很太平的小村竟然闹出了人命。

“而且手段极其残忍,是咬住了脖子吸干了血!现在小翠气郁而死,大茂伤心自尽,一家三口的命都没了!各位乡亲,你们最近可曾见到有陌生人来咱们村?”铁锁柱实在是不愿去怀疑善良朴实的村民们。

众人的回应让他失望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摇头。

“老铁,吸血这种事还能是人做的?莫非是啥动物?”李连山疑惑不已,许多人也随声附和,如此丧尽天良,不似人之行径。

铁锁柱却十分肯定:“绝对是人做的!昨天晚上大茂一家还好好的,在夜里有什么动物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大茂家中咬死婴儿,并且没弄出一丁点儿声响?别忘了,大茂家院子里还有条狗呢!”

“铁哥,会不会是妖兽?”海景忽然问道,当初他被鬣鬃狂猪追得吓破了胆,到现在提起“妖兽”两字还心有余悸。

“不可能,妖兽哪有那么容易碰上?倘若真是妖兽,大茂和小翠也活不到今天早上,别说他们家,估计全村人都得丧命。”铁锁柱分析道。

李连山抽了口旱烟:“老铁,照你这么说,如果是人,那多少也会弄出点儿动静吧?再说夜里摸进大茂家里,那条狗还不叫翻天了?”他说得也没错,有狗看着门,是人是兽都不能轻易进去。

“那、那莫不是厉鬼啊?”海景怯怯地说,自己都吓得一哆嗦。

铁锁柱把眼一瞪:“哪有厉鬼?别自己吓唬自己!肯定是人做的!既然没有看见陌生人,那就是村里的人……”

铁锁柱话没说完就被李连山打断了,他皱着眉头道:“老铁,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村里人乡里乡亲的几十年了,我头一个不信!”

铁锁柱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口气:“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我没法不相信。这样吧,村里一共四十四户人家,每四户分为一个小组,每户出一个人守夜,四天轮一班岗。每天守夜的十一个人互相监督,千万要警惕夜里是否有陌生人或者野兽潜入咱们村。老李,你看怎么样?”

李连山磕了磕烟斗里的灰:“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第九十七章 骨灵白妖

燕寻村民们在村外山脚下安葬了大茂一家,为三人做了一大一小两座坟。

“大茂,小翠,你们一家三口在那边好好过吧……这边的仇,我一定为你们报!”铁锁柱站在坟前含泪祭拜了一番。

村民们也挨个上来敬香,每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的,朴实热情的大茂,温柔贤淑的小翠,连同那个可爱的娃娃,就这么没了。

当夜开始,每小组都出一人守夜,十一个人在村中来回巡逻,警惕着一切可疑的事物。一夜,两夜,三夜……一个多月过去了,燕寻村的夜晚一直很安宁,于是铁锁柱将四十四户人家重新分成了四组,每夜有八个人巡逻守夜。

没想到,就在重新分组的第二天夜里,又出事了。

早上,铁锁柱刚起床披上了衣服,就听见屋后金贵家传出了凄惨的哭叫声。他立即推开门冲了出去,到了金贵家一看,铁锁柱愣住了,金贵七岁的女儿大睁着双眼仰天躺在床上,死了。她的脖子上,两个骇人的血洞格外引人注目。铁锁柱气得攥起拳头,走出门来对着陆续赶来的村民们大喊:“昨天晚上是哪几个守的夜!”

李连山惊讶得都有些结巴了:“老、老铁,是、是我带着他们几个巡逻的,可、可我们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啊,也绝对没有偷懒……”

李连山身后的另外几个人也说:“铁哥,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铁锁柱冷静地想了想,李连山和那几个巡逻的人都是老实勤勉的性格,偷懒打盹是不可能的,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开巡夜的人,而后潜入金贵家杀人呢?

“我、我都说是厉鬼吧,可你们不信!”海景吓得声音颤抖。

铁锁柱叹了口气:“不管凶手是人还是兽,两次杀的都是孩子。这样,我们把全村十六岁以下的人安顿在一起,还是派八个人巡夜,另外每组再各留出两个人守着孩子们,这样四组一共就是八个人,我就不信抓不住凶手!”

全村的孩子们都被集中在铁锁柱家里,同吃同住,并且每夜都有八个大人照看着,似乎很安全。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村民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事与愿违,某天夜里,匪夷所思地又出事了。天一亮,住在一起的孩子们与看守的八个大人全都傻了眼,一个九岁的男孩又被吸干了血,死在了床上,而身旁的两个孩子却丝毫未发觉有什么异样。

这下铁锁柱可真迷惑了,难道就像海景说的,村里闹鬼了不成?燕寻村人心惶惶,已经有许多人准备离开了。铁锁柱无奈,只得决定把村中的孩子们送到别的村去。离燕寻村最近的深岚村也有数十里之遥,估计得走整整一天,因此清晨时分,大家就已经准备停当,几辆平板车上坐满了孩童,车后跟着挎着包袱的妇女与老人,燕寻村的人此番十去七八。背井离乡的滋味并不好受,回首望望熟悉的村子,许多人连声哀叹。

谁知车队刚行不久,就远远看到一大群人迎面而来,待走近一看,铁锁柱心中一沉,来的正是深岚村的人。深岚村长胡海万看到铁锁柱也吃了一惊,赶忙迎上来问道:“铁老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铁锁柱答道:“村里闹杀星,专吸小孩的血,我正想把他们都送去胡老哥那里呢。”

胡海万一拍大腿:“唉呀!我们那儿也是一样,都死了好几个了!我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带着村里人想投奔你这儿呢!”说完,他郁闷地坐在地上,拿出烟杆嘬了起来。

铁锁柱长叹一声,看到胡海万时他就暗道不好,事情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铁老弟,这下可怎么办?”胡海万呼出一口烟,抬头问道,“我们这可是连夜赶路过来的,也不便再回去,要不索性两村并在一起?改明儿我去请个会仙术的帮我们抓住凶手。”

胡海万的话提醒了铁锁柱,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位神秘修仙女子的身影。“我何不去求她帮忙……”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胡老哥,你先带着两村的人一起回燕寻村住下,我去请高人。事不宜迟,我得马上走。”而后,他又嘱咐了李连山几句,独自往飞滩山北麓而去。

这一回铁锁柱可谓心急如焚,他生怕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了飞滩山坳。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日夜兼程地赶往茅屋所在的山涧。原本二十天的路程,他只用了半个月就赶到了。

远远看见茅屋的门开着,铁锁柱心定了许多。他整了整衣襟,走到了茅屋前。可茅屋中似乎没有人。

“难道真的离开了?”正当铁锁柱懊丧万分之际,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喝问:“你是何人?”

铁锁柱欣喜地转身,原来正是瘟疫时送丹药的少女。“姑娘,我是燕寻村长铁锁柱。”

少女一笑:“哦,原来是你啊。上次师父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来吗?趁现在师父外出未归,你还是赶紧走吧!”

铁锁柱躬身道:“姑娘,若非十万火急,我断然不会前来相扰。如今人命关天,我一定要见你师父一面。”

少女摇摇头道:“师父如今突破在即,必定无暇分心他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赶紧回去,免得师父回来生气,迁怒于我。”

“姑娘,事关重大,恕难从命。姑娘大可放心,等令师回来后,我自会一力承担。”铁锁柱坚定地说。

“你如何一力承担?”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声

音。

铁锁柱抬头一看,修仙女子正缓缓从天而降,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师父。”少女低头恭敬地道。

铁锁柱连忙躬拜:“姑娘,我是燕寻村长铁锁柱,这次来是……”

那女子冷冷地打断:“不必多言,我已好心救你村人两次,这次不会再帮你了。辛茹,随我进来。”说完,修仙女子与少女都走进了茅屋,将门闭上。

铁锁柱并不死心,在茅屋前的空地上跪了下来。想想全村孩子将来的安危,他怎会轻言放弃?一天过去了,茅屋的门始终没有开过,铁锁柱爬上一棵树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来到茅屋门前跪下。第三天,第四天……直到半个月过去了,修仙女子始终未曾出来过。

铁锁柱的心一天比一天焦虑,三个孩童死去的间隔大约都在一个多月,自己从燕寻村赶路至此已经耗去半个月,又在此处空等了半个月,再不回去,恐怕又有孩童要出事了。可即便回去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想起家中的三个儿子,铁锁柱感到一阵揪心。

忽然,他想起了修仙女子怀中所抱的婴孩。他第一次来这里时,修仙女子一听到茅屋里传来的婴儿哭声,就立即走了进去,看来她应该是婴孩的母亲。想到这里,铁锁柱萌生了一个主意。

“姑娘,同为父母,原谅我救子心切,还望你可怜一下燕寻村的孩子们!”铁锁柱大声喊道。一连三遍,茅屋的门终于开了,修仙女子负手而出,淡淡地说:“你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铁锁柱大喜,这招“亲子情深”果然有效。于是他从头说起,一五一十地叙述了飞滩山坳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惨事。

修仙女子听得眉头大皱,看着铁锁柱期待的目光,她终于答应了:“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速速动身!”

铁锁柱连忙起身,由于跪得太久了,他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又倒下去。修仙女子抽出仙剑:“你走得太慢,我带你御剑飞行。”这是铁锁柱第二次看到她的仙剑了,淡黄色的光芒,十分好看。

在飞回燕寻村的途中,铁锁柱惊奇地望着下方的山林一掠而过,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到了。出于礼貌,铁锁柱恭敬地问:“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玉’字。”

“原来是皇甫姑娘。”铁锁柱点点头,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到了燕寻村,铁锁柱跳下了飞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连山,他最担心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又有孩童遇害。

还好,李连山向他报了平安,燕寻村以及深岚村总共数十名孩童都安然无恙。看到了铁锁柱身后的皇甫玉,李连山眼睛一亮,能轻易斩杀妖兽的修仙者,必定不惧什么厉鬼,铁锁柱消失了这么久,原来是去请这位高人了。

“不管是人是畜还是鬼,有我在都没事,就怕它不来。给我准备一间屋子,平时不许打搅我。”皇甫玉道。

“是,全凭皇甫姑娘吩咐。”铁锁柱道。

在离孩童们居住的房子不远处,铁锁柱收拾出一间房子专门供皇甫玉静修之用。虽然皇甫玉从不出屋,但她的存在让众人心中安定了许多。

一夜,两夜,一切都很平静。

第三夜,皇甫玉盘腿坐在床上闭目静修,心中暗暗思量:“在这等偏远的小村,竟然会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妖兽之中似乎没有以吸血为生的,看样子十有**是修仙者所为。这等丧心病狂的人,其罪当诛。”忽然,她又想起半年多前那场奇怪的瘟疫,小小村落屡遭灾祸,莫非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月亮被乌云遮掩,若隐若现。守着孩子们的大人足有十五个,房中四角点着几根蜡烛,昏黄的烛光照射着一副副酣睡的脸庞。

一个守夜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对旁边的一位中年人轻声道:“刘大哥,这么多人看着,怎么还会出事?我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中年人叹道:“上次出事守夜的人中就有我……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众目睽睽之下还死了个娃儿……”

“那一夜你们就这么一直看着?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男青年问道。

中年人想了想:“的确是一直看着的。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就有一点,那天夜里,有一个时刻,忽然刮起了小风,吹得蜡烛忽闪忽闪的,我那阵儿感觉特别特别困,上下眼皮老打架,使劲儿睁也睁不开……后来突然又睡意全消,等精神头恢复过来,就继续看着娃子们。等天亮,才发现其中一个娃子已经被吸干了血……”

中年人说得玄乎,男青年听得打了个寒颤:“刘哥,那你说刮起小风那会儿,是不是鬼来了?先把你们迷住了,然后再吸娃子的血?”

中年人拍了下年轻人的后背:“别自己吓唬自己!我那会儿没睡熟,只是稍微打了个迷糊,才一丁点儿的工夫,再说还有其他七个人睁着眼呢……”

正说着,忽然窗户被风吹开了,凉飕飕地风刮进了屋子,蜡烛的火苗“噼啪”直跳。中年人连忙起身,用手护住火苗。年轻人又打了个哈欠:“刘哥,我怎么……怎么这么困……”话还没说完,他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不仅是年轻人,屋子里其他的人也都睡着了,就连起身护烛火的中年人也趴倒在桌子上。

不远处房中的皇甫玉猛然睁眼,心道:“来了!

”她立即冲出房门,只见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房顶上赫然立着一个阴森的白色身影!

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苍白的面容,一身白衣在夜风中微微飘荡,看得出,那是名女子。

皇甫玉冷笑一声:“好个女鬼,终于现形了,遇上我算你气数已尽,纳命来吧!”她一跃上了房顶,抽出仙剑晓光,沉沉夜色中多了一丝光明。

那“白衣女鬼”缓缓侧过身来,幽幽地说:“哦?你,能杀得了我吗?”

“我,杀不了你吗?”皇甫玉学着她的口气,挥剑刺向了她的咽喉。

“白衣女鬼”不躲不闪,纹丝不动。

“你还真当自己是鬼了不成……”皇甫玉心中暗道,手腕轻轻一动,剑锋抖成了一片黄光。

就在剑光即将触碰到“女鬼”咽喉的刹那,她突然抬起左手挡在了喉咙前,对着迎来黄色的剑光手指连动,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她居然用手指轻易化解了仙剑的攻击!

皇甫玉在夜色中也看得真切,“女鬼”左手的指甲竟然有三寸来长,刚才她就是用那骇人的指甲挡开了仙剑的剑锋。

“你,值得我拔剑了。”“女鬼”的声调依然幽幽的,她从背后抽出了一柄仙剑。

女鬼的长发披至腰间,将剑套完全遮住了,所以皇甫玉起初并没发觉她背着仙剑。这柄仙剑很是独特,剑身弯弯曲曲呈蛇形,给人一种幽冷之感。惨淡的白光荧荧,与“女鬼”倒是挺相配。

看着白衣女鬼手持仙剑,皇甫玉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名字。“白灵剑!你是‘骨灵白妖’宋心蓉?”她惊讶地问。

“女鬼”撩开了遮在面前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阴森的面容,凄凄地笑道:“没错,我就是宋心蓉。”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皇甫玉曾经听闻,“血灵黑妖”与“骨灵白妖”已被七大宗派联手追杀而死,不知为何又诡异地在此出现。

“哼,若不是七大宗派以多欺少,我与夫君又怎会惨败……当时我们是假死,却骗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呵呵呵,许多年了,我们的伤势与功力早已恢复,既然老天给我夫妻二人一个起死回生的复仇机会,我们早晚要向七大宗派讨回这笔债……”宋心蓉满面狠色,厉声说道。

皇甫玉笑了,摇头道:“就凭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她刚要起势攻击,却被她打断道:“慢着!我‘骨灵白妖’从不与无名之人交手。看你修为不弱,你究竟姓甚名谁,是何宗派?”

“也罢,让你死个明白。我复姓皇甫,单名玉,无宗无派!”皇甫玉施展《源影剑籍》的招式,攻向了宋心蓉。皇甫玉自信得很,宋心蓉被追杀时不过才寂灭后期,当时她早已达到大乘境界,离开太清宗外出云游去了,现在更是修炼至渡劫前期,要杀宋心蓉,简直易如反掌。

宋心蓉同样也自信满满,一来,她从未听说过皇甫玉的名号;二来,看皇甫玉最初的一招,功力也就在大乘境界,宋心蓉的邪功已经练至渡劫境界,在她看来,皇甫玉根本不是对手。

两人都以为对方远远不如自己,直到真正地交上了手,才发现对方并不是省油的灯。两人你来我往,棋逢对手,数百招过后依然不分胜负。皇甫玉一身杏黄色衣衫,宋心蓉一袭白衣,正巧两人仙剑的光芒也与衣服颜色相同。茫茫夜幕之中,只看见一黄、一白两个光团在房顶上不断地闪烁。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惊醒任何人。

“宋心蓉,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竟然能让所有人都精神恍惚,一睡不醒。难怪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噬血。”皇甫玉边打边道,她猜到宋心蓉必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我也小看你了……居然也是渡劫境界……上次为村民解毒的人,就是你吧?”宋心蓉的气息微乱,皇甫玉的修为境界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甚至比自己还略高一筹。更何况皇甫玉施展的是太清宗的至强的《源影剑籍》,其威力足以傲视天下。千招之后,宋心蓉越来越力不从心,逐渐陷于劣势,苦于招架,无暇进攻,再这样下去,她必败无疑。

上回所谓的“瘟疫”,皇甫玉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下了奇毒。若真是瘟疫,她那些丹药也治不好病。“果然,上次放毒也是你捣的鬼!”皇甫玉喝道。

宋心蓉心想:“自从上次放的毒被人化解,我就猜到附近应该有修为高深的修仙者。我之所以一个月来一次,每次杀一个孩童,就是为了引修仙者出来,却不想竟是渡劫期的高手。今日‘黑妖’不在,恋战无益,得想个办法逃脱才是……”

宋心蓉忽然向皇甫玉的面门虚晃一剑,皇甫玉退身急躲时,宋心蓉脚下一蹬,向相反的方向飞速而去,同时将白灵剑向着皇甫玉用力掷出。奇怪的是,白灵剑并没有落下,而是飘在空中继续与皇甫玉鏖斗。

难道仙剑真的通灵了不成?其实宋心蓉右手五指上缠着五根细丝,她正是通过这些细丝来控制白灵剑与皇甫玉纠缠,为自己赢得逃开的时间,等最后握拳一收,白灵剑就会立即回到她手中。

“还想逃?”皇甫玉冷哼一声,侧过身来一边与白灵剑相搏,一边迅速地追赶宋心蓉,她侧身而行的速度,居然丝毫不比宋心蓉慢。

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收回了白灵剑,迅速御剑向北面飞去,这个紧要关头,赶快去找“血灵黑妖”万禹闲才有胜算。

第九十八章 朝露华莹

话说当初万禹闲与宋心蓉被七大宗派的高手围攻,双双深受重伤,情急之下只得用独门的闭气功法假死,从而逃过一劫。之后两人在雾凌山脉西北方寻得一片多泉水、多瀑布的清幽之地飞滩山,并于一处山洞里开始了漫长的疗伤过程。

由于两人伤势过重,因此足足用了好几年的工夫才恢复了原来的功力。为了不暴露行踪,两人都没敢再生啖孩童之血,只靠自身修炼提升境界。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二十多年,由于邪恶功法需要孩童鲜血的关系,两人修为增进缓慢。无奈,夫妻二人试用山中动物的幼崽来代替孩童,吸食其鲜血,效果斐然,两人的境界飞速提升,竟然一举突破了大乘期瓶颈,达到渡劫境界。

可是,麻烦也随之而来。万禹闲发现,动物幼崽的血并不能完全代替孩童的血,虽然迅速修炼到了渡劫期,但境界十分不稳定,境界不稳则容易走火入魔,夫妻两人时有癫狂之状。不得已,两人商议,还是要寻找孩童鲜血来稳固境界。

此时局势对二人有利:一来修仙者都以为两人已经丧命,长久以来两人又一直隐匿,即便再度作恶吸血,只要处理得当,别人也不会联想到是这两人作恶;二来飞滩山坳算得偏僻,而且村落与外界接触较少,附近又没有修仙宗派,是得天独厚的地利之便;三来两人已双双踏入渡劫境界,和当初被七大宗追杀时的寂灭后期不可同日而语。

万禹闲与宋心蓉越想越心宽,稳固境界的事迫在眉睫,夫妻二人定下了一个啖血的计划放毒。万禹闲将一种奇毒散播在飞滩山坳所有的村落之中,此毒可使大人虚弱致死,而孩童却不受影响,待各村只剩下孩童之时,即可收聚一处,以供日后吸血练功之用。

却不想,仅仅过了数日,万禹闲播下的毒竟然被人解了。因此,夫妻二人推测,飞滩山坳附近应该有修仙者存在,并且修为不低,因为奇毒的解药绝非一般修仙者能拿得出的。经过仔细寻觅,两人终于在飞滩山北麓发现了皇甫玉的茅草屋。从皇甫玉的装束看不出她是何宗派,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她为村民们解的毒。为了避免无谓的冲突,万禹闲与宋心蓉决定,轮流去村落中吸食孩童鲜血,同时另外一人去茅屋监视皇甫玉有何动静。

果然,宋心蓉终于引出了皇甫玉,但不想皇甫玉的道行比她预计得要高得多,她唯恐失手落败,只得迅速赶去与万禹闲会合。

宋心蓉的御剑速度比皇甫玉稍慢,但她全力逃跑皇甫玉也奈何不得她。每当逼近,宋心蓉就会用她那诡异的左手展开攻击,五根三寸多长的指甲,竟然全部是黑色的,在夜色中反射着微弱的月光,皇甫玉估计那指甲上必定涂了毒,但御剑飞行时又没有其他武器可用,因此尽管穷追一路,但却对她毫无办法。

皇甫玉大约猜到,宋心蓉应该是赶去万禹闲那里,可飞行的方向居然径直指向茅屋所在,这让她心中越来越不安。难道,万禹闲就在茅屋附近?

皇甫玉的担忧终究变成了现实,宋心蓉到达茅屋所在的山涧后,忽然减缓了速度,降落了。皇甫玉也随即一跃而下,提剑在手,警惕地问宋心蓉:“要打就打,要逃就逃,逃了这么远再打,你究竟要做什么?”

宋心蓉阴阴一笑:“你不是为了保护村中孩童才来的么,那里房屋众多施展不开,这里空旷,又有瀑布美景,岂不更好?”

皇甫玉自然不信那一套,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万禹闲呢?”

“姑娘找我?”一个沙哑的男声忽然从茅屋中响起,皇甫玉大惊失色,她未满周岁的孩子就在茅屋之中!

“快给我出来!你把泓儿怎么样了!”皇甫玉焦急地怒吼。她一心全系在儿子身上,刚想冲进茅屋却冷不防一旁的宋心蓉对着她面部扔了一把白色药粉,被撒了个正着。

“啊”皇甫玉痛苦地大叫,眼睛如同刀割一般火辣辣地剧痛,她赶紧闭上了双眼,眼泪不停地涌出。她的鼻子也吸入了一些白色粉末,同样痛不可耐。

“这下糟了……”皇甫玉暗暗叫苦,儿子生死未卜,自己又失了明,对方还以二对一,“难道我皇甫玉要命丧于此?早知道带着赫连妹妹一起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正在焦虑之中,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皇甫玉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里面走出,急切地喊道:“万禹闲!你把我的泓儿怎么样了!”

“哦?那个小家伙叫泓儿?嘿嘿嘿,还真是不错的名字……唔,他的血味道不错,啧啧啧。”沙哑的男声说到最后竟然还咂了咂嘴。

皇甫玉的心顿时凉透了,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念叨着:“泓儿……我的泓儿……”

“要不是你,我们早就能痛快地喝血了!哈哈,你也真是大胆,居然敢把婴孩留给一个区区空冥境界的小丫头照顾。”万禹闲狞笑。其实也不能怪皇甫玉,她压根没想到自己的住处早已被盯上了。

她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心如刀绞,徒儿想必也遭了毒手。她后悔,真的好后悔,如果当初不和铁锁柱去燕寻村,时刻守护着自己的儿子,也就不会有这个凄惨的结局了。

“泓儿,娘不会让你白死的,这两个恶人,娘会亲手把他们杀了,给你报仇……”皇甫玉缓缓站起身来,脸色阴沉,披头散发,如同一尊煞神一般,恨恨地说:“你们,都要死……”

“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方法能杀死我。”万禹闲猖狂道。

皇甫玉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只能靠耳朵来听。她怒火满腔,只想杀戮,杀光面前的一切!抬手,起势,纵身上前,《源影剑籍》的强大威力如同大江流水,扑面而来,层层迭迭,滔滔不绝。看不见又如何?她已经进入了奇妙的入定

状态,耳朵如同夜狼听音,捕捉着每一个细小的声响,万禹闲与宋心蓉的脚步声、舞剑声、衣袖抖动声,以及风声、水声、林声,一切声音汇聚在一起,在皇甫玉心中凝成了一个清晰的场景。两个敌人身在何处、招式如何、移向哪里,都被皇甫玉听了个一清二楚。

万禹闲心中诧异,宋心蓉一把毒粉明明撒中了皇甫玉的眼睛,可她却似乎一点儿都不受影响。不仅如此,她的行动反而更迅捷了,仿佛可以猜到对手下一步的行动,剑招早已预备好,攻得两人一时手忙脚乱。

“以二敌一还如此狼狈?”万禹闲大怒,他抖擞精神,不敢再小觑失明的皇甫玉。

皇甫玉施展的是《源影剑籍》中渡劫篇的《无言剑歌》。心有所殇,默默无言。喜极怒至,泪水涟涟。她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境与剑歌的意境如此契合,其威力自然倍增。

“天下之大,

无处可藏。

地虽广阔,

亦无可徉。

人情冷暖,

心有所殇。

嗟叹悲呼,

世事无常。

旭日永辉,

始于东方。

皓月长明,

终于西。

午昼似火,

威烈而刚。

子夜如水,

轻柔且凉。

青山巍巍,

其姿雄壮。

大江滔滔,

其势迤长。

风疾草劲,

原野无疆。

波浪滔天,

大海茫茫。

春意和暖,

百花齐放。

夏日可畏,

高照艳阳。

秋风萧瑟,

遍地白霜。

冬寒凛冽,

草木枯黄。

万物荣谢,

宇宙洪荒。

不为人生,

不为人亡。

日月昭昭,

乾坤朗朗。

默默无言,

心定方强。”

“她的境界怎么突然提升了!”万禹闲恼怒至极。

正如《无言剑歌》中的那句“心定方强”,丧子之痛,让皇甫玉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在与两人的打斗中,修为竟然不知不觉提升到了渡劫中期境界。

渡劫中期,已不是万禹闲与宋心蓉能轻易对付得了的。两人虽然都是渡劫前期,可修仙之路越到后期,每个时期的差距也就越大,何况皇甫玉正处于奇佳的状态。万禹闲一不留神,手中的仙剑黑灵剑被皇甫玉一剑击飞,他立即后撤,避开了迅猛疾烈的剑招,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从侧方截住皇甫玉,给了万禹闲拾回仙剑的空档。

万禹闲刚捡起仙剑,忽然听到身后宋心蓉一声痛呼,转头一看,皇甫玉的剑已经刺穿了宋心蓉的左手。皇甫玉旋转剑柄,使劲一抽,宋心蓉的手掌被切断了。宋心蓉剧痛难忍,连忙向万禹闲的方向逃了过来。

宋心蓉的左手指甲也是她的一种“武器”,为了练出一只指力惊人的手,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却不想被皇甫玉一剑斩断,只剩下半个手掌,以后别说当武器用了,就连基础的拿握动作都做不了。

万禹闲终于萌生退意,报仇心切的皇甫玉太可怕了。

可皇甫玉丝毫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仰头往嘴里一倒,顿时,她的气势又凌厉了几分。

“暴灵丹!”万禹闲脑中闪过一个词。看来,皇甫玉是非要在这里解决两人的性命不可。

“你快逃,我来缠住她!”万禹闲连忙对宋心蓉道,看宋心蓉还有些犹豫,他急得大喊,“再不逃就一个都逃不了了!”

宋心蓉闪到万禹闲背后,向他手中塞了一样东西,而后御剑而起,迅速地飞走了。

皇甫玉并未去追赶,她最恨的就是杀死了儿子的万禹闲,再说万禹闲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御剑去追。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皇甫玉恨得咬牙切齿,冲向了万禹闲。

万禹闲也大喝一声,迎了上来。两人“乒乒乓乓”打了一阵,万禹闲的仙剑又被震飞了。皇甫玉这次可不会给他拾剑的机会了,用晓光剑直指着他的心窝,步步逼近。

万禹闲没有后退,而是平静地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皇甫玉。在剑锋几乎抵到他的胸膛时,皇甫玉猛然刺出一剑,万禹闲似乎早有准备,他迅速地向右一闪,险险地避过了剑锋,剑刃划破了他的左胸,从肋下空档穿了过去,他用胳膊用力夹住仙剑,同时对着皇甫玉甩出了左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大把暗器,全是如丝般纤细的银针,如果是白天,可以看出银针头部全都是黑色的,显然是涂过了剧毒。这把暗器正是方才宋心蓉逃走前塞在万禹闲手中的。万禹闲自知不是皇甫玉的对手,索性冒了个险,以轻伤为代价觅得一个绝佳的机会让皇甫玉中针。

在投出银针的一刹那,万禹闲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两人近在咫尺,那一把毒针少说也有数十根,若是躲开,就来不及抽出仙剑,如此皇甫玉也就没了兵刃;若是中了,皇甫玉必然急着运转灵力驱毒,自己就有机会逃走了。“渡劫中期又如何?吃了暴灵丹又如何?中了毒针,就别想杀得了我!”万禹闲心想。

可事情的发展偏偏与万禹闲的预料相反,皇甫玉面对万禹闲扔出的暗器,居然不躲不避,而是使劲抽回仙剑,“哧啦”一下,万禹闲的左臂与左肋都被割伤了。不过,那把银针也狠狠地扎在了皇甫玉的脸上。

“太好了,针毒虽然可解,但也要花上一阵工

夫。等她急着驱毒的时候,我就迅速捡起黑灵剑逃走……”万禹闲虽然受了伤,可喜于见到皇甫玉中针。

但他再一次猜错了,别说驱毒了,皇甫玉连脸上的针都不拔,再度挥剑斩了过来。万禹闲急忙避过剑锋,皇甫玉手腕翻转,仙剑划出一个弧度切向了万禹闲的腹部。万禹闲高高跃起,再次闪过了攻击。

皇甫玉觉得脸上一阵发麻,头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她知道,这是剧毒发作的征兆。于是她抬手拽下了一把毒针。

万禹闲大笑:“哈哈,现在才拔针已经晚啦!”

皇甫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拔下一把毒针之后又继续攻击。万禹闲虽然不解,但也不是特别惊慌,只要等到皇甫玉体内剧毒发作不得不运灵解毒之时,他就有机会逃跑了。

皇甫玉的脸已经逐渐肿胀起来,针眼里不断有脓血流出,模样甚是骇人,但她的挥剑速度与威力却丝毫未减,万禹闲的身上被划出了道道伤口,可惜都不重。不过这也让万禹闲心中没了底,眼前这个面目可怕的疯狂女人根本不顾自己已经中毒。她心神入定,儿子惨死令她悲痛欲绝,一心只想复仇,其他的一切都毫不在乎。

万禹闲没了仙剑,无法硬接,只得躲避,好在他身法足够敏捷,皇甫玉一时半会儿也重伤不了他。

皇甫玉久攻无果,忽然扬手将拔下的毒针掷向了万禹闲。万禹闲大吃一惊,他忘记了毒针被拔下后就一直捏在皇甫玉手里。他急忙弯腰躲避,可还是有几根毒针扎在了额头上。

“糟糕!”万禹闲心慌之间发现皇甫玉的仙剑正由下至上削向自己的面门,只得急急地向左侧偏头,又晚了一步,晓光剑一下子切掉了他的右耳。万禹闲痛得龇牙咧嘴,捂住了伤口。皇甫玉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一步上前,左手食、中两指并拢,狠狠地插进了万禹闲因疼痛而闭紧的右眼,双指微曲,猛地向外一勾,竟把眼珠给生生拉了出来!

短短数息之间,万禹闲失去了一耳一眼,强烈的痛楚让他大吼了一声,看来此番他必死无疑!

皇甫玉正要一剑刺穿万禹闲的心窝,忽然听见背后轻微地利器破空声。“不好,有暗器!她急忙侧过身来,用仙剑舞出一道剑幕,一阵“叮当”声过后,又是一把银针掉了满地。

“禹闲!”来者一声呼喊,扶住了血流满面的万禹闲,原来是已经逃走的宋心蓉去而复返!

“你回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今夜你夫妻二人就一并去见阎王吧!”皇甫玉寒声凌厉。

“你怎么又回来了!快走!这个疯女人为了报仇什么都不顾了!”万禹闲急切呼喊。

宋心蓉却不应声,而是将黑灵剑塞到了万禹闲手中。她刚才未曾逃远就悄悄折回,而后趁着皇甫玉攻击万禹闲时捡回了震飞的仙剑。

“她的暴灵丹快失效了,又中了毒,你我以二敌一,必然能赢。”宋心蓉道。

话音刚落,皇甫玉忽然身躯轻颤,脑袋一阵晕眩,软绵绵地坐了下去。

宋心蓉得意地笑道:“你看。”

万禹闲恨恨地说:“这个疯婆娘,竟敢用手挖我的眼睛,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罢,他抬起一脚踢翻了皇甫玉,然后踏在她的胸口,狞笑了一声:“心蓉,你说我先割她的鼻子好还是先割舌头好?”

宋心蓉还未张嘴,忽然空中传来一道声音:“你胆敢动她一根指头,我必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万禹闲与宋心蓉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天空中正有一个光影闪耀。

仙剑!那无疑是一柄仙剑的光芒!“快走!”万禹闲急忙御剑腾空,飞速逃逸。他可不敢再冒险了,听来者的口气似乎是个高手,若真如此,自己和宋心蓉的命可就没了!

须臾,闪烁的光点逐渐清晰,那是一柄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仙剑。仙剑缓缓下落,一位身姿轻盈的女子从剑上跃下,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已经昏迷的皇甫玉。

“出手居然如此恶毒……”女子自言自语。她取下了肩上斜挎的小箱子,从中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展开后,轻轻抖出一些粉末在皇甫玉的脸上,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丹药塞入她的口中。

女子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了瀑布旁的茅屋。她将皇甫玉背起,送进了茅屋之中。在跨入房门的一刹那,她被眼前凄惨的场景吓了一跳,而后又连连摇头,叹道:“早知道那两人如此邪恶,就不该让他们逃走……可怜了这个娃娃,这么小就夭折了,唉……”她将皇甫玉放在床上,然后把婴儿与小徒弟的尸首挪到茅屋后面,用仙剑连挥,挖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坑,将两具尸首掩埋了。

皇甫玉昏迷了整整两日,在这期间,神秘女子一直悉心地照料着她。女子似乎对医术十分精通,用了数种药粉敷在皇甫玉的脸上。第三天清晨,当皇甫玉缓缓睁开双眼时,她脸上的肿胀已经完全消了,就连被白色毒粉撒中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

“你醒啦。”桌旁的女子问道。

皇甫玉细细打量,这女子的容貌甚是姣美,还有一种独特的高雅气质。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皇甫玉轻轻颔首以示谢意。

“无妨。当日伤你之人颇为毒辣,若非遇到我你可就麻烦了。我一时不忍,对你出手相救,已经违背了当初定下的规矩。没想到你竟是太清宗门人,我已经取了你身上的三颗大还丹以作救命的报答。既然你醒了,我就告辞了。”女子说话的口气有点儿生硬,说完之后便起身走出了茅屋。

皇甫玉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名字,连忙冲屋外喊问:“你是‘朝露华莹’花逸琴?”

“呵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第九十九章 碎神金枪

十九年前,与万禹闲、宋心蓉的一战之中,皇甫玉升入了渡劫中期。而当时还是渡劫前期的万禹闲,如今竟然只用了区区数十招就击伤了皇甫玉。

皇甫玉捂住了右肩的伤口,惊讶又忿恨地问:“渡劫后期!”

“错,渡劫中期,不过,比你要强!”万禹闲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十九年前两人交手时,皇甫玉脸上已经被宋心蓉撒了一把白色毒粉,闭着眼睛,又披头散发,活像一个疯子,所以刚才万禹闲没有认出她来。现在发现皇甫玉就是当初伤他一耳、一眼的“疯女人”,他恨不得一口水活吞了皇甫玉。

他再度举剑攻向了皇甫玉,皇甫玉右肩受伤使剑不便,只得一边苦力招架一边向后退。赫连馨刚刚拾起仙剑,连忙斜冲过来拦阻,万禹闲以一敌二却丝毫不乱,三柄仙剑剑声霍霍、剑影连连,三色光芒交相闪现。万禹闲果然强劲,竟逐渐占据了优势,皇甫玉与赫连馨明显捉襟见肘。

“杀死她们两个为我的眼睛和耳朵报仇,再干掉剩下几个取得木灵珠,哦对,还有那绿发青年身上的宝甲……这次真是不枉我等了他们半个多月……”万禹闲边打边在心里盘算着,他压根没把另外几人放在眼里。

皇甫玉被万禹闲狠狠一脚踹在腹部,喉咙一咸吐出一口血。眼见黑灵剑斩向她的脖颈,赫连馨伸剑上挑,不料万禹闲却是虚晃一招,下斩后缩变为直刺,直冲皇甫玉的心窝而去。“受死吧!”万禹闲狞笑。

赫连馨急得用左手一把攥住黑灵剑的剑身,“哧啦”一下,黑灵剑轻易地就划破了她的手掌,前进的势头丝毫不减。

皇甫玉眼见着黑色的剑锋逼近自己的胸口,自知已经躲闪不及,索性闭上了双眼,心中忽然闪过那个可爱婴孩的面容。“泓儿……”她嘴唇微动,喃喃自语。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随即“叮”的一声脆响,一道身影闪现在皇甫玉身旁。

皇甫玉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剧痛,惊讶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柄金色的长枪横在自己的胸前,万禹闲的黑灵剑锋正抵在长枪的枪尖上。

一身金衣的嘲风轻抖手腕,长枪挑开了黑灵剑,他缓步走到皇甫玉身前,对万禹闲冷冷地说:“跟我打!”

万禹闲惊讶地望着嘲风,心想:“知道我的实力还来寻死不成?”嘲风的长枪散发着金色光芒,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嘲风将金色长枪杵在了地上,铿然作响。这柄长枪名为“鳌龙碎神枪”,约有丈许,前段枪刃部分足有一尺来长,枪尖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亮光。枪杆上有一条龙形纹饰盘旋而上,枪刃正是吐自龙吞口。威风凛凛的鳌龙碎神枪,一身金光的嘲风,显得那么气宇不凡。

“仙……枪?”万禹闲从未见过除了仙剑以外的武器还能发光,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叫。

嘲风根本不理睬万禹闲,双手握枪对着万禹闲戳去,同时还向上挑,万禹闲连忙往后大跳避过枪尖。嘲风一枪挑空,顺势跃起,将长枪像使棒一样狠狠地砸下。长枪势大力沉,万禹闲不敢用剑去挡,侧转身体又后跳了一小步。嘲风这枪砸在了地上,“轰隆”一声巨响,碎石四散而飞,地面竟被砸出一道深沟。

万禹闲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装扮怪异的青年力气竟如此之大,断然不能与其硬拼。

苗昊商与姜桓谷已经退到了远处,赫连馨也搀着皇甫玉躲到了一边,他们四人都很好奇,想看看嘲风是如何使枪的。

嘲风轻轻一提,长枪出了深沟,他随即左手握杆一记横抡,枪杆扫向万禹闲的膝盖。万禹闲高高跳起,向着嘲风刺剑而来。嘲风将长枪收回,向上又是一挑,长约丈许的碎神枪竟然被他使得丝毫不失巧劲。

万禹闲在空中不便躲闪,只得将剑招改为下斩,剑与枪相碰之后,他借力翻腾,落在了一旁。还未等他站稳,嘲风右手接过枪杆,手腕翻转,枪尖又斜斜地划了过来。

万禹闲无处躲避,只得挥剑迎上,可剑偏柔,枪偏刚,如果硬碰硬,他根本不是嘲风的对手。剑身碰到枪杆的一瞬间,万禹闲立即感到枪劲之大,他连忙顺势收剑,否则仙剑十有**要被砸落。收剑后他立即向后仰倒,险险地避开了枪尖。

明眼人都看得出,万禹闲处于劣势。嘲风的枪法让众人大开了眼界,尤其是苗昊商与姜桓谷,更是对嘲风钦佩不已。嘲风的每次攻击都力抵万钧,招式动作很大,与苗昊商所使的重剑剑招有些许相同,可是他出招、变招、连招的速度明显更快,快到让姜桓谷都望尘莫及,姜桓谷也没有想到,嘲风竟然可以将一杆长枪挥舞得比自己使剑还要轻巧迅捷。

让万禹闲郁闷的是,他在不断的跳挪腾闪,而嘲风自交手开始就几乎没怎么挪过步,怪只能怪枪比剑长太多了。嘲风将长枪舞得如巨龙出海,枪在他的手里仿佛有了灵性,划出一道道金光,轻易地挡住了万禹闲为数不多的反攻剑招。

“这小子是什么境界?难道是渡劫后期不成?”万禹闲心中忿忿地想。他起初看到嘲风惹眼的装束,还以为是个实力不强、喜爱招摇的家伙,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还有一点让万禹闲更加疑惑,难道眼前这个神秘的绿发青年已经创出了练枪的修仙功法?要不怎么会如此强劲?

嘲风忽然一跃而起,双手反握长枪向下扎来,万禹闲退身避开,长枪一下扎进了岩石的缝隙之中。万禹闲大喜,拔枪势必要耽误一点儿时间,这正是他反攻的最佳时机,他立即一个箭步冲向了下落的嘲风。

不想,嘲风却丝毫没有拔枪的意思。空中的他向下猛坠,枪杆被压成了弧形,而后又以可怕的速度绷直,将嘲风带起,他于空中横摆身躯,顺着反弹之势,迅疾的旋踢重重地踢中了万禹闲的耳朵。

万禹闲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嘲风这一脚又快又狠,把他给踢懵了。

嘲风在空中旋了一圈之后,潇洒地落在地上,轻轻用力拽出枪头,大喝一声:“龙闪晶光刺!”只见他右手握住枪杆的最末端向后收势蓄力,然后弓步上前,迅疾地将长枪向前猛推,枪尖竟然化出许多枪影,碎神枪的光芒在刹那间大盛,炫目闪耀的金光如同水晶一般,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扇形袭向了万禹闲。

万禹闲吓了一大跳,硬挨如此威猛可怕的招数估计不死也是重伤,好在此招只有胸膛的高度,他一跃而起,避过了枪影。

可他高兴得太早了,嘲风只是手腕轻轻一转,横过来的扇形枪影竟然旋转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圆。万禹闲急了,空中翻身,用黑灵剑舞出一片剑幕去挡,“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交鸣声后,黑灵剑竟然被金光搅碎,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剑柄还握在万禹闲手中。

“不”万禹闲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落在了漫天的枪影之中,只听“扑哧扑哧”一阵乱响,金色的枪芒之中带出了些许红色,大片飞溅的鲜血向后方喷洒而出。

嘲风猛然拉枪收势,长枪挥旋甩掉了滴滴血迹,重新杵在了脚边。碎裂的尸块与骨头“噼里啪啦”地下落,黑色的布片漫天飞舞。“骨灵黑妖”万禹闲,这一回再也无法假死了,真真切切地被扎成了碎片。

嘲风冷哼一声,收了鳌龙碎神枪,转过身来。皇甫玉等四人都目瞪口呆,好可怕的招式,好凌厉的枪法,好强劲的嘲风!

苗昊商与姜桓谷曾经听卢海龙描述过火云洞之行龙族三兄弟的恐怖招式,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直不太言语的嘲风终于显露出其威猛的一面,龙族,果然强大得可怕!

“嘲风兄,你实在太厉害了!”苗昊商“啪啪”地鼓起了掌。

嘲风眉头微皱:“是他狂妄自大,还妄图夺我的龙鳞甲,实乃自寻死路!”

皇甫玉走过来,对嘲风略略颔首:“多谢嘲风兄救命之恩,还为我报了杀子之仇。”

嘲风却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看在卢海龙让给我龙族一个进入木叶洞名额的份上,才救你的性命。至于你的仇恨,于我无关。”而后,他对众人略一拱手:“各位,告辞。”言罢,嘲风腾空而起,向着西方疾速飞走了。

皇甫玉一声轻叹,嘲风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卢海龙事先拜托过龙族,万禹闲又先对嘲风出手偷袭,嘲风又何必要帮助她,何况在木叶洞中她还曾经挑拨过嘲风的是非。自从失去儿子之后,皇甫玉觉得自己的心性变了许多。

“姐姐,你没事吧?”赫连馨关切地询问。

皇甫玉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众人道:“木灵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三人都没有回答。

皇甫玉皱起眉头看着赫连馨:“连你也要瞒我?”

赫连馨欲言又止,心中矛盾重重,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看到她这副为难的样子,苗昊商与姜桓谷相视一眼,各自心中有数,赫连馨肯定是得到了木灵珠。

“皇甫道友,我可以告诉你木灵珠的事,不过有两个条件。”姜桓谷忽然道。

“什么条件?”

“第一,你不能告诉其他人;第二,你绝对不许抢夺我们的木灵珠。”

皇甫玉想了想,答应了:“好!估计木灵珠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至于第二点,呵,好歹我从前也是太清宗的,岂会见到珍宝就起贪念?你也太小觑我皇甫玉了。”

“不是我小觑你,只是木灵珠一定比你想象的要珍贵许多。”姜桓谷微微一笑,然后将木灵珠的秘密和盘托出。

皇甫玉听完先是一惊,而后一笑:“难怪你们开始都不肯说。”她望了赫连馨一眼,“也罢,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只能说我运气不好。妹妹,姐姐预祝你夺剑成功。”

“姐姐……”赫连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甫玉与她相伴多年,两人形影不离,虽不是亲生姐妹,可胜似姐妹。她为了木灵珠如此揣测提防皇甫玉,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好了,不必说了。万禹闲终于死了,他是我一个隐藏多年的心结。现在可好,一身轻松,有没有绝世仙剑我已经不在乎了,修仙成也好,败也罢,只要尽了力,结果并不重要。”皇甫玉轻轻拍了拍赫连馨的肩膀安慰道。

赫连馨点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道:“对了,为何万禹闲会知道木灵珠的事?”

苗昊商道:“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五人刚刚从木叶洞中出来就遇到了万禹闲,泄露秘密的人肯定不在我们之中。想必是进入火云洞与金戈洞的十个人中有人泄露的吧?”

皇甫玉分析道:“龙族之人断然不会,否则万禹闲也不会与嘲风起冲突。卢海龙肯定不会,孟凡涛老奸巨猾,也不会做这种傻事。贝元开、贝元闭兄弟两个本就是贼,精明得很,也不太可能。莫非,是薛月霖泄露的秘密?”

苗昊商摇了摇头:“这等重要的秘密,任谁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在火云洞中,老卢破了南斗六芒阵,肯定获得了火灵珠,我和姜胖与他关系这么好,他都只字未提。我估计是谁无意中说走了嘴,要么就是万禹闲曾经去过北斗洞或者中斗洞,获悉了五行灵珠的秘密。”

“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始终找寻不到,的确有这个可能。”赫连馨道。

皇甫玉忽然眉头大皱:“不对,我们忽略了一个重点,万禹闲即便是知道了五行灵珠的秘密,他又怎么会知道木叶洞的具体位置呢?”

皇甫玉的话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在了众人心头。

“姐姐,你是

怀疑……卢海龙?”赫连馨瞪大了眼睛。

的确,东斗五星绢的事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如果不是知道木叶洞所在的人泄露的秘密,万禹闲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

“不,不可能!”苗昊商第一个不信,“老卢他怎么会做这种傻事?泄露秘密给一个大恶人,然后让他对同宗的人不利?”

皇甫玉摇摇头:“我没说是他。知道木叶洞具体位置的人,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太清宗主李原啸。”

“啊?”这下三人一齐张大了嘴巴。

“我曾听卢海龙说过,东斗五星绢是李原啸找到的。火云洞、金戈洞的位置所在,也都是他与李原啸一同商议得出的结果。而木叶洞根本就是李原啸亲自发现的。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最可疑的就是他了。”皇甫玉解释道。

“不会吧……他可是太清宗主,为何要这么做?”姜桓谷不太相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也许,他找到了东斗五星绢,却没有机会得到绝世仙剑,所以心生嫉妒?”皇甫玉揣测。

“他都有承影剑了,还会觊觎其他绝世仙剑?再说,他曾经把七……总之,我不相信是他。”苗昊商差点儿脱口而出七星剑的秘密,忽然想起卢海龙“不许告诉他人”的叮嘱,连忙改了口。

皇甫玉惊讶地说:“七星剑也是李原啸找到的?他这个太清宗主,当得还真是出色啊……那看来应该不是他泄露的秘密。”

苗昊商舒了口气:“原来七星剑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啊。”

赫连馨笑道:“卢海龙当初在火云洞中就曾对我们许诺过,以后会将七星剑借给我们参悟剑意。好了,既然猜不出是谁就别猜了,反正妄图夺木灵珠的万禹闲已经死了。我们回去吧。”

于是,四人御剑腾空而起,向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姐姐,你究竟是怎么和万禹闲结的仇?”路上,赫连馨忍不住问道。

皇甫玉轻叹一声:“妹妹应该记得二十多年前,我曾经与你分别了几年时间吧?”

“当然记得。姐姐当初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了一张字条,说是有要事离开,还不让我去寻你。”

皇甫玉凄婉地讲述起来:“那是去见我的心上人最后一面。后来我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于是就在亢龙郡飞滩山坳中隐居,还收了一个散修者为徒。十月怀胎后临盆,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孤泓’。不想后来却被万禹闲吸干了血,夭折了。我正是丧子之后才进入渡劫中期,万禹闲残掉的一眼一耳,都是被我所伤。”

“为何说‘最后一面’?姐姐的心上人逝世了吗?”赫连馨问道。

皇甫玉摇了摇头:“他,渡劫成功,武破虚空而去了。”

赫连馨不忍见皇甫玉如此惆怅,安慰道:“姐姐,你一定也能渡劫成功的。”

“皇甫道友,接着。”姜桓谷忽然抛过来一个绿色珠子。

皇甫玉一把抓住:“这难道是木灵珠?”

“没错。这一颗木灵珠就让给你吧。”

“为何?”皇甫玉不解。

姜桓谷微微一笑,道出了原因:“之前我向你提出两点要求,你在知晓了木灵珠的珍贵之后,也没有出尔反尔,此为信;你与赫连道友多年姐妹情深,此为义;事隔近二十年,从你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来看,你仍然深深思念着心上人与夭折的儿子,此为情。如此一个有信、有义、有情之人,送你一颗木灵珠又有何妨?”

“你将木灵珠让给我,那你自己呢?你难道不想得到绝世仙剑了吗?”

“当然想。不过别担心,我不只有一颗木灵珠,嘿嘿。”说到这儿,姜桓谷得意地笑出了声。

苗昊商惊讶地问:“你在木叶洞中过了两关?”

姜桓谷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是三关。”

“什么?”苗昊商的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

“我在最后一关的迷阵中,走到最后遇到了三位星君,分别是第一关的延生星君、第二关的护命星君以及第四关的和阳星君。他们每人给了我一颗木灵珠之后,我才被传到了洞口。”姜桓谷道。

回想了一下木叶洞五关的考验,苗昊商道:“那你是抽签抽中,猜骰子点数猜中,还用《华灵剑法》打败了星君?你这是什么运气啊?太不公平了!我只在最后一关费尽周折,钻了不知道多少山洞,才遇到了最后一位总监星君。”

“我也不知道,既然看见延生星君与护命星君,前两关应该是中了。第四关纯属运气好,我学的是《枝灵剑法》,抽到的是《叶灵剑法》,我没有击败星君,只是撑过了二十五招而已。”姜桓谷道。

“哪里只有第四关运气好,分明是一直运气都很好!那第三关时,是赫连道友喝到了‘如日中天’午辰茶?”苗昊商问道。

“是的。我品茶时就觉得茶香浓厚,喝下后全身都有种温润和暖之感,所以当时我猜测自己应该是中了。果然,在最后一关迷阵之末,我遇到了蓝衣的集福星君,给了我一颗木灵珠。”赫连馨道。

苗昊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轻声地自言自语:“果真这么巧么?每一关都有人过?”

皇甫玉得到了一颗木灵珠,心情好了许多。她听到了苗昊商的话,笑道:“不用想了,玄玉剑仙自有他的用意。我们此行四人,带回了全部五颗木灵珠,真是可喜可贺啊。”

“也是。最郁闷的应该是嘲风,空手而回。”苗昊商笑道。

“错了,应该是万禹闲,不但空手,还回不去了。”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赫连馨也打起趣来。

四人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天道山进入了眼帘之中。

第一百章 贼影难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从赤日、太清、夜离三大宗主离开后,光兴王燕光羽就下令四处搜捕那个敢用火浣布冒充五斗星绢的盗墓贼骆怀良。慕州的三位家主几乎翻遍了本城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找到他的影子。也是,一个小小的盗墓贼,用假的五斗星绢骗取了数万两白银,当然不会傻到一直留在慕州等待事情败露。

三大家族送的贺礼原本都足以让燕光羽欣喜万分,可结果却是镜里看花、水中望月,还让他在三大宗主面前丢尽了脸,他气得牙根直痒,不仅在潜龙郡内四处彻查,还拜托骧龙郡平豫王郑祥南、腾龙郡宁晋王孟相武一起寻找。只是青龙大陆如此广阔,要找区区一个小贼,谈何容易。

燕王府的大公子燕浩雷、二公子燕浩雳负责在潜龙郡南北两部分寻找骆怀良,顺便查探五斗星绢的线索。北斗七星绢与东斗五星绢的现世乃是秘密,因此人们都以为仍然有三块星绢尚未寻得。

这一日中午,燕浩雷正坐在潜龙郡和州的“留客居”酒楼内,看着外面纷飞的雪景,慢慢地品着温热的当地名酒雪冰潮。和州乃是潜龙郡北部的一座大城,“留客居”是城内最奢华的酒楼。在和州逗留期间,燕浩雷喜爱到此饮酒,每次来都是霸道地包下整个酒楼。人们知道他是光兴王府的大公子,不敢惹他动怒,只要看见他的身影就立即纷纷结账走人。素闻燕浩雷脾气暴躁,人们甚至连“留客居”前面的路都不敢走。

可今天,偏偏就有一个人,敢来骚扰燕浩雷。燕浩雷正在惬意之时,忽然听见楼下嘈杂起来。他来到窗边向下一看,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被自家侍卫往酒楼外推搡。那人口中叫道:“快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禀报燕公子!”

侍卫厉声喝道:“燕公子正在品酒休息,没空见你!再不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燕浩雷冷哼一声:“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不知道我喝酒时最讨厌被人打搅吗?扫了本公子的酒兴,定要你脑袋搬家!”

那人抬头仰望,看到了窗边的燕浩雷,连忙高声喊道:“燕公子,我确有要事禀报!等听完之后,您再决定要不要砍我的脑袋!”

见此人如此执着,燕浩雷吩咐侍卫:“既然如此,就放他进来吧。如果胆敢欺骗我,定斩不饶!”

侍卫松了手,让开了。男子整了整衣襟,大步跨入了“留客居”,上了二楼,来到燕浩雷桌旁,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拜见燕公子。”

燕浩雷放下空杯,提壶满上,头也不抬地问:“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我叫车仲行,区区和州的一个小吏。我听闻燕公子来和州是为了寻找五斗星绢的线索,我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燕浩雷闻言,抬头看了看车仲行,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实在不像老实人。“那你可是找到了五斗星绢的线索?”

车仲行答道:“的确如此。燕公子,你可知和州此地有一处大型的交易市集?市集就在城南的顺天府里举行,每月十五日召开,至十七日结束。昨天正好是十五,我也去市集逛了逛,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正在卖一样奇怪的东西。”

燕浩雷有些好奇:“哦?”

“这个市集所卖的大多都是一些珍稀的矿物、药材以及兵刃、衣甲等等,因此吸引了许多铸剑师、医者还有名门贵族前往。我昨日琢磨着为小儿买一柄上等的剑器,就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是和州城主特别分拨的一处楼宇,专供市集交易而用。楼宇一共五层,其中第一层、第二层是卖草药的,第三层、第四层是卖矿物的,而第五层则是卖兵刃和甲胄的地方。我那天逛到五层,正在仔细挑选剑器时,忽然看见旁边蹲着一个老头儿,面前摆着一个箱子。我看那箱子外观颇为精美,就问他里面盛的什么,他说是一块五斗星绢!”

“什么?”燕浩雷吃了一惊,“是真的还是假的?”父王被火浣布给骗得不轻,他当然不敢轻易相信。

车仲行道:“那老头说是货真价实,但是不买的话就不让看……”

燕浩雷焦急地打断道:“那你买下来看看就是咯,不论真假我都会给你钱的啊!”

“燕公子,不是我不想买,实在是那老头儿开价太高,他张口就要我十万两白银,我哪里拿得出啊……”车仲行无奈地苦着脸。

“十万两?”燕浩雷夸张地叫道,“他穷疯了是不是!走,赶紧带我去看看!”虽然不知道真伪,可有一丝线索也要去充分地发掘,他打定主意,宁肯遇错,也不放过。

“好咧!”车仲行兴高采烈地在前面引路。他这次来禀报纯粹是为了巴结燕浩雷,和州小吏他早就做腻了,正巧燕浩雷停留在此的期间他遇到了卖绢的老头。如果星绢是假的,没他什么事;如果是真的那他可是大功一件,从此平步青云是板上钉钉了。

顺天府,原来是和州最大的酒楼,后来老板突然猝死,生意就倒了。和州城主强行征了这个酒楼,改成了交易的市集。这个繁茂的大市集也是和州长久繁荣的一个原因。

还未到顺天府的门口,就能远远地闻到一股草药味。

说来有趣,越是珍稀的草药,气味就越是刺鼻。按人们的理解,那是吸取天地菁华量多所致。闻到这股有些呛人的气味,燕浩雷微微皱起了眉头。

进了顺天府之后,卖药的小摊摆满了大堂,卖主们看到燕浩雷衣着光鲜,身后又跟着一群侍卫,猜到他应该是个富家子弟,连忙热情地向他兜售自己的药物。燕浩雷仿佛很是厌恶,看都没看一眼就径直上了二楼。

“又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不少人撇着嘴,在心中暗暗嘀咕。

顺天府的底下两层虽然都是卖草药的,但是也有低档、高档之分。要想在顺天府里摆摊,必须经过和州商会的批准,而商会会长就是城主的亲弟弟。每次交易结束,和州商会都要抽取卖家利润的十分之一作为税收。十分之一可不是个小数目,顺天府硕大无比,能容下好几百个摊位,售卖的货物也要经过和州商会的严格把关,非珍品不可来此贩卖。来此的买主中有不少是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富甲一方之人,出手自然阔绰。因此,顺天府市集十分之一的税收,是商会的主要钱财来源之一。

第二层售卖的药材明显比第一层的要珍贵许多,卖主们也不像第一层的那样热情。反正稀有的药材终归罕见,卖主们都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模样。燕浩雷更是懒得搭理他们,二层的药味比一层还要厉害,他赶紧捂着鼻子上了第三层。三、四两层卖的都是各种矿物,这儿是许多铸剑师喜欢来的地方。

来到了第五层,摊位明显少了很多,相反客人却是最多的一层。每个摊位前都挤了一堆人,尤其是卖剑器的摊位。青龙大陆的百姓崇尚剑风,有地位的人即便不会使剑也要佩上一柄以示身份。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唯独有一个角落冷冷清清。车仲行正引着燕浩雷往这个方向走。角落里有一位老者独自坐着,悠哉地喝着热茶,在他面前的地上,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木箱,木箱上雕龙刻凤,精美绝伦。

“就是这里。”车仲行指着木箱道。

燕浩雷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位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是脸色红润,身形略显富态,身上厚厚的棉衣都由绸缎包起,上身还套着一个皮马夹,给人感觉不似寻常百姓。这样的装束在卖家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老者放下茶杯,抬头望了一眼,懒洋洋地说:“你又来啦,这位是?”

“这位乃是光兴王府的燕大公子。”车仲行介绍道。

老者吃惊不小,连忙站起身来,深鞠一躬,道:“原来是燕公子,失敬,失敬,老朽姓鲁名大海。”

燕浩雷点点头,直奔主题:“你这木箱里装的是五斗星绢之一?”

“正是。燕公子可有兴趣?”

“听说你开价五万两?”

鲁大海连忙摆手:“岂敢岂敢,那是开给别人的价。燕公子要是看上了,我自当双手奉上。”

燕浩雷淡淡一笑:“不用,即便我是燕王府的人,也不能坏了此处的规矩。再说,我像是付不起钱的人吗?”说罢,他向后一摆手道:“小四,付钱!”他身后的侍从之一走上前,拿出了厚厚一沓银票。

“真不用那么多。不瞒燕公子,我这块绢也是从别人那里花了五千两买来的,您若实在要给,就给我五千两本钱吧。”鲁大海道。

燕浩雷一下子笑出了声:“五千两买来五万两卖?你这也忒黑了点儿吧?”

鲁大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门:“做生意不都这么一回事儿嘛,让燕公子见笑了。”

不料燕浩雷忽然吸了口气,板起面孔斥道:“五千两就能买到五斗星绢?你糊弄谁呢!”

这可把鲁大海吓了一跳,连忙又鞠躬又作揖:“燕公子莫要着急,此事状况有些复杂,容我详细说明。

我并非和州人,我在和州东北的沽州开了一间赌坊。前些日子忽然来了一个外地的年轻人,出手颇为阔绰,连续几天豪赌,大把大把地输钱,可他毫不在乎。这样富庶的年轻人可不多见,我就派人盯梢了一番,却发现他在一间妓院暂住,并且包下了沽州有名的花魁娘子。

这人在我看来是块大大的肥肉,正巧他喜赌,白日里来我这里豪赌,晚上就回妓院风流快活。一直这样过了几日,有一天傍晚算账,他应付给我两千两白银,但他说第二天再付。由于他一直付钱很痛快,我就破例让他赊了一回账。第二天他来了,到了傍晚又输了两千两,但还是没付钱,说是第三天付。我害怕第三天他脚底抹油溜了,就派人偷偷跟着他,眼看着他进了妓院,并无逃走的迹象。第三天,他果真来了,又输了三千两。这次我可不让他再继续赊账了,可是他却告诉我说,他的银票在三天前都被老鸨串通花魁娘子偷了!身上只剩下了两千两。

我当然不肯放过他,最后他就拿出了一块绢布,说用这个抵偿剩下的五千两。我问他什么绢布竟然如此之贵,他偷偷告诉我说,那就是五斗星绢之一。这不就等于是我花了五千两买来的吗?”

鲁大海一口气说清了事情的原委。燕浩雷点点头:“那你可曾辨认过真伪?莫要被他骗了。”

鲁大海赔笑道:“当然

,当然。拿到白绢之后,我用匕首划过,用力撕过,用火烧过,果真是划而不破、撕而不裂、焚而不燃,乃是货真价实的一块五斗星绢!”

有了燕光羽的前车之鉴,燕浩雷依然不敢相信:“让我看看!”

鲁大海连忙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绢,递到了燕浩雷的手上。

燕浩雷轻轻一摸,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燕王府的那几块火浣布他曾经亲手摸过,眼前的这块白绢与那几块的触感一模一样。

“你被骗了,这是假的。”燕浩雷将白绢向着鲁大海的胸口一扔。

鲁大海吃惊不小,将信将疑地问:“燕公子,此话怎讲?您大可亲自检测试一试啊!”

“不用试了,这不是五斗星绢,只是一块火浣布罢了。火浣布同样坚韧,你被骗了。”燕浩雷十分失望,“走!”

车仲行急得一跺脚,看了看鲁大海,转身追了上去讨好道:“燕公子……”

“火浣布?”鲁大海将手中的白绢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半天,他从未见过火浣布,是真是假他也搞不清楚。

正在纳闷时,燕浩雷忽然去而复返,来到摊位前问他:“你可知卖你白绢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鲁大海摇了摇头:“没问过,不知道。”

“那他的长相是不是獐头鼠目,身材瘦小?”

“对对对,身板又瘦又小,还有点儿贼眉鼠眼。”

“他现在在哪?”燕浩雷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年轻人就是骆怀良无疑。

“他卖给我白绢之后,就离开了沽州,不知道去哪里了。”鲁大海心中暗暗叫苦,若白绢真是燕浩雷所说火浣布,那充其量值个一千多两白银,他花费了五千两,可是赔大发了。其实人的思想在贪欲面前会变得很奇怪,骆怀良之前在鲁大海的赌坊随意挥霍的钱财总数,远远超过了五千两,实际上鲁大海并没有亏,只是少赚了而已,可他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该得的没得到,那就是亏。

“看来还要去那个妓院问问……”燕浩雷心想。而后,他命令鲁大海:“你赶紧收拾东西随我上路,我们立即去一趟沽州!”

“是!”鲁大海丝毫不敢怠慢,跟随燕浩雷一行人离开了顺天府。

在去沽州的路上,马车中的燕浩雷询问鲁大海:“我尚有一事不解。你得了白绢之后,怎么没想着去和哪个修仙宗派交换些灵丹妙药?”

鲁大海却显得很是惊讶:“灵丹妙药对我有什么用?我一不打仗、二不修仙,什么救命医伤的珍奇丹药,对我来说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灵丹妙药岂止是救命医伤这么简单?有的丹药可以强健体魄,延长数十年的寿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东西。”燕浩雷估摸着鲁大海应该不知道某些丹药的珍贵程度。

“啊?还能延长寿命?”燕浩雷想得没错,鲁大海果然对珍贵丹药的功效不甚了解,“附近没有大的修仙宗派,再说我这五斗星绢还是个冒牌货,看来我是没希望得到延命的丹药喽。”他遗憾地慨叹。

“帮我找到那个年轻人,我自有重赏。”燕浩雷道。

沽州离和州并不远,傍晚左右,他们到达了目的地。鲁大海在前面引着马车在城内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之前。

门上匾额分明写着:“烟雨楼”。门前一群衣服颜色各异、浓妆艳抹的姑娘在迎客。看到马车中走出的燕浩雷着装华丽,立即迎了上来。要搁在平时,燕浩雷肯定搂几个姑娘进去喝花酒,可如今追寻骆怀良的下落要紧。

喝退了姑娘们,燕浩雷告诉了老鸨自己的身份。老鸨连忙将贵客迎进了门,倒酒上菜,不在话下。而后,燕浩雷点名要花魁娘子陪酒。不一会儿,从楼上走下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相貌虽然美艳,但杏眼流转,举手投足之间,淫邪之气显露无遗。

酒过三杯,燕浩雷说明了来意,询问了骆怀良的去向,可是花魁娘子与老鸨都不清楚。这也难怪,她们这一行日日迎接南来北往的客,她们的眼里只有客人的钱囊。来这里的人也都是花钱找乐子的,金钱买卖,毫无情谊可言。正所谓:

夜里恩爱如夫妻,

天亮行同陌路人。

金银财宝囊中进,

匆匆情谊不留痕。

富时笑迎酒肉香,

穷时冷脸扫出门。

烟花女子逢场戏,

牵肠挂肚徒伤神。

燕浩雷打听骆怀良的去向未果,不免有些失望。此时,妓院里的一个小厮倒是说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有一天早上,他曾看见骆怀良背着包袱,出了沽州城西门。

燕浩雷起初欣喜,之后仔细一想又犯了愁。沽州西边的州城数不胜数,如何知道骆怀良去了哪个?而且,还有一点让燕浩雷百思不得其解,由于火浣布十分少见,所以价值不菲。骆怀良卖出的火浣布加上鲁大海的那一块一共是五块了,其总价值少说也有五千两白银,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局面。骆怀良区区一个盗墓小贼,究竟是从何处弄来这么多稀有的火浣布?

第一百零一章 文武古墓

正在燕浩雷束手无策之时,他手下的一位家丁倒是出了一个主意。骆怀良无妻无子,钱财挥霍一空,要想维持生计,必定会重操旧业,再去盗墓。沽州往西虽然州城不少,但好在都在光兴王的势力范围之内。再往西的升龙郡如今已是妖兽的地盘,估计骆怀良也没胆子去。如此一来,只需彻查沽州以西全部的州城、村庄,一定会找到骆怀良的踪迹。

燕浩雷听了频频点头,这的确是眼下最有效的方法。既然骆怀良才离开沽州不久,那么事不宜迟,应当立即展开搜索,以免他再辗转往其他方向而去。

光兴王大公子的命令一出,沽州以西所有的州城城主都不敢怠慢,彻查城内所有客栈、酒楼、妓院、赌坊等地方,除此之外还另派人去搜寻州城附近的村镇,寻找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之人的下落。

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骆怀良哪里有钱再去享乐的场所?他现在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满是积雪的山路之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半个潜龙郡都在寻找的目标。

随着一声声“咯吱”响,积雪被骆怀良踩出了一个一个深深的脚印。向前望,雪覆满山,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觉刺眼;向后看,只有一行足迹蜿蜒。“这天,还真是冷啊……”他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继续低头向山上走去。

雪如此之厚,骆怀良那“听音探墓”的本领无从施展,好在他早有准备。他边走边向山路右侧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啊!是这儿!”骆怀良忽然轻呼一声,面露喜色。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块青色的石头,露出雪面几寸,石头顶上有三个白点。他绕过石头之后,向右走离了山路。

那青石上的白点是骆怀良以前留下的记号,遇石,右转。

这片并不是山路的斜坡有些陡峭,但对身材轻巧的骆怀良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几乎是一路小跑,沿着斜坡转到山后去了。

走了约有十几里路,雪中又露出一块青石,这次青石表面只有两个白点了。骆怀良绕过巨石之后又转向山上。这里就更陡了,他只得弓起身子,手脚并用,抓住树干或者巨石慢慢向上攀爬。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爬到了一块山岩旁边。山岩突出雪面,上面有一个清晰的白点。

骆怀良气喘吁吁地坐在山岩上,打开背上的包袱,拿出一块干粮啃了起来。口干难以下咽,他随意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激冷的刺激在口中化作一道清凉流入腹中。“那个老婆子心肠还真狠……那婆娘也是,明明偷了我的钱还不肯承认,果然‘最毒妇人心’呐……”想着在妓院里的遭遇,他口中咒骂着,起身向山岩的右方走去。

走了大约一刻,远处出现了一根突兀从雪中冒出的竹竿。看到竹竿,骆怀良的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他快步走到竹竿前,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小铲,在竹竿后面三步左右的地方,开始奋力地铲起雪来。随着铁铲挥舞,雪花扬撒,很快,棕黄色的地面显露出来。骆怀良换了个方向,向前挖去,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而后拔起身后的竹竿,使劲往空地上一捅,“哗啦”一下,地面凹陷,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从包袱中取出一块破布,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缠在上面,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葫芦,把里面装着的油浇在破布上,用火折子点燃,一个火把做好了。骆怀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洞壁,慢慢地钻了进去。

这个洞是他以前挖的盗墓洞。之所以留下记号,是因为这个墓穴与以往所盗的其他墓穴大不相同。从前所盗之墓,埋葬的大多都是逝去的达官显贵。骆怀良盗墓多年,颇有经验,一般建有明显坟茔的墓主,充其量也就是个下等富裕之人,而真正大富大贵的,无一不是埋在深山老林的地下,并且外面不留一丝痕迹,这是为了防止盗墓贼的光顾。这种富贵人的墓穴必定很大很复杂,要有足够的空间放置豪华的棺椁以及大量的陪葬品。空间大了,在其上地表走路时的声音就会不同。骆怀良的听力极其灵敏,哪怕是在地下两丈之深的墓穴,也能被他从脚步声中辨认出来。

……

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骆怀良偶经这片山地,略通风水的他发现,山巅附近应是一块不错的宝地,于是他寻了一条路线攀爬上来。当时乃是盛夏,地表并无积雪。他在这块地方走了几圈,还不时用竹竿敲打地面,但结果令他很失望,他没有听到地下墓穴的回声。

不死心的骆怀良索性重重地跺踏地面,在即将放弃之时,他的耳朵终于捕捉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回音。他大喜过望,一般人连普通墓穴的回音都听不出,而骆怀良却可以轻易听见,而这次用力踩踏的回音尚且如此之轻,估计墓穴的深度少说也有三、四丈。能埋这么深的墓穴,恐怕不简单。

骆怀良立即开始挖掘盗墓洞,日以继夜地挖了足足三日,这座埋藏在地下四丈的墓穴才露出了表面的青砖。可本应该欣喜若狂的骆怀良此时却傻了眼青砖的砖缝都用灰浆抹死了,仅凭手中的小铲根本就掘不开。

骆怀良眼睛一转,想到了办法。他爬出了盗墓洞,砍了些树枝搭在洞口,又覆上了薄薄的一层土。遮掩完毕后,他迅速下了山,赶去了最近的小镇,找石匠买了锤子和凿子。

青砖再牢固,也经不住锤子和凿子的敲打。骆怀良不敢在白天凿墓,担心凿声会引来上山砍柴、打猎的人。于是,白天他就在山下城里的客栈中睡觉,入夜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山来,一点一点的凿那青砖。

又凿了三日,骆怀良终于凿穿了墓穴的穹顶。将穹顶破开一个一人大小的洞之后,他纵身钻了进去。

一进墓穴,他就感到有些异样,深埋在地下的墓穴,按理来说应该有一股强烈的霉味才对,可这个墓穴中的空气却很清新,就仿佛雨后一般。担心有什么机关,骆怀良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用竹竿不断敲打着前方的地面与两侧的墙壁。所幸,他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墓穴居然路径曲折,拐来拐去,望不到底。越是复杂的墓,就越可能有珍贵的陪葬品,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往墓穴深处走去。

转过一个急弯后,骆怀良大吃一惊,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他居然看到了远处黑暗中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那两个人是谁?莫非别的盗墓贼?不可能,骆怀良一连凿了三夜才进的墓穴,怎么可能有人捷足先登呢?那难不成是墓主?更不可能,那两个人影分明是站着的!

“莫不是……野鬼?”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骆怀良吓出了一身冷汗,盗墓这么多年,还真的活见鬼了不成?

一般人早就吓得落荒而逃了,可骆怀良毕竟长年盗墓,胆量比平常人要大许多,在对金银财宝贪念的驱使下,他定了定神,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前面的是何人?”

颤抖的声音在墓穴中回荡,可那两道人影却毫无反应。骆怀良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两道身影一直纹丝不动,不似活物。

“难道是墓主为了吓唬盗墓的人,故弄玄虚?”骆怀良心中猜测。由于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楚,于是他举着火把慢慢前行。靠近之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两道身影的真面目。

原来,是两座栩栩如生的石雕!

石雕的大小与真人无异,脸庞、神态、身姿、装束都可谓是惟妙惟肖,难怪在远处误看成两个活人。

心定之后,骆怀良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起石雕来。

右边的这座雕像是一个身披甲胄之人,甲胄上覆盖着的铜片都被细致地雕琢出来。此人头带战盔,盔尖的缨束、身后的披风都向后飘荡着,盔下是一张横眉怒目的刚毅脸庞,显露出无比的威严。他的左手握住了腰间的剑鞘,右手正拔剑而出,双脚开立,分明是一位正要奋勇杀敌的将军形象!

骆怀良一边看,一边不断地咂着嘴,从这座雕像的精工细作程度就能知晓其价值一定不菲,只是雕像太大了,又与墓穴的侧墙连成了一体,实在不便搬运,否则,他肯定要将其掘走卖了发一笔大财。

看完了右边的雕像,骆怀良的视线又落在了另一座雕像上。与右边威武的将军截然不同,左边的这座雕的乃是一位儒雅的文人。他头带一顶官帽,颌下留着一缕长须,眉头微蹙,紧紧地盯着左手拿着的书卷,右手则捏着一杆笔,仿佛正在书卷上写着什么。借着火光,骆怀良看到书上果真刻了几行字,但他大字不识几个,也就认得其中有一个“人”字。

“左文右武,这墓主还挺讲究哩!”连骆怀良这样的粗人都看明白了,一文一武两边而立,那当中守着的肯定就是墓主棺椁所在的墓室。

骆怀良瞥了吓自己一跳的两座雕像最后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可没走几步,他就愣住了。墓穴竟然走到头了。

尽头是一堵墙,并没有预想中的墓室与棺椁。“这是怎么回事?”骆怀良心有不甘,费尽功夫才发现的墓穴,竟然是个空墓!难道说墓主还没死,只是事先建好了墓穴?不像,哪有建好墓穴不留入口,还把青砖缝隙抹死密封的道理。“肯定有什么机关……”他口中嘟囔着,走到墙壁跟前。

墙壁上倒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浮雕了一座大门。有门楣、门扇、门槛、门环,俨然一副大户人家的派头。门,是否意味着后面有东西?可门是雕出来的,怎么能进得去呢?骆怀良急了,用手一寸一寸的触摸着墙壁,希望能找到什么机关。

果然,昏暗的光线下,视觉不如触觉好使。这么仔细地一摸,还真被他摸出点儿门道来。在左右两片门扇的当中,骆怀良摸到了一条极其难以察觉的细缝,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这不就是门缝吗?他心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墙壁有缝,还正好是门缝的位置,看来必定有机关!

可机关在哪儿呢?骆怀良将火把凑近,仔细地观察着。从上至下看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两个门环上面。

要进别人的家门,肯定要先敲门环,可是这两个门环是刻在墙上的,无从敲起。他用手摸了摸门环,没发觉有什么异样之处。

“可恶!大不了,我把墙给凿穿了!”骆怀良心中焦躁,拿出锤子与凿子,对准门扇当中的缝隙,狠狠一锤砸了下去。顿时,他的手被震麻了,连凿子都掉在了地上,可墙壁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破墙还真硬!”骆怀良甩着发麻的胳膊抱怨道。可话音刚落,他就发觉出了一丝异样:右边的那个门环,好像与刚才有些不同。

他连忙举起火把,仔细盯着那个门环。在门环当中,竟然露出一条短短的黑缝。

这个缝隙与门缝相比略粗,但还不到两分,不仔细看很难发觉。他用手指摸了摸,从缝隙中又掉出了些许灰尘,而缝隙竟然又变长了少许!

这下骆怀良可明白了,原来缝隙已经刻意用灰填住,刚才他凿墙的那一下,震掉了一些灰,所以才露出了这个隐秘的缝隙。可现在总不能指望凿墙能震掉全部的灰,手头又没有合适的工具,他又犯愁了。算算时间,天快亮了,他只得暂时放弃,返回自己凿开的入口处,灭了火把,用挠钩爬出墓穴,重新遮掩住洞口,借着晨曦的亮光下山回到了城中。

骆怀良没有去客栈休息,他心中惦记着墓穴中的珍宝,哪里还睡得着。他直接去买了几根针和毛笔,返回了墓穴中。由于天已经大亮,这次进入墓穴前,他还特地将盗墓洞口用树枝盖住。

迫不及待地来到墓穴最深处的墙壁前,骆怀良用针插进了门环上的缝隙,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外挑灰,同时还用毛笔轻轻刷着缝隙周围。

不久之后,一个扁长的环缝显露在眼前。“这是什么意思?”骆怀良轻轻按了按环缝中的部分,似乎有一丝松动,可使劲一按,又推不动了。于是,他又拿出凿子和锤子,对准这个位置用力一凿,“噗”的一声,环缝当中的部分竟然被推到墙里面,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扁形的小洞。“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逼近谜题的真相,可就是抓不住它。

抠摸了半天,骆怀良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右边的门环有玄机,那左边的应该也有。他索性不用针和毛笔了,直接对准相应的位置一锤凿了下去。又是“噗”的一声,左边的门环中也露出了一个小洞,不过与右边那个不同的是,这个小洞的形状是圆的。

骆怀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望着那两个小洞发呆。费尽心思,发现了这两个小洞,却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失望感充满了他的内心,几天积攒下来的疲倦席卷而来,他仰躺在了地上。

就是这么一躺,却为一筹莫展的骆怀良打开了一扇门。他仰倒的过程中,无意瞥见了那两座雕像的背影。两座雕像一文一武,一官一将;两个小洞一左一右,一圆一扁……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的骆怀良忽然一个激灵,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是……”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了文官雕像面前,轻轻地拽了一下雕像右手捏着的毛笔,结果令他大喜,果然如他所想,毛笔是活动的!他使劲一抽,抽出了整支毛笔,又来到武将雕像面前,抽出了他手中的长剑。

拿着这两样东西回到了石壁前,他将毛笔插进了左门环的圆形小洞,将长剑插进了右门环的扁形小洞,一推到底之后,“咔嚓”,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眼前的石壁,沿着那道门缝,缓缓地向两边挪开了!

石壁后面露出了一条漆黑的甬道,骆怀良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把走了进去。甬道不长,很快就将他引到了一个墓室之中。墓室的当中是一座石做的棺椁,其他什么都没有。

并没有发现预想中的金银珠宝,骆怀良不禁大失所望,有棺又有椁的石头棺材,可不是轻易能打得开的。再说,也没听说过将陪葬品一同置于棺材中的做法。

骆怀良举起火把绕着棺椁走了半圈,竟然又被他发现了一样东西。

棺椁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石台,台子上放着一个铜箱。“莫不是珠宝?”骆怀良大喜,连忙打开了箱盖,顿时,耀眼的光芒从箱中冒出。

他定睛一看,箱中竟然放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发黄光,一颗发白光。“日月同辉!”骆怀良惊呼一声。这两颗夜明珠乃是传说中的极品珍宝,一般的夜明珠也就在夜晚发出淡淡荧光,而这两颗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白日都可见!黄色的“日珠”产于山中岩心,白色的“月珠”得于海底珠贝,由于两珠偶被一人所得,又大小相当,故得名“日月同辉”。之后,两颗夜明珠数易其主,最终销声匿迹,原来竟是藏于这个墓穴之中!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骆怀良大笑道。他刚伸手想拿,却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猛然缩回了手,一道火光凭空在箱中燃起,正是这道突兀的火焰,烧伤了他的手。“啊……!”他顾不得手上疼痛,更担心的是两颗夜明珠被火烧坏。

火烧了一会儿,又自行熄灭了,让骆怀良稍感心安的是,两颗夜明珠仍然珠圆玉润、晶莹光洁。这次他不敢再轻易下手了,用一块汗巾轻轻垂下,试试那个奇异的火焰还会不会冒出来。果然,汗巾还未触到夜明珠就忽然燃烧了起来,他赶紧丢掉了。

“这是个什么机关?”骆怀良吃惊不已,自发冒火的机关,他生平未见,也闻所未闻。

夜明珠暂时拿不得,他又开始仔细端详起箱中的情况来。不得不说,骆怀良虽然是一介粗人,总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的心思却是十分缜密。这也难怪,盗墓这一行,就是盗墓贼与墓主人的一场斗智,没有超出常人的头脑与注意力,又怎能在这一行上吃得开呢?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过后,骆怀良又发现了箱中的两个不同寻常之处。

第一百零二章 中斗宝绢

说起这铜箱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除却忽然冒出的神秘火焰之外,骆怀良一共发现了两点。

第一,铜箱的四壁、底面甚至箱盖内面,都贴了一层白布。起初骆怀良没太在意,以为只是为了箱中美观,现在却发现了蹊跷之处能将手烧伤的火焰,居然没有烧着这些白布,甚至连一丝黑灰都没有留下,四壁的白布仍然洁白如初。

第二,“日月同辉”两颗夜明珠摆放的位置有些怪异,按理来说,这等奇珍异宝,应该放在箱底正中才对。可实际上两颗夜明珠却分别放在箱内靠近两壁的两个底托之上,两个底托之间则平展着一块白绢。箱中如此奇怪的摆设给骆怀良一个感觉,那两颗夜明珠仿佛只是陪衬,正一左一右映照着当中的白绢。

由于白绢和箱底的白布贴放在一起,故而骆怀良之前没有发现这块白绢。经仔细观察,白绢比白布更加细密、更有光泽。他心中“咯噔”一下,可能白绢上原来放着什么更加珍奇的宝贝,在他之前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不过这也奇怪,那个拿走宝贝的人是如何应付神秘火焰的?又为何不顺便取走“日月同辉”?思虑之后,骆怀良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更加珍奇的宝贝,就是这块平铺的白绢本身!

白绢,看样子类似丝绸,但又不太一样。光凭眼看,骆怀良实在想不出其珍贵之处。想想一块白绢居然比“日月同辉”还要珍贵,他不禁又怀疑起这种可能来。

“嗨,就算猜中了又有什么用?先想想怎么取出来才是真的!”骆怀良心道。

看着铜箱,他忽然灵机一动,既然取不出来,那干脆倒转铜箱,让它自己掉出来。可结果又让他失望了,铜箱仿佛在石台上生了根,任凭他使尽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这可如何是好?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骆怀良用尽了各种方法,都取不出箱中的白绢与两颗夜明珠,反而急出一身大汗。

“罢罢罢,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了!”他长叹一口气,打算放弃了。不过,铜箱内壁的白布既然不怕火烧,想来也不是凡物,于是他试着揭下白布。这次成功了,除了箱底的那块白布碰不到之外,四壁和箱盖的白布都被他揭了下来。

骆怀良取下白布之后就出了墓穴,沿途做下了记号,回客栈去了。他用火烧过白布,果然点不燃。另外,白布还极其坚韧,他认不出是由何种材料织成,所以还特意去请教过布坊的掌柜,但掌柜也说不出。

由于不知道具体的价值,骆怀良怀着试试看的心情去了当铺,看当铺收不收这种不怕火烧的白布。当铺的老掌柜见多识广,认出了白布的原料乃是火浣丝,骆怀良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将白布收起,不愿典当,一心只想日后能卖个好价钱。

而这五块白布,正是后来被骆怀良用作冒充五斗星绢大赚了一笔的五块火浣布!

……

半年后的如今,骆怀良重新来到了墓穴中。当初他听说了五斗星绢的消息之后,萌发了两个念头:一是可以利用火浣布冒个险,冒充五斗星绢卖给别人。起初他曾想去修仙宗派换些延命的丹药,可又担心被修仙者识破,所以他将目标定在了富裕人家。后来他接连卖了四块给慕州的两位家主,最后一块则用于抵偿欠下鲁大海的赌债;二是他认定墓穴铜箱中的那块白绢必定不简单。现在他身无分文,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块白绢与“日月同辉”。这次他下定了决心,若是取不出白绢与夜明珠,就把石台给凿了,连铜箱一起带走。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墓室之中,铜箱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他轻轻打开箱盖,结果却令他瞠目结舌箱中的两颗夜明珠连同白绢统统不见了!

这下骆怀良可纳闷了,他自认为墓穴的入口隐蔽得很好,再说墓穴的位置十分偏僻,位于升龙郡与潜龙郡交界处的眺晚山群中一座不起眼的山头附近,离山路很远,平时鲜有人至,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墓穴才对。即便发现了,他又是如何取走箱中之物的呢?想着,他摇了摇头,不太相信是有人取走了珍宝,可铜箱分明还在,箱中的宝贝难道自己消失了不成?

不管怎样,他发大财的希望破灭了。唯一的收获就是箱底那块火浣布可以取出来了,可火浣布怎能与价值连城的“日月同辉”相比呢?更何况,他一直怀疑,那块不见的白绢就是五斗星绢其中之一!

骆怀良大失所望,懊丧不已,早知如此,半年前就应该把石台给凿了。长吁短叹许久之后,他拿着最后一块火浣布下了山,往城中走去。“毕竟聊胜于无嘛……”路上,骆怀良自我安慰,“好在五斗星绢仍然有三块下落不明,我还可以用它再冒充一次,嘿嘿……”想着,他笑出了声。

最终他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刚走入城门,他就被揪住了,送到了燕浩雷那里。燕浩雷威逼恐吓,问出了火浣布的出处。骆怀良撒了个谎,隐瞒了“日月同辉”与神秘白绢的事,只交代说铜箱中是空的,因为他怕燕浩雷

逼问他那些宝贝的下落。燕浩雷也派了人去骆怀良所说的墓穴中查探,与他交代的情况一样。因此,骆怀良只被燕浩雷当作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盗墓贼,送到了父亲燕光羽处。正是由于此人,燕光羽才在三大宗主面前丢尽了脸面,他将怒火全部倾泻在了骆怀良的身上,其凄惨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

……

再说太清宗一行四人回到了天道山之后,满怀期待的卢海龙与李原啸连忙将他们迎进道德殿的一间房内,详细询问了木叶洞之行的情况。得知四人竟带回了全部五颗木灵珠,卢海龙大喜过望。去掉皇甫玉与赫连馨的两颗木灵珠,加上自己的那颗火灵珠,太清宗已有四颗五行灵珠了。其实严格来讲,皇甫玉与赫连馨也算是太清宗这一方的人。

太清宗大乘中期高手有史冲寅与柳茵茵夫妻二人,大乘后期高手有苗昊商与姜桓谷二人,加上卢海龙、皇甫玉、赫连馨三位渡劫期的高手,一共是七人。若想一起去术藏宫,只差最后一颗五行灵珠了。

接着,卢海龙又道出已获得北斗七星绢的好消息,这更让苗昊商等人激动不已。本宗的高手们哪怕最终只从术藏宫得回一柄绝世仙剑,太清宗就可以凭借三柄绝世仙剑的优势稳稳地坐上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宝座!

不过也有令人担心的消息,血灵黑妖万禹闲的莫名出现与身死,骨灵白妖宋心蓉的不知所踪对太清宗来说是个隐忧,毕竟宋心蓉没有看到是嘲风杀死了万禹闲,她只会归咎于太清宗的头上。得知万禹闲已经是渡劫中期境界,卢海龙诧异不已,瞬间,他脑中闪过许多想法,并一一讲述出来。

万禹闲修仙速度极快,想必宋心蓉的修为也差不了多少,渡劫中期,可不是眼下太清宗里的弟子能应付得了的。嘲风能数枪杀得万禹闲尸骨无存,看来他的修为比渡劫中期还要高。那是什么境界?渡劫后期?剑仙?不对,龙族根本不能修仙。在弄清楚神秘的修妖功法之前,卢海龙只得以“妖仙”来称呼龙族的修为境界。

众人听了卢海龙的话,心中的喜悦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皇甫玉与赫连馨都在太清宗还好,倘若高手们前去术藏宫期间,宋心蓉杀上门来,那后果不堪设想,恐怕等众人回来,太清宗都要被夷平了。可一时之间,众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忽然有人来报,太清宗外,一名金发、金衣的青年求见。

“囚牛兄,果然是你,快请进!”卢海龙大步跨出山门,将囚牛请进了太清宗,并派人叫来了皇甫玉、赫连馨、苗昊商、姜桓谷以及李原啸。

进了道德殿,囚牛与众人分别行了礼。大家坐定之后,卢海龙开口道:“囚牛兄,上次汉州一别,已过去快四个月了,别来无恙吧?前些日子的木叶洞之行多亏令弟嘲风照应,并为我修仙界除去了败类万禹闲,卢某感激不尽。”

囚牛淡淡一笑:“卢兄客气了。嘲风的名额都是得益于贵宗馈赠,洞中经历我已听他说过,哪有照应一说。至于洞口忽然跳出来拦路的傻冒,那是他惹怒了嘲风,咎由自取,不必言谢。此次我来贵宗,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们。”

“哦?”卢海龙眉毛一抬,心中已然有数。

囚牛捋了一下两鬓的长发:“前不久,我们又找到了一块五斗星绢。”

“啊,中斗三星绢也找到了!”苗昊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而后被姜桓谷狠狠地瞪了一眼。

“呵,如此说来,北斗七星绢也已经现世了?”聪慧的囚牛一听便猜到了。

卢海龙笑道:“的确如此,北斗七星绢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被李宗主得到了。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散播开去,还请囚牛兄为我宗保密。”他并不担心,龙族的信誉他信得过。

囚牛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块白绢:“恭喜贵宗,这等重要的秘密,我自然会守口如瓶。言归正传,我们找到五斗星绢时并不知道是哪一块,所以我把它带来了,还请卢兄度灵看看,中斗三星洞在何处。”

卢海龙接过白绢,果然是五斗星绢的触感。他迫不及待地将白绢铺在桌上,单掌度灵其中,顿时,棕色的光芒乍现,白绢上显出了道道线条。

撤手,众人围拢上来仔细观看。

与其他四块五斗星绢如出一辙,最上方是中斗三星图案,下书一个大大的“土”字。“土”字左下是地图,右边赋诗一首:

“中斗三星灿,

土稷洞中探。

若非大乘者,

入洞命皆散。”

右下落款“沧海 元思明”。

“果然,沧海剑仙元思明,排名第五的绝世仙剑龙泉剑之主!”卢海龙激动地说。

“龙泉剑,我喜欢这柄剑。”囚牛忽然咧嘴笑了。

“是因为剑名中有‘龙’字吗?”卢海龙亦笑道,“我的名字里也有‘龙’字呢。”

囚牛笑而不答。

桓谷道:“土稷洞……又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卢海龙道:“无妨,只需按照前几次的方法推测即可。中方镇星土星,天干属戊己。土,曰稼穑。稼者,播种也;穑者,收割也。而稷乃谷神,土稷洞,估计应该在腾龙郡有庄稼的地方。”

苗昊商皱起眉头:“腾龙一郡的农田不计其数,这可怎么找?”

卢海龙转向李原啸,问道:“原啸,你怎么看?”

李原啸想了想,分析道:“百姓所称的‘六谷’,乃稻、梁、菽、麦、黍、稷六种,其中稷为众谷之长,我想,这个土稷洞应该在一个六谷齐聚的地方。”

“六谷齐聚?这倒是很少见。六谷之中,大多长于旱田,唯独有稻生于水田,有水田则附近必有江、河、湖等等,应该很好找才是。”皇甫玉道。

卢海龙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囚牛兄,腾龙郡一半地方已被妖兽所占,那边就靠你们去找了。东边这一半我们去找,不论找到与否,半个月之后,在游龙郡汉州一聚,如何?”

囚牛道:“卢兄与李宗主果然聪颖无比。由此看来,离土稷洞之行不会太久了。不知贵宗派遣何人前去?”

卢海龙道:“到时囚牛兄自会知晓。只是我太清宗大乘后期以上已无他人,所以此人境界只有大乘中期,还望龙族兄弟多加照应。”

“无妨。”

“既然囚牛兄不远万里前来我太清宗,干脆在此多留几日如何?”卢海龙热情地邀请。

囚牛拱手称谢:“素闻太清宗的天道山钟灵毓秀,我从山下步行而来已初窥其貌。既然卢兄如此盛情,我就厚颜相扰了。”

把囚牛留下来,卢海龙有着自己的打算。他最担心的就是骨灵白妖宋心蓉会很快找上门来,如果有囚牛在此,何足惧哉!即便囚牛不肯留下,卢海龙也会动用一次九龙腾云佩的权利,请囚牛帮忙守宗。

苗昊商与姜桓谷,皇甫玉与赫连馨,史冲寅与柳茵茵六人分成三组,飞往腾龙郡东部找寻土稷洞所在。囚牛不知用了什么功法通知了远在潜龙郡的睚眦,睚眦也派出了大批妖兽在腾龙郡的西部寻找。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卢海龙最初的设想逐步发展着。他将木叶洞的一个名额让与龙族时,就赌龙族会找到一块白绢,果然赌对了。这样一来,就可以根据土稷洞之行的结果来选择如何处理北斗七星绢的名额了。

这一日,卢海龙与囚牛一同漫步于山间,观赏着“日升云雾朝霞红”的美景。

卢海龙问道:“囚牛兄,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找到中斗三星绢的?”

囚牛笑道:“纯属偶然。你知道,我龙族可支配各类妖兽。不久之前的一日,一个鼠类的小妖忽然来报,说是在升龙郡与潜龙郡交界处的眺晚山中,发现了一座墓穴,墓中有一铜箱,里面装着两颗夜明珠与一块白绢,但箱中有一个小小的攻阵,无法取出其中之物。”

“那块白绢就是中斗三星绢?”

“正是如此。当时我一听到‘白绢’二字,心中就十分激动。我与二弟睚眦一同前往墓穴,轻松地破除了箱中的攻阵,取出了夜明珠与白绢。果然,白绢的触感与西斗四星绢无二,因此我才确定它必是五斗星绢之一。那两颗夜明珠也很罕见,都是一般大小,一颗是宝石夜明珠,一颗是珍珠夜明珠,光芒居然白日可见。”囚牛回忆道。

“你可知,那是失踪已久的稀世珍宝‘日月同辉’。”卢海龙也曾听说过两颗夜明珠的事。

“‘日月同辉’……恰如其分,妙极,妙极!不过我有一事不解,那座墓穴的主人不知是谁,在墓中居然设下了开启墓室的机关。按理如果埋下陪葬品的话,应该是封死墓穴,不希望他人得到才对吧?”

“下葬在墓穴的人,想必是达官显贵,绝非修仙之人或者黎民百姓。箱中还有简单的攻击阵法,看来是墓主请来修为不高的修仙者设下的,仅防盗墓贼而已。再者,‘日月同辉’夜明珠失踪已久,我猜想是墓主察觉出了五斗星绢的与众不同,但又不知道其秘密所在,因此将夜明珠和宝绢一同葬于墓中,期待后世子孙有修为高超且头脑聪慧之人前去取宝,并就此破解宝绢之谜。”卢海龙三言两语就推测出了全部。

“这么说来,我取走了五斗星绢,是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咯?”囚牛笑道。

“是你让尘封已久的中斗三星绢重见天日,有何不光彩?而且因为这块绢,龙泉仙剑也即将重见天日。这件事,你做得太漂亮了。”卢海龙道。

一连好几日,宋心蓉都没有出现。囚牛要离开之时,卢海龙拿出了九龙腾云佩,拜托他帮忙守御太清宗。囚牛欣然同意,并且通知嘲风、蒲牢、负、螭吻四人四处寻找宋心蓉的下落,自己则在太清宗住了下来。

如此一来,卢海龙也不必再赴半月之约了。如果有了土稷洞的消息,睚眦自然会用秘法通知囚牛,剩下的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第一百零三章 土稷之行

按理寻找土稷洞应该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腾龙郡的东部密林丛生,田地不多。至于西部,由于被妖兽所占,故而村落、农田逐渐荒芜,水田、旱田都有的地方当很好辨认才是,长有六谷之地,必定土壤肥沃。

睚眦依据火云洞与金戈洞的经验,猜测土稷洞的入口必定是隐蔽的,因此他下令妖兽在六谷皆有之处寻找一块巨石。妖兽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找到了五处六谷齐生的地方,但并没有发现巨石。

于是睚眦亲自前往五个地方仔细探查了一番。五处尽皆良田万顷,附近都有江、河、湖等水系。其中四处是开阔平原,别说巨石了,就连普通的大石头也看不到几颗。唯独有一处,在一座山丘旁边。山上被百姓垦出梯田,田旁有一条小河流下,给梯田提供了灌溉的水源。睚眦推测,只有这里才最有可能找到巨石。

他腾空飞起,俯瞰这片山丘,山坡梯田层层,山巅也看不见巨石的踪影。

“难道卢海龙的推测有误?”他缓缓落下,心生疑惑。可是前几次卢海龙都猜测对了,所以睚眦对他的睿智一直深感佩服。

四处环望,远处的村庄清晰可见。忽然,一座房屋引起了睚眦的注意。

这是一座装饰古朴的院落,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个院子离其他村庄都很远,孤零零地座落在山脚下。若说单独的房屋,并不稀罕,田边有许多简陋的小屋,供看田的人临时居住所用。但与那些房屋相比,这座院落的装饰又太过奢华。

“难道是……”睚眦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疾速跑到院门前,仰头一望,院门上的匾额清清楚楚地写着“山神庙”三个大字。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门上满是灰尘。

“吱呀”,睚眦轻轻推开了庙门,往正厅走去。院中有个大大的香炉,看其中厚厚的一层香灰便可知晓,这座山神庙从前应该很热闹。

进了正厅,一座威武的雕像正对着大门,披甲带盔,手中一柄长剑杵在地上,是山神的形象。左右还有两个小童雕塑,一左一右对着山神单膝跪拜在地上,左边的这个双手捧着剑鞘,举过头顶;右边的那个则托着山神披风的下摆。

三座雕像的左右各有一根擎天红柱,右柱上竖挂条幅,上书:“天降风雨顺民意”,左柱上同样挂着条幅,写着:“地生谷蔬满人心”。山神雕像头顶的天花板垂下一块横匾,刻着“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睚眦微微一笑,原来过去这里的百姓经常到山神庙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究竟山神有没有那么灵验就不得而知了。在他看来,此处土地肥沃,依山傍水,庄稼收成好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厅两廊还供奉着几个小神,睚眦也不认得,只是随意地看了看就向后院走去。

后院不大,但香炉却足足摆了七个,而且每个炉中都积满了香灰,睚眦略微惊讶:“怎么这里的香火如此旺盛?”他的目光移向了后厅。后厅的门紧紧地关着,还上了锁,这更让他感到奇怪。“庙宇中的神像本就是给百姓祭拜之用,是人们的精神寄托,为何还要锁住后厅?难道里面供的是什么宝贝不成?”睚眦轻轻一拳砸碎了铜锁,推开了房门。

后厅中的场景让他呆立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

房子当中,用齐腰的围栏围起了一块巨石,其他什么都没有。围栏正面还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山神石”。

原来一直找寻不到的巨石就在这儿!睚眦瞬间便想明白了。想必这块巨石早就被人们发现了,肯定有人曾经试图挪动或者残毁过巨石,但被沧海剑仙留下的禁制弹开了。人们诚惶诚恐,将这块神秘的巨石奉为“山神石”,日日香火不断,祈求山神保佑,而后更是在巨石所在之处建起了这座山神庙。“难怪后屋要上锁,也难怪后院的香火要比前院多得多,灵异的山神石总归比泥制的山神像更让人信服啊。”睚眦笑着自言自语。

巨石已经找到,睚眦用秘法传音告诉了远在天道山的囚牛。

囚牛找到了卢海龙,告诉了他这个喜讯。卢海龙又用灵息玉通知了还在腾龙郡东部寻找土稷洞的六人速速回宗。

此时距离苗昊商等人从木叶洞归来已经近一个月了,龙族与太清宗又准备前往中斗土稷洞。临近出发,卢海龙拍了拍史冲寅的肩膀,嘱咐道:“你的修为还不到大乘后期,入洞之后不要太逞强,多与龙族的两位兄弟照应,土灵珠你能得即得,真得不到也无妨。”

史冲寅用力地点了点头。短短的头发、坚毅的脸庞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如今有幸前往土稷洞,他感觉自己心潮澎湃、英姿勃发,激动不已。

一旁可爱的柳茵茵满脸的不舍,轻轻拉着史冲寅的手,叮咛道:“万事小心……”

史冲寅深情地望着柳茵茵的脸庞,目光中满是温柔。

“呵,二位就不要再缠绵了。我的五弟狻猊、六弟霸下已经动身前往腾龙郡灵州城,史兄务必要在三日内赶到灵州与他二人会合。”囚牛说着,将中斗三星绢塞到了史冲寅的怀中。

史冲寅对囚牛笑了笑,松

开了柳茵茵的手,对着众人拱手之后,疾步下山去了。

“狻猊,霸下……要说这龙族兄弟的名字还真是怪异得很呐。听说龙族兄弟九人姓敖,那名字应该是敖囚牛、敖睚眦、敖嘲风……呵,实在是太难听了。”史冲寅一边走一边想,摇头笑了起来。

睚眦发现的山神庙,就在腾龙郡灵州城以南四十余里处。一入灵州,史冲寅就听到传音:“是史兄弟吗?请来雪晴客栈一聚。”虽然他没来过灵州,但每个州城的雪晴客栈模样都差不多,他一眼就瞅见了城当中那座五层高的楼宇。

走进雪晴客栈,门口的一张方桌旁,坐着两位金衣青年。不用说,看装束就知道是龙族之人。看到史冲寅,两人都站起身来,拱手抱拳,异口同声道:“史兄弟。”

史冲寅也还礼道:“见过龙族两位兄弟。不知当如何称呼?”

正对着门口的这位青年,一头褐色的短发,与史冲寅倒有几分相似。他的眉毛很粗,呈卧蚕状,鼻若悬胆,目若朗星,微笑的嘴唇,宽厚的下巴,一切都让人感觉他应当是个稳重、豁达之人。一身金衣,左肩袒露,右肩是一个棕色的龙首,龙身旋绕而下。他略一颔首 “我是狻猊。”

旁边的那位青年,一头青色的长发直垂至肩,从额头垂下的两簇头发左右而分,将他的眉毛与双眼都遮蔽住了。尖挺的鼻子,唇薄如刻,配上他削瘦而又清新俊逸的脸庞,不禁让史冲寅想起了一句话:“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同龙族其他兄弟一样,他也是一袭金光灿灿的长衫,右肩的龙首与衣上的龙身同样都是青色的。他略略点头,微笑道:“我是霸下。”

“此番土稷洞之行,还要仰仗两位多多照应。”史冲寅客气地说,然后掏出怀中的中斗三星绢,递到了狻猊眼前。

狻猊收好宝绢,三人出了雪晴客栈,腾空而去,向着南方疾速地掠去。

不消片刻,三人就看到了山脚下的那座山神庙。远远望去,一个红点正在庙宇门口,那正是等待着三人的睚眦。

史冲寅头一次见到睚眦,上前行了礼,心中暗道:“这就是卢大哥说过的,一招斩杀两位南斗星君的睚眦……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霸气外露,应该是个强势之人。与温和的囚牛相比,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龙族九兄弟之中的大哥……”

睚眦领着他们来到山神庙后厅之后就离开了。

看到了被人们供奉起来的巨石,三人不禁摇头笑了笑。谁能想到,巨石竟然在一座小庙之中,若非睚眦心血来潮,还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土稷洞呢。

狻猊与霸下都没有灵力,他们左右让开,对着史冲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史冲寅走上前,双掌贴在巨石上,度灵其中,顿时,巨石表面迸发出的耀眼的褐色光芒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狻猊与霸下都惊奇地看着眼前奇妙的场景,忽然,地面“隆隆”地颤抖了起来,让人站立不稳,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撤开双掌,史冲寅轻轻吐了口气。狻猊与霸下凑了过来,三人一同仔细端详着巨石的表面。

巨石上端是一副大大的中斗三星图,当中则是一首四句诗,写着:

“修仙之路清又苦,

是成是败或可睹。

毅力坚韧诚可贵,

正属中方戊己土。”

右下落款“沧海 元思明”。

“啧啧……”狻猊咂嘴叹道,“还真是神奇。”

霸下道:“不过,土稷洞口在哪儿呢?”

想起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震动,史冲寅道:“恐怕洞口就在地下。你们看,除却围栏内的地面,这个房间其他的地方都铺了地砖,刚才的震动估计就是砖下洞口开启引起的。”

“那就简单了,只要听听声音就能知道洞口在何处。”狻猊道。于是,三人在房间内来回走着,仔细地听着脚步声。

“在这儿!”霸下忽然道。他后退了一步,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咔嚓”一声,地面清脆地裂开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噼啪”声,刚才霸下所站之处的地砖龟裂四散,露出了一个倾斜向下的洞口。

霸下头一个钻了进去,狻猊、史冲寅紧随其后。

这条通道真是漫长无比,先是倾斜向下,走了约有数里之后,洞的走向逐渐转平,但方向始终未变,一直冲着山神庙后面的山丘而去。洞中漆黑一片,但霸下显露出一个特殊的本领双目放光。进入洞口之后,他就轻轻拨开了遮挡住双眼的头发,紧闭双目,须臾之后,又猛然张开,两道耀眼的青光从霸下的双目中射出,为三人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沿着转平的通道又走了数里,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宽阔的地方。墙边竖着一块石碑,写着“土稷洞”三个大字,同是沧海剑仙元思明的笔迹。旁边的墙上也有一行字:“有中斗三星图者,可带两人入。三人同持,方可入洞。”

意思已经很明了了,狻猊拿出了中斗三星绢,三人同持,一起向土稷洞的深处走去。

土稷洞中与通道无异,依然是笔直的一条通路,只是洞壁上多了许许多多花纹雕刻

霸下摸了摸洞壁:“这里已非土壁,而是岩壁了。”

狻猊正左右观望着洞壁上的雕刻:“听闻沧海剑仙元思明擅长雕刻,看来果真如此。”

起先史冲寅并没有在意那些浮雕,听到狻猊说是沧海剑仙所刻,他也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洞左壁之上,洛如花,青囊花,瑞圣花,疗愁花,木笔花,荼蘼花,素馨花……精雕细琢,惟妙惟肖。

洞右壁之上,凌霄花,旌节花,棣棠花,合欢花,迎辇花,凤仙花,宝相花……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两壁上雕满了精美绝伦的各种花朵,虽然没有姹紫嫣红的绚丽色彩、幽然四溢的傲然芬芳,但绝美的神韵,让人仿佛置身于无边花海,飘飘欲仙。

“沧海剑仙,元思明……还真是个浪漫的人呐。”霸下惊叹。

长长的岩洞忽然变得有趣起来,三人都不忍快速瞟过这些美不胜收的精美花雕,遂逐步逐步地慢慢前行,逐朵逐朵地仔细欣赏。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浮雕岩壁的尽头,左壁上最后一朵花的旁边,从上到下刻着四个大字:“万芳长壁”,右壁上对应的位置刻着:“别有洞天。”

“呼……”史冲寅满意地长叹了一声,“美哉,妙哉。如此华丽的万芳长壁,竟然长久隐藏在这别有洞天之处,我等有幸亲眼目睹,此行不虚也。遗憾世人无缘欣赏,我着实为他们感到可惜啊,可惜。”

“不虚此行?”狻猊微微一笑,“言之甚早。”

三人转过一个弯之后,岩洞的景色忽然变了,一片荒芜的原野展现在三人面前。

“幻阵到了。”狻猊显得很是镇定。

霸下环顾四周,身后的岩洞已经不见了,四野茫茫,既无山,也无水,只有一片无垠的大地。“难道要战?”他忽然想起二哥睚眦描述的南斗火云洞的场景,同样是茫茫原野,南斗六位星君忽然从天而降,之后大战一场。现在的场景与睚眦的描述颇为相似。

史冲寅也有些紧张,抽出了仙剑紧握在手,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

过了许久,什么动静都没有。

“看来沧海剑仙并不想让我们大战一场呢。”史冲寅将仙剑插回了剑套,“现在怎么办?”

“总不可能一直停在这。干脆向着日头的方向前进吧。”狻猊道。

于是,三人健步前行,可走了许久,根本就没发现周围的景色有任何变化,依然四野茫茫。

“好像不对啊……”霸下刚疑惑地说了一声,忽然晴空响起一个霹雳,把三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刚才还万里无云的晴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伴随着滚滚的雷声与霍霍的闪电,瓢泼大雨轰然而落,三人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狻猊感到莫名其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是怎么回事?”

霸下仰天眺望:“这莫非是一道考验?”

“管他是什么,我们继续走我们的。好在天气变化了,比一直不变强。”史冲寅道。

这场大雨的持久出乎了三人的意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半日,一日……好在幻阵中有昼夜交替,不至于连走了多久都不清楚。

三人日复一日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行,足足走了一个月,而大雨也整整下了一个月。奇怪的是,三十天里,大雨的势头竟然片刻不曾减小过。豆大的雨滴时时刻刻都落向三人的头顶,但脚下的土地却丝毫没有变得泥泞。

一个月的时间,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起初他们还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后来都变得沉默寡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些焦躁,这无边的原野,这倾盆的大雨,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第三十一天的子时,大雨忽然没有征兆地停了。狻猊长舒一口气,对两位同伴道:“我还以为这场大雨要下到天荒地老呢。可为何这么久还是没见着中斗的三位星君?”

霸下用他那发光的双眼举目远眺,眼中的青色光芒比照明山洞时更胜一筹,尽管是子夜,四周一片漆黑,可对霸下的视野却丝毫没有影响。这样的眺望他也不知做了多少次,可每次都让他失望无比。地平线,无尽的地平线,广阔的天地在无限遥远的地方接融,哪里看得到尽头?

“你们有没有发觉,好像忽然变冷了。”史冲寅道。

狻猊道:“别说,还真是。今天的子夜,比前些日子冷多了。”

不过冷对三人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难题,一个是大乘中期的修仙境界,另外两个有堪比渡劫后期的高超功力,要是怕冷,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清晨,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悠悠的雪花轻轻从天而降,并且越下越大,起初如花瓣,而后如鹅毛,最后竟然如同树叶般大小的雪大块大块落下,很快就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堆起的雪并没有影响三人的速度。狻猊与霸下右肩的龙首已经被雪完全掩盖住,袒露的左肩将积雪融化,散发出阵阵水汽,远看像是在冒烟。史冲寅也不断拍掉落在身上的雪花,三人依旧坚定不移地向着前方行进。

第一百零四章 分道扬镳

半个月过去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也伴随了狻猊、霸下、史冲寅整整十五天。三人的头发上、眉毛上都沾满了细小的冰晶。

不过,他们根本没把恶劣的天气放在心上,他们在意的是为何一个半月过去了,却依然没有遇到土稷洞的星君。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土稷洞所谓的考验是指什么,难不成就是这一会下雨一会下雪的天气?未免太简单了些。

又过了两天,三人明显感觉到,天气又变冷了。大雪依然不停地飘落,严寒也越来越凛冽。史冲寅在心中暗暗叫苦,他已经逐渐忍受不了如此凛冽的寒意了,他不得不用灵力护住了身体不被严寒所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灵力缓缓地消耗殆尽,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极北之地的无尽冰原,并且永远也走不出那片地方了!

下雪后的第二十八天,史冲寅的双唇已经被冻成了紫色,他的手脚都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前行的动作。他的下颌在不断地打着颤,牙齿的碰撞声清晰可闻。他看了看狻猊与霸下,两人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三人的身形都佝偻了许多,似乎要保存住体内的最后一丝温热。

第二十九天,三人已经是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积雪堆至齐腰的深度,史冲寅走在最前面,颤抖的手轻轻挥动仙剑,在雪中拨开一条小路。一个时辰后,换做狻猊带头,再一个时辰则轮到霸下,三人开路时使尽全力,跟随前行时慢慢恢复体力,就这样,一直挨到了第三十天。

“又是一个月。上次下雨就是三十天后转成的下雪,或许今夜子时又会发生什么。”狻猊瑟瑟发抖,猜测道。

“我只想得到土灵珠……”霸下道。

正如狻猊所料,子夜时分,大雪逐渐变小,停了。

史冲寅用刚刚恢复的一丝灵力在体表一阵激荡,震起一阵冰雾,沙沙地落下。“鬼天气,终于停了。”他自言自语。

“五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霸下忽然道,“雨一个月,雪一个月,如此精确?我想,是不是跟我们选择的前进方向有关?”

“你的意思是?”

“我猜,如果我们往回走,大雪又会重新飘起,如果往回走一个月,那么又会重新变成大雨。”

狻猊沉思了片刻:“那你想往回走吗?”

霸下摇头道:“不,既然已经好不容易到了此处,怎么还会回头?我想,不如换个方向如何?”

狻猊道:“也好,那现在我们转向北试试。”

有太阳辨别方向,三人转向之后继续前行。

天气又变了,逐渐变得又闷又热,等天亮之后,太阳更是耀武扬威地挂在天上,炙烤着苍茫的大地,刺眼的阳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热浪滚滚,一丝凉风都没有,积雪仿佛仅仅一夜就消融殆尽,地面被晒得滚烫,一股股透明的热气从脚下袭来。一天前还是严寒,而如今已是酷暑。

“我还是头一次被太阳晒成这样……”史冲寅喘着粗气道。太难受了,天气极热,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发烫。

“我们何尝不是呢……”霸下道,“如此毒辣的太阳,生平难见呐。”

“要不……我们倒回去,再换个方向?”狻猊提议。

史冲寅道:“也好,如今才走了几个时辰,倒回去最多浪费半日时间而已。”

霸下也同意了,三人调转方向,向南方走去。

可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往南走了快一整天了,天气依然酷热难当,看来霸下当初的推测是错误的,不管方向如何,对天气根本毫无影响。

“这不对啊,走到哪天气都一样,那我们还走什么?直接在这熬着吧。”史冲寅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不想走了,每天看着同样的场景,只有太阳和月亮东升西落,那是多么的单调乏味。

走在前面的狻猊与霸下都回过头来,狻猊道:“史兄弟,我相信如果一直走下去,肯定能见到星君的。天气如此炎热,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霸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没错,史兄弟,这肯定就是星君的考验,能将大乘境界的人晒成这样,岂是普通的太阳?”

史冲寅摸了摸烫手的大地,咬牙重新站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走!”

白天炙热,晚上闷热,三人的衣服也不知道被汗水浸湿了多少次,仅仅过了五天,史冲寅就觉得口干舌燥,快支撑不下去了。第六天清晨,想到又要遭受太阳一整天的炙烤折磨,他顿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忽然,霸下惊讶地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在目所能及的天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狻猊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太远了,看不清是什么,我们赶紧过去。”

多日以来一成不变的景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三人激动不已,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直到晌午时分,那个黑点的轮廓才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座精巧的凉亭。

来到凉亭前,三人仔细端详了一番。凉亭顶分六角,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串铃铛,亭顶下面是六根支柱,都漆成了红色。亭中有一张石桌,桌旁放着几个石凳。桌子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

看到茶壶,史冲

寅一个箭步冲进了亭子,倒了三杯茶,顾不得跟狻猊和霸下客气,向两人略一点头,就举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他实在是太渴了。

狻猊与霸下都笑了,分别坐在石凳上,举起茶杯喝了起来。

说来也怪,凉亭外面依然炙热无比,但亭内却清爽怡人,还有徐徐的凉风吹过,亭角挂着的铃铛传来阵阵悦耳的“叮当”声,给亭内的三人带来了舒心和欢愉。

休憩了一个时辰,狻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休息够了,继续上路吧。”

史冲寅看看亭外刺目的阳光,依依不舍地说:“走了这许多日子才得遇这么一座救命的凉亭,真不愿意离开这儿。”想想这次来土稷洞的目的,他轻叹一声,起身跟随狻猊与霸下重新投入了滚滚的热浪之中。

就这样,顶着炎炎的烈日,三人又走了十几天。

史冲寅觉得步伐越来越沉重,虽然急促地呼吸着,但始终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脚步变得踉踉跄跄,意识变得朦朦胧胧,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上。

前面狻猊与霸下忽然听到身后“噗通”一声,回头一看,连忙扶起了他。史冲寅微微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你们……先走……”说完,他闭上眼昏了过去。

狻猊与霸下对视一眼,轻轻放下了史冲寅,从衣衫的下摆撕下了一大块布,轻轻盖在了他的脸上,而后两人继续向前行进。到了这个地步,已不再是对体力、功力的考验了,狻猊与霸下的体力早已不支,只是凭借着对土灵珠的一份执着的信念才顽强地支撑着。

就在与史冲寅分别后不久,视力非凡的霸下忽然又看见在天边有几处闪耀的光点,“那又是什么?”在霸下的提醒下,狻猊也注意到了。那几处闪耀的光点排成了一条线,时明时暗,若隐若现。

一直走到了黄昏,两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条河,闪耀的光点正是河中泛起的水波反射阳光所致,河上架着一座石头拱桥,桥端刻着“定神桥”三个大字。

酷热难当之时,水就是救命的源泉!霸下猛奔几步,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许久才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声喊道:“痛快!”

狻猊摇头笑了笑,蹲在河边用水洗了一把脸,却冷不防霸下猛然从水中蹿出来,一把将他拖入了水里。顿时,狻猊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包围了自己,连日酷暑积累下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龙族,本就喜水。狻猊与霸下在河中嬉闹了许久,爬上岸来,躺在河边休憩了片刻,狻猊坐起身道:“看来沧海剑仙并非不近人情啊,幻阵中还有凉亭,有小河,否则我们必定难以支撑下去。”

霸下闭着眼睛应道:“是啊……”

狻猊道:“起来吧,该走了。”

霸下却道:“五哥,这泓好水,我实在是舍不得。我想沿着河水的流向向下游去。”

狻猊劝道:“烈日当空,这条小河却依然清凉满溢,明显是沧海剑仙为了缓解疲乏而设下的,沿着河流的方向前进又怎会有结果呢?”

可霸下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开始的方向不也是我们随心而定的么?现在究竟方向正确与否还是未知,何不顺水而下,再也不用忍受那毒辣的炎热。”

狻猊摇了摇头:“考验就是考验,岂可贪图爽快?既然如此,你我只好分道扬镳了。好在五斗星洞中没有实际的危险,不过还是要小心为妙。”

霸下点点头,扑入了水中,顺着河流的方向,疾速地向下游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狻猊目送霸下消失在远处,自己也越过定神拱桥,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独自走了几日后,狻猊发现天气又有了变化。清风徐徐吹起,驱散了炎热,而后风势渐渐变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最终,竟然衍变成怒吼的狂风,在耳边轰鸣呼啸。狻猊行进的方向正是顶风,随着风劲越来越强,他越走越吃力,忽然,一道烈风席卷而来,他竟被吹上了半空。

“雨、雪、炙、风,呵呵,唯独这风我是不怕的。”狻猊右手斜向上抬起,左手举至右肩齐平,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一尊大鼎出现在他右手的臂弯中。

扛上了这尊鼎,狻猊立即从空中稳稳地落了下来。

这是狻猊的兵器应龙震山鼎。鼎大约有五尺来高,有三个鼎足,鼎腹浑圆,向外微凸呈鼓形,鼎沿两侧各有一个把手,还有个鼎盖覆在鼎沿之上。鼎盖当中的盖尖乃是一颗龙首,龙身盘在鼎盖表面,另外,在鼎身上还雕有八条形态各异的龙纹,连鼎盖上的那条在内,全鼎一共有九条龙。正所谓:

三足当力擎,

九龙啸天影。

金光非凡物,

应龙震山鼎。

扛着震山鼎,狻猊在风中大笑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尽管狂风呼啸,但他的步伐始终平稳如一。

又过了一个月,子夜时分,风势逐渐平息下来,狻猊收了震山鼎,盘腿而坐,开始调息。接下来,不知还有何种恶劣的天气在等待着他。

在狻猊恢复体力的期间,黎明很快就来临了。夜间的视野毕竟不如白天宽阔,他睁开双眼,向远方眺望。令他欣喜的是,天边有一条金黄色的线,夹

在蓝色的天空与褐色的大地之间,十分明显。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许久不变的景色终于算是有了不同之处。

狻猊站起身来,很奇怪,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就仿佛刚进土稷洞那会儿一样。“休息了半夜,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狻猊心想,“嗨,不管怎样,体力恢复了是件好事。”

狻猊估计,走到金线的位置最多只需半日,于是他加快了步伐。等走到足以看清金线的地方,他有些失望,原来那条金线竟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

沙漠与脚下的荒原突兀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明显界线。狻猊疑惑地跨了过去,一脚踩在了柔软的黄沙之上。突然,倏的一下,身后的场景全都变了,他惊讶地发现,前后左右全是浩瀚的大漠,之前的荒原,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更让他担心的是,脚下的黄沙竟然在不断地下陷,才数息功夫就已经没到了膝盖处。他赶紧拔腿前跨,同样,黄沙又开始下陷。“这鬼地方,还不能停下来!”狻猊惊讶地想。大漠处处都是流沙,只得不停地向前行进,并且,时不时袭来的劲风卷着沙粒,吹得睁不开眼睛。他脱下了外衣包在头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身后留下了两行孤独的足迹。正如这首《卜算子》:

大漠瀚无边,

脚下全无路。

风卷黄尘漫天舞,

独行无人处。

前瞻一片沙,

后顾两行步。

青空万里寂寞显,

唯有心如故。”

狻猊也不知在茫茫沙漠中走了多久,身后的足迹逐渐被落下的沙尘掩盖。他的心已经麻木了,不再想霸下、史冲寅的境况如何,不再想能不能得到最后的土灵珠,可怕的寂寥无时无刻不在身边萦绕,他的脑中唯独剩下一个念头:向前,再向前!

就在狻猊的精神快要崩溃之时,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振奋人心的绿色。这抹绿色似乎唤醒了他麻木的心,使得他重新抖擞精神。

绿色逐渐明显起来,在绿色之上,慢慢显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灰线。待走得近了,绿色,乃是一片芳草地,而灰线,则是一座石丘。

石丘连绵不绝,横跨在狻猊面前,似乎向左向右都无限地延伸下去,要想往前走,必须越过它。不管怎样,石丘前面清美的草地比起身后的沙漠来要更惹人喜爱。狻猊一把扯下包在头顶的外衣,向前扑倒趴在了草地上。幽幽的草香,柔柔地触感,他不禁嘴角轻轻上扬,舒服地闭上了双眼。

许久,狻猊满意地坐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前方的石山。

山石怪异嶙峋,杂乱无章地叠在一起,构筑起一道灰色的屏障,无奈,只能用手攀爬了。原本以为翻越石丘之后就会是另外一番场景,可等攀上丘峰之时,狻猊吃了一惊。

石丘后面还是石丘,一排排波浪起伏,不见其边际。正如这首《相见欢》:

远望连绵山丘,

无尽头。

近看嶙峋怪石,

多烦忧。

寂寞长,

意彷徨,

风依旧。

只剩百般苦涩心中留。

不断地攀上爬下,狻猊越过了一座又一座石丘。土稷洞口的巨石上写得清楚:“毅力坚韧诚可贵,正属中方戊己土。”他逐渐明白了土稷洞的考验,所以尽管身心疲惫,但他依然咬牙坚持。他已经不会再时常眺望远方,知道了远处的环境又如何?还不是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这土稷洞的考验,虽然不用和星君大战一场,但着实比火云洞的南斗六芒阵要残酷得多呢。”狻猊心想。

这次他计算了攀爬石丘的日子,又是一个三十天,他终于越过了最后一座,连滚带爬地下了山,瘫倒在草地上。他太累了,前面究竟是何地境已经顾不上了,现在他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夜晚的凉风轻轻拂过脸庞,将狻猊唤醒。沉睡了半日,体力又恢复了许多。他站起身来,自嘲地一笑:“多久都没有如此疲惫了?上次深眠,好像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事。”轻轻摇了摇头,他抬目远望,只见一湾湾水塘中倒映出皎洁的月色,好似一片绚烂的珍珠。

“沼泽……”狻猊喃喃自语。

别看沐浴在月光下的沼泽很美,其实这是最恶劣的地形。水洼众多,土地泥泞,如果不小心陷入了泥潭还会遭到灭顶之灾。狻猊长叹一声,脱下了鞋子,卷起裤脚,将长衫下摆撩起,在腰间打了个结,而后就这么赤着脚踏入了沼泽地。

脚下稀松又潮湿的泥土让他很不舒服。沼泽中的水洼有深有浅,还有碍事的水草生于其中。同沙漠中一样,每跨一步,沼泽的地面都在缓缓下降,让他必须不停地前行。

到了早晨,太阳升起,狻猊终于看清了沼泽的地貌。空中逐渐弥漫起淡淡的白雾,水洼浑浊不堪,泥泞遍地,整个沼泽泛着令人厌恶的墨绿色。他摇了摇头,如果可以,他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一个月……只要坚持一个月,就能摆脱这片令人作呕的沼泽……”狻猊在心中鼓励自己。

月色映照夜朦胧,

倒影似珠润光琼。

晨曦东晓沼泽现,

泥泞水浊大不同。

第一百零五章 龙泉虚影

无边的沼泽中,远远地走来狻猊金色的身影。跨出水洼,一脚踏上了久违的草地,他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走出来了!”

沼泽里的这一个月,虽然没有翻越石丘那么辛苦,但周围的环境实在惹人厌恶,到最后狻猊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子,盼望着三十天之限能早些到来,赶紧摆脱这片肮脏的地方。

进入草地之后回头望去,身后的沼泽已经不见了,周围皆是芳草萋萋的秀美之地,草中点缀着各色的小花,甚是美丽和谐。

在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湖泊,湖边依依垂柳,随风轻拂。湖边有一处房屋,雕梁画栋,丹楹刻桷,飞檐反宇,碧瓦朱甍。

不过,狻猊的视线并没有停落在精美别致的房屋上,而是凝视着房屋前的两道背影。左边那人一身金衣,青发垂肩,不正是六弟霸下吗?右边的一人短平黑发,背负仙剑,乃是史冲寅无疑。自从荒原一别,狻猊已经足足三个多月没有见到两人了,却不想竟在此处得遇。

“六弟!史兄弟!”狻猊欣喜地大声呼喊,挥手奔向了二人。

听到喊声,霸下与史冲寅也惊讶地回过身来,面露喜色。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狻猊问道,“我历尽折磨,费尽功夫才到了这里,没想到你们已经到了。”

霸下道:“我也吃了不少的苦。到达这片草地的时候,史兄弟已经到了,我们刚想进这座房子看看,你就来了。”

史冲寅忽然急切地说:“你们快看牌匾上的字!”

狻猊与霸下将目光投到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龙泉剑阁”。

“龙泉剑!”两人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

龙泉剑是沧海剑仙的绝世神兵,龙泉剑阁,应是存放龙泉剑的地方。

“龙泉剑难道不在术藏宫?”史冲寅心情激动澎湃。

“很有可能!”霸下道,“难怪进入土稷洞以来,我们一直未曾遇到中斗的三位星君,原来土稷洞中的宝贝不是土灵珠,而是龙泉剑!”

只有狻猊略显疑惑:“先不要妄下定论,进去看看再说。”

一把推开了黑漆大门,顿时,房内亮起了数盏明灯,眼前的场景令三人惊喜万分。

房间很是宽畅,对着大门的墙边有一座高台,三尊一模一样的雕像坐于其上。雕像皆是老者,须发花白,双目紧闭,脸色红润,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三座雕像尽皆栩栩如生,格外传神,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衣衫颜色不同,一黑,一白,一灰,这必是中斗三位星君:度古星君、上圣星君和玉德星君。

在万芳长壁见识过沧海剑仙的雕琢水平之后,再见到如此逼真的雕像,三人已经不以为奇,他们更在意的是雕像前面的一排长架。

长架宽约有两丈,上面纵向摆着一排仙剑,同样都是剑柄在上,剑锋朝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正中的那柄仙剑,长约六尺,剑身通体银亮,散发着明亮的白光,在靠近剑柄的位置,一条青色的龙纹清晰可见。

“龙泉剑!”三人同时一声惊呼,史冲寅箭步上前一把抓向剑柄,忽然,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的身躯震开,一道半透明的浅白色光罩在龙泉剑周围若隐若现。

“有禁制!”史冲寅懊恼道。令无数修仙者疯狂的绝世仙剑就在眼前,但却看得见摸不着。

“史兄弟,稍安勿躁。”狻猊道。他将目光转向了龙泉剑两旁的仙剑。剑架之上贴着许多标牌,上面写着每柄仙剑的品质与名号:“极品仙剑 望宇”、“极品仙剑 舒衡”、“良品仙剑 虹雨”、“良品仙剑 燎原”、“上品仙剑 洛水”、“上品仙剑 南皇”、中品仙剑……从极品仙剑一直到下品仙剑,一共十柄仙剑分别在龙泉剑的两边按品级一字排开。

霸下走上前,一一伸手触碰了一下,发现竟然每一柄仙剑上都被设下了禁制。“区区下品仙剑也要设禁制?”他疑惑地自言自语。

一直看着霸下动作的狻猊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霸下每次触碰仙剑,引出禁制的光芒颜色似乎有浅有深,虽然差别不大,但仔细一点还是能看出区别。“莫非禁制有强有弱?”狻猊心道。他走到最边上的下品仙剑旁,暗暗运劲,用掌刀使劲一劈,光罩微震一下,像是水泡一样破裂消失了。又一探手,这柄下品仙剑毫无阻碍地被他给拿了起来。

狻猊的脑中忽然一个激灵,丢了下品仙剑,双手高抬,应龙震山鼎出现在他的头上,他侧转身躯,对准剑架当中的龙泉剑,抡动大鼎狠狠地砸了过去。

“嗡”的一声巨响,势大力沉的震山鼎居然被龙泉剑外的禁制猛弹了回来,狻猊险些脱手,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兵器论威能虽然比不过绝世仙剑,但也超过极品仙剑不少,却丝毫奈何不得龙泉剑的禁制。转念一想,虽然下品仙剑的禁制掌刀可破,但是龙泉剑的珍贵程度岂是下品仙剑可比?禁制强大许多也是正常。

“既然龙泉剑的禁制破不了,那就试试极品仙剑‘望宇’的禁制吧。”狻猊又将震山鼎砸向了龙泉剑左边的仙剑,依然被弹回。

良品仙剑、上品仙剑、中品仙剑,震山鼎居然都破不开禁制,狻猊不禁大为疑惑,下品仙剑的禁制徒手就破了,中品仙剑的禁制竟然强这么多?有些不合情理。

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的霸下走上前来,拾起了地上的下品仙剑,轻挥了两下,而后稍稍运劲,对准中品仙剑斩去

,禁制居然破了!中品仙剑被撞飞起来,“当啷”一声,落在了房间的一角。

霸下摸了摸剑锋,对二人道:“看来,中品以上的仙剑禁制,只能用仙剑才能破除。”

话音刚落,史冲寅就迫不及待地抽出仙剑。他的仙剑是一把极品仙剑,听到霸下的猜测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下品仙剑可破中品仙剑禁制,那绝世仙剑的禁制就要由极品仙剑来破。极品仙剑?有,就在背上!”

只可惜,事与愿违,无情的禁制还是将史冲寅的仙剑弹飞了。史冲寅略微一怔,转身拾起仙剑后又一剑斩向了极品仙剑“舒衡”,依然被弹开。良品、上品、中品,一连三剑,禁制居然都没有破!他傻眼了。

霸下走了过来,对着另外一柄中品仙剑又是一斩,随着清脆的交鸣声,这柄中品仙剑也被击飞了。

狻猊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只有用剑架上的仙剑才能破除禁制,其它兵刃一概不行。他连忙冲到屋角,拾起中品仙剑,对着上品仙剑“洛水”用尽全力斩下,禁制果然破开,洛水剑飞出。史冲寅捡回了另外一柄中品仙剑,一剑击飞了上品仙剑“南皇”。

要想得到最后的龙泉剑,只有用剑架上的仙剑按照阶梯式破除禁制才行。尽管知道了方法,三人却都没有动。

“破除禁制,竟然会吸取灵力和体力……”史冲寅气喘吁吁。刚才破除上品仙剑的那一斩,居然耗掉了他的大部分灵力,在接触到禁制的一刹那,他就感觉全身的灵力不由自主地向禁制中涌去,瞬间,八成的灵力就被消耗掉了,与此同时,身体疲乏气虚,像是大病了一场。

霸下道:“不仅是灵力,我的妖力也同样会被吸走,否则龙泉剑早就在我手中了。”

“想要破除沧海剑仙的禁制,岂会仅凭仙剑威能?消耗大量功力是理所当然的事。”狻猊说罢,将中品仙剑放在一旁,原地坐下,开始冥想调息,恢复功力。

霸下与史冲寅同样开始打坐。

霸下破的是中品仙剑的禁制,消耗功力较小,恢复得最快。他站起身来,捡起洛水仙剑,斩向了良品仙剑“虹雨”。禁制破除,仙剑飞出,霸下精疲力竭,再度坐在地上。史冲寅睁开眼睛,递给霸下一颗丹药:“这是恢复体力的丹药,不知对你龙族是否适用。”

“多谢史兄弟。” 霸下接过丹药塞进口中,平定了一下呼吸,又道,“良品仙剑的禁制居然耗了我九成多功力,再往下仅凭一人之力恐怕不行了。看来另外一边那些仙剑的禁制也要逐一破除,两人双剑并举才有可能继续。”

“难怪要摆两排仙剑……还真是麻烦。”狻猊道。

接下来,狻猊恢复了功力后,将另外一边的良品仙剑“燎原”的禁制破开,疲惫地坐下,等着史冲寅与霸下功力恢复后再继续。

正在狻猊静心调息之时,忽然听见背后“扑哧”一声,他顿时心惊肉跳,回头一看,史冲寅正提着血淋淋的虹雨仙剑,而霸下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

“六弟!”狻猊惊呼一声,扑向了霸下,可霸下的喉管已经被割破了,鲜血汩汩地往外喷涌。“你干什么!”狻猊对着史冲寅一声怒喝。

史冲寅阴笑了一声,冷冷地说:“狻猊兄,龙泉仙剑就在眼前,谁能不动心?按照顺序,接下来是由我与霸下一同破除极品仙剑‘望宇’的禁制。霸下的实力比我强,恢复得肯定比我快,所以之后是由他与你一起破除另一柄极品仙剑‘舒衡’的禁制。如此一来,最后的龙泉剑必是由我与你们俩其中之一共同破除禁制,当两个人精疲力尽之时,龙泉剑必定会被剩下的一人所得,岂会有我的份?所以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抱歉了。”

狻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直以来,龙族兄弟九人都以诚信待人,却不想堂堂太清宗的大乘期高手,竟在重要关头做下如此卑鄙之事。“大哥,你错了,人类,没有一个是好心,我们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仇,又何苦为了几柄绝世仙剑而与人打交道……这下可好,六弟没了!”狻猊心中忿恨地想道,眼睛变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对史冲寅怒目而视:“你刚才给六弟吃的丹药,究竟是什么?”

史冲寅狞笑道:“不好意思,那是一颗毒药,麻痹全身的毒,没想到霸下这么信任我,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在龙泉剑阁中回荡,狻猊觉得耳朵都被这肮脏的声音刺痛了。

抬手,应龙震山鼎出现在右肩,虽然狻猊现在功力还未恢复,比灵力充盈的史冲寅差了许多,可是,杀弟仇人岂能放过?史冲寅的丑恶嘴脸在他发红的眼中越发扭曲起来。“你,死!”狻猊恨恨地吐了两个字。

“慢着,先不要动手!”史冲寅道,“难道你不想得到龙泉剑了?”

“龙泉剑再珍贵又岂能与兄弟的性命相比?你太小看我狻猊了!”

“听我说完,狻猊兄。破开禁制必须要两人,我们何不一同破除禁制,等到最后再决一死战呢?破除禁制需要消耗大量功力,到时你我必定处于对等之势,我要是抢夺龙泉剑时命丧你手,自然死而无憾,你也可以为霸下兄报仇,如何?现在你功力尚未恢复,即便我能杀你,但又无法独自破除龙泉剑的禁制,实在是一个两输的局面,你可要考虑清楚。”史冲寅继续蛊惑。

“姓史的,你休要花言巧语!此仇不共戴天,我岂能饶你?纳命来吧!”狻猊一声怒吼,右肩往上顶起了震山鼎,在空中抓住一只鼎足,狠狠的抡了半圈,砸向了史冲寅的脑袋。

史冲寅却不闪不躲,笑看着巨鼎压顶。就在震山鼎触到史冲寅的一瞬间,狻猊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浑厚的声音:“醒来吧!”

此声如同晨钟暮鼓,字字敲在狻猊的心上,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随即,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因为霸下正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六弟?”狻猊轻声喊道。

“五哥!”霸下面露微笑,走过来与狻猊一个熊抱。

“你……没死?”狻猊万分不解,“怎么回事?我亲眼看见你被史冲寅给杀了啊……”

霸下笑道:“五哥,我看见的却是你偷杀了史冲寅,起先我对你的卑劣行径心灰意冷……”

“都是幻觉而已。”忽然,两人背后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霸下的话语,正是说出那句“醒来吧”的人。

回头一看,高台上那三座雕像竟然都活了,并肩着站在剑架前。当中的灰衣老者道:“土稷洞三关已过,土灵珠在此。”说罢,三人分别抬手,掌中各有一块叠齐的白绢,白绢上托着一颗棕色的珠子。

“你们不都是雕像吗?”狻猊惊奇地问道。

“谁说我们是雕像?只是你们被龙泉剑吸引住了,未曾仔细端详而已。”右边的白衣老者笑道。

左边的黑衣老者道:“刚才你们在梦中经历的一切,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霸下问道:“那龙泉剑呢?”

灰衣老者答道:“同样是幻觉。五斗星洞,五行灵珠,这是五位剑仙共同议定的事,我又怎会破例?那只是一个考验而已。”

“三道难关,考验入洞者的毅力。‘毅力坚韧诚可贵,正属中方戊己土。’”狻猊恍然大悟,难怪看上去一身正气的史冲寅会突然做下那般卑鄙之事。

灰衣老者继续道:“正是。自古成大事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顺、地利不便、人和不平之时,当以顽强的毅力抗之。第一关考验,雨、雪、炙、风四种恶劣天时,唯有你一个人通过。”

黑衣老者接着说:“第二关考验,沙漠、石丘、沼泽,可谓地之大不利,可惜,也只有你一个人坚持到了最后。”

白衣老者最后道:“第三关考验,尔虞我诈,各怀鬼胎,人心各异。面对着龙泉仙剑,贪者三人有二;见同伴做下卑劣之事,怒而嗔者同样三人有二;梦中互斗方不自知,痴迷不醒者还是三人有二。”说着,他一指霸下,“唯有你过了关。人性有三毒:贪、嗔、痴。遇喜好之物而偏执者,为贪;遇厌恶之物而偏执者,为嗔;对真相不明而做出贪、嗔者,为痴。对应有三法化之:戒、定、慧。遇绝世仙剑而平心,可谓戒;见卑劣之事而静气,可谓定;最终起疑而自醒,可谓慧。三者齐备,自然可得土灵珠。”

灰衣老者与黑衣老者将两颗土灵珠与白绢递给了狻猊,白衣老者则递给了霸下,而后三人突然消失了。剑架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龙泉剑阁。

狻猊捶了一下霸下的后背:“难怪刚才你见到我丝毫不惊,还面露微笑,原来你早已看破了那是一场梦。”

霸下道:“五哥与史冲寅都不是卑劣之人,我岂会相信眼前之事。”

“史冲寅一关未过,应该直接被送到洞口了吧。”狻猊道,“白绢需要度入灵力才可看见字迹,我们先出去找他。”

就在狻猊与霸下跨出龙泉剑阁的一刹那,场景变化,幻阵消失了。两人回到了山神庙的后厅中,史冲寅正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看到狻猊与霸下一同出现,他愣了半晌才开口:“两位,刚才狻猊兄分明被霸下给杀了……难道,那是个梦?”

狻猊与霸下相视一笑。狻猊饶有兴致地问:“霸下是我的六弟,为何要杀死我?”

史冲寅亦笑道:“我也这么质问他,他却说,你们兄弟二人早已不合,他又不想与你争夺龙泉仙剑,比起你来,我的实力较弱,对他的威胁更小些,所以他伺机偷袭杀了你,留下我帮他破除禁制……我堂堂名门正派的大乘期修仙者,岂会与为了私欲而残害手足的败类为伍,所以我就同霸下兄打了起来……后来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醒来吧’,我就到了这里。”

狻猊一把搂住霸下的肩膀,大笑道:“我们兄弟情谊似海深,星君也真能编。”笑过之后,他拿出白绢:“史兄弟,还要劳烦你度灵,看看白绢上究竟写些什么。”

史冲寅已经知道,自己并未通过土稷洞的考验。他接过白绢,度入灵力,绢上出现了这么一段话:

“中斗土稷洞,考验来者之毅,过关者可得土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全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龙泉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地有不利,

天有不时。

人若不和,

毅坚抗之。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史冲寅看了这段话,仔细一想就完全明白了。他问龙族两兄弟:“不知狻猊兄与霸下兄得到了几颗土灵珠?”

霸下答道:“五哥过了‘天时’与‘地利’两关,我过了‘人和’关。”

史冲寅遗憾地轻叹一声,拱手道:“狻猊兄毅力非凡,霸下兄定力超然,在下佩服不已。此次土稷洞之行,多谢两位照应。我先回宗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史兄弟,后会后期。”

第一百零六章 生辰小宴

天道山太清宗门前,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赫连馨以及宗主李原啸正在与囚牛、皇甫玉两人道别。几天前史冲寅已经回到了太清宗,距离他出发去土稷洞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囚牛受卢海龙所托,一直留居于太清宗中,以防“骨灵白妖”宋心蓉前来复仇。可宋心蓉始终不曾露面,囚牛也不可能一直长留于此,无奈,卢海龙只得暂时打消了借助囚牛之手除去宋心蓉的念头。如今囚牛正要返回游龙郡去,至于皇甫玉,则是打算外出秘密搜寻宋心蓉的下落,留下赫连馨在宗中坐镇,以防万一。

“卢兄,李宗主,这些日子承蒙款待,囚牛叨扰多时,在此谢过。”囚牛面带喜色,似乎心情很好。也难怪,从土稷洞回来的史冲寅带来了好消息,他的两位弟弟得到了全部三颗土灵珠。这样一来,睚眦、蒲牢、负三人从火云洞带回了四颗火灵珠,囚牛与螭吻从金戈洞得到了两颗金灵珠,虽然嘲风从木叶洞无功而返,但已无碍,加上狻猊和霸下从土稷洞得到的三颗土灵珠,龙族已经有九颗五行灵珠了,换言之,日后术藏宫之行,龙族兄弟九人可以全体出动。五斗星洞中的北斗水凌洞仍然未开,北斗七星绢也未被龙族得到,但囚牛已经不在乎了。“到时就看看我们兄弟九人联手的威力吧。”他心中高兴地想。

卢海龙略有遗憾,拱手道:“囚牛兄客气了,是我劳烦你帮忙才会久留于此,不想却白等一场,耽误了囚牛兄不少时间呐。”

囚牛摆摆手:“哪里。二弟已经许诺我龙族可以助你三次,并且把九龙腾云佩都给了你,我自当效力。只是那个叫什么白妖的久藏不出,如此等下去毕竟不是办法。如今我确有要事,不便再留了。不过,既然卢兄提出了要求,我自当尽力,这样吧,”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颗金灿灿、圆溜溜的珠子,递到了卢海龙面前,“这是一颗夜明珠,如果敌人出现需要我帮忙,只需捏碎它即可,我必在三日内赶来。”

卢海龙接过夜明珠,谢道:“囚牛兄果然设想周到。只是,看样子这颗宝珠价值不菲……”

囚牛爽朗地大笑:“这样的东西,我那儿也不知道有多少颗,不必可惜。诸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众人一齐拱手相送。

“我去寻找宋心蓉的下落,也只在离天道山三日路程的范围之内,如有紧急状况,速用灵息玉告知与我。妹妹,守好太清宗,我走了。”皇甫玉叮嘱道。

赫连馨点点头:“姐姐尽管放心。在外一切小心。”太清宗的镇宗之剑承影,已经背在了她的背上。有了仙剑承影,还有护宗大阵,即便是宋心蓉打上门来,赫连馨支持到囚牛与皇甫玉赶来的把握也大了许多。

囚牛与皇甫玉一起步行到天道山脚下,腾空飞起,一东一西划空而去。

当晚,卢海龙于床上打坐,心中静静地思量着。自己有一颗火灵珠,苗昊商等人从木叶洞带回了五颗木灵珠,所以只差一颗五行灵珠就足够太清宗七位高手齐去术藏宫了。但如今史冲寅没有获得土灵珠,所以柳茵茵不得不去北斗水凌洞走一遭了。剩下的六个入洞名额,到底该如何处理?

思虑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妥当的方法,他索性先将此事放在一边。

“水凌洞……北方玄武水星,天干属壬癸。水,曰‘润下’,与火之‘炎上’正好相反,火向上而炽,水向下而寒。凌者,冰凌也。如此说来,水凌洞的入口应该在北地冰原附近才是。”卢海龙稍作分析就推测出了水凌洞大概的位置,“唉,可‘骨灵白妖’的事尚未解决,始终是个心事啊。”他叹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敢派出高手寻找水凌洞?偏偏这等重要的秘密又不能让太多宗内弟子知道,万一消息走漏,其他宗派找上门来,那可就麻烦了。

正在发愁之际,卢海龙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啊,可以让那几个小家伙去。呵,不错,就是他们。”

卫空峰的竹园,此时十分热闹。原来今日是花清雨的生辰,大家正在为她庆祝。

余瑞江与花千雪的房内,众人围着方桌坐了一圈。桌上摆满了酒菜。

“清雨姐,这杯酒敬你,一来恭贺你生辰快乐;二来恭喜你再入元婴;三来恭祝你越来越美;四来么……”朱晓敏忽然停住了。

见她许久未开口,花千雪好奇地问:“晓敏,四来是什么?说得挺好的怎么忽然不说了?”

“是啊,晓敏,我正听得高兴呢,四来是什么?”花清雨满面红光地笑道。

“这四来嘛”朱晓敏故意拖长音调卖关子,“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他们不知。我知你知,但你却不知我知,嘿嘿嘿。”

“什么知不知的,听得我头都大了。到底怎么回事?晓敏,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唐君荷笑意盈盈。

朱晓敏一脸的得意神色:“我说二师姐,亏你还是个姑娘家,怎么这么粗枝大叶呀?平时可不能光想着修炼,那样会变成傻子的!”

唐君荷“噗哧”一乐:“哟,啥时候轮到你数落师姐粗枝大叶了?要说我们竹园最大大咧咧的人,你认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

余瑞江摇了摇头:“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修仙都是要一意苦修,心无旁骛,哪有变傻之理?横看修仙同道,纵观无数先辈,哪一位修仙

大成之人不是历尽辛苦方得成就?你可别辜负了你那甲等的根骨。”

朱晓敏撇撇嘴:“是是是!师父,清雨姐过生日,您就别老教训我了,再说我现在的修仙进度也不慢嘛。”而后,她轻轻拽了拽唐君荷的衣袖,用眼角瞟了瞟余瑞江,小声道:“师姐,你看,我刚才的话没说错吧?”

唐君荷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明白了朱晓敏的意思,正是因为光想着修炼,余瑞江才被人戏称‘余大木头’。她忍不住了,低声“哧哧”地笑了起来。

尽管朱晓敏压低了声音,可余瑞江还是凭借敏锐的听力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板起脸道:“晓敏,怎么敢开为师的玩笑?”

朱晓敏吐了吐舌头,调皮又可爱的神情逗乐了除了余瑞江以外的每一个人。

身旁的花千雪推了一把余瑞江:“她又没说错,你呀,就是光想着修炼,变得傻乎乎的。清雨过生日是开心的事,不要虎着脸,今天晚上,不许谈修炼之事,尤其是你。”

余瑞江苦笑道:“你啊,可别把我这群徒弟给惯坏了。”

花千雪转过头望着朱晓敏:“晓敏天性烂漫,这是她的优点,何来惯坏一说。晓敏,你别怕你师父,他就是说说,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几个在他心里可比我这个师娘还重要呢。对了,你刚才那个知不知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别打哑谜了,我们都等着喝酒呢。”

朱晓敏笑道:“四来,是祝清雨姐与天遥哥早日成双成对!”

花清雨手一哆嗦,把筷子都碰掉了。

天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突然说起我来了?晓敏,可别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不信你看清雨姐,她脸都红了!”朱晓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看向了花清雨,她脸上阵阵发烫,有些语无伦次:“晓敏,什么成双成对,别、别乱说,多不好……”她越说头越低,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就光看见她动嘴了。

花千雪眉毛一扬:“清雨,可是真的?你喜欢天遥?”

花清雨急得连连摆手:“没,师父,不是的。”

花千雪微微一笑,倒过来问道:“那这么说,你是不喜欢天遥咯?”

“啊,也不是……”花清雨慌神了,她目光一扫,迎上了天遥惊讶的眼神,立即又把头深深地埋下了。

看她这个窘迫的样子,花千雪已然心中有数。她饶有兴致地问朱晓敏:“晓敏,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只要平时多注意观察一下,就能猜到了。种种迹象都一再表明,清雨姐是喜欢上天遥哥了。首先,天遥哥,我问你,你上次自己洗衣服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谁给你洗的衣服?”

天遥仔细想了想:“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洗衣服了,这期间都是清雨姐洗的。不过清雨姐也帮天逍哥洗了啊。”

天逍拍了下天遥的肩膀:“得了吧,帮你洗是主动的,帮我洗那是因为在洗你的衣服时正巧遇到我也去洗,这才象征性地帮我洗了几件。我还纳闷呢,怎么待遇如此不同,现在可算明白了。”

“其次,我看见许多回了,天遥哥练剑的时候,清雨姐常常会停下手中的动作,伫足观望,那神情痴痴的,一看就不对。”朱晓敏继续道。

“我哪有……”花清雨嗔道。

“的确有,我也看到过几次。不过我倒是没注意你在看谁。”唐君荷笑道。

“师姐,怎么连你也……”花清雨更不好意思了。

朱晓敏又道:“这最后嘛,今天是清雨姐的生辰,我们要为她庆祝一番,这是谁提议的?”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齐齐望向天遥。

天遥诧异道:“你们不知道?清雨姐是前天告诉今日是她的生辰,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萧立英笑道:“原来如此。本来我们都不知道,是听你说了才知道的,感情清雨师妹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天遥望向低着头的花清雨:“清雨姐,是这样吗?”

花清雨叹了口气,抬起头:“原本我没想劳烦大家为我庆祝的,却不想,你跑东跑西地告诉了每个人。大家都那么忙,我真是过意不去。”

天遥摸了摸脑袋,尴尬地说:“啊……我以为他们都知道了呢,所以才提议庆祝的。”

花千雪笑道:“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知道,收了清雨为徒之后,她从未跟我提起过具体生辰日期。我还以为你们几个一起修炼的都知道呢,原来清雨只告诉了你一个。嗯,晓敏这四句祝词说得不错。”

花清雨深吸一口气:“各位,请听我说。其实你们都误会我了。我承认,我喜欢天遥,可不是那种男女私情……你们也知道,我弟弟清阳和我聚少离多,最后死得凄惨,直到现在我还时常会想起他……天遥在我心里感觉和清阳有些相像,虽然不是很稳重,但很开朗,又喜爱开玩笑,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清阳的影子,所以,我才会格外留意他,帮他洗洗衣服,心里就感觉仿佛补偿了一些当姐姐应尽的责任。今天是我的生辰,同样也是清阳的生辰……前天聊天时,我又想起了清阳,下意识地就跟天遥说了,结果……”说着,她热泪盈眶。

众人都收起了笑容,萧立英拍了拍花清雨的肩膀。天遥“腾”地站起,走到了花清雨的身边

:“清雨姐,这些日子以来,我感受到了你的关怀,在我心里,也把你当成亲姐姐一样。你要是不嫌弃,我们结拜成异姓姐弟,如何?”

花清雨抹了抹眼泪,摆出笑脸,点头应允。

“那我更正一下,四来,庆贺清雨姐与天遥哥结拜!来来来,你们先敬过天,拜过地,我们再庆贺生辰。”朱晓敏道。

天遥拉起花清雨的手,走出了房门,来到院中,对着朗月繁星,伏拜叩首。两心诚悦,姐弟情深,天地为鉴。

礼成之后,朱晓敏一阵欢呼,将两人重新迎进了房内,众人开始了欢乐的生辰寿宴。

方桌本就不大,即便堆满了酒菜,也不是特别多。每个小碟中的菜肴都很精致,除却两道鱼,其余大多是山珍野菜之类的。这桌酒菜全都出自于花千雪之手,在天道山就地取材,就连鱼也是从风律谷流音河里捞上来的。酒也是她亲自酿制调配的药酒,不仅不容易醉,还有驱寒健体之功效。

不得不说,花千雪厨艺惊人,佳肴道道风味考究,色、香、味一应俱全,吃得众人赞不绝口。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余瑞江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惊讶地赞叹。

“啧啧,师娘,您这手艺,丝毫不亚于酒楼里的大厨哩。当初我们在延州吃的青龙宴,味道也就和您做的差不多水平。”朱晓敏咂嘴称赞。

花千雪笑道:“许多年没下过厨了,还好不曾生疏。其实我也只会做些野菜之类的,若换成名贵的食材,我可就傻眼了。”

“呵,如此美味盛宴,怎么不叫我啊?”房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一边说着还一边夹起了一口菜送到嘴里。

“啊,前辈!”看清了是卢海龙,余瑞江连忙起身作揖。其他人也连忙站起身来。

卢海龙摆摆手:“不用客气,我不请自来都不客气,你们还客气什么,都坐下。”

天逍与天遥左右挪了挪,给卢海龙空出来一个位子。余瑞江道:“前辈,宗内事务繁忙,这不过是一个小辈的生辰小宴,哪里敢以此相扰。”

“无妨,这几个小辈我可是中意得很呢,我时常会来看看他们,只不过你们都不知道而已。不过这次来,还真是有重要的事要他们几个去办。”

“前辈,不知是何事?是不是要下山?要去哪里?”朱晓敏连忙兴奋地问。

卢海龙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让你们去帮我找一个东西,大概在北方冰原附近。找到即可,不必带回。”

只要能下山,朱晓敏自然欢喜无比。

“前辈,北方冰原广袤无比,不知是哪一段的冰原?”韩明飞恭敬地问。

“具体方位我也不清楚。你们得从潜龙郡夜哭谷起,一直到雾凌山脉以东的边缘为止,沿途仔细寻找一块神秘的巨石。巨石上设有奇异的禁制,挪动或残毁之时都会将人弹开,这就是线索。”

余瑞江眼睛一亮:“前辈,难道是……”五斗星洞的洞口都有神秘的巨石,也是开启洞口的机关,余瑞江曾经与李原啸一同寻找过木叶洞,自然知晓此事。

“正是北斗水凌洞。如今我与那几个大乘期的必须留在宗内,此事又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所以我就想到了他们几个小辈。”

余瑞江想了想,问道:“前辈,为何不派宗内长老前去?速度与效率都更高一些。”

卢海龙道:“这点我曾经考虑过。长老们要处理宗内事务,本就繁忙。另外,这几个小辈都得到了灵晶,修炼速度大大提升,稍缓一下,稳固境界也是益事。还有一个原因……不说也罢。效率倒不是很重要,这期间我还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处理水凌洞的入洞名额。”

余瑞江点点头。

朱晓敏又问:“前辈,您刚才说我们要稳固境界,那此次下山不能带灵晶了吗?”

卢海龙道:“当然不能。如此奇珍异宝,倘若被他人看见起了觊觎之心,你们可就危险了。夺晶事小,丧命事大。还有一点,你们这次下山不得穿太清宗的衣袍,以防不测。”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骨灵白妖”宋心蓉应该知道万禹闲去拦截木叶洞一行人的事,如果发现他死了必定会算在太清宗头上,如果这群小辈下山之后不走运撞见了她,那必定有去无回。

韩明飞道:“前辈。那我们明日出发吗?”

“不,等这场生辰小宴结束之后,你们立即换好衣服出发。”

“前辈,为何如此着急?您刚才不是说效率不重要吗?”天遥问道。

“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夜里悄悄下山,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别多问了,我说效率不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不重要,你们可别一路游山玩水,浪费时间。”说到最后,卢海龙笑眯眯地看着朱晓敏,“你听到了没有?”

朱晓敏神情认真:“前辈尽管放心。我虽然贪玩点儿,可事情轻重缓急还是能分清的。不过,就我们几个去吗?清雨姐能不能一起去?还有陆师兄……”

卢海龙满意地点点头:“在座的除了你们的师父和师娘,都一起去。我已经同陆柏峰说过了,他一会儿就到,有他带着你们,我也放心。”

“太好了!大家都去可就开心了!”朱晓敏欢呼雀跃。

此时,门外响起了陆柏峰的声音:“前辈,我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路遇恶少

朱晓敏起身开门,将陆柏峰迎进房内,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灰色衣袍。看到了满桌酒菜,陆柏峰眼睛一亮,笑道:“这里这么热闹啊,还有宴席。”

“陆师兄,今天是清雨姐的生辰,这是师娘亲自调酿的药酒,很好喝哦,你来尝尝。”朱晓敏道。

陆柏峰喜酒,坐下与众人同乐。大家欢声笑语,宴席直至亥时才结束。几名弟子都到各自房内收拾行囊去了,不一会儿,大家全都整理停当,集合在竹园中。

“勿要生事,一切小心。”余瑞江叮咛众人。

卢海龙道:“走吧,我送你们出门。”

一行人走到了道德殿附近,卢海龙让大家暂且等待,他径直穿过场院走向大门,对着守门弟子说了些什么,并指了指剑器殿,守门弟子立即飞奔了进去。然后他才遥遥地对着黑影里的众人招了招手。

出了山门,卢海龙目送着几人消失在阶梯拐角处,才负手离开了。

下山途中,韩明飞问陆柏峰:“陆师兄,你说卢前辈为何要将守门弟子支开?”

陆柏峰道:“此行乃是机密。白天人多眼杂,夜里则比较清静。”

一旁的唐君荷道:“大师兄,卢前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还记不记得,方才在师父房内,卢前辈曾经说过,不让长老出行而派我们前去,还有一个原因,不说也罢。”

“记得,我也好生疑惑,只是不便多问,总觉得这次卢前辈有些神神秘秘的。”韩明飞道。

陆柏峰看着前面的天逍、天遥等五人的背影,说:“不必多想,我们只需完成前辈交代的任务即可。”

“陆师兄,那我们的行程该如何安排?从夜哭谷至东海边,这可是整个潜龙郡的北线啊,如果步行寻找,怕是得花个一年半载呢。”唐君荷道。

陆柏峰略一沉思,答道:“去东海边,之后沿着冰原一路向西。今晚先去山下的昊州城住一宿,明日一早径直向北行进。”

“陆师兄,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那神秘的巨石在极北之地怎么办?以我们的修为,根本接近不了那里。”韩明飞又问道。

“无需担心。北地冰原,虽然寒冷,但在南北千里的范围内降温幅度不大,但一旦跨过千里界限,就会在短短数里内变成连剑仙都忍受不了的严寒,巨石不可能在那里。”

“千余里,那岂不是要找很久?看来‘一年半载’都说少了,估计要花好几年……”

“不会的。卢前辈已经跟我说过,神秘巨石极有可能在冰面之下。踏入冰原往北数十里之后,冰面下的水近乎冻到了海底,根本就下不去。所以前辈给我定下了寻找的范围,冰原以北纵向六十里的范围,那里的寒冷我们是可以忍受的。”陆柏峰解释道。

一行人到达昊州时,已接近子时了,街上空荡荡的,家家户户都黑着灯。幸而由于朱晓敏的关系,大家在雪晴客栈舒服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众人往北出城之后,御剑齐飞。天逍、天遥与朱晓敏不会御剑,由陆柏峰、韩明飞与唐君荷三人带着,在前头飞行。花清雨再次步入元婴境界,李原啸奖给她一柄良品仙剑“秋朔”,如今她正驾驭着秋朔剑,与萧立英一起飞在最后。

“各位师弟师妹,为了不引人注目,等到了潜龙郡北部的白州之后,我们就开始步行。”陆柏峰大声道。

“太好了,步行最好。一路飞过去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朱晓敏第一个赞成。

“师妹,切记,前辈既然让我们换上普通衣服,我们万万不可太招摇。”韩明飞不太放心,再次叮嘱朱晓敏。

朱晓敏兴奋不已,回答得似乎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没有。

一周之后,众人到了复州。复州是光兴王都,热闹非凡,进城之后,直到雪晴客栈,陆柏峰一路都皱着眉。尽管大家穿的都是普通衣物,可几个师妹的相貌都太出尘脱俗了,平凡的布衣丝毫掩盖不住她们如花似玉的容貌与高贵优雅的气质,更何况是四位美人走在一起,引来路上的行人频频回头张望,眼神都不舍得挪开。

进了雪晴客栈之后,陆柏峰长舒一口气,回身道:“几位师妹,明日起你们还是买几顶斗笠带上吧,太引人注目了。”

几人相视一笑。

天黑之后,朱晓敏闲不住了,拉着众人去逛夜市。陆柏峰与韩明飞带着天逍与天遥半路拐进了一间酒楼,点了一桌酒菜消遣起来。

“咦?这斗笠还不错。清雨姐,你看。”朱晓敏发现了路边一个卖帽子与饰品的小摊。

“姑娘,我这些斗笠都是用细竹蔑、箭竹叶还有荷叶编织而成的,又轻巧又美观。”摊主介绍道。

“有没有带面纱的?”花清雨问道。

“有,有。有黑、白两色,不知要哪一种?”

“白色的吧,我们买四顶。”

花清雨正要付钱,忽然从一旁传来了一道刺耳的笑声:“嘻嘻,姑娘这么美的容貌,戴上斗笠岂不可惜?”

循声望去,是一名衣着华丽的青年,满面堆笑,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轻佻之气,明明天气凉爽,他手中还轻轻摇着一把扇子。

看到这样的人,花清雨与朱晓敏甚是反感,皱着眉头转过脸来,付了钱准备

离开。

“哎,别走呀。”那青年一步上前,将扇子压在了花清雨的手腕之上。

花清雨推开扇子:“你想做什么?”

青年“呵呵”一笑,收起扇子:“两位姑娘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复州人多地广,有许多热闹好玩的去处,不如就由我略尽地主之谊,陪着两位姑娘四处游览一番如何?”

“不劳公子费心。清雨姐,我们走。”朱晓敏拉起花清雨的手,两人转身就走。

不料,青年身后的一名小厮忽然喝道:“给我站住!我家公子盛情邀请,你们竟敢拒绝?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这句话惹得朱晓敏不高兴了,转身冷冷地看着那名小厮。

“不得对姑娘无礼!”青年装模作样地嗔怪道,而后又转成笑脸,“两位姑娘,请恕家奴粗野。我是程家的公子,家父与光兴燕王爷是莫逆之交,因此我在复州地境还算说得上话的。”说到这里,青年顿了一顿,目光落在了两人身后的剑套上:“看两位姑娘的装束,相信也是爱剑之人,家中剑阁内珍藏着许多上品好剑,不如来我家中做客,到时两位可随意挑选两柄中意之剑,以作在下的见面之礼。”

“晓敏,怎么回事?”唐君荷与萧立英走了过来。

那青年眼睛一亮,拱手道:“原来还有两位姑娘。也好,就一同来我程家做客吧,也好切磋一下剑艺。”

“不必了,我们还有事,告辞。”萧立英拒绝道。

男青年望着四人的背影久久未动,轻轻眯起了眼睛,缓缓摇着扇子。

方才喝话的小厮凑上前来,轻声问:“公子,要不要追?”

“先不用。守城的小五今天傍晚来报,说有外地来的四个大美人进了复州,想必就是她们四个。不过,同行的还有四个男子。这样,你先去……”青年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小厮一番,小厮频频点头,小跑着离开了。青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

花清雨笑道:“那人也真不自量力,还要与我们切磋剑艺呢。”

“就是,看他那副嘴脸我就讨厌,背上还装模作样地背着个剑套,天又不热还摇扇子的,装相。上次是孔心焱,这回又冒出来个姓程的,为什么我们每次下山都会碰到这样的浪荡公子哥?”朱晓敏撇撇嘴,对青年的装束很不以为然。

“在你没入太清宗时我还遇到过一次呢,那次差点连命都没了。按大师兄调侃的话说,这叫‘红颜祸水’,不祸他人,祸扰自身。现在就把斗笠都带上吧,免得再招来烦心之人。”唐君荷道。

“呵呵,烦心之人还没死心呢,派来了一个小尾巴。”萧立英边戴斗笠边道。

“要不要教训教训他?”朱晓敏问。

唐君荷丝毫不在意:“不必。装作不知好了,量他也不敢做什么,我们逛我们的。”

逛了一圈之后,四人回到了雪晴客栈,陆柏峰他们饮酒未归,四人就先进房休息去了。客栈外面探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里张望着。

“什么人?”掌柜喝道。

那小厮整了整衣襟,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徐掌柜,不认得我了吗?”

掌柜一笑:“原来是程富安兄弟。怎么,你要住店?”

程富安倚在柜台上,轻声问道:“徐掌柜,方才进店那几名女子是什么来路?”

徐掌柜脑筋一转就明白过来了:“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从外地来的。”

程富安不耐:“这不是废话嘛,本地的还能来你这儿住店?他们四人姓甚名谁?同行的四个男子在哪?他们是什么关系?”

徐掌柜道:“这可问住我了。富安兄弟,我这儿是客栈,客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南来的,北往的,难道我还一一盘问人家不成?”

程富安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之上:“徐掌柜,你是个聪明人。跟你说实话,我家公子看上她们了。往后几日,你可要替我家公子多多留意她们几个,我会经常来,如果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我家公子自有重赏。”

徐掌柜也不客气,收下了银子:“富安兄弟替我多谢你家公子,我一定尽力而为。”看着程富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道:“富安兄弟,我现在就提供一个重要的消息给你,这伙人好像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复州。”

“什么?这么快?不是今天才刚到吗?复州这么大,他们怎么不多留几天……”程富安小眼睛一转,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呵,竟然敢打小姐她们的主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徐掌柜轻蔑地摇了摇头,向朱晓敏禀报去了。

听了徐掌柜的描述,朱晓敏问:“程家的家势很大吗?”

“程家本是复州此地的富贾,后来程家家主通过关系认识了光兴王,进献了许多珍宝,因此得到了燕王爷的赏识,扶持了一下他的生意,因此程家的势力越发壮大。至于程家的公子,名叫程彦宾,乃是独子,受惯了宠溺,整日不学无术,倚仗家势欺男霸女,复州的漂亮姑娘上街都不敢打扮,生怕被他撞上强掳到家中。像小姐这样四位花容月貌的姑娘一同出现在复州,难怪会被他盯上。”徐掌柜道。

“看他那腔调就猜出八、九分了,简直跟当年那个

匡文衡一个德性……”花清雨道。

“算了,休要让这等渣滓败了咱们的兴致。反正明早就要离开了。”朱晓敏道。

徐掌柜略带歉意说:“小姐,那跟踪你们的小厮名叫程富安,不得已,我已经告诉了他你们明早就要离开,否则那程彦宾发现你们走了,必定会来找我的麻烦……”

朱晓敏摆摆手:“无妨。以我们的身份,难道还怕他不成?”

徐掌柜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午夜子时,陆柏峰等人才从酒楼回到了客栈。冥想了一夜之后,翌日卯时,众人出发了。

沿着清冷的长街行至复州北门,却不想遇到了意外。守城士兵见朱晓敏几人带着斗笠,非要让她们摘下来看看面孔不可。

“奇怪了,你管我们长什么样子做什么?”朱晓敏不满地问。

“上头有令,让我们寻人,废话少说,快摘下斗笠!”卫兵不耐烦地喝斥。

陆柏峰道:“算了,摘下让他们看看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等四人摘下斗笠,守城卫兵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就是你们,你们不能出城!”

“凭什么?”朱晓敏把眼一瞪。

“嘿嘿,程公子有令,我也没办法呀,反正你们就是不能出城。”卫兵道。

“哼,我们出不出城,你说了可不算。”朱晓敏冷声道。

“且慢,不要惹事。”陆柏峰挡在了朱晓敏身前,问卫兵道,“程公子是何许人?找我们有什么事?”

卫兵轻蔑地说:“连我们复州有名的程彦宾公子都不知道?他……”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了程彦宾的声音:“诸位,请恕我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众人回首一望,只见程彦宾从远处摇着扇子走来。“昨晚未曾向诸位姑娘通报名讳,在下姓程,双名彦宾,诚心邀请诸位前往家中做客,还请赏脸。”他彬彬有礼。

陆柏峰立即明白了,想必是这位登徒浪子惦记起几位师妹的容貌了,不由得摇头微微一笑:“程公子,我们急于赶路,无暇去贵府做客,还请见谅。”

程彦宾笑道:“何必急于一时呢?到我家做客之后,在下会为诸位配备一辆马车,绝对不会耽误行程,如何?”

“你这人真是麻烦,我说最后一遍,听清楚了,我们不去!”朱晓敏拖长音调大声道。

程彦宾冷笑一声:“在下好话说尽,各位还是如此不给情面。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去不去我家,可由不得你们!”说完,他一收折扇,连拍三掌。

从各条小巷中立即涌出了许多士兵,将几人团团围住。

陆柏峰叹了口气,心道:“不惹别人,别人倒来惹我们,这下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正在这时,从城外来了数架马车,由于城门被堵,只得停了下来。其中一架马车的布帘掀起,一位青年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跃下了马车,喊道:“程彦宾?这是怎么回事?”

程彦宾连忙迎上前。“原来是燕三公子。没事,我……我抓了几个毛贼。”他胡乱诌道。

“我呸!”朱晓敏忍不住啐了一口。

程彦宾吩咐士兵让路,然后谄媚地问道:“三公子,怎么这么早从外面回来?”

“前些日子陪着内子和弟妹去了趟岳丈家,这是刚从慕州回来。”燕浩霖一边说着,眼光一一扫过陆柏峰等人,随后皱起了眉头。他隐约觉得,这群人中有几个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于是疑惑地问:“程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几人相貌端正,气度不凡,岂会是毛贼?”

“啊,三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几个年轻的都是放风的,真正动手的是他!”程彦宾一指陆柏峰。

陆柏峰惊讶地指着自己:“我?”随即他就想明白了,其他人都是俊男美女,只有自己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看面容是最不光鲜的一个。几个师弟、师妹都面露笑意,朱晓敏忍不住“哧哧”地笑出声来。

“这位兄台看上去似曾相识,可是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燕浩霖并不理会程彦宾所说,礼貌有加地问陆柏峰。

陆柏峰笑答:“的确。我们曾在游龙郡汉州城的雪晴客栈中见过面,也曾在梦香长街的无味家中见过。”

燕浩霖恍然笑道:“啊!我想起来了。去年我去汉州应选驸马的时候!兄台真是好酒量,当时燕某真是吃了一惊呢。”而后,他转向程彦宾,冷冷地说:“程公子,你肯定是弄错了,这几位是我的旧识,尽皆豁达爽朗、光明磊落之人,岂会有行窃一说?”

程彦宾大吃一惊,赶紧转口风:“我看诸位也不像是行径不轨之人,没想到竟是三公子的旧识,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燕浩霖对众人拱手道:“事隔许久,不想今日有幸再遇诸位。不知是否有空来燕府一聚?”

陆柏峰道:“实在抱歉,燕公子,我等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待日后闲暇,定登门拜访。”

“好,期待到时与兄台痛饮一番。告辞了。”燕浩霖向一行人道别之后,上了马车,向城内驶去。

燕浩霖这么一干涉,程彦宾也不敢再做什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开了复州。

第一百零八章 惑心魔音

才走出复州不久,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陆师兄,你怎么会认识燕三公子?”朱晓敏问。

陆柏峰淡淡一笑:“还记得在汉州时,我去梦香街的无味家喝酒吗?当时偶遇燕三公子,彼此都是好酒之人,就一起喝了几壶。不过,没有互通过姓名。今日得见,我才知道他就是燕三公子。”

“怪不得,他称赞师兄爽朗豁达,想必是被你豪放的酒量给震慑住了。”唐君荷笑道。

“呵,这次多亏了他,才避免了一次冲突,省去我们不少麻烦。既然他从慕州回来,那我们就先去慕州好了。”陆柏峰道。

慕州距离复州大约有近两个月的脚程,这行人只用了两天飞到白州后转为步行,到达慕州已是一周之后。此时节慕州百家飘香,各种好闻的鱼干味充斥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众人一边仔细品味这诱人的香味,一边赞叹此地独特的饮食风俗。到了雪晴客栈安顿下之后,朱晓敏就迫不及待要去酒楼品尝美味的鱼干,天逍、天遥与花清雨陪着她一起去了,剩下的四人则留在客栈中商讨寻找巨石的计划。

陆柏峰从街上买来了两幅地图,一幅是潜龙郡的地图,还有一幅是慕州地境的详图。展开了慕州地图,他说:“你们看,慕州地处潜龙郡的东北角,城北数里外是冰原界线,城东则是雾凌山脉北端,再往东不远就到了东海边,我们就从东海边找起,向冰原北进六十里的范围内,我们一共八个人,我与韩师弟一人负责十里,唐师妹与萧师妹各自负责八里,剩下的二十四里就由其他四人平分,如何?”

韩明飞问:“这样分是没问题,可是找寻巨石的方法是什么?难道要打碎冰面下潜?”

“是的。卢前辈仔细交代过,巨石十有**是在冰面以下的海水中,我们一路向西,每隔二十里就开一次洞,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师兄,咱们几人还好,天逍、天遥还有晓敏都未到元婴境界,清雨也刚刚恢复元婴不久,要他们长时间忍受海水的冰冷,我觉得有些勉强。”唐君荷略显担忧。修仙之人抵御外界的寒冷必须催动体内的灵力,因此,灵力越是充盈之人抵御得就越是轻松。

陆柏峰却道:“无妨,别忘记我们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巩固境界。将体内灵力耗尽,支撑到极限,这是最好的锻炼方式。再说,区区这点儿寒冷都忍受不了的话,也对不住他们的甲等根骨啊。连日赶路,今天我们都好好休息一番,明天一早就按照计划开始寻找巨石。”

……

第二天,一行人向东出了慕州城,行至人烟稀少之处,御剑向东北飞去。等到了东海边,转向北飞。越过冰原界线三里后,放下了朱晓敏,又过了六里,放下了天遥,接下来是天逍、花清雨、萧立英、唐君荷、韩明飞,最后陆柏峰又独自飞了十里后落下。

陆柏峰抽出大剑容安,高高跃起,将大剑剑锋向下,用力戳向了冰面。“轰”的一声巨响,冰渣四溅,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大坑,容安剑深深地插在坑底,数道粗大的裂纹以剑身为中心向四方延伸开去。

“这冰冻得还真硬……”他自言自语。奋力拔出容安剑后又是一跃,不过这次他换了招式,用的是劈砸。劈的力道比戳要大得多,但缺点是着力处比较分散,不像戳剑那样全部力道集中在一点。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冰面开裂的“嘎吱”声,坑底又出现了一个更深的坑。陆柏峰接连跳劈,容安剑落在冰上之后顺手再横竖划上两道,一个时辰之后,随着最后一声巨响,他终于一剑砸穿了冰面,落入了海水之中。从水中冒出头来,陆柏峰仰头望了望,冰面最高处距离水面足足有一里之遥!

“冰层竟然如此之厚,看来他们那几个要吃点儿苦头了,呵。”陆柏峰一头扎进了深蓝色的海水中。

下潜了大约五里左右,陆柏峰触到了海底。破冰困难,但找石头却很容易。海底空空如也,脚下除了沙还是沙。四处观望一下就可以看到有没有巨石。方圆二十里的范围,陆柏峰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寻了个遍,途中还遇到了韩明飞,两人交换了一个没寻到的手势,又互相游开了。

按照计划,寻完一处要向西二十里再开一个洞,陆柏峰、韩明飞与唐君荷还要先往南飞将不会御剑的三人往西带。从早晨卯时开始,至晚上亥时结束,一共八个时辰,可以寻遍东西百余里的宽度。

尽管朱晓敏脚下的冰面是最薄的,可她吃的苦头却是最大的。灵力最少的她,到了下午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她只觉得越来越冷,冰凉的海水似乎要将她冻结起来,眼睛也被刺得生疼。但每次浮出水面后,迎接她的都是唐君荷鼓励的笑容,她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是一场磨练,一定要坚持住。

随着灵力一点点消耗殆尽,朱晓敏开始用身体抵抗周遭的冰冷,牙齿在不断地打着颤,四肢划水的动作也变得越发僵硬起来,残存的一丝灵力凝聚在丹田处,给身体提供着最后一丝温暖。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敷衍了事,她明白寻找巨石的重要性,卢海龙交付的重托,万万不可在自己这一环断开。她攥着拳,咬着牙,终于搜寻遍了最后一片区域,向水面升去。

露出水面,唐君荷早已等在那里,朱晓敏颤颤巍巍地向着她伸出了双手。唐君荷将冻得嘴唇发紫、不停哆嗦的朱晓敏拉上了仙剑,向上飞去。

飞到冰面上之后,朱晓敏发现众人都在等待着自己。陆柏峰用灵力为她蒸干了衣袍,韩明飞递过来一颗补充灵力的热丹,花清雨为她披上了一条厚厚的毯子,同样披

着毯子、瑟瑟发抖的天逍与天遥还不忘向她竖起大拇指。朱晓敏有气无力地一笑,忽然觉得眼皮沉重如山,一阵眩晕袭来,她软绵绵地倒在了唐君荷的怀里。

“晓敏!”唐君荷惊呼。

陆柏峰赶紧捏住了朱晓敏的手腕,须臾,他说:“不用担心。只是灵力枯竭、疲劳过度,好好休息一夜就没事了。”众人听了都长舒一口气。

亥时的夜色已经很深了,月光皎洁,满天星斗显得格外清亮,众人无心欣赏这清美的夜色,只想着回到客栈好好地休息。

半夜时分,昏厥的朱晓敏清醒了过来,又服下了一颗丹药之后,开始了打坐冥想。同样在冥想中的天逍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在今天的寻石过程中,他发现了自己体内不太寻常的地方。

在最后一处海水中,当灵力耗尽时,天逍突发奇想,如果运行玄力周天又会如何?于是他催动了体内的玄力,沿着与灵力相反的方向在体内经脉中游走运行,身上立刻不冷了。果然有效!天逍起初又惊又喜,尽管玄力与灵力不同,但抵御寒冷的效果是一样的,这不等于是体内有别人双倍的灵力了吗?

可转念又一想,这样也没多大用处。舞剑发挥不出玄力的功效,灵力同样不适合挥刀,难道以后持久作战时还要转换兵刃?再说,在以剑修仙的青龙大陆,他可不敢以玄力作战。

考虑了片刻,天逍还是阻断了玄力的运行。虽然运行玄力可以让自己少吃点儿苦头,但磨练自己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令天逍不安的是,他的境界本就已经到达和合后期的瓶颈阶段,只差最后突破的一步了。经过磨练之后,他觉得灵力隐隐有往丹田处聚集的趋向。难道是要突破了?那体内的玄力怎么办?他心中万般疑惑,但又不能询问几位师兄师姐。

就这样,一直思虑到了天明,天逍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今天用玄力代替灵力来抵御寒冷。

待与几位师兄、师姐分开之后,天逍独自立于冰原之上,凝视着脚下的冰面。

“今日,就让我试试你的威力!”天逍心中默默说道。手腕一抖,一柄黑漆漆的长刀出现在手中,裂空刀!在握住刀柄的一刹那,他仿佛感觉到从刀身传来一阵阵欢愉地颤鸣。

“对不起,把你隐藏得太久了。”天逍注视着裂空刀微微笑道。

以前天逍练刀时都是半夜,光线很暗。今日终于可以在白天使用裂空刀了,天逍不免仔细打量了一番。

黑黝黝的刀身,不知是由什么材质炼制而成的,就连刀刃处也是黑色的。

“原来你这么不起眼呢。”天逍持刀在胸前,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至强刀典《煜天》中的口诀,催动体内的玄力,忽然猛一睁眼,大喝一声,一刀狠狠劈下,先是“嘭”的一声巨响,而后冰面发出一阵刺耳又诡异的“吱吱”声,数条裂纹迅速从他脚下四散而开。

“什么呀,这还比不上我昨天用松纹剑时的威力呢!”天逍对裂空刀的表现甚是不满。

突然,“哗啦”一下,冰面居然全部碎成了冰粉,激荡飘开,只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巨坑。天逍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跌到了坑底,漫天落下的白色粉末轻轻飘在了他惊讶的脸上,凉冰冰的,感觉好极了。

“哇……”天逍就这么躺在坑中,惊喜地端详着手中的裂空刀,“厉害,果真厉害!哈哈哈!这等惊人的威力,岂是松纹剑可比?黑刀祖师的兵刃,果然非同一般。”忽然,黑刀祖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刀上有我留下的禁制,会随着你的境界修为逐渐解禁,展现其真正的威力。”

“我修魔的境界才是和合后期而已,裂空刀的威力就已经如此之强了。那以后修练成刀魔、刀尊、甚至刀神之时,那该有多厉害啊!”天逍在心中赞叹着裂空神刀,越发喜爱起来。

有了裂空刀的协助,天逍破冰的速度几乎提升了一倍,而相比灵力消耗,玄力的消耗却减少了一半之多。当他寻找完自己负责的区域后,从水中探出头时,负责接他的陆柏峰还没到呢!

总不能一直泡在水里,天逍用裂空刀在冰壁上切开缝隙,然后用手攀住,循此往复,自己爬到了冰面上。由于担心被陆柏峰、韩明飞或是唐君荷看见,手一触到冰面,他就立即将裂空刀收回了体内。

在冰面上打坐调息了一会儿,天边才出现了韩明飞与唐君荷的身影。

“大师兄!二师姐!”天逍站起,远远地向两人挥着手。

两人御剑飞到天逍面前,韩明飞惊奇地说:“天逍师弟,今天表现不错啊,这么快就寻完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嘿嘿,”天逍咧嘴一笑,“用剑切出冰缝,一点点儿爬上来的呗。”

两人更加惊讶了,唐君荷道:“那你破冰的速度该有多快啊?”忽然她脸色一沉:“你老实说,在水下寻石的时候,是不是偷懒了?”

“放心吧,二师姐,我敢保证,这片区域内绝对没有巨石。”

“师妹,你多心了,我相信三师弟是个吃得了苦的人。再说,破冰才是最辛苦的,连冰都破了,剩下的就简单了,没有理由会偷懒。”韩明飞说着,视线转向了天逍身后那个骇人的大坑。“啧啧,天逍,你的功力似乎长进了不少啊,看来这次磨练对你的益处非常大。”韩明飞称赞道,“你稍等,陆师兄就在后面,我和君荷还要去接天遥和晓敏,先走了。”

目送二人消失在天边之后,天逍望了望裂空刀劈出的大坑,心想:“看来以后用裂空刀时要稍微轻点儿了,让

人怀疑可不好。”

不久之后,陆柏峰就御剑而来,见到天逍的“杰作”,不免又是一番称赞。

又是艰苦的一天,进步的不只有天逍,天遥与朱晓敏的表现也好了很多不仅结束得比头天早,而且没有人再昏过去了。

一行人疲惫不堪地回到慕州之后,朱晓敏的活动比前一天多了一项品尝百味鱼干。雪晴客栈的掌柜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迎接众人归来。许久不知饥饿是什么滋味的朱晓敏大嚼特嚼了一番,当夜她也没再服用丹药恢复灵力,而是通过冥想自然恢复。

第三天,第四天……直至第七天,他们终于探查完了从慕州到东海边的这片冰原,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慕州以西的地境,州城与村镇渐渐多了起来,于是众人一天换一个地方住宿,省去了不少往返的时间。不过这也令朱晓敏大为不满,因为每到一处,她还来不及尝遍当地的美食,就要匆匆地辗转到其他地方了。

寻找巨石的任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几位太清宗的优秀弟子却不知,在他们离开宗门的这段时间里,宗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

在悄悄送走陆柏峰一行人之后的第二天清早,卢海龙正在房内冥想,忽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前辈,不好了,有个凶狠的白衣女子杀上门来了!”他闻言连忙起身,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禀报的弟子惊讶地四周环视了一圈,才明白过来卢海龙已经离开了。

山门前聚集了很多人,见到卢海龙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卢海龙跨出大门,发现李原啸以及几位长老已经到了。

对面不远处,立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她的脸色苍白无比,嘴唇竟然是可怕的黑紫色。她手持一柄白色的蛇形仙剑,鲜血从剑锋滴滴下落,她的脚边,是几具断裂的尸体。

“‘骨灵白妖’宋心蓉!”卢海龙厉声道。

“总算来了个厉害点儿的,我料想堂堂太清宗怎会如此窝囊,净派些无用之人上来送死!”宋心蓉脸色阴沉,好似厉鬼。

“妖女!你杀我太清宗数名弟子,这笔债,定要你血债血偿!”李原啸悲愤怒吼。

宋心蓉冷哼了一声:“有胆的你就出来跟我打,我倒看看你怎么让我血债血偿,别仗着护宗大阵就敢随意叫嚣,我自有办法破得了这个阵法!”

太清宗的护宗大阵有内外两层,外层覆盖了整片天道山,但不具备防御能力,只是让人无法御剑而已。真正有用的是内层,范围仅覆盖整个太清宗,当有外敌入侵之时,只需激活大阵,就可抵御攻击。但防阵再厉害也是法阵,凡是法阵都有承受攻击的极限,在超过极限的攻击面前,任何法阵都是一片浮云。

卢海龙曾听苗昊商与姜桓谷说过,“血灵黑妖”万禹闲已是渡劫中期的修为了,那想必眼前的宋心蓉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堂堂太清宗的护宗大阵,承受住仅仅一位渡劫中期高手的攻击还是没有问题的,也不知道宋心蓉破阵的自信由何处而来。

苗昊商、姜桓谷与赫连馨也出现在了卢海龙的身旁,众位长老都心定了许多。他们不知道宋心蓉的实力,在他们眼里,两位渡劫境界高手与两位大乘境界的人联手,必定无人能敌。接着,史冲寅、柳茵茵夫妻也赶到了。

光看这批人的气势以及众长老望向他们时目光中所含的崇敬,宋心蓉就知道他们是太清宗的高手。当看见了赫连馨手中的承影仙剑之后,她微微一笑:“仙剑承影,看来,你就是太清宗的第一高手了?想必我夫君丧命之时,你也是帮凶之一吧。”

赫连馨冷喝道:“笑话,万禹闲要杀我们,还不许我们还手?”

“那你是承认了。既然如此,出阵和我打一场。”宋心蓉道。

赫连馨刚要应声,忽然心底响起了卢海龙的传音:“别跟她打,先拖延时间!”

赫连馨虽然不知道卢海龙要做什么,但想必是有他的理由。她干脆收回了承影仙剑,笑道:“你有本事,就进来打。”

宋心蓉恶狠狠地激道:“原来太清宗全都是些畏首畏尾的窝囊废,枉称修仙名门大宗!,啊哈哈哈!”凄厉而又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山际之间。可说归说,她根本没打算强行破开护宗大阵,那样不仅耗费的灵力太多,而且赫连馨境界未知,又有承影仙剑在手,如此太过冒险。

她自有别的办法,同样可以逼出阵法中的人!

她仰天不断地狂笑着,声音尖锐刺耳,震得众人耳朵生疼。忽然,大门旁的一名弟子满面通红、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迎向了宋心蓉。宋心蓉抬起持剑的右手,伸出两指,狠狠地插进了那名弟子的双眼,而后使劲往外一拽,两只眼珠竟然被硬生生地挖了出来!奇怪的是,尽管那名弟子血流满面,却一声不吭,好像任由宋心蓉折磨一般。

“晓君!”一名长老悲愤地叫道,那是他的爱徒。

长老的喊声立即被宋心蓉的又一阵狂笑给掩盖住了,接着,又有一名弟子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地冲出了大阵。宋心蓉轻轻挥出几剑,两名弟子顿时碎成了数块。

“妖女,竟敢用妖法!”李原啸大惊失色,那两名弟子想必是被宋心蓉凄厉的笑声蛊惑了心智。

苗昊商与姜桓谷连忙将其余弟子推进了宗内,并且关紧了大门,两人守在门旁。

宋心蓉的笑声越来越响,就连卢海龙也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连忙催动灵力抵御魔音。这种情况下,即便打起来也无法顺畅地出招,想不到宋心蓉还有这等可怕的手段!

第一百零九章 咒魂琴曲

宋心蓉的笑声持续不断,门内的弟子“砰砰”地敲着门,就连几位长老的脸也都憋红了。正当众人疲于抵抗魔音之时,忽然从远处飘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不响,但穿透力极强,竟然丝毫不受宋心蓉笑声的影响。这段琴声如同晨钟暮鼓一般,驱散了笑声中的魔音,缓解了众人的压力。

卢海龙面露喜色,帮手来了。

一袭金衣、金色长发的俊逸青年囚牛手捧着蟠龙咒魂琴出现在了路口处,而他的身后,正跟着怒容满面的皇甫玉。

宋心蓉立即停止了笑声,囚牛也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收势,向卢海龙略微颔首道:“卢兄,抱歉,来得晚了些。”

苗昊商惊讶万分:“囚牛兄,你不是已经回汉州了吗?”他起初以为是卢海龙捏碎了囚牛留下的夜明珠,可转念一想,囚牛当时说是三日之内赶到,怎可能如此之快?

“姐姐?你怎么也回来了?”赫连馨觉得事情未免太巧,正当宋心蓉发难之时,皇甫玉正好出现。

囚牛并未答话,而是对宋心蓉说:“你的夫君是我三弟杀的。”

宋心蓉冷声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真是不走运。”

“你不走运的事还不止这个。今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囚牛轻描淡写地就宣判了宋心蓉的死刑。

宋心蓉大笑:“你那么有把握能赢得了我?纳命来!”她挥剑刺向了囚牛。

宋心蓉的蛇形仙剑踪迹诡异,竟然也是弯曲的,但速度却很惊人,只见数道蛇形的光影罩向了囚牛的面门。

囚牛脚下轻轻一蹭,身形轻飘飘地倒退开去,捧琴、拨弦、弹音的动作一气呵成,一道淡红色的月牙形光波伴随着琴弦的颤动激射而出,接着,是黄色的光波、蓝色的、绿色的、紫色的……五色光波飞出了数道,一一迎上了蛇形的光影,同时消失不见了。但囚牛的手却没有停,右手五指在琴弦上轻巧地跳动,起初单弦振动,而后双弦、三弦同振,五色光波连续不断飞向了手忙脚乱的宋心蓉。

而在其他人耳中,不断鸣响的悦耳音符俨然连成了一曲悠然的琴乐,有如天籁一般动听,回旋在天道山间。

宋心蓉挥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囚牛拨动琴弦的速度,她高接低挡、应顾不暇,而囚牛却闭上了双眼,嘴角挂着一丝恬淡的笑意,长长的金发不断地飘荡着,仿佛十分陶醉于自己的琴声。

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后退数步,将白灵剑向囚牛掷出。白灵剑腾空飞舞,竟然以一化五,变成了五柄仙剑,两柄继续抵挡囚牛弹出的光波,另外两柄攻向了囚牛,最后一柄则攻向了囚牛手中的蟠龙咒魂琴。

宋心蓉惊讶于囚牛武器的奇特,心想如果能毁了这把琴,囚牛必输无疑。

五柄白灵剑的剑柄上都有一根淡淡的光线,分别连在三丈开外宋心蓉的右手五指之上。让出距离,是为了更加从容地躲避光波,这样就不必化解囚牛所有的攻势,从而转守为攻,扭转被动的局面。

一旁观战的皇甫玉明白,相比十九年前,宋心蓉的境界必定又精进了许多。当初和宋心蓉一战之时,她还是用的实体丝线缠住白灵剑与自己鏖斗,并且五根线才控制了一柄白灵剑。而如今,宋心蓉不仅能让白灵剑以一化五,还能用灵力化成丝线,并且一指控制一剑,比原先厉害得太多了。

可是囚牛又怎会让宋心蓉的想法得逞?只见他左腿弯曲,右腿横搁在左膝之上,身形平稳,仿佛坐在凳子上,可他的身下明明是空空如也!他将咒魂琴平铺在腿上,不必扶琴的左手也一同开始拨动琴弦。顿时,五色光波的数量多了一倍,也明亮了许多,将周围映照的五光十色,绚丽无比。

数道光波直接撞上了攻向囚牛的两柄白灵剑,一阵“叮当”声响起,白灵剑被挡了回去,更让人拍手称妙的是,这本该很不和谐的“叮当”声居然颇有节奏地融进了囚牛所弹的乐曲之中,成了衬托出优美旋律的画龙点睛之笔。至于攻向蟠龙咒魂琴的那柄白灵剑,囚牛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丝毫不在意。

“嗡”的一声鸣响,白灵剑切在了琴弦之上,宋心蓉大喜,可白灵剑突然又被震飞,一股可怕的功力沿着灵力线疾速地传了过来,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有一股明显的波动冲入了宋心蓉的小指,而刚才白灵剑与琴弦碰撞发出的“嗡”声,同样也不着痕迹地被囚牛融进了乐曲之中。

宋心蓉顿时感觉小指一股钻心的疼痛,接着竟然不停使唤地上下抖动,而后突然向手背的方向猛然反弯,伴随轻微的一记“咔嚓”,小指断了,剧痛难忍的宋心蓉叫出了声,可是指头断裂声与她的痛呼声都湮没在了囚牛行云流水般的旋律之中。

小指一断,灵力线也少了一根,那柄不受控制的白灵剑落到了地上。

“那琴是什么材质,竟然如此坚硬!”宋心蓉恨恨地想,“可恨当年被那婆娘切断了左手,否则我就能控制十柄白灵剑了!”刚才一打照面,她就认出了皇甫玉。

囚牛的动作忽然变了,原本指尖轻巧的跳动变成了大起大落。

“龙天万律罗。”囚牛淡淡的声音随着忽然激昂而起的旋律飘进了众人的耳中。他的双手变成了两道模糊的影子,在琴弦上不断地来来回回,随着手影的舞动,蟠龙咒魂琴激射出无数光点,伴随最后一记猛拨,乘着高昂的音调,光点化作颗颗流星,铺天盖地射向了宋心蓉。

四根灵力线全部被射断,白灵剑“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宋心蓉大吃一惊,光点覆盖范围太大,根本无从躲闪。紧急关头,她狠狠一咬自己

的舌尖,顿时鲜血满口,她运足了灵力,向着飞来的光点喷出一口血雾。光点中的一部分撞上了滴滴血雾,发出一阵“嗤嗤”的声音,红色的烟雾腾起,血雾与光点都化为了乌有。可血雾覆盖的范围没有光点那么大,还是有不少光点击中了宋心蓉的手臂、腿脚等处。

“啊”宋心蓉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那些光点击中之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穿了她的皮肉筋骨,留下了一个个通明的血洞!

观战的众人不寒而栗,云起雪飞、荡气回肠的乐曲中竟然蕴含着如此可怕的杀招!若是周身要害被光点击中,那必死无疑!

宋心蓉喘着粗气,暗道不妙。囚牛的实力果然强劲,方才那口血是她救命的招数,已经耗去了她七成的灵力,还损耗了五年的功力修为,她可没能力再喷一口了。不得已,她打算逃跑。

宋心蓉手掌一握,四根灵力线亮起,白灵剑再度攻向囚牛,同时她忍着腿上的剧痛,向山下飞奔而去。就在四柄白灵剑飞到囚牛面前时,其中三柄忽然“砰”的一声破碎开来,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飞针射向了囚牛。

“嗯?”囚牛惊讶地哼了一声,左手拍在琴上压紧,右手使劲向后拨扯五根琴弦,一个五彩斑斓、光芒流转的光罩笼罩了囚牛全身,飞针撞在光罩之上,激起点点星芒,而后纷纷落下,化为虚无。最后一柄白灵剑,早已被宋心蓉收了回去。

宋心蓉的这招不但阴险,还为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皇甫玉急得大喝一声:“妖女休走!”疾步追了过去。

“不用担心!她走不掉的。”囚牛依然是那个稳稳的坐姿。

“龙灵咒魂曲!”囚牛的左手压琴未动,右手弹琴的速度比起“龙天万律罗”时又快了数倍,连手影都消失了,只见五根琴弦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下,诡异地振动着,乐曲从五根金灿灿的琴弦上飞旋而出。不过,此次却没有出现任何光波。

“这招有什么威力?”正当众人心中疑惑之时,他们吃惊地发现,已经逃远的宋心蓉居然又走了回来!

卢海龙心中一阵震撼,他明白了,这是囚牛用琴音控制住了宋心蓉的心神。想来可笑,起初宋心蓉企图用魔音控制着太清宗人走出护宗大阵送死,现在却被囚牛以同样的手段制服了,与魔音不同的是,囚牛弹奏的旋律让人如醉如痴。“太厉害了!”他心中赞叹,“倘若遇上这种敌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蟠龙咒魂琴,精髓就在于“咒魂”二字,先前那铺天盖地的恐怖攻击招式并不是咒魂琴最可怕的地方,控制心神,从而杀人与无形之中,这才是咒魂琴曲的威力所在。

等宋心蓉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囚牛的手也停了下来,宋心蓉霎时清醒,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她绝望地惊呼了一声:“不!”

“送你最后一程。”囚牛不温不火的声音在宋心蓉听来就如同鬼哭神嚎一般惊悚骇人。

他的左手重新抚在琴弦上,右手向后拉三根弦,左手向前推两根弦,五根弦被反向分开,弯成了巨大的弧度,而后,他双手突然一松,五根琴弦瞬间弹回原位,震荡不已,可奇怪的是,众人原以为咒魂琴会发出前所未有的响亮声音,但此时却恰恰相反,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唯独有囚牛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回荡:“龙象灭无音。”

“音”字刚落,宋心蓉的身体忽然爆裂而开,连同手中的白灵剑一起化为了烟粉点点,随风消逝了。

正所谓“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尽管这招没有一丝声响,但威力却无疑是最大的,能将眼前的敌人灭为虚无,的确配得上那个震撼的名字“龙象灭无音”!

囚牛飞舞的长发悄然落下,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恬淡的笑容,收琴,起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平静。

他缓步走到目瞪口呆的卢海龙面前:“卢兄,你托龙族办的第二件事,我已经完成了,抱歉,同时也毁了那片地面。”顺着他的指向望去,不远处的地上净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洞,那是被之前那招 “龙天万律罗”射出来的。

“这算什么,不妨事。囚牛兄为我宗除去大敌,还让我们欣赏了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战斗,卢某感激不尽!”卢海龙道。

“呵,卢兄言过了。这多亏了你的谋略,才让我撞见了她,囚牛佩服不已。卢兄所料丝毫不差,剩下的事就无需我出手了,囚牛告辞。诸位,后会有期。”他向着众人拱了拱手,转身向山下走去。

经过皇甫玉身边时,皇甫玉颔首称谢道:“囚牛兄,多谢你与嘲风兄帮我报了当年的杀子之仇。嘲风兄还救了我一命,囚牛兄更是救了全宗弟子,皇甫玉自忖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皇甫姑娘,我兄弟二人为你报了杀子之仇只是顺带,不必如此。”

皇甫玉目送囚牛消失在了拐角处,走回了山门前。

“姐姐,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及时?”赫连馨欣喜道。

皇甫玉微微摇了摇头:“我与囚牛其实根本没有离开天道山域。方才接到了卢道友的传信,我们才立即赶上山来。”

“怎么会?那天我亲眼看见你们离开了啊?”赫连馨惊讶无比。

“这都是卢道友为了引出宋心蓉与内奸的计谋。”皇甫玉笑道,“具体的情况你还是问他吧。”

众人闻言,都望向了卢海龙。囚牛刚才说:“卢兄所料丝毫不差,剩下的事就无需我出手了”,原来是针对内奸而言。

卢海龙朗声道:“从当初听说四位高手与龙族的嘲风被万禹闲截击的时候,我就怀

疑我们宗内出了叛徒。因为东斗木叶洞的具体位置,除了本宗几位高手与我、李宗主还有余长老之外,并无他人知晓,可万禹闲却等在木叶洞的门口,这不奇怪吗?想来是有人偷听到了机密,然后告诉了万禹闲。另外,万禹闲丧命多时,按理来说宋心蓉应该早就找上门来了,可我们横等竖等,却始终不见其人。其实,龙族的嘲风当初离去之时就已经发现了宋心蓉的踪迹她就躲在天道山以西的不远处,可她之所以不上山来,必是得到了内奸的消息,忌惮留于宗内的囚牛。于是,我未让龙族立即动手,而是设下一箭双雕之计,让囚牛与皇甫道友假装离开,未免遭到怀疑,我特意留下了赫连道友。两位高手一走,宋心蓉必定会送上门来,如此不仅可以除掉她,还能顺便揪出那个内奸。只是没想到,宋心蓉竟然可以用魔音控制心神,害得宗里死了几名弟子。”说道这里,卢海龙长叹了一声。

苗昊商安慰道:“老卢,不用太过悲伤,虽然牺牲了几名弟子,但也顺利杀掉了我宗的心腹大患。只要宋心蓉多活一天,我宗在外的弟子就危险一天,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只是那个内奸,你找到了没有?”

卢海龙点点头:“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内奸居然是你!”说着,他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个人。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竟然是太清宗的二长老,执法长老谢宁冬!

谢宁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前、前辈,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宗里的执法长老,怎么会是内奸?”

李原啸眉头紧皱:“师父,您确定?谢长老许多年来为宗内打点大小事务,功劳、苦劳样样不少,可不要冤枉了他。”

卢海龙摇了摇头:“有三点说明你是内奸。第一,当我接到禀报来到门前之时,用灵识探了一下,在场的其他人体内都是灵力流转,准备迎击,唯独你的灵力没有任何运转的迹象。”

“前辈,那是因为我到场得较晚,还没来得及运转灵力。再说真动起手来之时再运行灵力也不迟啊。这点有些牵强,我不服。”谢宁冬辩解道。

“那好,再说第二点。因为我对你产生了怀疑,所以当囚牛与皇甫道友出现时,我特别注意了你的表情。其他人都是先惊后喜,而你却是轻轻皱了皱眉头,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想必是由于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你的意料所致。而且,那时宋心蓉转头望了你一眼,虽然长发挡住了她的目光,但我想那一定是个埋怨的眼神。以你当时所站的位置,宋心蓉怎会无缘无故地看你一眼呢?”

“啊,前辈冤枉!我平时不苟言笑大家都是知道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你说的皱眉,我只是在思索为何囚牛与皇甫姑娘会出现而已。至于宋心蓉看我,我丝毫不知,眼睛长在她的脸上,她想看谁就看谁,如果她当时看的是你而不是我,难道说你自己是内奸吗?这点我也不服。”谢宁冬继续狡辩。

卢海龙冷笑一声:“第三点,我问你,昨天晚上亥时三刻,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出宗去了哪里?”

谢宁冬沁出了一身的冷汗,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去哪里。我炼丹,没材料了,所以下山去了趟昊州。”

“什么药店亥时三科还没打烊?再说你炼的什么丹那么急迫?”

“我……我是在昊州城外附近采的药材,白天冥想过了,所以夜里安静的时候炼丹……”

“真的?你只去了一次昊州附近,然后就回宗了吗?没再去其他地方?”卢海龙问道。

“没有,我起誓,绝对没有!”谢宁冬举起右手,神情坚决。

卢海龙笑道:“那就奇怪了,既然你去了天道山东面的昊州,为何你的脚上沾了天道山西面树林中才有的含笑花粉?”

“啊……”谢宁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含笑花,是天道山西边林中特有的花,只在清明时节盛开,花粉是绛红色,数量很多,有时轻风一吹,能扬起半天的红色花粉。

卢海龙继续道:“说来也巧,昨晚的亥时两刻左右,我正好送几名弟子下山。之后我发现夜色柔美,索性就在剑器殿的房顶上赏月,无意中却瞥见了一个黑色身影悄悄翻墙出了宗去。等我追至山下,那黑影已经不见了。于是,我就回到宗内等着,直到丑时左右,那道黑影又偷偷地翻墙进宗,我悄悄尾随,待那人进了房中,换下夜行衣,我才发现是你。你可能没有发现,你踩了一脚的含笑花粉。为了阻断内奸用灵息玉与宋心蓉通信,我早就在宗内布下了一个阻断灵息的法阵,你半夜翻墙去了西山密林,必定是去会晤宋心蓉,告诉他囚牛与皇甫道友离宗的好消息,所以昨日他们刚走,今日宋心蓉就杀上门来。综合三点来看,我断定,你就是内奸。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卢海龙心思缜密,正是因为怀疑宗内长老之中有内奸,所以才不派长老下山寻找水凌洞。

铁证如山,谢宁冬哑口无言。众人都以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大长老姚化空气愤不已,将拳头攥得“咔咔”直响,他与谢宁冬搭档多年,分别为传功、执法长老,没想到谢宁冬竟然背叛了太清宗。他恨恨地质问:“老谢,你怎么如此糊涂,究竟是为了什么好处,居然背叛宗门?”

谢宁冬闭眼一声长叹,摇头不语。

姚化空大喝一声,抽出仙剑,一剑斩飞了谢宁冬的头颅,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了宗门。

众人皆是一声叹息,纷纷摇头离去了。

一阵轻风吹起,谢宁冬的鞋底飘起了些许红色的粉末。含笑花粉在风中盘旋飞舞,似乎正在嘲笑着地上那个渺小的灵魂。

第一百十章 艳珠冰湖

足足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陆柏峰等人依然没有找到那块神秘的巨石。每天都不断地重复破冰、潜水、寻找、上浮的步骤,既枯燥又辛苦。

这天晚上,回到客栈之后,韩明飞对陆柏峰道:“陆师兄,我们找了整整两个月了,可到夜哭谷还远得很,我觉得我们这样找不是办法,太慢了,难道要花上一、两年不成?”

陆柏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也没有办法啊,大家都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巨石再大能有多大?南北纵宽六十里,东西横长数千里,谁知道巨石究竟在哪块冰下面呐。”萧立英也很郁闷。

“会不会是卢前辈想错了?”天逍道。

陆柏峰道:“卢前辈曾经说过,按照他的推测,前几个五斗星洞全都找到了,这次应该也没错,只是范围大了一些,不太好找。”

朱晓敏趴在桌上,软绵绵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累……”

天遥提议:“师兄,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支撑不住了,不如明天休息一天吧。”

陆柏峰应允了:“好吧。我再想一想,看看有什么更有效率的办法。”

第二天,众人没去冰原。接近午时,朱晓敏与天逍、天遥还有花清雨四人去酒楼大吃大喝去了。

此地乃是虎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出名的是这里出产的毛笔虎毫笔。一般毛笔都使用狼毫或者羊毫,但虎毫笔却是用生活在虎州附近山中的雪地白虎毛制成的。雪地白虎毛质地软硬适中,搭配上虎州城附近所生“文心竹”制成的笔杆,就能制成享誉整个青龙大陆的极品毛笔。“文房有四宝,笔墨和纸砚。”以潜龙郡虎州的笔,亢龙郡许州的墨,飞龙郡仑州的纸和游龙郡端州的砚四者为尊,正好位于青龙大陆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有诗为证:

文心配虎毫,

虎州笔无双。

雾凌松烟飘,

许州墨留香。

青檀沙田草,

仑州纸柔张。

琴雪澄泥烧,

端州砚四方。

因此,虎州的毛笔店最多。虽说由于兽潮的关系,城外的雪地白虎已经销声匿迹了,但各家笔店的存货依然很多。各种粗细、大小、长短不一的毛笔悬挂在笔店的门口,雪白的虎毫笔毛远远可见。朱晓敏等人一路欣赏着精美的毛笔,往城中最大的酒楼登月楼而去。

虽说已是五月,但北地的天气依然很冷。四人到了登月楼之后,点了一桌火锅,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位客商打扮的人在四人的邻桌坐了下来。看到这边热气腾腾的火锅,其中一人搓着手道:“李大哥,不如咱俩也点个火锅暖暖身子吧?”

另外一人道:“行,我都快冻死了。这次生意不错,就奢侈一回好了。小二,来份火锅,再来四盘羊肉……”

等火锅菜料上齐,两人继续交谈起来。由于两桌离得太近,都在酒楼的一个角落里,而且天遥背对着那桌,所以他能清晰地听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起初是天南地北的胡谈乱侃,但天遥发现,两人经常提到这次生意大赚了一笔云云。“且听听看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天遥心中十分好奇。

“李大哥,许多年没有这么好的生意了,大老远跑一趟也是值得的。”

“可不是嘛,张老弟。我也纳闷,难道这些年咱那儿的姑娘们都不爱首饰了还是怎地,生意总是很惨淡。”

“要我说啊,就是咱那儿的珍珠产得太多了,珍珠发簪,珍珠耳环,珍珠项链,珍珠手镯,珍珠戒指,甚至连珍珠脚环都差不多人手一个,谁还来照顾咱的生意啊?这珍贵的东西,就要卖到稀有的地方去才有价值。”

天遥微微一笑,原来那两人是贩卖珍珠的。知道了之后,他也就不再留意了。

身后那两人继续聊着天。

“李大哥,你知道吗,那天王老三下水捞珍珠,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哦?”

“你也知道,咱那儿的水温长年冰冷,可王老三下水捞贝时无意中发现,湖底的泥沙里居然有块大石头是热乎乎的。”

“大石头”三个字钻入天遥的耳朵之后,他敏感地停了筷子,再度竖耳仔细听着。

“热的?莫不是暖玉石?”

“那倒不清楚。王老三想敲下一块来看看,顺便做成个暖心炉,于是带着锤子和凿子下了水,对着大石头使劲一凿,你猜怎么着?”

“砸着手了?”

“不是,那凿子忽然就弹开了,还打着王老三的眼睛了呢,他可真够倒霉的。”

天遥“腾”地一下站起,转身拱手道:“两位兄台,不知你们来自何处?那个湖又在哪里?”

天逍被他吓了一跳:“遥弟,怎么了?”

那两人也被吓了一跳,警惕地望着他。那位“李大哥”问道:“你这人咋偷听别人说话呢?”

天遥笑了笑:“两位说话的声音

又不小,想不听也没办法呀。这样,你告诉我湖泊在哪里,这锭银子就归你们了。”他摸出一个银锭放在了两人的桌上。

见了银锭,两人的态度立即大变,“李大哥”满脸堆笑:“公子你出手这么大方,我也不扭捏了。我们俩来自旌州附近的白雪村,那个湖正是村北面的艳珠湖。”

“白雪村,艳珠湖。”天遥牢牢地记住了这两个名字,他又问,“两位兄台,不知那艳珠湖是否长年结冰?”

“张老弟”神情惊讶:“小兄弟,你咋知道的?艳珠湖长年冰冻,但这个季节的冰层不厚。湖底生着许多珠贝。所以咱们那儿的人经常在冰上钻个洞,潜水下去捞贝。”

天遥恭拜:“多谢两位兄台相告。”

这边的三人听得云里雾里。天遥回过身催促道:“我们赶紧回去。”

“可我还没吃完呢……”朱晓敏不太情愿。

“哎呀,我知道巨石的下落了,赶紧回去告诉陆师兄,我们就不用再费劲到处找了。”天遥道。

三人惊而起身。

“张老弟”听到了天遥的话,善意地提醒他:“小兄弟,听说那石头可大得很呢,又敲不碎砸不裂的,你要是想捞上来那可费劲了。”

天遥再度道谢,拉着三人迅速地离开了。

陆柏峰在房内打坐,脑中正思考着该如何迅速地搜寻完剩下的几千里冰原,忽然,房门被撞开了,天遥带头冲了进来,欣喜道:“师兄,巨石找到了,白雪村,艳珠湖!”

“别急,慢慢说,什么眼珠湖?”

“不是眼珠湖,是艳珠湖!”天遥如此这般地将登月楼中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陆柏峰听完之后哈哈大笑,摸了摸天遥的脑袋,称赞道:“还是你小子机灵啊。好了,我也不用发愁了。我们明日,不,我们马上就出发!”

叫上了韩明飞、唐君荷与萧立英之后,一行人兴奋地踏上了西去旌州的路途。旌州地处潜龙郡西北部,西边紧贴着夜哭谷。如果从虎州步行过去,还要花很久时间,众人实在等不及了,出了虎州后就御剑飞行,疾速向西飞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想了半天计划,大家历尽艰辛,依然没发现巨石的影子。天遥就这么去吃了一顿火锅,却知道了巨石的位置。”陆柏峰慨叹。

“师兄,我这‘每到一处,尝遍美食’的宗旨还不错吧?要不是我要去登月楼,我们还不知道要辛苦到几时呢!”朱晓敏得意洋洋。

“晓敏,你们四个人一起去,为何偏偏只有天遥听见了?天逍与清雨虽然没听到,但人家都不吭不哈的,就你还跳出来争功。”唐君荷笑道。

“估计她那会儿正忙着吃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石头。”萧立英也笑道。

“不管怎样,总之是我为天遥哥提供了吃火锅的这个契机,最终才有了这个结果。”朱晓敏摇头晃脑,对两人的讽刺丝毫不在乎。

陆柏峰道:“晓敏的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功劳,不过还不如针鼻儿大呢。”

“嘿嘿……”朱晓敏的笑声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个小师妹,实在是太可爱了。

三天之后,众人到达了旌州地境。刚入城,陆柏峰就向卫兵打听白雪村的位置,原来白雪村地处旌州城北边三十余里处,天色已晚,众人先在客栈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行人早早就飞到了白雪村。在村北五里处的确有一个湖泊,陆柏峰在御剑时已经看到了。只是看样子艳珠湖挺大,如果先询问过发现巨石的“王老三”之后再去找,应该能省下不少工夫。经过村口一位老人的指点,王老三的家就住在村西北头。

来到了王老三家门前,众人听到了屋内传出一阵阵咳嗽声,还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陆柏峰轻轻敲了敲门。房内响起了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一点,一个带着独眼罩的老汉探出头来,看了看陆柏峰,又看了看后面的几人,疑惑地问:“你找谁?”

“王大哥,是李兄弟与张兄弟介绍我们来找你的。”陆柏峰答道。

“哦,是他们呐。你们快进来吧,外面冷。”老汉热情地将众人迎进了房内。

房内的摆设很简陋,一张床,一个小桌,一个柜子,再有一个炭火炉子,炉上放着个药壶,“咕嘟咕嘟”地熬着药。小小的房内涌进了八个人,一下子拥挤起来。

“你们来床上坐吧,凳子不够了。”王老三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我们马上就走。”接着,陆柏峰问起艳珠湖中巨石的事。

“我这眼睛,就是凿那石头时被凿子弹伤的,现在还疼得要命呢。下水的位置我记得,但说不明白,大概是在艳珠湖当中靠西南一点。不过,你们要找那石头干什么?”王老三问道。

陆柏峰拿出一锭银子,看得王老三眼都直了。“王大哥,如果你带我们找到了石头,这锭银子就送给你。”天遥这招他也学会了。

王老三自然是高兴地满口答应。他拿着银子在衣服上擦了擦,装进了兜里,而后热心地

问:“你们莫不是要捞那巨石?它可大着呢,要不我去村里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帮忙?”

“不用,你只要带我们过去就可以了。”陆柏峰道。

“那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在前往艳珠湖的途中,王老三絮絮叨叨地向陆柏峰讲述着自己发现巨石怪异之处以及被凿子弹伤眼睛的经过,陆柏峰听了只是微笑,并不多言。

到了艳珠湖,踏上冰面,王老三叮嘱道:“你们小心,冰上滑着呢。现在这季节冰薄,还有那些浅坑千万别踩,那都是捞珠贝留下的洞暂时又被冻上了,吃不了劲,一踩准跌进湖里去。”

王老三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往湖中心位置走去,口中依然不停:“你们来的可真巧,冬天的冰厚,打洞不方便,湖水也冷得要命,可麻烦着呢……

咱们这个艳珠湖啊,别看鱼、虾不多,可就是珠贝多,珠贝多了,珍珠也就多了。不过大多个头太小,连米粒大都没有,如果偶尔能捞着个和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那可不得了……

要说我们这些捞贝的人,也挺辛苦。这块儿的天气冷,夏天也结冰,冬天就更别提了。所以不仅得练出一身好水性,还得练出一副耐冷的好身板儿……

为了潜得快点儿,还得抱块石头下水,到了湖底胡乱捞上几把,就得往上浮。那石头上缠着绳子呢,上去之后还得把石头再拽上来,拼死拼活捞上来一堆珠贝,值钱的珍珠没几个,其他的珠贝还得换个地方再扔回湖里去……”

就这样,走了一路,王老三也说了一路。众人只是听个热闹,倒也不觉得烦。

快到湖心之时,王老三忽然停下:“到了。”他指着一个很浅的圆坑,看来已经许久没人从这下水了。他忽然一拍大腿:“唉呀,不好,走得太急,我忘记带镐头了!那可是下水必带的东西,咋就忘了这茬儿呢?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回去……”

话音未落,陆柏峰就一拳砸向了那个浅坑。“咔嚓”一声脆响,冰面被砸了个穿,露出了下面平静的湖水。而且,这个圆洞比原来的浅坑还大了一圈。

“啊?啊?”王老三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等着,我先下去看看。”陆柏峰“噗通”一声跃入了湖里。

“哎,哎,”王老三用胳膊肘碰了碰韩明飞,煞有介事地问道,“我说,那人莫不是‘大力仙’?”

大家都被这个朴实的村民给逗乐了,韩明飞道:“王大哥,你猜错了,他不是‘大力仙’,他是‘酒力仙’。”

王老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九力神’,一个人顶九个人的劲儿,怪不得力气那么大呢……”

艳珠湖水很冷,可跟冰原下的海水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湖也不深,陆柏峰视力非凡,刚一下水就看见了湖底泥沙中隐约凸起的阴影。

潜到了巨石旁边,陆柏峰想起了卢海龙嘱咐过的话:“第一,巨石恒温不变。”他用手摸了摸,巨石比掌温稍凉。在周围冰冷的湖水之中,难怪王老三声称巨石摸起来感觉热乎乎的。

“第二,巨石挪移不动。”陆柏峰双掌放在巨石上,猛然用力前推,巨石纹丝不动。

“第三,巨石反弹攻击。”陆柏峰抽出容安剑,轻轻地敲击巨石,果然,一股反弹力传来,这一点也符合。

“第四,巨石度灵显字。”关于这一点,卢海龙还单独说了一句,要度灵显字,必须要有大乘以上的功力才可。陆柏峰的功力显然不够,但卢海龙估计度入灵力之后多少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才是。度灵入石,陆柏峰仔细感应着,巨石中隐约有一丝波动,虽不明显,不过已经足够证明,这块巨石,就是北斗水凌洞的入口机关无疑!

“卢前辈推测的位置稍有偏差,好在任务完成了。巨石在此,那水凌洞应该就在艳珠湖底……”陆柏峰一边思索一边向水面游去。爬上冰面之后,他用灵力瞬间蒸干了衣服,又让王老三吃了一惊。

陆柏峰又给了王老三一锭大银,让他为今日之事保密。王老三心道今天真是遇着活神仙了,这般厉害不说,还如此大方。

任务完成,一行人御剑飞起,向天道山的方向飞去。王老三孤零零地站在冰面上,张大了嘴巴,望着东南方愣愣地出神。

……

执法长老谢宁冬背叛了整个太清宗,所以剩下的长老全部上提一位,由原来的三长老周鸿语接任执法长老的位置,遣务长老则由原来的四长老洪阕雷担任。除去在兽潮中丧生的三位长老,原本太清宗一十三位长老如今只剩下了九人。

让卢海龙略感不安的是,谢宁冬至死也没有说出为何会背叛宗派。是为了某种利益?还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是为了向宗内某人甚至全宗复仇?他隐隐觉得,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心绪烦躁之时,陆柏峰等人的功成归来无疑让卢海龙高兴了许多。找到了水凌洞也不必急于一时前往,北斗七星绢剩下的六个名额,卢海龙还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处理才能为太清宗谋取更大的利益。

第一百十一章 以盗还盗

虽然太清宗主李原啸已经吩咐下去,有关二长老谢宁冬背叛宗派的事不要外传,可不久之后,这则消息仍然传遍了青龙大陆的修仙界。

这些日子以来,卢海龙的心中一直不太安定。一来,谢宁冬没有说出背叛宗派的原因;二来,谢宁冬究竟知道宗内的多少秘密、又泄露出去多少,没人知道。卢海龙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陆柏峰等人从潜龙郡归来,卢海龙得知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北斗水凌洞,这才一扫心中的阴霾。

“这段时间你们的修为境界稳固了许多,看来没有偷懒。”卢海龙灵识随意一探,十分满意。

“前辈,这可真是个苦差事,您要如何奖励我们?”朱晓敏笑嘻嘻地问。

“宗里已经给你最好的待遇了,我还能奖励你们什么?”

“比如说……前辈您还有没有多余的灵晶?”朱晓敏算是尝到了灵晶的甜头,心里一直惦记着。

卢海龙没有答话,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等这次北斗水凌洞的事结束之后,我亲自带你外出云游历练,如何?”

“前辈,一言为定!”朱晓敏听到“云游”二字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卢海龙笑道:“别开心得太早。云游为次,历练为主。到时只有你、天逍和天遥三人同去,我可是有要求的,两年之内,必须达到元婴境界。”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前辈,两年?”朱晓敏惊讶地问道。

“怎么,从和合后期修炼到元婴前期,两年还不够?”卢海龙反问道。

“可我才和合中期……”

“你难道没有发觉吗?你已经是和合后期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朱晓敏更吃惊了。

“同一境界的三个时期,分别本就不明显,何况你现在修为很低,就更难区别。”

“晓敏,想必是你在冰原破冰潜水达到极限之后,夜里冥想时提升的境界。”唐君荷道。

“难怪到后面我觉得好像没有那么辛苦了,原来是境界提升了。”朱晓敏恍然大悟,“前辈,您说让我们先稳固境界,我却升入和合后期,不要紧吧?”

“无妨。你提升境界不是借助的灵晶,而是靠自身修炼。”

“太好了!不过前辈,两年修炼到元婴?别人从和合后期修炼到元婴前期可要花三年呢……”

“不要放宽对自己的要求。三年那是普通修仙者,你是我太清宗甲等根骨的弟子,两年半足矣。加上灵晶可以提高修炼速度,再由我亲自指导你们三个修炼,务必要在两年内达到元婴!”卢海龙严肃地道。在水凌洞之事结束的两年之后,术藏宫就要开启了,到时他也没时间继续指导几位小辈修炼了。

看着其他人羡慕的神情,卢海龙笑道:“你们几个的境界比较高了,即便跟着我修炼,两年内也得不到什么明显的成效,有我给你们的灵晶就足够了。至于花清雨,你花一脉自有独特的修炼方法,有你师父在,我帮不上什么忙。这样吧,到时我给你们炼一些丹药算作奖励。”

众人齐声向卢海龙道谢。正要离开之时,卢海龙却叫住了天逍、天遥两兄弟。

待其他人走出了房间,卢海龙问他们:“你们俩仔细想一想,有关天逍襁褓中那块白绢的事,还有谁知晓?或者你们有没有无意中透露给其他人?”

天逍思虑片刻,答道:“前辈,白绢上写下了我不是爹娘亲生的事,我绝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见过那块白绢的,应该只有爹、娘和外公。”

天遥问:“前辈,那块白绢是不是五斗星绢之一?”

卢海龙点点头:“你们不要对别人说起,这是宗门的秘密。回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天逍和天遥对他深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门。在回竹园的路上,天遥道:“逍哥,那块白绢果然是五斗星绢之一,难怪当初外公的神情那么焦急。”

天逍应了一声,心中不禁疑惑起来:“我的亲生爹娘是谁?怎么会把五斗星绢放在我的襁褓里呢?”许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想这个问题。生而不养,天逍对那双可以说是素未谋面的父母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情感。

两人走后,卢海龙又陷入了沉思:“这兄弟二人连白绢是五斗星绢中的哪一块都不知道,应该不是他们无意中走漏的消息。罢了,先不去想了,木叶洞之行早已结束,现在当务之急是思考水凌洞的名额分配。”想着,他往怀中一摸,顿时呆立当场,冒了一身的冷汗,本该好好躺在怀中的北斗七星绢,居然不见了!

卢海龙连忙将全身上下找了个遍,还是没发现北斗七星绢。难道是无意中掉在哪里了?这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不相信自己会如此粗心。既然不是大意掉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被偷了。

卢海龙稳住自己的心神,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自从李原啸将北斗七星绢交给自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也没有换过衣物。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偷的,又是被谁偷的呢?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忽而,脑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宋心蓉用魔音攻击时,苗昊商与姜桓谷慌忙将一干弟子推入门内,有一名神志

不清的弟子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了卢海龙身上。这段时间内与自己有过肢体接触的,就只有这名弟子了。

想明白了一切,卢海龙叫来了苗昊商、姜桓谷、皇甫玉、赫连馨以及李原啸,平静地告诉他们,北斗七星绢被偷了。众人俱惊,连忙询问具体情况。卢海龙将方才所想叙述了一遍,李原啸气愤不已:“师父,您还记得不记得那名弟子的长相?我立马叫全宗弟子过来给您认一遍!”

“唉,不必了。”卢海龙苦笑一声,“偷绢之人必是知道我怀中有北斗七星绢,又装作神志不清撞了我一下,弹指之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这儿偷走东西,放眼整个青龙大陆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那名小弟子,根本不是太清宗的人。”

“老卢,听你的意思,难道是贝氏兄弟做的?”姜桓谷恍然道。

“没错,拥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加上堪称‘神乎其技’的偷盗技术,只有‘千手盗圣’贝元开和‘无影盗神’贝元闭兄弟二人!”

“那你猜是哪一个?”苗昊商问。

卢海龙分析道:“贝元闭相对‘正直’一些,一直信奉‘盗亦有道’;贝元开则是‘能盗则盗’,这事儿很可能是贝元开做的。但是北斗七星绢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贝元闭也不是不可能……”

“贝元闭不是和你一起成功闯过了火云洞的南斗六芒阵吗?要真是贝元闭偷的,那他也太不是东西了!”姜桓谷道。

卢海龙点点头:“十有**是贝元开做的。”

“不知皇甫、赫连两位道友能不能帮我们将北斗七星绢夺回来?”苗昊商望向了皇甫玉与赫连馨。

皇甫玉皱眉道:“不是我姐妹二人不肯,只是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贝元开乃是渡劫中期境界,若是打斗起来,即便我们以二敌一,也不一定能伤得了他;此外,他身法极佳,若是想逃,任我们谁都追不上。”

见到皇甫、赫连二人露出为难的神情,苗昊商又转向卢海龙:“老卢,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不是没有。此事有上、中、下三个对策。与贝元开打上一场,将北斗七星卷夺回,这便是下策。下策伐战,虽然把握不大,但好在直接,若是能限制住贝元开则最好,如果宝绢还在他身上,一旦搜出来就容不得他抵赖。”卢海龙道。

“要不我们请龙族那些人帮一下忙?”姜桓谷提议。

“这一点我曾经考虑过,此法不妥。”卢海龙摇头否定,“这件事跟龙族毫无关系,龙族不一定会管我们的闲事,若是用掉九龙腾云佩的最后一次机会又有些可惜。再说以贝元开的身法,龙族的几人能不能限制住他还是个问题。若是被他逃了,消息传开反而对我们不利。”

“那你说说中策和上策。”皇甫玉道。

“中策伐交。我们联系一干同去五斗星洞的修仙道友,找到贝元开,施加压力逼他交出北斗七星绢。”看着几人面露赞同之色,卢海龙顿了一顿,又道:“中策好在无须与贝元开交手,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逃不掉。但缺点是会提前暴露北斗七星绢的消息,另外,倘若贝元开始终不肯露面或者拒不承认,那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此言在理,没有确凿证据,此法未必行得通。

“上策伐谋。既然力敌贝元开无甚把握,那就智取。”卢海龙说得简简单单。

皇甫玉摇了摇头:“贝元开做贼多久了?溜精溜精的,想要智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卢道友可有良计?”

卢海龙叹了口气:“只有一计,也不知算不算得良计。贝元开已经去过西斗金戈洞,北斗水凌洞他是进不去的。因此,他盗走宝绢之后,必定会转让给其他人,换取自己所需之物。如此推测,他应该会将宝绢转让给没有进过任何一个五斗星洞的大乘境界高手,而且很有可能是其他六大宗派之一……”

姜桓谷忽然打断道:“老卢,我不明白了,他转让给六大宗派做什么?”

“换取该宗派的剑籍秘典。”卢海龙推测道,“贝元开为散修者,他最想要的无非就是大宗派高深的剑籍。许多年来,他已盗取了不少中、小宗派和散修者的剑籍,唯有七大宗派的剑籍始终未曾染指。”

姜桓谷又问:“那为何只是大乘境界之人?”

“大乘境界之下不可入洞,自然不必说。至于渡劫境界的高手么,他们的修为和贝元开相差无几,万一对贝元开起了歹意,他可就自找麻烦了。再说关心五斗星绢的渡劫境界高手也就这么几个,而且都已经去过五斗星洞之一了。一开始没有露面的那些渡劫境界高手,此时依然不会露面。因此,与六大宗派的大乘期修仙者交换最为稳妥。毕竟绝世仙剑的诱惑极大,相信没人会吝啬本宗的剑籍吧?”卢海龙推敲得极为仔细,每一点都考虑得很周全。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苗昊商赞叹道:“老卢,你真厉害,竟然想到了这么多。那你的计策是什么?”

“迅速调遣宗内猎言堂弟子,时刻关注其余六大宗的动向。若发现有黑衣人出入该宗,就立即回报,到时我亲自去取回宝绢。相信大乘境界的人还不是我的对手。”卢海龙道。

“万一其他宗派也有渡劫境界高手坐镇怎么办?”姜桓谷问。

卢海龙摇了摇头:“可能性极小。风凌宗的‘玉面飞狐’赵禅玉、飘渺宗的‘荡世仙翁’包世涵、赤日宗的‘烈阳飞鹰’袁齐天和冷月宗的‘冷颜神鸦’杨芝远夫妇、夜离宗的‘天外飞鹏’白天恒等五人已经命丧火云洞。唯有天云宗的‘西月王母’薛月霖比较麻烦……不过贝元开知道薛月霖一直留在天云宗,如果按前面的分析,他应该不会让渡劫境界的高手知道自己有北斗七星绢,所以就不会和天云宗的人交换。不管宝绢最后落到哪个宗派,不是他们所偷,我却去硬抢回来,难免要导致两宗产生过节,怪只怪贝元开修为太高,我这计策实属无奈。”

苗昊商哭笑不得:“听你说‘上策伐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呢,原来就是等贝元开将宝绢出手之后再去抢回来啊。”

卢海龙苦笑:“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贝元开与六大宗派必然不会声张北斗七星绢的消息,这个方法与中策、下策相比把握较大。虽然不太光彩,但也是为了取回我宗丢失之物,情有可原。”

许久未作声的李原啸忽然道:“师父,诸位前辈,我对渡劫境界的高手不甚了解。据江湖传闻,那位贝元开还有个胞弟叫做贝元闭,两人虽同样是盗,但性格作风却相差很多,可是真的?”

“的确如此。”卢海龙答道。

“那不知他兄弟二人关系如何?”李原啸又问。

“素来不合。”

李原啸微微一笑:“那我倒是有一计。曾闻贝元闭‘盗亦有道’一说,看来他对贝元开的行径颇有微词。师父,您干脆请贝元闭出手将北斗七星绢盗回来,如何?”

此话一出,苗昊商拍手大笑:“这个方法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贝元开能盗出去,贝元闭就能盗回来。”

姜桓谷道:“可是,如果论偷盗技术,应该是贝元开稍胜一筹啊。再说,也不知道贝元闭肯不肯出手帮我们。”

卢海龙考虑了许久,李原啸的提议的确很妙,只是有些不确定的因素。末了,他做了决定:“李宗主的方法值得一试。如果宝绢已经转让给其他人,那贝元闭偷起来更是十拿九稳;若是宝绢依然在贝元开身上,要想不动干戈、毫发无伤地取回,也只有贝元闭才能做得到。哪怕是失败了,至少北斗七星绢的秘密不会泄露,到时再想其他的办法。此法最重要的关键就是看贝元闭肯不肯出手,还有一点,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甫玉与赫连馨,渡劫高手的隐修之处,估计也只有同等的高手才有可能知晓吧。

皇甫玉与赫连馨却纷纷摇头。皇甫玉道:“修仙同道都不太愿意与贝氏兄弟为伍,我们也是如此,连交情都谈不上,更别说知道他的住处了。”

“如果他改变了容貌四处云游、居无定所,那就更找不到他了。”赫连馨道。

“此事是不是可以请龙族帮忙?”李原啸又提了一个建议。

卢海龙一拍额头,大喜道:“对啊,让龙族帮我们抢回白绢他们或许不肯,但帮忙找个人肯定是不成问题的。上次我去游龙郡汉州城商议金戈洞之行时见到了贝元闭,当时他说是被睚眦请来的,也就是说睚眦必然知道贝元闭的隐修之所。事不宜迟,我立即动身前往汉州。”

日薄西山,天色将暮。卢海龙一人一剑,疾速地向着西方飞行。遗失北斗七星绢的事仿佛一块沉重的巨石始终压在他的心头。“北斗七星绢是在我手里丢的,我就一定要把它找回来。如果贝元闭拒绝,到时应该怎么劝说他才好呢……”一路思索着,卢海龙披星戴月、不停不休,几天之后,汉州城的轮廓出现在了远方。

“卢兄,许久不见。”刚一入城,睚眦就传音问候。

卢海龙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忘忧楼,囚牛与睚眦已经坐在一张方桌旁。

“卢兄,可曾抓出内奸?”囚牛淡淡地笑着,挪了挪旁边的凳子,示意卢海龙坐下。

“多谢囚牛兄,内奸已经找出。我这次来是要劳烦睚眦兄帮我寻个人。”卢海龙开门见山。

“你要寻谁?”睚眦眉毛一扬。

“‘无影盗神’贝元闭。事关北斗七星绢,望睚眦兄务必帮我这个忙。”

“找人容易。北斗七星绢怎么了?”睚眦好奇地问。

卢海龙将发现遗失宝绢、众人商议对策、决定以盗还盗的事说了一遍。

睚眦和囚牛闻言都笑了。睚眦道:“这个计策有意思。当初火云洞口分别之前,我曾经询问过贝元闭的住处。他就住在亢龙郡的啸林山谷之中。卢兄,到时他要是不答应,你就这么说……”

卢海龙听完之后,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睚眦兄指点。我寻回宝绢心切,不便久留,就此告辞,后悔有期。”

囚牛与睚眦起身相送,一直将他送出了汉州城。卢海龙又日夜兼程地往回赶。“没想到贝元闭就在亢龙郡,害得我来回横穿青龙大陆。”他自言自语。

啸林山,位于亢龙郡的东北角,是雾凌山脉的一座支脉。丛林密布,悄无人烟,是个隐修的好去处。

望着下方茫茫森林,卢海龙心想:“‘无影盗神’贝元闭,就看看你与‘千手盗圣’贝元开究竟谁更厉害了。”

第一百十二章 无影盗神

一条小溪旁,三棵柳树前,有一个简陋的小木屋。

春季回暖,冰雪消融。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盘腿坐在小溪旁,他凝望着缓缓流淌的溪水,自言自语:“不论寒暑,流水不腐。炎炎夏日,河水湍急,但也有些许干涸之相。凛冽冬日,大湖广袤,尚且有偶尔结冰之时。小溪却无影响,一年四季,涓涓细流。虽不浪涛滚滚,但贵在持之以恒。”言罢,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睁开了双目。“咦?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修仙者来此?”白衣人站起身来,向西南方张望。一个小黑点远远地出现在山谷的天空中,片刻之后,白衣人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我道是谁,原来是卢道友。”白衣人大声道。

“贝道友,近来安好?”卢海龙打着招呼,控制着仙剑下落。

白衣人正是贝元闭,他笑道:“平平淡淡,一如既往。卢道友可是从睚眦处得知我的住处?”

“正是。贝道友,此次来卢某是有要事相托。”

“哦?还有太清宗办不了的事?”贝元闭有些惊讶。修仙同道大多对他兄弟二人十分不齿,主动来打交道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卢海龙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贝道友,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北斗七星绢已被我宗寻得,不想却在我身上出了差错。”卢海龙叹了口气。

“北斗七星绢!”贝元闭先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已经去过南斗火云洞了,其他的五斗星绢对他来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出了什么差错?”

卢海龙将遗失宝绢、自己的推测等等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贝元闭的表情一直是不温不火,偶尔插上几句话,口气也是不冷不热的。听完之后,他说:“既然卢道友推测是贝元开盗的,为何不去向他讨要,反而来寻我作甚?”

“贝元开修为颇高,性格又狡猾,与他理论或是大战一场皆非良策。思来想去,只有借贝道友的帮助才有希望。”

“那你就找错人了。”贝元闭一声轻笑,“我和贝元开实为兄弟,却无半点手足情分,向来不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要不回来。”

“贝道友误会了,我并不是让你去帮我讨要回来,而是用你们兄弟二人最擅长的手段。”卢海龙道。

“盗?”贝元闭眨了眨眼,明白了卢海龙的意思。“不行。”他却一口回绝。

卢海龙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问:“为何不行?”

贝元闭摇了摇头:“我与贝元开的偷盗技术乃是师从同一人,但从年幼时起,我们就从来没有互相盗过东西。师父有训,我们二人之间切不可互相偷盗对方之物,免生猜忌影响手足之情。多少年来,我们一直遵循着师父的教诲,卢道友还是另谋他法吧。”

卢海龙听了忽然大笑不止。

贝元闭疑惑地望着他:“何事如此好笑?”

“我在笑贝道友刚才的话。你说不可互相偷盗对方之物,可那北斗七星绢本就不是贝元开的东西。至于兄弟情谊,你刚才不是说‘无半点手足情分’吗?既然没有情谊,又何来猜忌影响一说?所以我甚觉好笑。”卢海龙道。

贝元闭也笑道:“卢道友不必如此。若是其他人我也就帮了,只是贝元开不可。”

卢海龙眯缝起眼睛:“说句不好听的话,贝道友是不是担心自己的偷盗技艺胜不过贝元开?修仙界传言,‘无影盗神’较‘千手盗圣’要稍逊一筹,贝道友担心失败也属正常。”

贝元闭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卢道友可以收起你的激将法了,我贝元闭不吃那一套。我与贝元开从未较量过,又何来‘稍逊一筹’之说。”

卢海龙在贝元闭对面坐下:“贝道友,这你可有所不知了。修仙界中都是这么说的。我想,这是由于你二人行事作风差异造成的。”

见贝元闭并未睁眼,卢海龙继续往下说:“贝道友所窃之物,凡是不会消耗的,都主动物归原主。久而久之,不明其中道理的人或许会以为贝道友只会偷,不会守,出于畏惧才将所窃之物归还。而贝元开却从来都是盗来则用,用余则弃。在气势上,贝道友已经输了一头,这是其一。”

贝元闭虽未睁眼,但是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

“其二,修仙界所丢之物又岂会皆是你们兄弟二人所盗?有莫名其妙遗失的,有被其他人盗走的,甚至有些东西忘记了放在何处而误认为丢失的。由于贝道友盗走了会归还,所盗之物一目了然,因此人们往往会把那些物品的丢失算在贝元开的头上。日积月累,贝元开的名气自然比你的略响。”

“其三,贝道友已经很少盗取他人之物了吧?”

贝元开终于睁开了眼睛:“修为越高,所需之物越少。自从我进入大乘境界之后就没怎么行盗过,最近一次就是上回盗取薛月霖的南斗六星绢临摹藏剑图,在那之前已经几十年未曾出手了。”

“正是因为这个。贝道友盗的是所需之物,而贝元开盗的却是所喜之物,不论对他有用与否,只要看上了眼,他就会出手。或者说,他是以盗为乐,嗜盗如命。总之,屡屡行窃的他,肯定比寥寥出手的你更有名气。”卢海龙微笑着说。

贝元闭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临来之前,睚眦曾经跟我说过,贝元开的盗技堪称一绝,九龙腾云佩就险些被他盗去。”

贝元闭不屑:“那还不是没有盗走?不过如此。换成是我,一定成功。”

“贝道友,睚眦说了,其实贝元开已经得手了,他之所以发现九龙腾云佩被盗,是因为龙族有秘法,他的精神力能够感受到九龙腾云佩的位置所在。因此睚眦对贝元开的盗技极为佩服。

可我却不是这样以为的。贝元开固然厉害,但我始终认为他比不上贝道友。实不相瞒,我和睚眦打了一个赌。我赌贝道友一定能够成功盗回北斗七星绢,而睚眦赌的是你必然会失败。贝道友若是不去盗,也算作是畏惧认输。我赌输东西事小,贝道友名声受损可就事大了。

如果贝道友成功盗回宝绢,待北斗七星绢大白于天下之时,你二人的名声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别人会说:‘千手盗圣’被‘无影盗神’所盗,‘无影盗神’可谓神乎其技,盖世无双。’”卢海龙的三寸不烂之舌果然厉害。

贝元闭攥紧了拳头,他已经被那句“‘千手盗圣’被‘无影盗神’所盗”给激励了。“也罢,我就应了你。让你们见识一下,盗术独步天下的人,是我‘无影盗神’贝元闭!”

“说是‘不吃那一套’,到头来还不是中了激将法?睚眦说的对,贝元闭以‘盗’为傲,言损其傲,抑此扬彼,必能唤起他一较高下的心思。”卢海龙心想。“贝道友,贝元开也可能已经将北斗七星绢转让给其他人,倘若如此……”

“若是在其他人那儿倒是容易了,我反掌之间就可帮你盗回。‘千手盗圣’盗走之物被‘无影盗神’盗回,这样也不错嘛,哈哈。”贝元闭如今满心都是与贝元开斗一斗盗技的念头。

两人一同御剑飞出了啸林山谷,并定下一月之期。卢海龙返回太清宗去了,贝元闭则独自往骧龙郡的方向飞去。

贝元开的行踪飘忽不定,首先得找到他才行。可青龙大陆这么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一个月,是不是有些短了……”贝元闭自言自语。

“哈,天助我也。”贝元闭忽然兴奋起来,他想起七天之后就是盗贼义父的祭日,以往每年两人都会去义父坟前祭奠。只不过贝元开上午去,贝元闭下午去,默契地避开对方。此番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义父的坟墓在骧龙郡东部的一座山头上,贝元闭决定先在附近的州城住上些时日,等待祭日的到来。

两日之后,骧龙郡衡州城,贝元闭坐在酒楼的一角,独饮独酌。窗外飘起了小雨,酒楼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两名身着白色长袍的修仙弟子远远看到了贝元闭,于是一起走上前来行礼:“见过贝前辈。”

贝元闭一扫两人的面容,发现并不认识。“你们是谁?”

其中一名弟子说:“贝前辈难道忘了?前几天您来我宗做客,正是弟子引您去的鸢飞殿。”

贝元闭眨了眨眼睛,应道:“哦,是你啊,刚才没细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那名弟子道:“弟子奉命出宗办事,与前辈只是偶遇。”

贝元闭点点头:“你们去忙吧,我还有事。”说完,他起身离开了酒楼。

贝元闭自打当初离开汉州之后,就一直留在啸林山谷中静修,刚才那名弟子,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贝元开。这也难怪,贝元开与贝元闭是孪生兄弟,相貌十分相像,唯独气度略有不同。另外,贝元开喜穿黑衣,贝元闭喜穿白衣,这也是区分两人的一个方法。一般的后辈弟子哪里知道这么多?那名弟子身着白色长袍,再加上“鸢飞殿”三个字,贝元闭确定,贝元开前些日子去过天云宗。听口气,他应该已经离开了,贝元闭顿时计上心来。

……

天云宗主叶申荣正在房中冥想,忽闻弟子来报,贝元开前来拜访。

“他怎么又回来了?”叶申荣皱起了眉头,赶紧来到了鸢飞殿。

殿中,薛月霖问:“贝道友,你为何去而复返?”

贝元开微微笑道:“薛姐,我想了想,似乎我有些吃亏啊。”

薛月霖愠怒道:“连《韦仑剑籍》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素闻你贪得无厌,果真如此!”

贝元开笑嘻嘻地说:“这样,我用一个秘密换取天云宗的十颗蹑空丹,如何?”

“什么秘密?”薛月霖连忙问道。蹑空丹,是天云宗一种特殊的丹药,服用之后可以激发体内潜能,暂时提升身法速度,对以灵巧著称的天云宗剑法有极大的辅助作用。

“你先将蹑空丹给我,我再告诉你。”

薛月霖眉头紧皱,贝元开笑道:“薛姐,这里是你的地盘,难道还怕我逃走了不成?”

“暂且相信你。”薛月霖命一旁的叶申荣取来一瓶蹑空丹,放在了桌上。贝元开刚伸手想拿,薛月霖喊道:“慢着!蹑空丹在此,你先说你的秘密。听后我若觉得值得,自然会将蹑空丹相赠。”

贝元开舔了下嘴唇:“那好。薛姐,暂借宝绢一用。”

薛月霖向叶申荣点点头,叶申荣从怀中拿出白绢,平铺在了桌上。

贝元开走到桌子正面,深吸一口气,双掌覆于白绢之上,度灵显图。顿时白绢上蓝色光芒流转,藏剑图与诗句显现了出来。

薛月霖与叶申荣紧紧盯着白绢,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贝元开,你说的秘密在哪?”薛月霖疑惑地问。

贝元开说了一声:“莫急!”而后又大喝了一声,双手猛然用力,桌子“咔嚓”一下被可怕的力道震成了齑粉,

薛月霖连忙伸手接住了蹑空丹的药瓶。

北斗七星绢并未飘落,而是被贝元开牢牢地吸附在掌上。片刻之后,贝元开长舒一口气,收了功,提着宝绢的上端,将其背面示给薛月霖与叶申荣,笑道:“秘密就在这里。”

薛月霖定睛一看,白绢的背面居然也出现了几行淡淡的蓝色字迹,她刚想细读,贝元开忽然将白绢折起,伸出手来:“蹑空丹。”

薛月霖扬手将药瓶抛给了贝元开,一把抓过了北斗七星绢,迫不及待地展开细看。贝元开“嘿嘿”一笑,将药瓶塞入了怀里,抱拳道:“告辞了。”

薛月霖头也不抬:“不送。”

那白绢的背面写着:“北斗水凌洞,位于北极冰原内八百里处。洞中寒冷非常,至深处有吾之仙剑轩辕。绝世仙剑有缘者方能得之,轩辕剑被吾藏在一处岩壁之中,进洞者可试试运气。得吾剑者,可号令各路修仙宗派;未得剑者,只可谓气运不佳。绝世仙剑一十八柄,唯独轩辕剑与众不同。是何不同,得剑者自然可知。”最后落款“黄龙 公孙姬”。

薛月霖的手微微颤抖,这段文字太珍贵了,不仅写出了水凌洞的位置所在,还透露了轩辕剑藏在石壁之中。虽然用天云宗的至强剑籍《韦仑》以及十颗蹑空丹与贝元开做了交换,但区区这些与轩辕剑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这笔交易,做得太值了。

叶申荣只知道给宝绢度灵可以显图,倒是不知还可以再度发功显出更为隐蔽的字迹。既然北斗七星绢有隐藏字迹,那南斗六星绢会不会也有呢?

薛月霖是由叶申荣控制的,从火云洞回来之后,叶申荣就一直有些怀疑湛卢仙剑会不会已经落入谁人之手,他可不相信洞中什么都没有。他曾经向南斗六星绢度灵,可奇怪的是,绢上的藏剑图与诗句居然全都消失了。他也曾控制薛月霖下到扶琴湖底对着巨石度灵,可巨石上的字迹同样消失了,火云洞通道的入口也不再显露。如今受到贝元开的启发,叶申荣怀疑南斗六星绢上也有隐藏的文字,虽然为时已晚,可至少可以表明湛卢仙剑究竟在不在洞里。

被叶申荣控制的薛月霖虽然修为境界掉到了寂灭中期,但体内灵力依然如原来般充沛,只需学着贝元开的样子度灵发功即可。叶申荣从怀中拿出南斗六星绢,放在身旁的桌上,刚想控制薛月霖过来度灵,却猛然一震,怔住了。因为南斗六星绢的触感,与北斗七星绢有着难以觉察的细微差别!

“不好!”叶申荣心中“咯噔”一沉,连忙控制薛月霖覆掌于北斗七星绢之上,度灵。果不其然,白绢上空空如也。“上当了!”他恨得咬牙切齿,这块北斗七星绢,分明是假的!

……

“贝元开”离开氤氲盆地之后,一路放声大笑。他一把扯去了黑色衣袍,换上了自己喜爱的白色,他分明就是“无影盗神”贝元闭!

他在酒楼中得知贝元开曾经去过天云宗时就明白了,卢海龙的推测基本是正确的,只是没料到贝元开那么大胆,还真敢去和渡劫境界的高手做交易。贝元闭想到的良计就是换上黑衣假扮成贝元开。以两人酷似的面容,连易容的功夫都省了。剩下的就是该如何骗取薛月霖拿出北斗七星绢,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

当初贝元闭为了湛卢仙剑曾经调包过一次南斗六星绢,这次用的依然是那块假绢。假绢本是盗贼师父窃来的一块天蚕丝绢,一直被贝元闭带在身上,与五斗星绢颇为相似。

他先诓说北斗七星绢上有个隐藏的秘密,在覆掌度灵时以衣袖做挡,将天蚕丝绢叠在了北斗七星绢之上,隔绢度灵,在北斗绢显图的同时,用灵力在天蚕丝绢上飞速临摹,知道了北斗水凌洞的名字,贝元闭临时胡编乱诌了一段话印在了假绢背面。

之后,他故意发力将桌子震成碎屑,当薛月霖与叶申荣的注意力被桌子和坠落的蹑空丹瓶分散的一瞬间,他双手轻微一抖就将真假两绢调换了位置。接着他折起白绢伸手要丹时,已经将真绢藏在了左手的衣袖之中,调包之计就此完成。

飞剑上的贝元闭心情大好,不仅巧法取回了北斗七星绢,还让薛月霖白搭上十颗蹑空丹。经过那片熟悉的山头,贝元闭御剑下落,心道:“也罢,离师父的祭日没几天了。索性拜完师父再去太清宗好了。”

十天之后,贝元闭来到了亢龙郡天道山脚下,准备将北斗七星绢交还卢海龙。正要上山时,却看见卢海龙负手从山上走了下来。

“卢道友。”贝元闭招呼道。

“啊,贝道友。”卢海龙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得手了?”

“我贝元闭出手,岂会有盗不来的东西?”贝元闭得意洋洋,“不过北斗七星绢并不在贝元开身上,而是交易给了薛月霖,太没有挑战了。”

“‘无影盗神’果然名不虚传,薛月霖也是渡劫中期境界,为人又谨慎,上次被贝道友调包之后,此番必定更加小心,能从她那里盗回宝绢已然难如登天,卢某钦佩不已。”卢海龙赞叹道,“贝道友,我尚有要事在身,你先将宝绢归还于我,日后卢某必有重谢。”

“卢道友客气了。”贝元闭淡淡地笑道,将北斗七星绢拿了出来,递给卢海龙。

卢海龙欣喜地伸手,刚触到宝绢,贝元闭却倏地把手缩了回去。

“贝道友?”卢海龙疑惑地望着他。

贝元闭冷笑一声:“想拿回宝绢,没那么容易!”

第一百十三章 拍卖大会

卢海龙皱起了眉头:“贝道友这是何意?我现在确有要事在身,待办完之后,我自会重谢。”

贝元闭却收起了北斗七星绢,哈哈大笑:“别装了,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说完,他大步向山上走去。

卢海龙冷哼一声,一抹脸,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原来,这个“卢海龙”是贝元开假扮的!

贝元开追上前去,与贝元闭并肩而行:“你是如何发觉的?”

贝元闭不屑地说:“看看你的右手小指。”

贝元开低头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了自己露馅的地方。他的右手小指上长年带着一个玉扳指。虽然为了假扮卢海龙而取下,但却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箍痕。刚才在抱拳行礼时被贝元闭发觉,贝元闭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啸林山谷中见到卢海龙时,他的手上并未带着扳指。不是卢海龙本人,又易容得如此之像,除却贝元开不会有别人了。

“想不到你竟如此心细。”贝元开感慨。

“你是如何知道北斗七星绢在卢海龙那儿的?”贝元闭问道。

“秘密。”

“哼,以后大家还要同去术藏宫,到时你有何颜面见卢海龙?”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反正《韦仑剑籍》到手,薛月霖丢失宝绢是她自己保管不力,与我无干,我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既然被你识破,那么术藏宫见。”言罢,贝元开调转方向下了山,回报薛月霖去了。

叶申荣发现宝绢被调包之后,立即猜到是卢海龙托贝元闭帮的忙。于是他赶紧找到贝元开,想再度盗回宝绢。待贝元开回报后,得知计划失败,贝元闭已经上了天道山,叶申荣只得悻悻作罢,此乃后话。

且说贝元闭进太清宗见了卢海龙,将偶遇天云弟子、假扮贝元开、调包北斗七星绢、识破假卢海龙之事详细叙说了一遍,众人听了连连称奇。卢海龙拿出五颗大还丹作为酬谢,贝元闭也不推辞,接下丹药后返回了啸林山谷。

北斗七星绢失而复得,但卢海龙却开心不起来。一切都和自己预料的一样,贝元开是得知了北斗七星绢的秘密之后才来盗取的。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是那个死去的叛徒谢宁冬吗?贝元开用宝绢与薛月霖交换了剑籍,估计用不了多久,北斗七星绢已经现世的消息必然会传遍整个修仙界。在其他宗派找上门来之前,卢海龙必须赶紧想好如何处理剩余六个入洞名额。

既然秘密守不住了,卢海龙索性让李原啸发出信函,邀请其余六大宗派前往太清宗做客,共议北斗水凌洞之事。数日之后,六大宗主再次会聚天道山,同来的还有各宗派的大乘境界高手,以及散修者势力一方。不过与上次质问七星剑下落之时不同,这次六大宗主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势,而是谦恭有礼,个个与卢海龙和李原啸攀起了交情。

“李宗主,自从上次因为晓敏之故,贵我两宗和解之后,我们一直相处得不错啊。这次北斗水凌洞的名额,一定要让给我两个。”赤日宗主朱鸿烈搬出了朱晓敏,笑呵呵地说。

夜离宗主郭云朝眼睛一斜:“朱宗主,你要两个名额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儿?老李,凭我们两宗的交情,我要一个名额,不过分吧?”

李原啸不管对谁的要求都是同一句答复:“一切交由卢前辈做主。”

薛月霖走到卢海龙面前,作揖道:“卢道友,贝元开偷走宝绢之事并非出于我的指使,望你谅解。当时宝绢就在我面前,我自然会想方设法得到它。天云宗搭进了至强剑籍和一瓶蹑空丹,北斗七星绢也物归原主,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苛刻天云宗一方。”这话说得实在牵强。虽不是薛月霖指使,可却是叶申荣指使,有何区别?天云宗的损失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不过卢海龙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他大度地微微一笑:“既然邀请天云宗来了,太清宗必定会一视同仁,薛道友大可放心。”

薛月霖略略颔首以示谢意,退到了一旁。

卢海龙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家稍安。”

喧闹的道德殿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集结在他身上。

“北斗水凌洞总共有七个入洞名额,我宗的柳茵茵占去一个,剩下六个,原本可以六大宗派各分一个,但这对散修者一方颇为不公。”这时,卢海龙看见蓝绿两色长发的“水木散人”易柳尘对自己远远地抱拳行了个谢礼,“我思来想去,没有十全十美的分配方法。因此,我决定,将这六个名额拍卖!”

话音一落,道德殿中立即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有人高声叫道:“珍贵的入洞名额,岂能用钱财衡量?再说,太清宗还缺钱吗?”顿时,引来了一连片的附和声。

卢海龙道:“当然不是卖钱。我们都是修仙者,拍卖自然要获得对修仙有价值的东西。本次拍卖限定物品:仙剑、丹药两种。”

又有人问:“那物品的价值当如何衡量?”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卢海龙早已想好了对策:“物品的价值,采取评分制衡量。评分者为七大宗主,最高百分,最后取七个分数当中的那个分数为物品的价值。出价物品不限数量,最终总分排名前六者可得入洞名额。”

这个方法不可谓不妙,七大宗主名声赫赫,共同评分不失公平,即便有人有心偏袒,最终取分是取当中的分数,杜绝了徇私的可能。

易柳尘却对此不满意,他大声道:“此法对我散修者一方不公平。六大宗

派实力雄厚,各种修仙物品储备充沛,若以这种方式决定入洞名额,还不如让我等散修趁早散去。”

卢海龙笑道:“易道友不必担心。公平起见,此次拍卖只许以个人名义参加,不得借助宗派的力量。仙剑,必须在我宗的铸剑室中铸成;丹药,必须在我宗的炼丹房内炼成。仙剑每柄评一次分,丹药每五颗为一组评一次分,至于铸剑、炼丹所需的矿物与药材,六大宗各自准备,散修者一方的我宗包了。期限为一百天,到时就在这道德殿内召开拍卖大会,如何?”

众人都不言语了,难怪卢海龙只限定拍卖两种修仙物品,若是矿物、药材都一并算,那六大宗无疑会占到许多优势。

“只能是新铸、新炼的仙剑和丹药吗?以前个人所铸、所炼的不行?”一人问道。

“不行,只有新铸、新炼才最公平。”卢海龙道。

“万一所需材料很罕见,宗内没有怎么办?”另一人又问。

“可以天南地北地去取来,但必须有我宗弟子跟随同去。”

“卢道友,我尚有一事不解。”薛月霖忽然慢悠悠地问,“贵宗怎么只占一个名额?出身贵宗的皇甫道友与赫连道友呢?还有那个‘轻曼如山’二人组呢?他们都不去水凌洞吗?”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渡劫境界高手的事,他们或许不知详细,但苗昊商和姜桓谷的名号他们可是听过的。太清宗放着大乘后期的人不用,反而派个大乘中期的柳茵茵前去,着实奇怪。

卢海龙坦然相告:“不瞒各位,东斗五星绢已被皇甫道友与赫连道友得到,并在前些日子与苗昊商、姜桓谷一同去过了东斗木叶洞。”此时说出东斗五星绢的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而且卢海龙只说是宝绢被皇甫玉与赫连馨得到,并没有说是太清宗先找到的。

“啊,那得到绝世仙剑了吗?”这是众人最关心的事。

卢海龙摇了摇头:“同南斗火云洞一样,木叶洞中也没有找到绝世仙剑。”

易柳尘眉头微皱:“东斗有五星,应该还有一个名额才对,是谁去了?”

“那个名额与龙族交换了一个中斗土稷洞的名额。”

众人又不安定了,各路修仙者一直在寻找北斗、中斗、东斗三块星绢的下落,没想到都已经现世了。

“那么龙族已经去过中斗三星洞了?”易柳尘想起在扶琴湖被蒲牢一声大吼震晕的事,心中依然犯怵。

“没错。我宗的史冲寅与两位龙族之人同去,不过小史无功而返,并不知晓龙族是否在洞中得到了绝世仙剑。”卢海龙选在此时将东斗木叶洞与中斗土稷洞两事和盘说出,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北斗水凌洞该不会也是空的吧?费尽功夫如果白跑一趟可就亏大了……”有人说道,这恐怕是所有人心中同样都有的忧虑。

卢海龙淡淡地说:“如果担心吃亏的话,可以退出此次拍卖。进入五斗星洞的机会弥足珍贵,名额有限,总有人愿意去。”

“东、西、南、中四个洞都已经有人去过了,那这次的北斗水凌洞岂不是最后一次机会?”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卢海龙嘴角微微一扬。

“最后六个名额……”

“说不定能得到轩辕仙剑呢!”

“这种机会让给别人就是傻子。”

“拍卖的准备从何时开始?”

卢海龙道:“现在!”

“那还等什么,炼丹房在哪儿呢?快带我去!”

“我要去铸剑室!”

道德殿内乱成一团,大乘境界的高手们纷纷向殿外涌去。

“各位,今日在场的大乘境界修仙者,一共是二十八位,道德殿外已有一干本宗弟子在等候,不论是去铸剑、炼丹,还是取东西、寻材料,都必须带上一位太清弟子。百日之后,道德殿内恭候诸位!”卢海龙宏亮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殿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七大宗主和卢海龙、薛月霖九人。

“卢道友,这个方法想得妙啊,六个名额不知可以换回多少好东西呢。”薛月霖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不是被逼无奈么?怎么分都不公平,只有这个方法最公平。”

“老李,这下你太清宗可要大赚一笔了,啧啧,我真是嫉妒得不得了啊。”郭云朝羡慕道。

“不得不说,贵宗运气极佳,东斗五星绢被出身贵宗的两位高人得到,北斗七星绢也被贵宗寻得,我宗怎么就没有这般好运气。”朱鸿烈道。

“不是还有这次拍卖的机会吗?就看贵宗大乘期高手的能力了。”李原啸笑道。

“大乘期高手……”朱鸿烈口中喃喃地说着,心里想起了自己宗派那个顽皮如孩童一般的方万流,不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百日之期还久,我们就先告辞了。”六大宗主一一向李原啸和卢海龙行礼辞行,薛月霖也回天云宗去了。

“就等百日之后,坐收好东西吧。”卢海龙与李原啸相视一笑。

……

百日的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何更好地利用时间,可让众多大乘境界的修仙者伤透了脑筋。如果去寻珍稀的材料,势必会耽误许多工夫;如果抓紧一切时间铸剑、炼丹,又唯恐质量不高。个人取舍不同,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这些日子以来,太清宗前三殿中的剑器殿、后三殿中的炼丹房是最忙碌的地方,几乎所有的铸剑室与炼丹室都被占

用,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铸剑声、“呼呼”地炼丹声、“哼哼哈哈”地运气声,热闹极了。空气中弥漫着药草气味、金铁气味,其余六大宗派还在往太清宗源源不断地送来大批矿物与药材,宗内到处都可看见抱着东西来回奔跑忙碌的各宗弟子。

在一片忙碌嘈杂之中,夏季悄然离去,百日之期逐渐临近,大乘期高手们抓紧最后的时间,力图在拍卖大会上能胜人一筹。

最终,百日之期到时,高手们纷纷疲惫地从铸剑室、炼丹室中走出,怀中抱着最后一批炼出的修仙物品,向道德殿会聚而去。

道德殿里,七大宗主已经坐定。大殿两侧共设二十八个坐席,坐席之后的两廊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这些都是大乘高手们百日以来炼丹、铸剑的成果。

“辰时已到,拍卖大会现在开始。我先说明,仙剑有极、良、上、中、下五个品阶,每个品阶跨度二十分,比如极品仙剑,最高百分,最低八十分,以此类推。丹药分高、中、低级,加上各宗独门的特殊丹药,一共是四等,每等跨度二十五分,与仙剑以五比一的比率计算分值。现在先由东首第一位道友开始,顺序往下,西首的道友接在东边末席之后。”

东首第一席坐的正是赤日宗的大乘后期高手方万流。他扛起坐席后面的两个木箱,几步跨到殿中,轻轻放在地上:“我一共铸成极品仙剑一柄,良品仙剑两柄,上品仙剑四柄;特级丹药一种共五颗,高级丹药两种共十五颗,中级丹药三种共二十颗,低级丹药三种共三十颗。先看我这柄极品仙剑,剑名‘鸿雁’。”他打开了木箱中的一个,顿时,五颜六色的耀眼光芒从箱中喷射而出,他从箱中取出了一柄散发着深红色光芒的仙剑,送到了七大宗主面前。

朱鸿烈先拿起仙剑看了看,掂了掂,起身轻舞了几下,坐下道:“真是好剑。前辈的铸剑水平令人叹服。”而后,他将仙剑递给了旁边的李原啸。

李原啸接过仙剑,一眼看见剑柄处竖刻的四个小字:“方万流铸”。他心中暗自好笑,这个老头儿着实有趣,难道还在每一柄仙剑上都留下自己的名字?不过,仙剑的品质毋庸置疑。

七大宗主一一细看过鸿雁仙剑之后,各自评了分。当中的分数为八十二分,看来此剑在极品仙剑中只属下乘之作。

方万流听了结果之后很是不满,气恼地道:“这么好的仙剑,才八十二分?给八百二十分我都嫌少,不公平不公平!”

卢海龙笑道:“老鸟,一柄仙剑就给你八百二十分那别人都收拾收拾回去算了,七大宗主评的分,哪有不公平一说?再扰乱拍卖秩序,我扣你五十分!”

方万流吓得不敢耍赖了,拿出一柄绿色光芒的仙剑:“那这柄良品仙剑能得几分?剑名‘绿杨’。”

绿杨剑的品质在良品仙剑中算是中等,得到了七十一分。

接下来,良品仙剑与上品仙剑一共五柄,一一评过了分,令众人好笑的是,方万流真的在每柄仙剑上都留下了“方万流铸”的字样。

仙剑评完之后是丹药,最终方万流这堆修仙物品的总分是一千一百二十六分。

方万流回到座位上之后,东席第二位夜离宗的苏晓辉来到殿中,朗声道:“我炼制了良品仙剑两柄,上品仙剑三柄,中品仙剑四柄;特级丹药一种共五颗,高级丹药一种共十五颗,中品丹药三种共三十颗,低级丹药四种共四十颗。”

经过一番详细的评分之后,苏晓辉的最终得分为一千零四十三分。

接着是第三位、第四位……拍卖大会一直持续不断地开了四天,直到第五天上午卯时许,冗长的评分过程才宣告结束。七大宗主看仙剑看得眼都花了,闻丹药闻的头都晕了,唯有李原啸心中欢喜不已。

最终,太清宗本次一共收获了极品仙剑两柄,良品仙剑三十二柄,上品仙剑五十六柄,中品仙剑九十七柄,下品仙剑一百二十五柄;特级丹药六十颗,高级丹药一百六十颗,中级丹药二百八十颗,低级丹药四百二十颗。

评分排名也出炉了。方万流高居榜首,易柳尘次之,接下来的四人为飘渺宗温廷英、夜离宗上官飘、冷月宗慕容秋、风凌宗尹梦寒。除却天云宗之外,其余五大宗派与散修者一方各得一个名额。天云宗的三人评分成绩极为不佳,那是因为三人都是由叶申荣控制的,本来水平就不够,还要分心炼丹、铸剑,他哪里忙得过来。

“各位,入洞名额已定。百日以来真是辛苦了。”卢海龙道。

此话引起了一片惋惜的长叹,没得到名额的人纷纷告辞散去,遗憾地离开了太清宗。

“各位道友先休整一月之后,在潜龙郡复州雪晴客栈会合,共同前往水凌洞。”卢海龙对剩下的六人道。

“莫非已经寻到了水凌洞的入口?”易柳尘问。

“是的,到时柳茵茵会引着你们前去。”

易柳尘点点头,懒洋洋地说:“卢兄,我有个请求。”

“请说。”

你折腾了我们这么长时间,我这一个月要在你太清宗里好好休息。”易柳尘笑道。

“哎,我也要在这里休息,正好,我好久没见小苗、姜胖、花女娃他们了。”大概此时也只有方万流依然还有精神。

“我也不想走了,就留在这儿吧。”

“我也是。”

卢海龙大笑道:“哈哈,好说。”

第一百十四章 北斗水凌

旌州位于潜龙郡西北部,出城往北三十余里便是白雪村,白雪村再向北大约五里,就能看到一个硕大的湖泊艳珠湖,那也正是空中御剑飞行七人的目的地。

一位留着披肩长发、面容俊朗的青年道:“各位道友,北斗水凌洞中不知有何艰难的考验在等着我们,是不是应该选出一个领头之人,危急时刻听从他的指挥?”这位青年名叫上官飘,乃是夜离宗的大乘后期高手。

“好啊,我来做领头人吧,你们都听我的。”方万流道。

众人都不言语,以方万流的性格,太不可靠了。

“各位,如何?”上官飘又问了一声。

“我赞成,不过我不同意让方老头来当领头人。”扎着马尾的柳茵茵笑道,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方万流不满地哼了一声:“柳丫头,你总是跟我做对。那我也不同意柳丫头当领头人。”

柳茵茵嘻嘻一笑:“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想当领头人。我觉得易道友德高望重、行事稳重、举足轻重、致远任重,可以胜此重任。各位怎么说?”

易柳尘淡淡地说:“柳道友谬赞了。”

上官飘点头道:“我赞成易道友当领头人。”

“柳道友四‘重’既出,我岂有不服之理?”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捋须笑道。他是飘渺宗的大乘后期高手,温廷英。

“我没意见。”在温廷英右侧御剑飞行的是一位面目清秀但表情冷漠的女子,名为慕容秋,乃是冷月宗的大乘后期高手。

慕容秋的右侧则是一位更加冷峻的男子,额头偏高,眼睛不大,鼻头尖尖,嘴唇薄薄,配上他削瘦的脸庞与不苟言笑的神情,给人一种肃穆萧然的冷意,貌正如其名:尹梦寒,风凌宗人,同样也是大乘后期。他冷冷地说:“没意见。”简单的回答引得旁边的慕容秋扭头望了他一眼。

柳茵茵道:“既然如此,易道友……”

方万流忽然打断道:“哎?慢着,我还没说同意呢!”

柳茵茵斜目瞥了他一眼:“怎么?方老头,你有不同意见?”

“不同意见嘛,倒是没有。好吧,小易啊,就是你了!”方万流说着,还控制仙剑飞到易柳尘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柳尘的蓝绿两色长发在风中狂飞乱舞,他严肃地说:“好,承蒙各位看得起易某,我只好当仁不让了。可是,我有一个要求。各位道友来自各大宗派,我希望大家先放下宗门之间的恩怨,只有齐心协力,才有可能渡过难关。由其是你,方道友,到了危急时刻你可别自顾自不听指挥。”

“哈哈,没问题。”方万流嬉皮笑脸的回答总是让人不太放心。

接下来的路程中,六人饱受方万流的骚扰,他就如同精力过剩的孩童一般,控制着仙剑在六人之间穿来绕去,与这个闲话家常,与那个胡谈乱侃,简直没有一刻的消停。

慕容秋与尹梦寒始终面无表情,易柳尘和温廷英一直笑而不语,只有上官飘和柳茵茵时不时跟方万流接上几句嘴。

两天之后,众人终于到达了艳珠湖畔。如今已是深秋,湖面上的冰层已经很厚了,只有寥寥几人趁着冬季来临前在湖边捞贝。

艳珠湖很大,靠近湖心位置已经看不见人影,众人跟随柳茵茵,有如鹞鹗叼鱼一般纷纷扎入水中,潜到了湖底。淡蓝色的湖水十分清澈,那座标示着水凌洞入口的巨石突兀地横在众人的视野里。

方万流看到巨石之后,飞速地游了过去,双手拍在巨石之上,度灵其中。

湖底隐隐传来一股震动,覆盖着巨石的沙土在轻微的震荡中纷纷落下,露出了本来的灰青色,巨石表面道道蓝色光芒闪耀,构成了上方的北斗七星图与下方的四句诗:

“万事皆难忌气馁,

一心向前终不悔。

满路坎坷无所惧,

正应北方壬癸水。”

最后落款:“黄龙 公孙姬”。

易柳尘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洞口,示意大家进去。

艳珠湖的湖底地势平坦,这个一丈来宽的山洞走向略往北偏,洞势骤然下降,一行人鱼贯而入,七人都是大乘境界,无须压制功力便顺利地通过了禁制。

奇异的是,洞中并没有水,大家都用灵力蒸干了衣袍。

方万流舒了口气:“太好了,要是一直不能说话可就太闷了。啧啧,我终于看到了青龙大陆第一剑仙黄龙剑仙的亲笔。”他不断地咂嘴赞叹着。

柳茵茵逗他:“方老头,要不要给你块布把它拓下来啊?”

方万流撇了撇嘴,换了一副不屑的神情,连连摇头:“我还没说完呢,黄龙剑仙的亲笔,也不怎么样嘛。我写得比他强!”说罢,他还将右手握成捏毛笔状,凭空龙飞凤舞地划着什么。

柳茵茵抿嘴一笑:“净瞎吹。”

斜着向下走了约有半里之后,洞的方向逐渐转平。洞中黑漆漆的,仅能看见前头数丈的距离。七人小心翼翼顺着通道前进。

洞中无光,但异常冰冷。众人日夜不休地一直走了几天,而漫长的通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易柳尘大致估算,已经往北行进了大约近千里的距离。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要耐不住这刺骨的冰冷了。”易柳尘道。

“嗨呀,差点儿给忘了。我这儿有热丹,大家一人吃一颗,不仅能抵御寒冷,还能恢复灵力。”方万流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把红色的丹丸,拇指连弹,将丹丸送到了其他人手中。

“方老头,你总算做了件有用的事啊。”服下热丹后,柳茵茵笑道。

方万流得意道:“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关键人物。怎么样,没选我做领头人,你们后悔了吧?哈哈哈!”

“就吹吧你。”柳茵茵摇了摇头。

上官飘笑过之后,担心地说:“不过这水凌洞怎么这么深,再往北的话,即便有热丹我们也熬不住。”

“别急,看那里。”温廷英指了指前头,一个淡蓝色的光点出现在漆黑的远处。

众人加快了速度,向着光点而去。光点越来越大,等众人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此处洞的走向陡然向上,蓝色光芒正是从拐角上面照下来的。

拐过拐角,又向上走了片刻,众人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大洞穴。一块石碑立于不远处的洞壁旁边,上书三个大字:“水凌洞”。洞壁之上还有一排字迹:“有北斗七星图者,可带六人入。七人同持,方可入洞。洞中凶险,或可丧命。勇者无畏,怯者可回。”

那幽幽的蓝光正是洞壁与石碑上的字发出的,同样是黄龙剑仙公孙姬的字迹。

“真可笑,好不容易得到的名额,都到了这里,怎么会有人回去?”方万流背着手,绕着石碑打转。

“各位,有点奇怪。”一直笑嘻嘻的柳茵茵皱起了眉头,“大家都曾经去过南斗火云洞,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形?苗大哥、姜大哥也曾经跟我描述过东斗木叶洞中的状况,那两座洞中都有这样的石碑,洞壁上也有类似的字迹,但没有后面‘洞中凶险’那四句。”

“没错,我也记得。火云洞中洞壁上的字到‘方可入洞’就结束了。”温廷英捻须回忆。

上官飘道:“这是黄龙剑仙公孙姬布的局,洞中又有排名第一的仙剑轩辕,总要有点与众不同之处吧?”

柳茵茵道:“不瞒各位了,其实五斗洞中一柄仙剑都没有。”

众人一齐望着柳茵茵。易柳尘问:“柳道友,此话怎讲?”

“五斗星洞是五位剑仙留下的考验,过关之后的奖励不是绝世仙剑,而是取得绝世仙剑的钥匙五行灵珠。有了五行灵珠,才有资格前往另外一处神秘的地方,五柄绝世仙剑就在那里。”柳茵茵解释道。

“原来如此,难怪前几个星洞中都没有仙剑。那五行灵珠总共有几颗?神秘的地方又在哪里?”温廷英问。

“五行灵珠的数目依照五斗星数,分别有三、四、五、六、七颗。神秘的地方叫做‘术藏宫’,究竟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有多少人得到了五行灵珠?”一直不曾言语的尹梦寒问道。

“迄今为止,其他四斗洞的全部灵珠都被人得到了。”柳茵茵道,“这一点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巧,虽然并非人手一个,但所有十八颗灵珠,颗颗都没有落空。或许是剑仙们的安排吧。”

尹梦寒点了点头。

柳茵茵之所以坦言道破五行灵珠的秘密,正是卢海龙嘱咐的。这一行七人之中没有渡劫境界的高手,柳茵茵又是修为最低的一个大乘中期,虽说去其他四洞之人都将功力压制在大乘境界,但那已是大乘的最巅峰,而且尽管功力降低,剑法、身法依然还在。面对着五斗星洞中严苛的考验,团结一心是必须的,为了避免来自各方势力的七人互相猜忌,卢海龙让柳茵茵索性说出五行灵珠的事。还有一点,渡劫境界的修仙者皆已脱离宗派,进入五斗星洞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提升自己成功渡过天劫的可能性,而大乘境界的人还有壮大本宗、本脉实力的追求。“人要脸,树要皮”,代表着各自宗派与本脉的六人,即便最终没有得到水灵珠,估计也不会阴险到四处散播五行灵珠秘密的地步。

“那这次估计也是七颗水灵珠全不落空吧?”上官飘欣喜地说。

柳茵茵道:“奇怪的地方正在这里。其他剑仙的考验都不会有人丧命,可这次却不一样了。水凌洞中有生命危险,各位是进是退?”

“我进。”尹梦寒第一个答道。

“我也进。”慕容秋亦道。

温廷英道:“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进未免可惜。”

上官飘笑道:“我也进去看看。”

“我也要进去。”方万流道,“柳丫头,你呢?”

“我……”柳茵茵有些犹豫,“好吧,我也进去。”

方万流满意地说:“这才对嘛。”

“诸位,我就不进去了,还请见谅。” 易柳尘却打起了退堂鼓。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易柳尘解释道:“我与各位不同。各位代表着六大宗派,我只是一介散修。而且,洞中又没有轩辕剑,就算得到了水灵珠又如何?我可没有信心与去过其他四洞的渡劫境界高手争夺绝世仙剑。我已经有定光仙剑了,不值得为了水灵珠去搏命。”

结合易柳尘的立场,他说得也没错。

“恭祝各位好运,易某先告辞了。”对众人拱手道别之后,易柳尘独自踏上了归程。

众人目送易柳尘离开之后,慕容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七人同持,方可入洞。’现在我们少了一个人,还能进得去吗?”

此话引起了众人的担忧。

“试一试吧,大不了被禁制弹开。”柳茵茵拿出了北斗七星绢,六人同持,向前走去。

过了石碑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看来能进。”上官飘兴奋地说。

“唉”方万流忽然沮丧地拍了下大腿,长叹一声。

“怎么,方老头,你后悔了?现在退出去还不晚,你还活得好好的。”柳茵茵打趣道。

“我才没后悔呢,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们有些不值啊。”方万流连声叹息。

柳茵茵好生奇怪:“有什么不值的?”

方万流冷眼一瞥:“不包括你。我是说我们几个,原本以为轩辕剑就在水凌洞里,没想到只有几颗什么破珠子,有可能丧命不说,活下来了还要去和渡劫境界的那些‘怪物’

们争夺仙剑。你们说,为了这样的入洞名额,我们辛苦了百日,白送给太清宗那么多好东西,是不是不值?”

柳茵茵哭笑不得,方万流嗟叹连连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连冷峻的慕容秋都抿嘴一笑。

上官飘道:“你这老头,着实抠门。没来之前谁会知道水凌洞有凶险?反正我不在乎那些东西,与珍贵的入洞名额相比,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方道友,你怎么称呼渡劫期的高手们为‘怪物’?别忘记了,你自己也是大乘后期,说不定在水凌洞中就突破到渡劫境界了。难道以后我们也称呼你为‘老怪物’?”温廷英一本正经地开起了玩笑。

“呃……”方万流一时语塞,“反正我觉得不值。你们都觉得值是吧,那好,为了补偿我,你们得选我当领头人!”

柳茵茵哈哈大笑:“兜了个大圈子,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啊。不行不行,你这么小家子气,哪有领头人的样子?还是大家表决吧,我觉得温道友比较适合。”

“我赞成。”上官飘道。

“我没意见。”慕容秋道。

“没意见。”尹梦寒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

方万流不满:“怎么和上回一模一样。”

众人在水凌洞中没走多久,周围的场景就忽然变了。冰凉的洞壁消失了,众人身处碧绿的草原之上。寒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暖洋洋。太阳挂在天上,白云朵朵,柔和的阳光洒满了大地。

不远处有一座房屋,孤零零地立在无边的草原之中,门窗紧闭着。众人来到房前,推开了房门,房中一片昏暗,与屋外的阳光明媚显得格格不入。

“嗬,怎么这么黑?”方万流一步跨了进去,霎时,房中烛光四起,灯火通明。

房间很宽敞,但空空如也,什么摆设都没有,正对着房门有一条看不清尽头的狭小走廊。走廊入口两边的墙上悬挂着一副对联,右边的上联写道:

“苦苦,坏苦,无常苦,万般皆苦。”

左边的下联写道:

“天乐,禅乐,涅乐,一生常乐。”

横批“苦尽甘来”。

众人默念着对联,仔细思索着其中的含义。

“你们看,那边还有字。”方万流忽然大声呼道。

顺着方万流所指,众人看到一边的墙上还有一排字迹,写道:“前有无尽痛楚,勇者无怵,怯者停步。”

“又是一次警告。各位怎么说?”上官飘问。

“这次没说会丧命了,进都进来了,留在这里岂不可惜?”柳茵茵道。

温廷英道:“应该没有人愿意留在这儿,我们走吧。”说罢,他率先进入了走廊。

方万流、上官飘、慕容秋、尹梦寒,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柳茵茵看了两边的对联最后一眼,心想:“如果我死在这里,冲寅他能承受得住吗?”她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黑暗之中。

走廊长极了,许久都没有走到尽头。

“奇怪了,在屋子外面看来,这件房子并不大。这么长的距离,我们早该走出去了,怎么还在走廊里呢?”上官飘疑惑道。

“幻阵加迷阵呗。”方万流满不在乎。

“前方有光亮了。”最前面的温廷英加快了脚步。

等众人来到光亮跟前,不禁有些失望,原来光亮仅仅是两边墙上的壁烛灯而已。光亮向着前方无尽的延伸,依然看不到尽头。

六人继续向前行进,又不知过了多久,壁烛灯忽然没了,走廊又恢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黄龙剑仙也太抠门了吧?要有灯就应该全有啊,为何单单照亮当中那一段,是什么意思?”方万流抱怨道。

“刚才那段走廊,壁烛灯又亮又密集,如果更分散一些,不是能照亮更长的距离吗?我想黄龙剑仙这么布设,一定有他的用意。”慕容秋道。

许久之后,众人又看到了一片光亮,同样还是壁烛灯。

走廊就这样笔直地向前延伸,没有尽头,也从不拐弯,光暗两段不断地轮回交替。六人整整走了一天,方万流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不停地数落着黄龙剑仙为何布下如此单调乏味的阵法折磨人。

在方万流的抱怨声中,温廷英忽然道:“稍安勿躁,前面有些不同。”

众人向前眺望,在远处,似乎隐隐约约有一道门。

“终于到头了!”方万流大呼一声,向前跑去。

众人跨出走廊,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大厅中。厅墙上一共有七道大门,分别呈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七色,方才大家在远处看到的是正对着走廊出口的绿色大门。每道大门的门楣上都有一块匾额,红色大门上的写着“贪狼”两个大字。其余六块匾额分别写着“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正是北斗七位星君的名号。

“看来此处要分道扬镳了,祝各位好运。”温廷英推开了红色的大门,在他进去之后,掩上的大门竟然缓缓消失了。

“各位,好运。”尹梦寒进入了橙色的大门。

上官飘对着剩下的三人拱手道:“方老头,希望还能见到你啊。两位姑娘小心。”言罢,他走进了黄色大门。

“我也先行一步,两位,后会有期。”慕容秋也走了,她挑的是紫色大门。

方万流问道:“柳丫头,你进哪个门?我想进蓝色的。”

“柳叶翠绿,那我就进绿色的好了。”柳茵茵道。

“可别死了啊,要不小史要伤心欲绝了。”方万流进门之前又回头说了一句。

“放心,我肯定比你命大。”柳茵茵笑着推开了绿色的大门,顿时,一片耀眼的白光笼罩住了她的身影。

第一百十五章 凄苦一生

在一座山村里,有一户贫苦的人家。

这一天,正是妻子的临盆之日。丈夫连产婆都请不起,只得亲自为妻子接生。所幸,妻子和女儿都平安无事。丈夫愁眉不展地望着襁褓中咿呀啼哭的婴孩,叹道:“唉,可怜的娃儿,你是受苦来了吗?”

多了一个孩子,夫妻二人的负担又加重了许多。看看过不下去了,丈夫一咬牙,离开了村子去外地经商,离开了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女儿。妻子虽然贤惠,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日子太辛苦了,看着饿得哇哇直哭的女儿,妻子心疼得直抹眼泪。但她始终不曾绝望过,每日都会去村口眺望,期待着看到丈夫归来的身影。

不想,半年之后,有人带回了噩耗,丈夫染上了重病,最终客死他乡。

妻子觉得仿佛天都塌下来一般,浑浑噩噩地走回了自己的小破屋,搂着幼小的女儿哭昏了一次又一次。一夜之间,她仿佛老去了二十岁,连两鬓的头发都变白了。

妻子很想一死了之,去另一个世界陪伴自己的丈夫,但看着怀中酣睡的女儿,她又狠不下那个心。天亮了,妻子只好背着女儿敲开了一户富裕人家的大门,跪着乞求人家能让自己打长工。从此之后,妻子一直干着挑水洗衣之类的苦活,仅仅为自己和女儿换来几口饭吃。

就这样,苦命的母女俩相依为命,女儿渐渐长大,正如她的名字“百合”一样,出落得很是水灵。可这份美貌也遭来了东家女儿的嫉妒。一有机会,东家的女儿就会欺负百合,刁难百合的母亲。百合无数次地扑到母亲怀里哭诉,东家的女儿有多么飞扬跋扈,多么蛮不讲理。母亲泪水涟涟,却依然强作欢笑,抚摸着百合的头,低声安慰着,给她讲好听的故事。百合觉得,母亲的怀抱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被母亲抱着,她的气愤、委屈都会烟消云散。

可惜,不公的老天连百合这唯一的幸福都要无情地剥夺掉,在百合十二岁那年的冬天,母亲由于长期的劳累一病不起,狠心的东家将母女二人赶了出去,百合泪流满面地背起倒在雪地上的母亲,精疲力竭地回到了从前那个破旧的小屋,将昏迷不醒的母亲轻轻放在了床板上,找来一块破布给母亲盖上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取暖之物。

百合蹲在床板旁边,握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不断地哭喊着:“娘亲,你快醒醒……”“娘亲,你睁开眼看看百合吧……”“娘亲,你别丢下百合……”

百合哭累了,就趴在床板边上睡一会儿,醒了以后就继续哭,她爬上床板,轻轻地搂住母亲,抚摸着她早已花白的头发,哽咽地说:“娘亲,百合最喜欢被你抱着,你也一定喜欢被百合抱着吧?你可一定要好起来,百合还想让你抱呢……”

感受到百合的体温,昏迷了一天的母亲居然睁开了眼睛,她抬起手来抚摸着百合满是泪痕的脸蛋,气若游丝地说:“百合不哭,娘亲没事,娘亲一定会好起来……”百合含着眼泪,欣喜地点了点头。

可悲的是,这唯一一次短暂的清醒正是逝去之前的回光返照,面容枯槁的母亲没能熬过那个凄冷的冬夜,她舍不得丢下百合,但却无可奈何。她咽气时,忽然紧紧地攥住了百合的小手,带着无尽的眷恋,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溢出了最后一滴不甘的眼泪。

百合呆呆地望着怀中的母亲:“娘亲,你只是睡着了,明天一早就会好的……百合还要听娘亲讲故事,还想吃娘亲做的野菜……娘亲,呜……”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可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她拼命地搓着母亲的双手,希望给她带来一丝温暖。搓着搓着,母亲冰冷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

天亮了,百合的眼睛已经肿得看不清那座破旧的小屋了,可母亲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睁开。她轻轻放下母亲,走到屋外捧起一把雪,回到母亲身边,将融化的雪水滴在了母亲干裂的嘴唇上,然后又抱起母亲,静静地靠墙坐着。

又到了晚上,百合轻轻地叹了一声,她终于相信母亲是离她而去了。她来到小屋后面,用手扒开雪层,一把一把地刨起了又硬又冷的地面。指甲裂开了,指头磨破了,刺骨的寒冷让疼痛的感觉成倍地加剧,可百合却始终没有停下。一直刨到旭日东升,她才刨出了一个刚刚能容纳下母亲身体的土坑。

百合用麻木的双腿支撑起疲惫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小屋中,背着母亲来到了土坑旁边,放了进去。她瘫坐在坑旁,凝视着母亲慈祥的面容,她想把这个温和又平静的面容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

一掊掊的黄土渐渐掩盖住了最亲爱的母亲,最后,百合用一块石头当作墓碑,给地下的母亲深深地磕了十个响头,离开了这片熟悉又悲伤的地方。

……

城中有一座庄院,院中新搬来一个王姓的大户人家。

王家家主是一位很有权势的大官,家中仆奴成群。有一日,王家主回家之后,忽然迎来了夫人的抱怨。

“你看看你买来的这些丫鬟,没有一个会做事的,干什么都笨手笨脚,还怎么伺候我?”王夫人愠怒满面。

“夫人息怒

,这次的小绿不是不错嘛,你前几天不是还夸她吗?”王家主劝慰道。

“我夸她是夸的能吃苦,哪知道她手脚这么粗,昨天打碎了你的翠玉杯,今天又打碎了我的白玉镯,我能不生气吗?上次那个小莺,居然还会偷东西!唉,自从搬到新家开始,我就没有舒心过。你也是,干吗不把那批仆人丫鬟一起带来呢?”

王家主无奈地说:“我调任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带着几十人舟车劳顿?夫人忍一忍,我再去买些丫鬟来,你也悉心调教调教,总会有让你满意的。”

“唉,也只能这样了。”王夫人叹道。

几天后,王家主带着夫人一同到城主家中做客。宴席期间,一位负责端菜的小丫鬟引起了王夫人的注意。小丫鬟生的俊俏,明眸皓齿,手脚又伶俐,王夫人心道:“要是我也有这样的丫鬟就好咯……”

城主夫人看到王夫人时常望向小丫鬟,笑着问道:“怎么,妹妹,你想要那个丫鬟?”

王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我不是刚搬来不久嘛。老王他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一批丫鬟,个个都不中我的意。看看你这小丫鬟,手脚多麻利。”

城主夫人大方地说:“这有何难?百合,你过来。”她向小丫鬟招了招手:“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伺候这位王夫人,可要用点儿心,别惹得夫人不高兴。知道吗?”

小丫鬟有些焦促地问:“夫人,我在这儿干得不好吗?”

城主夫人笑了:“傻丫头,跟着王夫人当贴身丫鬟,比在我这儿当端菜丫鬟强多啦。”

小丫鬟只得应道:“是,谢谢夫人提拔。”

王夫人越看小丫鬟越满意,当晚宴席结束之后就带着一起回了王家。

从此,这名叫做百合的小丫鬟就一直负责照顾王夫人的饮食起居,她懂事听话,手脚灵便,心思细腻,聪明伶俐,让王夫人很是满意,王家待她也不薄。

就这样过了几年,百合已经长到了十九岁,亭亭玉立,楚楚可人。有许多家仆看上了百合,纷纷请求家主将百合许配给他们,但王夫人始终不肯应允。

百合根本看不上那些粗俗的家仆们,她已经心有所属,情有所钟。有个常来王家干活的年轻木匠,在不知不觉中敲开了百合的心扉。木匠的手很巧,会打制各种精美的家具。王夫人闲来无事时,很喜欢看这名木匠干活,百合就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着,听着木匠与王夫人闲聊。

原来,木匠的家中贫苦,母亲早逝,又有瘫病在床的父亲需要养活,他并没有向命运低头,而是跟别人学了木匠手艺,挣些工钱给父亲买药,还可供自己读书。他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改变自己清苦的生活。

百合觉得,木匠的眼神真诚而又清澈,她喜欢看木匠干活,也喜欢听木匠说自己的故事和抱负。给王夫人泡茶时,她也会给木匠倒上一杯。木匠接过茶杯时那灿烂的笑容,让百合的心怦怦直跳。木匠很有心,有时会用做家具剩下的边角料雕刻一些有趣的小猫小狗,当作礼物送给百合。这些小东西被她当成宝贝,珍藏在一个小木箱中。

百合不在乎木匠家境的贫穷,她只在乎木匠本人的上进与真诚,她觉得,木匠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生的人。她也能从木匠炽热的眼神中感觉到,木匠同样喜欢着她。她终于鼓足勇气,向王夫人提了出来,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一直对她和蔼可亲的王夫人却突然发起了大火,说她不自爱、不贞洁。百合只好委屈地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期盼着能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王夫人似乎对百合失望透顶,没过几天就把她送到了城中另外一处的妹妹家。这家也是当地的名门旺族,但百合的日子不太好过了,她服侍的是这家少爷的妻子。

那个刁钻的女人处处为难百合,总是安排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她做,若做不完,就恶言相向,拳打脚踢。百合只好忍气吞声,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更让她难熬的是,纨绔的少爷经常对她动手动脚。可当百合万般无奈告诉少爷的妻子之后,反而遭到一阵臭骂,骂她不守本分,勾引少爷还要到少奶奶面前耀武扬威地炫耀,尖酸刻薄的话不断传入百合的耳朵,她却只能低头默默垂泪。

屡屡委屈至极,百合有时会想念王夫人,她不明白,那么简单的一件男女钟情之事,怎么会让王夫人如此心狠地将自己多年细心的侍奉全部抹煞。

很快,百合就知道了原因。原来是因为王夫人妹妹家的纨绔少爷早就看上了百合,但是以百合的身份,根本不配做名门大家的媳妇,于是,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人先娶了别家的小姐,又问姨母要来百合打算收做妾室。而少爷的妻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百合看不顺眼。百合如何愿意嫁给一个花花公子,每当少爷欺负她时,她就以死相逼,长此以往,少爷终于失去了耐性,将她扫地出门。

百合并不难过,她终于自由了,她可以去找那个木匠了,与他结婚生子,白头偕老。百合四处打听木匠的下落,得到的消息却让她绝望。纨绔少爷偶然从姨娘王夫人那里得知了百合的心意之后,嫉妒之心大起,立即动用势力将木匠父子

二人抓进了监牢,诬陷其莫须有的罪名。木匠的老父本就病弱不堪,哪里受得了牢狱之苦,很快就一命呜呼了。木匠痛不欲生,想到因为突如其来的灾祸耽误了赶考的时间,又不知以后会遭到何等残忍的报复,他万念俱灰,一头撞向了墙壁,死了。

百合心如刀绞,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木匠,害死了最心爱的人。她心灰意冷地出了城,漫无目的地走向远方。她的心,再也爱不上任何人了。

……

一座不大的小城,名气却不小。因为,城中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她给穷人看病从来不收一分钱,而给富人看病却要得出奇的贵,但富人们出得起价钱,也只有她拥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所以不论富人还是穷人,都对她无比尊敬。她的妙手回春远近闻名,但却没有丈夫或是孩子。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给人看病和上山挖药上。人们不知道她的具体名讳,只是称她为“百合大夫”。

经常有人称赞说:“百合大夫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大美人。”

街坊邻居的小孩都喜爱去她的药铺里玩,听慈祥的百合大夫给他们讲许许多多好听的故事。

有个孩子曾经问百合大夫:“这些好听的故事都是谁告诉您的?”

百合大夫回答说:“是我的娘亲。”孩子发现,在那一刻,她的眼中似乎有泪花闪动,但她的脸上却始终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百合大夫治好了不计其数的病人,白天她的药铺很热闹,晚上却始终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经常打开床头的一个小木箱,拿出几个木制的小玩意儿,轻轻地抚摸着,呆呆地出神。从那些小玩意儿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的,可由于她天长日久的抚摸,棱角已经被磨平了。每每长时间的愣神之后,百合大夫都会轻叹一声,将那些小玩意儿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箱。

也有人看上过心地善良的百合大夫,有的是丧偶的达官显贵,有的是无妻的山野村夫,但百合大夫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人的感情,她只是淡淡地笑笑,轻轻地摇摇头:“我有丈夫,只不过,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等着我。”

也有人追问过她:“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丈夫呢?”

“等到了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他。”百合大夫总是这么回答。

人们不清楚她等待的时候是什么,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向百合大夫表达爱意了。

时光荏苒,无情的岁月在百合大夫的脸上留下了道道深深的皱纹,以前听她讲故事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成了家,立了业,生了子女。他们都喜欢将子女送到百合大夫的药铺,让她给子女们讲述当年听过的那些故事。

百合大夫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喜欢百合大夫。可随着年岁的增长,百合大夫的眼逐渐花了,耳朵逐渐聋了,背逐渐佝偻了,腿脚也逐渐哆嗦了。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给人们看病了,只好关掉了小小的药铺。但那里的白天依然是小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孩子们拥在百合奶奶的膝前,父母们茶余饭后也会携手来到屋外,听百合奶奶讲着那些熟悉的故事,回忆孩童时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

百合大夫腿脚不便,于是人们自发地组织起来,轮流照顾百合大夫。几十年来,百合大夫挽回了城中多少人的生命,这份功劳难以磨灭。

可惜,人终于老去的一天,百合大夫得了重病。人们焦急万分,从远近的大小州城请来了许许多多大夫,可每个大夫最后都是轻摇着头走出那间小屋。

正在人们束手无策之时,却听见百合大夫沙哑的声音,叫大家进屋。

孩子们趴在百合大夫的床前,个个难过得眼泪汪汪,大人们也都红着眼圈,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百合大夫心疼地摸着孩子们的脑袋,轻声安慰着:“孩子们,别哭,别哭。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懂事的孩子们抽泣着抹干了脸上的泪珠,全神贯注地听着百合奶奶最后的故事。这个故事和以往的不同,很长,很悲伤,故事的主角也是一个叫做“百合”的女孩,小时候失去了父亲,遇到了狠心的东家,又失去了母亲,做了丫鬟,遇到了心爱的人,却因为恶人的垂涎而害死了他,之后拜了一个老大夫为师学习医术,为的是不让母亲的悲剧在别人身上发生,所以给穷人看病分文不取,得到了人们的尊敬,最终老去,得病,身死。

“我讲完了。”始终闭着眼睛的百合大夫露出了一丝笑容,捋了一下额边的头发,喃喃地说:“我来了……我来了……”她的眼角却溢出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百合大夫的手无力地垂下了。

人们鸦雀无声地听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所有的人包括孩子们在内都十分清楚,百合大夫这最后一个故事讲的就是自己凄凉的一生。此时此刻,没有人嚎啕大哭,没有人呜咽啜泣,人们都含着眼泪却面露微笑,他们心中明白,百合大夫终于等到了那个“时候”,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她的丈夫去了。

……

忽的一道白光闪过,眼角带着一丝泪痕的柳茵茵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十六章 勇者无惧

“怎么回事?我在哪?”柳茵茵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四下打量起来。

一间小小的屋子,简陋古朴,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房间的大门是绿色的。

“对了,我在北斗水凌洞中,进了绿色的‘文曲’大门。”柳茵茵回忆起来了,“但刚才的朦胧是什么?百合……孤单、凄苦而又漫长的一生,就仿佛我亲身经历一般,太忧伤了……”

正在她疑惑之时,忽然眼前光芒闪耀,一个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了房屋当中。

该怎样形容这名男子的俊美呢?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腰际,用一根发带束起。堪比女子般秀气的脸庞,如星曜般闪亮的眼睛,肤色白皙,唇若涂朱,不仔细看或许真会把他当成是一位曼妙而优雅的姑娘。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男子微笑道。

“刚才的那一切,是梦?”柳茵茵已经大约猜到。

“是的,是一场凄苦的梦。”

“这……考验的是什么?”柳茵茵想不明白。

男子负手转过身去:“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憎恶会、爱别离、求不得。你在我的幻阵之中,化作百合,经历了一生所有的悲苦。

百合生于清贫之家,是生之苦。

幼年丧父,稍长丧母,爱人自尽,是爱别离之苦。

东家冷漠,恶人纠缠,是憎恶会之苦。

老,病,死,一一经历。

求富贵而不得,求健康而不得,求长生而不得,求亲人而不得,求爱人而不得,是求不得之苦。

就好像走廊贴着的对联,‘苦苦,坏苦,无常苦,万般皆苦’。

我考验的是你的勇气。无论面对何种苦难,都不可丧失勇气。所幸,你都成功了。”男子说完,转过身来对柳茵茵淡淡地微笑着。

“这个考验太过悲伤了。”柳茵茵的心此时难以平静。

男子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提示了。‘天乐,禅乐,涅乐,一生常乐。’人生苦乐参半,就好像长廊中的光暗交替,唯有坚持到‘苦尽’之时,方能迎来‘甘来’之日。若是经不住疾苦而丧失了生存的勇气,那自然也就失败了。”

“那其他六道门中的考验又是什么?水凌洞口的字迹说过,洞中有丧命的危险,莫非其他的考验很凶险?”柳茵茵问道。

“人生苦处大同小异,七道门中的考验并无太大差别。至于门口的字迹,那只是试试你们有没有挑战的勇气。怯懦之人,怎配拥有吾之轩辕?”男子笑道。

柳茵茵恍然大悟,难怪巨石上的诗句写道:“万事皆难忌气馁,一心向前终不悔。”只有“满路坎坷无所惧”的人,才能成功。

“多谢星君,晚辈受教了。”柳茵茵向男子躬身,恭敬地说。

男子略微点了点头,抬起手来一拂衣袖,柳茵茵手中顿时多出了一块白绢,绢上托着一枚蓝晶晶的宝珠。柳茵茵大喜,这趟没有白来,终于得到水灵珠了。抬头刚想称谢,那俊美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真没有想到,青龙大陆的第一剑仙黄龙剑仙公孙姬,竟然是如此一位宛若女子般的秀美之人。”柳茵茵心中赞叹着公孙姬的翩翩风度,将白绢展开,度灵其中,蓝色的字迹显现了出来,写道:

“北斗水凌洞,考验来者之勇。过关者可得水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全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轩辕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勇者无惧,

无惧则刚。

刚则破险,

其道大光。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原来黄龙剑仙的字迹,也与他的长相一样隽秀哩。”柳茵茵愉悦地收起了水灵珠与白绢,推开了房门。

一瞬间,她就回到了艳珠湖底的巨石旁,方万流、温廷英、上官飘、慕容秋、尹梦寒,一个都不少。

众人互相望了望,一齐向湖面游去。浮出了湖面之后,大家直接御剑飞起,向着东南方向飞去。

方万流先开口道:“刚才在水凌洞中做了一个凄惨无比的梦……不过好在通过了考验,你们看。”方万流摊开手掌,掌心中正是蓝色的水灵珠。

温廷英道:“我也得到了水灵珠。大家都通过考验了吗?”

上官飘亦道:“虽然在梦里活得凄惨无比,但我还是坚持过去了。”

“我也通过了考验。”慕容秋道。

“我也是。”尹梦寒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冷酷,好像得到了水灵珠也不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那这么说,我们所有的人都拿到了水灵珠。”柳茵茵笑道,“真可谓是大功告成、不虚此行啊!”

六位大乘期的修仙者,不惧“丧命的危险”进了水凌洞,在可能面对“无尽的痛楚”时依然没有做出享受安逸的选择,这份勇气正是促使他们通过考验的原因。“万般皆苦”又如何?在坚韧的心性面前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纸,捅破它之后,显露出来的就是成功之乐。六人虽然出身于六大宗派,但修仙之路只能依靠自己,大宗派不过是提供了一个稍微优越一些的环境,不必为了修仙物品而过多的分心。

可惜了水木散人易柳尘,在别人眼中,他是散修者中的第一高人,修为高深,又有《仙剑谱》中排名第九的定光仙剑,但偏偏是这些来之不易的成果磨灭了他的勇气,在面对关乎生死的选择时纷纷成为了他的负担,让他选择了逃避而不是勇敢地面对。

“如果知道是这种结果,易柳尘可要后悔死了。”上官飘道。

“怯懦之人,合该如此。”尹梦寒的口气有些不屑。

柳茵茵轻轻地摇头道:“易柳尘能有今天这份成就,比我们付出的艰辛要多得多。如果我处于他的位置,可能也会那样选择。说实话,我起初也想回去的,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我舍不得冲寅……如果我不在了,我担心他会活不下去。”

温廷英道:“柳道友,这你就想错了。我们在梦里应该都受过‘爱别离’之苦,如果真是那样,我相信史道友也能挺得过去。”

“好了,考验都通过了就别提什么‘爱别离’了,想想都难过。唉……”方万流叹了一口气。

柳茵茵好奇地问他:“方老头,知道是梦你还难过什么?跟我说说你在梦里都经历了什么事?”

“嗨,你不知道,我在梦里,长得那叫一个丑……小时候第一次照铜镜,竟然被自己的长相给吓哭了。后来更是越长越丑,估计连癞蛤蟆都不愿意和我站在一起。我喜欢上了隔壁邻居的女儿,可人家看见我就讨厌,别提多伤心了。”方万流边回忆边摇头,表情很是悲痛。

“我在梦中倒是生得俊俏,可惜在十五岁那年忽然染了一身癞病,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又没钱治病,只好沿街乞讨……太痛苦,实在是不愿去回想。”上官飘也叹道。

柳茵茵心想:“果然如同星君所言,每个门中的考验并无太大差别。”

“这考验根本算不得什么,你们都看过星君给的白绢了吧,术藏宫才是最大的考验。”尹梦寒微微眯起双眼,遥望着远方的天际,“术藏宫中有丧命的危险,而且与我们争夺仙剑的人都是渡劫境界,想得到绝世仙剑,难。”

方万流忽然一拍脑袋:“对啊,我差点儿忘了,白绢上写着‘必要时,水灵珠可抵一命’,看来那里必然凶险,可水灵珠中的地图我倒是没发现,你们发现了吗?”

众人都摇摇头。

慕容秋道:“各位,地图的事暂且放下。我心中有个疑问,我们一人得到一颗水灵珠,那剩下的一颗在哪里呢?”

“那还用问,当然留在星君手里了呗。”方万流自信地答道,“这次水凌洞的考验与其他四个五斗星洞还是不太一样,每个人至多只能得一颗水灵珠。”

“听卢大哥说,五斗洞中的岁月时间与外界不同,回去之后我们各自确认日期,两年后前往术藏宫。地图的事,就交给渡劫期的那些人操心好了,我们只管抓紧时间修炼,多一分功力,就多一份把握。”柳茵茵鼓励大家。

“的确如此。提醒各位一声,回去之后当心觊觎之人。”上官飘拱手对众人道,“我要回岁寒山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上官飘走后,其他几人也都分道扬镳,各自回宗去了。

……

五斗星洞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这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龙大陆。对于五洞之行的结果,人们众说纷纭。关于五行灵珠的事,寻常百姓与大部分修仙者都不知晓,因此传出了各种猜测:有人说,《仙剑谱》中排名前五的仙剑全部现世,已被五位修仙高人得到。也有人说,五斗星洞中并无绝世仙剑,而是有一些剑仙们留下的修仙剑籍、感悟手札等等。还有人说,五斗星洞中什么都没有,要么是在之前的岁月中早有高人捷足先登,要么是武破虚空的剑仙们给后世之人所开的一个玩笑。

这段时间,天云宗主叶申荣的日子很不好过。当他听说北斗水凌洞中并无轩辕仙剑时,他再也坐不住了。他不是傻瓜,五斗星绢块块难寻,五斗星洞个个隐秘,五次考验尽皆不易,岂有五洞全空的道理?如果洞中没有绝世仙剑,那一定是有其他的东西。

“唉,那帮家伙,一定隐瞒了什么。可惜了,上次没有详细询问。都怪那个女人,一心只想着为黑妖报仇……”叶申荣心中恨恨地想。

毒炼宗主彭信威走进了鸢飞殿,拱手作揖道:“叶宗主,您找我?”

“彭宗主,你的‘梦魂香’研究得如何了?”叶申荣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问。

彭信威皱着眉头:“这个……叶宗主,我已经试了整整八百六十四种毒了,效果尽皆不如人意。七大烈毒之中,凡是我宗七毒园之中所有,我全都试了一遍……”

“我不管那么多。如果控制的人都和我一样的修为,要它何用?现在大乘期、渡劫期的高手那么多,我这宗主的地位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想让他们服下梦魂香,比登天还难。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务必将梦魂香改进成‘吸入即中’!”叶申荣严厉地命令道。

彭信威面露为难之色:“叶宗主,两个月……实在是有些紧迫啊,况且有些罕见的毒草只生于升龙、游龙、飞龙三郡,现在这样的局势,如何能采得?”

“罢了,你再继续尝试。对了,你内人不是还会用药吗?添毒不成的话,你再去弄些药来试试看。”叶申荣说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彭信威离开。彭信威又恭敬地做

了个揖,退出了鸢飞殿。

叶申荣独自一人坐在鸢飞殿中,心中暗道:“龙族……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占着三郡之地,又同修仙者争夺绝世仙剑……五斗星洞中,究竟又有什么秘密?”

……

除了叶申荣之外,还有一人也十分郁闷,他就是水木散人易柳尘。听闻方万流等人从水凌洞归来之后,他立即前往金乌山,询问了方万流水凌洞之中的情况,结果令他懊悔不已。论心性之坚,易柳尘自认为不输给其他任何一人,如若进洞,必能通过考验,可他偏偏就是差了入洞拼搏的勇气。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卢海龙得知柳茵茵功成而归时,大笑了数声。他原先预定计划中的七颗五行灵珠终于凑齐了。

“原啸,五斗星洞之事已了,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正在山间漫步的卢海龙忽然对身旁的李原啸如此说道。

李原啸惊讶地问:“师父,您要去哪?不是还要去术藏宫吗?”

“是要去,不过这两年我另有安排。我要带天逍、天遥还有晓敏三人外出修炼,两年后直接前去术藏宫。如果侥幸从术藏宫中全身而退,我就要寻一处僻静的地方为渡劫做准备;如果不幸……”

李原啸知道卢海龙后面的话想要说什么,于是急忙打断道:“不会的,师父一定能大功告成。不过师父,你发现火灵珠内的术藏宫地图了吗?”

“还没有,这两年我会仔细研究。总之,我是不会再回太清宗了。你我今日一别,恐怕后会无期。”卢海龙平静地说。

李原啸的心有些惆怅:“师父一定能渡劫成功,我也一定能。来日,我们定能在武破虚空后的神秘地境再会。”

渡劫成功之后的人究竟去了哪里,全青龙大陆也只有天逍一个人知道。

“你怎么如此肯定,我们都能渡劫成功?”

“那是当然。太清宗历代宗主,大多修成剑仙,以师父您的资质,断然没有悬念。更何况,师父有仙剑七星,术藏宫之行也很可能带回一柄仙剑,参悟过两柄绝世仙剑中的剑意,若是还修不成剑仙,您就不配当我师父了。”李原啸笑道。

“嗬,口气倒不小。渡劫我还是有些把握的,我只是担心术藏宫之行。”卢海龙道。

“师父,依我之见,您有七星仙剑就足够了,在术藏宫里还是保住性命要紧。那些渡劫期高手得到绝世仙剑对我太清宗没有丝毫影响,其他五大宗派就算得到了仙剑也只是与我宗平起平坐而已,实在不值得拼命。”李原啸道。

卢海龙不置可否:“我会酌情而定的。另外,我有三件事要说。第一,就是炼制‘天妖丹’的事。龙鳞王蟒胆宗内早有一颗,陆柏峰带回了血瞳紫蟒胆,抗争妖兽时我又从郭宗主那要来了一颗煞毒虺蟒胆。如今三大妖蟒之胆俱全,只需准备好七大烈毒之首,即可炼丹。炼此丹非比寻常,我已同皇甫道友商量过,到时由她亲自炼丹,再让花千雪在一旁辅助,天妖丹必成。”

“师父,那丹成之后,给谁服用呢?”

卢海龙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天妖丹究竟是何功效我们还不清楚,到时让千雪看看有没有什么眉目。服用之人你自己决定好了,只是别强迫。如果没人愿意服丹就先放着。”

“是。”

卢海龙望着脚下的山路:“第二件事,是关于谢宁冬背叛宗派的事。我总觉得还有疑团没有搞清楚,你要格外留神。木叶洞的具体位置与北斗七星绢之事乃是机密,但愿是谢宁冬偷听去的。”他最担心的就是宗内还有谢宁冬的同伙。

“好的。”

“第三件事,是关于龙族与妖兽。术藏宫之行结束后,我们这批渡劫境界的人都要归隐山林静修去了。我会找机会与龙族好好谈一谈,最好能不动干戈地收复三郡失地。”

李原啸眉头微蹙:“师父的把握大吗?等你们归隐之后,万一龙族之人带着妖兽大举来犯,我们当如何应对?”

卢海龙停住了脚步,望着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青山:“说实话,龙族之人给我的印象还不错。虽然不知道他们前一次统帅妖兽暴动的目的为何,但他们的品德却让我佩服不已。我会尽力说服他们,实在不行,我打算用掉九龙腾云佩的最后一次机会。”说此番话时,他心中不禁想起了寻找西斗金戈洞之后与睚眦分别时的场景,当时睚眦似乎隐隐显露出对修仙者的仇视态度,所以他并无十分把握能说服得了龙族,好在九龙腾云佩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未用。

“我知道了。对了师父,您刚才说‘今日一别’,难道您今天就要离开太清宗吗?”李原啸问。

卢海龙点点头:“我想在两年内帮那三个小家伙结婴。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结婴?两年内?”李原啸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海龙转过身来拍了拍李原啸的肩膀:“我自有我的办法。两年后前往术藏宫之时,我会让他们把七星剑带回来给你。如果能在术藏宫中争得仙剑,得先给皇甫、赫连两位道友参悟剑意,然后我再参悟,等到你手中时恐怕已是我渡劫之后了吧。”

李原啸欣喜道:“如果那三个小辈能两年内结婴,那可是我太清宗之大喜。至于绝世仙剑,有承影剑与七星剑就足够了,师父务必以保存性命为重。”

卢海龙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十七章 飞冰暗器

隆冬时节,山间呈现出一片苍绿之色,其中夹杂梅花点点,令人赏心悦目。

六人正在下山的路上前行。为首的三人,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身后跟着何天逍、何天遥、朱晓敏。卢海龙早已计划好,此次下山修行要“轻曼如山”两人组一同前去。

苗昊商背上的赫隐仙剑实在是太大了,引得天逍与天遥一阵注目,而朱晓敏却是对姜桓谷背上又细又长的露言仙剑颇感兴趣。

“怎么,小丫头,你喜欢我的露言剑?”姜桓谷觉察到了朱晓敏凝视的目光。

“姜前辈,您……这么强壮,怎么会选择一柄如此轻巧的仙剑?”朱晓敏不解。

“我的师父曾经跟我说过,剑招要迅疾如电,身形要敏捷如风,剑势要威猛如雷,步伐要轻盈如云。试想,以电光石火之速、雷霆万钧之势攻向敌人,必能攻得他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即便遭遇反击,凭借矫健的身手也一定可以闪避过去,这正是我的克敌之道。”

“哦,我明白了,以快为尊,是吗?”

“不错!”姜桓谷笑道。

天遥道:“晓敏,你的风格与姜前辈倒是有些相像呢。”

“是啊,我一个姑娘家,大开大合、势大力沉的招式不太适合我……”朱晓敏若有所思地应着,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姜桓谷道,“姜前辈,这次修炼您来指导我吧。”

“可以,不过,我一定会在各方面严格要求,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姑娘家。”

“没问题,吃苦我不怕。听说前辈您的‘蝶影迷踪步’享誉修仙界,我想学那个。”

“好!不仅是‘蝶影迷踪步’,我的 ‘沧海一粟’剑法也可以传授给你。”对有上进心的后辈,姜桓谷自然十分喜欢。

走在最前面的卢海龙回过头来:“这次我与苗、姜两位老弟同行,就是为了分别指导你们几个,晓敏跟着姜老弟,那谁跟着苗老弟?”

“我!”天逍道,“我就喜欢霸气的招式,苗前辈的风格正合我意。”

“好。那天遥就由我来指导。”卢海龙道。

天遥兴奋地点头应声,随后他望着卢海龙背上的两个剑套,问道:“前辈,你背上那柄稍长的仙剑,莫不是……七星?”

“正是。辰光剑仙留下的禁制早已被我全部化解,但其中剑意还未来得及完全参悟透彻。此次修炼不只是针对你们三人,我们三个也要修炼。因为妖兽和五斗星洞的事,已经耽误得太久了。”

“前辈,不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哪儿?”朱晓敏问。

“无需多问,你们只管努力修炼即可。从今天起的两年内,你们的修炼会异常辛苦,两年之后我可要看着你们自己御剑回宗!”卢海龙严肃地说。

走下了天道山六千台阶之后,卢、苗、姜三人分别御剑带着一人,疾速地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站在卢海龙身后的天遥忽然问道:“卢前辈,这两年万一被别人看见七星剑怎么办?”

卢海龙淡淡一笑:“不要紧。我们不会去人多嘈杂之处。再说以我渡劫境界的修为,保护一柄绝世仙剑还是没问题的。”

天遥点点头,视线重新转向了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景色。

旁边的朱晓敏却在抱怨:“姜前辈,这剑也太细了点儿,我总觉得我要掉下去。”

姜桓谷道:“那是你修行不够。看看我,我的身材比你要大多少圈,不照样站得稳稳当当的?”

“哈哈,谁让你选他指导你修炼的?看看天逍多精明。”苗昊商哈哈大笑。他的赫隐仙剑宽足有五寸许,天逍正侧身坐在上面,很是悠哉。

“唉……”朱晓敏不禁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小丫头,这就是轻盈。修炼现在已经开始了,给我好生站着,别晃悠!”姜桓谷大声道。

“是!”朱晓敏撇撇嘴。

就这样飞行了数日,六人来到了潜龙郡西部的夜哭谷底部。

“好了,就是这里。”卢海龙收回了仙剑。

天遥仰起脖子,望着头顶那一线天,赞叹道:“这夜哭谷好深,难怪从上面看不到底部。”

“谷底的灵气有些稀薄啊!”天逍正闭着眼睛,仔细地感受着。

“夜哭谷是煅体的好地方。灵气稀薄,灵力的恢复速度会稍慢,一切辛苦都要由身体来承受。”卢海龙道。

“煅体?前辈,筑基过后不是应以炼魂为主吗?”朱晓敏问。

“没错。”卢海龙道,“平日里修炼以炼魂为主,炼魄为次,那是因为炼魄比炼魂要容易。但是你们这两年要借助灵晶迅速提升修为,所以必须先将身体素质提升到必要的水准。体质高一些不要紧,若是身体强度不足以承受巨大的灵力,那会如何?”

三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道:“爆体而亡!”

卢海龙点点头。

天遥又问:“前辈,我还有一事不解。修炼过程之中,即便灵力增长再快,那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如果身体强度不够,最多只是限制了灵力的增长,怎么会到不足以承受的地步?”

卢海龙笑道:“如果是靠你们自己修炼,只需找个灵气充裕之地即可,那还不如留在太清宗里呢。再说即便是借助灵晶

,光凭你们自己想两年内修炼到元婴境界也非易事。所以我们三人要帮你们度入灵力,强行拓宽你们体内的经脉,强化丹田,再炼魂提升灵力,达到迅速加深修为境界的目的。你们说,若没有一个好身体,能承受得了吗?”

三人听了直咋舌,朱晓敏赞叹道:“强行拓宽经脉?用这种方法不是很快就能让大批弟子进入元婴甚至更高的境界了吗?前辈,您直接帮我提升到洞虚境界好不好?”

苗昊商与姜桓谷顿时哈哈大笑,卢海龙敲了一下朱晓敏的脑袋,哭笑不得地说:“还洞虚境界,你怎么不让我帮你提升到渡劫境界?要不咱俩一块儿渡劫算了!”

朱晓敏嘿嘿一笑:“那样不行吗?”

卢海龙正色道:“当然不行。你们一定听说过无数遍了,修仙之路无捷径可走。这种方法只可在第一层次的时候用用,境界高了之后再强行拓宽经脉、加强丹田是很危险的,对施放灵力之人的控制力与精神力有极高的要求,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施灵者伤、受灵者亡的恶劣后果,至少以我现在的境界还做不到。另外还有一点,此法虽然提高了你们修炼的速度,但你们要承受的痛苦和付出的艰辛也是其他的人好几倍,换句话说,我并没有帮你们省去修炼的辛苦,只是把时间压缩了而已。”

姜桓谷补充说:“还要有灵晶这类天地灵宝辅助才可以。”

卢海龙道:“没错,灵晶的珍贵你们都清楚。另外,我们三人为你们拓宽经脉、加强丹田之后,一定会损耗大量的灵力,这也是对我们的一种考验。在此过程之中,对灵力强弱、多少的掌控必须精确无比,稍有差池你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所以不到大乘后期境界,根本无法运用这个方法。”

看着三人有些担忧的神情,苗昊商安慰道:“别担心,你们三个可是咱们太清宗未来的希望,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那我们该怎么煅体呢?”天逍问。

“很简单,”卢海龙伸手指向上方,“每天从这里爬到顶端,再爬下来,反复三十次。”

三人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朱晓敏伸出三根手指,夸张地说:“三十次啊!十次都够呛了……”

“忘记我刚才说的了?修炼速度比别人快,那么承受的辛苦也一定比别人多。我估算过时间了,三十次正好!”卢海龙严厉地说。

天逍轻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朱晓敏抓了抓脑袋,望着一旁的峭壁,无奈地说:“没办法。一天三十次,咱仨就甭干别的了。快爬吧!”

三人冲到了山壁旁,攀着岩石的缝隙,向上爬去。

卢海龙负着手,笑眯眯地望着三人的背影,对另外两人道:“咱们也去修炼吧,拓宽经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得做好万全的准备。”随后三人一同向夜哭谷的深处走去。

夜哭谷的崖壁稍稍倾斜,突兀的岩石、穴罅众多,倒是不愁附手、落脚之处。天逍、天遥和晓敏三人一跳丈许,迅速地向上攀跃着。

“你们看那边的嶙峋怪石,像不像只公鸡?”天逍忽然道。

天遥循向望去,笑道:“还真像!”

“你们还有闲暇分心赏景?当心跌下去!”朱晓敏提醒二人。

“晓敏,一天三十次来回啊,不分心岂不是要无聊死?”天逍打趣道,“快看那边的石头,像不像只兔子?”

“兔子?”这下朱晓敏也好奇起来,扭头一看,果然,在斜上方数丈开外,的确有一块凸出的大石头像极了兔子,绝妙的是,岩石缝隙中居然伸出两颗淡紫色的草,细小的草叶密密麻麻生于草梗两侧,草梗顶端还生有两朵蓝色的小花,两株长草恰好构成了“兔子”长长的耳朵。

“那两株草好漂亮!”朱晓敏惊讶地赞叹着,左脚用力,身子斜向上跃起,“我要把它采下来。”

中间只垫了一步,朱晓敏就踩在了“兔子”石头上,她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两株草。天逍和天遥也跳了上来,岩石很大,三人立在上面绰绰有余。

草很长,足有一人来高,朱晓敏想闻闻草顶小花的香味,还要稍微踮起脚来。

“这个香味真是特别,你们来闻闻。”

花的位置正好达到天逍的鼻尖处,他凑上前嗅了一下,一股清幽的香味飘来,顿时感觉到一阵清凉之意。“这花还有提神醒脑的功能?”

“好像是,我刚才闻了之后就觉得神清气爽的。”朱晓敏说着,又踮起脚来。

“干吗这么费事,把它拉下来不就好了?”天遥伸手握住了草梗,向下一拽。

“嘶”他倒吸了一口气,手立即缩了回来,摊开一看,掌心居然被草叶划出了一道道伤口,渗出了鲜血。

“这草叶居然如此锋利!”天逍大吃一惊,盯着那一片片细小的叶子。

“还很硬呢,跟铁片似的。”天遥拿出一块汗巾,一圈圈缠在了手上。

朱晓敏道:“这两株草生在人迹罕至的深谷峭壁之上,又如此特别,说不定是什么稀罕之物呢。我们把它采下来带给前辈们看看吧。”她抽出了画影仙剑,想要斩断草根。

正在剑影落向神秘怪草之时,一道白光疾速射来,正巧击中了朱晓敏的手腕,她手掌一松,仙剑掉在了脚下

“谁?”天逍与天遥一齐厉声喝道,四处观望。如此精准,必是有人射过来的暗器。

朱晓敏抬起手腕,上面并无任何伤口,也没有乌青,而且一点儿都不疼。

“别找了,肯定是个高手。”朱晓敏平静地说。

“高手还会用暗器伤人?”天逍大声道。

“不是暗器,我压根没受伤。”朱晓敏摇摇头,“力道大小正好,只是让我松了仙剑而已。这等精妙的控制力,不是高手是什么?”

天遥蹲了下来,拾起石头上的一个透明小东西,放于手心之上,一缕极为清淡的雾气从他的掌心飘起,那个小东西渐渐融化成一滩水。“冰,居然是冰!”天遥惊呼。

不只天遥,天逍和朱晓敏都是大吃一惊,此处属于夜哭谷南部,已接近眺晚山麓,山谷底部虽然有些凉意,但不到结冰的程度,更何况峭壁之上连水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冰?

三人到处张望,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难道是前辈盯着我们,不让我们偷懒?”天逍疑惑道。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亲眼看到前辈们往谷中深处去了吗?”朱晓敏道,“再说了,要是不让我们偷懒,在踏上这块岩石的时候就该出手了。”

天遥想了想,望了紫色的神秘草株一眼:“肯定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破坏这两棵草。他把力道控制得那么精确,是不想伤了晓敏。既然这位高人没有恶意,又不想露面,我们就别找了。这两株草,就让它们继续在这儿好好生长吧。”

两人都觉得此言有理。

“不知是哪位高人前辈,晚辈不知这两株草为何物,仅是好奇而已。请恕晚辈无心之失。”朱晓敏高声喊道,并且向着幽幽的深谷鞠了一躬。

三人跃离了这块“兔首岩”。

黑暗之中,一个声音轻轻笑道:“还挺有礼数。”

夜哭谷很深,三人一边攀跃一边记着数,到了崖顶之后,根据谷底的深度,天遥略微估算了一下,惊道:“惨了惨了,按照这个速度,三十个来回至少也要十三个时辰左右,一天根本就不够。我们没时间休息了,刚才在‘兔首岩’上耽误了不少工夫,现在得赶紧啊!”

天逍躺坐在地上,双肘撑着地面,斜目望着天遥。

朱晓敏也不说话,坐着没动。

在崖边准备下谷的天遥急了:“你们还不抓紧时间?”

朱晓敏“扑哧”一乐:“天遥哥,你真是糊涂。哪能以向上攀爬的速度为标准来估计呢?向下可比向上容易多了!”

天遥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说的也是,我都忘了。”

的确,下谷的过程轻松了许多。瞅准凸出岩石的位置和距离,只要轻轻一跃,就能下落三、四丈的距离。没过多久,三人就下到了谷底,速度是向上时的两倍还多。下谷轻松,就不用休息了,三人又立即开始向上攀跃的过程。

不过,还有一点他们没有估计到,那就是体力问题。随着上下次数的增多,三人越来越疲倦,每次向上攀跃一次都要停留几息的时间,速度越来越慢。到了最后,三人都不敢随便说话,生怕浪费了残存的体力,只是喘着粗气,不停地向上,向上。

“你们有没有觉得谷里越来越冷了?”朱晓敏实在忍不住了,问了一句。

“灵力用尽,体力不支,冷是正常的。”天遥道。

“这里的冷岂能与极北之地的冰原相比?在那里我们都能坚持,此处又算得了什么?别说话了,省力要紧。”天逍道。

从最初的日出东方,一直到日薄西山,再到夜幕沉沉,三个人最终完成三十次往返,最后一跳,三人直接趴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你们有没有偷懒少爬了几次啊?”苗昊商戏谑的声音响起。

天逍抬头一看,卢海龙、苗昊商与姜桓谷正笑眯眯地立在前面。

天逍无力地抬抬手:“前辈,可别冤枉我们呐。三十次,一次都没少!”

天遥仰天躺着,闭着眼睛道:“我已经头昏眼花、快要散架了,前辈,给点儿丹吃吃吧。”

“两个男子汉,怎么那么没用?看看人家晓敏,什么抱怨都没有。”姜桓谷笑道。

朱晓敏正盘腿坐着,呆呆地望着右手手腕出神。她心中纳闷极了,一天的劳累下来,浑身关节都又酸又痛,唯独右手手腕依然灵活自如。她仔细回想起来,每当右手腕发力攀爬之时,总能隐隐感到有一股淡淡的温热从腕关节处涌出,起先她并不在意,以为是使力的结果,可当全身都酸痛的时候,手腕的特别之处就很明显了。“难道是……”她突然想起了击在手腕处的那块冰。

“晓敏,你怎么了?”卢海龙觉察到她的异样。

“前辈,很是奇怪……”朱晓敏把事情的始末连同自己的猜测详细叙说了一遍。

“哦?”卢海龙一把抓起朱晓敏的手腕,仔细地看着,天逍和天遥也坐起身来。

“你说的草在哪?”卢海龙着急地问。

“就在离地大约五十丈左右,长在一个像兔子头一样的岩石上,两颗紫草正好是兔子的耳朵,很长,很容易就能看见。”

卢海龙放下朱晓敏的手腕,立即御剑而起,迅速向上方飞去。

第一百十八章 拓宽经脉

苗昊商与姜桓谷都仔细看过了朱晓敏的手腕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卢他怎么了?连神色都变了。”苗昊商疑惑道。

姜桓谷答非所问,反倒问了苗昊商一句:“你听说过那种草吗?”

“没有。”

卢海龙许久都没有下来,众人只好在原地等着。

卢海龙一边往上飞,一边在崖壁上四处扫视,寻找着“兔首岩”。“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两株应该是传说中的灵草紫铁荏。”

紫铁荏,乃是荏类草药中的极品灵物。荏,又名紫苏,为良药。铁荏,又是荏类草药中的珍稀之种。与一般的荏草不同,铁荏叶细小而多密,坚硬如铁,故得名。铁荏长生,十年为白铁荏,三十年为绿铁荏,五十年为青铁荏,七十年为蓝铁荏,一百年以上才可转为紫色,为紫铁荏。论药性,白铁荏杂而不精,绿铁荏精而不专,青铁荏专而不敛,蓝铁荏敛而不密,唯独紫铁荏药性极佳,乃煅体之绝佳草药。紫铁荏大多生于万丈峭壁石缝之间,凸显其坚刚之质。由于药性富集于草叶之中,采时切记:梗离根而亡,叶离梗而亡,如伤片叶,顷株皆死,顶花损则退变为白铁荏。若想不失其性、不损其生,必须破开岩石,小心将全根挖出,一个时辰之内全株投入药鼎炼烧方可。

这一段话正记载于太清宗传奇的炼丹大师葛朴洪所著的《丹霞秘典》之中。卢海龙在翻阅时无意中记住了“紫铁荏”这个名字,但具体描述却朦朦胧胧只记了个大概,听朱晓敏说细小的叶子有如铁片般坚硬,立即猜到可能是这种奇异的灵草。如果真是紫铁荏,卢海龙打算立即返回太清宗取来药鼎,将灵草全株挖出炼丹,毕竟采下灵草一个时辰之内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只能当场炼制。丹成之后给几个小辈服下,能省下不少的煅体功夫。更何况,紫铁荏所炼成的紫铁丹就连卢海龙自己吃了都大有好处。

可卢海龙耐着性子将五十丈到一百五十丈之间、从南至北足足半里的范围全部看过了,根本没有看到那两株灵草。他已经仔仔细细地查探了每一块凸起的石头,一无所获。

无奈,卢海龙下落到谷底,问三名小辈:“你们确定那紫草就在这里的上方?莫不是你们记错了位置?我寻了南北半里、上下百丈,都没有发现。”

“啊?”三人面面相觑,天逍答道:“前辈,我确定就在上面五十丈左右。今天我们在这里上上下下爬了六十次,从未挪动过地方。”

“前辈,带我御剑上去,我亲自指给你看。”朱晓敏道。

卢海龙一把将她拉到了仙剑上,迅速向上飞去。

苗昊商道:“看来一定是什么稀罕的草药,要不老卢不会这样的。”

“是啊,紫铁荏呗,当然稀罕。”姜桓谷仰头极力望着高处的那一个光点,那正是仙剑的光芒。

“紫铁荏?你知道?”苗昊商扭头问道。

姜桓谷调侃:“当然啦。《丹霞秘典》里记载得清清楚楚。你从来不看典籍书册,无知也是正常。”

“哎呦嗬!敢藐视我了?要不要较量较量?”苗昊商摆开了架势。

“得了吧,当着几个小辈的面,你也不嫌丢人。我把‘无知’改成‘不知’,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苗昊商嘟囔着,视线重新投回了上方,仙剑的光点已经化作了一颗小星,看不清了。

“咦?真是奇怪,刚才那两株草明明就在那儿的啊!”朱晓敏指着光秃秃的“兔首岩”。

“兔首岩”上面空空如也,失去了两只“耳朵”,它也不再像兔子了。

卢海龙落在岩石上,仔细看了看,这里的岩壁明显凹进去一大块。“难道被人挖走了?”正当他纳闷之际,朱晓敏惊呼一声:“啊,前辈,刚才这儿好像没有这个大坑。”她的话证实了卢海龙的猜测,紫铁荏的确是被人挖走了!而且,此人不仅知道紫铁荏的珍稀,还了解它古怪而又苛刻的特性,所以才破开岩石连根挖走。

“唉……”卢海龙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终归是没有那个好运气啊。那两株灵草早就被人盯上了。”

“难道是飞冰块打落我仙剑的那个人吗?”朱晓敏道。

“唔……”卢海龙点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如此精妙的控制力,我自叹不如。”

朱晓敏有些不信:“不就是不伤我而打落手中的仙剑嘛,这点儿事对前辈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信手拈来?前辈太谦虚了。”

卢海龙严肃地说:“你错了。那位高人可不仅仅是打落你的仙剑而已。此处无水,你可知何处来的冰块?”

“不知道。”

“那是用灵力凝结出来的。”

朱晓敏吃了一惊:“灵力还可以凝结成冰?”

“有什么不可以?灵力可化成火,自然也可以化成冰。只是火乃虚幻之物,而冰为实在之体,‘凝结成冰’对灵力的要求可比‘幻化成火’高了许多。况且你们决定斩草乃是一时偶然的主意,那位高人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凝出冰块,再从你们察觉不到的地方投射过来,着实令我钦佩。”

“那倒不是。在看到紫草的时候我就说想要把它采

下来,说不定那人从那时起就开始凝结冰块了呢?”朱晓敏有些不以为然。

卢海龙侧目望了朱晓敏一眼:“那冰块不是落地之后还没融化吗?提早凝出冰块早就化了!还有,你知道你的手腕为什么不酸不痛、灵活自如么?正是因为那块冰,击中了你手腕上的内关穴,并且送了一道灵力刺激了穴位,拓宽了穴位附近的经脉所致。我自认没有这等出神入化的控制力。”

朱晓敏听了十分震惊,望着自己的手腕道:“难怪一直有一股温热的感觉。”

卢海龙继续说:“虽然我也打算帮你们三人拓宽经脉,但是所消耗的灵力太多,只能帮你们拓宽主要的经脉,周身次要经脉本就狭小脆弱,我无能为力。拓宽经脉也绝非易事,需要全神贯注,稍有差池就会使你们性命不保。像这样随随便便扔出一块冰就拓宽了经脉,那位神秘人的修为可以称得上高深莫测。”一边说着,他心中一边想道:“还好此人没有歹意,要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反掌之间就可要了他们几个的命!”

卢海龙带着朱晓敏回到了夜哭谷底,向苗昊商与姜桓谷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两人连连称奇。

“老卢,你估计那高人是什么境界?”苗昊商问。

“此人对灵力的掌控力高得骇人,恐怕连渡劫后期的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姜桓谷顿时双目放光:“你的意思是,那位高人是……”。

“还不一定。”卢海龙打断道,“也许有人专门修炼控制力呢?不管怎么说,必是渡劫境界以上的高手无疑。”

“那他们几个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安全?要不要换个地方?”苗昊商略显担忧。有个未知的渡劫境界高手在此隐修,万一惹怒了他可就危险了。

“不用。那位高手明显只是不想让晓敏毁了灵草才击落了她的仙剑,而且同时还送了份‘礼物’给她,看得出是一位心地和善之人,我们权且暂借他的隐修之地修炼些时日。你们几个听好了,若是再看见什么奇异的东西,不要冒然触碰、采摘。有的说不定含有剧毒,当心小命不保!”卢海龙叮嘱三位小辈。

“是。”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乖巧地回应。

此时已是夜里丑时,谷中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卢海龙在前引着众人往谷中深处走去。四周太黑,三位小辈视力不够,只得拿出仙剑来照明。

夜哭谷白日间都阴森森的,入夜之后就更加幽暗人。谷中并无树木花草,到处都是乱石碎岩。借着仙剑的光芒,峭壁上嶙峋的怪石纷纷投射出森然骇人的阴影。寒风过谷,呜呜作响,仿佛从远处传来阵阵女人幽咽的哭泣声。崖壁上掉落下碎石声时有时无,更是增添了一丝阴森恐怖的气氛。

朱晓敏听得寒毛直竖,不禁紧了紧衣襟。

天遥留意到她的动作,安慰道:“《地理志》中有云:‘夜哭谷,入夜后奇声作响,呜呜焉,嗡嗡焉,呼呼焉,有如女声啜泣,孩童啼鸣,实则为风吹过谷之音,故谷名夜哭。’晓敏,别害怕,那都是风的声音。”

朱晓敏点点头:“我在想那位神秘高人,怎么会挑一个这么荒凉阴森的地方隐修,他的脾气一定很古怪……”

前面的苗昊商闻言道:“修仙之人难道还惧怕牛鬼蛇神?更何况是位得道高人。别想了,你们即将承受巨大的痛楚,先做好心理准备。”

六人来到了一处相对宽敞的平地。谷中无树木,也无法生火,六人只好在黑暗中席地而坐。天逍、天遥、晓敏三人并排于前,苗昊商、卢海龙、姜桓谷分别坐在三人身后,稍运灵力,双掌击于三人背上,拓宽经脉的过程开始了。

人体有十二主经、八条大脉,全身上下共有穴位七百二十个,当然不可能全部拓宽,卢海龙的计划是将十二主经中的手少阳心经、手太阴肺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阴脾经共四条正经,以及八条大脉中的阴维脉、阳维脉分别拓宽。四经分别两条走手,两条走足,恰分阴二阳二,对应心、肺、胆、脾四脏腑,而阳维脉起于足跟外侧,与足少阳胆经并行,终于督脉,有维系体内阳经之功;阴维脉起于足跟内侧,与足太阴脾经并行,合于任脉,具维系体内阴经之效。

选择这四条正经与两条大脉,卢海龙斟酌已久。拓宽经脉之后,体内阴阳二气更盛,但平衡不破,还可使灵力运转更为迅速、储备更加充沛,配合白日攀崖磨练肌肉与筋骨,煅体的效果不言而喻。

拓宽经脉的过程果然如同苗昊商所说,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三人感觉体内异常痛苦,经脉之间被强大的灵力充斥,并强行撑宽,一股股撕裂般的剧痛席卷而来,白日里攀崖留下的酸痛仿佛被瞬间放大了数倍,有如虫咬蚁噬的感觉不断在身体的各部位萌生,三人都咬紧牙关大汗淋漓。

看到三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卢海龙不禁担心出差错,于是让他们默念剑籍口诀稳定心神。

三人心中默诵《源影剑籍》中的剑歌,努力不去想正在遭受着的痛苦。此法果真有效,随着精神的入定,体内的痛楚好像越来越轻,最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脑中唯有朗朗上口的剑法口诀。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感到背后忽然涌入一股强大的灵力,狠狠地冲击体内的经脉,随即,三人齐齐身体发软,昏了

过去。

……

等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天逍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甚觉惬意,酸痛与疲劳全部都消失无踪了。“啊,真舒坦!”他伸了个懒腰。

“嘘”一旁的天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瞟了瞟三人身后。

天逍回首一看,卢海龙、苗昊商与姜桓谷正打坐冥想着。三人脸上显露出明显的疲态,看来灵力耗损极大。

朱晓敏指了指远处,三人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昨日攀崖的地方,开始了今日的修炼。在经过“兔首岩”时,他们还特地跃上去仔细看了看。前一晚光线太暗,朱晓敏未曾看得仔细,这回她可看清了,两株灵草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圆形的大坑,坑壁边缘整齐利落,一看就是用锋利的仙剑切出来的。

“前辈,谢谢您”朱晓敏将双手在嘴边拢圆,大声喊道。回声在山谷中震荡回响着,传向了远方。看到天逍和天遥不解的目光,她笑着把昨夜卢海龙的分析说了一遍,天逍和天遥俱惊讶不已。

三人重新开始攀跃。

在一处漆黑阴暗的地方,有一位正盘腿而坐的人,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今日的攀崖对三人来说可省力了许多,身体素质强了一些,每一跃都能达到两丈之距,只是体力不如昨日那般充沛了。谷底灵气较为稀薄,前一夜又无暇冥想,所以三人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尽管攀岩省力,可最后仍是累得不轻。直到午夜子时三刻,三人才完成了三十次往返,累得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三位前辈并没有来接他们,而是一直在空地上冥想恢复。三人休息片刻,回到了空地处。

今夜与昨夜无异,待卢海龙等三人冥想结束之后,依然要为天逍他们继续拓宽经脉。欲将四条正经、两条大脉全部拓宽完毕,至少也要一年的时间。一年煅体,一年炼魂,卢海龙早已计划好了。

拓宽经脉的痛楚尽管难受,但天逍等三人心中都很清楚,此举对自己今后的修仙之路大有好处,因此他们咬紧牙关坚持着。有了前一夜的经历,今晚他们没有昏迷过去。待结束之后,他们拿出了灵晶,开始打坐冥想。

直至翌日卯时,天逍他们结束了冥想,回到了攀崖的地方,准备开始今日的修炼。

朱晓敏提议:“听卢前辈说我们要煅体一年,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攀崖多没劲啊,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好。不过别离空地太近,免得影响三位前辈静修。”天遥道。

“前面的景色不错,我们再往那边走走。”天逍道。

三人换了个地方,寻找一条新的攀崖途径。爬上爬下的过程中,欣赏嶙峋怪异的岩石乃是唯一的乐趣,朱晓敏乐此不疲,发挥了极大的想象力,把石头想成各种动物,还纷纷起了名字,比如“鹿角岩”,顾名思义,那块岩石细长分叉,有些像鹿角,还有像乌龟的“神龟岩”,以及“熊掌岩、鹅颈岩、象耳岩、马蹄岩”等等。一天内三十次往返之后,这里的环境自然也变得无比熟悉,于是第二天,三人又换了另一处地方攀崖。就这样,他们每天都找一个新的地方修炼,好在夜哭谷南北纵向极长,花上一年也不见得能换遍所有的地方。

……

从第一天修炼开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天逍、天遥和朱晓敏才刚刚被拓宽了一条“手少阳心经”。在这之后,卢海龙将三人的修炼分量又加重了,每日攀崖要多往返五次。

“这两个月我们一直在攀跃东边的悬崖,今天我们换到西边去吧?”朱晓敏道。

天遥指着高处:“可是西边的悬崖可不太好攀呐,你看,凸出的石头比较少。”

“但缝隙穴罅比东边要多。”

天逍道:“西边就西边吧,只要有落手落脚的地方我们就能爬上去。”

果然,西边比较难攀,虽然岩缝可以附手落脚,但却要将手脚插进缝隙中,远不如踩在凸石上轻松。

凸石少了,缝隙也看不出像什么动物,连起名的乐趣都没有了,朱晓敏心中有些后悔。正在她郁闷之际,天遥忽然说了一句惊人的话:“哎,我想到个问题。你们说,这东西两边悬崖怎么会这么巧?一边多凸岩,一边多凹缝,会不会是一一对应的?”

“一一对应?”天逍也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向后张望,互相比对之后,他笑道,“别说,似乎还真是这样。你看对面崖上的几块大凸岩,对应着这边崖上的几个大凹穴。”

“嗯……如果真是一一对应的话,那说明,这两边的悬崖原本是合在一起的。”天遥推测。

“那又说明了什么?”朱晓敏不懂他的意思。

“原本合在一起,现在又分开了。你们说,会不会是被什么人切开的?”天遥自己都被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

“不可能!”天逍笑了,“夜哭谷南北少说也有上千里,谁那么大的本事能劈开大地?”

“哈哈,天遥哥你真会瞎想,如果是劈开的,那应该两边悬崖一样平整才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凸石、凹缝呢?”朱晓敏道。

天遥尴尬地笑道:“也是。”随即他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个古怪的念头。

忽然,天逍发出一声疑惑:“咦?”

第一百十九章 灵草之争

时值寒冬季节,纷然雪落,大地飞霜。潜龙郡北部已是一片茫茫雪景。在雪花曼舞的空中,立着一位中年男子。他头发凌乱,额前垂下一缕白发,眼窝深陷,颧骨高凸,眼角满是细微的皱纹,淡淡的胡茬,无一不突显出忧郁之气。他的脚下并无仙剑,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还有许多未干的血迹。

“我晏林松终有此大功告成的时候!”男子似是放声大笑,脸上却不见丝毫笑容。他抬起手来,将拳头攥得“噼啪”作响,咬牙切齿:“侯云超,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手上,迅速融化成水,透过皮肤传来丝丝冰凉。他呆呆地望着不断下落、融化的冰晶,心中不禁想起了那个喜爱下雪、喜爱冬天的她。

……

那时两人都还是入道不久的青年。

“师兄,你看这雪景多美啊,咯咯。”听着她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茫茫天地之间,那一抹淡雅的绿色翩然起舞,晏林松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太美了。

“啪”,一个小雪球砸在了他的脸上,化开的雪水顺着嘴角流入了口中。

“哈哈”悦耳的笑声再次响起。

“好啊,竟敢捉弄师兄,看我怎么惩罚你。”晏林松也玩心大起,弯下腰来,用手和臂弯抄起一大捧雪,向着绿衣姑娘的头上方使劲一扬,无数雪粉从天而降,那女子却不躲闪,而是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旋起身来,任由白雪飘落在脸上。

“林松,紫涵,不要嬉闹。忘记今天的修炼了吗?”不远处,一位黑衣人大声喊道。

“是,师父。”两人齐声应道。

待黑衣人走后,女子道:“师兄,每天都要爬上去再爬下来,好枯燥、好辛苦啊,唉。修炼一定要这样吗?”

晏林松道:“你现在刚刚筑基,觉得累是正常的。煅体不可忽视,为了将来的修仙长路,你切不可偷懒。”

女子撅起嘴来:“是是是,我知道啦。只是隆冬时节,手真冷啊,石头也冷冰冰的。”

“手很冷吗?”晏林松没想太多,一把抓起了女子的双手。

女子愣了一下,小声道:“师兄……”

“啊!”晏林松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唐突,赶紧松开了手,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好啦,我又没怪你……”女子说着,羞得低下了头。

“咳咳,”晏林松假装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师妹,东边的悬崖还算好攀,你看看我要爬的这边,一共也没几块凸石,都是岩缝。我还要比你多攀爬两个来回,和我比比,你要轻松多了。”

“等我到了清灵中期,师父肯定也要让我来西边攀爬的。”女子道。

“那你快点儿修炼,我们这样一东一西,想说句话都不方便,大声喊又怕师父听见责怪。”晏林松道。

女子嘻嘻一笑:“聊天分心呐,当心摔下来。我不和你说了,我去那边攀崖了。师兄,晚上见!”说完,她向晏林松摆摆手,跑远了。

晏林松目送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之后,才开始了自己的修炼向上攀崖。

也不知是思念师妹分心了,还是下雪让岩壁变得湿滑,攀爬至一半,晏林松忽然感到脚下一松,碎石纷纷滑落,一脚悬空。还好,他双手牢牢地抓着两道岩缝,不至于摔落谷底。他将脚插入岩缝,还没怎么用力,又是一阵碎石下落,又悬空了。

“嗯?”晏林松仔细看了看脚旁的那道岩缝,似乎很深。“难道是个岩洞?”他自言自语。他索性一手一脚悬挂在岩壁上,腾出一只手来,抽出背上的仙剑,和另一只脚配合,连砍带踹,将那道岩缝扩得更大,果然是个岩洞。晏林松在这里攀崖好几年,一直没有发觉这个洞穴。他甩起身体向外荡,顺势钻进了洞穴之中。

洞中干净宽敞,洞壁竟然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灵石!”晏林松惊呼一声。他将双掌贴在洞壁之上,感受着那一股股灵力的波动,欣喜万分,“居然有如此之多的灵石,我和师妹的修仙速度可以大大提升了,哈哈!”

这一日,晏林松比以往更加期盼天能快一点儿黑,能早些见到师妹,告诉她这个喜讯。

终于,夜幕逐渐降临,雪也停了。完成了修炼的晏林松来到了东边悬崖下面,抬头仰望着,等待着那道绿色的倩影。

不久,师妹就从崖壁上跳了下来,冲着晏林松嫣然一笑:“师兄,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今天我在攀崖的时候,发现一处岩缝中居然长出两株白色的小草,还开着两朵小白花,我闻过那花的香味了,可好闻呢。”那名叫做“紫涵”的女子喜悦地说道。

“你喜欢吗?师兄帮你采下来。”晏林松说着就准备向上攀了。

“哎,别!”紫涵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一个人攀崖太无聊了,有两株小草陪着我也不错。小草竟然生于石缝之中,生命力多么顽强啊,我们就别打扰它了。”

晏林松笑了笑:“好。对了,师妹,我今天也有所发现。西边崖壁上居然有个洞穴,里面的洞壁之中有许多灵晶散发着绿色的光芒,等今天回去

我禀报师父,采了那些灵石之后,我们的修炼速度就能大大提升了!”

“绿色的光芒?”紫涵低头沉思片刻,道:“师兄,能不能先不告诉师父?我喜欢绿色,我想看看那个岩洞。”

“现在?”

“不,以后我自己爬。”

“那你的意思是,等你达到清灵中期,师父让你来西边攀崖之后,再将此事告诉师父?”晏林松问道。

“可不可以?师兄,你很在乎修仙速度?”紫涵背着手,弯着腰,凑近了晏林松,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他的脸,看得他很不好意思。他把头偏到一旁,支支吾吾地说:“当、当然可以啊!”他的心中暗道:“修仙速度快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一切都不能和你相比啊……”

“嘻嘻,那就这么说定了!”紫涵开心地走在前面,两人一起回住处去了。

从此之后,紫涵每日攀爬崖壁之时,都会去看看那两株小草,闻一闻草顶的那两朵小花。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紫涵终于修炼到了清灵中期。从这之后,她也要到西边的崖壁修炼了。晏林松知道师妹喜爱那两株特别的小草,提议将小草整株移到西边的崖壁上来,可紫涵还是拒绝了。她宁愿每天花时间去东边的崖壁上看看,也不愿让小草冒枯死的危险。因此,陪着师妹去看望小草,成为了晏林松每天必不可少的事。至于西边崖壁上的灵石岩洞,两人始终没有告诉师父,那是因为紫涵太喜欢洞中那纯净的绿色光芒了。

修仙无岁月,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这一日,紫涵与晏林松忽然惊讶地发现,那两株白色的草在一夜之间居然变成了青翠的绿色,在灰色崖壁的衬托下,分外惹人喜爱。

紫涵依偎在晏林松的怀中,道:“松哥,我们和这两株小草多像啊,始终陪伴着彼此。”

晏林松搂住怀中的可人儿,笑道:“嗯,我们和它们一样,永远都不分开。”

此时的于紫涵,已经是晏林松的双修道侣了。他们的师父在三年前达到了寿命年限,却未能迎来天劫,陨落了。两人现在都已是空冥中期境界,山谷西边崖壁上的灵石洞就是两人的住所。许多年来,他们始终不曾忘记每日来探望这两株草。

……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晏林松和于紫涵始终没有离开过这座深谷。两人从空冥期慢慢修炼至洞虚期,寂灭期,大乘期,直到渡劫境界,两人就如同那两株草一般,一直互相陪伴,互相鼓励。没有铸剑的珍稀矿物又如何?没有炼丹的珍贵药材又如何?晏林松和于紫涵可谓是无欲无求,这座幽幽的深谷就是两人的世外桃源。

那两株草的生命力也异常顽强,由绿变青,由青变蓝,再由蓝变紫,一百多年来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夫妻二人早已明白,这两株草必然是稀罕之物,只不过他们不在乎草的药用价值。

忽然有一日,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山谷中出现了一名修仙者。

那名修仙者无意中发现了崖壁上的两株灵草,顿时大喜过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居然有生长了百余年的紫铁荏,而且还是两株!“原本只想来找点儿矿物铸剑,居然发现了这等天地灵宝,真是老天眷顾啊,哈哈哈!”笑声不断在山谷中回响。

此人抽出仙剑,正要采挖灵草,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且慢!”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在荒凉的山谷中还能遇到别人。

回首一看,一位身着灰色衣衫的人正负手御剑,旁边还有一位绿色衣衫的美貌女子。那男子对此人抱拳道:“这位道友,还请不要采那两株灵草,我夫妻二人已在此处照看它们许多年了。”

来者正是晏林松与于紫涵夫妇。修仙者的笑声惊动了他们,他们一听到有人想采灵草,就立即御剑飞了过来。

“这紫铁荏是你们种的?”那人将信将疑地问。

晏林松微微笑道:“不是。只不过,从那两株灵草刚开始生长之时,我夫妻就发现了它们。虽然我们不知这灵草的名字和功效,但它们在此生长了这么久,还请道友不要采走它们,我想道友应该不差这区区两株灵草吧?对了,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晏林松和于紫涵莫名其妙。晏林松不解地问:“道友,何事如此好笑?”

那人笑过之后,连连摇头:“我侯云超见过撒谎吹牛的,却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今天总算是开了眼界。”

听到这句略显触耳的话,晏林松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友这是何意?”

侯云超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屑:“告诉你们,这两株可是极其罕见的灵草紫铁荏。连名字都不知道,还敢妄称‘从开始生长之时就发现了’,真是好笑。这紫铁荏初生后十年变为白色,三十年转为绿色,五十年变为青色,七十年化成蓝色,一百年之后才会长成现在这样的紫色。紫铁荏坚硬如铁,只可连根采取方可不死。我看两位就别装了,这灵草嘛,当然归先觅得者所有咯。”说罢,他又扬起剑来准备挖草。

晏林松一看急了,纵身跳到岩石上,用仙剑挡住了侯云超的仙剑。

“闪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侯云超冷冷地警

告。

“你听好了,我夫妻二人的确照看了两株灵草一百多年,你要是敢碰草一下,我定饶不了你!”晏林松已是渡劫前期的境界,他丝毫不惧侯云超的威吓。

侯云超再次大笑:“你夫妻二人照看了灵草一百多年?那你们俩又活了多久?什么境界?就凭你们俩那两柄寒碜的仙剑,又能耐我何?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刚落,侯云超居然挥剑砍向了晏林松。

晏林松也恼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今日我是决不会让你采走灵草的!”

侯云超不再答话,而是一招又一招地猛攻,于紫涵在一旁看着十分着急,但石头上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她根本没处落脚。

晏林松的武器只是自己炼制的一柄上品仙剑,又要护住身后的紫铁荏,根本施展不开剑法,只能疲于招架侯云超的攻势。看得出,侯云超的境界不低,至少也是大乘后期,但他手中的仙剑却是极品档次,所以一时间占得了优势。

晏林松生怕毁了灵草,虚晃一招后,从巨石上跃至了谷底,侯云超也追了下来,与他重新缠斗在一起。

有了施展招数的空间之后,晏林松就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于紫涵舒了口气,并未上前夹攻,毕竟以二敌一终究不是光彩之事。

侯云超大吃一惊,他起先以为晏林松是贪图灵草而撒谎,没想到境界果真如此之高。经久大战,自己必输无疑。可是晏林松的仙剑品质太低,侯云超顿时有了主意,硬拼几招之后,狠狠一剑斩断了晏林松的仙剑。

见晏林松没了武器,于紫涵立即将自己的武器抛给了丈夫。晏林松接过剑之后,吸取了教训,分出一部分灵力灌注于仙剑之中,这下侯云超就斩不断仙剑了。

两人鏖战了许久,晏林松依然轻松无比,而对方却大汗淋漓,身上着了十几道剑伤,眼看着就要输了。

晏林松不愿杀人,于是放慢了速度,劝道:“不必为了两株灵草拼个你死我活吧?你若是愿意放弃采草,我们就不要再斗了。”好心的他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可惜,侯云超并不领情,而是心生一条毒计。他一边装模作样地应声道:“既然道友如此客气……”一边又掏出一把毒针攥在手中,“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去死吧!”他的手突然一扬,漫天的毒针爆射向了晏林松。

晏林松大吃一惊,一边后退一边旋起仙剑抵挡,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于紫涵的惨叫。晏林松急忙回首一看,不远处的于紫涵已经满脸是血。

原来侯云超把毒针射向晏林松的同时,又飞出两根“无影针”射向手无寸铁的于紫涵,这无影针乃是由千年寒冰制成,透明无色,自然“无影”,针上淬有奇毒,平时保存于皮囊之中,可保不化,以用于危急时刻起保命之效。刚才于紫涵心悬丈夫的安危,等发现有暗器袭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两枚无影针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双眼。

晏林松见妻子受伤,恨不得一剑把对方刺个窟窿,他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施展平生之威,凌厉地攻势立即突破了侯云超的防守,一剑狠狠地刺入了对方的腹部。

侯云超惨叫一声,向后猛退,施展身法落荒而逃。

晏林松顾不得追他,连忙去搀扶已经倒在地上的于紫涵。

于紫涵的双目已经血肉模糊,无影冰针在扎入眼睛之后就逐渐融化了,连同针上所淬之毒一同溶进了血液之中。

“紫涵,紫涵!”晏林松焦急地呼喊着怀中的妻子。

可于紫涵已经疼昏了过去。晏林松连忙将妻子抱起,御剑飞回了灵石洞。看着妻子青黑的脸色,晏林松明白她是中毒了。可当他想帮妻子逼毒之时,却发现不论自己如何催动灵力,都逼不出一丝毒来。

晏林松懊悔得要发疯了,两株灵草怎么能比得上妻子的性命重要?他又恨得咬牙切齿,悔不该放走那个卑鄙小人。

忽然,他感觉左腿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上面正插着三根黑色的毒针。原来刚才他一直担心妻子,未曾留意自己也已经中了毒针。此毒针虽然没“无影针”那么厉害,但所淬之毒却是相同的。晏林松运功逼毒,可根本逼不出来。“这都是什么狗屁破毒?”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的左腿已经毫无知觉,腿上的经脉也已经坏死,而且剧毒正在逐渐往上扩散。他当机立断,挥剑斩断了已经变成黑色的左腿。

可于紫涵所中之毒,晏林松却无能为力。他又重新检视了妻子体内的状况,奇毒正缓缓地侵蚀着五脏六腑,照这个速度,不消几天妻子就得命归黄泉。

晏林松不断地叮嘱自己要冷静、冷静,想想有没有别的解毒办法。他忽然想起,师父在许多年前曾经提到过,在亢龙郡东部的无望谷中,住着一位花一脉的门人,花一脉擅长用毒用药,门人尽是医术高手。

“师父说的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即便是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花门人说不定已经渡劫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弟子传下,有没有搬去别的地方。唉,总之有希望比绝望要强,无论如何我得去找一找。”晏林松心想。

于是,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抱起了昏迷的妻子,左腿没了,只能坐在仙剑上,向着东南方疾速飞去。

第一百二十章 岩洞奇遇

晏林松抱着于紫涵坐于仙剑之上,心中火烧火燎的,一连飞了几天才到了无忘谷。正巧,他刚飞进山谷就发现了一道人影,乃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

晏林松的突然出现吓了那位姑娘一跳,看到她防备的目光,晏林松略带歉意地说:“姑娘莫慌,我是来求医的,不知你是否是花一脉的门人?”

晏林松温和的口气让那位姑娘舒了口气,她答道:“我是花门人,不过才刚入门不久,不会医人。”

晏林松听了大喜:“那劳烦姑娘速速带我去见你的掌门!”

那姑娘略显犹豫:“我花一脉并没有掌门,现在就只有师父和我。如果你要找我师父医人,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晏林松不解地问:“姑娘这是何意?”

“我花一脉虽然医术高超,但绝少医人。我师父脾气古怪,一定不会答应你的。”那姑娘解释道。

晏林松一听急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恳求道:“姑娘,还请带我去见你师父一面。我的妻子中了奇毒,再不治就晚了!”

看见晏林松缺了左腿,又为了妻子而落泪,那位姑娘不禁心软起来,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见师父,不过她究竟肯不肯答应你,还要看你自己了。”

晏林松点点头:“多谢姑娘!”

“你跟我来吧。谷中不可御剑,这是师父定下的规矩。”

那位姑娘带着晏林松在无忘谷中走了许久,拐过一道小弯之后,一间小木屋映入眼帘之中。晏林松惊讶地发现,一路上的众多毒虫在遇到那位姑娘之后,纷纷向两旁避让开,为两人让出一条道路,等经过之后又重新合拢,这情景十分奇异。“花一脉果然厉害,连区区一名和合境界的弟子都会如此奇异的驱虫之术。”晏林松心中赞叹。

那位姑娘指了指木屋,对晏林松道:“师父就在屋里,你自己过去吧。还有,别说是我带你来的哦。”

晏林松几步跳到木屋前,刚想敲门,里面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我是不会医她的,你走吧。”

晏林松又惊又喜,他惊的是屋中女子实力的高超,未开门就能猜到他来的目的;喜的是这等厉害的花门人医术必定精湛,看来自己的妻子有希望了。

“道友,我妻子为了守护紫铁荏,遭卑鄙小人的暗器所伤,中了奇异之毒,我运功逼不出来,只得来找你了。”晏林松哀求道。他猜测花门人必定比一般的修仙者更加喜欢奇花异草,所以故意说出紫铁荏的事。哪怕花门人治好妻子之后想要采走紫铁荏,他也心甘情愿。

果然,听到“紫铁荏”三个字,房门打开了,走出了一位神情冷漠但绝美非常的女子。她望了一眼于紫涵的脸,平静地说:“你详细说说。”

晏林松大喜,连忙将事情经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说完,他满脸期待地望着那名女子。

女子听完后点了点头,抓起于紫涵的手腕,闭眼探查了一番,而后说:“你的妻子我救不了了。”

“啊!”晏林松的情绪顿时又跌入了谷底。

“如果来得早一些我还有办法,现在已经晚了。你妻子中的是毒炼宗的一种奇毒,现在五脏六腑俱被奇毒感染,而且成为了一个个产毒的器官,要想逼出奇毒,必须把内脏都清出去才行,那样的话她也就没命了。”

晏林松“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泪滴涌出,掉落在于紫涵青黑色的脸上。

“我有药能使你的妻子多活两个月,但是我要取走那两株紫铁荏当作报酬,你是否愿意?”女子忽然又道。

晏林松一愣神,急忙道:“道友,你真的没有方法解毒吗?我那儿还有一整个山洞的灵石,到时全都归你,我只求你能救救我的妻子!”

那女子皱眉道:“你把我花逸琴看成什么人了?难道我会故意说不能治而诈取你的宝贝吗?既然如此,你回去吧。”

晏林松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别说两个月,就是能多活一天也好,紫铁荏什么的我根本不在乎。”

“那好。”花逸琴走进屋内,拿出一颗黑色的丹药,塞入了于紫涵口中,“这是另外一种奇毒,虽然可以驱除你妻子体内的毒,但她最终还是会因为此毒而死,所以我说你妻子无药可救。”

晏林松暗暗吃惊,他原本以为是某种良药能够延缓毒素的发作,没想到却是另外一种致命的奇毒。“我住在夜哭谷,道友随我一同去取紫铁荏吧。”晏林松道。

花逸琴淡淡地一笑:“你将那些灵石给我吧,紫铁荏是你和妻子精神的寄托与爱情的象征,我就不要了。刚才我只是试探一下你,我本怀疑你是贪图别人的灵草而引出祸端,又来我这儿编故事博取同情,现在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刚才我说的‘两个月’则是为了试探你对妻子的感情而故意缩短的,其实你妻子还有两年的寿命,好好珍惜吧。两年之后,我去夜哭谷取灵石。”说完,她转身回到了屋中,关上了房门。

晏林松感激地对着房门鞠了一躬,抱着妻子向谷外跳去。

回到灵石洞后不久,于紫涵就清醒了过来,只是她的双眼已经瞎了。晏林松抱着醒来的妻子泣不成声,于紫涵轻声地安慰着。

“紫涵,你知道吗,你中了奇毒,只能再活两年了……”晏林松忧伤地说。

于紫涵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摸着丈夫的脸庞:“这两年,你就好好陪陪我吧。快乐的日子,两年也足够了。”

晏林松点点头,他决定这两年内每时每刻都要守在妻子身边,再不想修炼之事。

紫涵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除了看不见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她常常慨叹,再也看不到灵石洞里那柔和的绿光了,也看不见那两株紫铁荏了。但晏林松每天都会带着于紫涵来到紫铁荏旁边,让她轻轻触碰灵草的叶子,闻一闻清香的小花,这是于紫涵最开心的时刻。

快乐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年之期很快就要到了。日期越是逼近,晏林松的心情就越是沉重。而于紫涵却好像丝毫不在乎,只是快乐地享受着最后的时光。

晏林松最不愿看见的最后一天的太阳,还是缓缓升起来了。可于紫涵似乎并没有毒发的迹象。“难道,花逸琴还是说的假话?”晏林松心中存着一丝侥幸。

“松哥,今天就别御剑了,我们从谷底爬上去吧。”于紫涵微笑道。

晏林松心疼地说:“紫涵,你都看不见了,怎么爬?”

“没事,我可以用手感觉。东崖壁上那么多凸石,没问题的。我只是忽然很怀念以前和你一起煅体修炼的时候。”

晏林松的心里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答应道:“好吧,你可要小心,我会在你后面护着你的。”

“嗯。”于紫涵依偎进丈夫的怀里。

于紫涵双目失明,攀爬的速度很慢,晏林松一直在下面不远处紧张地盯着妻子的身影,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于紫涵忽觉体内一阵翻江倒海般地剧痛,手一松,跌落下去。晏林松大惊失色,连忙纵身一跃,接住下落的妻子,同时一把抽出仙剑御剑飞起,可当他舒了口气再看向怀中的于紫涵时,表情顿时僵住了。

于紫涵的面部呈现出一片可怕的黑紫色,眼窝沉陷,脸颊收缩,嘴唇苍白,已经停止了呼吸。

该来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晏林松并没有落泪,他抱着妻子的尸体飞回了灵石洞中,就这么静静地呆坐了七天七夜。

忽然,晏林松心神一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三天后渡劫……我居然要渡劫了……”他喃喃自语。极度的悲伤居然让他在七天内就从渡劫前期升到了渡劫后期。

“紫涵,原来我们约好要一起渡劫的,可惜……”晏林松站起身来,先用仙剑将洞壁内的灵石全部挖出,堆在一角,又在地上掘出一个大坑,安葬了妻子。对着碎石垒起的坟茔,晏林松轻声道:“紫涵,等我渡劫之后,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到时我再来陪你。”说罢,他御剑飞离了夜哭谷。

……

“原来渡劫之后可以重生断肢!侯云超,你的死期到了!”晏林松闭上眼睛,仔细地感知着什么,忽然睁开眼睛,冷笑道:“原来你就藏在我的眼皮底下。也好,省了我不少工夫!”他的身影一闪,消失了。

当初逃走后的侯云超发现晏林松那一剑并没有伤到丹田,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待养好伤之后,他又打算去采那两株紫铁荏。在他想来,晏林松和于紫涵都中了毒针,必死无疑。等他飞来时却惊讶地发现,两人正站在紫铁荏旁边。他赶紧贴着崖壁藏了起来,远远地窥望着两人。晏林松少了一条腿,于紫涵瞎了两只眼,但却没有其他任何异样之处。侯云超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冒然与两人相斗,只得先退了回去。唯一令他高兴的是,晏林松和于紫涵果真没有采挖灵草的意思,他也就放心地修炼起来。他本处于大乘后期的瓶颈,如果顺利突破到渡劫境界,凭借自己的极品仙剑,加上晏林松夫妻二人都有伤残不便,相信他们联手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到时杀了两人再取灵草即可。

这一日,侯云超正在打坐冥想,忽然谷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侯云超你这个畜生,给我滚出来!”

侯云超的耳膜一阵嗡响,换做以前有人胆敢这么骂他,他早就出手了,只是这次他有些怵怕,因为他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晏林松的。

“罢了,他少了左腿,我还怕他不成!”抽出仙剑,侯云超从岩洞中冲了出来,大声喊道:“看我今日把你的右腿……”喊到一半,他忽然停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空中的晏林松。

御剑在半空中的晏林松分明四肢健全!侯云超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了。

“还我爱妻命来!”晏林松红着眼,凌空跃下仙剑,只一拳就将侯云超的脑袋砸进了胸膛之中,又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的身体踢出了一个大洞,鲜血四溅、烂肉横飞。侯云超的尸体慢慢向后倒下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天晏林松就从渡劫前期达到了渡劫后期,并且成功度过了天劫。

晏林松似乎还不解恨,咆哮着一拳又一拳地捶在侯云超的尸体上,直到全部化作了肉泥。侯云超的血溅得他满脸都是,他就像一尊可怕的复仇魔神一般,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两天后,晏林松回到了灵石洞,灵石已被花逸琴取走了,洞中昏暗无比。他默默地走到于紫涵坟前,端坐了下来,强行滞缓体内运转不息的灵力。“剑仙杀人,犯了劫数,就让我再多陪陪你吧。”晏松林轻声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坐,就是五十多年过去了。

……

“哥哥,你怎么了?”天遥见天逍停止了攀爬,疑惑地问道。

“我好像隐约闻到了昨天晓敏看见的那两朵草花的香味。”天逍一边仔细地嗅着,一边回答。

天遥与朱晓敏也嗅了几下,天遥道:“还真是,我也闻到了。”

朱晓敏疑惑地道:“是吗?我怎么什么都没有闻到?”

“我们找一找。”天逍道。

天逍和天遥仔细地嗅着空气中那一丝淡淡的香味,寻找着来源的方向。

“是那

儿!那儿有个岩洞!”天遥忽然指着斜上十丈开外的一个洞口呼喊。

于是三人立即向着岩洞的方向攀爬过去,将卢海龙的警告完全忘到了脑后。

“这里真黑啊。”朱晓敏抽出画影仙剑,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岩洞。“啊”她一头扎进了天遥的怀中,瑟瑟发抖。

天逍和天遥定睛一看,原来洞中有个人正盘腿坐着。

“小丫头,莫怕,我是人,不是鬼。”那人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口气十分温和。

朱晓敏定了定神,仔细地看了看那人的相貌,拍了拍胸口:“前辈,您这样不声不响地坐在这里,我当然害怕啦。对了,我叫朱晓敏,谢谢前辈上次打通我的内关穴。”说完,她毕恭毕敬地深鞠了一躬。

那人“呵呵”一笑:“你如何知道是我做的?”

朱晓敏嘻笑道:“不是您还能是谁?我刚才看见那两株灵草了,原来是被前辈挪到这里来了。”

那人点点头:“这两株紫铁荏是我过世妻子的心爱之物。”

朱晓敏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这样,前辈,请恕晓敏前番不知。”

“无妨。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两株草,而是紫铁荏乃是天地灵宝,必须连根整株采挖,否则灵草必死。我是觉得若你们弄死了灵草,未免可惜,所以才将它们挪到这里。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何天逍、何天遥见过前辈。”两人齐声回答。

“原来是兄弟俩。”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天逍问。

“我姓晏。”那人笑眯眯地说。

“晏前辈,您是在这里静修吗?我们无意打扰,您别生气。”天遥礼貌地说。

“没关系。其实从你们第一天来,我就知道了。看到你们攀爬崖壁的样子,我想起了我和妻子以前修炼时的场景……我的时间不多了,能在最后时刻遇到你们,也是缘分吧。这两株草陪伴了我一百六十多年,我本打算在临走前送给你们,没想到你们忽然换到西边崖壁攀爬,还循着香味找到了这个灵石洞。也罢,我现在就把这份礼物给你们吧。”晏林松和蔼地说。

他抬起右掌,瞬间凝出了一个透明的大球。

“冰!”天逍、天遥和晓敏在心中惊叹。

大冰球在晏林松的右掌中缓缓地旋转起来,并且越转越快,激起一阵白雾,逐渐看不清了。忽然,白雾散去,一座冰鼎赫然出现。

晏林松将冰鼎放在地上,左手一抓,角落里的两株紫铁荏顿时飞了过来,他手又攥握成拳,轻轻击落了两株灵草根部的碎石,而后又并起右手五指成掌刀,在空中横切几下,将紫铁荏切做了数段,纷纷飞入了冰鼎之中。“呼”的一下,他的右掌中燃起了蓝色的火焰,左掌中燃起了红色的火焰,同时拍在鼎上,透过鼎孔向鼎内喷入两色火焰。

两股火交错盘旋,煅烧着紫铁荏。冰鼎并未融化,鼎内“哧哧”作响,烟雾逐渐弥漫开来,只看见耀眼的两色火光在其中上下翻腾。

一旁的三人看得呆了,眼前这位晏前辈究竟是什么境界,竟然如此厉害!

片刻之后,晏林松轻吐一声:“丹成!”双手猛然一击冰鼎,“咔嚓”一下,冰鼎碎裂开来,化作阵阵白雾消失了。白雾散尽之后,三颗紫莹莹的丹丸正托在他的右掌上。

“一人一颗。”

三人分别上前接过丹药,一齐道了一声谢,而后,都将丹药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顿时,一股炽热灼痛的感觉在腹中扩散开来,三人立即眉头紧皱,大汗淋漓。

“背对着我坐下,心无杂念。”晏林松道。

三人赶紧转过身来盘腿端坐,心中默念剑法口诀。

晏林松的双掌化成了无数掌影,不断地拍击在三人的后背上。

三人起初感到灼痛的感觉减弱了许多,可须臾之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痛楚在经脉中爆发开来,三人全都疼昏了过去。

……

许久,三人逐渐清醒过来,互相望了望,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帮你们拓宽了十二正经和八条大脉。那股痛楚正是拓宽最重要的任、督二脉时引发的。”晏林松淡淡地笑道。

三人闻言皆惊讶不已,卢海龙等三人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拓宽了一条正经,可眼前这位晏前辈居然在片刻之间就拓宽了全部二十条主要经脉,着实厉害!

三人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连忙叩首道谢。

晏林松点了点头:“虽然你们宗内的前辈已经帮你们拓宽了手少阳心经,可还是不够,我又拓宽了一次,加上刚才服下的紫铁丹,你们已经不用煅体了。不过,我有个要求,你们每天都过来陪我聊会儿天吧,我的时间不多了,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再去别的地方炼魂。”

“没问题。不过前辈,您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说‘时间不多了’呢?”朱晓敏不解。

“哈哈,我的身体的确很好,等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

“前辈,请问您是什么境界?”天逍问道。

“你猜呢?”

天逍想了想:“卢前辈已经是渡劫前期,可与您相比还是差了许多。难道您是渡劫后期?”

晏林松笑着摇了摇头。

“剑仙!您一定是剑仙!”天遥激动地叫道。

晏林松不置可否:“好了,明日也是此时来即可。记住,只许你们三个来,我送你们下去吧。”说完,他一拂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三人退出洞外,下落至谷底。

三人呆了半晌,忽然齐声惊叹:“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毒园借毒

听了天逍、天遥和朱晓敏的描述,卢海龙大为惊讶,夜哭谷崖壁上隐蔽的岩洞中,竟然有一位疑似剑仙的人物。他立即抓起天遥的手腕,度灵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顿时面露欣喜之色,天遥体内的十二条正经和八条大脉都被大幅度拓宽,连最重要、也是最难拓宽的任、督二脉也包含其中。

“你们的运气还真是好啊。”苗昊商慨叹。

“剑仙……老卢,我们要不要去拜见一下。”姜桓谷问。

朱晓敏急忙说:“三位前辈,不可。那位神秘的前辈只许我们三人进洞,别人一概不准。”

卢海龙点点头:“本就是我们打扰了那位高人的静修,既然他不愿相见,我们就赶紧离开这儿吧。”

“我们还不能走。那位前辈曾说过,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让我们今后几天里经常去陪他聊聊天。”天遥道。

卢海龙与苗昊商、姜桓谷对视一眼:“那好,暂且多留几日,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再离开夜哭谷。”

天逍、天遥和晓敏齐齐应了一声,向外谷走去,继续着当日的煅体。

待三人离开之后,苗昊商不解地问:“老卢,那人说‘时间已经不多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剑仙还会死么?”

卢海龙并没有答话,而是指了指天上,双眼流露出神往之色。

在这之后,天逍、天遥和晓敏每天都会去岩洞看望晏林松,从他的口中,三人也知道了他当年与妻子于紫涵那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只是关于渡劫和渡劫之后的事,晏林松并未多言。

第四天,晏林松忽然告诉三人,翌日无需再来了。三人离开山洞,忽闻身后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洞口被晏林松击塌堵上了,于紫涵的墓,就这样永远被掩藏在了不为人知的岩洞之中。

“想不到在这么不起眼的荒凉地域,竟然会有剑仙存在……”朱晓敏望着崖壁,轻声感叹。

天逍若有所思地说:“青龙大陆广袤无比,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剑仙存在。有一点我不明白,渡劫之后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多久?晏前辈居然待了好几十年!”

“那是因为这里有他留恋的东西。当年仙魔大战,忽然冒出的隐世剑仙居然有十八位之多,所以我估计现在肯定有其他剑仙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隐修着。”天遥道。

“原以为剑仙必然是高高在上,非同一般的存在,但晏前辈却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我们有这份际遇,大师兄、二师姐他们可要羡慕死了。托晏前辈的福,我们的煅体修炼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之后炼魂时还不知三位前辈要怎么折磨我们呢。”朱晓敏笑道。

第二天,一行人御剑离开了夜哭谷,向着西方飞去。夜哭谷本就处于升龙、潜龙二郡的交界处,因此飞了不久,他们就进入了妖兽的地盘。一路的州城、村庄,无处不是荒凉破落。连续飞了数日,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空灵山。

说起空灵山,人们都会想到一个名字飘渺宗。升龙郡第一修仙大宗飘渺宗就坐落于空灵山上。青龙大陆整体的地势是东高西低,空灵山乃是大陆西部为数不多的高山之一,而且高得骇人,远远超过了赤日宗的金乌山、太清宗的天道山以及夜离宗的岁寒山。

从半山腰起,空灵山就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而飘渺宗则位于山巅之处。

众人降落在山脚下,朱晓敏瞥见山路旁的石碑,念道:“‘空灵山’。这里不是飘渺宗的地盘吗?前辈,难道我们要去飘渺宗里修炼?”

卢海龙收了仙剑:“没错。不过这里现在已是龙族的地盘了,我已与龙族议定,暂借此处一用。”

朱晓敏又道:“炼魂需要寻一个灵气充沛之地,为何我们不回太清宗去?”

卢海龙说:“你不明白。七大宗中,要论宗门灵气充裕程度,飘渺宗当仁不让排在第一。一是由于空灵山极高,地形天然形成汇聚灵力之势;二是因为飘渺宗布下护宗法阵的那一位高人,堪称是阵法奇才。我们先步行上山,于途我慢慢道来。”

“空灵山当年正是飘渺剑仙龙昱灵隐修之地。仙魔大战之后,龙昱灵在空灵山上创立飘渺宗并延续至今。空灵山山势险峻,拥有三座主峰,周遭环绕十二座次峰,从上空俯瞰,呈三子莲花状。常言道:‘山团灵气聚。’空灵山周遭无其他高山,十二座次峰是莲花的花瓣,又簇拥成团,灵气自然汇聚;三座主峰如同莲子,再次将次峰的灵气聚起,因此灵气比起其他山来说要充裕得多。另外,布下护宗大阵的乃是很久以前飘渺宗的一位阵法高手,他在护宗大阵的防阵中还叠加了一个辅阵来聚拢灵气,因此空灵山可谓是修仙的绝佳之地。”卢海龙边走边介绍。

天遥问:“既然飘渺宗踞此灵地,为何只在七大宗派中排名第四?灵气充裕,应该高手辈出才是啊。”

卢海龙笑道:“其他六大宗的宗门之地也不差啊,空灵山只是稍盛而已。此外,护宗大阵十分广阔,那个聚拢灵气的辅阵效果甚微,因为在防阵中叠加其他阵法困难无比。”

“前辈,同我们讲讲阵法的叠加吧,我们还未接触到此方面的修炼。”天遥对阵法十分好奇。

“阵法分攻、防、迷、幻、辅五种,其中攻、防两种为本阵,迷、幻两种为副阵,辅阵较为特殊,单成一类。本阵意为本源之阵,极难叠加其他阵法,其中攻攻叠加、防防叠加、攻防叠加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攻、防

两种本阵只可叠加迷、幻两种副阵和个别辅阵,而且对阵法造诣要求极高。所以飘渺宗护宗大阵中的辅阵效果不大。”卢海龙解释道。

“我明白了,若是本阵也可轻易叠加,那大可以在宗门叠加个百八十层的防阵,那谁还破得了阵?这样挺公平的。”朱晓敏笑道。

卢海龙也微微一笑,继续往下说:“迷、幻两种副阵则较容易叠加。不过只能起到困住或是迷惑阵中之人的效果,因此叠加太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对不能破阵者来说,不用叠加就已足够;而对能破阵者叠加再多也没什么用。最后一类的辅阵较为特殊。有的容易叠加,有的难于叠加,具体要看与其他阵法间的契合程度以及布阵者的阵法水平。飘渺宗的这个辅阵,功效不强但难于契合,布下如此广阔的大阵尚能有此契合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而后,卢海龙又正色道:“炼魂需要充裕的天地灵气,而且你们这次修行的目的是聚气结婴,是修仙之道中十分关键的一环。有如此安静的修炼良地,可要努力才是。夜哭谷幸运的际遇让你们省去了十个月的煅体时间,利用剩下的时间结婴绰绰有余。等你们升入元婴境界之后,我三人会指导你们修炼剑法和身法。”

不久之后,一行人来到了飘渺宗的山门前。灰白色的墙壁、青黑色的瓦片透露着简单而又古朴的气息。大门两侧的墙壁上分别刻着三个大字,一侧写着“飘渺宗”,另一侧写着“空灵山”。字体工整而又隽秀,看得出是出自女子的手笔。据说“空灵山”得名于龙昱灵,修仙之道心为空,瑞祥之地山为灵。

推开黑色的漆门,宽阔的场院展现在众人面前。远处是飘渺宗的正殿“孤鸿殿”。空无一人的飘渺宗显得冷冷清清,寂静无比。

“就在这场院中冥想。切记,炼魂的主旨在于一个‘定’字。心要平,气要静。若是在别处,还要提醒你们对其他嘈杂之声要‘充耳不闻’,所幸此处不会有他事相扰。”卢海龙嘱咐道。

朱晓敏忽然舒了口气,拍拍胸口:“原来炼魂与在宗内时相比也没有什么差异啊,我还以为前辈又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呢。”

卢海龙望了她一眼,笑了一声:“炼魂不比煅体,的确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但不要以为炼魂会比煅体轻松,一年时间内连续不断的冥想,对毅力、定力、精神力、控制力都是一种艰苦的磨练。记住,结婴不仅仅有对灵力的需求,还要有强大的精神力与精妙的控制力支持,灵力不比身体般可以灵活自如地运动,所以这一年内的冥想,需要时刻尝试控制体内的灵力,当控制灵力就如同控制四肢一样轻松时,才具备了结婴的条件。”

听了这番话,三名弟子都明白了,炼魂冥想绝非一件容易的事。灵力在丹田与经脉中运行周天,他们现在所能做的最多只有停止和催动而已。想要控制灵力到收放自如的境界,眼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人席地而坐,从包袱中拿出灵晶,双手托于丹田之处,开始了漫长的闭目静修。

……

卢海龙等人离开太清宗后,李原啸就开始按照他的吩咐忙碌开了。

炼制天妖丹,需要三大妖蟒的胆,另加上天下七大烈毒之首,一同熔炼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成丹。三颗蛇胆都已存藏在碧水潭底,只缺七种烈毒了。李原啸原以为花千雪那儿应该什么都有,可去竹园一问才知道,大水淹了无忘谷后,花千雪只带出来了一些特别的奇毒、奇药,七大烈毒一样都没有。

天下七大烈毒之首,虽算不上凤毛麟角,但也不多见。想短时间内集齐炼丹所需的数量并非易事。不得已,李原啸决定去毒炼宗走一遭。若是连毒炼宗的七毒园中都没有的话,那只得先将炼制天妖丹之事暂且搁下。

对毒炼宗主彭信威,李原啸并无好感。由于上次前往毒炼宗时是与余瑞江同行,所以这次李原啸也叫上了他。花千雪想见识一下毒炼宗的七毒园,也要求一同前去。

待三人到达毒炼宗时,凑巧,彭信威前几日刚刚从天云宗返回。听闻李原啸来见,立即出殿来迎接。

“李宗主,余长老,花道友,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快请进。”彭信威笑容满面地将三人迎进了大殿。

坐定之后,李原啸拱手道:“彭宗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因为千雪想炼制一些丹药,必须要用七大烈毒之最,但她的储藏都在去年的那场连月大雨中毁了。不得已,只好求助于彭宗主。贵宗的七毒园,应该有这些毒吧?”

听了李原啸的话,彭信威皱起了眉头:“实不相瞒,那场连月大雨,几乎将我宗的七毒园毁去了大半。虽然七大烈毒都有,但着实不多。剩下的还要给我宗弟子修炼之用,恐怕……”

“我自然不会白白占贵宗的便宜。愿以大还丹五颗作为交换,如何?”

“哈哈,好说,好说。既然李宗主如此慷慨,那我又怎会吝啬?稍后同我去取便是。”彭信威爽朗地笑着,瞥了一眼花千雪,心中暗道:“大还丹如此珍贵,竟一下子让出五颗,不知她要七大烈毒之首来炼什么丹。花一脉……”

确实,五颗大还丹的价值绝对超过了七种烈毒,若非急需,李原啸才不舍得如此破费。他拿出了一个小瓶,交给了一旁侍立的毒炼宗弟子,那弟子将小瓶送到了宗主手中。彭信威打开瞄了一眼,又塞紧了瓶塞。气蕴幽香,是大还丹无疑。

“几位随我来。”彭信威满脸堆笑,带着三人向后山七峰走去。

毒炼宗后山七峰与七毒园一样,以七大烈毒命名。

先到的是离前山最近的瘴毒峰。进了瘴毒园,花千雪开始四处观望起来。凭她的本事,仅凭空气中弥漫地毒树气味就可以分辨出园中有多少种瘴毒。看来彭信威所言不假,瘴毒园果然受到了那场连月大雨的影响,园中虽然毒树众多,但大多是近期新栽培的,毒性尚浅。花千雪在驳杂的气味之中捕捉到了那几丝血封喉的气息,不等彭信威带路,她就找到了毒木所在的方向。

彭信威有些惊讶,花千雪从未来过七毒园,竟然知道栽育血封喉的位置。血封喉在瘴毒园的一角,而且被其它毒树遮挡着,显然是看不到的,那么花千雪必然是依靠气味辨别的方向。想到这一点,他的心神有些不宁。以前瘴毒园中的血封喉不过只有五棵而已,连月大雨过后仅仅存活下来两棵,而且血封喉极难培育,所以之前他才有些犹豫是否要答应李原啸的要求。偌大的瘴毒园,区区两棵血封喉,花千雪居然能凭借如此微弱的气味找到毒木,彭信威着实被吓了一跳。同时他也明白了毒炼宗与花脉在毒之道上的差距。

血封喉是毒名,也是树名。此毒为天下七大烈毒中瘴毒之首,取自毒木的树汁。不得不说,毒炼宗在培育毒物方面还是颇有良法的,一看到那两棵血封喉,花千雪就知道这乃是上品的毒木。树干粗壮而通直,高度约有二十丈,高大参天。树叶竟然呈现出一种近似紫黑的颜色,那是毒树中毒素高度聚集的特征。在树干上隐约可以看到几道刻痕,想必是之前取毒留下的。

“这血封喉,我宗内也不经常使用。大雨泡死了三棵,这两棵更显珍贵。若非如此,我自当将毒液相赠。”彭信威先解释了一下吝啬的原因,而后对花千雪做了个请的手势,“花道友请便。”

花千雪走上前去,拿出一个小瓶,抽出了淀舞仙剑,在树干上竖划了一道小口,淡黄色的毒汁从小口中缓缓流出,很快就盛满了小瓶。以往用血封喉炼毒的时候,一小瓶就已足够。但《丹霞秘典》中并未记载炼制天妖丹所需的剂量,保险起见,她装满了两小瓶血封喉毒汁。待她装完之后,彭信威拿出了一种特制的粘膏涂抹在裂口上,止住了树汁的流出。

接下来,众人又去了草毒园。这里的毒草都栽育在花盆之中,草毒之首断肠草有四盆,每一柱的草茎上都生出数根分枝,花千雪摘下了六根分枝,放在了药箱之中。而后,又分别去虫毒园取了两只缠魂蛛,去蛊毒园拿了两份碧蚕蛊,去尸毒园拿了三瓶千尸粉,去丝毒园拿了两颗鹤顶红,去花毒园摘了两朵血海棠,至此将毒炼宗的七毒园逛了个遍。

与彭信威作别,三人动身返回太清宗。路上,花千雪赞叹道:“久闻毒炼宗七毒园,今日才得窥全貌。果然是毒物之圣地,比无忘谷要强了不少。”

“毒炼宗若非有七毒园,又岂会有今日之势。只是你看那后山诸峰,因为毒物侵染,荒芜得可怕。相比之下还是无忘谷好看一些。”余瑞江道。

“无忘谷中毒物、药物相伴而生,互相制约,自然有些生机。”花千雪说着,忽然脸色一凛,“不过,毒炼宗为了培育毒物,似乎用了些不太寻常的方法。以前曾听江湖传闻说毒炼宗以人喂毒,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哦?你有何发现?”李原啸问。

“不说别的,单说尸毒园中的毒物,以我的经验来看,要制出上品的千尸粉,对尸体的要求极为严苛。我闻了一下各种尸毒的气味,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园中的千尸粉有好几品,下品的呈暗红色,气味中略含血腥之气,一般是由死去鸟虫的尸体制成。中品的千尸粉呈墨绿色,有些腐臭之气,这是由野兽的尸体制成。上品的千尸粉是黑色的,已趋近黏稠,气味腐臭不堪,是取自人尸。而我刚才取的那两瓶都是黑色的上品。”花千雪道。

余瑞江听了之后眉头大皱:“千雪,我曾在无忘谷的木屋也看到过黑色的千尸粉,难道你也……”

花千雪白了余瑞江一眼:“你不明白就别瞎猜,尸毒是可以天然形成的。人死之后,葬于土中,在尸体**的过程中,有很小的几率会自然形成千尸粉,而且数量极少。有识毒的盗墓贼发现之后会高价出售,你看到的那一瓶,是我花大量钱财买来的。我怀疑的不是制毒方法,而是数量。尸毒园中的上品千尸粉足足有五瓶之多,不得不让人怀疑。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故意取了三瓶,已超过半数,如果是毒炼宗买来的,彭信威必然心疼,可当时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如果不是买的,那就是用尸体培制的。于是我拿了一些在手中捻摸,看触感应是最近几年制成的,可毒炼宗上哪里找得到这么多人尸?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刻意杀人,用尸体培制千尸粉。想到这点,就明白那些传闻的由来了。”

李原啸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可惜并无证据。我与朱鸿烈都曾去毒炼宗问过,只是彭信威拒不承认,另一方面叶申荣又全力担保,无奈只得作罢。”

花千雪点点头:“待以后寻得证据,一定要制止这等伤天害理的行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毒炼宗的七毒园才堪称是毒物的圣地。七大烈毒之首,每一种都是绝佳的品质,此番炼制天妖丹,必成!”

想到神秘的天妖丹就要问世,三人的心中俱是激动不已。

第一百二十二章 聚气成婴

太清宗炼丹房的一座丹室之中,皇甫玉正端坐在丹炉前冥想,为炼制天妖丹做准备。一旁立着花千雪,她给皇甫玉打下手,负责递送材料。两人身后长桌之上,摆了一排丹引。桌上正中放着三个精致的白玉盒,盒缝都抹了灰浆封死,股股白色的寒气从盒上飘出。

皇甫玉忽然睁眼:“开始!”

花千雪拿过一个白玉盒,指甲一划去掉了灰浆,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黑色的蛇胆血瞳紫蟒胆。她扬手将蛇胆投入丹炉之中,又打开另一个白玉盒,将绿色的龙鳞王蟒蛇胆也投入了丹炉。接着,最后一颗红色的煞毒虺蟒蛇胆也被放了进去。

皇甫玉双掌对准丹炉壁侧的两个孔拍了上去。如此稀有的妖蟒蛇胆,她可不敢用凡火熔炼。灵力之火将蛇胆烧得劈啪作响,皇甫玉对花千雪点了点头,示意她将丹引放入丹炉。一瓶血封喉,一株断肠草,一只缠魂蛛,一份碧蚕蛊,一瓶千尸粉,一颗鹤顶红,一朵血海棠分别被投入了丹炉,顿时炉中灵火大盛,阵阵气浪翻滚,发出“呜呜”地声响,几乎要冲开丹炉的鼎盖。

皇甫玉大吃一惊,灵火声大并非因为她加大了灵力,而是丹炉中的材料自己引发的。气浪过于汹涌,材料在气浪中不停地旋转,再这样下去,丹炉就要炸开了。

花千雪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丹炉炸了事小,蛇胆毁了可就完了,她连忙焦急地大喊:“快停下!”

皇甫玉慌忙之中收了灵力,撤了双手,炉外的冷气涌入,气浪居然更加猛烈了,丹炉“嗡嗡”作响,左右摇晃了起来。

皇甫玉暗道一声“不好!”,手掌一削击飞了顶盖,右脚踢丹炉底部,同时探手炉中往外撩了三下。刚刚收回手来,丹炉就“轰隆”一声炸开了,丹室中碎片横飞,浓烟弥漫。

待烟雾散尽之后,显出了皇甫玉的身影。好在她反应及时,用灵力护住了身体,并没有受伤。她摊开的左掌之上,正托着弥足珍贵的三颗蛇胆。刚才她探手入炉正是瞅准了翻腾而起的三颗蛇胆。“丹炉炸了没事,丹引毁了还有备用,蛇胆没了可就麻烦了……对了,丹引!”想到这里,皇甫玉刚刚放下的心忽而又悬了起来,连忙扭头一看。还好,方才炸炉之时,花千雪已经护住了桌上剩余的丹引。

皇甫玉望着花千雪:“想不到蛇胆与丹引竟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反应。这下该如何炼丹?”说到炼丹的手法,皇甫玉自认是不如花千雪的,只是花千雪境界只有寂灭,灵力不如皇甫玉那般强大。

花千雪沉思了片刻:“不知能否让我来炼?待灵力不足之时再由你接手如何?”

皇甫玉同意了,反正以她的炼丹方法恐怕是炼不出天妖丹的。

花千雪刚才仔细观察了丹炉中的反应,血瞳紫蟒蛇胆性寒,龙鳞王蟒胆性清,煞毒虺蟒胆性阴,而丹引却恰恰相反。天下七大烈毒之首,毒性极烈,与性质截然相反的蛇胆起如此大的反应也是正常。她心中已有应对之法,虽然不知著成《丹霞秘典》的葛朴洪当年是否真的炼制过天妖丹,又是如何炼制的,但在花千雪看来,花一脉的九转升云炼毒法正是炼制天妖丹的绝佳之法。七大烈毒可用乾坤八王鼎中的七座去其烈性,而性偏阴寒的蛇胆可以置于至阳至刚的乾鼎中煅烧,之后再合与一鼎中熔炼,相信此法定能练成天妖丹。

两人来到花千雪专用的丹室,乾坤八王鼎在室内摆成了一圈,气势非凡。八王鼎乃是花一脉的秘宝,皇甫玉之前闻所未闻,当她见到八王鼎之时,心怀震惊,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八王鼎的材质很特殊,皇甫玉辨认不出,但其坚韧程度着实让她赞叹。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炉鼎要分成八座,她炼丹时向来只用一座丹炉,寻常的炼丹之法并无分炉而炼的要求。刚才她听花千雪说了,要用“九转升云炼毒法”来炼制天妖丹,但此法乃是花一脉的秘法,她不便多问。

以九转升云炼毒法炼制天妖丹,得先从七大烈毒中最难熔炼的丝毒鹤顶红开始。鹤顶红是一种矿石,需要熔炼大约八个时辰。花千雪将鹤顶红投入到艮鼎之中,双掌附于鼎侧,向鼎内放出灵火。在九转升云炼毒法的口诀中,艮鼎对应的是以断火相灼。所谓断火,就是时有时无之火。鹤顶红中的杂质在断火之中不断升腾,毒丝在灼烧过程中不断融化,八个时辰之后,留在炉鼎内的是最纯的鹤顶红石浆。

细心观察的皇甫玉发现,艮鼎中的断火有些奥妙。她原以为只需将灵力时而释放、时而收回即可形成鼎内的断火,但后来她却注意到,即使是灵火停熄的时刻,花千雪的双掌也从未离开过艮鼎,而且鼎内的热度丝毫没有下降,也就是说,“断火”并非“断”火,而是由于一股无形之火夹在其中所致。花千雪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皇甫玉猜想奥秘应该隐藏在艮鼎之中。

接下来,花千雪又开始在震鼎中熔炼碧蚕蛊。蛊类毒物大约需要熔炼四个时辰。按照九转升云炼毒法,震鼎对应的是以爆火相炙。爆火,是一种时强时弱之火,火静时如同古井无波,火爆时又如同雷霆万钧。皇甫玉觉察到,花千雪的灵力并无明显波动,看来控制爆

火强弱的还是震鼎。

四个时辰之后,碧蚕蛊熔炼完毕。花千雪休息了片刻,又开始了熔炼千尸粉的过程。尸毒在七大烈毒中较为特殊,大多成粉末或是丹丸状,熔炼的时间各不相同。千尸粉的熔炼也非定数,要依照品质而定。此番熔炼的乃是上品千尸粉,所以熔炼时间介于虫、蛊之间,大约需要三个时辰左右。花千雪选择了离鼎来熔炼千尸粉。离鼎对应的是以炽火相焚。炽火,特点在于那个“炽”字。此火热度奇高,更何况是用比凡火更热一筹的灵火。黏稠的千尸粉在离鼎中被烧的“吱吱”作响,三个时辰之后,终于化成了一滩黑色浓稠的液体。更奇特的是,腐臭无比的千尸粉在经过离鼎熔炼之后,不仅臭味消失无踪,还发出了一股淡淡的幽香,类似于檀香的气味但又有所不同。皇甫玉猜测,想必这是因为千尸粉熔炼后的纯度极高所致。

在这之后,花千雪开始在巽鼎中熔炼缠魂蛛。巽鼎对应的是以轮火相炼。轮火,是指火焰在巽鼎中的状态。火焰在炉鼎内形成了三股,分别如同旋风一般上下旋转、左右旋转、前后旋转,而缠魂蛛就被气浪托于三股火焰当中不停地旋转。两个时辰之后,虫毒之首也熔炼完毕。

剩下的三样烈毒就简单了,血封喉是木,断肠草是草,血海棠是花,只需熔炼一至两个时辰即可。坎鼎对应以冷火相焙,花千雪选择用它熔炼血封喉。兑鼎对应以和火相炀,正好熔炼血海棠。而断肠草则被投入到了以柔火相煨的坤鼎之中。花、草、木在烈毒之中相对易于熔炼,而坎、兑、坤三鼎中的三种火较为柔和,三个时辰之后,七大烈毒丹引就已经全部炼完了。

炼制天妖丹的重点是那三颗妖蟒的胆,对于性偏阴寒的蛇胆,以乾鼎中的烈火相煅正是良法。花千雪先将蛇胆投入乾鼎,而后将熔炼完毕的七大烈毒丹引一一放入鼎中,开始了最后的炼制过程。值得一提的是,乾坤八王鼎还有保存材料熔炼状态的功效,从七座炉鼎中取出的七大烈毒,与刚熔炼好那时并无半点变化,连热度都依然如故,这不禁让皇甫玉暗自称奇。

在放入乾鼎之前,鹤顶红、碧蚕蛊、千尸粉已成液状,缠魂蛛化成了一团青黑色的膏状物,而血封喉、断肠草与血海棠则炼成了粉末。足足煅烧了十日,可丹引与蛇胆均无半点变化。花千雪明白,这是由于灵力不够所致。于是她服下了一颗暴灵丹,又服下了一颗沁华丹,加大了灵火的强度。在强烈灵火的煅烧之下,毒粉与毒膏渐渐溶于毒液之中,而三种毒液也渐渐融汇起来,唯有三颗蛇胆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花千雪服下暴灵丹之后灵力强度已经达到了大乘前期,可依然不够。不得已,只得让皇甫玉接手继续炼制。

皇甫玉的灵火比起服用了暴灵丹的花千雪又强大了不少,三颗蛇胆渐有融化之势,但是速度极其缓慢。就这样,吃了数颗沁华丹的皇甫玉一直坚持了三十天,终于支撑不住了。于是花千雪找来了赫连馨继续接手。终于,十九天之后,乾鼎中发生了一个异样的变化。

原本三人还在怀疑,葛朴洪所写的“熔炼七七四十九日”是否可信,因为直到赫连馨接手后的第十八天,蛇胆也才刚融化了一小半。照这个速度来看,恐怕要炼制个半年左右蛇胆方能全部融化,再要等到成丹,就更不知要多久了。皇甫玉与赫连馨已经做好了长期轮换炼丹的准备。

但就在第四十九日,剩下的大半蛇胆忽然瞬间化成了液体,与七大烈毒丹引形成的液体融合在了一起,并且颜色迅速地发生了变化。从风孔中看到,液体由起初的黑色变成了紫色,又转成了蓝色,青色,绿色,最后绿色越来越淡,近乎透明。忽然,液体自动分成三份,疾速地凝结成团,在火焰中不停地旋转,并散发出大量的白雾。最后,随着“噌”的一声鸣响,白雾散去,三颗白色的丹丸静静地躺在炉鼎底部。

赫连馨疑惑地收回了灵力,问道:“丹成了?”

虽然三颗丹丸已经出现,但赫连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以往炼丹,从材料融化到成丹仍需很长的时间。而刚才蛇胆融化、液体变色、凝结成丹的过程实在是太过迅速,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完成了。

花千雪取出丹丸,看了看色泽,嗅了嗅气味,而后欣喜地道:“丹成了!”虽然她从未见过天妖丹,但从丹丸坚硬的触感、圆润的外形、光洁的色泽以及独特的气味来看,此番炼制天妖丹必然是成功了!

天妖丹果然奇特,成丹数目竟然不由炼丹者控制,一炉就炼制出了三颗天妖丹!当李原啸接过天妖丹时,激动地双手微微颤抖。神秘的天妖丹终于炼成了,至于给谁服用,他打算询问过卢海龙之后再做决定。因为卢海龙正带着天逍、天遥和朱晓敏在外修炼,所以李原啸并未立即用灵息玉传信相扰,而是将天妖丹用白玉盒封好,沉于碧水潭底,准备等到两年之期时,再通知卢海龙。

……

一年之后。

冥想中的天逍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刚才发现体内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可以控制一小部分灵力了,在日以继夜的冥想之中,他的灵力越来越强,越来越充沛。而且,大

量的灵力已经汇聚到了丹田之中,并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团形。很明显,这是灵力结婴的前兆。欣喜的同时,天逍心中也有一丝好奇。冥想时灵力与玄力都在增强,既然灵力即将结婴,那么玄力又如何呢?怀着对灵、玄双婴的期待,天逍阻断了运行周天的灵力,转而催动相反方向运行的玄力。

可一催动玄力,天逍大吃一惊。他体内的玄力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所剩无几,只有弱弱的几丝玄力在经脉中运行。想当初在北极冰原破冰时,玄力还较灵力稍强呢,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禁着急了起来。

忽然,天逍又发现,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玄力居然又弱了几分,原来是当玄力运行至丹田处时,被其中的灵力团给削弱了。这下天逍完全明白了,灵、玄两种功力在同一具躯体之中是呈此消彼长的状态,但之前为何灵、玄两力可以共存并且一起增强呢?天逍猜测,可能是由于现在灵力将要凝结成婴所致。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若我从现在起运行玄力,不久之后应该玄力增强,灵力减弱才对。”天逍心道。忽然,他又意识到,“不对!每运行一个周天之后,玄力都在被灵力团削弱,恐怕等不到玄力结婴之时,我的玄力就都没了!”

正当天逍焦急万分之时,他发现玄力似乎又增强了一些。“对啊,我怎么忘记了,我体内的裂空刀有无尽玄气,玄力可以自己恢复的嘛。”他欣喜起来。既然想通了这点,就不必再担心玄力消耗殆尽了。现在的状况是灵、玄双婴不能共存,天逍可不愿放弃自己的修魔之路。不管怎样,现在是不能再继续运行灵力了,一旦结成灵力婴,一切就都不能倒退了。

天逍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了冥想,只不过在他的经脉中运行的是玄力。玄力每经过一次丹田,都会被灵力团削弱一分,但运行了十几个周天之后,天逍发现灵力团也明显小了一点儿。“还好,如果长久运行玄力下去,这个灵力团就会消失了。”他心想。

半个月之后,灵力团完全消失了。其实灵力团才刚形成几天,但天逍的玄力已经近乎枯竭,当玄力消耗殆尽之后,只有耐心等其恢复一些才能继续运行,所以才花去了如此多的时间。

灵力团消失,天逍的玄力又渐渐增强了起来。待玄力完全恢复,他高兴地发现控制力对于灵力、玄力来说并无差别,玄力同样也有汇聚于丹田之势。为了检验自己的猜测,他阻断了玄力,试着运行灵力。果然,灵力被削弱了不少。

天逍在心中慨叹:“照这样看来,即便是禹馀界、清微界也没有人能刀、剑双修了。从元婴境界开始,就注定了修炼的道路。”修仙、修魔二选其一,天逍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之前运行灵力时不知不觉还在被玄力所抵消,想必遥弟和晓敏的灵力团都已经很大了吧?唉,也不知卢前辈、师父还有外公知道我未能结婴之时,会多么的失望……”天逍心中有些不好受,看着手中的灵晶,想起卢海龙等长辈对自己的隐隐期望,他觉得自己的选择辜负了他们,“我的修仙道路,大概就在此处终结了吧。”

至于将来玄力结婴之后如何不被别人发现,天逍天真地认为,到时只要阻断玄力运行就可以隐藏住这个秘密。

他不再多顾虑,开始静心冥想,运行着玄力周天。玄力逐渐在丹田中形成了玄力团,天逍控制玄力也越来越轻松自如。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逍丹田中的玄力团已经将丹田撑满,扩张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莫不会把丹田撑破?”他略微有些担心。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玄力团骤然紧缩,凝结成了一颗圆形的点,令天逍惊讶的是,这个小小的点所蕴含的玄力居然比之前的玄力团还要多几分。

“玄力婴!我终于进入元婴境界了!”天逍欣喜地睁开了眼睛,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卢海龙急切的眼神。

天逍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恭敬地道了一声:“前辈。”

卢海龙没有应声,一把抓起了天逍的手腕,度入了一股灵力。

其实,天遥早在半年前就结出了元婴,朱晓敏稍慢,在两个月前也进入了元婴境界,唯有天逍,久久不见动静。

朱晓敏结婴之时,卢海龙就感到非常奇怪。起初三人的灵晶一般大小,天遥与朱晓敏的灵晶已经消耗过半,而天逍的灵晶只是略小了一圈而已。在三人冥想修炼之时,卢海龙也一直在旁边打坐,天逍并没有偷懒,他也不是个会偷懒的人,于是他把天遥交给苗昊商去指导剑法和御剑之术,自己则一直守在天逍身旁。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天逍的灵晶还是不见缩小,但他分明是在冥想!两年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卢海龙不禁焦急起来。

现在看到天逍睁开了双眼,他连忙用灵力探查,可结果令他大为震惊!天逍不但没有结婴,而且感觉不到任何灵力的存在!在卢海龙看来,天逍与一个没有修过仙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正当卢海龙惊讶万分之时,苗昊商与姜桓谷分别领着两位小辈从远处走来,看到天逍停止了冥想,天遥与朱晓敏的脸上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术藏仙宫

“你的灵力怎么消失了?”卢海龙皱着眉头问天逍。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灵力凝结成团之后,就忽然开始减弱……”天逍装出一副懊丧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卢海龙放下了天逍的手腕:“这种情况我倒是闻所未闻。眼下时间紧迫,你们三个先回宗去吧。记住,除了你们的师父与宗主之外,不要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就说天逍未能结婴即可。一切都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三人都点点头。卢海龙取下了背上的七星剑套,递给了天遥,叮嘱道:“这柄七星剑你们务必要亲手交给宗主,路上切莫贪玩耽误,速速御剑回宗。”

天遥郑重地接过七星剑。

打量了三位小辈最后一眼,卢海龙轻轻说了一声:“去吧。”

天逍刚刚转过身来,心中忽然响起卢海龙的声音:“小子,没想到你身上还有如此巨大的秘密!如果一年以后我还没回来,你就找个机会离开太清宗吧,永远都不要回去,也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秘密。”

天逍心头一紧,原来卢海龙什么都知道了。虽然刚才他自作聪明地阻断了玄力的运行,但以卢海龙的境界怎么会觉察不出他丹田内的玄力元婴呢?天逍竟然可以修魔,这一点让卢海龙大惑不解,联想到他神秘的身世,卢海龙觉得这其中一定蕴含着许多更惊人的秘密。术藏宫之行在即,卢海龙实在没有工夫去仔细考虑、探究,他又不愿意看到自己喜爱的后辈因为修魔而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告诫三人切不可告诉除李原啸和余瑞江之外的任何人。术藏宫之行生死未卜,卢海龙只能让天逍等一年之后离开太清宗。这不是为了逐他出宗,而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这些天逍当然明白,他回首望了望负手而立的卢海龙,想起平日里前辈对自己的照顾,现在即便知道了修魔的事情却依然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他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他知道卢海龙三人即将前往神秘的术藏宫,于是在心中祝福:“谢谢。祝您此行大功告成!”

离开空灵山之后,天遥与朱晓敏就迫不及待地御剑飞了起来。天逍无法御剑,所以得靠两人带着飞行。天遥和朱晓敏刚进入元婴境界不久,单独带人飞行比较困难,于是天逍一只脚踏着天遥的古定剑,另外一只脚踩着朱晓敏的画影剑,三人就以这样一副古怪的姿势向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天逍哥,你究竟怎么了?”路上,朱晓敏不解地问,“灵力哪有越修炼越弱的道理?”

天逍苦笑一声:“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晓敏,莫要多问。你别看天逍哥现在没有灵力,但他丝毫不比我们弱。”天遥面露微笑,以他的聪明才智,一想就明白过来天逍必然是结了修魔一道的元婴。

朱晓敏却是不信,撇了撇嘴:“怎么可能!逍哥,你先别难过,等我们回去以后问问师娘吧。师娘对经脉、丹田什么的比较了解,如果是哪里坏了她也能帮你修复过来。”她还以为是天逍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算了,晓敏,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会修魔,我之所以没有结出灵力元婴,是因为我结出了玄力元婴。”面对着最亲密的弟弟与师妹,天逍还是将秘密说了出来。

天遥倒还好,朱晓敏听了可是吓了一大跳,画影剑晃了一下差点儿把天逍给摔下去。“天逍哥,你在胡说些什么?玄力是什么?”她一时间难以相信。

“你们听好了,以下的事情切莫对他人提起,否则我就没命了!至于师父和外公那边,我自己会告诉他们。”天逍严肃地说。接着,他就将发现裂空刀、与黑刀祖师交谈、修习《煜天刀典》之事向两人叙说了一遍。

天遥与朱晓敏都怀着震惊而崇敬的心情听完了天逍的整个经历,诧异的同时也由衷地为天逍感到高兴。修仙也好,修魔也罢,对三人之间的情谊来说又有何区别?

“想不到天逍哥还有如此一番奇妙的境遇,我都有些羡慕了。能不能让我看看那把‘裂空刀’?”朱晓敏十分好奇。

“有何不可?不过只此一次,回宗之后就不行了。”裂空刀出现在了天逍的手中。

朱晓敏回头看了看,神情略显失望:“就这样呀,我原以为一定是一柄金光灿灿、威风凛凛的刀呢,没想到这么不起眼。” 裂空刀的刀型虽然很漂亮,但那黑不溜秋的颜色实在是太朴素了,她很难想象这就是黑刀祖师当年的兵刃。

收回了裂空刀,天逍笑道:“兵刃趁手就行,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是啊。不管怎么说,逍哥也结了元婴,除了不能光明正大地‘御刀飞行’之外,与我们并没什么差别。短短两年,我们就都进入了炼神还虚的元婴境界,真是可喜可贺啊!”天遥道。

“错了,还是有差别的,天逍哥的《煜天刀典》明显要比我们的《源影剑籍》厉害许多嘛!等以后我升入了禹馀界,一定要找到太清祖师,把第二层世界的剑籍

也教给我。”朱晓敏一脸的憧憬。

“哈哈,等你修炼到飞升,恐怕太清祖师都去最高的清微界喽!”天逍大笑。

“那也无妨,禹馀界肯定也有更厉害的‘太清宗’,我再入一次宗不就是了!”

三人说笑着,身影消失在了天际。唯有一抹晚霞,为天地间平添了一分令人喜爱的红色。

等回到太清宗之后,天遥带着七星剑进道德殿找李原啸去了。天逍与朱晓敏则回了卫空峰竹园,两人先进了余瑞江的房间。

余瑞江与花千雪都在冥想中,见到两人修行回来,余瑞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结婴了?”

“师父,我结婴了,我会御剑了!”朱晓敏美滋滋地说。

余瑞江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望向了一旁的天逍。

天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余瑞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以他的估计,连朱晓敏都结了元婴,天逍和天遥必然是没有问题的。但看天逍的表情似乎并不是这样,难道另有什么状况发生?

“天逍?”余瑞江的眉头微皱。

天逍“噗通”一声给余瑞江跪下了:“对不起师父,徒儿辜负了您的期望。”

余瑞江沉默不语,花千雪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淡淡地说:“你先起来吧,把手给我。”

天逍抬起手腕。他情知隐瞒不过师父,索性就没有停止经脉中玄力的运行,任由余瑞江探查丹田的状况。

许久之后,余瑞江叹了口气:“你们先回房去吧。”

天逍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师父会大吃一惊,但余瑞江的表情却非常平静。

花千雪微笑着安慰天逍:“莫要灰心,以你的资质结婴容易得很,我就说两年结婴有些太强人所难了嘛。晓敏运气好结了婴,你过不久一定也能成功的。信心最重要,先回去修炼吧。”

“谢谢师娘鼓励。”天逍向余瑞江与花千雪鞠了一躬,和朱晓敏一起退出了房间。

“天逍没结婴已经够难受的了,你不安慰鼓励也就罢了,摆出一张臭脸干什么?”花千雪嗔道。

“唔……”余瑞江心不在焉地应道,似乎在盘算着其他的事情。

天逍回到房中,心中大为疑惑,难道师父没有发现自己体内的玄力吗?怎么可能!正在不解之时,余瑞江推门走了进来。

“师父……”天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除了我和宗主之外,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余瑞江忽然道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体内有股与灵力属性相反的功力,上次太清武会后为你疗伤之时我就发现了。现在你应该结出魔婴了吧?”

“是。”天逍道。原来此事余瑞江早就察觉到了,但他一直没有问过。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你不必告诉我。你的功法奇特,切莫让他人知晓。我只希望你牢记一句话:‘行善者,人敬之;作恶者,人诛之’。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作恶多端,为师第一个不放过你!”余瑞江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行善者,人敬之;作恶者,人诛之’……”师父的话一直萦绕在天逍的心头。

……

再说卢海龙等三人,待天逍、天遥和朱晓敏离开之后,他们也动身离开了空灵山。关于天逍身上的怪异,三人无暇多想,因为就在前几天的一夜,子时两刻,三人所带的五行灵珠忽然间光芒大盛,并发出“嘤嘤”的轻鸣。原本因无法洞悉灵珠的秘密而苦恼的三人,顿时兴奋不已,灵珠异动,看来术藏宫地图的秘密就要被揭开了。

卢海龙拿出火灵珠,只见珠子变得红光四射,表面红波流转,十分耀眼。接着,苗昊商与姜桓谷拿出的木灵珠同样也散射出绚烂的绿色光芒,一红两绿,三道光芒直冲天际。卢海龙惊讶地望着手掌中不断旋转的火灵珠,突然,火灵珠一阵微颤,明显感到一股灵力波动沿着手臂直冲头颅,顿时,一副地图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幅地图好似画卷一般从左至右徐徐展开,游龙郡,升龙郡,飞龙郡……青龙七郡,山川河岳,无一不缺。分明是青龙大陆的全图!图的右上角写着“十日”两字,而在图中某一处,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红点右边的三个大字像烙印一般落在了卢海龙的心头上“术”!“藏”!“宫”!

“老卢,看清了吗?”苗昊商激动地问。

“术藏宫,原来在东海!”卢海龙总算明白了为何之前一直参不透火灵珠的奥秘,原来是不到时候。剑仙在灵珠内设下的灵力机关,精妙而又高超,竟然可以用灵力波动将地图讯息直接引进持珠者的脑海里!

地图上闪烁的红点,就在茫茫东海之中,已经很接近迷雾地带,想到五大仙剑就要横空出世,修仙界的格局甚至可能因此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换成是任何一个修仙者都必定会激动万分。

地图右上角的十日,必定就是距离术藏宫开启所剩的时间

。可卢海龙他们三个当时还不能走,因为天逍还在冥想之中。第二天,卢海龙再拿出灵珠观察那副地图之时,果然,右上角的十日变成了九日。接着,八日、七日、六日……时间越来越少,卢海龙也越来越着急。终于,在还剩下四日的时候,天逍结束了冥想。

四日,要从青龙大陆的西北角赶到东海,时间有些紧迫。三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最后一天到达了术藏宫所在之处。

“卢兄,苗兄,姜兄。”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正是龙族长兄囚牛,他正从远处飞来,遥遥地向卢海龙三人拱手行礼。

“囚牛兄,怎么不见你的兄弟们?”卢海龙还礼。

“他们都在海底。”囚牛笑道,“我们昨日就到了,在海中寻了一圈,可惜并没有发现术藏宫。”

“也许是时辰未到。”

“我也是这么想。等术藏宫开启之时,自然见分晓。”说完,囚牛身形一闪冲入了水中。

“我们也下去吧。”卢海龙在前,苗昊商与姜桓谷紧随其后,纷纷扎入了风平浪静的东海。

海很深,下潜了近乎半日,众人才到达了海底。如今此处已是一片热闹,得到了五行灵珠的高手们齐聚于此,卢海龙他们是最后到来的一批。与修仙同道们一一打着招呼,卢海龙注意到,不远处清一色金黄缕衣的龙族,一共来了九人。

抵抗妖兽时卢海龙曾经见过负,在南斗火云洞时见过睚眦、蒲牢,后来在游龙郡汉州城见过囚牛、螭吻,木叶洞之行前见过嘲风,听史冲寅描述过狻猊、霸下的相貌,他眼睛一扫就与两人对应上了。龙族兄弟九人只有最后一人不知,卢海龙的目光落在了一位黑色头发的青年身上。

青年的黑色头发达到肩部,额前半边长发垂下,盖住了左眼,此外,他的脸上还蒙着一块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只右眼。青年的装束与其他龙族之人一模一样,只是右肩的龙首是黑色的。

青年似乎觉察到了卢海龙的视线,他也望向了卢海龙,略略点了一下头,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卢海龙心中响起:“龙族狴犴,见过卢兄。”

狴犴的目光锐利而又冷酷,让人不禁生出一丝寒意。卢海龙也客气地拱了拱手,与狴犴打了声招呼。

忽然一人走来,拍了拍卢海龙的肩膀,传音道:“卢道友,前番北斗七星绢之事多有得罪,不过你也真有办法。”说话之人乃是“千手盗圣”贝元开。

“我也是逼不得已,希望没有伤到你们兄弟的情谊。”卢海龙笑道。

“谁不知道我们二人不和?你就别开玩笑了。对了,你也不够厚道,东斗星洞的事情瞒得那么严实,直到你拍卖水凌洞的名额之前,我都一直在找寻东斗五星绢的下落,没想到拿到木灵珠的人都出自你太清宗。”

“换成是你,你也不会说出去吧?”卢海龙反问。

“哈哈,也是,也是。”贝元开笑了一声,盘腿坐下开始冥想。反正根本找不到术藏宫,他索性开始修炼。

卢海龙忽然感到灵息玉一阵颤动,拿出一看,面露欣喜之色,这条讯息是李原啸传来的,写着:“三颗天妖丹炼成,请师父回来之后定夺服用之人。”“哈哈,天逍的事,天妖丹的事,都要等我回去处理,看来这次术藏宫之行,还真是不能死呢。”他心想。

离子时二刻只有几个时辰了,九名龙族、十五位修仙者纷纷开始打坐,为术藏宫之行做着最后的准备。

子时二刻,新的一天已经来了。东海底的二十四位高手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目,术藏宫开启的时候到了!

海底忽然震颤了起来,闷闷的轰鸣声在众人耳边回响着,海底的地面上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门楣从地缝中缓缓升起,接着是左右两座门柱,直到升至两丈高时,震颤与轰鸣方才停止。

这座从海底冒出的大门气派无比,两座门柱一黑一白,通体发亮,上面雕刻着陌生又奇怪的符号。在黑柱当中,有一个大大的“阴”字,字的上面有一个弯弯的蓝色月牙。另外一边的白柱上则有一个“阳”字,上面雕着一个金灿灿的太阳。正所谓:“无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天地万物。”阴阳两仪,可以说是宇宙的本源二气。如今,太阴柱与太阳柱一齐托起了金光灿灿的门楣,门楣上面工整地写着三个大字术藏宫。大门并无门扇,而是有一个七彩光芒流转且不断旋转的漩涡,这无疑就是术藏宫的入口。

“术藏宫!”贝元开激动地声音在众人心底想起,他一个箭步蹿到了门前,冲进了漩涡之中。就在他触到漩涡的刹那,整个人的身影都消失了。接着,贝元闭、孟凡涛等各路高手怀着兴奋的心情鱼贯而入。龙族九人走在修仙者之后,囚牛是最后一个进入术藏宫的。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后,神秘的大门又缓缓下降,没入了地面之中,那道地缝也渐渐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乾宫开门

祥云缭绕,瑞气盘旋,凤鸣鹤唳,钟磬余音。

亭台廊阁,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这里就是术藏宫吗?好一个人间仙境!众人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白玉雕琢的廊桥在云雾之间蜿蜒至远方,廊桥两旁皆是盛开的莲花,莲蓬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廊桥的入口右侧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白色“乾宫”二字。“乾”,为天。“乾宫”,意指此乃天上宫阙,看来的确如此。

众人沿着廊桥前行,谁都不愿打破这份祥和的气氛。廊桥很长,两侧的美景不断变幻,莲花,桃花,梅花,菊花……所有的花朵仿佛都生在云雾之中,茫茫云海看不清下方究竟是什么。

许久,众人走到了云海廊桥的尽头,这里也有一块石碑,写着“开门”二字。

“开门?什么意思?门在哪里?”贝元开忍不住开了口。

“此‘开门’并非寻常之‘开门’。”孟凡涛道,“恐怕是和术藏宫的布局有关。”

“此话怎讲?”贝元开问。

“不知各位有谁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孟凡涛问道,“我只略知一二。”

卢海龙道:“我稍有研究。天干有十,以‘甲’为尊。最后六位天干,即戊、己、庚、辛、壬、癸,为六仪;乙、丙、丁三位天干为三奇。乙为文官,曰日奇;丙为武官,曰月奇;丁为勤官,曰星奇。独有‘甲’为统帅,常隐于后方,‘隐’者,‘遁’之意。故曰‘奇门遁甲’。奇门遁甲之术有“八门”,“开门”即为其中之一,意为万事之始,性属小吉。开门对应乾卦,所以此处名为‘乾宫’。”

“这么深奥,我是听不懂。不过你刚说开门属小吉,那意思是我们不会遇到危险?”贝元开道。

“只是猜测而已。”卢海龙答道。

“自从进入术藏宫开始,我们的功力就都被压制在大乘后期了。我刚才已试过,也无法催动灵力御剑。”皇甫玉道,“总之术藏仙宫不比五斗星洞,要想得到仙剑,必须处处小心才是。”

“快看那儿!”贝元闭忽然喊道。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云雾中隐隐约约显出一座大殿。于是,众人加快步伐向着大殿走去。

“开门的确是八门之首,小吉是不假,但真是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吗?那剑仙设下乾宫又是何意?”卢海龙暗暗思忖,有些想不明白。

来到大殿前,它的高大巍峨令众人赞叹不已,仰头观望,如同要倾倒一般的气势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大殿的牌匾上写着“天心殿”三个烫金大字。

“对了,乾宫开门对应的星曜正是天心星。恐怕整个乾宫的秘密就在此殿之中。”卢海龙心中暗道。

等跨入大殿之后,众人吓了一跳。殿中空荡荡的,只在最深处,居然有一只金闪闪的大雕在沉睡。大雕背后的墙上有一个门洞,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方。

“金翅鹏雕!”孟凡涛忽然轻呼了一声。看着众人望向他的目光,他解释说,“我以前曾经在一本书册上看过,金翅鹏雕,身长两丈有余,遍体金羽,坚硬如钢,是雕类妖兽中十分罕见的王者。”

“你又没亲眼见过,仅凭描述就能确定?”贝元闭问。

“书册上还写着,金翅鹏雕的额上有三颗红色圆形的印记,你们看看那大雕的额头,是不是有三颗红点?”

“孟兄说得没错,那的确是金翅鹏雕。”负说道,随后,他转向卢海龙,“卢兄还记不记得你我初次相见时的那头日暮炎狼?如果说啸月天狼、暗影幽狼、星芒雪狼是妖狼中的王者,那日暮炎狼就是王者中的皇帝。金翅鹏雕与日暮炎狼一样,是雕类妖兽中至强的存在。”

负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卢海龙,他连忙问道:“负兄,天下八大类妖兽不是全都听从龙族的号令么?虽然不知这只金翅鹏雕是友善还是敌恶,但它应该听你的指挥吧?”

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能。我刚才就试过了,这只雕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我的意识根本无法与它交流,而且……我能感觉到,它很强!”

卢海龙不解:“有多强?”当初攻向火叶山的那头日暮炎狼,要不是负护着,早就被苗昊商杀了。那样的实力,在如此一行高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负的回答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我感觉,以我们现在大乘后期的境界,恐怕无人是它的对手。”

皇甫玉道:“外面又没有其他的路可走,看来只得进大雕后面的那个门了。那头金翅鹏雕还在睡觉,我们要速速行动。”

“那还等什么?这等妖兽的脾气肯定不好。”孟凡涛施展身法,疾速冲向了金翅鹏雕。在接近妖雕时,向左稍拐,绕了过去,冲进了墙上的门洞,而后他向众人招了招手。

大家都屏息提气疾奔,虽然对负的话将信将疑,但没人愿意以身犯险。

可事情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众人接近金翅鹏雕之时,妖雕忽然晃晃脑袋,醒了!

一声尖锐的雕鸣响彻整个大殿,众人措手不及,反应最快的贝元开和贝元闭陡然提升速度,一左一右绕出两个弧形,冲进了金翅鹏雕身后的门洞。

金翅鹏雕也没想到居然有人的身法可以这么迅捷,等贝元开与贝元闭双双冲进门洞之后,它

似乎有些生气了,张开双翅立在门洞之前,一双鹰眼冷冷地盯着众人。

一阵“噌噌”的声音,大家都抽出了仙剑,唯有龙族的九人依然赤手空拳,立于最后方。

金翅鹏雕轻扇了两下翅膀,胸膛猛鼓,鹰喙张开,刺目的光芒在它喉间闪现,伴随着一声呼啸,一个金黄色的光球从它口中射出,飞向了人堆之中。

距离太近了,二十一个人聚在一起根本不便闪躲,苗昊商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立即举起赫隐剑,用宽大的剑面对着飞射而来的光球,“当”的一声巨响,顿时从赫隐剑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苗昊商连忙将左手拍在剑面上阻挡着光球可怕的力道,右腿后跨成弓步蹬住地面。即便如此还是不行,他的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沟壑,直到撞上后面的姜桓谷才停了下来。

那个光球忽然“轰隆”一声炸裂开来,金光四射,气浪翻腾,苗昊商的手腕被震得生疼,周围一圈人都被气浪击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脚。

“好强!”苗昊商惊讶地喊了一声。这等实力,岂是当初那头日暮炎狼可比?

金翅鹏雕又开始轻扇翅膀,这下众人可不会傻站着再吃它一招光球了,龙族的九人飞速后退,其他修仙者向左右分成两拨闪开,皇甫玉与赫连馨攻向金翅鹏雕的左翼,卢海龙与姜桓谷攻向了右翼。还有修仙者取出暗器,射向了妖雕的头部。苗昊商拖着重剑赫隐,从正面直冲妖雕,口中大喝一声,对着妖雕的下盘一记横扫。

金翅鹏雕反应极快,双翅向下翻转猛扇,高高地跃了起来,避过了所有人的攻击,那些暗器“乒乒乓乓”全部射在了墙上。

虽然妖雕避过了攻击,但是背后的墙洞却露了出来。史冲寅与柳茵茵立即冲向了洞口,卢海龙却大喊道:“当心!”

史冲寅抬头一看,原来妖雕向着洞口又吐出了一个光球,这样下去自己和柳茵茵必然中招。情急之下,他放慢脚步,双掌对着柳茵茵的背部使劲一推,同时自己借力飞身向后急躲,柳茵茵的速度陡然升了一截,冲进墙洞去了。

金翅鹏雕发射的光球击在了地面上炸开,同样是气浪滚滚,隆隆作响,但奇怪的是地面竟然什么变化都没有。

妖雕落下,重新堵住了墙洞口,挥动双翅向着众人猛扇,一股强大的旋风呼啸而来。虽然大家都不怕强风,但是冲过去攻击的速度无疑会大大减缓,眼见着妖雕胸口再次鼓起,第三个光球即将射出。

“里面的人出手啊!”方万流大声叫道。墙洞里已经进去四个人了,妖雕又是背对着墙洞,前后夹击正是良策。

“不行啊,有屏障!”洞中传来了柳茵茵焦急的声音。

呼啸声起,妖雕又喷出了一个光球,众人都躲开了。

总这样躲也不是办法。

“胖子,老卢!”苗昊商忽然喊了一声,抬起手中的赫隐剑,对两人使了一个眼色,瞄了一眼妖雕的腹部。

卢海龙与姜桓谷心领神会,两人跨到苗昊商身后,三人呈三角阵势冲向了妖雕。

妖雕满不在乎,胸部一鼓,嘴巴一张,又是一个光球直直地射向了苗昊商。

苗昊商连忙将赫隐剑横持,对准了飞来的光球,同时卢海龙与姜桓谷一左一右上前,纷纷出手撑住赫隐剑,三人推着剑身撞向了光球。

“当”的一声,三人的速度明显一滞,爆炸的气浪让他们无法再向前冲,必须停下来稳住身形。

其余修仙者见状立即冲了上去,方万流、温廷英、史冲寅分别双掌击在卢海龙、苗昊商与姜桓谷的背上,慕容秋、尹梦寒、上官飘又双掌击在方、温、史三人背上。

九个人就这么推着赫隐剑逼向了金翅鹏雕,妖雕刚要上跃避开,忽然从斜上两方飞下两道身影,皇甫玉与赫连馨早就高高跃起,从上向下攻向妖雕的两翼,不让它轻易闪避。两人的剑落在妖雕的翅膀上,竟然发出响亮的金铁交鸣声,妖雕的羽毛果然如同钢铁甲胄一般坚硬!

“轰”的一下,九个人推剑的力道自然不必说,赫隐剑直接撞在妖雕的腹部,巨大的力量将金翅鹏雕拍在了墙上。墙洞只有一人来高,妖雕身躯庞大,被赫隐剑挤住了一时动弹不得。

“快!”苗昊商大喊了一声,卢海龙与姜桓谷向两边稍让,方万流、温廷英与史冲寅连忙从缝隙间冲上前,向下一趴从金翅鹏雕的两爪之间冲入了墙洞。

卡住金翅鹏雕的力量小了不少,妖雕愤怒地挣扎了一下,刚想再吐一颗光球,刚才在第三排的慕容秋、尹梦寒与上官飘三人又齐齐向前推掌,顿时妖雕再次被牢牢卡住,光球也没吐出来。

趁着这个空隙,慕容秋等三人也伏身滑进了墙洞,卢海龙等三人的力道再也抵不过妖雕挣扎的力气,连忙向一旁闪开。

这下在外面的修仙者就只有五个人了,妖雕的羽毛又坚硬无比,众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让我来吧。”身后忽然响起了蒲牢的声音。一直未出手的龙族,终于有所行动了。

蒲牢摘掉了脸上的金属面具,双手平举,金光闪闪的虬龙啸海钟出现在他手中。他用嘴对准钟顶的小口,冲着妖雕一声怒吼,一个比妖雕的金色光球小了许多的白色光球从钟口中射出。

这不是蒲牢的绝招龙吟爆音波。当初在火云洞时卢海龙曾经见

过,龙吟爆音波的光球比钟口还大,而且亮得刺眼。而这次蒲牢吼出的白色光球,该怎么说呢,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巨大的钟口就射出那一大点儿的光球,怎么看都觉得不合比例。

金翅鹏雕满不在乎,喉咙一张就喷出一个光球迎上了小白光球,在接触的一瞬间,白色光球就消失不见了,金色光球继续飞向了蒲牢。

这算什么招式?正当众人不解之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来那个小白光球并没有消失,而是穿过了金色光球的内部,直直地射向了妖雕的喙。

“嗡”的一声轻鸣,小白光球在妖雕的嘴边炸开了,震得它一声尖啸,而它发出的金色光球却被蒲牢接到了啸海钟里,蒲牢的双手只是抖了两下,钟里的光球就消失了。

“今天你遇上克星了。”蒲牢微微笑道。他对着钟顶小口一声长吼,吼声细密绵长,顿时,一连串白色光球从钟口射出,妖雕吓得连忙闪开,小球爆炸的滋味可不好受。它这一闪,正好让出了背后的墙洞。可蒲牢只是稍稍改变了钟口的方向,白色光球就继续射向妖雕,妖雕猛然一跃,振翅飞了起来。毕竟飞行的速度比跳跃闪躲要快得多。妖雕在空中翻转腾挪,好在大殿够高,给了它躲避光球的空间。

好机会!趁着金翅鹏雕飞起,众人赶紧冲进了墙洞之中。现在外面就剩下蒲牢一个人了。

金翅鹏雕很是气愤,蒲牢发出的光球又快又密,它根本无暇分心去阻挡其他人。等大家都进去之后,蒲牢就这样手捧虬龙啸海钟,转了个方向,一边后退,一边向空中的妖雕发射着光球,直到自己也走进了墙洞。大殿中回荡着金翅鹏雕愤怒的鸣叫声,好在洞口有特殊的屏障,妖雕进不来。

起先墙洞中一片漆黑,但就在蒲牢进来之后,顿时四周大亮,原来,墙洞后面是一条走廊,连接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屋。

“有这么好使的招就早点用啊,让我们费这么大劲!”方万流刚才在墙洞中看得真真切切,不禁埋怨起来。

蒲牢收了虬龙啸海钟,不温不火地笑道:“呵,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会如何应对。”

“那妖雕果然厉害。不过,蒲牢兄你更厉害!”姜桓谷称赞道。

“哪里,只是碰巧招数相克罢了。我们继续向前吧。”蒲牢又戴上了那块金属面具。

怀着紧张的心情,孟凡涛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众人提剑严阵以待,提防着未知的危险。

可房中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在地上有许多黑色的甲胄。

“天陨甲!”贝元开大喜,急忙冲进房内拿起一件,迅速穿上了。

天陨甲,乃是由天外陨铁炼制而成,与当年刘长茂赠给天逍、天遥的天外陨铁护心甲又有所不同。天外陨铁坚硬笨重,如果打造成铠甲势必会影响穿甲人的敏捷,所以有修仙者创出了一种高超的技法,铸造时用灵力以及许多特殊的材料,将天外陨铁碾成薄薄的一层,并且使其变得如丝线般柔软,防御能力也提升不少,一般连上品仙剑都难能刺穿。只是天外陨铁何其稀有!一般天陨甲只有护住身体的大小,而且在长年的你争我夺之中大多破碎了,像众人面前的这些天陨甲,还带着衣袖,可以说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

“咦?”贝元开一声惊叹,他刚穿上的天陨甲居然发出黄光,穿过了几件衣服,紧紧地贴在了皮肤上,而后光芒才渐渐隐去。“好宝贝!”他心中更欢喜了,趁着别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又抢了两件。

房中的天陨甲一共有二十五件,在场的一共有二十四人,其他人每人拿了一件,只有柳茵茵没有拿到。

“茵茵,给你穿吧。”史冲寅将手中的天陨甲递给了她。

“不用,还是你穿吧。”柳茵茵笑着又把他的手推了回来。

“贝元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每人一件的东西,你抢那么多做什么?”赫连馨不满。

众人一片附和声,贝元开撇了撇嘴,将其中一件抛给了柳茵茵。柳茵茵甜甜地一笑,道了一声:“谢了!”

正当众人准备穿上天陨甲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贝元开张大了嘴,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

“刚才是什么声音?”卢海龙疑惑地问,那记沉闷的爆炸声,分明就是从贝元开这里传出来的。

“耍我!”贝元开气急败坏地大吼了一声,不禁让众人更加疑惑。

“到底怎么了?”正穿到一半的孟凡涛吓得又把天陨甲脱了下来。

“我的金灵珠没了!”贝元开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呵,这等重要的东西你还能弄丢了?”贝元闭有些幸灾乐祸,“你可是‘千手盗圣’啊,东西只能往里进,哪有往外出的理?”

贝元开的眼睛出现了几根血丝,他怒目瞪着贝元闭。

贝元闭对贝元开愤怒的视线满不在乎,将天陨甲穿在了身上,天陨甲消失之后,他还拍了拍胸膛,赞叹道:“不错,真是好甲!”

众人不再理会贝元开,毕竟在场的人,甚至整个青龙大陆,相信都没有人比他的偷盗技术再高超了,金灵珠丢了是他自己的事。

只有卢海龙仍然诧异,他问贝元开道:“贝道友,五行灵珠关键时刻可抵一命,难道……你刚才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兑宫惊门

贝元开一共抢了三件天陨甲,一件穿在了身上,一件抛给了柳茵茵,剩下一件总不能一直用手拿着,他就又穿在了身上。反正天陨甲又薄又软,还会自动贴身,多一层防御更好。

穿上第二件天陨甲之后,与第一件一样,天陨甲也发出淡黄色的光芒,穿透了外层衣物,消失了。可就在两件天陨甲互相碰触的一刹那,内层的天陨甲忽然炸开了!爆炸的威力强大无比,直接将贝元开整个人都炸成了齑粉,金灵珠就在此时碎裂成了粉末,贝元开的身体和衣物重新凝聚起来,外层的天陨甲贴住了皮肤。除了一件天陨甲与金灵珠消失了之外,其他与爆炸前都一模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该死的,天陨甲上有禁制!两件一碰触直接把我炸死一回!”贝元开气急败坏地嚷道。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失去金灵珠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贪心”。

贝元闭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贝元开的机会:“五斗星洞本应该有二十五颗灵珠,天陨甲也有二十五件,分明是安排好的。你非要贪那一件,能怪谁?”前面不知还有何等危险在等待着众人,能抵一条命的五行灵珠何其珍贵!却被贝元开浪费在了这种地方。众人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可悲。

失去了金灵珠的贝元开情绪一落千丈,不再言语。

穿上了天陨甲之后,众人通过另一道门离开了房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小块空地,前面不远有八座长桥,分别通往八个方向。长桥的样式都一模一样,一直延伸至白色的云雾之中,区别在于颜色,从左至右,分别为白、黄、紫、红、绿、棕、蓝、黑八种颜色。桥身很是精致,约有一丈来宽,两边的桥柱上雕刻着狮子、老虎等各种动物,栩栩如生,在白色长桥的桥头还立有一块碑,上面写着两行字:“若有求安保命者,此桥可出术藏宫。”

看来白色长桥就是术藏宫的出口了,那其他几种颜色的长桥又通往哪里呢?

“这白色长桥就是给你准备的。”贝元闭嘲弄贝元开。

“哼,敢闯术藏宫,何惧一条命。”贝元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豁出去了,好不容易来到术藏宫,连仙剑的样子还没见到呢,岂会甘心?

“我有个提议。”孟凡涛忽然道,看到大家都望向了自己,他继续说,“我们的人数太多,彼此照应不过来,最好分组行动。”

他的话不无道理,足足二十四人,的确是多了点儿。就像之前遇到金翅鹏雕的时候,且不说没有足够的空间供二十四人腾挪闪避,妖雕的体型就那么大,打斗起来二十四人中有一大半都只能站在外围看热闹,根本挤不上去,况且出于道义,还要等全部的人都进入墙洞之后才可继续前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如何分组?”皇甫玉问。

孟凡涛见众人对分组无异议,有些得意地说:“渡劫境界的人一组,大乘境界的人一组,龙族兄弟九人一组。如何?”他的分组看似理所当然,其实孟凡涛早就考虑过了,这样对他最为有利。龙族虽然强悍,但他们兄弟情深,铁定不会分开,索性算作一组。修仙者如今虽然都被压制在大乘境界,但原本是渡劫境界的人可是大乘后期的巅峰状态,灵力充沛程度也比本就是大乘境界的人要高。渡劫境界的人除了孟凡涛之外,还有贝氏兄弟、皇甫玉、赫连馨、卢海龙。贝氏兄弟的身法速度令人赞叹,皇甫、赫连两位女子的配合十分默契,加上卢海龙卓越的智慧以及对奇门遁甲之术的洞悉程度,这一组的实力毋庸置疑。至于大乘期那些人,是强是弱、是成是败、是生是死,与他无关。

大乘境界的几人都没有吭声。他们的实力相对较弱,自进入术藏宫起就没有太多言语。如果真的那样分组,他们也无可奈何。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孟凡涛一样自私。

卢海龙首先反对:“我不同意。我与小苗、小姜配合多年,不愿舍弃这份默契。冲寅与茵茵也与我交情甚笃,既然是我让他们去的五斗星洞,那我就一定要带着他们一起走出术藏宫!”

皇甫玉也不同意:“连我的木灵珠都是姜桓谷给的,我自然会和他们一组。妹妹,你呢?”

赫连馨微微一笑:“自然是追随姐姐左右。”

孟凡涛眉头微皱,这个结果出乎了他的意料。现在的情形有些尴尬,除去出身太清宗的三位渡劫高手,只有他自己和贝氏兄弟二人了,这样似乎人又有点少。“卢道友,两位姑娘,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术藏宫凶险未知,带着一批大乘境界的人……呵呵。”孟凡涛皮笑肉不笑。

方万流终于忍不住了:“孟道友,你未免有点儿太看不起人了。我承认,在外头你比我强很多,可现在大家不都是大乘境界吗?我们几个也是大乘后期,比你可弱不了多少!好,既然太清宗的人组成一组,那除去柳丫头之外,我们几个一起去过水凌洞的人一组!龙族九兄弟一组,剩下你们三个渡劫高手组成一组好了!”

“这样不错。”温廷英笑道。

“方老头说得对,都是大乘境界,休要看不起我们!”上官飘道。

“我没意见。”“同意!”慕容秋与尹梦寒也出声赞成。

“慢着,老孟,谁说我要和你一组了?再说还有贝元开在,我坚决不肯!”贝元闭的口气很坚决。接着,他走到卢海龙旁边,笑道:“卢兄,我曾帮你盗回北斗七星绢,火云洞也是你我最后默契配合才破了南斗六芒阵的最后两位星君,我看这次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卢海龙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囚牛兄,我们曾经一起闯过金戈洞,就让我与贝元开和你们一起,如何?”孟凡涛无奈,只得倚靠龙族。

看了半天好戏的囚牛淡淡一笑:“可以。”

贝元开当然没有意见。

这样,二十四人分成了三组。最强的一组无疑是龙族九兄弟加上“惊雷一闪”孟凡涛、“千手盗圣”贝元开,一共十一人;实力稍逊的是太清宗这一组,“轻曼如山海龙舞”三人组,加上“化骨柔绵碧波仙”两姐妹,还有史冲寅和柳茵茵夫妻二人,最后是“无影盗神”贝元闭,一共八人,人数虽多但有两人是大乘中期;最弱的还是大乘境界那一组,由方万流、温廷英、上官飘、慕容秋和尹梦寒一共五人组成“五大宗派杂牌军”。

“我们先行一步了,恭祝各位好运。”卢海龙向其他两组的人略一颔首,踏上了左边第二座黄色长桥,其他几人紧紧跟了上去。

“那我们也告辞了。”温廷英等人行了礼,直接向最右边的那座黑色长桥走去。可奇怪的事发生了,黑色长桥的桥口忽然出现了一道光壁,将几人弹了回来。

“这破桥还不让走?”方万流瞪大了眼睛。

“无妨,我们换一座就是。”温廷英踏上了右边第二座蓝色的长桥,这次没有任何异状发生,五人消失在云雾之中。

“囚牛兄,那我们呢?”孟凡涛问。

囚牛随手一指当中的绿色长桥:“就这座桥吧。”

乾宫飘飘云鹤飞,

开门起始金雕威。

天陨宝甲忌贪念,

八色长桥几时回。

……

黄色长桥上的云雾很浓,仅能看清前面几丈的路。卢海龙、贝元开走在最前面,皇甫玉与赫连馨殿后。卢海龙一边缓步前行,一边思考着。

“各位,从现在起,如果有岔路方向,还请听从我的选择。”卢海龙忽然道。

皇甫玉笑道:“当然,还有谁比你更了解奇门遁甲之术?”

“卢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贝元闭问。

“如果我料想的没错,最右边的那座黑色长桥很危险,至少现在是走不得。”卢海龙的回答让人甚是不解,但又非常好奇。

“此话怎讲?”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句话。

卢海龙笑了:“现在只是猜测,还未证实。方才我一直在观察八座长桥,之所以抢先选择这座黄色的长桥,也是有原因的。究竟我的猜测是对还是错,一会儿便可见分晓。”他又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先告知各位,按我的猜测,我们将会面临一次危险,希望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共渡难关。”

苗昊商道:“行了,老卢,从我认识你以来,你的推测几乎就没错过,我相信你。大家既然出身同宗,自当同舟共济,全力以赴。贝道友,你说呢?”

“自当竭尽所能,诸位放心。”贝元闭淡淡地笑道。

长桥上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渐渐的,云雾越来越稀薄,众人发现桥头就在不远的前方。

下了长桥,前方乃是一条小路,两侧皆是悬崖峭壁,深深的看不见底。此时天色忽然转成了黄昏,凉风吹过,带来了一股微微发臭的古怪气味。

柳茵茵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皱眉道:“这是什么味道?”

桥下几步,有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大大的“兑宫”二字,字体与之前云海廊桥入口石碑上的“乾宫”二字一样,只不过是黄色的。

“果然没错。”看到石碑上的字迹之后,卢海龙说,“黄色长桥正是通往兑宫。”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猜测了吧?”皇甫玉问。

卢海龙点点头:“乾宫乃八宫之一,方才的长桥正好也是八座。乾,为天。既然白色的长桥通往术藏宫的出口,所以我猜测,白色就代表着乾。八卦之中尚有坎、艮、震、巽、离、坤、兑七宫。其中坎为水,应该对应蓝色长桥;巽为风,应该对应绿色长桥;离为火,应该对应红色长桥。这三个是能够确定的颜色,剩下的只能靠猜测。余下的四色为棕、紫、黄、黑,对应艮、震、坤、兑四宫,既然八卦中乾、坤两卦相对,那按理通往坤宫的应该是与白色相对的黑色长桥,而且坤宫对应的是八门之中的大凶死门,用黑色与之对应再理所当然不过。紫色较为特殊,艮为山,震为雷,兑为泽,似乎只有震卦能与之对应。剩下一棕一黄两色,分别对应山和泽,棕色给人以浑厚之感,黄色则有轻浮之感,因此我猜测黄色长桥通往的是兑宫,现在看来没错。”

听了卢海龙的分析,众人觉得甚有道理。“那为何你要抢先选择来兑宫呢?”姜桓谷问。

“奇门遁甲之中,兑宫对应惊门。惊,意为惊恐破损,性属小凶。因此我刚才提醒你们会遇到一次危险。之所以选择先来兑宫,那纯属是为了增大我们存活的几率,凡事都要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具体原因与奇门遁甲之术有关,你们以后便知。”卢海龙解释道。

卢海龙的话虽然提到了兑宫有危险,但众人却很安心。他的心思如此细腻,又熟悉奇门遁甲之术,无疑给此番术藏宫之行加大了存活的可能。最可怕的就是危险即将来临而人们却不自知,有卢海龙在,前方是否有险,险是大是小,都能提前预料从而做好准备。

众人纷纷抽出仙剑,提剑在手,沿着小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

走了不久,小路骤然变宽,又有一处石碑,上刻“惊门”二字。再往前,竟

是一大片茫茫的沼泽。

枯黄的杂草足有半人高,一簇一簇地星罗棋布在整片沼泽之中,泥泞的水潭大小不一,浑浊不堪。树木寥寥无几,每一棵都缠满了藤蔓。沼泽泛出一片淡淡的黄色,还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原来走下长桥时闻到的那股古怪气味,正是从这里传来的。

“恶心的兑宫……”贝元闭口中抱怨着,一脚踩进了沼泽。沼泽地稀软粘稠,一脚下去竟然没到了膝盖处。

众人两两成排,手挽手一起向前慢慢行进。挽着手,是怕有人陷进无底泥潭之中。

三位姑娘眉头大皱,沼泽臭就算了,还要没足其中,姑娘都爱干净,眼下却只能忍受这难堪的肮脏。

走至一处,柳茵茵忽然感觉脚下一松,身体迅速下沉,她连忙使劲拽住史冲寅的胳膊,喊道:“快拉我上来!”

史冲寅感到柳茵茵的手用力一攥,下意识地向上拉,没想到自己脚下也是一软,开始下沉。正巧,左边有一棵树,他紧紧拉住了藤蔓。后面的皇甫玉与赫连馨连忙拉住两人,前面的苗昊商与姜桓谷也转过身来帮忙,终于将二人拽出了泥潭。

柳茵茵不解地问:“刚才你们走过去怎么没事?”

众人尽皆一愣,是啊,贝元闭与姜桓谷都从那个地方踩了过去,根本没有泥潭。更诡异的是,史冲寅刚才所在的位置明明没有泥潭,可就在柳茵茵下沉之后他也开始下沉,而且速度极快,要不是他抓住了藤蔓,等后面的皇甫玉与赫连馨上前就来不及了。

卢海龙道:“这个沼泽有些怪异,泥潭可能在不断地变换位置。”

“那也不怕。”贝元闭提议,“我们排成一列,把那些树藤砍些下来编成一股绳,大家系在腰间。泥潭总不能大到把我们八个人全都陷进去吧?”这是个好主意。藤蔓每条都有拇指粗细,编成绳子必定坚韧,用绳子维系可比挽手要安全得多。

正当众人要砍藤蔓时,史冲寅忽然惊呼:“且慢!藤蔓有毒!”他的话让大家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他脸色发红,气喘吁吁,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他抬起的左掌已经变成了青色。

史冲寅从进入沼泽开始就只碰过藤蔓,所以他料定必是藤蔓有毒无疑。

柳茵茵连忙问他:“能运功逼毒吗?”

史冲寅吐了口气,摇头道:“不行,我刚才试过了,灵力似乎被封住了。现在感觉浑身燥热发痒,又好像锥刺般疼痛难忍。”

“那怎么办?”柳茵茵急了。

“不好,我也中毒了!”赫连馨忽然喊了一声。她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的状况,脸色发红,冷汗直冒,浑身又疼又痒,手掌变得乌青。只不过,她中毒的地方是右掌。

这就奇怪了,赫连馨根本没有触碰过藤蔓,怎么也会中毒呢?

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卢海龙忽然两步跨到柳茵茵身旁,挥起仙剑狠狠斩向了她的双腿。

柳茵茵吓了一跳,不知道卢海龙要做什么,还没等她弄明白,卢海龙忽然使劲推了她一把,她跌倒在史冲寅的怀里,扭头一看,卢海龙那一剑插入了泥泞之中,“嘶”的一声呼啸,泥泞居然动了几下。

卢海龙眉头微皱,表情非常疑惑。他拔出仙剑,仔细看了看,又插进泥中搅了几下。

众人看不明白,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难道沼泽泥泞下面有什么东西?

“老卢,怎么了?”苗昊商问。

“煞毒虺蟒。”卢海龙的回答让众人大吃一惊。

“在哪儿呢?”姜桓谷立即紧张地环视左右。如果是在术藏宫外面,他根本不惧区区一条煞毒虺蟒,可现在是在兑宫沼泽之内,行动不便,况且依照乾宫里的那头金翅鹏雕的实力来推测,这里的煞毒虺蟒可能要比外面的厉害许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两位高手中毒,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死了,还是条幼蟒。”卢海龙道,“它一直藏在泥泞之中,趁我们不注意往上吐气泡,你们两个是手掌触到了气泡之后才中的毒。”

“那它干吗不直接咬一口,还吐什么气泡?”苗昊商想不通。

卢海龙微微一笑:“所以说它是条幼蟒,毒牙都没长好呢,怎么咬?”说着,他一指斜上方,“你们看,要不是刚才我推开茵茵,她肯定会因为那个气泡而中毒。”

众人循向望去,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淡黄色气泡在缓缓上升。一片泛黄的沼泽,要想发现这么一个小小的黄色气泡,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妖蟒虽然死了,但是尸体却消失了,真是古怪。”卢海龙道。

苗昊商道:“别管什么尸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俩会不会死?”谁都没被煞毒虺蟒咬过,中毒之后会怎样是众人最担心的问题。

“应该不会。如果要死的话,早就死了。你们二人的木灵珠还在吧?”卢海龙问。他记得《古今异志》中曾经提到过,据说煞毒虺蟒的嘴很刁,死去的猎物从不沾口。它的毒虽然厉害,能暂时封住中毒者的灵力,而且别人帮忙也逼不出来,但终究不会致命。

“在呢。”史冲寅摸了摸胸襟内的木灵珠。他去了中斗土稷洞但没拿到土灵珠,这个木灵珠是姜桓谷让给他的。

“我的也在。”赫连馨答道,“那就这样一直中毒下去吗?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中毒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无妨,几个时辰之后,蛇毒会慢慢散去。只不过……”卢海龙忽然一顿,“你们可得吃点儿苦头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鳞龙蟒

听到蛇毒不会致命,史冲寅与赫连馨遂不再担心。修炼到如此之高的境界,忍耐力非同一般,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藤蔓无毒,几人砍了数条,绞成约手腕粗细的一股,系在腰间,继续向前行进。知道沼泽泥泞里有蛇,大家更加小心了,有幼蟒,必定也有成年蟒。另外还有不断变化位置的泥潭,为这片暗黄色的兑宫沼泽又增添了一分危险与神秘。

越往深处行进,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就越发浓郁。几位姑娘都皱着眉头、掩着鼻子,还要时刻注意附近有无忽然颤动的泥泞,看到了就立即往泥中刺上几剑。水洼渐渐多了起来,树也变得茂密了些,天色渐黑,视野逐渐缩小。

一路走来,几人没再遇到泥潭和妖蟒,脚下的泥泞也逐渐变浅了,只没到脚踝处。本来可以加快行进的速度,可忽然又发生了新的状况。众人发现,沼泽水洼中时不时会翻上来一个气泡,并且会从水面脱出,慢慢升空。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不过比之前煞毒虺蟒吐出的毒气泡要大了好几圈。起初大家并不在意,直到卢海龙无意中撞上了一个气泡。

气泡碰到了卢海龙的腰,破了。他忽然感觉到,在接触到气泡的液体之后,外层的布衣顿时化开一个大洞,就连内层的天陨宝甲竟然也迅速地被腐蚀出一个小洞!好在液体耗尽了,没有接触到身体,不过着实令他吃了一惊,天陨甲连上品仙剑都不一定能刺得穿,却被区区一个气泡给破了个洞,如果气泡触及皮肤,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气泡!它能融掉天陨甲!”卢海龙连忙出声提醒。其他人在惊讶的同时,也意识到兑宫惊门性属小凶,平凡之处也可能隐藏杀机。“从现在起,绕开水洼,不要碰触任何东西!”卢海龙喊道。

话是这么说,只是水洼何其多也,想要全部避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行人呈蛇形迂回前进,速度大大减缓。前路的水洼逐渐变多、变大,气泡也越来越多,不断地从水面涌出,趁着夜色轻轻飘向天空。而且事情总是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沼泽的黑夜,起风了。

气泡随着风飘荡但却不破,向着众人飞来。不得已,大家只得解掉腰间的藤绳,否则连躲避都不方便。沼泽地软,根本无法跃起,气泡飞来只能侧移或者俯身。可气泡越来越多,水洼中甚至响起了轻微的“咕嘟”声。于是,大家纷纷挥起仙剑破开气泡并灌注灵力相护,使其不被气泡腐蚀。此法虽然有效,可是行进的速度变得更慢了。

正在众人忙于应付气泡之时,走在最后面的皇甫玉无意中扭头一望,却惊讶地发现,在身后远方的黑暗之中,赫然亮着几个光点。“不好!”她心中一凛,连忙呼喊,“小心妖蟒!”

妖蟒!大家吓了一跳,向后方张望,果然,一片黑暗中逐渐出现了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光点。

“天哪,三大妖蟒,还这么多!”苗昊商大叫道。红色的光点是血瞳紫蟒的眼睛,黄色的光点是龙鳞王蟒的眼睛,最后绿色的光点则是煞毒虺蟒的眼睛无疑。从光点的数目来看,三大妖蟒少说也来了十几条!

光点越来越亮,“”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前有气泡,后有妖蟒,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卢海龙道:“当心头颅和四肢,赶紧冲出这片水洼地!”没有天陨甲保护的部位最危险。

前方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但如果继续以这个速度前进,被妖蟒追上众人必死无疑。“惊门对应的星曜为天柱星,相信这片水洼必然不是兑宫沼泽的全部!”卢海龙心中暗道。前番乾宫开门之末乃是“天心殿”,所以他猜测沼泽的末端应该有个“天柱殿”,倘若猜错了或者众人冲不出水洼地带,最多也是和现在的状况一样恶劣。总之,向前冲更有希望。

八人在前疾奔,妖蟒在后穷追,一场人蟒追逐大战拉开了帷幕。

行进的速度是快了,可再灵巧的身法也架不住这么密集的气泡,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撞在了众人身上,并发出阵阵腐蚀天陨甲的“哧哧”声,而外层的布衣早已千疮百孔,一片狼藉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妖蟒追上来我们就完蛋了!”苗昊商焦急道,“老卢,怎么办?”

卢海龙心中也是火烧火燎的,他没有答话,而是时刻注意着前方。忽然,远处闪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光点。卢海龙眼睛微眯,仔细地辨认着,等又跑近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发现白色光点变成了两个,正是“天柱”二字。他心中大喜,喊道:“天柱殿就在前面!快跑!”

背后的黑暗之中,已经隐约显出妖蟒们庞大的身影,但大家却始终没看到前方的“天柱殿”,卢海龙的心中不禁疑惑起来。依照“天心殿”的规模,“天柱殿”应该也不小才是,这个距离早该看到了。另外,“天心殿”三个字是写在大殿牌匾之上,“天柱”二字却明显是刻在石碑之上,而且还少了一个“殿”字,的确不太对劲。

不过好在水洼似乎越来越少,气泡也越来越稀疏,直至消失。众人的速度又快了一截。

“天柱”石碑就在眼前,冲在最前面的卢海龙与贝元闭突然觉得脚下一软,身体骤沉,泥泞瞬间没到了腰部,原来这里有个泥潭!还没来得及提醒,后面跟着的苗昊商、姜桓谷、史冲寅、柳茵茵

以及赫连馨一股脑全都陷了进来,只有最后的皇甫玉逃过一劫。

“倒霉!真被我说中了,还真有个泥潭大到能把我们全都陷进来!”贝元闭懊丧不已。陷入泥潭就失去了行动能力,等妖蟒追到,众人就成了砧板鱼肉了。

“莫慌,我还没掉进去,不要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皇甫玉安慰着同伴们,冲向旁边的一棵树。此时,泥泞已经没至卢海龙的胸膛了。

皇甫玉几剑砍下了数条藤蔓,瞥了一眼身后妖蟒的距离,略一思忖,将藤蔓迅速全部接起,一端栓在树干上,而后一边急冲回来一边在树藤的另一端打了一个大大的松扣,到了泥潭边上时直接踩着几人的头顶向前奔跃。卢海龙所陷的位置离石碑仅十几丈,当踩到他的头顶时,皇甫玉用尽全力向前一跃,这一跃,足足跃出七、八丈远,虽然离石碑还有些距离,但已经足够了,她对准石碑扔出藤蔓,所幸,末端的松扣正好套在了石碑上。她用力一拽,松扣缩紧,牢牢地箍住了石碑。

回头一看,卢海龙刚才被她用力踩踏,已经完全陷入了泥潭之中,只剩下两只手还在外面。

“抓住树藤!”皇甫玉连忙喊道。

八人拽着树藤朝石碑的方向移动,卢海龙也借助树藤从泥泞中钻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泥:“好臭……石碑结实吗?”他最担心的就是石碑会被众人拽倒。还好,石碑十分牢固,众人一一爬出了泥潭。

“你真有办法!”姜桓谷爬出泥潭之后,对着皇甫玉竖起了大拇指。

皇甫玉却埋怨道:“还说呢,刚才踩到你那个大光头,差点儿滑下去!”

“呃……”姜桓谷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哈哈哈,胖蝴蝶,你险些成了罪魁祸首哩!”苗昊商大笑。

皇甫玉白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哪儿去,个子那么小,没等我落脚就已经陷得只剩个头了,否则我也不会挑他那个大光头去踩!”

这下轮到姜桓谷放声大笑了。

“你们看!”卢海龙忽然道。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乃是一个陡峭的下坡,坡底黑幽幽的,偶尔泛起几道亮光。“水潭!”这是大家第一个反应。

卢海龙用仙剑顺着石碑的面向下一切、一拨,果然,碑上被泥泞埋没的最后一个字露了出来,是个大大的“潭”字。

难怪没有看到“天柱殿”,原来兑宫之末乃是一口水潭。

妖蟒依然在身后穷追不舍,众人连忙顺着斜坡向下,到达了水潭边上。出乎众人意料,水似乎很清,但光线太暗,根本看不到潭底。

“跳下去!”卢海龙道。

“跳下去?到了水里可就是妖蟒的天下了!”苗昊商质疑。

“在乾宫时我们穿过天心殿才出了开门,这次必是只有通过天柱潭才能出惊门。”卢海龙解释道,“更何况,你看那边,根本无路可走。”在水潭的对面,可以看见高耸的悬崖黑影。天柱潭无疑就是兑宫惊门唯一的出口。

“那还等什么,赶紧下水吧!”贝元闭头一个跃入了水里,众人也纷纷跳进了水潭之中。

天柱潭的水很凉,身上的泥泞皆被洗净,大家感觉清爽无比。下潜的过程中,卢海龙探视了一番天陨宝甲,上面有如针扎一般,约有数十个小洞,好在大体没坏,还能继续使用。“差点毁了这身宝甲……”卢海龙暗暗感叹。潜泳了许久,他向上方望了望,并未发现有任何妖蟒潜入水中。“奇怪……”他心中生疑,但没有说出来。以他的估计,惊门的危险还没完全度过,毕竟之前的种种都是有惊无险,实在配不上惊门的“小凶”属性。

“我们在沼泽中走了多久了?怎么他们中的毒现在还没散?”皇甫玉传音问道。

赫连馨的脸色很难看,本来身上就又疼又痒,如今被冷水一激,更加难受了。之前卢海龙说只消几个时辰就能散毒,可如今至少也过去了五、六个时辰了,赫连馨与史冲寅所中的蛇毒丝毫没有消解的迹象。

“我也不清楚。按理煞毒虺蟒幼蟒的毒应该没有这么厉害才是。”卢海龙无奈。

“这样我和小史连灵力都用不了,真可恶!”赫连馨恨恨地说。兑宫初始的一条小蟒,竟然一直祸害至今。

“不妙了……”贝元闭的传音带着一丝颤抖。深深的天柱潭终于见了底,众人看得真切,就在潭底的一座巨岩上,盘着一条大蟒!

这条大蟒浑身如同雪练一般白净,身体极粗,在巨石上盘了数圈,看来长度也很惊人。它高昂着头颅,吐着同样是白色的蛇信,两只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透射出丝丝寒意。

“我原来以为是块白色的石头,游近了才发现居然是条大蟒。你们谁知道它是什么妖兽?”贝元闭问道。这种威严的气势,如此冷酷的凶性,必是妖兽无疑。

“应该是白鳞龙蟒,这下糟糕了。”皇甫玉道,“世人只知蟒类妖兽有三大妖蟒,却不知还有一种更厉害的白鳞龙蟒,因为它实在是太少见了。”

“笑语剑仙曾在《古今异志》中提到过,不过他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没想到居然真有这等可怕的妖蟒,怪不得沼泽里那些妖蟒不敢追进水潭之中。”卢海龙盘算着当下的情势:赫连馨、史冲寅无法使用灵力,和妖

蟒打起来也只能远远躲在一旁;苗昊商、姜桓谷、柳茵茵还不会通灵传音,只能听,不能说;水中行动本就不如陆上灵便,而蟒类妖兽却不受任何影响。

“它有毒么?”贝元闭问。如果白鳞龙蟒有毒,将毒释放在水里,那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卢海龙也不知道。

“看它那眼神也不像友好,先下手为强!”贝元闭挥剑冲向了白鳞龙蟒,一柄剑陡然化作漫天剑影,如同狂风骤雨般刺向了妖蟒。这是贝元闭拿手的第一路剑法暴雨刺。

白鳞龙蟒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身影忽然虚幻起来,几乎瞬间就闪现在贝元闭的侧方,身体一扭,蟒尾带着一声尖锐的呼啸,抽向他的腰间。

贝元闭连忙转过身来,仙剑猛然横扫横空斩。于此同时,苗昊商的重剑击向白鳞龙蟒的腹部,姜桓谷则攻向妖蟒的尾部。卢海龙左手二指成剑,灵力聚出约两寸的剑芒,同右手的仙剑一起斩向妖蟒的脖颈。一瞬间,四位高手齐攻。

白鳞龙蟒身躯庞大,却异常灵敏。它又在原处留下一道虚影,闪到了众人的背后。皇甫玉与柳茵茵立即出手,以牵制住妖蟒。

这次妖蟒没有闪躲,而是忽然翻身转了一圈,皇甫玉与柳茵茵的剑在触到蟒身之后都滑开了,根本没伤到它。

“这妖蟒身上怎么这么滑?”皇甫玉惊异道。刚才她那一剑根本使不上劲,她的仙剑本就偏软,碰到妖蟒的鳞片之后就歪了。

“白鳞龙蟒鳞片的防御比起血瞳紫蟒来要更胜一筹,小苗,用灵力摧它内脏!”卢海龙传音道。

苗昊商使的是重剑,是防御力高超的妖兽的克星,重剑势大力沉,灵力可穿过表皮进入体内震荡激发,伤了内脏再厉害的妖兽也吃不消。当初在蓝冰河,陆柏峰就是用这种方法击毙了一条血瞳紫蟒。

姜桓谷冲向蟒首,剑影霍霍,让人眼花缭乱。他的目的不是攻击,而是要让妖蟒分心。贝元闭饶到了妖蟒身后,暴雨刺连番使出,令妖蟒前后不能自顾。上有柳茵茵,下有皇甫玉,左侧有卢海龙,右侧有苗昊商,六人将妖蟒围住,不让它有机会闪避。

真正的主攻者是苗昊商,他汇聚灵力在手,贯穿于重剑赫隐之上,赫隐剑光芒大盛,对准蟒身一记猛斩。“嘭”的一声,仙剑狠狠地砸中了妖蟒。为了防止剑身滑开,苗昊商翻转了剑锋,用剑面直接拍在妖蟒身上。

“嘶”白鳞龙蟒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尖啸,看来这招的确有效。

妖蟒又原地翻了两圈,身体骤然膨胀起来。“变大了也一样死……”苗昊商见攻击奏效,心中振奋,对着蟒身又是一记重击。

“小心!”赫连馨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与史冲寅早已退到了一旁,时刻注意着激战的情形。她发现,妖蟒的身躯膨胀之后,朝向苗昊商一面的蛇鳞中似乎冒出几点白光。苗昊商光想着攻击,没有注意,直到赫连馨提醒,他才看到面前的蟒身有些不太对劲。白色鳞片的缝隙之中,隐约露出了许多尖刺,随着蟒蛇身躯的扭动,尖刺凸出越来越多。

“不好!”苗昊商大惊,连忙向后急躲,可还是晚了些。妖蟒的身体猛地反向弯曲,而后骤然弹回,无数根白色的刺针从蛇鳞中喷射而出,速度极快,居然发出了“咻咻”的破水声。

距离太近了,苗昊商连忙挥起赫隐剑挡在面前,一阵密集的“叮叮”声响起,大多数刺针都被挡下,但还有许多根扎在了他持剑的右手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拿握不住仙剑。他感觉,刺入手中的刺尖正在变弯,随着蟒身收缩,刺针向回猛钩,钩出了一片血肉。苗昊商疼得大叫一声,清凉的潭水灌入口中。那些刺针被妖蟒悉数收回到鳞片的缝隙里。所幸,刺针没有毒性。

“这个畜生!还有这种招数!”皇甫玉愤怒不已。白鳞龙蟒在青龙大陆的整个历史当中也没出现过几次,众人对这种妖兽几乎一无所知。

“小心它的尾巴!”贝元闭提醒道。刚才他的暴雨刺一连二十五剑都被灵活的蟒尾闪过,只有最后一剑命中,可白鳞龙蟒似乎毫不在意,尾巴连颤,从身躯的一半开始居然一分为三,变成了一身三尾的古怪模样。而且,三条蟒尾还变了颜色,当中一条变成了金色,光芒闪闪;两边两条分别变成了蓝、绿两色,同样是幽光莹莹。

苗昊商恼怒至极,强忍着疼痛,对着妖蟒蛇尾分叉处猛斩,妖蟒一甩三根蛇尾,避开赫隐剑之后,分别抽向了贝元闭、卢海龙和皇甫玉。它扭转身躯,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苗昊商。苗昊商一招落空,向后躲开,姜桓谷趁着妖蟒转头之际攻向了它的脖颈。姜桓谷的露言仙剑剑身虽细,但非常坚硬,剑锋锐利无比,对着妖蟒一通猛扎。

妖蟒鳞片被姜桓谷扎掉了几片,但仍未回头,直追苗昊商而去。柳茵茵冲到蛇头上方,用仙剑直刺蟒蛇的双眼。无奈,妖蟒摆头避开了仙剑,脖子一扭又是一大片刺针射向姜桓谷,而后撇掉苗昊商,头向上扬咬向了柳茵茵的双腿。

柳茵茵上下倒转身体,用仙剑对着迎来的蟒首,试图再度攻击蟒蛇双眼,却冷不防妖蟒临近后突然变招,射出一片刺针,又追着苗昊商而去。柳茵茵这下闪避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片白茫茫的刺针迎面而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宫景门

千钧一发之际,史冲寅的身影忽然挡在了柳茵茵前面,那片密集的白针都射在了他的身上。

柳茵茵连忙扶住史冲寅,还好,大部分白针都扎在天陨甲上,只有少部分没入了他的胳膊和大腿。妖蟒向回收针,钩出些许碎肉。柳茵茵将他扶到一边,史冲寅尽管疼痛难忍,还是对柳茵茵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柳茵茵又重新加入了战斗。如今的情形对他们来说很被动,虽然人数上占优势,但妖蟒奇怪的招数层出不穷,众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三条色彩艳丽的蟒尾显现出妖蟒非同一般的实力,蓝色的蟒尾扫向了贝元闭,虽然贝元闭轻松闪开,但忽然一道刺骨的冷意袭来,他身遭的水居然瞬间结冻,他整个人被冻在一个大冰坨里,浑身冻僵,天陨宝甲与皮肤粘在了一起,他用力一挣,冰坨坚硬无比,连一丝裂纹都没有,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金色的蟒尾抽向了卢海龙,在接近的瞬间,蟒尾忽然疾速抖动起来,金光更盛,卢海龙顿觉全身一麻,使不上劲,三道金色闪耀的光圈在他身上上下游走,束缚住了他的行动。

绿色的蟒尾则突然释放出一股黑色的液体,液体迅速扩散,皇甫玉赶紧躲开这片区域。那黑色的无疑就是白鳞龙蟒的毒汁,不过妖蟒的目标并不是皇甫玉,而是动弹不得的贝元闭与卢海龙,它三条尾巴使劲一拨,黑色的毒液向着两人漂去。

冰坨中的贝元闭急了,运足灵力奋力一挣,冰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出现了几道裂纹。再一挣,冰坨终于裂开了,毒液已漂至眼前,他赶紧向上躲开。而动弹不得的卢海龙可躲不开了,黑色的毒液接触到他的身体后,他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苍白,他感觉每一下心跳都那么费力,头脑发晕,浑身剧痛无比。正当不堪忍受之时,忽然一股清凉涌入他的灵台,并迅速驱除了所有的不适,连套在身上的三个光圈都消失了。卢海龙知道,火灵珠已经破了。

“可恶!”卢海龙气急,冲着妖蟒的头部攻了过去,贝元闭施展“一气三元”身法,身形以一化三,分别攻向妖蟒的三条尾巴,皇甫玉则自下而上攻击妖蟒尾巴分叉的地方,苗昊商趁着姜桓谷与柳茵茵吸引住蟒首,一剑砍在妖蟒的脖颈上。“把它压到潭底!”卢海龙传音道。等他攻过来之后,仙剑砍在妖蟒脖子上同一处,与苗昊商一起向下用力,皇甫玉也游到蟒蛇上方向下攻,等蟒蛇落至潭底的巨石上时,苗昊商横转剑面用尽全力将妖蟒的脖子压住,姜桓谷与柳茵茵趁机分别攻击妖蟒的左右两眼。

妖蟒急了,左右使劲扭动身体,射出一把把刺针,无奈苗昊商将它的脖子压得牢牢的,挣脱不开。眼看着两柄仙剑就要扎到自己的眼睛,妖蟒连忙弯回绿色的蛇尾,甩出一大股毒汁。只不过,等毒汁漂过来已经迟了,姜桓谷与柳茵茵纷纷得手,两柄仙剑分别刺进了一只蟒眼,随着妖蟒“嘶”地一声惨啸,暗红色的血直冒。姜桓谷与柳茵茵也暗暗吃惊,如此大的力道,原以为能把蟒首扎个对穿,但仙剑刺入几寸之后就仿佛遇到了铜墙铁壁,再也进不去了。

两人刚想抽回仙剑,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原来蟒血也有毒!姜桓谷与柳茵茵忽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眼睛看不清了。苗昊商为了躲避毒汁已经闪开了,妖蟒向前蹿,一口咬在了姜桓谷的肩膀,并且立即蜷缩身子将他紧紧卷住。

妖蟒的牙很硬,但它却碰到了更硬的天陨宝甲,它精明地吐开姜桓谷的肩膀,转而咬住了他的喉咙,而后狠命往回一扯。姜桓谷闷哼一声,脖子被咬断了,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水域,妖蟒的双眼瞎了,看不到其他人的位置,咬死姜桓谷之后立即没命地向水面逃窜。

众人当然不会放过他,苗昊商冲到上方对着妖蟒的脑袋就是一记重剑劈砸,把它的毒牙都打断了,柳茵茵与贝元闭剑影霍霍,将它脖子周围的鳞片挑得一片不剩,最后卢海龙与皇甫玉的仙剑齐齐扎入了妖蟒的脖子,妖蟒奋力长啸了一声,不动弹了。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白鳞龙蟒,在高手的围攻之下终于死了。姜桓谷的木灵珠碎了,修复了破碎的身体,他又重新苏醒过来。卢海龙刚想上前挖出蛇胆,妖蟒的尸体居然化作一团白色的雾,消散在水中。“难怪之前那条煞毒虺蟒幼蟒的尸体也不见了,原来都是假的。”卢海龙苦笑一声。

“假的?”贝元闭眉毛一掀,“难道这些妖兽都是剑仙布下的幻象?”

“不,比幻象更厉害。有实体,但无灵魂,与五斗星洞中的星君一样。”

“那出口在哪儿呢?”皇甫玉问。

卢海龙环视了一下潭底周围的情况,当他的目光落在之前妖蟒盘踞的那块巨石上时,巨石忽然隆隆作响,缓缓移开了,露出了一个洞口。

“出口自动出现?”众人诧异之后,顺着洞口鱼贯而入,向前游了不久就转入了一个向上的通道,走出了水面。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大门,推开之后,众人走进了一个硕大的房间。房内的地面上放着一些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大家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沼泽气泡弄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了,这时正好换上新的。

“剑仙们想得还真是周到……”贝元闭道。

“我与姜胖的灵珠碎了,冲寅与赫连道友仍然不能使用灵力,茵茵还中了蛇毒。我

们在惊门的损失不小啊!”卢海龙眉头微微皱起。这才是第二宫,为了一个小凶门就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后面的路该如何走,他不禁有些担忧。

贝元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凶门有损失是必然的,卢兄不必太在意。”

“其他两组不熟悉奇门遁甲之术,岂不是更危险?我中的乃是蛇血之毒,刚才头有点儿晕,现在已经清醒多了,不妨事。倒是冲寅与赫连姐姐所中的蛇毒,不知何时才能化解。”柳茵茵道。

史冲寅望了柳茵茵一眼,心中已然做了一个决定。

休息片刻之后,众人推开房间另外一堵墙上的门,来到了一处庭院。这里的天色乃是晴好的白天,与乾宫中的情形并无太大差异,空旷的场地,壮观的八色长桥,只是这次指示出口的石碑换到了黄色长桥前面。上面同样写着“若有求安保命者,此桥可出术藏宫。”

见到八色长桥,卢海龙心道:“白色长桥是通往乾宫的路,乾宫开门为术藏宫的起始之处,那么此桥往回走的意义何在?”思索着,他来到白色长桥前,忽然,一道光壁出现,挡住了去路。“果然,这里不能走。剑仙们如此布局,必然有其用意……”

“老卢,这次该走哪条路?”苗昊商的话打断了卢海龙的思路。

“小吉门、小凶门都已过,这次我们去一个平门吧,走红色的长桥。”

“红色长桥对应的应该是离宫吧。离宫对应什么门?”苗昊商问。

“离宫对应‘景门’。景门虽为平门,但略偏于吉。”

苗昊商满意地点了点头:“平门,偏吉,不错。”

卢海龙向红色长桥走去:“开门小吉尚有金翅鹏雕挡路,偏吉的平门也不见得能多轻松。诸位万不可掉以轻心。”

“且慢!”史冲寅忽然喊道,大步走到卢海龙身边,从怀中拿出绿莹莹的木灵珠递到他面前,“老卢,木灵珠给你,我就在这里出去了。”

众人十分惊讶,卢海龙不解地问:“怎么才过第二宫就打退堂鼓了?”

史冲寅苦笑一声:“我已经考虑过了,蛇毒不知何时才能消散,我始终是个拖累。不如把木灵珠给你,你多一次生还的机会远比带着我更有价值。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茵茵……”说着,他深情地望了柳茵茵一眼。

“如果蛇毒很快就散了呢?那岂不可惜?”卢海龙问。

史冲寅摇摇头:“即便解了毒,我的实力与智慧也无法与你相比,你是大家的领导者。后面还有两座凶门要闯,如果你有什么不测,那我们这一组都会有危险。赫连道友与我不同,她的实力在我之上,等蛇毒消解之后会是一大战力。我思量再三,还是把木灵珠给你最为妥当。”

卢海龙叹了口气,接过木灵珠:“就此放弃获得绝世仙剑的机会,你遗憾吗?”

“当然,不过我不会后悔。希望你们能大功告成,得剑凯旋。诸位,冲寅告辞了。”史冲寅爽朗地一笑,对着众人拱手作别,而后,他紧紧握住柳茵茵的双手,轻声叮咛:“茵茵,万事小心。”与爱人相视片刻,史冲寅回身踏上了黄色长桥,消失在云雾之中。

兑宫沼泽天色暗,

惊门凶险不曾断。

天柱潭水清又冷,

龙蟒发难齐为战。

……

“怎么越来越热了?”踏上红色长桥不久,姜桓谷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苗昊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离宫属火,当然热了。”

“心要静。离宫里肯定更热。”卢海龙道。

热,容易让人心情烦躁。众人已在红色长桥上走了一阵,卢海龙估摸着应该快到离宫了。

“快看!”贝元闭指向前方,透过稀薄的云雾,可以看到一片金黄色。

众人加快了步伐,片刻之后就到了长桥的尽头。长桥出口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离宫”两个红色的大字。石碑后面不远处就是小路的尽头。刚才众人在桥上看到的金黄色,原来是一片浩瀚无比的沙漠。毒辣的太阳耀武扬威地挂在当空,万里无云。大漠平整无边,连个沙丘都看不到,耀眼的金黄色单调而又刺目,股股热浪从沙粒中翻涌而出,空中一丝风都没有。这片地方,炙热得难以忍受,又安静得可怕。

桥下不远处的沙面上,写着两个大字景门。

“这也太随便了,就这么写在沙子上,被人一碰不就擦没了?”苗昊商走近,刚想仔细看看那两个字,忽然,脚下沙流涌动,忽然塌陷出一个深坑,他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就掉了进去,周围的沙子填了上来,迅速地将他掩埋起来。

姜桓谷见状连忙冲过去想救,卢海龙急切地喊:“别过去!”可已经迟了,姜桓谷还未跑到苗昊商刚才所站的位置,沙子又突然下陷,瞬间把他也埋了进去,沙面上只剩下了两个浅浅地凹坑,这时,忽然袭来一阵热风,吹起的沙子重新将浅坑抹平,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刚入离宫,就损失了两人!众人都愣了,看似平静的沙漠居然隐藏着如此杀机!

苗昊商,姜桓谷,这“轻曼如山”组合从进入大乘境界之后就与卢海龙一起结伴云游,彼此情同手足,战斗时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对卢海龙来说,苗昊商与姜桓谷就如同左膀右臂一

般亲切。有诗为证:

轻曼如山海龙舞,

堂堂汉子铮铮骨。

天大地大任逍遥,

太清修仙三人组。

卢海龙急红了眼,可又不敢冒然上前查看:“不对啊,小苗还有木灵珠,应该不会死!”

“我在这儿呢。”苗昊商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背后响起。大家惊讶地回头,苗昊商与姜桓谷分明就在红色长桥桥口站着,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拍打身上的沙子。

“你们……”卢海龙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苗昊商有木灵珠,不奇怪。可姜桓谷的木灵珠已经碎了,竟然也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被沙子埋了之后,我以为这下死定了,可后来我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之后再睁开眼就已经站在这里了。”姜桓谷笑道,“看来剑仙没想要我们的命呢。”

卢海龙走过来对着两人的肩膀分别擂了一拳:“吓我一跳,还好虚惊一场。小苗,你太冒失了,姜胖又太不冷静。术藏宫未知的危险太多,这样莽撞可不行。”

“呵,吃一堑可就长一智了。”苗昊商道,“我们跟着你走。”

卢海龙远远地望了“景门”两个大字一眼,跨进了沙漠之中,其他人都跟了上去。

可没想到刚走不久,卢海龙脚下的沙子突然下陷,把他也埋了进去!众人连忙回头张望,果然,他出现在了长桥桥口,浑身往下掉着细沙。

卢海龙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看来这个沙漠还挺难走。”

“我有个主意,”皇甫玉提议,“反正掉入沙坑也死不了,我们每到有人陷入沙坑之后就换个方向走,如何?”

卢海龙赞同道:“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于是,众人排成一列,开始了漫长的探索过程。从卢海龙陷入沙坑的地方开始,众人向右转了个弯,没走几步,贝元闭也掉进沙坑里,众人又换了个方向……

掉入沙坑之后的人都会重新出现在长桥桥口,继续追上来排在末尾。

“人们常说‘投石问路’,我们这样可以称得上是‘投人问路’了。”苗昊商打趣道。

贝元闭无奈的说:“可这也太慢了,大漠无边无际,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不死就不错了,持之以恒,总能走出去的。”失去了木灵珠的姜桓谷倒是不着急,如果能不冒丧命的危险闯过一宫,这点儿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卢海龙的眉头一直皱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每当有人被埋进沙坑之后,沙漠中都会卷起一阵热风将沙面修葺平整,连之前留下的脚印都抹去了。而前行的道路异常曲折,迂回环绕,毫无规律可言。这是个不好的讯号,等众人越进越深、越走越远的时候,一旦陷入沙坑回到桥头,那曲里拐弯的路线谁能完全记住?卢海龙想了想,在一处拐弯的地方蹲下,隆起一个一边平缓、一边陡峭的沙堆。

“遇到沙堆即可拐弯,陡峭一面就是正确的方向。”卢海龙向同伴们解释。这个标记之法还不错。可话音刚落,随着赫连馨陷入沙坑,那股诡异地怪风又贴着沙面席卷而来。卢海龙敏锐地觉察到,这次的热风比前几次略强,难道是因为沙堆的关系?事情的结果验证了他的猜测,刚垒起的沙堆须臾之间就被拂平了。

卢海龙无奈地向众人笑了笑。身后的姜桓谷“嘶啦”一声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包了些沙子进去,扎成了一个沙包丢在地上:“这样不就成了?用布角指向。”

卢海龙哭笑不得:“你身上又能撕下多少布来?沙漠这么大,把你扒光了也不够啊!”

“我们有七个人呢,至少有七件外衣吧?再不够的时候,用血指路,一滴就够。”姜桓谷早就想到了。

“老卢,这是个好主意。只是大家不要踩到指路的标示,以免脚印被填平时把标示也盖住了。”苗昊商道。

随着前进的脚步,姜桓谷不停地撕着布条,衣服很快就所剩无几,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天陨宝甲。尽管做了标记,可大家还是苦不堪言。因为每次掉进沙坑之后,都要七拐八弯地走半天才能追上队伍,有时明明看到离得很近,可实际上却得绕上一大圈才行。

苗昊商在一次陷入沙坑之后,又沿着标记小跑追赶着队伍。走到一处拐弯,苗昊商忽然发现众人就在前面两丈的地方相向而来,可如果沿着标记前进,他还要朝相反的方向走很多路,再折回来,实在太麻烦了。看着这区区两丈的距离,他忽而灵机一动,大笑道:“哈哈,真是糊涂,这点儿距离跳过去不就行了吗?”

众人想想也对,既然做了标记,何苦每次都严格遵循探路时的路径行进呢?遇到间隔很近的地方,完全可以跃过去嘛!

如果在硬地上,苗昊商一跃可以轻松地超过好几丈。此处虽说是沙地,可仅仅两丈的距离完全不成问题。他摆了个潇洒的姿势高高跃起,嘴角还扬起一丝自信的微笑。

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突然一阵猛烈的大风迎面吹来,苗昊商的姿态就仿佛强弩之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沙地上,潇洒的姿势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狼狈。还没回过神来,沙子就将他无情地掩埋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曲径迷宫

苗昊商的方法失败了。

“看来投机取巧是不行的。”卢海龙摇头笑道。

可苗昊商还是不甘心,他又试了几次,用了各种方法,无论是蜷缩身体企图减弱风力、还是助跑大跳希望增加距离、亦或是用重剑赫隐支在地上当撑杆,结局都是一样的。终于,在第四次被大风拍进沙坑之后,他无奈地放弃了,老老实实地按照标记赶路。

姜桓谷的衣服撕完了,毒辣的太阳将他晒得一身是汗。在用完最后一块布条之后,他吐了口气,对苗昊商说:“轮到你了。”

苗昊商回首望了望,发现众人一直在迂回,实际却并未深入沙漠多远。红色长桥依然可见,沙地上星星点点,到处都是姜桓谷留下的沙包。“有了标记看着都头晕……”他摇头叹道。

前面,贝元闭陷入了沙坑,后面的皇甫玉向右拐,苗昊商撩起衣服下摆,准备撕下布条做标记,忽然,皇甫玉也掉进了沙坑里。看来正确的方向是向左了,赫连馨刚跨出一步,居然也掉进了沙坑。

“咦?”几人都愣住了。向前是沙坑,向右是沙坑,向左还是沙坑,这居然是一条死路!

卢海龙十分震惊:“迷宫!离宫是一片沙漠,而景门,就是隐藏在沙子下面的迷宫!”

“迷宫……”众人心中都犯起了怵。迷宫已经够麻烦的了,居然还看不见!这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走出去?

“看来前面某个拐弯的地方我们走错了。”卢海龙道。

柳茵茵向后望了望密密麻麻的沙包,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么多拐弯的地方,要怎么找?万一选了一条路走了半天发现又是死路……”

卢海龙抱起胳膊,低头陷入了沉思。要发现正确的路,就必须先找到是在哪一个拐弯处走错了,每处拐角都有三个方向可以选,这样找下去无疑是大海捞针。“应该不是这样……”他自言自语,向前走了几步,陷入了沙中。

柳茵茵、苗昊商与姜桓谷面面相觑,只好先向回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一点点摸索。

卢海龙回到桥口后,没有走入沙漠,而是向着沙面上“景门”那两个大字走去。自从苗昊商与姜桓谷在字迹旁陷入沙坑之后,就再没有人靠近过这里。卢海龙怀疑,莫非在字迹中暗藏着玄机?走到接近苗昊商之前陷入沙坑的地方时,他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景门”二字工整而又美观,笔画苍劲有力。光看字迹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卢海龙转过身来,其他人依然在不断地试探着正确的路径。他低着头向桥头走去,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当刻着“离宫”二字的石碑映入眼帘之后,他的心头忽然一阵狂跳,他无意中发现,在石碑的背面,似乎刻着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石碑约有半人高,通体呈青色,正面朝向桥口,背面对着沙漠。就在背面上,卢海龙瞥见似乎隐约有几道红色的线条。他疾奔到石碑前,蹲了下来,背面上方刻着的几个不起眼的小字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迷宫图”。由于三个小字没有上色,不靠近根本看不出来。

小字下方,则刻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红点,刚才卢海龙隐约看到的“红色线条”,正是由这些点组成的,只是离近了细看,红点更多更密,布满了整个石碑。

“老卢,这是……迷宫地图?”出现在桥头的苗昊商惊呼。

“没错,我们光想着找寻道路,却没有注意到石碑背面还有地图。”卢海龙道,“不过这红色的点还真难看到,要不是我碰巧往这个方向走,恐怕也发现不了。”

苗昊商也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那些红点。每个点都如同针刺一般细小,看得时间略久就会让人眼睛发花。“这都是什么呀……”他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

卢海龙也答不上来,他只是仔细地观察着红点的排列状况,时不时还回头看看沙漠。

不久,大家都聚拢在石碑旁边,可谁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行了,这破点点,看得我难受。让我打架什么的还成,这种事还是你们来吧。”苗昊商抱怨着,干脆找了个空处躺了下来。

“早知道有地图,我就不撕衣服了……”姜桓谷也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石碑就那么大点,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他觉得更热了。

“这些红点似乎还挺有规律的。按理来说,地图应该以上为北,以右为东。这里虽然是阵法内部,可好在有太阳可以辨别方向。你们看,如果开始的几次变向都没有错的话,是不是应该对应着这几条线?”卢海龙说着,用手指在碑面上划了几道。

众人回首望了望沙漠,比对了一下,还真是。

“那么旁边这些线条是死路?”皇甫玉道。

卢海龙轻轻点头:“应该是。红点密集是指一条路,略微稀疏的地方就是沙坑。既然正确的路线只有一条,那么其他的线条应该都是死路。”

贝元闭长呼了一口气,连连摇头:“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正确的路,错误的路,都是红点构成的线条,在没有每条路都试过之前,谁能知道哪根线是正确的?”

众人都沉默了,贝元闭说得没错。他退到一旁休息去了,过了一会,皇甫玉与赫连馨也离开了。只剩下卢海龙

与柳茵茵仍然在仔细地观察着。

卢海龙并不灰心,有发现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强。“肯定有区别……”他轻声说着,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睁开眼之后,他发现柳茵茵正在饶有兴致地寻找着什么,时不时还用指甲磕一磕。“茵茵,发现什么了?”

“卢大哥,你看,这几个红点与其他的是不是不太一样?”柳茵茵用指尖轻轻点了几个地方。

卢海龙定睛一看,的确是有些不同,柳茵茵所指的几个点,比其它的点稍大,颜色也略深一些,但很不明显。不过总算是有了新的发现,卢海龙屏息凝视,从上到下将石碑看了个遍。

这种特殊的红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在众多红点中分布得很均匀。卢海龙发现,如果按照之前已经确定的正确线路来看,这种红点大多出现在拐角的地方。“莫非这种红点指示着正确的方向?”他心中激动地想。可再一看,发现似乎又不是这样,因为错误的路线上也有这样的红点,所以才会分布得如此均匀。他顿时又泄气了。

“要我说,还是用我那个撕衣服的方法好了。不管有多慢,我们不是已经探出很长的路了吗?只要持之以恒,一定能走出去。”姜桓谷道。

苗昊商讽刺道:“得了吧,我早就觉得你那个方法有问题了。探出的路是很长,可都是在绕路啊。你的衣服都撕光了也才走出去那点儿距离,事倍功半。还是等老卢想出门道来再走不迟。”

“你们两个想不出主意就不要打扰卢大哥思考了。”柳茵茵站起身来,也退到一边开始打坐休息。

卢海龙压根没在意这些,方才姜桓谷与苗昊商的对话只有两个字钻进了他的耳朵距离。对啊,特殊的红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次,难道在距离上有奥妙?

卢海龙先顺着已经确定的正确路线看了一边,不论特殊的红点出现在拐角还是直线当中,路线上相邻的两个点之间的距离都大体相当,即便是错误路线上的特殊红点,之间的间隔也差不多。

“莫非是……”卢海龙的心再次激动起来,他有预感,这次的想法绝对不会错。

他先选了错误路线上的两个相邻特殊红点,开始细数其间普通红点的个数:“一,二,三……二十四个。”而后,他又选了正确路线上的两个特殊红点,同样数其间普通红点的个数:“一,二,三……二十四,二十五!”果然不一样!卢海龙生怕自己眼花数错了,重新选了一段错误、一段正确的线条,用指甲点着又数了一次。

“我明白了,哈哈!”卢海龙放声大笑,众人立即惊喜地围了过来。

“茵茵,你发现的特殊红点是距离标志,错误的路线上每段有二十四个红点,而正确的路线上每段有二十五个红点!我们只要沿着二十五个红点的线路一直走下去,必然能走出景门迷宫!”

苗昊商半信半疑:“二十四个点和二十五个点?老卢,就差一个点你是怎么发现的?你确定是这个规律吗?说不定是刻地图的剑仙随便瞎刻凑巧了呢?”

姜桓谷道:“只要数数看就知道了呗。如果没错的话,沿着正确的路线每个岔口的三个方向上必然有一条是二十五个点,另外两条是二十四个点。”

众人分别选了几条线数了数,果真如此!

“这地图,真是折磨人……那赶紧数吧,找出正确的路线走出这片沙漠。真是烤死人了。”苗昊商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心中就一阵烦躁。

既然知道了识图的方法,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柳茵茵、皇甫玉与赫连馨三位姑娘心细,负责数三个方向的点,卢海龙将整个衣服的下摆撕下,划破手指,用血在上面记录正确的路线图。图刚绘了一小半,那块布就不够用了,卢海龙又撕下了衣服后摆,续在下面继续绘图。

几个时辰过后,一副弯来绕去、错综复杂的迷宫路线图终于绘成了。卢海龙感慨:“要是没有这幅图,光靠之前探路的方法,恐怕我们几年也走不出去。”

贝元闭高兴地称赞:“选择跟你一起闯关果然没错,我越来越庆幸,在乾宫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哈哈!”

“对了……”柳茵茵忽然想起了什么,抽出仙剑在地上划着。

“你在干什么?”赫连馨问。

柳茵茵淡淡一笑:“给另外两组留个提示。免得他们被困在这里。”

赫连馨一把按住她的仙剑:“你这样做可是给抢夺仙剑时增加对手……”

柳茵茵轻轻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活着走出术藏宫。”

听了这句话,赫连馨突然感到心头一震,松开了手。

柳茵茵写完了提示之后,与众人一起步入了沙漠。

“正好,七百五十步,三步一丈,一共是二百五十丈的距离,看来地图上一个红点正好代表十丈。”卢海龙考虑得十分周全,沙漠中什么参照都没有,即便知道拐弯方向也要估算好距离才行。

沙漠迷宫庞大无比,一连走了几个时辰,众人才刚走了一半的距离。

苗昊商抬头望了望毒辣的太阳,抱怨道:“都走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是正午?也不让我们凉快凉快。”

“我们还在离宫里呢,怎么可能有凉快的时候?”姜桓谷道。

“这该死的沙漠……”苗昊商喃喃地咒骂道。

卢海龙换了第二张地图:“再忍一忍吧,已经过半了。”

又熬过了几个时辰,终于,众人所在的位置已经接近第二张地图的底部了。石碑上的迷宫图到这里已经刻到了根部,按理应该快到终点了。卢海龙极目远眺,可依然没有看到沙漠的边际。

“难道地图还没画完?”卢海龙不禁有些担心。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在绘完迷宫图之后,他曾经看了看石碑其他的面,并没有红点。“算了,先沿着地图走到底再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卢海龙忽然站住了脚步,叹了口气,对同伴们说:“地图到此为止了。”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声。

环视四周,依然是大漠茫茫,一望无垠。

“这是怎么回事?迷宫图把我们引到沙漠当中,就不管了?”苗昊商道。

柳茵茵略一思索,问道:“卢大哥,地图上终点的确切位置是哪儿?”

“前面两丈。”

柳茵茵向前跨了六步,立定,轻轻跺了跺脚,欣喜道:“这里的地面不太一样!”

众人都走了过去,果然,地面很硬,卢海龙蹲下身子用衣袖一拂,原来只有表面薄薄的一层是黄沙,下面竟是铺路的石板!

当赫连馨最后一个踏上石板之后,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发出一阵沉重的轰鸣声,就在众人前方十几丈的距离,从沙中忽然冒出来四根柱子!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柱子越升越高,大约到两丈时,一座宽阔的平台从沙子里露出,并随着四根石柱继续上升。台面平整,四根石柱分别位于平台四角,石柱之间有围栏相连,石柱和围栏上都雕刻着各种动物、花卉,整洁而又美观。平台的下面是四个斜坡,两侧的斜坡较陡,对着众人的那面较缓,坡面的两侧分别有一排阶梯,坡面当中并排刻着三个大字“天英台”。

众人不知的是,这次震动也惊醒了暗中的一个身影,睁开的双眸闪烁着可怕的红光,身影一闪,穿梭如电。

看到“天英台”三个字,卢海龙微微一笑:“没错,离宫景门对应的星曜正是天英星。这座天英台,必然就是迷宫的终点。不过嘛……”

姜桓谷不解地问:“不过什么?”

卢海龙突然脸色一凛,指着左边的一处沙地大声喊道:“小苗,西北六丈!”

话音刚落,苗昊商已经高高跃在空中,对着卢海龙所指的方向狠狠一剑砸了下去,“砰”的一声,黄沙四处飞溅,从旁边的沙地之中猛然蹿出一头硕大无比的狼!

而苗昊商一剑落空,陷入沙坑,不见了。

“什么?”卢海龙大惊失色,都走到终点了居然还有沙坑!苗昊商难道又回到离宫入口那儿了?

眼前这头巨狼,体长约三丈有余,狼鬃为诡异的暗红色,四爪与狼尾雪白,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依然可以看到它的双眸正发出红色的幽光。

“日暮炎狼!”曾在火叶山见过一次这种妖狼的姜桓谷惊呼。只不过这只日暮炎狼比当初那只还要大好几圈。刚才它躲在沙下移动时,卢海龙就已经觉察到了。同上次对付日暮炎狼一样,他听音辨位,苗昊商出手攻击。

“现在的局势太不利了……”卢海龙心中焦急地考虑着对策。沙坑依然存在,等于是限定了众人横向的活动范围只有短短的几丈,而且一旦陷入沙坑就又要回到离宫入口处,一时半会赶不回来,等于是失去了一个战斗力,但妖狼似乎不受沙坑影响,龇牙咧嘴地站在沙地上,冷冷地望着众人。

“还好,不用重新走一遍……”苗昊商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家转头一看,他正拍着身上的沙子从天英台上走下来。原来如此,在这里陷入沙坑之后会被传送到天英台,如此卢海龙也放心了,眼下只需考虑如何对付日暮炎狼即可。

日暮炎狼腹部骤缩,胸膛猛鼓,张开嘴巴一声吼叫,一股红色的火浪从口中喷出,呈扇形扩散开来袭向众人。

大家纷纷跃起闪避,赫连馨落地之后,从怀中掏出木灵珠,抛向姜桓谷:“接着!”而后自己跃上了天英台。她在兑宫中的蛇毒依然没有消散,还是无法使用灵力,不如先将灵珠给姜桓谷保命用。

姜桓谷感激地接住灵珠收好,精神振奋,大喝一声:“妖狼,受死!”而后施展蝶影迷踪步冲了上去。

妖狼前爪一扒,纵身遁地,姜桓谷直接掉入了沙坑,出现在赫连馨旁边。看到赫连馨转头望着自己,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

“借你灵珠而已,你可不要浪费了!”赫连馨笑道。

“放心!”姜桓谷郑重地点头。

“东南四丈!”卢海龙又指出了妖狼所在,妖狼在地下居然绕到众人身后去了。

苗昊商还是跳劈攻击,正当他举剑下落之时,日暮炎狼忽然从沙中蹿出,抬起头,对着空中的他“嗷”的一声嗥出了一口火龙波。

“糟糕!”苗昊商上次遇到日暮炎狼时,是通过大力掷出赫隐剑的方法才重创了妖狼,这次怎么就忘记了,反而亲自持剑跳劈了呢?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双目瞪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只能眼看着火龙波疾速袭向自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巧战妖狼

日暮炎狼的火龙波是一种妖火,触及身上任何一处都会迅速向全身蔓延。当日暮炎狼对着跃在空中的苗昊商嗥出一口火龙波时,所有人都心中一紧,看来他的木灵珠要保不住了。

苗昊商怒目圆睁,这次危机纯属他自己大意了,就此丢了木灵珠实在心有不甘。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他眼看着火龙波越飞越近,千钧一发之际,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他一把撕掉衣服,露出了天陨宝甲,同时旋转身体,用后背迎向了火龙波。

天陨宝甲是唯一的指望,撕掉衣服是怕妖火顺着衣物蔓延开,转身是因为天陨宝甲的正面在兑宫沼泽里已被腐蚀出许多小孔。反正逃不开了,索性搏上一搏。

“哧”的一声,火龙波在触及天陨宝甲的瞬间,冒出了一阵黑烟,苗昊商顿时感到背后袭来一股炽灼。他立即扯掉天陨甲,灵力震荡甩了出去,自己摔入了沙坑之中。那天陨甲掉落在沙子上,被火龙波烧出了一条缝隙,并且缝隙在逐渐扩大,弹指之间就烧出了一个大洞。火渐渐熄了,宝甲也被烧断了。如果刚才苗昊商没有当机立断撇掉天陨甲,恐怕妖火就要烧到他的身上了。

赤着膊、拖着仙剑的苗昊商走下了天英台,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天陨宝甲,气闷道:“差点儿被它毁了木灵珠!还好,只是没了天陨甲而已。畜生,看剑!”他看到日暮炎狼冷冷地瞪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妖狼的方向用力将赫隐剑掷了出去。

妖狼往前趴伏,再次遁入了沙地之中。赫隐剑“嗖”的一下插进了沙地里,没得只剩下了剑柄。沙地不比硬地,再大的力道冲入沙中也被卸光了,想要像上次对付日暮炎狼那样一剑砸出一个大坑震伤妖狼是不可能的事。

不管怎么样,先拿回武器要紧。苗昊商往赫隐剑的方向跳去,抓住剑柄落入了沙坑。

妖狼遁地未出,卢海龙紧张地听着地底的声音。“嗯?”他急忙大喊,“快闪开!”

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的石板忽然被顶起,妖狼从下面钻出了地面,正对着卢海龙,狼嘴一张又是一口火龙波。

“这畜生吐火吐上瘾了?”卢海龙一边大骂,一边向后退了数步,翻身一跃,跳上了天英台。

妖狼身后的姜桓谷稳住脚跟之后,一个箭步上前攥住了狼尾,用力想把妖狼抡出去,可妖狼纹丝不动。他马上挥剑而下,想斩断狼尾。妖狼刚才觉得尾根疼痛,已经转过头来,迎着他的腰部咬去。姜桓谷见状顾不得砍狼尾了,连忙向侧面躲开。妖狼顺势猛甩尾巴,反而将姜桓谷甩了出去,落入了沙坑。

皇甫玉与柳茵茵两柄剑分别攻向了妖狼的两条后腿,贝元闭则挥剑斩向了狼颈。妖狼两只前爪撑地,扬起后脚避开了攻击,侧头对着贝元闭又喷了一口火龙波。贝元闭连忙倒地滑铲,从火龙波的底下闪了过去,待脚滑到狼腹下面,抬起脚尖狠狠向上踢去。日暮炎狼更是灵敏,干脆不让后脚落地,向前曲身一个滚翻,对着刚想跃下天英台的卢海龙又喷出一口火龙波。

火龙波沿着天英台的斜坡向上飞来,卢海龙高高跃起,落在了台面西南角的柱子上。他身后的苗昊商向前翻了个跟斗,避过了火龙波之后扑向了妖狼。火龙波冲到了石柱上,逐渐消散了,石柱却丝毫不受影响。

苗昊商这次没用仙剑,而是趁着日暮炎狼刚喷出火龙波来不及反应的空档,跃到了它的头上,一把抱住了妖狼的脖颈,狠狠勒了起来。妖狼左右猛晃脑袋,可苗昊商勒得死死的,根本甩不下来,回头咬又够不着,眼看着贝元闭等三人又要攻过来,妖狼腾身跃起,一头栽进了沙地之中。等它再从沙地里蹿出,背上的苗昊商已经不见了。

这也太赖皮了!妖狼不受沙坑影响,在地下来去自如,众人能站的地方就这么大点儿,碍手碍脚地施展不开。

“一起!”刚走下天英台的姜桓谷大声喊道,自己跃向了日暮炎狼。

妖狼根本不惧这种攻击,它满不在乎的昂首,刚想喷火龙波,忽然瞥见贝元闭与皇甫玉正一左一右冲自己而来,如果吐出火龙波,自己肯定要被两人所伤。妖狼也不怕,反正可以遁地逃跑。它又倏地一下钻入了地中。

不过,它中计了。姜桓谷根本没冲着妖狼,而是瞄准了妖狼身后一丈的位置,他的目的就是防止妖狼遁地向后逃窜。在他身后,还有一起跃起的柳茵茵,她瞄准的才是妖狼刚才所在的地方。贝元闭与皇甫玉已经倒转仙剑,狠狠地扎入了沙地中,而妖狼身前的位置,苗昊商大力掷出的赫隐重剑正在疾速飞来。五位高手分别攻向了妖狼刚才所在位置以及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等的就是妖狼遁地。

果然,就在姜桓谷的露言剑扎入了沙地之后,地底传来了一声沉闷而又凄厉的狼嗥声。

冲入沙地的四人全部落入了沙坑。妖狼从沙地中拱出,它的背上正插着露言仙剑,鲜血正不停地从伤口溢出,沿着狼鬃流下,滴落在黄沙之上。

怒极的日暮炎狼眼睛更红了,它将怒火全部发泄到苗昊商一个人的头上,对着他一连喷出了三口火龙波,苗昊商左闪右避,高跃低躲,连拾回武器的空档都没有。

“这头疯狼!”苗昊商心中骇然,当初在火叶山下遇到的那头日暮炎狼,喷到第四口火龙波的时候就已经吐血了,眼前这头妖狼足足喷了八口了精神居然还是那么好!

卢海龙刚才跃上石柱之后就一直没下来,他有些惊奇,刚才

妖狼对着天英台喷了两次火龙波了,火龙波的妖火可烧熔金石,连天陨甲都能熔掉,但天英台却依然完好无损。另外,就在他跃上石柱时,他明显感到石柱向下沉了一截,仿佛触到了什么机关。他传音赫连馨,让她跃上另外一根石柱。赫连馨虽然灵力被封,但跃上几丈高的柱子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纵身跳上了东南角的石柱。同样,她也感到石柱向下一沉。可当她跃下石柱准备去登东北角的那根石柱时,身后的石柱又瞬间高了几分。原来踩着石柱是不能离开的,她只好又重新跃了回去。

从沙坑中传送到天应台的几人看到他们俩分别立在一根石柱上,甚是不解。

“老卢,你这是要看好戏吗?还占了个高地?”姜桓谷哭笑不得。台下的众人和妖狼都打得不可开交了,卢海龙竟然这般悠闲,仿佛坐山观虎斗一般。

“贝兄,皇甫姑娘,你们下去协助小苗。姜胖,茵茵,你们分别站一个柱子,有机关!”卢海龙言简意赅地做好了安排。

听到“机关”二字,众人都明白了。贝元闭与皇甫玉疾速冲下台去,姜桓谷与柳茵茵按照卢海龙所说,分别跳上两根柱子的顶端。

就在姜桓谷踩下西北角的石柱时,四人忽然感觉脚下一阵轻微的震颤,再一看天英台,中间一块石板向一边缓缓让开,竟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离宫的出口!

卢海龙跃下石柱,这次石柱没有回升,看来机关一旦开启了就不需再立于石柱上了。

“快!”卢海龙催促道,他也给台下与妖狼斡斗的三人传了音,能不和妖狼拼个你死我活就过关,最好不过。赫连馨首先跃入了洞口,柳茵茵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行提示后也跳了进去。台下的苗昊商、皇甫玉和贝元闭听说找到出口了,干脆也不打了,直接纵身扑进沙坑,传送回了天英台。

姜桓谷刚要跳进洞口,忽而又停住了。

“赶紧呐,妖狼追过来了!”苗昊商急切地催促。

姜桓谷连忙闪开位置:“你们先进,我的仙剑还插在妖狼背上呢!”

“真是麻烦!”苗昊商也不进去了,让姜桓谷一个人去取剑太危险。

“大家一起去,取回仙剑再进!”贝元闭道。姜桓谷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身为“盗神”,尚能有这份义气,实属难得。

妖狼蹿上了天英台,五位高手已经分散开站好等着它了。

“呵,在这台子上我看你再如何遁地!”苗昊商拖着重剑迎了上去。

“攻击为次,取剑为主!”卢海龙攻向了妖狼的侧腰。

苗昊商急冲的身形忽然一顿,大喝一声:“你们别动!”而后,他疾速转向,冲妖狼的身后绕去。

众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眼见着妖狼灵巧地转过身来,对着苗昊商吼出了火龙波,苗昊商跃起避过,喊道:“老卢!”

卢海龙心领神会,苗昊商将妖狼引得转了半个圈,正好让它的脖子对着他,他疾步上前伏趴在狼身上,右脚将狼背上的露言仙剑踢飞出去,又从另外一侧翻下了狼身。姜桓谷早就跃起,正好接住了仙剑。皇甫玉一看得手了,立即冲入了洞口,姜桓谷落地后也紧随其后,接着是苗昊商、卢海龙。

为何妖狼没有阻挠?因为贝元闭已经冲到了它的面前,施展一气三元身法化成了三道身影,并且将速度发挥到极致,三个贝元闭围着妖狼飞速旋转,把妖狼给唬懵了。其实贝元闭的《一气三元》身法才练到第一阶段虚三元而已,三道身影中只有一个是真的,但妖狼怎么可能分得出来?连喷了几口火龙波都被轻易地闪开了,看着三道模糊又迅疾的身影,它只觉得一阵眼花。待其他人都从容地进洞之后,贝元闭的真身立即也冲了进去,剩下两道身影还在围着妖狼绕圈呢。

等两道残影逐渐消失,妖狼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不甘心的它原地转了个圈,愤怒地对着洞口喷了一大口火龙波,但却被一道光壁挡住了。妖狼这才慢悠悠地走下了天英台,钻入了沙地之中。

洞中并不暗,前方的亮光很明显,不远处就是一座向上的阶梯。走上阶梯之后,乃是一个宽敞的房间。与之前乾宫和兑宫最后的房间没什么两样,想必是给众人休息的地方。地上同样摆着许多叠折整齐的衣物。

姜桓谷穿上了一件衣服,称赞道:“老卢,真有你的,居然发现了机关,省去了不少麻烦。”

卢海龙淡淡一笑:“碰巧而已,我也是为了躲避火龙波才跳到柱子上的。”

“老卢,你怎么知道沙子下面有日暮炎狼?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没有觉察到。”苗昊商问。

“乾宫和兑宫之末都有妖兽把守,我想离宫也少不了。心里警觉,时刻留意着周围的情况,所以才听到了沙下有怪异的声响。”

贝元闭道:“总之这次多亏你发现了迷宫图,多亏你才弄清了迷宫图的含义,还是多亏你无意中找到了机关。我在想,如果我们始终没有发现机关,那岂不是要被困在离宫了?”

卢海龙摇摇头:“不会。如果我们杀了日暮炎狼,出口肯定也会自行出现。我觉得,术藏宫的阵法布局规整,所有的细节其实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只是我们一直不曾在意罢了。”

“哦?什么规律?”听他这么说,大家都起了兴致。

卢海龙娓娓道来:“过了三宫,除了八色长桥等较为明显的规

律外,我还发现了几点。

第一点,地貌。“乾”,为“天”。所以乾宫的廊桥才云雾飘飘,有如仙境一般。兑宫一片沼泽,那是因为“兑”正代表着“泽”。至于“离”,代表着“火”,虽然没有全是火的地方,但是用灼热的沙漠来解释也说得通。因此我推断,以后的几宫,估计也是和八卦卦象所代表的地形有关。

第二点,妖兽。已过的三宫最后都有妖兽镇守,而且都是极为罕见、实力超群的妖兽,相信其他几宫必然也是如此。另外,妖兽的种类似乎也有规律可循。你们还记得八色长桥两侧的围栏和柱子上雕刻的动物吗?代表乾宫的白色长桥上雕刻的正是大雕,黄色长桥上的是蛇,红色长桥上雕刻的则是狼,因此之前我推断,离宫最后的妖兽应该是一头妖狼。狼类妖兽里,和金翅鹏雕还有白鳞龙蟒一个级别的,就只有日暮炎狼了。”

听完卢海龙的分析,众人赞叹不已。在闯宫凶险期间,竟然还能想到这么多,他的思维果然敏睿。尤其是第二点,大家都经过两次长桥,除了他以外根本没人留意桥柱上装饰用的花纹究竟雕刻的是什么。

“还有一点,我不太肯定。”卢海龙继续说道,“是关于每一宫出口的规律。乾宫开门属性为小吉,虽然有金翅鹏雕守着,可一开始我们就能看到出口。兑宫惊门属性为小凶,出口就看不到了,要杀了白鳞龙蟒之后才会显现。离宫景门属性为吉平,出口有机关,如果发现了机关就可以避开打斗,如果发现不了,估计打败妖兽之后出口也会出现。这三种方式一种容易,另一种麻烦,还有一种既可能很容易也可能很麻烦,这不是正对应着吉、凶、平三种属性吗?这个规律似乎没什么用,不过倘若真是如此,我想至少到了第二个平门的出口时,花点儿时间去找找机关还是值得的……”

众人听了非常惊讶,尽皆沉默不语。

“怎么了?”卢海龙望着众人。

苗昊商忽然鼓起掌来:“老卢,这个规律怎么会没用?简直是太有用了!有时真搞不懂你怎么会想到那么多。行了,我看闯过一遍术藏宫之后,回头你自己也能布一个出来!”

卢海龙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我有那个想法也没有那个实力啊!走吧,去下一宫!”

众人通过墙上的一道大门走出了房间,和前两宫一样,一处宽敞的庭院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远处就是八色长桥,红色的长桥前立着指示走出术藏宫的石碑。

“哈,我的蛇毒解了!”刚跨出房门的赫连馨忽然兴奋地呼喊。

“煞毒虺蟒的毒应是逐渐减弱消散的,而你中的毒却是通过两宫之后忽然消散,看来这也是布宫的剑仙刻意所为。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冲寅出去了,着实可惜。”卢海龙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谁又能事先预料到呢?再说,你没有了灵珠,我们也不放心呐。”柳茵茵安慰道,“冲寅虽然失去了得到绝世仙剑的机会,但好在性命无忧。”

“对了,说到灵珠……”姜桓谷从怀中掏出了木灵珠,还给了赫连馨,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都忘记了。你灵力恢复了,我们又多了一个强大的战力。”

赫连馨接过木灵珠:“既然如此,你的位置就由我顶上吧。你没有灵珠,遇到敌人时可别再莽撞了,在后方协助即可,保命要紧。”

听到这番关心的话语,姜桓谷难得脸红了一回,用手不停地摸着他那颗大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赫连馨没有注意到姜桓谷的尴尬,蛇毒一解,浑身酸痛发痒之感都消失无踪了,灵力也能顺畅地运转,她心情大好。“卢道友,我们现在往哪走?”

卢海龙望了八色长桥一眼:“我们这次走蓝色的长桥,应该是通向坎宫,休门,性属中吉。”

贝元闭不解地问:“卢兄,我们在离宫并未损失什么,赫连道友的蛇毒也化解了,全员状态正是大好的时候,为何不挑个凶门走呢?”

卢海龙解释道:“吉门、凶门都还剩两个,平门只剩一个了。依照我的计划,大吉门应该排在大凶门之前,以作好万全的准备。剩下的平门杜门是一个偏凶的平门,而且中凶门伤门的凶险恐怕不是小凶的惊门可比的。幸亏在开始的小吉门开门内拿到了天陨宝甲,我们才得以闯过三宫,因此现在应该先走中吉门,希望我们能够在宫末获得一些灵宝,从而更顺利地通过接下来的中凶、凶平二门。”

贝元闭点了点头,卢海龙了解奇门遁甲的布局,以他的智慧又怎会做出不合理的安排呢?

离宫炎炎烈日狂,

景门迷宫沙下藏。

奇异地图玄机妙,

天英台旁斗妖狼。

……

众人跟随卢海龙踏上了蓝色的长桥。听过卢海龙之前对雕刻动物的分析,大家这回都留意了一下。蓝色长桥的围栏和桥柱之上,刻着的乃是各种姿态的鳄。

“鳄!又是八大类妖兽中的一种!”卢海龙道。

听他提到“八大类妖兽”,众人仔细一想,还真是。金翅鹏雕也好,白鳞龙蟒也好,还有日暮炎狼,它们再罕见,也都脱不开八大类妖兽的范畴。狮、虎、狼、豹、熊、蟒、鳄、雕,如今轮到了“鳄”类妖兽。

“鳄类妖兽……有什么厉害的吗?”苗昊商问。

卢海龙想了想,脑海中忽然跳出了一个可怕的名字。

第一百三十章 坎宫休门

卢海龙低头思索,回想着《古今异志》中关于鳄类妖兽的记载。忽然,一个可怕的名字闪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万古神鳄”。书中关于这种妖鳄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连对妖鳄外观的描述都模糊不清,只说是一种十分厉害的妖兽,曾几次伴随大海潮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人们甚至将神秘的妖鳄当成了海神膜拜,才有了“万古神鳄”这个威风的名字。

“如果没猜错的话,坎宫出口的妖兽应该是‘万古神鳄’。由于对此种妖兽的了解甚少,我们不必与其纠缠过多。坎宫对应的是休门,属性中吉,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到出口,我们的目的是保命过关。”卢海龙道。

“休门,中吉……是不是可以休息的地方?”苗昊商问道,“开门的云中廊桥一路都是欣赏风景,是不是休门也差不多?”

“休,意为休息,轻松。我估计除了最后的出口有妖兽把守之外,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危险。”卢海龙微笑道。

“那就好。中吉门,要是还有危险就说不过去了。”苗昊商放松了心情。

还未走到桥口,迎面忽而吹来一阵凉爽的清风,不仅吹散了桥上的云雾,还给众人带来一丝平和的气息。云雾散去之后,大家看到了远方的场景。

多么美妙的景色啊!晴朗的天空之下,是湛蓝深幽的大海,怡人的海风阵阵吹来,耳边隐约响起浪涛声。远处海天一线,近处金色沙滩,海波荡漾,反射着点点阳光。浪涛层层,拍打着无垠海滩。潮声阵阵,有如天籁般悦耳。天高云淡,衬托出一片祥和。

众人惊讶又喜悦地走下了长桥,如此美景的确让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唯有桥口石碑上蓝色的“坎宫”二字似乎提醒着他们仍然还在术藏宫之中。

柳茵茵索性脱掉了鞋袜,赤脚走在金色的沙滩上。如果说离宫沙漠的沙粒灼热而又粗糙,那么坎宫沙滩的沙粒可谓是清凉而又细腻,柔软的触感好极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灿烂的笑容。

海边搁浅着一条木船,造型十分美观。

向左右两边望望,弧形的海滩一直延伸到天边,消失在淡淡的白雾之中。

“看来,要坐这条船了。”卢海龙道。

姜桓谷与苗昊商将木船推进了水里,大家纷纷跳了上去。木船虽然不大,但载下他们几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船入水之后,随着波涛起伏荡漾,慢慢向深海飘去。

“这船既没有桨,又没有帆,怎么会逆波前行呢?”姜桓谷不解。

苗昊商满不在乎地坐下:“管它呢,反正不能控制方向,就由着它漂好了。”

“你们看!”柳茵茵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水面惊呼。

循向望去,在船侧十几丈开外的海面上,露出了几排礁石,高矮相近,排列整齐,俨然是“休门”二字。

苗昊商嘻笑一声:“这标示还挺特别。”

过了一会儿,大家陆续开始冥想,大海一望无际,如此一叶轻舟,不知何时才能漂到对岸。

时间在一片宁静中逐渐流逝,夜幕缓缓降临。满天的星斗明亮璀璨,一轮明月皎洁无暇。木船一直随着波涛轻微地上下起伏,周围没有参照,也不知船是否依然在前进。

苗昊商打了个哈欠:“好久都没睡过觉了,居然有了睡意。这船一上一下的,真让人犯困。”

姜桓谷睁开眼,打趣道:“那你下水推船吧,那样就不困了。”

苗昊商却说:“好主意!船慢悠悠地真是急人,让我给它加点速。”说完,他“噗通”一声跳入了海中,清凉的海水顿时驱走了他的睡意。他钻出海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爽朗地大笑:“哈哈,舒服!”他双手推在船身上,两脚拍水前进。可没过一会儿,他又一纵身跃回了船里,躺下了。

“怎么,这么快就没力气了?”柳茵茵问。

“哪儿呀,推船根本没用!那船好像定在水里一样,我一使劲就感到从船身返来一股力量,我越用力,反力也越大,真是白费劲。”

“定在水里?难道船不动了吗?”柳茵茵不解。

苗昊商想了想,十分确定地回答:“不是,船还在动。我刚才跳下水时,船分明在向前漂。”

“肯定又是剑仙故意如此布置的。”姜桓谷道。

“算了算了,继续冥想,让船自己慢慢漂好了。”苗昊商坐起身道。

在平静的夜色中,木船缓缓漂向远方。

一整天过去了,木船还是慢悠悠地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中,在目所能及的范围里,除了海水,什么都看不到。

“卢兄,境界被压制在大乘,再冥想也提升不了修为,灵力完全恢复之后干脆美美地睡上一觉算了。这里不是叫休门吗?我们要休息才能对得起这个地方。”贝元闭懒洋洋地说,“不过,他们三个还是可以继续修炼的。”他所说的“他们”,正是苗昊商、姜桓谷与柳茵茵这三个大乘期的人。

卢海龙“呵呵”一笑:“是啊。良辰夜色,朗月繁星,合当好好欣赏一番,如果有美酒佳肴,对酌一番就更好不过了。”

“这大海无边无际的,如此慢的速度要漂到几时?虽然宁静,但你们不觉得单调吗?

天上无鸟,水中无鱼,有些静得过头了。”皇甫玉道。

赫连馨忽然惊呼:“哎?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也许坎宫的出口在海底也说不定啊!”

卢海龙道:“应该不会,否则不会有船给我们乘。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下去瞧瞧吧。”他跳进了大海。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直到天蒙蒙亮,卢海龙迟迟没有浮出水面。

“老卢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姜桓谷站起身,望着深蓝色的海水,有些担忧。

“这里不是中吉门吗?应该不会有危险。再说以他的实力,即便有危险也能保命逃走。”贝元闭道。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下去找找。”姜桓谷刚准备下水时,从刚才起一直在眺望的皇甫玉道:“不用了,他回来了!”

姜桓谷回首一看,果然,卢海龙正从极远的地方向木船游来。

跳上船之后,卢海龙用灵力蒸干了身上的水,对众人道:“这海好深!”

“怎么,你没潜到海底?”贝元闭惊讶地问道。

“没有。”卢海龙摇摇头,道:“我一直潜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看到海底,到了深处水里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我就浮上来了,没想到你们漂了这么远。”

姜桓谷张大了嘴巴,吃惊地说:“这么久都没见底?这海得有多深……”

“别管海有多深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出口不在海底。‘休门’的‘休’字,其实还有‘休止’的意思,万物停止生长、停止发展,所以天上才无鸟,海中才无鱼。我们就耐心地等吧,总会漂到尽头的。”卢海龙道。

可说这话时的卢海龙万万没有想道,“漂到尽头”的那一天居然会让他们等待如此之久。

日月每天东升西落,晨昏午晚循环不停,暖热凉冷顺次交替,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五年!木船在海上足足漂浮了五年,众人才“漂到了尽头”。

这五年内,大家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出口是否在海底,可这片大海简直就是无尽的深渊,众人也不知深潜了多少次,都没能到达海底。久而久之,大家就放弃了“出口在海底”的想法。

他们也曾嫌船漂得太慢,决定弃船游泳前进,可不论众人游得多快,木船始终漂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看来剑仙如此布置坎宫,就是为了让闯宫之人乘船随波逐流。

无奈,众人只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就在五年后一天的清晨,当卢海龙做每日例行的远眺时,终于发现天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快看!陆地!”卢海龙又惊又喜。

“什么?”“哪儿呢?”同伴们一听,全都立即欣喜地站了起来。

“这……看不清啊!”苗昊商微微眯缝着双眼,可还是只看到模模糊糊的黑点。

贝元闭道:“没错,应该是陆地。”

“嗨,别管是什么了,五年了啊,已经五年了,在这早已看腻的海面上,总算出现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了!”姜桓谷激动万分。

随着小船越漂越近,天边的小黑点也越变越长,大家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一座小岛!小岛的岸边也是一片沙滩,离沙滩不远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密林似乎分布得很广,几乎涵盖了小岛的全部。对看惯了天蓝蓝、看腻了海蓝蓝的众人来说,这一抹绿油油的颜色是多么的喜人!

小船悠悠地向岸边漂去,还未等到冲上沙滩,众人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船。这五年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难熬!如果在外面修炼,五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他们却是身处术藏宫之中,心中时刻怀着对绝世仙剑的憧憬与保全性命的担忧,四位渡劫境界的高手冥想又没有什么用,可谓是百无聊赖,如今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头。

涉过沙滩,众人来到了密林前面。在一棵大树旁,突兀地横着一段枯木。在枯木的侧面上写着“天蓬岛”三字墨迹。

坎宫休门对应的星曜正是“天蓬星”。看到这三个字后,卢海龙叮嘱同伴们:“各位,打起精神来,此岛就是坎宫的终点。密林内视线受阻,切记提防妖鳄。”

大家应了一声,进入了密林。

密林中的草木极其茂密,树与树之间距离很窄,树冠相连,让人眼花缭乱的藤蔓在各条枝杈间纠缠盘绕,地上长满了青苔,到处都湿漉漉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走不快,卢海龙在最前,一边用仙剑破开一条道路,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形。

天蓬岛很小,所以密林也不大。众人只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密林的中央地带。走着走着,卢海龙忽然站住了,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停步,又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众人向前张望,但什么都没看见。

看到众人疑惑的眼神,卢海龙朝着侧前方指了指。通过两棵大树的缝隙,大家终于发现了,在大约十丈开外的地上,趴着一只巨鳄!

那只巨鳄的皮呈褐色,不仔细看就如同一大截枯木一般。通过狭窄的树缝只能看到鳄的上半身,目测估计整体至少在三丈以上。光那微微张开的大嘴就足足有一丈长!着实骇人。巨鳄的嘴随着呼吸上下微动,鳄眼紧闭,似乎在睡觉。距离这么远,都能依稀听到它沉重的呼气

声。

“万古神鳄……”卢海龙小声道,“既然妖鳄在睡觉,还是尽量不惊动它为好。我们悄悄过去,找找出口在哪里。”

大家一起轻手轻脚地向妖鳄走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突然,“啪嗒”一声响,原来苗昊商的仙剑太长,不小心磕到了一块石头。卢海龙心中“咯噔”一下,紧紧盯着妖鳄的大嘴。

妖鳄的嘴忽然闭上了,卢海龙暗道不好,刚想抽出仙剑,却被姜桓谷按住了手。姜桓谷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向妖鳄的方向努了努嘴。

“吧唧、吧唧”,妖鳄发出了两记响亮的咂嘴声,眼睛根本没睁开,稍微挪了下位置之后又睡熟了。

姜桓谷回头狠狠瞪了苗昊商一眼,苗昊商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已经把仙剑捧在手里了。

虚惊一场,众人继续悄悄接近妖鳄。越过了遮挡视线的树木,他们总算看清了妖鳄的全貌。

好一条万古神鳄!从头到尾竟然约有五丈长,还不包括那张长得吓人的大嘴。浑身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鳞片,如同甲胄一般。尾部的鳞片上还长着尖刺,尾巴末端更是横生两根大骨刺。鳄口之中满嘴利齿,竟然长了两排。四肢粗壮,背隆腰圆,活脱脱的一个怪物!

“天呐……”柳茵茵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卢海龙吃惊归吃惊,但他更在意的是万古神鳄身后的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妖鳄正趴在一个深坑之中,洞穴就在妖鳄尾巴后面的坑壁上。

卢海龙指了指那个洞穴:“那应该就是出口!”

贝元闭却怀疑说:“我看怎么更像是妖鳄的窝啊……如果进去之后发现不是出口,被它堵在里面就惨了!”

卢海龙笑道:“妖鳄守着的必定是出口。如果是它的窝,它何苦在外面睡觉呢?”

贝元闭摸了摸脑袋:“说的也是……可妖鳄堵在洞口,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去。”

卢海龙略一思索:“这个容易。用‘调虎离山’之计即可,不过要麻烦贝兄了,用你的《一气三元》身法。”

贝元闭点点头:“没问题。加入了你的队伍总要出点儿力才是。你们先躲起来,我把妖鳄骗走。”

卢海龙抬头看了看,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跳上了一根树杈。其他人也纷纷上了树,只剩贝元闭一个人在地上。

贝元闭先是悄悄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为得是引开妖鳄之后给众人留下更多的时间。看好了退路之后,他拔出仙剑,对着妖鳄大吼了一声:“你这头畜生!给我起来!”

万古神鳄“呼”地一下立了起来,黄色的鳄眼冷冷地瞪着眼前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当然,它不可能听得懂。妖鳄站起后的身高足有两丈高,而贝元闭身长还不到八尺,在妖鳄的眼里,他就是个小不点儿。

看到妖鳄没有挪动身躯,贝元闭又骂开了:“你这头蠢鳄,挡在洞口做什么?看你的那副傻样,简直是笨透了!你以为长得又长又大就厉害了吗?”

树上的几位姑娘都抿嘴偷笑起来,卢海龙传音道:“贝兄,你骂得再难听它也听不懂啊,上去引逗一下,让它追着你离开就行了。”

贝元闭哈哈大笑:“骂就要骂个痛快!蠢鳄你想跟我打架吗?看招!”他挥起仙剑冲了上去。

万古神鳄一直没将贝元闭放在眼里,它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不点儿如此聒噪,挺烦的。看到贝元闭冲了过来,妖鳄终于动了,不过,只是原地动罢了。它侧过身来一甩,带着两根大骨刺和一干小刺的尾巴冲着贝元闭扫了过来。

妖鳄的尾巴太长了,贝元闭只能跳起来闪过,刚落地,尾巴又摆了回来,他又是一跳,那长长的骨刺“砰”的一声扎进了坑壁,又“刷”的一下拔了出来。这一下正扎在坑壁上的一块巨石上,扎了个大洞,巨石布满了裂纹,一阵“咔嚓”碎裂声之后,坑沿居然塌下来了一大截,好惊人的威力!

妖鳄的尾巴没有停下,拔出坑壁之后又抡向了贝元闭,贝元闭立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逃开了。妖鳄惊讶于他居然能分出另外两道身影来,但并没有追上前去。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它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之后,竟然又趴下开始睡觉了!

贝元闭跑了几步,发现妖鳄并没有追赶上来,于是又折了回去。这次他不再骂了,直接挥剑斩向妖鳄的嘴巴。妖鳄似乎早有预料,忽然睁眼向前一蹿,张开大嘴露出利齿,向贝元闭猛咬过去。

贝元闭吓了一跳,依靠偷盗练出的疾速反应,再次施展《一气三元》身法,最右边的一道身影是真身,左边那道身影撞在了坑壁上,中间那道身影径直冲进了妖鳄的嘴里。

妖鳄牙齿合拢,发现咬了个空,而贝元闭却安然无恙地站在不远处。它不禁有些发怒了,重新站了起来,喉间“呼哧”作响,前身微蹲,尾巴轻甩,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就是这样!”贝元闭立即逃开。他刚才思考过了,也许是《一气三元》身法让妖鳄犯迷糊了,不知道该去追哪一个,所以才没搭理他。因此,这次他并没有用《一气三元》,速度要稍慢一些。

可逃开一段距离之后,贝元闭回首一看,妖鳄居然不上当,再一次闭上眼睛趴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宫伤门

本来众人在海上漂流了五年就已经够心焦的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可偏偏遇上个不受挑衅的万古神鳄堵着洞口不肯让开。贝元闭一时间无计可施,抓耳挠腮,好不烦恼。

树上的卢海龙一直在观察着妖鳄,他发现之前妖鳄与贝元闭斡旋之后,趴下的姿势与最初看到时没有什么区别,可后来它一口咬空之后,居然还特意转了下方向才趴下。为什么它始终冲着众人所在的方向睡觉,而不用侧身或者是脑袋对着洞口?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沉,难道它早就发现众人躲在树上了?

卢海龙决定试一试。他传音给贝元闭,让其继续引逗妖鳄,自己则趁着妖鳄起身攻击的空档,不动声色地沿着树杈来到了妖鳄斜后方的一棵大树上,悄悄地抽出仙剑,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当妖鳄不理贝元闭重新趴下的瞬间,他突然用力掷出仙剑,瞄准的是妖鳄的天灵盖。

刚伏下身子的万古神鳄立即扭头张嘴,“哈”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水箭,正好迎上了飞来的仙剑,两下弹开了。

卢海龙叹了口气:“大家都别躲了,这畜生早就发现我们了。”他的位置处于妖鳄的视野死角,若不是早有提防,怎么可能反应如此迅速?

大家都从树上跳了下来,卢海龙也拾回了自己的仙剑。

万古神鳄突然换了副警惕的神情与众人对峙着,之前昏昏欲睡的模样不复存在。

“好么,原来这家伙早就猜透了我们的计谋才不受撩拨的啊!真够贼的……”能从“无影盗神”口中得到这种“称赞”,万古神鳄还是头一个。

“既然不受撩拨,那就群起而攻之。贝兄,皇甫、赫连两位道友,我们四人主攻,你们三个从旁辅助,伺机进洞!”卢海龙迅速做出了安排,而后与贝元闭一起挥剑冲向了万古神鳄。皇甫玉与赫连馨则绕向了妖鳄身后的坑壁,打算前后夹击。

万古神鳄对着正前方“哈”的一口喷出一大片水箭,范围很广,卢海龙与贝元闭不得不闪身让开,至于来自身后的攻击,妖鳄完全不在乎,它只是不停地上下左右摇晃着尾巴,那两根明晃晃的大骨刺让皇甫玉与赫连馨根本不敢随便跃下坑来。

那片水箭“噼哩叭啦”地射在了树干和地面之上,威力惊人,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浅坑,树干上居然被射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洞,伴随着淡淡的白雾,碎石乱飞,树叶飘落。

贝元闭闪开之后,身形以一化三,分别攻向了万古神鳄的脖颈、腹部与尾巴,妖鳄向右摆头,又喷出一片水箭。三个贝元闭同时一纵,向上高跃而起,同时,卢海龙已经抓住机会,狠狠一剑劈在了妖鳄的脖子上。

“叮”,响亮的一声金铁交鸣,卢海龙的剑击居然只在妖鳄脖子的鳞片上留下了淡淡的一道白印。“好家伙,这么硬!”他惊讶不已。

皇甫玉与赫连馨已经一左一右跳进了坑内,夹击妖鳄的尾部,妖鳄的骨刺同样硬得出奇,与仙剑相拼竟然不落下风。妖鳄仿佛尾巴上生了眼睛一样,上下左右一阵乱舞,不仅恰到好处地格挡住了两人的剑招,还时不时予以反击。就这样,在四位高手的协同攻击之下,万古神鳄却依然寸步不离,牢牢地守着身后的洞口。

众人不禁有些着急,妖鳄防御奇高无比,水箭范围又大、威力又猛,再加上两根堪比仙剑的骨刺,想要击杀它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妖鳄不断地喷出大片水箭,令卢海龙与贝元闭近不了身,皇甫玉与赫连馨也一直在与妖鳄的尾巴周旋。“如果能切断妖鳄的尾巴……”卢海龙一边闪躲一边思考,“眼下只能寄希望与皇甫、赫连两位道友了……”忽然,眼前闪过一道身影,那是苗昊商。他拖着赫隐剑冲向了妖鳄的尾巴。卢海龙吓了一跳,苗昊商力气虽大,但身法略差,现在又没了天陨甲的保护,若是被骨刺刺中,必死无疑。

其实苗昊商瞄准的并不是妖鳄的尾尖,而是尾根部位。在接近妖鳄的瞬间,他侧身抬剑横抡,同时稍旋手腕,让剑面拍在了妖鳄的侧身上,“砰”的一声闷响,体形巨大的妖鳄硬是被苗昊商力道十足的一剑给撞开了,向右横移了一小段,但苗昊商的攻击仍未结束,就在赫隐剑拍在妖鳄身上之后,他的身体也犹如一块疾飞的石头一般撞了上去,妖鳄又被撞开了一点儿。虽然只是尾根处稍微移动了一点距离,可已经露出了半个洞口!

“茵茵!”苗昊商大叫着又抡了一剑,防止妖鳄回归原位。贝元闭施展暴雨刺,让妖鳄首尾无法自顾,赫连馨与皇甫玉连忙举剑上挑,令万古神鳄的尾巴一时间无法落下。柳茵茵心领神会,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洞口,低头猫腰钻了进去。

“好办法!”卢海龙大喜,他原本打算击杀妖鳄或是以攻击迫使妖鳄让出洞口,但明显没有什么效果。苗昊商的方法则更为直接既然妖鳄不肯让,那就干脆把它撞开。

办法虽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苗昊商的手隐隐发麻,肩膀撞破,鲜血染红了整个手臂。“胖子,老卢,一起!”他退了几步,换了个姿势再度冲向妖鳄,同样是一拍、一撞,不过这次他用的是左肩膀。姜桓谷与卢海龙也一起撞了上去,姜桓谷仙剑太细,直接用的身躯,他那副大块头加上过人的速度,撞击力非同一般,再加上卢海龙的力道,三个人这一撞居然把身长五丈的万古神鳄给撞翻了过来。万古

神鳄似乎被撞懵了,从刚才苗昊商第一次攻击开始就一直没有回过神来。趁着它还没翻回身,离洞口最近的皇甫玉与赫连馨立即躬身冲了进去。

苗昊商的双肩都撞破了,他也没有迟疑,趁机钻进了洞口,现在外面只剩下姜桓谷、卢海龙、贝元闭三人。

姜桓谷原本也能冲进洞口,但转念一想,只剩下卢、贝二人恐怕再难进洞了,尤其是贝元闭,他一直在妖鳄的另外一边牵制着它的头部,想要进洞还得绕到这一边来,而自己的块头大,不如再撞一下妖鳄,为剩下的两人赢取时间。

于是,姜桓谷再次撞向妖鳄,他扭头瞥了一眼贝元闭的位置,贝元闭已经绕了过来,与卢海龙一起紧跟在自己身后几步的距离。他安心了,这一撞之后,三人都能有足够的时间进洞了。

“当心!”身后的卢海龙突然急切地提醒,姜桓谷刚转回头来,就看到妖鳄翻身下落的身影,卢海龙与贝元闭急忙停住了脚步,但冲在前面的姜桓谷已经来不及收势了,眼看着就要被妖鳄压在身下,他突然大喝一声,蹬地一跃,用头狠狠地顶在妖鳄的腹部。姜桓谷一声闷哼,顿时头破血流,而妖鳄刚刚开始下落的身躯又被这一下顶了回去,再次翻倒。

“真是不要命了!”卢海龙与贝元闭立即上前拉起趴在妖鳄肚子上的姜桓谷,向洞口疾冲,姜桓谷已经撞得昏厥过去,直翻白眼。发怒的妖鳄不再急于翻身,在地上扭动身躯,对准三人的后背喷出一大口冰箭!这次居然不是水箭了,而是冒着白雾的冰箭,飞行的速度比水箭快了一大截,带着一阵密集的破空呼啸声射向了三人的后心窝。

“小心啊!”洞中的四人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卢海龙与贝元闭连忙将软绵绵的姜桓谷往洞里使劲掼去,而后贝元闭立即一气三元闪出上、中、下三道身影,卢海龙也纵身一跃。贝元闭的真身在最上面,跳到坑沿上避开了冰箭,可卢海龙却是来不及完全闪开了,呼啸而来的冰箭齐齐地切断了他的双腿,在冰箭簇中化作了一团碎屑。卢海龙一声痛呼,从空中跌落。贝元闭赶紧从坑沿上跃下,一把揽住几乎晕厥的卢海龙冲进了洞口。

洞外的万古神鳄虽然被撞翻两回,但并未受伤,看到众人都进了洞它也不生气,翻过身来,向洞口喷出一股水流冲净了血迹,而后又调转身躯趴了下来。

总算是进了洞口,可是却重伤了两人。姜桓谷的头颅受到重创,脸色发青,卢海龙则失去了双腿。脸色苍白的卢海龙拿出木灵珠,递给苗昊商,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死不了,把这个给姜胖……”

苗昊商愣了一下,半责怪半安慰地说:“行了,你就顾你自己吧,胖蝴蝶不会死的。”

“这里又黑又潮,不是休息的地方,我们先往前走吧,等进了最后的房间再帮他们俩疗伤。”皇甫玉道。

贝元闭架起姜桓谷,苗昊商背着卢海龙,一行人向洞中深处走去。没多久众人就走出了山洞,洞外居然是一处峭壁的半腰,远望迷雾朦胧,近看一片金滩。沙滩上有一间房屋,可以顺着峭壁上的阶梯曲折而下。

下到崖底,柳茵茵推开了房门。地上整齐地摆着许多衣物,与兑宫和离宫不同的是,每套衣服上还端放着一个小药瓶。

“中吉门的奖励就是这个药瓶么?”贝元闭放下姜桓谷,拿起一个小瓶,拔去瓶塞,里面装着三颗不同颜色的丹丸。

“瓶身上写着字呢,‘红丹疗伤,蓝丹复灵,绿丹解毒。’”柳茵茵念道。

贝元闭撇了撇嘴,难掩脸上失望的神色:“疗伤、复灵?能比得上化莹丹与沁华丹么?小吉门都给了一件宝甲,中吉门就给这样的东西,未免太小气了吧!”

皇甫玉倒出红色的丹药,仔细闻了一闻:“这恐怕不是一般的丹药,至少我从未见过。总之,先给他们俩服下红丹试试。”

她将红色丹药塞进了姜桓谷的口中,卢海龙也服下了苗昊商递来的丹药。奇异的红丹入口即化,满口留香,虚弱不堪的卢海龙顿觉精神一震,一股热流涌向了断腿处。“嗯?”他瞪大了双眼,断腿的筋骨皮肉居然以可见的速度重生出来,仅仅片刻就完好如初!不仅如此,他的体力也完全恢复,异常充沛,感觉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再看那边的姜桓谷,脸色逐渐恢复红润,头顶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也满面红光地站了起来。

众人尽皆惊讶不已,苗昊商赞叹道:“想不到这红色丹药同时具有化莹丹与回元丹的功效!”

“岂止如此,化莹丹只能恢复皮肉伤势,此丹居然可以再生断肢!另外,回元丹恢复体力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这颗红丹?我看,称之为仙丹也不为过。”卢海龙惊喜道。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放弃术藏宫之行的打算,失去了双腿还如何闯关?没想到这奇妙的丹药给了他继续闯下去的机会。

“苗大哥,你也吃一颗红丹吧,你肩膀上的伤也不轻啊。”柳茵茵劝道。

“哈哈,如此灵丹妙药我怎能浪费?大还丹就足够了!”苗昊商转向了卢海龙,“老卢,我的大还丹掉在离宫沙漠里了……”

卢海龙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甩手抛给了他。

“估计药瓶上也有禁制,咱们一人一瓶吧。”姜桓谷接过了皇甫玉手中的药瓶,皇甫玉又重新取了一瓶。

“胖蝴蝶,

你还真是拼命啊,刚才吓了我一跳。”苗昊商笑道。

姜桓谷也笑了,盘腿坐了下来:“当时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顶它一下总比白白被他压死强。”

赫连馨正巧站在姜桓谷的身旁,看着他那颗光溜溜的大脑袋,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两下,感慨道:“你的头可真够硬的……”

姜桓谷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留意到了他的窘态,卢海龙与苗昊商相视一笑。

有了丹药的辅助,众人只在房中略作休息,而后从另外一边墙上的房门来到了庭院之中。与之前的三宫并无太大差异,依然是一块石碑,长桥八座。

“这次该走紫色长桥了。震宫,伤门,性属中凶。”卢海龙的声音低沉而又肃穆。大家在踏上紫色长桥时,心情都有些忐忑。前方朦胧的云雾之后,不知究竟有何等的凶险在等待着。

坎宫浩渺海无边,

休门木船漂五年。

天蓬小岛神鳄悍,

吉门仙丹伤势痊。

……

紫色长桥两边的围栏和桥柱上,雕的是熊,看来守护震宫出口的必然是熊类妖兽。

“熊类妖兽……”苗昊商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犷空暴熊?噬天怒熊?亦或是撼地莽熊?”

卢海龙轻轻摇头,道:“你说的那几种妖熊都太弱了,跟金翅鹏雕、白鳞龙蟒、日暮炎狼、万古神鳄不是一个级别的。《古今异志》中并无关于熊类超级妖兽的记载,恐怕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可怕妖兽。”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之前那几只妖兽除了日暮炎狼之外我们也都从未见过,仅仅是知道个名字而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我们的实力,有何可惧?何况我们有仙丹在手,等于是多了条命呐。”贝元闭如今信心十足。

姜桓谷提醒道:“别忘了,震宫伤门乃是凶门,除了宫末的妖兽,恐怕路上还有其他危险,大意不得。”

“嘘!听,那是什么声音?”苗昊商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都放轻了脚步,屏息仔细听着。从远处的云雾深处,传来一种轻微而又沉闷的古怪声响,时而连绵长久,时而一响而过。

“好像是……打雷的声音?”柳茵茵道。

“没错。前面是震宫,震者,雷也,这必然是打雷的声音!”姜桓谷道。

卢海龙眉头微皱,他隐约觉得,在沉闷的雷声之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音,但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心怀一丝疑惑,他领着大家继续向前走去。

渐渐的,隆隆的雷声越来越响。“果然是打雷呢。”柳茵茵笑道,“隔着云雾,听起来居然那么诡异。”

卢海龙心中的疑惑并未消除,他发现,之前夹杂在雷声中的另外一种古怪声音已经消失了,耳边只回响着沉闷的雷声。

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长桥的另一端,走下桥头,青色石碑上苍劲的“震宫”二字似乎警示着众人此处的危险,可眼前一望无垠的草原却又是一片祥和的景象。芳草萋萋,晴空朗朗,可耳边却时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好诡异的地方!

一阵清幽的花香忽而随风飘来,顺着源头方向一看,几排随风摇曳、姿态婀娜的小花组成了“伤门”的字样。组成“门”字的小花洁白无瑕,却显出一丝单调的忧郁,而组成“伤”字的小花乃是一片血红之色,让人望后心生不安。

卢海龙抽出仙剑,踏上了芳草地,其他人紧随其后,皆是小心翼翼。就在最后的皇甫玉走进草地之后,天色忽然完全变了,万里晴空刹那间乌云密布,灰黑色的云层中时而闪过一道亮光,不久之后就会响起一声雷响,骤雨倾盆而落,大家不一会儿就被淋透了。

打雷、下雨乃是常见的天象,众人当然不放在心上,他们提防的是未知的危险。可真当危险到来之时,众人却发现,提防是多么的无力。

刚走入草地不久,忽然空中闪过一道刺目的黄色亮光,一道闪电落下,击在了贝元闭的脚跟旁边。贝元闭吓得小跳了一下,惊呼:“差点儿劈着我!”脚边青草已经被闪电灼成了一小圈焦黑,冒着淡淡的青烟。

“大家小心!”姜桓谷喊道。

“说得容易,这怎么个小心法?”苗昊商反问。人们常说“迅疾如电”,再快的身法也比不上闪电的速度。

“在没遇到妖兽之前,加快速度!”贝元闭道。

卢海龙道:“莫急,闪电之前有征兆,乌云会持续发亮,只要及时闪开即可。”

众人半信半疑地又走了一段,发现果真如此,每当一块乌云持续发亮片刻之后,就会有一道闪电竖直落下。当然,这个“片刻”也只是须臾之间,不过已经足够众人躲避。

“这还得一直仰着头,太麻烦了,我们只要有一个人时刻注意头顶的乌云即可。”皇甫玉道。

柳茵茵道:“那就由我来看吧。赫连姐姐,我拽着你的衣服前进。”

知道了如何应对,剩下的就简单多了。柳茵茵一路看天提醒着大家,其他人留意着四周的状况。就这样,前行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众人脚下的草地忽然发生了变化,原本青草只长到脚踝,前方的青草却齐齐高了一截,到达了膝盖处。整片草原仿佛被剑切过一般,高矮两种草形成了一条明显而又整齐的界线。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雷轰顶

草虽然高了一截,但丝毫不影响众人前行的速度。

负责观天的柳茵茵有些疑惑,她发现天空中的乌云似乎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首先是乌云的颜色,变得更加黑了,天色也因此而暗淡了许多;另外,闪电亮光也变了颜色,从原先的黄色光芒变成了红色光芒,让人心生一丝不安。

突然,众人头顶的乌云中红光连闪,柳茵茵连忙喊道:“闪电!”大家一听见她的喊声,立即四散而开。话音刚落,一道红色耀眼的闪电击在了刚才大家所站的位置。“哧”及膝的青草在一阵灼烧声中化作了一片黑灰。看得出,这种红色的闪电比原先的黄色闪电速度更快,威力更强,范围也更大。而后,众人又发现,闪电的频率也增加了不少。大家都已经把仙剑插回剑套之中,提剑在手赶路实在是太不便了,好在震宫草原上尚未发现有其他的危险。

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众人再度跨越了草原上的一条界线,脚下的青草又高了一截,已达到了腰部。卢海龙忽然皱起眉头,抽出仙剑在手,走到了齐腰的草丛前。

“这种高度的草还用不着仙剑开路吧?老卢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点儿。”苗昊商道。

卢海龙并没答话,侧耳仔细听了听,突然冲进了草丛之中,剑锋直指斜前方。挥剑之后,草丛之中传出一声响亮的兽吼。卢海龙提剑走了回来,淡淡地说:“犷空暴熊。”

“还真有?”苗昊商拔出了赫隐剑,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没事,只是头幼熊而已,被我吓跑了。”卢海龙满不在乎地说。

苗昊商舒了口气:“难怪,犷空暴熊身长一般在两丈左右,要是成年妖兽,这么矮的草怎么可能遮挡得住?”

就在这时,草丛中忽然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向着这个方向聚拢过来。

“小心闪电!”柳茵茵急切地叫了一声,一道蓝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卢海龙身后,居然激起了一圈淡蓝色的电波,电波所过之处,青草尽皆化为灰烬。还好卢海龙反应迅速,一个大跳躲开了。

草丛中被闪电劈出了一大块圆形的空地,空地边缘的草棵一阵晃动,缝隙间钻出了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

“熊!犷空暴熊、噬天怒熊、撼地莽熊!”苗昊商惊呼道,“还都是小熊!”

原来,刚才的沙沙声是这些幼熊走路的声音。犷空暴熊一身黑毛,只在胸口有一簇白色,双耳肥大,目光锐利,透露着熊类王者的威严。噬天怒熊则是通体雪白,双耳小而尖,嘴巴凸出,红舌耷拉在口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身后长长的熊尾,粗壮而有力,这也是噬天怒熊得力的武器之一。一身棕色皮毛的乃是撼地莽熊,它们没有耳朵,只在两眼旁边有两个听声的小孔,看起来十分诡异。另外,撼地莽熊的熊爪大得出奇,弯曲而锐利的指甲是它们攻击的利器。

“好可爱啊……”柳茵茵忽然发出一声赞叹。的确,眼前这些妖熊们都是幼熊,大大的脑袋,圆滚滚的身材,着实惹人喜爱。可小熊们的态度却并不友善,一个个都怒目圆睁,龇牙咧嘴,喉间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声。

“哟嗬?想不到你还是个领头的,居然喊来这么多帮手。”卢海龙看到刚才被自己吓跑的犷空暴熊也在其中,不禁一乐。

“我们别杀它们了,赶紧赶路吧,只要我们施展身法,它们应该追不上才是。”柳茵茵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些可爱的幼熊。

“说的是。在遇到最终守宫的妖熊之前,不必和这些小东西们耗费时间和精力。”卢海龙说完,身形一闪冲进了草丛之中,其余人紧随其后,大家施展极速的身法,任凭小熊们在后面大声吼叫、追赶,不一会儿,就将小熊们远远地甩在后方。

“居然冒出来一群小可爱来欢迎我们,这伤门还真是有意思。”苗昊商笑道。

卢海龙提醒道:“有小熊就一定有大熊,小心为妙。”

“同样是幼兽,妖熊远比妖蟒可爱多了……”姜桓谷话音未落,突然一道蓝色闪电疾速劈下,直接落在了姜桓谷身上。“当心!”柳茵茵提醒的话同时喊出。并不是她大意了,而是蓝色闪电实在太过迅速,等她看到已经来不及提醒了。姜桓谷呆呆地立着,一脸焦黑,身上的衣服烧坏了一大片。

“胖子!”卢海龙连忙停步,来到姜桓谷身旁,碰了碰他。姜桓谷这才动了下脑袋,见他还活着,众人遂放下心来。

“我……‘前森的么了’……”姜桓谷含糊不清地说道。

大家都没听懂。

姜桓谷叹了口气,摇动着脖子,扭动着腰肢,活动着麻痹的各处关节,还伸出舌头上下晃动。他这幅古怪的模样与有趣的动作,逗得柳茵茵“咯咯”直笑。

“我全身都麻了!”活动了一会儿,姜桓谷说的话终于能听懂了。

“哈哈,胖蝴蝶,你……”苗昊商指着姜桓谷那张黑脸,刚要取笑,突然又一道闪电落在了他的身上。一阵青烟过后,他也一身焦黑地呆立在原地,一头碎发全部高高竖起,像个扫

帚一样。脸上也就眼睛里还有点白色,呆呆地眨着,似乎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身的衣服破烂不堪,活脱脱的一副乞丐模样。

这回大家都笑了起来。

苗昊商也同姜桓谷一样活动了下筋骨,开口说道:“难受,被雷劈的滋味太难受了!”

“那就快离开这儿吧,只靠茵茵提醒是来不及了,大家自己留意头顶的乌云。”皇甫玉道,“幸亏闪电威力还不算特别大,至少我们的躯体能够承受。”

两个时辰之后,众人来到了新的草原界线青草已长到了齐胸的高度。不仅如此,青草的韧劲似乎也增强了不少,在飞速的疾奔之下,草梗就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身上,不过对于这些高手来说,如此程度的痛苦算不了什么。真正令他们头疼的是越来越凶猛的闪电。如今闪电已经变成了紫色,速度更快、范围更大,即便是注意到了乌云中发出的紫光,也只能险险地躲开,紫色闪电击在地面之后泛起的电波虽然没有巨大的威力,但也会让人身体发麻,行动不便。

苗昊商抱怨道:“这紫色闪电是怎么回事?其他地方都没有,专门往我们身上劈!”

姜桓谷说:“不是没劈到你么?之前蓝色的闪电已经够狠了,不知道被这种紫色的闪电劈中会是什么感觉……”

贝元闭笑道:“难道你还想感受一回?”众人之中就数身法最好的他比较轻松,连《一气三元》都不需要施展。而身法较差的苗昊商和柳茵茵则应对得狼狈一些。

“吼”前方的草丛中突然立起三个庞大的身影,黑色的犷空暴熊,白色的噬天怒熊,棕色的撼地莽熊,熊类妖兽的三大王者一个不缺。

三头妖熊身长都在两丈许,并排而立,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众人。

“嗬,站得那么整齐,还挺有气势。老卢,刚才你欺负了人家的儿子,现在老子们找你算账来了。”苗昊商并不惧怕,反而开起了玩笑。

区区三头妖兽,对七位大乘境界的高手来说不难应付。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想错了。术藏宫里的妖兽本就比外界的要强不少,另外,频频落下的紫色闪电成为了最大的麻烦。闪电仿佛生了眼,专门追着众人劈,而且越来越频繁,终于,苗昊商躲闪不迭,被狠狠地劈中了。

“轰”的一下,尽管雷声还没传来,但他的耳朵却被震得“嗡嗡”直响,连视觉都变得模糊起来,脑袋疼得像要炸开一样,头发居然都被烧没了。不仅如此,他的五脏六腑也一阵火烧火燎,浑身关节酸痛,连体内运行的灵力都停滞了。他膝盖一软,跌倒在地。

一直未曾动的妖熊忽然蹿来一只,是撼地莽熊,它大声咆哮着,一掌掴在苗昊商的脸上,将他扇飞出去。

其他人想去救,可闪电丝毫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接着,柳茵茵也被劈中了,噬天怒熊一甩长尾,抽得柳茵茵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跌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还没等她站起身来,又是一道闪电击中了她,“啊”她一声惨叫,倒下了。噬天怒熊立即张开大嘴,冲她的喉咙咬去。

卢海龙冷哼一声,对着噬天怒熊的眼睛掷出了仙剑,妖熊的反应十分迅速,立即侧身拍向了仙剑,“哧”的一声,剑刃刺穿了熊掌,鲜血飞溅而出,妖熊疼得一声怒吼,拨掉了仙剑。就在这时,一道紫色闪电落下,柳茵茵已经被劈中两次了,再挨一次恐怕性命不保。可奇怪的是,闪电并没有落在柳茵茵身上,而是击中了噬天怒熊。

苗昊商刚刚站起身来,看到了这一幕,哈哈大笑:“好啊,让你也尝尝挨雷劈的滋味儿!”

“不对!”卢海龙惊呼,“它没事!”被雷电击中的噬天怒熊不仅没有露出难受的模样,反而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不仅掌上的伤口消失了,就连身上的血迹也不见了。

正当众人纳闷之际,犷空暴熊忽然一声长嚎,乌云中又是一道闪电轰然落下,犷空暴熊居然张开大嘴,一口将闪电吞了进去。

这下可将众人吓得不轻,妖熊吞雷?闻所未闻!

“这还打什么?赶紧逃吧!”贝元闭疾步奔到柳茵茵身旁,一把抱了起来,急冲草丛深处而去。姜桓谷架起苗昊商,也赶紧逃开了。卢海龙、皇甫玉与赫连馨一人缠住一头妖熊,无心恋战,虚晃几招之后疾速而去。

三头妖熊并不追赶,低声咆哮着,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跑在最前方的贝元闭托着浑身焦黑的柳茵茵,但速度丝毫不减。柳茵茵已彻底昏厥,不知伤势如何。突然,前方又立起三道身影,是另外三头妖熊!

“该死的!”贝元闭眼看着就要撞在妖熊身上了,“刷”的一下分出了三道身形,左边两道都撞了上去消失了,唯有最右边的一道依然托着柳茵茵,喘着粗气。

“不要打,赶紧逃!”后面的卢海龙他们都追了上来,众人绕过三只妖熊之后继续向前狂奔。一直用疾速身法赶路尤其消耗灵力,还要时不时应付骤然出现的妖熊。有的妖熊立起之后立即迎面扇来一掌,除了会一气三元身法的贝元闭之外,其

他所有人都被熊掌掴过。很快,大家就都变得鼻青脸肿了。

“这帮乘人之危的畜生,要不是有闪电捣乱,我一定要给它们点儿颜色瞧瞧!”苗昊商边跑边摸着肿起的脸颊,气得咬牙切齿。

“前面又是一条界线!”冲在最前方的贝元闭喊道。

在目所能及的极限,青草再次长高了一截。待众人靠近之后,发现前方的草居然已经没过了头顶。

“这下麻烦了,连路都看不见了。”姜桓谷道。

卢海龙长呼了一口气:“这里本来也没有路。小心妖熊和闪电,大家不要分得太开。”

“我的灵力不多了。”苗昊商道。其实大家体内的灵力都在长途奔袭中逐渐消耗殆尽,支撑不了多久。

“不行就吃蓝丹。”卢海龙低声道。

“你们发现没有,闪电好像没了。”赫连馨仰望着天空。雷声依然滚滚,乌云依然压压,但却不再发光打闪了。

“那更好,省得吃珍贵的蓝丹了。沁华丹,一人一颗。”皇甫玉拿出一个药瓶,分给每人一颗恢复灵力的丹药。

“咳咳咳……”这时,柳茵茵苏醒了过来,贝元闭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

“茵茵,还好吗?”卢海龙关切地问。

柳茵茵轻轻摆了摆手:“身体没事,只是经脉似乎被震断了不少。”她从怀中拿出了药瓶,倒出了红丹,仰头吞了下去,不一会,她就精神奕奕地站了起来。

没有了闪电的干扰,众人遂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草丛虽然遮挡视线,但走了许久,众人没再碰到过妖熊。可四周越是平静,大家反而越是不安。伤门属性中凶,不应如此才是。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又走了两个时辰,远处传来了流水声。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当拨开最后一簇草丛之后,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出现在面前。

正对面的河边上有一座木制的栈桥,栈桥口竖着一道高高的拱框,拱顶垂下一块木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天冲河”。

大河向两边无限地延伸,仿佛真的流到了天际一般。

“天冲河长,长河冲天。”贝元闭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回旋文,“倒是十分贴切。”

卢海龙严肃地说:“震宫伤门对应的星曜正是‘天冲星’。见到此河,应该是到终点了。”

终点,意味着守宫妖兽的存在。可众人四下环视,并未发现意想中的熊类妖兽。

“你们不觉得这条河很奇怪吗?”柳茵茵指着河水道了一声。

众人仔细观察,怪,果然怪异!一般的江河溪流,都是从上游至下游,从源头至末尾,顺向而流。但眼前的天冲河,居然从中间向两边流!向左望,波浪滚滚而往;向右看,大河涛涛而去。两边对称流开,仿佛当中有一面巨大的铜镜一般。

“这怎么可能?没有源头哪里来的水?”苗昊商惊讶地大呼,跑向了栈桥,众人纷纷跟上,谁都想弄明白这“无源之水”的秘密。栈桥很长,遮住了小半个河面,只有走到桥头才能看清河水当中的全貌。

令人吃惊的是,天冲河的当中有一条明显的水界,靠近河心处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涌泉,河水不断喷涌而出,向两边流去,这才形成了两条反向而流的长河。

苗昊商连连称奇:“天呐,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喷泉,居然能给两条长河供给水流!”

卢海龙负着手,望着奔腾的河水:“再奇特也是剑仙布下的,世间怎会自然形成如此异景?”

正当众人惊叹之时,浑浊的河水里亮起两道幽幽的绿光,一团黑影从栈桥下方猛然蹿出,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咆哮,两道爪光闪过,站在最前面的苗昊商顿时血肉横飞,碎成了数块。

卢海龙大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巨大的灰熊!

灰熊浑身滴着水,身躯约有三丈长,体形壮硕而又威猛,灰色的皮毛中夹杂着白色的斑纹,一对熊眼约有拳头大小,扇着诡异的绿光。在熊颈上还生有一圈黑色的鬃毛,看上去威严无比。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两只前爪,居然散发着夺目的白光!刚才苗昊商就是被这一双熊爪给抓碎了。

苗昊商的木灵珠破了,身躯重新凝聚。他恨恨地说:“这头畜生,居然偷袭!我的木灵珠破了!”

“啊,我想起来了!”贝元闭一声轻呼,“在我刚开始修炼的时候,曾经听师父说过,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位大乘境界的散修高手被一种可怕的熊类妖兽轻易击杀,那种熊类妖兽一身灰毛,脖子上还有一圈黑鬃,前爪会发光……”

“捡重点说,这妖熊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招数?”苗昊商催促道。他手持重剑,与妖熊对峙着。

“唔……”贝元闭皱紧了眉头,仔细地搜寻着孩童时代的记忆,“当时的修仙者们也从未见过这种妖兽,于是称它为‘耀光圣熊’,至于有什么招数……师父只说它的爪击威猛无比。”

“你这不等于没说么……”苗昊商无奈。

耀光圣熊的脾气十分暴躁,仰头大吼一声,又对着苗昊商扑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舍生取义

“来吧!”苗昊商怒喝一声,拖着重剑冲了上去。耀光圣熊的两只前爪光芒更盛,半空挥起与赫隐剑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嗡”,迸发出一声低沉而又响亮的声音,苗昊商感觉到自己的胳膊都在与赫隐重剑一起不停地震颤。“好大力气!”他惊叹道。

耀光圣熊的前爪在猛烈的撞击之后似乎一点儿事都没有。妖熊不给苗昊商丝毫喘息的机会,双掌不曾落地,直接抓了过来。

苗昊商一边举剑防御一边后退,其他人则一同围上来夹攻妖熊。爪击被挡下之后,妖熊双掌猛拍栈桥,木制的栈桥怎能承受得住这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在一声轰响中坍塌成了碎块,所有人都掉进了天冲河之中。

出人意料的是,耀光圣熊的水性出奇得好,除了四爪没于水下,其硕大的身躯基本都露在水面以上,而且在水中可以做到纹丝不动也不下沉。

“这妖熊还会踩水?”姜桓谷大吃一惊。

柳茵茵道:“刚才它还一直蛰伏在水里呢。看来不仅会踩水,还会凫水。真是熊类妖兽中闻所未闻的‘绝技’啊。”

“你学游泳是为了下水捉鱼吃么?”贝元闭对着妖熊怒吼一声,身体忽然从水中拔起一大截,踩着水面连跳几步,绕着耀光圣熊施展了剑招暴雨刺。他的身形有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步伐有如风吹叶落一般飘逸,剑招有如电光石火一般迅疾,攻势有如狂风骤雨一般猛烈,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真是好身法……”众人都在心中暗暗赞叹。

妖熊举爪招架,“噌噌”声不绝于耳,它挥爪的速度居然丝毫不比贝元闭挥剑慢,只是它的身形过于庞大,在水中无法做到像贝元闭这般灵动自如。

贝元闭边绕边战,不少剑招落在了耀光圣熊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其他人并未上前协助,他们自认为身法比不上贝元闭,冒然上前参战搞不好会妨碍到已经占据优势的他。

“水中多有不便,拉上岸来!”卢海龙高喊一声,跃上了河岸。

“可恶,这畜生的皮又厚又硬!”贝元闭骂了一句,引着耀光圣熊往岸边来。虽然给妖熊留下了不少剑伤,可都是些小伤口,连血都没流一滴。当暴雨刺的第十三剑命中了妖熊之时,贝元闭就感觉到了它一身毛皮的防御之强,用尽全力也未必能重伤它,像暴雨刺这种以快为主的剑招,击在妖熊身上几乎是不疼不痒的。

贝元闭郁闷,耀光圣熊更郁闷,它即便会踩水也跟不上贝元闭绕圈的速度。被惹恼的妖熊鬃毛直竖,连声低吼,身形看上去又大了一圈。

贝元闭引着耀光圣熊往岸边靠,半途之中妖熊忽然停下了,垂下了头。众人正在纳闷,它忽然又高昂头颅,仰天长吼一声:“嗷”,声音嘹亮高亢,震耳欲聋,响彻云间。

卢海龙忽然一个激灵,这个吼声他之前听过!在紫色长桥上时,他曾经觉察到沉闷的雷声中夹杂着别的声音,当初因为声音太轻分辨不出,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就是耀光圣熊的吼声!

“好家伙,进入震宫草原之后都已经走了八个时辰了,耀光圣熊的吼声居然可以传那么远……”卢海龙暗暗吃惊,而后转念一想,“妖熊起先一直潜藏在水中,没理由无缘无故高声怒吼,莫非……之前有人在和妖熊鏖斗?”经过坎宫休门漫长的海上漂流,卢海龙近乎忘记了术藏宫之中还有另外两组人。“不知道他们闯过了几宫,有没有人战死……”

术藏有八卦宫,八宫中有奇门遁甲中的八门,与八卦一一对应。其实,平常素有“九宫八卦”一说,卢海龙几乎可以肯定,术藏宫的最大秘密一定隐藏在第九宫之中,而想要进入第九宫,前面这八宫非得一一闯过才可。

正当卢海龙思索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件令众人瞠目结舌的场景,漫天的乌云在耀光圣熊一声怒吼之后忽然变得更加漆黑如墨、浓云密布,天色昏暗得如同夜晚一般,骤然间,头顶响起一个霹雳,一道炫目的闪电轰然落下,劈中了尚在水里的贝元闭。贝元闭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化作了一团黑灰,连天陨宝甲都被烧成了一阵青烟。数次变化的闪电出现了第五种颜色白色。

火灵珠破了,贝元闭的身形重新凝聚,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快上岸!”卢海龙急切地呼喊。

“这个畜生!”贝元闭恨恨地低声骂了一句,跳到了岸上。他心中明白,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大家小心!”卢海龙提醒同伴们。水中的耀光圣熊又摆出了仰天怒吼的姿势,嘹亮的咆哮声之后,天上的乌云再度泛起了白光。

等看到闪电落下时再躲就来不及了,众人立即施展极速的身法散开。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落下。由于高过头颅的青草遮挡住了视线,卢海龙并未看到具体的情形,但从远处冒起的一阵青烟来看,显然是有人遭殃了。“是谁?”他心中焦急万分,苗昊商、姜桓谷以及贝元闭三人都没有了五行灵珠,如果再被闪电劈中,必然是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卢海龙立即冲回了岸边。“啊!”身后忽然响起两声痛呼,苗昊商与姜桓谷从草丛中一起倒飞了

出来,跌落在天冲河里。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卢海龙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被闪电劈中的不是他们两个。

苗昊商从水中钻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惊呼:“妖熊群!”

卢海龙回头一看,皇甫玉、赫连馨、柳茵茵还有贝元闭几乎同一时间从草丛里冲了出来,跃入了河中。草棵作响,不一会儿,露出了许多脑袋。犷空暴熊、噬天怒熊、撼地莽熊,大约一数就有三五十头,并排站在河岸上,气势逼人。

“这是想将我们连锅端啊!”贝元闭气急。前有妖熊群,后有耀光圣熊,在水中本就行动受阻,如果耀光圣熊再吼出几道闪电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木灵珠碎了。”皇甫玉阴着脸道。原来刚才闪电击中的是她。

“嗷”背后又响起了让人心惊胆颤的熊吼声。

“这畜生还没完了!”苗昊商又急又怒。不得已,众人只能四下散开,躲避闪电。

“轰”!卢海龙只觉得左前方白光亮得刺眼,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姜桓谷骤然化作了一团黑灰,融入了天冲河滚滚的波浪之中。

“胖子!”苗昊商与卢海龙一起悲愤地大声喊道。姜桓谷已经没有木灵珠了,同门修仙的师兄弟,一起修炼了百余载的挚友,那个正气凛然又忠实憨厚的“胖蝴蝶”,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化作了天地间的一缕烟尘。

卢海龙觉得心中一阵抽搐,姜桓谷不仅是结伴修行的同门和挚友,还是自己得力的帮手。撇开渡劫境界的高手不谈,长年来太清宗得以威慑修仙界的就是“轻曼如山海龙舞”这个密不可分的修仙三人组,有卢海龙的睿智,有苗昊商的爽朗,有姜桓谷的热情,加上三人超绝的实力、默契的配合,修仙界任谁都不敢妄动太清宗。可从今以后,三人组就要缺一个角了。

苗昊商更加难过,虽然姜桓谷经常和他斗嘴,可他们俩却是真正的朋友。有这样一位志同道合的挚友长年陪伴,为枯燥清苦的修仙生涯平添了一份色彩。卢海龙较二人的境界要高出一截,因此真正和苗昊商一起修炼时间最长的正是姜桓谷。苗昊商始终坚信,若是没有姜桓谷长久以来与自己在修仙一道上的“较劲”,他绝对不会这么快就达到如今的境界。在他的心目中,姜桓谷不仅是同门、挚友,两人还有着亲如手足一般的兄弟情谊。与“胖蝴蝶”还有“老卢”一起云游,一起修炼,以后一起修成剑仙,这是苗昊商早就做好的打算。

三人的情谊有诗为证:

人生无红颜,

心中亦无憾。

修仙岁月久,

兄弟常相伴。

腾龙出水舞,

笑傲东海畔。

一朝入大乘,

睿智人人赞。

剑籍称源影,

露言剑缭乱。

身法号迷踪,

蝶影步轻曼。

虽无血缘亲,

情坚不可断。

百载三人行,

此谊犹可叹。

这就是诗文造诣并不高的苗昊商极为难得的诗作,足见三人情谊之深。

苗昊商的眼睛刹那间变得血红,眼泪夺眶而出。一声愤怒的长啸之后,他高高一跃,冲着耀光圣熊的头颅使尽全身功力重重的一剑劈下。

“小苗!”卢海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这时候应该冷静才是,可苗昊商显然已经怒火攻心,失去理智了。

耀光圣熊也是一声怒吼,立起庞大的身躯,双掌迎上了苗昊商落下的重剑,“哐”赫隐剑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轰鸣,妖熊被狠狠地砸翻,仰天跌入了河水中。苗昊商落入水中之后,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紧紧盯着水面下那团黑影。

“胖子,苗哥帮你报仇!”苗昊商见耀光圣熊即将露出水面,跃起又是一剑。别看他的剑招大多简单力大、横来直去,但对重剑来说的确是最适合、最实用的招式。普天之下,敢硬接他重剑的人寥寥可数,更何况此时他正处于愤怒得发狂的状态之下,重剑跳劈,威力无匹。

耀光圣熊的头刚露出水面,苗昊商的赫隐剑就落到它眼前,根本不给它仰天长啸招来闪电的机会。妖熊坚硬的双爪尚在水里,已经无法抵挡。眼看着苗昊商的重剑就要命中,众人的心都十分紧张,这记瞄准天灵盖的重击如果命中的话,耀光圣熊不死也残了。

可事情并未按照众人的意愿发展,耀光圣熊竟然还藏了一手。它猛一甩头,脖颈上的黑色鬃毛如同钢针般根根竖起,对着苗昊商猛然飞射而出。苗昊商根本无暇躲闪,顿时被扎成了个刺猬,与此同时,黑鬃齐声爆炸,苗昊商一声惨叫。爆炸的力道如此之大,竟然将近在咫尺的苗昊商连人带剑全部弹飞,他的身上鲜血狂飙,当空一路挥洒,跌进了远处的河水中,而耀光圣熊却安然无恙,丝毫不受爆炸的影响。

“啊!”众人皆是一声惊呼。

“小苗!”卢海龙撕心裂肺地喊道。他发疯似地冲到苗昊商落下的水域,一头扎了进去。在水中,他清晰地看到了同门挚友缓缓下沉的尸体,苗昊商的脸上写满了不甘的神情,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鲜血顺着满身

的伤口直往外流,染红了一大片河水。

“唉,就让这湍汹涌的河水好好地安葬你吧……”卢海龙心中一声悲叹,望了飘向下游的苗昊商最后一眼,而后神情萧瑟地浮出了水面。至于重剑赫隐,那是苗昊商最喜爱的武器,与主人一起安眠于天冲河中是它最好的归宿。

卢海龙对着同伴们摇了摇头。“呜……”柳茵茵双眼吟泪,用手捂住了嘴巴。皇甫玉与赫连馨也是连声悲叹,没有想到,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太清宗竟然连续损失了两位大乘后期高手。

卢海龙冷冷地望了耀光圣熊一眼,贝元闭正施展《一气三元》身法与耀光圣熊斡旋。岸上的数十头妖熊似乎不会水性,在岸边龇牙咧嘴地低声咆哮着,并未跃入河中。

“茵茵,你躲到后面一点吧,妖熊如此强劲,若是伤了你,让我怎么跟冲寅交代?”卢海龙的口气出乎意料的平淡。

柳茵茵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坚定地说:“不!我要为苗大哥和姜大哥报仇!再说,不打败妖熊,我们一个都出不去。死就死了,我不怕!我可不愿窝囊地躲在大家后面,冲寅他一定会理解我的!”

“让你退你就退!”脾气一向随和的卢海龙竟吼了柳茵茵一句。柳茵茵惊讶万分,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糟糕!”那边正与耀光圣熊纠缠的贝元闭一声惊呼。刚才在《一气三元》身法的干扰之下,妖熊身上又中了不少剑招,气急败坏的妖熊偏过脑袋,脖颈上的黑色鬃毛又全都竖了起来。贝元闭连忙逃窜开去,他也没有五行灵珠了,保住性命要紧。

贝元闭一逃开,又给了耀光圣熊喘息的机会,它并未发射鬃毛,而是仰天怒吼,又招了一次闪电。

“快逃!”卢海龙大喊一声,众人立即四散而开。“咔嚓”,白色闪电落下,直冲皇甫玉而去。皇甫玉已经施展身法逃开了,看情形闪电必然会落空,可是,闪电竟然在半空中拐了个弯,追向了一旁的赫连馨。所幸,闪电在击中赫连馨身前就已经触到了水面,所以她并未受伤,众人只感到水中瞬间传来了强烈而又灼热的麻痹感。

方才的情形卢海龙看得十分真切,他瞠目结舌,怎么闪电还会拐弯?难道是受耀光圣熊的控制不成?那未免太可怕了。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他猜到其中的玄机了。

“天陨甲!”卢海龙高声叫道,“有天陨甲的赶紧脱掉!宝甲招雷!”

经他一提醒,众人立即明白了。天陨宝甲,材料是天外陨铁铸造而成。虽然铸造的方法很特殊,但仍然脱不了“金属甲胄”的性质。在空旷的草原上,金属招雷的效果更加明显。而仙剑则不同了,铸造仙剑的金属融入了铸剑师大量的灵力,已然成为了超越金属性质的存在,所以才会发出灵光,更何况剑柄还包着材质特殊的布,应该不会招引雷电。

在剩下的五人之中,除了皇甫玉的天陨甲在刚才遭到雷击时融化成青烟,卢海龙、赫连馨、贝元闭和柳茵茵都依然穿着天陨甲。天陨甲也融有些许灵力,受使用者的意念控制。四人立即控制着天陨甲从内到外穿过了衣物,而后脱下抛到了岸上。

“这下可不惧闪电了,来吧,畜生!”贝元闭大喝一声,挥剑冲向了耀光圣熊。现在只需提防妖熊脖颈上的黑色鬃刺即可。“我让你再飞鬃毛!”贝元闭的《一气三元》发挥到了虚三元的极致,绕着圈给妖熊剃毛,那圈黑色鬃毛大把大把地下落,已经所剩无几了。

卢海龙却说:“‘铲草’不能‘除根’,要飞的还是会飞出来,别做徒劳的事。”

贝元闭愣了一下,卢海龙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熊鬃剃短了又如何?再短还是能当成暗器飞射出来。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贝元闭无奈。耀光圣熊防御颇高,一双熊爪威力惊人,还能招来闪电,飞射爆针,难怪他师父说当年那位散修高手在妖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方法是有,你们让开!”卢海龙已将体内灵力运行的速度提高到了极限,血红的眼睛射出冷酷而又坚定的目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你……”贝元闭、皇甫玉以及赫连馨异口同声地惊呼。他们已经猜到卢海龙要做什么了。

“卢大哥,让我来!”柳茵茵冲向了耀光圣熊。

卢海龙焦急地叫道:“茵茵!”可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柳茵茵也猜到了卢海龙的方法,这是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方法,是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搏,面对着如此可怕的耀光圣熊,也许只有这种方法才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柳茵茵瞬间做出了决定,她抢在卢海龙之前动了身,一边冲向耀光圣熊,一边极速催动体内的灵力运行周天,要实施此战法,必须贴近妖熊,距离越近胜算也就越大。

贝元闭再次施展《一气三元》身法,留下两道虚影迷惑耀光圣熊,真身则飞速后撤。

当柳茵茵冲到妖熊背后时,贝元闭的两道虚影还没有散去。

“畜生!”柳茵茵喝了一声,贝元闭的虚影消失,耀光圣熊刚转过身来,她就一头撞进了妖熊怀中。

“苗大哥,姜大哥,看我为你们报仇……”柳茵茵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巽宫杜门

“轰隆”,天冲河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以耀光圣熊为中心散开了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卢海龙等四人虽然已经后退闪避,可还是被涌起的气浪与水浪掀飞。河水被炸得凹下去一个深坑,瞬间又被回涌的河水填满。气浪蔓延到了河岸上,几十头妖熊都被吹得摇摇晃晃。一人多高的青草齐齐断开,顺着气浪整齐地倒向后方。

漫天激飞的浪花中,众人看不真切,耀光圣熊究竟有没有死?

至于柳茵茵,大家心中早已知道结果,虽然自爆了,但她尚有一颗木灵珠,所以应该还能复活一次。

待水雾飘散之后,显露出了柳茵茵的身影,耀光圣熊则不见了。

“茵茵!”卢海龙不知该责备还是安慰,毕竟自爆这个疯狂的念头是他先想出来的。苗昊商与姜桓谷的死大大地刺激了他,忿恨疯狂地占据了他的心。在可怕妖兽面前的无力感让卢海龙决定孤注一掷,而柳茵茵只是抢在他之前做出了行动。

柳茵茵淡淡地一笑:“妖熊死了,被我炸成了碎块,我为苗大哥和姜大哥报仇了!”虽然笑着,她的眼圈却是红的。

“太清宗的人个个都是疯子……”贝元闭摇头嗟叹。姜桓谷身亡之后,苗昊商不顾一切地复仇,之后卢海龙疯狂的念头,柳茵茵更加疯狂的举动,无一不深深地震慑着他的内心。或许“同门情谊”这四个字,是他永远都无法感受到的。

耀光圣熊死了,头顶的乌云随之散去,天空逐渐放晴。岸上的妖熊们也被吓得退散了。

阻挡众人离开震宫的最后障碍消失了。可大家却丝毫开心不起来。突破中凶伤门的代价太过沉重,失去宝甲、灵珠事小,众人更心痛的是失去了两位并肩作战的同伴。

大家默默地上了岸,卢海龙拾回了之前脱掉的四件天陨甲,自己穿上了一件,而后将另外三件递还给了贝元闭、赫连馨与柳茵茵。赫连馨处于悲痛之中,接过天陨甲,什么都没说。贝元闭则轻轻拍了拍卢海龙的肩膀以示安慰。最后,当面对着柳茵茵时,卢海龙还是忍不住说:“茵茵,自爆的方法太过疯狂,以后不可再用。”

“如果我不用,你就用了,反正我有木灵珠,死不了。比起我来,你留着灵珠更有用。”柳茵茵道。

卢海龙皱起眉头:“这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忘记我们之前是怎么说的了?术藏宫中保命要紧,夺剑为次。小苗和胖子已经去了,我已进入了渡劫期,以后太清宗就数你和冲寅境界最高……”说到这里,他忽而自嘲地一笑,“唉,我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你呢?小苗和胖子都没了,在那种打击之下我也只能想到这最后一个方法了。”

“卢大哥……”柳茵茵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罢了,人死不能复生,术藏宫还要继续闯下去。我们去寻找出口吧!”卢海龙打起精神。

“快看,河水变少了!”贝元闭指着天冲河惊呼。

河心处,原本如同涌泉一般喷薄而出的河水势头渐消,水面开始缓缓下降。天冲河并不深,待两边的河水流尽之后,露出了锥形的河床。在锥顶处有一个巨大的泉眼,看来河水就是从这里涌出来的。

“出口在哪儿?”贝元闭跃入河床,四下张望。按卢海龙的推测,凶门的出口应该是击杀妖兽之后自动显现,可周围没看见任何洞口。

卢海龙也跃入了河床,走到泉眼旁向里面看了看:“就是这儿。”言罢,他纵身跳了进去。

“泉眼就是出口?”贝元闭也跟着跳了进去。

泉眼中很黑,但不深,落底之后,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侧壁上有许多岔道。绝大多数岔道都是倾斜向下,看来水就是从这些岔道涌上来的。唯独最大的一条岔道是平直的走向,待众人都下底之后,卢海龙带头向平直岔道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众人就看到了向上的阶梯。顶开阶梯尽头的盖子,众人进入到了每宫都有的休息房间。地上依然整齐地摆着许多衣物,只是这次拿衣服的人只剩五个了。这回闯震宫伤门的结果很极端,生还的人没受伤,受伤的人都死了。五人的衣物都没有破损,于是将新衣服装进包裹背在背上,稍作停留之后就离开了震宫。面对着八色长桥,这次卢海龙选择的是绿色的长桥。

震宫茫茫草原深,

伤门云乌天色沉。

五雷轰顶无从避,

恶战妖熊失两人。

……

“卢道友,下面一座巽宫对应的应该是平门吧?”皇甫玉问。

“正是如此。巽宫,对应着‘杜门’。杜门乃是平门,但属性偏凶,恐怕没有离宫景门那么容易通过了。”

“终究是平门,应该不会像凶门那么危险。”赫连馨道。

卢海龙点了点头:“没错。巽宫已经是第六宫了,杜门之后仅剩最后一个大吉门、一哥个大凶门,绝世仙剑距离我们前所未有的近。不过后三宫大家务必小心,我可不想再失去同伴了。”

“绝世仙剑……”贝元闭脸上显露出憧憬之色。进入渡劫期已经三十多年了,如今他

的境界是渡劫中期,他总觉得修炼速度太慢。如果参悟了绝世仙剑上剑仙留下的剑意,不仅可以加快提升修为的速度,还能提升将来渡劫的把握。他花费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这个最终目的。

柳茵茵道:“看浮雕,守护巽宫出口的应该是豹类妖兽。莫非是幽云飞豹?”

“应该是。”卢海龙道,“除非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更为厉害的豹类妖兽。”

幽云飞豹,虽然稀有,但在青龙大陆漫长的历史上还是出现过好几回。对于这种妖豹,笑语剑仙的《古今异志》中也有较为详细的记载,至少幽云飞豹不会像耀光圣熊那般厉害。

“不过,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不可掉以轻心。即便真是幽云飞豹,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赫连馨道。

“没错,我们五人之中只有两人还有五行灵珠了,到出口之前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大意不得。”卢海龙道。

绿色长桥上的云雾似乎比较稀薄,离桥头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已经消散了。众人可以看到脚下的绿桥笔直地向着前方延伸,望不到尽头。阳光明媚,清风徐徐吹过,令人甚感惬意。随着众人的前行,风势渐渐变强了。从远处传来了阵阵好似狼嗥又好似虎啸的声音。

“咦?莫非巽宫里有狼类和虎类的妖兽?”乍一听这声音,贝元闭非常诧异。术藏宫中目前只有兑宫与震宫中有妖兽分布,但都是同一类妖兽。难道巽宫例外,有两类妖兽?

卢海龙侧耳仔细辨认了一番,摇头道:“虽然听不出是什么声音,但绝对不是狼类和虎类妖兽的吼声。这种声音比狼嗥低沉平稳,比虎啸连绵细长,似乎……并非发自于妖兽。等我们走近了再看。”

许久,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长桥的尽头。桥下的地势骤然下降,两旁是高出桥面数丈的悬崖峭壁,一段向下的陡长阶梯延伸至深深的峡谷之中。在两侧的峭壁上,刻着两个如风般飘逸的大字“巽宫”。阵阵狂风从峡谷中吹来,发出了可怕的声音。卢海龙说得没错,果然不是妖兽的吼声。

“好深的峡谷……”赫连馨站在桥头向下俯瞰,长长的阶梯竟然望不到尽头。

大家沿着阶梯向下走,耳边不断回响着狂风的怒吼,连说话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下到了谷底。此处相对宽阔一些,但风势却更强了。进入峡谷没走多远,就看到头顶上横着一条山石,连接着左右两侧的峭壁,上面刻着“杜门”二字。

“还真是巽宫,风居然这么大。”贝元闭传音道。张口说话,风大灌口,声音也会被风声掩盖,还不如通灵传音方便。

忽然,随风飘来一阵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睛。大家索性将包袱中的新衣服严严实实地裹在头上,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下一个小洞。

峡谷中的路曲折而又狭窄,大家小心翼翼地前行。一路上有许多嶙峋的巨石,被风侵蚀出了一个个巨大的孔洞,强风吹过,发出了刺耳的呜呜声,这正是之前众人听到的好似狼嗥般的声音。有的地方巨石众多,阻断了去路,还要翻越过去,很是麻烦。而且越往深处前进,风力也就越大。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峡谷中的狂风已经强到快要将人吹起的地步,众人不得不每人扛起一块大石头以抵抗风力。

“真麻烦……”贝元闭刚想抱怨两句,忽然发现头顶落下一个黑影,他连忙闪开,“轰”的一声,原来是一块巨石从峭壁上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被风吹得滚了数圈之后才止住了势。这下大家都明白谷中挡路的巨石是从何处而来的了。不过,风居然能将巨石从峭壁上剥离吹落,这未免太骇人了些。

卢海龙仰头望了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等等!”刚想继续前进的他本能地站住了脚,扬起一只手来。他在风声中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众人纷纷抽出了仙剑,警惕地望着前方。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处拐角,谁都不知道拐角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忽然,一大片砂石随着拐角处的狂风席卷而来。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因为在风中还夹杂着一抹奇异的绿色,说烟不是烟,说雾又不像雾,在空中如同丝带一般上下扭动,时而皱成一团,时而又舒展开来。待离得近了,众人依然看不出是何物。

砂石袭来,众人并不在意,他们更关注掠过头顶的诡异绿色。忽而,那抹绿色碰触到了数丈高的崖壁上,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下,崖壁上坚硬的山石就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开了,顺着风势向斜下方掉落下来。

“风!竟然是绿色的风!”赫连馨惊讶地传音道。这下众人可算是看清了,那抹绿色什么都不是,就是一阵风,或者说,是一股气,难怪在空中如此的飘逸。绿色的气,居然能轻易地切割岩石,真是闻所未闻。难怪之前有巨石落下,感情就是这股怪风搞的鬼。

“小心绿气!”卢海龙传音道,“我明白了。‘杜门’的‘杜’字乃是隐藏之意,是告诫我们在巽宫之中要隐匿自己的身形,避开那种‘随波逐流’的怪风。”

看到诡异绿气惊

人的威力,众人当然不敢随意触碰。只是大家心中都有些不安,难道杜门仅仅是如此简单吗?

很快,众人就得到了答案。在拐过弯之后,是一段相对较直的路。随着大家前进的步伐,空中诡异的绿色渐渐密集起来。有的在高处掠过,切下许多巨石,有的贴着地面扫来,犁出一道道沟壑。起先躲避起来还算容易,但后面却越来越困难。其一是由于绿气变得密集了;其二是因为狂风的风势太猛。不得已,众人只得施展身法向前赶路。

顶着狂风施展身法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对灵力的消耗也增加了许多。峡谷曲折蜿蜒望不到头,绿气则张牙舞爪好似一个随意变形的妖魔。

贝元闭抬头望了望上方的悬崖,忽然灵机一动,传音道:“我们何不攀到崖顶,沿着崖顶走到终点再下到谷底?至少可以避过狂风和这些诡异的绿气。”的确,在刚走下绿色长桥时,悬崖顶上并没有风。

“说得没错,就算崖顶有风,估计也不会这么强。”赫连馨赞同道。

卢海龙却不相信:“你难道忘记离宫的沙漠迷宫了?术藏宫中根本没有捷径可走,想要得到绝世仙剑,就必须接受所有的磨难。”

皇甫玉道:“我觉得值得一试。看看眼下,风再大些就走不动了。如果崖顶依然如此,我们再继续前进不迟。”

柳茵茵不会传音,也无法张口说话,只能“呜呜”了两声,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好吧,那我先上去看看。”卢海龙道。

贝元闭伸手阻拦:“且慢,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就让我去吧。不论结果是好是坏,都由我自己承担。”

他冲向了岩壁,攀着凸石和裂缝飞速地向上爬。“小心绿气。”卢海龙提醒道。

之前从绿色长桥桥口下到谷底,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不过当时是斜下,而现在是直上。卢海龙估摸着,贝元闭大约用一刻时辰就能爬上悬崖顶端。

贝元闭一边向上攀爬,一边躲着时而吹来的绿气。每当绿气逼近时,他就骤然加速避过,实在闪避不及,他就施展《一气三元》身法,真身猛然上蹿一大截。在这种环境状况下,他的确是向上探路的最佳人选。

可刚爬了几十丈,贝元闭在一次高跳中,突然撞到了一处隐形的屏障。“嗡”的一下,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手一松,从崖壁上跌落下来。一道光波散开,显出了屏障的范围。众人在下面看得真切,屏障居然覆盖了整片峡谷!

神志不清的贝元闭随风下落,卢海龙已经做好了接住他的准备。可突如其来的一抹绿气忽然飘向了贝元闭,顿时,巨大的疼痛感激醒了他,他一声痛呼,低头一看,自己的整个右肩连同天陨宝甲都已被绿气切落,随着飞沙走石一起消失在身后的拐角。

卢海龙接住了重伤的贝元闭。贝元闭用残存的一只手摸出了怀中的药瓶,倒出了红丹服下了。片刻之后,他的右臂已经重生完毕,完好如初。

“还好被切的是肩膀,不是脖子,否则连仙丹都没得吃。”贝元闭站起身后,似乎在为自己“庆幸”,“居然有屏障,果然没有捷径可走。”

“贝兄,你‘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术藏宫危险重重,但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剑仙布下如此错综复杂、庞大无比的术藏宫,又岂会留给我们投机取巧的空当?这一切都是想要得到绝世仙剑而必须经历的磨练。”卢海龙道。

贝元闭慨叹:“卢兄所言极是。不过我也没想到,在诡异的绿气面前,连天陨宝甲都如此不堪一击……”还好,这次试探的代价不大,他只是吃了点儿苦头,耗费了一颗红丹而已。

大家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向前行进。

走了许久,众人发现,狂风的势头虽然不曾减弱,但也没有继续增强,诡异的绿气也没有变得更加密集,情况似乎稳定下来。如果一直如此,那么到达终点并不难。

可想起另一座平门离宫景门中的情形,卢海龙又觉得心中不太踏实。景门偏吉,杜门偏凶,按理来说杜门应该更难通过才是,可眼下只是顶着狂风,避一避绿气而已,似乎太容易了。

在拐过一个急弯之后,卢海龙惊讶地发现,原来杜门果真没有那么简单!

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两侧峭壁间的距离扩大,峡谷变宽了,足有原来数倍之多。风势也减弱了许多,如此一来,躲避诡异绿气变得更加容易。但令众人不安的是,狂风中不仅有绿色,还多了一抹蓝色。

绿色随着狂风袭来,而蓝色却在峡谷间来回萦绕,不飘不散。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烟。绿气的可怕众人已经见识过了,那么蓝烟又有什么危险呢?

蓝烟慢悠悠地上下翻腾,碰到崖壁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大家提心吊胆地向前慢慢走。可还没进入蓝烟萦绕的范围,原本如丝般飘逸的蓝烟忽然纷纷打了个旋,仿佛利剑一般一齐向众人涌射而来。

“这蓝烟还有灵性不成?”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蓝烟的速度比狂风还要快上一截,瞬间就笼罩住了所有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幽云飞豹

巽宫杜门的山谷中,出现了一副诡异的场景。道道蓝烟将一行五人团团围住,上下旋转翻腾,而且蓝烟并不是一起圈住了五人,而是分别围住了每一个人!

刚一被蓝色的气体围住,卢海龙就顿时感到一股剧痛在体内爆发开来,五脏六腑、丹田经脉全都被波及,好似万箭穿心,又仿佛万蚁噬身,眼、鼻、口、耳全都火辣辣地灼痛,涌出血来。

“七窍流血,是剧毒!”卢海龙痛苦地传音。他屏住了呼吸,咬紧牙关坚持不让自己昏迷,双手去怀中摸药瓶。虽然不知是何种剧毒,但吃一颗露凝丹总比坐以待毙强。

卢海龙的手碰到了一个小瓶,他大喜过望:“对啊,还有一颗绿丹可以解毒!”从红丹的惊人药效来看,绿丹必然也差不了。如果绿丹都解不了此毒,那露凝丹就更没用了。

他去掉了瓶塞,刚想往嘴里倒,可又停住了,瓶里还有一颗蓝丹呢!他的泪水不断涌出,根本就睁不开眼,哪里还分得出蓝绿,一起吃掉又有些可惜。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浪费一颗蓝丹总比枉死要强,而且现在目不能视,倘若被绿气吹到,不死也是重伤。

抬手仰头,正要吞丹时,卢海龙却再次停了下来。他忽然觉得,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可他刚舒了一口气,痛楚又骤然加剧,“难道是……”他脑中一个激灵。他重新屏住气息,果然,灼痛感再次减弱,他已经能微微睁开眼了。透过泪水,卢海龙隐约看到,环绕自己的蓝烟正逐渐飘向其他人。

“果然如此!”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却看到几道绿气卷向了皇甫玉的脚边。

“快向右闪开!”卢海龙急切的声音在皇甫玉心中响起,她强忍着痛楚,奋力向右避开。但已经有些迟了,绿气速度太快,还是切断了她的左臂以及左腿。

“啊!”皇甫玉一声痛呼。

“大家闭气!睁眼看绿气!等蓝烟散开之后服绿丹解毒!”卢海龙传音道。他刚才发现,蓝色毒气似乎是追随着众人的气息而来的,只要屏住呼吸,蓝烟就会自动离开。

果然,众人闭气之后片刻,道道蓝烟逐渐散开,重新在峡谷中上下翻腾萦绕。待环绕自己的蓝烟全部飘离之后,众人纷纷服下了绿丹,皇甫玉身受重伤,还同时服下了一颗红丹。

红丹给人的感觉是温润,而绿丹则是沁人心脾的幽香。众人体内的灼痛感立马烟消云散,果然是灵丹妙药!

知道了蓝烟的特点,躲闪起来就简单多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卢海龙在危急时刻的冷静与敏睿的思维。

“卢兄,真有你的。我差一点儿就把蓝丹和绿丹一起吞了。”贝元闭传音称赞道。

“即便吞了也只能解一时之危,只要蓝烟不散,之后还会再次中毒。”赫连馨道,“还好,卢道友及时发现了蓝烟的秘密。”

“卢道友,多谢了。要不是你的提醒,我早被绿气切成两半了。”皇甫玉道。

面对着众人的称赞与感谢,卢海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施展身法向前疾奔。在震宫失去两位挚友的悲痛依然占据着他的内心。

“这蓝烟还真是厉害,不过,那颗绿丹更厉害……卢兄决定的闯宫顺序果然是正确的。若是没有先过中吉的休门就来闯杜门,恐怕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儿了。”贝元闭边跑边道,忽而他又突发奇想,“你们说,绿丹的药效如此奇妙,能不能长时间地抵抗住蓝色毒气?”

皇甫玉瞥了他一眼:“绿丹已经没了,你要是不想要命了可以试一试。服一颗丹药就能全程抵抗毒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贝元闭“呵呵”一笑:“我就是随便说说,闭气又不难,我只是好奇绿丹的药效而已。”

“绿气是让我们隐藏身形,蓝烟是让我们隐藏气息,都离不开‘杜’字的隐藏之意。若是我们足够小心,提前隐匿气息,也不会有此一劫。”卢海龙道。

贝元闭道:“这又有几人能想到?别说事先了,事后我都想不到。”

“闭气并非难事,也不是难得一用的技巧。如果……唉,我应该提前想到才是。”卢海龙慨叹。“如果不是因为小苗和姜胖的事难过……”这是他没有说出的半句话。

“身形、气息,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什么可以隐匿的?”赫连馨问。

“嗨,连气息都隐匿了还能有什么?”贝元闭道。

“别过早下定论。”皇甫玉道,“大家一边赶路一边仔细想想。”

可众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峡谷依然望不到头。众人的心逐渐放松下来。绿气、蓝烟虽然厉害,但好在易躲。身法极速,两边的悬崖峭壁飞快地向身后掠去。众人在狂风之中,左右穿梭躲避着绿气和蓝烟,几个时辰过去了,就在大家以为无事之时,峡谷中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宽阔的峡谷骤然变窄,比入口处还要狭小许多。大家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一段急转的弯路就在眼前。绕过拐角后,依然是一段弯路,再之后还是弯路,就这样“之”字形来来回回拐了数次之后,众人发现前面的弯路崖壁上闪烁着莹莹的

紫光。

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无疑,在那道拐弯后面有新的状况。紫色光芒为何物?又有什么危险?亦或是巽宫的终点到了?

卢海龙四下观望,如果是一宫的终点,应该会有明显的提示才是。巽宫杜门对应的星曜乃是天辅星,可周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字迹,看来拐弯后并不是终点。难道还有什么需要隐匿?可之前众人都思虑过了,并没有想出答案。

“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我过去看看。”贝元闭忍不住了,向前走去。

卢海龙连忙提醒:“先用仙剑试一试。”

贝元闭抽出仙剑,走到拐角,先伸出剑身探了一探,“嗡”的一声剑鸣,吓了众人一跳,他立即收过了仙剑,一道绿气从他肘下钻了过来。原来是绿气击中了仙剑而发出的声响,虚惊一场。贝元闭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仙剑,这回没发生什么异常。借着明亮的剑身,他看到拐弯后的峡谷中泛着淡淡的紫光,时明时暗,显得很是梦幻。见仙剑无事,贝元闭探出了一只手,依然没有任何异常。他索性使用《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一起闪出,峡谷美妙的景色完全呈现在他的面前。峡谷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紫光之下,加上掠过的绿气,萦绕的蓝烟,简直是美丽极了。贝元闭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传音道:“大家快来看呐,什么叫做‘绚丽’!”

众人陆续拐过弯角,另一边的峡谷美景深深地震撼到了每个人,紫光,绿光,蓝光,交相辉映。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会想到那奇幻而又美妙的色彩竟然是足以致命的噩梦!

“峡谷虽窄,可绿气和蓝烟似乎没那么密集了。”卢海龙道。

“不仅如此,好像连速度都慢了不少呢。”赫连馨道。

的确,绿气和蓝烟与之前相比“平静”了许多,似乎也陶醉在紫光美景中一般。

进入紫光区域不久,远处地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坑突然大亮,紫光映天,一个硕大的光球从坑中冒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骤然炸开,迸射出数道夺目的亮光。那妖艳的紫光仿佛也具有灵性一般,疾速向众人射来。

“不好!快闪开!”卢海龙急切道。可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峡谷中异常狭窄,根本腾挪不开。紫光瞬间射到了眼前,“哧哧哧”一阵密集的穿刺声响过,大家纷纷受伤,鲜血喷涌而出。

贝元闭身上被穿了三个血洞,右手被切飞了。卢海龙的双肩上被穿出两个血洞,右臂被切断,只剩下些许皮肉连着。皇甫**上和腹部各有一个血洞,不知有没有伤到脏腑。赫连馨只被穿了一下,但却伤在极为重要的地方丹田,从她苍白的脸色来看,丹田必然是毁了。柳茵茵走在最后,被紫光伤得最少,仅仅在左肋处有一个伤口。

天陨宝甲,在面对妖异紫光之时,竟是那么无力。

卢海龙忍着剧痛,索性切断了伶仃将断的右臂,艰难地传音:“隐匿灵力……”在被紫光射中的刹那,他终于想到了最后一样需要隐匿的东西,那就是在丹田和经脉中运转不停的灵力!

“可恶!”在阻断灵力运行之前,贝元闭忍不住骂了最后一句。灵力运转停止,意味着众人再不能传音,只能通过手势和眼神交流了。用手势?贝元闭抬起胳膊,看着自己断掉的手腕,心中一阵嗟叹。

卢海龙拿出了一个药瓶,给贝元闭倒了一粒丹药,自己服了一颗。贝元闭一闻丹香,乃是太清宗的极品丹药大还丹。皇甫玉冲卢海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有,看来她的伤势没有生命危险。赫连馨丹田尽毁,服大还丹也没有用,好在她的红丹还没有吃,她赶紧服了下去。柳茵茵自己也带着大还丹,只是她受的伤很轻,暂不需要吃这等高级的丹药。

幸好,在众人最危急的时刻,没有绿气相扰。

服下大还丹之后,贝元闭也拿出了一瓶丹药,也分给每个人一颗。都吃过大还丹了,还有什么丹药能与之相比?带着疑惑,卢海龙接过了丹丸,放在鼻下一闻,顿时一惊,看了贝元闭一眼,而后服了下去。

好个“无影盗神”贝元闭,竟然盗来一瓶赤日宗的万荣丹!万荣丹可是修仙界中与大还丹齐名的极品丹药,是赤日宗不外传的宝贝,真不知他是从哪里偷来的。

万荣丹属热丹,除了冷月宗以及一些修习阴冷功法的宗派之外,其他人皆可服用。大还丹这个品级的同种丹药吃多吃少并无多大区别,药效足够,吃多了根本是浪费,但万荣丹与大还丹药性不同,多吃一种极品丹药对伤势的恢复更有益处。如此大还丹、万荣丹双管齐下,众人的伤势片刻就愈合了个七、八成,至少,继续前进是没有问题了。

突然,地上的小坑中又冒出一个紫光球,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再被紫光射一次的话,恐怕要全军覆没了。

紫光球渐渐升高,并没有爆裂开来。大家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杜门,虽为平门,但不能说不凶险。隐藏身形、隐藏气息、隐藏灵力,无一不体现出一个“杜”字,但麻烦就麻烦在事先不知道。好在卢海龙反应快,及时摸清了杜门的奥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从踏入术藏宫以来,

卢海龙看到自己的同伴们死的死,伤的伤,心中感慨万分,就凭眼前这支残缺不整的队伍,如何才能走到最后?别说是通过最后一关“死门”了,就连通过眼下的“杜门”,他也觉得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等到了终点,豹类妖兽出现时,又当如何?

卢海龙心中思虑着,不禁轻轻摇了摇头。皇甫玉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点了点头。那坚定的神情仿佛在说:“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能放弃希望。”

赫连馨投来一个坚定的眼神。贝元闭咧着嘴,用仅剩的左手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卢海龙回首望望身后的柳茵茵,她也露出两个酒窝,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卢海龙的心情为之一振。是啊,还没有到毫无希望的绝境。有了大还丹和万荣丹的功效,受伤最重的贝元闭、皇甫玉还有他自己的伤势都恢复了大半,赫连馨服下红丹重生了丹田,柳茵茵的伤并无大碍,面对最后的妖豹时仍有一战之力。既然同伴们都这么信任自己,他又怎能如此消极呢?

灵力阻断,身法无从施展,好在峡谷中唯一有威胁的绿气在速度和密集程度方面都大幅下降。知道了应对之法,绚烂缤纷的绿气、蓝烟、紫光似乎都成了无害的景观。这最后一段巽宫之路,俨然变得美妙起来。

渐渐的,峡谷中的绿气越来越少,蓝烟越来越稀,紫光也越来越淡。看来,出口就要到了。拐过一个大弯之后,山谷再次开阔起来,各种色彩全部消失,连始终贯穿整个巽宫的大风也停止了。

不远前的峡谷已经到了尽头,正对面的悬崖上垂下了一根绳梯。由于悬崖向内倾斜,所以绳梯轻飘飘地悬在半空。绳梯的下端挂着一串三个木牌,上面写着“天辅崖”三个大字。

看到了巽宫的出口,可想要出去却并不轻松。那段绳梯实在是太短了,离崖顶的地面足足有数十丈之高,悬崖既倒斜又陡峭不说,离众人所处的位置还隔着一座极宽的深渊,根本跳不过去。而且,从右侧崖壁上的一个黑幽幽的山洞中,已经走出了一头幽云飞豹。

这头幽云飞豹大约有四丈长,身形偏瘦,雪白的皮毛上嵌着黑色的云状花纹,这正是它得名的原因。黄色的眼睛露出一丝狠色,长长的两根犬齿突出嘴唇,显示着它的狂暴和残忍。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近乎两丈长,毛色黑白相间,非常漂亮。幽云飞豹站在洞口前的空地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瞪着众人。

“果然是幽云飞豹!”皇甫玉道。离开紫光区域之后,众人无需继续屏气,体内的灵力也在此开始运行起来。

“似乎有些不同,根据记载,幽云飞豹身上的云状花纹应该是灰色的,可这一头却是黑色的。”卢海龙观察得很仔细。

“毛色不同而已,不用担心。连人都有黑一点白一点的区别呢,何况是妖兽。”贝元闭的口气很是轻松。

“茵茵!”赫连馨冲着柳茵茵使了个眼色,柳茵茵应了一声,两人持剑向前跨了两步,紧盯着幽云飞豹。

“我们俩对付它,你们三个找机关!”赫连馨还记得当初在离宫时卢海龙所做的推测,平门的出口应该有机关才对。与其跟幽云飞豹死拼,不如寻找机关走出巽宫。

幽云飞豹轻盈地一跃,扑了下来。赫连馨与柳茵茵纵身举剑向上,直指妖豹的腹部。妖豹在半空中猛甩长尾,卷住了两人的仙剑,而后使劲一收,一股强劲的力道沿着剑柄传来,仙剑被紧紧地绑在了一起。赫连馨用力往外抽,居然抽不动,幽云飞豹身躯旋转,利爪抓向了她的脖颈。她连忙撇开仙剑后撤,柳茵茵左手抓住了她的暮光剑,双手向外奋力一拉,两柄仙剑只是动弹了一小截,依然被豹尾紧紧地缠着。幽云飞豹爪击挠空之后,顺势反向抡甩尾巴,巨大的力道拖着柳茵茵向前冲去。柳茵茵只得松开了仙剑,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再握着剑不放肯定要掉下去了。

这一切都是在空中瞬间完成的,幽云飞豹落地之后,尾巴松开,两柄仙剑直冲深渊落去。赫连馨与柳茵茵一起惊呼了一声,想不到仅仅一个回合的较量就被妖豹缴了武器。

忽然,一道身影如同燕子抄水一般横向掠过深渊的边缘,接住两柄仙剑之后落在崖壁的一块凸岩上。定睛一看,乃是皇甫玉。她轻轻跳了下来,将仙剑抛还给赫连馨与柳茵茵,淡淡地笑道:“我们一起。”

皇甫玉之前被紫光穿出两个血洞,一个在腿上,一个在腹部。腿上那个在吃下大还丹之后就几近愈合,腹部那个较为严重,在大还丹与万荣丹的双重药效下一直在缓慢地恢复。如今虽未完全愈合,但已经无大碍了。卢海龙与贝元闭断肢难生,队伍急缺战力,所以皇甫玉挺身而出,与赫连、柳二人并肩作战。

“幽云飞豹的尾巴是它得意的武器,小心。”卢海龙提醒道。在幽云飞豹刚刚出现时,他就已经将此处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为构筑的东西。两侧的峭壁上凸石、裂缝密布,前方几丈开外就是无底深渊。他略一思索,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幽云飞豹出现的那个洞口。“难道机关在山洞里面?”于是他单手攀石,爬进了山洞之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艮宫生门

黑白相间的豹尾如同长鞭一般,带着“嗖嗖”的破空之声横扫而来。柳茵茵竖起仙剑向前格挡,豹尾狠狠地抽在仙剑上,剑身顿时被击弯了。柳茵茵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撑住剑锋,剑身曲成弓形,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豹尾很粗,上面的毛扫得她眼睛一花。幽云飞豹顺着摆尾之势,趁着柳茵茵眼花之机,回身张开大口,一口咬住了她的右腿。剑齿将柳茵茵的腿扎了个通透,溢出的鲜血让妖豹更加兴奋、更加疯狂,它抬起爪子抓向柳茵茵的腹部。

柳茵茵忍着疼痛,扭转身体避过了爪击,然后横剑贴着腿外侧削了下去。同时,幽云飞豹身后,皇甫玉与赫连馨已经攻到。不得已,妖豹松了口,豹尾左右猛扫,让身后的两人一时无法接近。看到柳茵茵蹒跚地退了两步,幽云飞豹忽然腾身扑向了她的喉咙,带着鲜血的剑齿就如同两把锐利的匕首,依稀反射着阳光。

柳茵茵顺势向后躺倒,举剑上刺,幽云飞豹后腿蹬地,腾空翻起,柳茵茵刺了个空。她向后仰头一看,妖豹就落在她身后,尾巴正好就在头上不远处。于是,她双手攥住了豹尾,想要限制住妖豹的行动,从而让皇甫玉与赫连馨的攻击得手。

皇甫玉与赫连馨一左一右,晓光、暮光两柄仙剑分别刺向妖豹的脖颈。幽云飞豹奋力向前一挣,柳茵茵死死拽住,可妖豹的块头和力气都太大了,反而将她向前拖了一大截。结果,皇甫玉与赫连馨的仙剑均刺在妖豹的后腿上。

妖豹痛吼了一声,尾巴用力甩起,居然将柳茵茵带到了半空,向着皇甫玉那边扫去。柳茵茵脱手,与皇甫玉撞在一起,随后而至的豹尾狠狠一下抽在了她的背上。“哇……”柳茵茵一大口鲜血吐在了皇甫玉的肩头。皇甫玉抱住柳茵茵,急忙向后退开。幽云飞豹刚想冲过来,赫连馨已经挡在了它的面前,《源影剑籍》中的剑招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漫天剑影罩住了幽云飞豹。

柳茵茵无力地咳着,鲜血就如同涌泉一般从她口中冒出。看来她伤得不轻,已经无法再战了。皇甫玉拿出一颗大还丹塞进了她的嘴里,将她靠在崖壁上。

幽云飞豹腿上受了伤,速度却依然不减,赫连馨一个人应付得十分吃力,节节败退。皇甫玉重新加入了战斗。幽云飞豹以一敌二,速度依然游刃有余,它上下腾跃,左扑右闪,实在太快了。虽然妖豹防御没有之前几宫的妖兽那么可怕,但它那疾如闪电、来去无影的速度却让人无可奈何。任尔仙剑舞得眼花缭乱,可就是一下都击不中它。看来之前它并没有使出全部的本事。

幽云飞豹占据了上风,绕着皇甫、赫连二人飞速地旋绕,时不时挠上一爪,渐渐的,两人被逼到了离深渊只有几丈的地方。她们注意力高度集中,额头上满是汗水,可即便如此,两人身上的伤口却依然在不断增多。幽云飞豹很狡猾,它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重创敌人的机会。

终于,它等到了。皇甫玉与赫连馨本是背靠背的姿势,幽云飞豹的一次爪击被赫连馨挡下之后,趁机用尾巴勾住了两人的脚踝,卷紧之后向外猛然一扯,皇甫玉来不及反应,被绊得向前一个趔趄。可奇怪的是,豹尾居然在此时松开了她,而赫连馨却被倒提至半中。急切间,赫连馨挥动暮光剑对着豹尾猛斩过去,幽云飞豹却似乎早已料到,在空中就将她甩了出去。所幸,在崖壁上寻找机关的贝元闭见此情形立即飞跃接住了她,才使得她没有落入无底的深渊。

与此同时,幽云飞豹的剑齿也向着皇甫玉的脑袋咬去。皇甫玉稳住脚后回头一看,妖豹的血盆大口已经近在咫尺。逃?她的速度没有幽云飞豹快,根本来不及,看来只有挡了。幽云飞豹那两颗剑齿足有一尺来长,显得异常狰狞可怕。皇甫玉喝了一声,回身横挥仙剑。“我就不信砍不断你这两颗牙!”她心中恨恨地想道。

反应迅速的幽云飞豹本能地低头躲过,皇甫玉的横斩只碰到了它头顶的毛。妖豹贴着地面翻转身躯,侧头咬向了皇甫玉的喉咙,同时,锐利的双爪将晓光剑牢牢地卡住。

从爪击、卷尾、提空、甩落、追咬、翻身、卡剑、侧颅,一系列流畅而又迅疾的动作似乎是幽云飞豹早就计划好的,就连皇甫玉与赫连馨二人的反应好像也全部都在它的意料之中。如此复杂的铺垫,就是为了最后瞄准喉咙的这一口。幽云飞豹的眼神中闪烁着寒光,阴冷中夹杂着一丝狂野的兴奋。

“滚开!”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怒喝,刚刚走出山洞的卢海龙忽然斜刺里飞来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幽云飞豹脖子上。皇甫玉趁机用力抽出仙剑,妖豹低呼了一声,双爪被割破。不等它起身,贝元闭与赫连馨疾速冲来,重重地撞在了它的肋部,卢海龙在空中对着妖豹的下颌又补上了几脚,心领神会的皇甫玉也用力撞了妖豹最后一下,幽云飞豹禁不住这般连续的撞击,挣扎着落向了无底深渊。

正当所有人心中欣喜之时,眼前的一切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幽云飞豹遭到一连串的撞击之后,从容地打了个滚,居然当空立起来了!

“幽云飞豹会飞?”贝元闭大惊失色,“所以才叫‘飞豹’?”

皇甫玉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叫它‘飞豹’只是说它速度快,又未生翅,如何会飞?”虽然大家都不相信,可幽云飞豹的脚

下分明空空如也!用“不翼而飞”来形容这诡异的情形再恰当不过。

“不对,这是悬浮,比飞更厉害……”赫连馨道。

幽云飞豹抬起血淋淋的前爪轻轻地舔着,并不理会眼前惊讶万分的众人。

“贝兄,你那边探查完了么?可有发现机关?”卢海龙的声调显得很平静,反而突然关心起了机关的事。

“纵高二十丈、横宽三十丈的每一块凸石、每一条岩缝我都仔细看过了,没有可疑之处。”

卢海龙若有所思:“幽云飞豹的洞中也没有机关……”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他缓步迈向了幽云飞豹。

妖豹立即轻俯身躯,分爪而立,喉间沙哑嘶吼,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架势。

卢海龙停在了悬崖边上,抽出背上的仙剑,轻哼了一声。忽而,他又向前迈出了一步,这突兀而又冒失的举动吓了众人一跳。

“啊?”眼前的情形再次令众人震惊,卢海龙并未落下深渊,居然也当空稳稳地站着!

在术藏宫里卢海龙当然不能御剑飞行,再说现在他也没御剑。大家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奥妙并不在于幽云飞豹,而是它脚下的这个万丈深渊!

卢海龙回头笑道:“果然是‘杜门’,处处都应着一个‘杜’字,布阵的剑仙们在这巽宫之末还同我们玩了一把。”

方才还警惕万分的幽云飞豹忽然收起了攻击的架势,悠闲地走到一边趴了下来,轻轻地晃着尾巴,望向众人的眼神似乎也和善了许多。

卢海龙舒了口气:“既然它无意再战,我们也不要再挑起干戈,走吧。”

皇甫玉与赫连馨架起了受伤的柳茵茵,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跨出了悬崖。果然,空中有一座无形的桥梁,一直通往对面的悬崖。几百丈的距离,众人始终走得很慢。看不见脚下的路实在有些不安,往下俯视,无底深渊灰蒙蒙的,让人心中发怵。

幽云飞豹一直趴在原处,直到众人踏上了对面的悬崖,它才站起身来,慢悠悠地回到了山洞之中。

巽宫杜门没有更多的玄奥了,崖壁上有个手型的印记,卢海龙附掌其上,稍一用力,只听一阵“隆隆”响,崖壁上露出了一个洞口,里面是盘旋向上的阶梯。这个山洞一直通往悬崖的顶部。到达崖顶之后,那间熟悉的房屋出现在众人面前。至于一开始看到的崖上悬挂着的那段绳梯,根本就是个摆设而已。

休憩片刻,众人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有八色长桥的庭院。

“贝兄,你是继续闯关,还是……”卢海龙问道。

贝元闭微微一笑:“当然是继续。下面应该是吉门了吧?我只不过少了一只手而已,就此放弃未免可惜。”

卢海龙又望向了柳茵茵。

柳茵茵在大还丹的恢复力之下,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她也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下一关,艮宫,生门!”卢海龙道。而后,大家大步跨上了棕色长桥。

巽宫峡谷风声厉,

杜门三劫意为匿。

幽云飞豹终现影,

虚幻长桥当空系。

……

棕色长桥的围栏和桥柱上雕刻的是虎,或腾跃、或蹲踞、或匍匐、或仰卧,无一不威风凛凛。虎与狮皆是兽类中高傲的王者,但两者在人们心中的寓意却截然不同。狮代表着高贵,而虎则更多意味着桀骜。人们崇敬狮的威风,却惧怕虎的凶残。青龙大陆顶级的虎类妖兽只有三种,或者说只出现过三种苍澜金虎,闪雷凶虎,以及骜伏霸虎,每一种都有着叱咤风云的实力。对修仙者来说,这等妖兽可谓是“得闻而避,得见而匿,得遇而诛,得败而亡。”堪比寂灭后期的妖虎不是一般修仙者能应付得了的,因此但凡妖虎现身的消息传出,必有高手特意前往寻而诛之,以免其祸害苍生。

“艮宫”,对应着“生门”,性属大吉。艮者,山也。棕色长桥的末端连接着一条山间小路,蜿蜒深至巍峨的青山之中。正如桥头石碑上的“艮宫”二字般苍劲,群山连绵,高耸入云,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山脚路口处也立有一块石碑,上刻“生门”二字。

众人深吸着清新的空气,踏上了进山之路。

小路虽不宽阔,但平整易行,在群山中穿越,却始终不盘山而上。

走了数个时辰之后,赫连馨有些不耐:“不知这条路欲将我们引向何处,只希望千万不要像休门中‘漂洋过海’那般冗长……”

“自然是引向生门的终点,艮宫的出口。”贝元闭道。

皇甫玉忽而淡然一笑:“看棕色长桥的雕刻,守护出口的应该是虎类妖兽,正好艮宫峰峦雄伟,令我想起一句俗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用来形容此刻的我们,恰如其分。”

“三大妖虎已经很厉害了,守护艮宫出口的妖虎必定实力非凡。要想拿到生门的奖励,恐怕还要经历一番苦战才行。”卢海龙显得忧心忡忡。这支队伍经历了震、巽两宫之后,死的死,伤的伤,倘若最后妖虎实力过于强悍,众人尽皆丧生于大吉门之中也并非全无可能。“如今只有我与赫连馨的五行灵珠尚存,真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只好再用那一招了……”卢海龙心中盘算

着。

前方的道路忽然起了变化,沿着一座山峰迂回而上。这座山峰似乎与其他的略有不同。其他山峰都呈现出苍青之色,而眼前这座却是翠绿惹眼。

“奇怪,整片山脉都是松柏密布,唯独这座不同。”贝元闭疑惑道。他走近一棵树,仰头望了望,树很高,冠顶的树叶茂密繁荣,青翠欲滴,整座山都长满了这种树,因此才呈现出与众不同的颜色。“这是什么树?我还从未见过。”贝元闭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众人。

“树干挺直似杨,枝条柔韧似柳,树叶茂密似槐,颜色翠绿似朴。我修仙百余载,云游四方,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树。”卢海龙道。

“这条路绕过了十几座山,唯独沿此峰而上,难道峰顶就是艮宫的终点?”柳茵茵道。

“是不是上去就知道了。各位,小心妖虎。”贝元闭道。

山高路回旋,呈“之”字形的山路并不狭窄,但茂密的树冠遮住了天空,因此光线很暗。众人纷纷提剑在手,提防着可能会从暗处突然跳出的妖虎。可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多余了,一直走到了山顶,妖虎也没有出现。换句话说,这里并不是艮宫的终点。

山顶很平坦,但除了树木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望着另一侧迂回下山的道路,卢海龙忽然站住了脚步。

众人全都警惕地停了下来,可周围平静如前,没有任何状况发生。

“卢兄,怎么了?”贝元闭小声问道。

“这里是术藏宫,并非平凡世界,如果山顶什么都没有,山路又为何无缘无故地通往此处?布下术藏宫的仙剑们没有必要特意将我们引上山顶又再引下去。各位细心寻找,此处必定有什么东西。”

卢海龙的话有道理,众人散开,进入道路两旁的密林仔细寻找。可林中连石头都一块未见,花、草也一株未长,除了树还是树。许久,大家回聚山顶,一无所获。

卢海龙皱眉陷入了沉思。

“看那儿,有果子!”柳茵茵忽然指着高处叫道。众人抬头一看,果然,在一棵大树的一根枝条上,挂着一串绿色的果子。此树生得也与其他树木不一样,树干尤其粗壮,只不过绿色的果子唯独只生在一根枝条上,又是和树叶相同的绿色,在暗淡的光线下的确不太容易发觉。

卢海龙嘴角一扬,高高跃起,对着果子抓了一把。落地之后摊开手掌,不多不少,正好五个。果子如同葡萄般大小,绿油油的,甚是好看。

“来,一人一个。”卢海龙道。

“这果子能吃吗?”皇甫玉怀疑。

“肯定能吃。”卢海龙将果子丢入了嘴里,轻轻一咬,香甜的汁液顿时溢满口中,让人都舍不得咽下。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陶醉在美妙的滋味之中。“嗯?”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自己的右肩,断掉的右臂已经完好如初了。

再看看其他人,贝元闭的断手也再生了,柳茵茵与皇甫玉的伤势也已经痊愈。

“舒服……看来这种绿果的治疗功效丝毫不亚于红丹!”贝元闭惊喜道。

“有过之而无不及,绿果令断肢再生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红丹,而且我觉得体力似乎比以前更加充盈了。”卢海龙笑道。

“早知道我就不吃了,我根本没受什么伤,真是浪费!”赫连馨懊悔不已。

“嘻嘻,赫连姐姐,别懊悔了,你看那里。”柳茵茵指了指粗大的树干,上面赫然多了两列发光的字迹:“一人一颗,下山即化。”

“唉,”贝元闭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想多摘些带走呢,真是可惜。”

“知足常乐,贪心不得。”柳茵茵笑道。说完,她奋力跳了一下,落地后欣喜道,“果然,跳得比原来高多了!而且,我看见前面还有一座红色的山!”

贝元闭的双眼立即精光连闪:“红色的山?肯定有红果!我们快下山吧!”

路上,贝元闭忽然问道:“卢兄,这绿果生得如此隐蔽,而且树干上的字迹是摘了果子之后才出现的,若非是你与柳姑娘心细眼尖,我们岂不是会错过这等宝贝?倘若如此,生门之‘大吉’何在?”

“贝兄,你错了。生门有吉,但好事终究不会自己落在我们头上。我们还未遇到妖兽就已经得遇绿果,若真因未能发现而错过了,那也只能说是我们自己的失误。总之,良机并非时时都有,也并非人人可得。”

听了卢海龙这番富有哲理的话,贝元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众人下山的速度比上山时要快了许多,当跨出山林的刹那,远处一座丹红似火的高山映入了眼帘。

“嗬,好漂亮的山!”众人连声赞叹道。青山群中,朱红一点,仿佛绿叶衬托红花一般,用“妖娆”来形容也不为过。

看似不远,但众人还是走了许久,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来到了“红山”脚下。

真乃“只可远望而不可近观”,接近红山之后,大家发现它并非那么“妖艳”。山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之所以呈现出红色,是因为漫山遍布一种古怪的红色石头。

卢海龙拿起来一块,掂了掂,很重,而且略有温热之感。当他仰头望向山顶之时,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五峰厚礼

这一丝波动是从背上的剑套中传来的。不仅仅是卢海龙,其他人也同时感觉到自己的仙剑有一些异样。大家不约而同地抽出了仙剑,只见剑身上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似乎因为某种感应而在有规律的波动。侧耳倾听,甚至还能听到轻微的嗡鸣声。毫无疑问,这种感应的源头就在红山顶上。

怀着诧异而又好奇的心情,众人沿着山路迅速前行。越接近山顶,那种共鸣的波动就越强烈、越明显。

红山的山顶同样是一片宽阔而平坦的地方,与绿山不同的是,这里光线极佳,方圆数百丈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因此,感应的源头很容易就被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此坑位于山顶的正中位置,散发着滚滚的热气。众人走近之后,向坑中一看,里面居然是赤红色的岩浆!岩浆中时不时冒出一个气泡,正是这种气泡的破裂引起了仙剑的波动。

“怎么回事?我的仙剑居然在颤抖!”贝元闭惊讶万分。

卢海龙从一旁捡起一块红色的石头,丢入了岩浆之中。伴随着“哧哧”的声响,石头迅速地熔化成同样的岩浆,融了进去。“看来,这赤红色的岩浆就是由山上的矿石熔化而成的。”卢海龙道。

“我有种感觉,这并非是一般的岩浆……”皇甫玉道。她略一思索,而后慢慢地将自己的晓光剑放入了坑中。在仙剑触到岩浆的刹那,顿时光芒四射,灿灿生辉,将周围映照得一片白亮,剑身不住地颤抖着,轻鸣声不绝于耳。岩浆坑很浅,只没入了大半段剑身,片刻之后,忽然“叮”的一声剑响,亮光逐渐暗淡了下来。皇甫玉轻轻将剑提起,握在手中,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沿着手臂传遍了全身。“我的仙剑品级居然上升了!”皇甫玉感受着手中仙剑强大的威能,激动地说。

惊讶于方才的奇异景象,又听皇甫玉如此一说,众人纷纷将仙剑没入岩浆之中。顿时五颜六色的光芒交相辉映,就如同放了一个绚烂的烟花。在听到鸣响之后,大家重新拿起仙剑。果然,就如同被重新铸造过一般,所有的仙剑都散发着强烈的威能。五个人的仙剑都是极品仙剑,按品级来说,极品仙剑之上就是十八柄绝世仙剑。但两者之间的差距非常大。即便是铸剑造诣再高的修仙者,穷其所能的极限也就是极品仙剑。而如今,五人的仙剑都超越了极品,虽然离绝品还差得远,但已经是不可铸造而成的品质了。

“哈哈,太好了!我们的仙剑可谓是‘绝品之下第一强’了!”贝元闭非常激动。

“想不到这岩浆居然能摒除仙剑中最后一丝杂质……”卢海龙看着明亮如镜的仙剑,手在微微地颤抖。强大的剑器,是所有修仙者都梦寐以求的宝贝。也正因为如此,绝世仙剑才惹得万众垂涎。

“生门,果然吉利。”皇甫玉笑道。

“好像前面还有好事在等着我们呢!”赫连馨指了指远处。众人举目眺望,在目所能及的天际,有一座褐色的山峰。

踏入生门以来,众人已经收到了两份“大礼”。在踏上褐色山峰之前,卢海龙还是提醒了大家一下,此山也有可能是艮宫的终点。

褐山之上同样寸草不生,褐色正是泥土的本色。登上山顶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乃是一座硕大的水潭。待走到潭边之后,众人发现,与其说是水潭,不如说是“泥潭”更为确切。潭中的水浑浊不堪,只比山土淡上少许。没有看到妖兽,也没有看到出口,显然这里仍然是生门中的一份“厚礼”,可面前这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肮脏泥潭究竟有什么奥秘?

贝元闭将仙剑垂入潭中,没有任何反应。“这不可能是给我们喝的吧……”贝元闭语出惊人。

赫连馨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亏你想得出。”她在潭边俯下身来,捧起了一些潭水,忽而又放开了手。她站起身来,表情很是怪异:“我想,这潭水是给我们沐浴用的……”

贝元闭哈哈一笑:“你这想法比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赫连馨却十分肯定地说:“我并非瞎猜,你碰一下潭水就知道了。”

听她这么一说,贝元闭也俯下身子,将手伸进了潭水中。出乎意料的是,潭水顺滑而又温热,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那惬意的感觉确实让他很想跃入潭中泡一会儿。

“噗通”,贝元闭跳入了泥潭之中,赫连馨也跳了进去。其他人起初心存疑惑,但在触碰了潭水之后,都立即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众人就这么被温热的潭水包围着,全身上下的毛孔都似乎张大了不少。大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从潭水中吸取着什么,奇异的感觉强烈而又舒适,仿佛久旱之后滂沱的大雨,好似严寒之后炽热的骄阳,那种美妙的惬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片刻之后,那种舒适感渐渐消失了,众人也明白了潭水的作用。泥潭中仿佛有什么特殊的药剂,居然能提高身体的强度!煅体,是修仙过程中辛苦而重要的一环。对于这五位境界高深的人来说,煅体几乎已经到达了尽头,即便再努力,也不可能再有明显的提升。但浑浊的泥水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众人的身体强度提升了不少!

大家爬上了岸,泥水竟然没有丝毫沾身,全都滴入了潭水之中,衣物依然干爽,泥潭依然平静。

贝元闭上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举目远

眺。这等“厚礼”,谁会嫌多?令他欣喜的是,天边还真有一座颜色不同的山峰。

这回的山峰是金色的。山上开满了谁也没有见过的金黄色小花,淡雅的香气随着微风扑鼻而来,漫山的花朵在风中摇曳,荡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心旷神怡的景色,沁人心脾的香味,众人仿佛漫步在花园之中一般。

山顶同样被花朵覆盖着,唯有平地当中的几簇小花有所不同,比其它花朵高了许多,大了许多,颜色也偏暗。

卢海龙走上前去,轻轻碰了一碰,花朵只轻微摇了两下。微风徐徐吹过,其余花朵尽皆随风摇摆,可唯独这几簇纹丝不动。他想了一会儿,摘下了一朵花。

沉!这是花朵入手后的第一个感觉。拳头大小的花怎么会那么重?带着疑惑,他轻轻地拨开了层层花瓣。

“花蜜!”卢海龙惊讶道。原来,在花朵中包裹着的是金黄色的花蜜,难怪如此之沉。花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仰头全部倒入了口中。花蜜入腹,满口留香。那温润的清爽,那柔和的甘甜,让他不断地咂着嘴赞叹:“真乃玉液琼浆,你们……”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花朵,惊愕的神情溢于言表,“这花蜜居然可以提升境界!”

“什么?”大家分别摘了一朵花,饮尽了花蜜。

自从踏入术藏宫起,众人的境界就被强行压制在大乘后期。在饮下花蜜之后,居然可以不受禁制约束,提升到了渡劫前期。而且可以确定的是,众人的境界是提升而不是“恢复”。比如柳茵茵,她的境界才是大乘中期,不受术藏宫中的禁制约束,而如今她的境界已经跨入了大乘后期,那美味的花蜜,的确是提升修为的灵药!

“真可谓‘苦心修行十几载,不如一朝饮蜜功’呐!”贝元闭大笑道,“不错,我对这个生门很满意。”

“你会更满意的。”卢海龙微微笑道,“前方还有一座蓝色的山。”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来到了蓝山脚下。仰头望去,那种蓝色清澈而又明亮,乃是山石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整座山峰闪闪发光,山石有如水晶般透明,有如天空般纯净,有如大海般清朗,实在是美不胜收。

当攀至山顶,众人发现了一处涌泉。泉水沿着山坡流下之后,沿路被山石逐渐吸收,所以并未形成河流。

毋庸置疑,这泉水也是可以饮用的。大家一人接了一捧水喝下,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境界提升之后所缺的灵力瞬间补满,而且有一种源源不断恢复灵力的奇妙感觉。贝元闭试着施展了《一气三元》身法,所消耗的灵力果然很快就恢复了,换言之,喝下那捧泉水就相当于服下了一颗长久有效的“沁华丹”。

卢海龙忽然严肃地说:“经过了五座山峰,我们得到了五份‘厚礼’,想必艮宫也应该快到终点了。虎类妖兽尚为其次,我最担心的是最后一宫坤宫,对应的是大凶的死门,生与死相对,生门的奖励越丰厚,就意味着死门越险恶。”

贝元闭收起了笑容:“卢兄,你如何知道艮宫快到终点了?”他向着远方眺望,一座黑色的山峰矗立在前方。

“五座山峰正好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更何况那座黑色的山峰,看颜色也不像是什么‘好山’。艮宫的终点必定就在上面。”

“也罢,‘礼物’得的够多了,该是大战一场的时候了。”如今的贝元闭可谓是信心十足。

众人下山之后,朝着黑色的山峰前进。这座山峰距离蓝山并不远,没过多久就到达了山脚下。山峰高得出奇,而且非常陡峭,山上的砂石泥土都是令人感到压抑的黑色,唯独在山路旁边的一块巨石之上,有三个苍白的大字:“天任峰”。“天任”正是艮宫生门对应的星曜,看来卢海龙料想的没错,终点就在山顶上。

沿着盘旋的山路前行了数个时辰,大家终于来到了山顶。

供人休息的小屋就在平地中央,但与其他几宫小屋不同的是,这座房屋多了一个宽敞的院落,一只妖虎就趴在院子里,鼾声如雷。妖虎体长足有五丈多,身躯壮硕,在雪白的皮毛上嵌着红色的花纹,十分醒目,额头上的“王”字竟然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好一头漂亮的妖兽!”众人不禁在心中赞叹。这种妖虎似乎从未在青龙大陆的历史中出现过,大家并不知晓它的厉害之处。妖虎双眼紧闭,耳朵时不时轻轻地抽动着,看样子睡得很沉。

卢海龙传音道:“尽量不要发出声响,看看能不能冲进去。”妖虎趴在院子正中,离房门大约有两丈左右的距离,避过妖虎似乎并非难事。

众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贴着院墙悄悄地向房门处移动。十丈,七丈,五丈……离房门越近,大家心中就越是紧张。好在,妖虎一直没有醒来。当走在最前面的卢海龙距离房门仅有三丈远之时,他突然传音道:“冲!”这么短的距离,疾速冲进去就完事了。

就在卢海龙即将撞入门内之时,忽然眼前一花,妖虎的尾巴当胸横扫过来,他大吃一惊,后面还有四个人,根本来不及后撤,只能向上跃起,同时大喊:“快跳!”

身后是贝元闭,他也看到了扫来的虎尾,几乎与卢海龙同时起跳。第三个人是柳茵茵,由于前面两人的遮挡,等她反应过来时虎尾已经甩到面前

了,好在她个子娇小,一猫腰从虎尾下面闪了过去。再后面是赫连馨,前面的柳茵茵突然减速弯腰,她来不及停住步伐,撞在了柳茵茵的身上,听到卢海龙提醒时,虎尾已经扫到她的身上了,迸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虎尾强大的力道将她抽得飞起,又狠狠地撞在了后面的皇甫玉身上。

赫连馨艰难地站起身来,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刚才虎尾抽在了天陨甲上,宝甲在那道“咔嚓”声中裂成了碎片。如果不是天陨甲挡了这一下,她不死也得重伤。虎尾一扫抽裂天陨宝甲,这是何等的威力!

妖虎已经站起身来,红底白纹,吊额金睛,头上的“王”字熠熠生辉。它龇牙咧嘴,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虽然房门离卢海龙近在咫尺,但他是绝对不会抛下同伴独自求生的。

“嗷”妖虎突然狂啸一声,真可谓惊心动魄、震耳欲聋。正所谓:

潇潇龙吟彻九天,

飒飒虎啸威八面。

翻江倒海云腾雨,

地动山摇风逐电。

“先发制敌!”卢海龙大喝一声,迎面冲了上去。其他人立即分散开,从各个方向攻击妖虎。妖虎身上的红色斑纹闪闪发光,只见它抬起双爪,重重地往地上一拍,迸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立即龟裂开来,一股猛烈的气浪爆发,众人全都被震飞了,连院墙都全部震塌,但房间却完好无损。

这种震击地面将敌人弹开的招式,撼地莽熊也会,但与眼前的妖虎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妖虎震地之后,迅猛地冲向了贝元闭。贝元闭刚立稳脚跟,见状立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妖虎却根本没有被他忽然化出的三道身影所迷惑,径直扑向了真身。贝元闭大惊失色,再次施展《一气三元》,妖虎只稍稍转了一点方向,一爪抓在了他的背上,“吱”,发出了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贝元闭侧飞了出去,天陨甲就如同纸片一样被抓成了碎片,他的背上也被挠出了深深的三道爪印,伤口翻卷,血流如注。

一次或许是碰巧,两次就可以确定了,妖虎竟然能察觉到贝元闭的真身是哪一个,他引以为豪的保命绝技对妖虎根本不起作用。

妖虎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贝元闭的喉咙,皇甫玉与赫连馨连忙一左一右夹击过来,妖虎见状止了步,抬起一爪抓向皇甫玉,尾巴顺势扫向赫连馨,贝元闭趁机一骨碌翻起身来。

皇甫玉的剑峰与虎爪狠狠撞在了一起,瞬间被顶回,弯成了弓形。皇甫玉心中骇然,晓光剑可是极品仙剑,又在红山上经过岩浆浸泡,居然刺不进虎掌。借着仙剑弹直的力道,她飞身退开。妖虎背后,赫连馨一剑斩在了虎尾根部,却只砍掉了一小撮虎毛,虎尾坚硬无比,隔着仙剑依然抽在了她的脖颈上,并且反向绕回缠住了仙剑,而后用力收紧。赫连馨被可怕的箍力卷得贴在了仙剑上,动弹不得。

妖虎扬起尾巴,卷着赫连馨抽向卢海龙,卢海龙连忙收剑退让,生怕伤到自己人。妖虎就这么一边爪扑一边甩尾,令众人无法近身。赫连馨几乎快被甩晕了,脖子被拉得生疼,右手又动不了,她一直试图挣脱,但虎尾卷得实在是太紧了,仅用左手根本掰不开。

赫连馨急中生智,传音给柳茵茵。柳茵茵挥剑冲向妖虎,当虎尾甩过之时,她倒转仙剑,瞅准时机将剑柄递到了赫连馨的手中。赫连馨立即反手一剑斩在了妖虎的后腿上。所幸,妖虎身躯的防御并不像虎爪与虎尾这般坚硬,它的腿上被仙剑划开了一道不小的伤口,疼痛的妖虎大吼一声,将赫连馨甩飞出去。

妖虎愤怒地转过身来,看到了手无寸铁的柳茵茵后,猛地扑了过去。卢海龙挥剑来挡,被妖虎一掌拍开,柳茵茵已经疾速后撤,妖虎又转而扑向了刚站起身来的赫连馨。赫连馨双剑并举,妖虎额头上的“王”字突然光芒大盛,刺眼的红光照得赫连馨睁不开眼睛,妖虎趁机狠狠一口咬碎了她的喉咙木灵珠破了。

妖虎伤人之后立即高高跃起,越过了几人的头顶,再次扑向了柳茵茵。

柳茵茵赤手空拳,只得侧身避开,重生的赫连馨连忙将仙剑抛还给她,柳茵茵对着仙剑伸出了手,可妖虎似乎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尾巴一甩击飞了仙剑,腾身抓向了柳茵茵的胸口。千钧一发之际,贝元闭忽然如同疾风般掠过,推开了柳茵茵,妖虎扑了个空。

妖虎大怒,直追贝元闭而去,贝元闭径直冲向了山顶平地的边缘,再往前就是陡峭的山坡了。贝元闭大喊道:“快进屋!”

这一声提醒了众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过关而并非击杀妖虎。如今妖虎追着贝元闭而去,正是冲进房门的好机会。“我来助你!”卢海龙道。如果四个人都进了房屋,贝元闭必定独木难支,凶多吉少。

“快进去,我自有办法!”贝元闭急切地呼喊,沿着平地的边缘疾奔。他侧首瞥了一眼,看到卢海龙进了房门之后,陡然转向冲向了房屋。妖虎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地进屋,急追而去。眼看着贝元闭是来不及进屋了,大家心中焦急万分。就在妖虎即将追上他的时候,贝元闭突然再次转向,再度冲向了平台边缘,同时施展《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冲向了不同的方向。妖虎不吃这一套,它凶猛地扑向了当中那道身影。众人心中皆是一沉,这下恐怕不妙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坤宫死门

前方就是陡峭的山坡,贝元闭的速度却丝毫不减。他头也不回,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空中的妖虎骤然下落,将他压在了爪下。可令所有人吃惊的是,贝元闭的身影居然消失了。妖虎扭头一看,贝元闭的前脚已经跨入了房门之中,最后还冲它挥了挥手。妖虎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双爪狠拍地面,真的是响彻万里,惊天动地,可一切都是徒劳。

贝元闭跨进房门,席地而坐。卢海龙惊奇地问:“贝兄,你的《一气三元》身法不是对妖虎不管用吗?何以骗过了妖虎?”

贝元闭得意地一笑,道:“那是‘虚三元’不管用,我刚才施展的可是‘复三元’。”说罢,他拿出万荣丹药瓶,吞了一颗,他背上的伤可不轻。

众人只知道贝元闭的身法叫做“一气三元”,却不知其中还有“虚三元”、“复三元”以及“实三元”三个层次。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贝元闭解释道:“‘虚三元’,三道身影其一为真;‘复三元”,其一为真但可移形换位,‘实三元’,三者皆真。”

经过解释,大家都明白了,不禁纷纷赞叹起这绝妙的身法来。

“既然妖虎识不破‘复三元’,为何不开始就用?你这伤岂不是白受了?”皇甫玉不解。

贝元闭摇头苦笑:“无奈,我这‘复三元’完全是被妖虎逼出来的……就在它抓碎天陨甲时,我心中焦急万分,情急之下却忽然领悟到了‘复三元’的奥秘。之后我就一直盘算着,该如何用‘复三元’助大家进屋。其实我以前参悟了许久,可惜都不得要领,方才却被妖虎逼得茅塞顿开,受此伤也算值了。”

卢海龙看了一眼房外踱步的妖虎:“这头妖虎的实力绝对不在耀光圣熊之下,可能还有许多招数未曾施展。我们只损失了两件天陨甲和一颗木灵珠就安然过关,多亏了贝兄的身法绝技。”

贝元闭轻轻点头:“艮宫已过,有惊无险。术藏八宫只剩下最后一宫了。”

气氛凝重起来。众人的眼神中,有紧张,有激动,有喜悦,有期待。这是最后的休憩,绝世仙剑在向他们招手,只要通过最后一关坤宫死门。

“成败在此一举!”卢海龙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坚定地说,“走吧!”

从另外一扇房门出去之后,众人再次看到了八色长桥。这会儿黑色长桥已无屏障阻拦,一行人逐渐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一入艮宫心意安,

厚礼得自五宝山。

生门之末妖虎踞,

身法卓绝易通关。

……

黑色长桥的雕饰是狮,是八大类妖兽中最强的一类。妖狮三王血纹狂狮、霜鬃烈狮、碧睛皇狮的实力已经等同于大乘前期的修仙者,是令所有宗派都闻之色变的可怕妖兽。好在妖狮大多高傲,多隐于旷野荒漠,很少与人相遇,更别说三大狮王了。在青龙大陆漫长的历史中,唯有血纹狂狮露过一次面,另外两大狮王都是在亘古流传下来的记载中所提及。

卢海龙还记得《古今异志》中所写:“一名猎户在打猎时,寻到了一窝嗷嗷待哺的幼狮,遂系数捉回,有的卖与王室官宦、达官显贵,有的卖到酒楼当珍馐野味,余下的全部在村中当晚的庆典时杀死祭神。母狮觅食回巢后,循着幼狮气味追到了村中,恰遇杀狮情形,勃然大怒,悲恸嚎天,遂将在场的男女老少一并咬死。母狮乃妖兽,不惧一般刀枪剑器,凡人无法抗之。有逃命不死者,去临近宗派求救,请得寂灭修仙者数名,力斩妖狮当场。却不料,此举更是引来天大的麻烦。公狮竟乃三大狮王之一血纹狂狮,其身三丈,其鬃微黄,有斑纹夹杂其中,鲜红如血,故而得名。妻离子散的狮王雷霆震怒,狂性大发,一夜之间将该修仙小宗灭门,村子方圆数十里之人皆为其所害。最终,赤日宗出动大乘修仙者三名,重创血纹狂狮。由于人失理在先,遂放其一条生路。血纹狂狮哀号数日后,方才隐去。人有亲之情,妖兽亦如此。残伤其幼仔,双亲必生哀。若将心比心,人何其毒哉?得此教训矣,世人莫如该。”

这是血纹狂狮唯一的一次现世。

卢海龙边走边回想着书中所写。凌驾三大狮王之上的狮类妖兽,究竟有多强?

许久之后,众人终于走到了长桥的尽头,可此处却依然云雾弥漫,视线不佳。走下长桥,右边是一块刻着“坤宫”二字的石碑,漆黑色的字迹让人心生一丝不安。大家都抽出了仙剑,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当走了数步之后,浓密的云雾忽然散去,红日当头,光芒万丈。大家惊讶地发现,前方不远处,居然有数道身影席地而坐。

坐着的身影众人都认得,龙族的囚牛、睚眦、狻猊以及贝元开,一共四人。他们看到卢海龙这一行人从云雾中走出之后,也是惊讶万分。

囚牛站起身来:“卢兄……真没有想到,你这组能有五个人来到这里。”

睚眦、嘲风等人也纷纷站起身来,包括囚牛在内,所有人身上都有不少伤痕,但都是些轻伤。

“囚牛兄,你那几位兄弟……”卢海龙本不想问的,可看几人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的神情,他不禁有些纳闷,以龙族九兄弟感情之深厚,不应如此。

囚牛苦笑一声,答道:“嘲风在震宫伤门被雷击伤,蒲牢和霸下在巽宫杜门耗光了功力,狴犴与负在兑宫惊门中了剧毒,螭吻在艮宫生门受了重伤,他们几个都先后出术藏宫去了。我这一组唯有孟凡涛不幸丧生在震宫。卢兄,你的队伍还有三人呢?”

卢海龙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悲伤,淡淡地说:

“冲寅在兑宫惊门中了毒,出术藏宫去了。小苗和姜胖……双双死在震宫伤门。”

囚牛叹了口气,安慰了一句:“卢兄,节哀。”

“哼,都是老孟出的馊主意让大家分组。一起闯关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亡?”贝元闭冷声道。

贝元开瞥了他一眼:“老孟死都死了,你还骂个什么劲儿?”

“他死了是自私应得的下场。”贝元闭不屑地说,“我就纳闷了,你在第一宫就丢了金灵珠,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贝元开冷笑道:“让你失望了,我洪福齐天,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绝世仙剑,绝对有我一柄!”

贝元闭只吐出三个字:“走着瞧!”

“不要吵了,好不容易才再次相聚,当齐心协力才是。死门大凶,生死难料,希望你们两兄弟先将个人恩怨放在一边,与大伙同舟共济。”皇甫玉劝道。

卢海龙问囚牛:“你们为何在此休息?”既然他们进了坤宫,应该是做好了准备,可这伙人好像是在等待卢海龙这几个人一般。

“没办法,卢兄,你瞧。”囚牛指了指众人身后。在不远处,有一堵极高的白色围墙,向两边无限延绵,看不见围墙内的情景。围墙上仅有一扇黑色的大门,呈拱形,两片门扇紧紧地闭着,严丝合缝,不漏一点儿光。在门拱上方的墙上,写着两个大字:“死门”。大字上有丝丝干涸的墨迹垂下,连门前的台阶上都有许多干掉的墨滴。两片门扇上各写着四个白色的字迹:“余者齐聚”,“方能进门”。

“有禁制。”囚牛道,“不过现在你们几个来了,禁制应该解除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前,伸手轻轻一触,一道白色的光壁出现。他惊讶地说:“咦?难道还有人活着?”

剩下的只有“五大宗派杂牌军”那支队伍了。在经历过之前数个宫的凶险之后,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那一组几乎是不可能来到这里了。

“真是出乎意料。”囚牛微微一笑,“也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战力。”说完他又盘膝坐下了。

“不管是谁,希望他们在来到坤宫之前不要死在其他的地方。”卢海龙也坐了下来。

就这样,众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日,两日……足足等了十日之后,迷雾中才走出一道身影。

“方老头!”柳茵茵惊呼一声。

来的人正是方万流,他目光暗淡,头发乱七八糟,衣衫褴褛,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全身上下满是伤痕。见到众人,他惊讶无比:“你们……”

“老鸟,这么落魄还强入死门?”卢海龙问道。

方万流叹了口气,跌坐在地上:“好不容易过了八宫,只差最后一宫就能见到绝世仙剑了,无论如何我也要闯一闯!我的伤都是轻伤,不碍事。”

卢海龙掏出大还丹药瓶,抛进了方万流的怀里。不用问也知道,他的万荣丹肯定吃完了。

方万流颔首称谢,打开药瓶一看,里面只有最后一颗大还丹了。他又塞上瓶塞,扔了回来:“只有最后一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贝元闭走到方万流身边,递给他一个药瓶。方万流有些迟疑,接过药瓶打开瓶塞,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万荣丹?你怎么会有赤日宗的万荣丹?”他的声音高了起来。

还没等贝元闭开口,贝元开就冷笑一声:“万荣丹,大还丹,想要什么他都有!”

方万流道:“我忘了,阁下尊号‘无影盗神’,有一瓶万荣丹又有何稀奇?谢了。”

服下万荣丹之后,方万流的气色好了许多。他长叹一声:“他们死了,都死了!这术藏宫真是太可怕了,我自从开始修仙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难应付的对手!”

柳茵茵问道:“对手?你说的是……”

“当然是那些妖兽!”方万流恨恨地说,“沼泽、落雷、迷宫什么的就够让人头疼了,每一宫最后的终点居然还有厉害得变态的妖兽把守!上官飘死在兑宫,慕容秋和尹梦寒双双死在震宫,温廷英自爆了,与艮宫的妖虎同归于尽,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们闯宫的顺序是什么?”卢海龙忽然问道。

方万流想了想,答道:“大家一起过了乾宫之后,我们先去的坎宫,然后是兑宫、震宫、离宫、巽宫、艮宫。”

卢海龙微微摇头:“你们居然连闯小凶惊门和中凶伤门,伤亡惨重也在情理之中。”

“咦?你们最后两宫的顺序和我们一样啊,怎么没有遇到?”柳茵茵道。

“我们每闯一宫都极为不易,消耗的时间太久,想必是岔开了吧。”方万流道,“对了,柳丫头,多谢你在景门和杜门留下的提示。”

“你们看到了?”柳茵茵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留下的?”

方万流点点头:“除了你,还有谁这么细心?要不是你的提示,就凭他们那几个笨脑袋,几时才能想到过关的方法?”

囚牛道:“原来那提示是柳姑娘留下的。杜门的我们没看见,只看到了景门的。囚牛在此谢过姑娘。”说罢,他抱拳向柳茵茵做了个揖,柳茵茵也客气地还了个礼。

“茵茵,你在杜门也留了提示?”赫连馨疑惑地问道。

“嗯。在景门我留了两个,指出了迷宫的奥秘和出口的机关。杜门我留了三个,分别告诉他们要隐匿气息、隐匿灵力,还有虚空长桥的事。”柳茵茵庆幸,“还好,提示并未自动抹去。”

听到“自动抹去”几个字,卢海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囚

牛道:“囚牛兄,不知你们那组的闯宫顺序是什么?”

“巽宫、震宫、艮宫、兑宫、坎宫、离宫。”

卢海龙心中盘算了片刻,又问道:“那你们过震宫时有没有杀死耀光圣熊?”

“当然。耀光圣熊不死,天冲河就不会干。孟凡涛正是被耀光圣熊杀死的。”

“唔,看来我想的没错。守宫妖兽在每一组人出去之后,会完全恢复到初始的状态。”卢海龙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剑仙们要如此布设坤宫,让我们聚齐之后再闯呢?”

囚牛点点头:“唯一的解释就是死门极度危险。”

“守护死门的应该是狮类妖兽,囚牛兄心中可有推测?”卢海龙又问。

囚牛摇了摇头:“其余七宫的守护妖兽我早已有数,唯独猜不到这狮类妖兽。”

“那守护艮宫生门的妖虎是?”

“赤练桀虎。”囚牛微微一笑,“也难怪你们不认得,这种妖虎自从仙魔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哥,禁制没了。”站在大门前的狻猊喊道。

“让方兄再休息一会吧。”囚牛道。

方万流忽然轻轻地拉了拉柳茵茵的衣袖,小声问道:“柳丫头,我的沁华丹都吃完了,你那儿还有没有?我现在灵力尚未完全恢复,能不能给我一颗?”说话的时候,他低着头,抬着眼,小心翼翼地盯着其他人的身影。

柳茵茵哭笑不得:“不就是沁华丹么,又不是什么宝贝,你这么贼溜溜的干什么?”而后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

“唉,这不是怕丢人吗?”方万流接了过去。

柳茵茵苦笑道:“这有什么丢人的?我们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走到了这里。你是从艮宫过来的吧?生门有恢复灵力的泉水啊,难道你的灵力都是在与妖虎拼斗中消耗的?”

“嗯。那泉水都浪费了,我刚好在之前的巽宫吃掉了蓝丹,灵力一直很充沛。可那时万荣丹早就分给他们吃完了。你说怪不,生门帮我们提升了武器的品质,帮我们恢复了灵力,怎么单单没有帮我们恢复伤势呢?唉!”方万流摇了摇头。

“不对吧?”柳茵茵不解,“第一座绿山上不是结着绿果吗?那个可以恢复伤势……”

“什么?绿果?”还没等她说完,方万流就惊讶地叫出了声。

“对啊,绿果,你们没吃么?除了绿果和你说的那两个,还有花蜜和泥水。”柳茵茵道。

“花蜜?泥水?”方万流的声音更高了,引得众人都望向了这边。

“柳丫头,你快告诉我,花蜜和泥水有什么用?”方万流摇晃着柳茵茵的肩膀。

柳茵茵道:“别急,别急!花蜜可以提升修为境界,泥水能够增强身体强度。”

方万流急切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懊丧地拍着大腿:“完了,完了,都错过了!绿果没看见,花蜜没去找,泥水看是看见了,但是没敢喝……”

“哎呀,谁说泥水是喝的了?那是沐浴用的。绿果和花蜜么,的确挺难找的,都在山顶上,不容易发现。算了,既然错过了就别去想了。”柳茵茵安慰他。

“我就说肯定每座山上都有好处,老温找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那个睁眼瞎……”方万流口中埋怨着,而后嗟叹连连,“罢了罢了,看来我是没那个福分。老温……算了,不管怎么说,是他最后自爆才救了我。”

“快吃你的沁华丹吧。”柳茵茵道,“大家都等着你呢。”

方万流倒出了几粒沁华丹,吃了一颗,然后将药瓶递还给柳茵茵:“我算是亏大了,就不跟你客气了啊,让我多拿几粒。”

“瞧你说的,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柳茵茵收起了药瓶。

方万流点点头,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怎么了?”柳茵茵问。

“柳丫头,”方万流压低了声音,“小苗和姜胖……”

柳茵茵轻轻地点了点头,忧伤地说:“震宫,伤门。”

“唉……”方万流也不知是叹了第几回了。而后他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借助万荣丹与沁华丹的功效,方万流很快就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我好了。”他站起身道。

众人纷纷站起,一同聚向了门前。囚牛轻轻推开了大门,跨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一同迎接术藏宫最后的挑战。就在最后一人进入之后,大门竟然缓缓消失了,只剩下空白的围墙。

大门的这一边是一片旷野戈壁,荒凉无比。碎石砂土使得地面呈出苍白的颜色。天色暗淡,大风劲吹,扬起一片片沙尘。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十几丈开外的一头狮子身上。

与其他几宫的妖兽相比,这头妖狮的身躯算不上庞大,仅有丈许,身上毛皮的颜色与戈壁的颜色相近。它端坐在地上,冷漠地注视着众人,脖颈上一圈狮鬃威风凛凛,随着大风飘动。

“只要干掉它就过关了?这么简单?”方万流惊讶道。他原以为死门必然是人间炼狱,极度凶险,可眼前的场景似乎与“死门”二字不太相配。

“我们以十敌一,想不胜都难。”贝元闭也信心十足。

睚眦忽然低声对囚牛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父亲留下的那卷书册中提到过,他早年间曾与一头妖狮旷日持久地大战了七天七夜,仍未分出胜负?”

囚牛心头一震,一段近乎忘却的记忆浮现在了脑海之中。“莫非……”

“吼”突然,妖狮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七曜天狮

“啊?”众人齐声惊呼。

妖狮一声怒吼之后,身形居然以一化七,一排妖狮模样如出一辙,仅仅是狮鬃的颜色不同而已。

“一、一气‘七元’?”贝元开从未见过这等招数。

“诸位,不妙了。”囚牛道,“此乃‘七曜天狮’……”

话音未落,七头妖狮突然一起咆哮着冲上前来。

睚眦双臂一震,金光灿灿的蛟龙炀骨刀出现在他手中,狻猊也祭出了应龙震山鼎,修仙者们纷纷挥起仙剑,一并迎敌而上。囚牛召出蟠龙咒魂琴,后退数步,单膝翘腿而坐,横琴架于腿上。

七头妖狮之中,一头红色鬃毛的突然张开大口,红光在其喉间聚集,“轰”的一下,一颗巨大火球疾速射出。众人连忙散开躲避,与此同时,右边一头蓝鬃妖狮猛然甩头,一片冰箭扑面射来,众人散得更开了。

柳茵茵、方万流与卢海龙三人正对着当中一头白鬃妖狮,妖狮在三人面前急停,突然仰天怒吼,此声就如同晴天一个霹雳,震得三人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囚牛的琴声恰到好处地传来,急切而又清晰的琴音令三人如同醍醐灌顶,精神为之一振,及时地避开了白鬃妖狮迅猛的爪击。

“狮有七曜,化为七身,分而抗之!”囚牛道。

众人听到之后,立即在这片还算开阔的空地上四散而开,引得妖狮们分离并追随而去。

“日曜太阳,月曜太阴,火曜荧惑,水曜玄武,木曜青帝,金曜太白,土曜镇星。日月五行,合为七曜。天狮七身,各怀绝技。各个击破,方为上策。”囚牛不温不火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不论是何种状况,他的语气始终是平淡如常。

其余的人都在与妖狮周旋,唯独囚牛坐镇后方,始终未动。火曜妖狮对着前方的几个人影吐出几个火球之后,急转方向直冲囚牛而来。

囚牛始终没有闪躲之意,安然地演奏着咒魂琴。火曜狮见囚牛如此藐视自己,不禁愤怒地低吼,一个火球伴随着“呼呼”地风啸声射向了囚牛。

“噌”!炀骨刀横在了囚牛面前,火球撞在刀面上,火星四溅,炀骨刀闪烁着微微红光。睚眦横刀而立,冷冷地对妖狮道:“你的对手是我!”他暗运功力,双臂燃起火焰,连炀骨刀上也冒出了熊熊火光。“嗡”,睚眦猛然挥起炀骨刀,当头劈下,火曜狮向后一个大跳避开,转身逃走了,睚眦纵刀竖劈,使出一招“龙炎追日斩”,三道刀波贴着地面疾速追向了火曜狮,同时他自己提刀急追,速度竟然比刀波慢不了多少。

另外一处,狻猊抡着看似笨重的应龙震山鼎,已经与水曜狮大战了许久。水曜狮不断喷出冰箭,全都被狻猊用震山鼎挡了下来。冰箭射到鼎上之后纷纷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而震山鼎却一丝划痕都没有,可见其坚硬。“也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狻猊心道。他将鼎横端,一手握着鼎脚,一手按着鼎盖,对准水曜狮的方向,忽然右臂猛收,将鼎拉回,同时左手揭开鼎盖,顺势侧身,右肩狠狠撞在了震山鼎底部,“嗡”,震山鼎发出一声沉闷的鸣响,鼎口棕色光芒直冒,“呼”的一下,一个闪着棕色光芒的土球骤然从鼎中射出,飞到水曜狮面前时 “轰隆”一声炸开了,碎成了无数小球,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妖狮。水曜狮不慌不忙,张嘴哈出一口白雾,抬起双掌上下一抹,居然瞬间凝成了一块冰盾,土球“噼里啪啦”地砸在冰盾上,爆裂而开,在盾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浅坑。防住了土球攻击之后,冰盾倏地一下化成了一滩水渍。狻猊暗暗吃惊,刚才那招“龙厚裂土弹”的威力他自己是知道的,水曜狮瞬间凝成的冰盾居然能防得住!

正当狻猊盘算着该如何对付水曜狮时,忽闻背后睚眦大喊:“五弟闪开!”狻猊立即向右躲避,只见龙炎追日斩的三道刀波贴着地面一闪而过,水曜狮轻轻一跳,而腾空跃起的火曜狮正好落在它身边,两头妖狮并排而立,盯着狻猊与狂奔而至的睚眦。原来火曜狮刚才并不是逃跑,而是来与水曜狮会合。

“二哥,我们兄弟联手对付它们!”狻猊道。

“好!”

方万流和柳茵茵正与绿色鬃毛的木曜狮战成一团。木曜狮频频用爪挥击,却始终不曾放出什么招式。方万流在艮宫被赤练桀虎咬掉了左臂,如今打斗起来甚感别扭,好在是和柳茵茵联手以二敌一。不过木曜狮动作迅捷如风,上窜下跳十分灵巧,两人一时间也奈何不得它。

“柳丫头,你快点儿用《源影》的剑法呀!”方万流喊道。

柳茵茵无奈地说:“我不是一直在用吗?”

“啊!看来,还是得用我赤日宗的《誉阳》剑法才行!”方万流的话差点儿让柳茵茵摔一跤。

“方老头!原来你会赤日宗最强的剑法啊,藏着不用想死吗?”柳茵茵以前从未见过方万流出手,方才见他的招式不似《誉阳剑籍》的套路,还以为他不会。毕竟大宗派的至强剑籍是给根骨最好的弟子修习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比如史冲寅,他是乙等

根骨,修习的就不是《源影剑籍》。

“这不是没死吗?孽畜,吃我一招!”方万流终于使出了最拿手的剑招。当然,仅仅一招是绝对不可能制服木曜狮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柳茵茵哭笑不得,方万流第一招落空,第二招续上,又大喊一声:“吃我两招!”再次落空,接着后面就是一串的“吃我三招!”“吃我四招!”“吃我五招!”……直到第十一招,他的剑才结结实实地斩在了木曜狮的腿上,方万流也一招不落地喊了十一声。

“方老头,你一直这么打不得累死?”柳茵茵趁机上前补了一剑。

“气势,柳丫头,气势!”方万流大声喊道。

受伤的木曜狮避开两人的攻击,怒吼一声,抬起两只前爪猛烈拍地,只见狮爪顿时变大了许多,荧荧泛着绿光,绿色的鬃毛激荡飞舞,木曜狮的气势顿时凌厉起来。

“哟嗬?”方万流惊讶了一声,举剑上前,与柳茵茵左右夹击木曜狮。木曜狮腾起上身,后腿蹬地猛旋,前爪带着几道妖异的绿线划过当空,先是与方万流的仙剑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力气将仙剑撞开但狮爪的速度丝毫不减,转到另一边,挠中了柳茵茵。“吱”,狮爪在天陨甲上划过,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柳茵茵眉头一扬,顿觉不妙。她连忙控制着天陨甲穿透外衣,一把甩在地上。天陨甲上有三道爪痕,并且伴随着“哧哧”声不断扩张。“毒!”柳茵茵沉下脸来。

卢海龙正独自应对着日曜狮。日曜狮的怒吼是它最厉害的武器。可惜,有囚牛在。囚牛的琴声就是狮吼的克星,日曜狮每每将卢海龙震晕,囚牛绵绵不断的琴声就会立即使卢海龙回归清醒。不过,卢海龙也不好受,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的滋味苦不堪言。每当剑招即将落在日曜狮身上,它都会怒吼自救,卢海龙瞬间的迷糊就会失去攻击的先机。日曜狮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反击,卢海龙每回清醒之后就马上闪躲,可身上还是着了不少的伤,再这样下去日曜狮的优势会越来越明显。

“囚牛兄,助我一臂之力!”卢海龙传音道。

囚牛应了一声,忽然变了一个曲调,高亢的琴声响彻戈壁上空。不仅是卢海龙,其他人也都立即感到气力大增,精神震铄。日曜狮的狮吼作用变得更小了,卢海龙几乎在眩晕的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剑招只有难以察觉的停顿,日曜狮遂不再使用此招,仅以双爪与卢海龙相搏。

皇甫玉对上的是黄色鬃毛的金曜狮。金曜狮的招数很奇特从双目中射出两道金光。起初皇甫玉被此招吓了一跳,避过之后,金光射在了她身旁的碎石上。皇甫玉无意中一瞥,碎石并无任何异状,依然平静地躺在戈壁地面之上,一丝碎裂的迹象都没有。“那金光……”她不禁生疑。之后的鏖斗中,金曜狮又连续发出数道金光,射中砂石之后同样是什么都没发生。皇甫玉虽然起疑,却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囚牛说过:“天狮七身,各怀绝技。”金光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威力,但必有其奇特之处。

忽而,金曜狮又对着皇甫玉射出两道金光,皇甫玉急闪之后,金光却正巧击中了后方不远处的贝元开。贝元开的身形顿时停住了,一股麻痹的感觉传遍全身,他觉得有力使不出,想动不能动。

贝元开与赫连馨方才一直在与棕色鬃毛的土曜狮周旋。土曜狮会在体表凝出一层坚硬无比的石甲,而且还会遁地之术。它见贝元开不动了,立即抛下赫连馨,直冲他而去。赫连馨连忙想去救,结果金曜狮忽然又射来两道金光,逼退了赫连馨。皇甫玉迎上了土曜狮,刚一挥剑,土曜狮突然遁地不见了,眨眼之间却从贝元开身后钻了出来,张开大口对着他的后背咬去。

突然,大片彩色的光点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当空,射中了土曜狮。土曜狮体表的灰色石甲顿时破开了许多小洞,土曜狮惨叫一声,遁地逃走。贝元开身上的麻痹感也消失了,他向着身后的囚牛感激地点了点头,正是囚牛弹出的“龙天万律罗”救了他的性命。

最后一头月曜狮正在与贝元闭鏖斗。月曜狮的鬃毛是黑色的,正如术藏宫中黑色代表着最凶险的死门一样,黑鬃的月曜狮也是七头妖狮中最厉害的一头。它的速度不及贝元闭,但步伐却十分灵巧。当贝元闭施展眼花缭乱的暴雨刺时,它左右腾挪闪避;当贝元闭放出横空斩时,它高高跃起;当应对双月挑时,它忽然在空中翻了个身,头冲下,狮鬃如同钢针般竖起,伴随着密集的“咻咻”声,大片鬃毛激射而下。贝元闭见状不妙,连忙收招向后急退,可由于距离太近,还是有数根狮鬃射中了他的手臂。

轻微的刺痛感沿着胳膊传来,贝元闭先是一惊,而后舒了口气。狮鬃既未爆炸,也未放毒,似乎并不厉害。他刚想拔出,狮鬃却齐齐断掉,纷纷落地。“糟糕!”贝元闭大惊失色,他感觉得到,狮鬃的一部分已经没入皮肤,钻入胳膊内了。他连忙汇聚灵力于手臂上,想逼出狮鬃,可诡异的事发生了,狮鬃竟然在不断地吸取着贝元闭的灵力!吸取灵力的过程中,狮鬃在不断地变短,可速度非常缓慢,照这个速度,当手臂

内的狮鬃完全消失时,至少也要消耗掉贝元闭一半的灵力!他连忙想阻断灵力运行,可灵力却不受控制地涌向狮鬃,同时月曜狮也龇牙咧嘴地攻了过来。

贝元闭立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避开,汇聚大量灵力于手臂,部分被吸收掉,剩余的灵力终于将可怕的狮鬃逼了出来,五根短短的狮鬃已经由黑色变成了白色,落地之后化作一团轻烟,消失了。

七曜天狮,七头分身,果然各怀绝技。除了土曜狮中了囚牛的“龙天万律罗”之后受了伤,其余的几头妖狮在战斗中都不落下风。

火曜狮与水曜狮“联手”之后,战斗力骤然提升了一个档次。常言道:“水火不容。”可睚眦与狻猊却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水火相容”。水曜狮喷出一片冰箭之后,火曜狮立即吐出一团火焰,火焰并未让冰箭融化,而是其将末端通通点燃,使得冰箭的速度骤然大增,睚眦与狻猊躲闪不及,冰箭“簌簌”地扎入了身体,两人闷哼一声,顿时鲜血四溅。那诡异的火焰忽然顺着冰箭向下燃烧,灼透了皮肤,烧出一个个小坑,鲜血不断地涌出。

统观大局的囚牛见状不妙,立即起身急冲至两人身旁,猛一拨咒魂琴弦,一个五彩绚烂的光罩将三人罩在其中,此时正好又射来一片燃火冰箭,撞在光罩之上,融化成阵阵水雾。

此时,觉察到琴声停止的日曜狮立即兴奋地怒吼一声,将卢海龙震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日曜狮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一口咬住了卢海龙的肩膀,右爪一挥撕碎了天陨甲,而后对着心窝一爪抓去。

“啊!”卢海龙一声惨叫,血溅当场。囚牛侧首瞥见,焦急万分,对着火曜、水曜二狮弹出一招“龙天万律罗”之后,对两个弟弟喊道:“吞了红丹!”原来,龙族那一组是第六宫才闯的坎宫,第七宫闯的是离宫,因为看到了柳茵茵的提示,所以很轻松地就过关了,睚眦与狻猊的红丹都还没吃呢,此时服用正好。两人掏出药瓶,服下红丹之后,血洞很快就愈合了。

见两位弟弟伤势痊愈,囚牛抛下一句“小心”,疾奔日曜狮而去。卢海龙已死,得有人牵制住可怕的日曜狮才行。

卢海龙的尸体消失了,身形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木灵珠破了,他复活了。囚牛见状,又惊又喜,喜的是卢海龙没死,惊的是他竟然到了最后一宫才破了火灵珠。其实他不知道,卢海龙的火灵珠早在兑宫就已经破了,这次让他死而复生的是史冲寅给他的木灵珠。囚牛立即盘膝坐下,重新开始奏琴。卢海龙再次得到了囚牛琴声的支援,立即愤怒地攻向了日曜狮。

水曜狮哈出冰盾挡住了龙天万律罗,然后对着睚眦与狻猊又喷出了一片冰箭,同样,火曜狮给冰箭加了团火。这回再用此招就不灵了,早有防备的狻猊将震山鼎横放在地上,双掌击在鼎底,鼎盖飞旋而出,直冲妖狮而去。同时,从鼎内涌出大量泥土,在鼎前形成了一堵墙。冰箭撞在墙上,纷纷碎裂下落,可见土墙惊人的硬度。

两头妖狮左右轻轻一跃,避开了鼎盖。水曜狮刚想再次喷出冰箭,却突然发现头顶有一片黑影。它抬头一看,震山鼎盖正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着,随着狻猊的一声大喝:“龙岩压顶破!”鼎盖立即膨胀开来,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了下来。水曜狮立即哈出冰盾,碗型的冰盾罩住了它的全身,鼎盖落下,与冰盾撞击在一起,“喀啦啦”一声清脆的巨响,冰盾立即被压了个粉碎,而后水曜狮只来得及吼了一声就被砸入了地里。狻猊收了招,鼎盖飞回,重新变小盖在了震山鼎上。

水曜狮这下被砸得不轻,摇摇晃晃地从坑中站起,尖锐碎骨从肩胛处穿出体外,浑身是血。但它仿佛不觉得疼痛,低声咆哮着,龇牙咧嘴地瞪着睚眦和狻猊。

火曜狮“嗷”的一声吐出了一个大火球,水曜狮胸部猛鼓,喷出一股水柱,水柱的速度比火球快了许多,弹指之间就追上了火球,只见水流诡异地弯曲起来,并且迅速凝结,在火球外面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冰壳,裹着火球飞向了狻猊。

睚眦举刀怒劈,“龙炎追日斩”的刀波齐齐撞上了冰球,顿时“轰隆”一声巨响,冰球连同内部的火球一齐炸开了,冰屑、火星四射,就如同放了一个绚烂的烟花。狻猊立即召出土墙阻挡。不料,冰屑和火星竟然瞬间将土墙射穿,狻猊见势不好,立即重拍鼎脚,将震山鼎立起。冰屑、火星射到鼎上之后,扎出了一个个浅坑。狻猊顿时吐了一大口血,站立不住,睚眦连忙扶住了他。震山鼎是狻猊的本命武器,武器受损,他自然会受伤。

火曜、水曜两头妖狮岂会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它们齐齐张口,冰火两重球再次飞了过来。睚眦大喝一声,横握炀骨刀径直冲向了冰火球,右手抡刀横扫,递于左手,弯腰,左手反抡交还右手,刀光灿灿,他全身上下飞出九条火龙,上下盘旋。“龙火狂旋斩”,壮丽无比。

那冰球瞬间被火龙卷入火圈,冰壳“哧哧”地融化成水雾,火球也在九条火龙漫天的飞舞中消散。睚眦破招收势,却听背后狻猊焦急地大叫:“二哥当心!”

第一百四十章 惨烈大战

睚眦刚用一招“龙火狂旋斩”破了火曜、水曜二狮的冰火两重球,忽然听到狻猊焦急地喊声:“二哥当心!”睚眦来不及回头,只觉得背后一热,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扩散全身,动弹不得。

金曜狮从背后扑向了睚眦,狻猊抡起震山鼎截住了它,金曜狮怒目一瞪,又对着狻猊射出两道金光。狻猊将震山鼎挡在身前,金光射在了鼎上,麻痹感居然沿着鼎身传来,狻猊立即松开了双手。

火曜狮与水曜狮不失时机地再次出招,冰火两重球直冲睚眦飞来,睚眦急得双眼通红,可就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千钧一发之际,追金曜狮而来的皇甫玉突然冲到睚眦身前,晓光剑影上下翻飞,舞出剑幕挡住了冰火球,“轰隆”一声巨响,冰火球炸裂而开,皇甫玉被激得吐出一大口血,倒飞出去,撞在了睚眦身上后其势依然未消,两人一起向后飞,刚腾出双手的狻猊正好将他们接住。睚眦尚好,皇甫玉却受了重伤。她身上满是冰箭划破的伤口与火星灼烧的伤痕,鲜血逐渐染红了衣物,她奄奄一息。

金曜狮对狻猊射出金光之后就立即蹿到了火曜狮与水曜狮身旁,三头妖狮并肩而立。狻猊轻轻将皇甫玉放到一旁,挡在了她身前。皇甫玉挣扎着拿出了大还丹服下。

睚眦已逐渐从麻痹中恢复,暗运功力,大喝一声,他的双臂燃起熊熊烈火,与炀骨刀上的火焰融在一起,光芒大盛。狻猊横举震山鼎,对准睚眦一拍鼎底,一道土黄色光芒从鼎口射出,笼罩了睚眦,他的身上浮现一层光波,上下流转。统观大局的囚牛也适时地弹出了一个防御光罩,套在了睚眦身上。睚眦猛力蹬地,疾冲三头妖狮而去。

三头妖狮齐齐昂头张口,火曜狮吐出一个大火球,水曜狮喷出一条水柱,金曜狮射出两道金光,在冰火两重球形成的瞬间,金光附于其上,光波流转,绚丽无比。只见笼罩着睚眦的五彩光罩大球与冰火金光三重球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冰箭乱飞,火星飞溅,金光四射,爆破的威力巨大,囚牛与狻猊为睚眦加上的两层防御都瞬间破除,睚眦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功力使出了龙火狂旋斩,九条火龙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上下盘旋飞舞,气浪、火浪汹涌澎湃,蓝光、红光、金光光芒万丈,照亮了半边天空。风声呼啸,大地也为之震颤,三头妖狮与睚眦的身影都淹没在刺眼的光芒之中。

火龙消失后许久,光芒才逐渐暗淡下来,只见睚眦浑身是血,持刀伫立,戈壁地面依然完好无损。金曜狮与火曜狮躺倒在地,身上伤痕累累,而水曜狮的身影却不见了。忽然,睚眦扶住炀骨刀,剧烈地咳嗽起来,狻猊惊呼一声:“二哥!”,连忙上前搀扶。睚眦的伤势比皇甫玉还要严重许多,吐出几口血后昏了过去。

水曜狮无疑是被睚眦的绝招击毙消失了,金曜狮与火曜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此时正是攻击的好机会。狻猊放下睚眦,扛起震山鼎,准备趁妖狮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将其拿下,可是,褐色鬃毛的土曜狮突然从金曜狮与火曜狮身前的地面蹿出,迎面对着狻猊就是一爪。狻猊急忙避开,身后赫连馨与贝元开急追而至,与狻猊一起以三敌三。

囚牛心中焦急睚眦的伤势,但他一边化解日曜狮的狂吼,一边还要协助方万流与柳茵茵对付木曜狮,根本抽不开身。

金曜狮与火曜狮纷纷晃晃脑袋,恢复清醒。土曜狮忽而遁地不见了踪影。狻猊、赫连馨与贝元开三人连忙背靠背站在一起,提防着土曜狮的偷袭。火曜狮“嗷”的一声长啸,喷出了一片密集小火球射向了他们,他们不得不挪身躲避,土曜狮瞅准时机突然钻出,但却没有偷袭,而是环绕三人飞速地转了一个圈。诡异的事发生了,圈内的地面竟霎时变成了一滩稀泥,三人身形猛然向下一沉,贝元开暗道不好,立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冲了出去,狻猊与赫连馨刚想拔脚,可金曜狮双目金光连闪,将两人定在了泥潭之中。

贝元开见火曜狮又扬起了脑袋,遂来不及救两人出来,立即挥剑冲向了火曜狮,并大声喊道:“囚牛!”

土曜狮正欲扑向泥潭中的两人,囚牛急冲而至,右手五指疾速地拨动着咒魂琴弦,其姿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其势如狂风骤雨般猛烈,其声如高山流水般清朗,其光如流星赶月般绚烂。单手弹奏的“龙天万律罗”,将土曜狮从半空中打落,土曜狮周身石甲尽碎,鲜血四溅,落地之后连声哀号。

囚牛刚伸手想救两人,却冷不防斜刺里窜出一道身影,囚牛余光一瞥,暗道糟糕,是日曜狮。日曜狮不等囚牛做出反应,立即怒吼一声震晕了他。囚牛拿不住咒魂琴,单膝跪在了地上。日曜狮扬起前爪狠命一挥,卢海龙从侧方飞速冲了过来挡在了囚牛身前。从一开始就是囚牛的琴声化解着日曜狮的绝招,如果囚牛失去了战斗力,那日曜狮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卢海龙说什么也要将其挡住。

日曜狮的爪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卢海龙的身上,鲜血横飞,锐利的狮爪在他胸膛上留下了几道骇人的伤痕。卢海龙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正巧跌入了泥潭之中。此时淤泥已经没到了赫连馨与狻猊的腰部。卢海龙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抓住两人的衣服奋力向上提,而后对着两人的腰部分别拍了一掌。借助着卢海龙的掌力,两人施展身法用力挣扎,终于从泥潭中脱出,可卢海龙却深深地陷了进去。

气力不支的卢海龙已近昏迷,只觉得胸口剧痛难忍,而且被淤泥压得喘不过气来。狻猊向内端着震山鼎,想让他抓住鼎脚,可日曜狮已经再次扑向了晕眩中的囚牛,他只得收回震山鼎上前抵挡,金曜狮攻向了赫连馨,贝元开与火曜狮缠斗在一起,其他人离得太远根本过不来。几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卢海龙慢慢地没入了泥潭之中。

狻猊怒火攻心,抡着震山鼎对着日曜狮一通猛砸,日曜狮闪过之后,对着狻猊又是一声怒吼,狻猊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持鼎不住,跌坐在地上。其实日曜狮才是七头妖狮中最强的,只不过一直有囚牛的琴声在,才显不出其强劲之处。日曜狮似乎颇具智慧,瞅准时机先震晕了囚牛之后,其他人果然不堪抵挡其威猛的吼声。

眼看着日曜狮就要再伤一人,咒魂琴声重新响起。好一个囚牛,在意识稍微清醒之后,摸索到了地上的咒魂琴,勉强弹奏了起来。他心中清楚,一旦少了他的琴声,所有人都会一一丧生在日曜狮的爪下。尽管他自己头晕目眩、力不从心,但有了这震铄精神的琴声,无疑为同伴们带来一线生机。

琴声如同晨钟暮鼓,使得狻猊精神一振,清醒了过来,见日曜狮向自己扑来,立即向一侧闪躲,日曜狮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肩,用力撕扯,将他的左臂撕裂。狻猊痛呼一声,掌刀切断了仅有皮肉相连的左臂,闪到一旁,单手抓起了震山鼎,正欲攻击之时,忽闻背后传来囚牛的声音:“闪开!”

琴声对囚牛同样也有作用,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只见他盘膝而坐,将咒魂琴搁在腿上,一手向前推,一手向后拉,而后猛然松手,这正他的绝招“龙象灭无音”,虽然威力无比,但要消耗大量的功力。

原本气势汹汹的日曜狮中招之后怔住了,鲜血从七窍之中慢慢流出,染红了白色的狮鬃。日曜狮轰然倒地,化作了点点光辉,消失了。

狻猊扛着震山鼎冲到了土曜狮身旁,抡鼎就砸,将丧失同伴、身受重伤的怒火全部发泄到它的身上。土曜狮对之前囚牛的龙天万律罗几乎吃了个全中,已经无力遁地逃走。只得绝望地承受着狻猊愤怒的攻击。在震山鼎势大力沉的抡砸之下,土曜狮的骨头发出了阵阵人的断裂声。

囚牛忽然焦急地喊道:“当心!”可狻猊已经来不及逃远了,“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绝望的土曜狮自爆了,将狻猊炸飞,落在了远处。狻猊双腿尽断,浑身皮开肉绽,晕厥过去。

气浪也将鏖斗中的赫连馨和金曜狮、贝元开和火曜狮全都掀翻,金曜狮与火曜狮起身之后,月曜狮与木曜狮也抛开对手,聚拢在一起。

“七曜天狮虽分七身,但七体同心,故配合默契。如今妖狮七去其三,剩余的四头不敢再分开对敌,这下可麻烦了……”囚牛对众人道。

“敢害我卢大哥,定要宰了这帮畜生!”柳茵茵眼圈泛红,心中愤恨不已。

“以五敌四,我们尚有优势!”贝元闭道。

“是以六敌四!”恢复了伤势的皇甫玉重新加入了战圈。

囚牛略一思索,定下了作战计划:“四狮之中,以月曜狮与金曜狮最为强悍。金曜狮的金光绝技和日曜狮的狮吼同样可怕,贝氏兄弟身法超然,你二人负责牵制它。月曜狮则由皇甫、赫连两位姑娘应对,木曜狮依然交给方兄与柳姑娘对付,我来对付火曜狮。四狮联手,威力非凡。尔等若有蓝丹,速速服下恢复灵力。”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大战一触即发,日曜狮已死,囚牛无须再时刻抚琴,因此他也成为了一个强大的战力。但四头妖狮的联手使得局面变得异常混乱,除了木曜狮的招式为近身攻击之外,另外三头妖狮都是远程攻击。火球飞散,金光四射,其中还夹杂着月曜狮可怕的狮鬃,众人闪躲不暇,而妖狮们自身却不受任何影响。

囚牛很快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场面混乱,躲闪不便,对于金曜狮来说正是发挥本领的良机。金曜狮的金光直来直去,范围颇小,但麻烦在中招之后琴声不可解。局势越混乱,金光命中的概率就越高。“得先将妖狮分开!”囚牛心中暗道。他对着火曜狮弹出“龙天万律罗”,火曜狮跳到一侧闪避,囚牛扫视一眼当下的局势,唯有木曜狮离火曜狮较近,正是良机!他立即提醒柳茵茵与方万流,务必缠住木曜狮,然后冲到场中,放心地将背后交给了同伴们,独自面对着火曜狮。火曜狮在睚眦的“龙火狂旋斩”之下受了伤,明显没有了最开始那般凌厉的气焰。囚牛双眼微微眯起,屈膝凌空而坐,双手如蝴蝶轻舞般在金色琴弦间跳跃,各种颜色的月牙形光波激射而出,飞向了火曜狮。

囚牛采取这种姿势,分明是不打算再闪躲火曜狮的攻击了。不论火曜狮吐出多少火球,

他都准备用五色光罩硬接,即便受伤也在所不惜,为的就是在短时间内干掉火曜狮。

可火曜狮也有自己的打算。

囚牛失算了,他没有想到,火曜狮竟会放弃打斗,直接选择自爆。

七曜天狮,虽分七身,实为一体,只要一头妖狮不死,就可以存活并慢慢恢复。火曜狮功力耗尽,又有伤在身,早已做好了搏命的打算。囚牛,这位金衣青年从一开始就极大的限制住了日曜狮的本领,最后更是一招灭了日曜狮,在妖狮们的眼中,他无疑是最大的威胁。火曜狮独自闪到一旁的确有情势所逼的成分,但更多的成分却是顺势而为。

火曜狮无惧五色光波,迅速冲到囚牛的身前,燃烧全部妖力,化作了一颗耀眼的火球,骤然收缩之后猛烈地爆炸开来,夺目的光芒盖住了囚牛的身影,剧烈的气浪吹起了漫天的砂土。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如果失去了囚牛这一强大的战力,剩下的战斗将会异常艰辛。

待烟尘散尽之后,囚牛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他端坐在地上,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唯一不变的是他那镇定的神情。在火曜狮冲过来的瞬间,囚牛就已经知道了情势不妙,他迅速弹出了五色光罩,但并未逃开。因为背后就是同伴,囚牛唯恐火曜狮自爆的冲击伤到更多的人。

“为诸君弹奏最后一曲龙弦五萦律。”囚牛淡淡的声音响起。这是囚牛自西斗金戈洞中领略了白标星君的《五律天音》之后,结合自己演奏《万籁归一》时的心境,创出的新绝招。

“龙弦五萦律”起调高畅,和谐的旋律似乎降低了场中的肃杀之气,众人或焦急、或不安的心境顿时平和下来。心定,是战斗中最重要、也是最难做到的。反观三头妖狮,似乎失去一往无前的霸气,攻势也不再凌厉。这是商调。

商调之后是角调。润和的角调就如同山间的一潺清泉,如同林中的一缕清风,众人精神振奋,丹田微微发热,就连体内的灵力似乎都在随着曲调而有韵律地波动着。

角调之后接着羽调。细致连绵的羽调让众人忘却了身上的伤痛,灵力迅速而平和地在经脉中运转周天,战斗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而三头妖狮却变得畏首畏尾起来,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中了不少剑伤。

然后是高昂而激烈的徵调,仿若风起云涌、铁马冰河、日月齐升、山海同平。众人心中战意澎湃,却没有杀戮的疯狂,手中仙剑“嗡嗡”鸣响,步伐矫健生风。

最后,是浑厚的宫调。四律归一,却戛然而止。蟠龙咒魂琴从囚牛的膝上滑落,他连吐三大口鲜血,仰天倒了下去。强忍重伤依然运功奏曲,囚牛终究难堪负荷,未知是生是死。

残缺的“龙弦五萦律”正如其名,不断地萦绕在众人耳边。失去同伴的悲伤被暂时掩盖,愤怒于无形中消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战意。

琴声一断,妖狮的状况又好了许多。木曜狮在前,月曜狮、金曜狮在后,呈三角态势一起迎着众人扑来。木曜狮首当其冲,第一个扎入人堆,巨大的狮爪带着绿色的光芒在人影中穿梭。月曜狮忽然高跃而起,摞在了木曜狮的肩上,黑色狮鬃根根如钢针般立起,反射着幽幽的月光。金曜狮则踏着木曜狮与月曜狮的脊背攀到了最上方,随着它一声嘹亮的狮吼,月曜狮的鬃毛密集地飞射而出,“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金曜狮双目大亮,如同耀眼的明灯,黑色的狮鬃在光芒的照射下变成了绚丽夺目的金色。

“合招!快躲开!”皇甫玉大声呼喊。她之前正是被火曜狮与水曜狮合招所击伤,对那种可怕的威力仍然心有余悸。

可合招还没有结束,一直使用爪击的木曜狮忽然哈出了一大团淡绿色的雾气,金色狮鬃穿过绿雾之后,末端带上了莹莹的绿光,速度骤然提升,令众人措手不及。柳茵茵、方万流、皇甫玉、贝元开全部中招,赫连馨为皇甫玉所挡,安然无恙,贝元闭则是凭借“复三元”躲开了狮鬃。

狮鬃扎入身体之后,疯狂地吸取着众人体内的灵力,并且还有一股麻痹感在经脉中扩散。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灵力耗尽,无法动弹,丧生狮口。

赫连馨扶着瘫倒的皇甫玉,眼泪夺眶而流。刚才在危急关头,正是皇甫玉张开双臂挡在了她身前才使得她逃过一劫。皇甫玉的身上扎满了狮鬃,灵力瞬间被吸空,昏迷了过去。

如此良机,妖狮当然不会放过,如同叠罗汉一般摞在一起的三头妖狮突然分开,分别扑向了柳茵茵、贝元开与赫连馨。

脸色阴沉如水的贝元闭身影一闪挡在了贝元开身前,面对着扑来的金曜狮,举剑上前,斗作一团。

赫连馨则拦住了月曜狮,暮光剑影霍霍,妖狮爪影连连。皇甫玉舍身相救,赫连馨拼了命也要保护住她。

行动不便的柳茵茵无可奈何地看着扑过来的木曜狮,灵力迅速的消耗让她感到一阵虚脱。姜桓谷、苗昊商、卢海龙一一离去,终于轮到她自己了。“一切都结束了……”柳茵茵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仆后继

“噌”!方万流的仙剑与木曜狮爪拼击,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交鸣声。柳茵茵挣扎着想要起身,方万流却大声喊道:“还不快疗伤!”柳茵茵望了他的背影一眼,闭目打坐,试图逼出狮鬃。可是,强烈的麻痹感扩散全身,连控制灵力都很勉强,更不用说逼出狮鬃了。“我尚且如此,那方老头……”柳茵茵心中一凛,睁开眼,却看见木曜狮一爪挠在了方万流的胸口。方万流撑剑单膝跪在地上,低头一看,伤口很深,血流不止,血色发黑,必是中毒无疑。

“可恶……”他觉得头昏眼花,身上酸麻无比,胸口剧痛难忍,眼前的场景逐渐扭曲起来。木曜狮的狮爪正在挥来,可在他的眼里,木曜狮却化成了好几个身影,他的意识已经处在溃散的边缘。

“当心!”柳茵茵连忙起身迎向了木曜狮。可她的状况比方万流也好不了多少,跌跌撞撞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在勉强抵挡住木曜狮一次爪击之后,她也被狮爪抓破了腹部,捂着伤口跪倒在地。

眼见着木曜狮就对柳茵茵下杀手,方万流忽然喊了一声:“柳丫头,为我报仇!”然后迎着木曜狮冲了过去。木曜狮反应迅速,略微转向,狮爪结结实实地挠在了他的脸上,血滴四溅。但方万流却没有停住步伐,侧肩撞在了腾起上身的木曜狮的腹部,将它撞得连连后退,再度逼近金曜狮之后,他大喝一声:“去死吧!”

“轰隆”!伴随着惊天的巨响,方万流瘦小的身躯化作了一团耀眼的光芒,大地震颤,气浪滚滚,又是一位高手自爆了。

木曜狮柔软的腹部被炸得血肉模糊,仰天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金曜狮已经在睚眦的龙火狂旋斩下受了伤,这次再遭重创,被气浪掀了出去,反应极快的贝元闭立即将剑锋直指金曜狮的眉心,金曜狮一头撞在了仙剑上,闷哼了一声,贝元闭用力抽出仙剑,金曜狮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化作了一团金光,逐渐消散了。

柳茵茵走到不断咳着血的木曜狮身旁,眼神冷淡如冰,对着木曜狮的喉管狠狠刺出一剑,木曜狮惨叫一声,也化作一团绿光,消失了。柳茵茵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倒在了地上。

七曜天狮,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头月曜狮。修仙者一方,尚有贝元闭与赫连馨两人,不过形势丝毫不容乐观。月曜狮的狮鬃可怕至极,只要中了稍许,就会暂时失去战斗力。贝元闭与赫连馨并肩而立,紧紧盯着对面的妖狮。

月曜狮浑身漆黑如墨,连眼睛都是黑的,在凄凉的夜色之中非常不明显,唯有脖子后的一圈长鬃微微反射着月光。

“怎么办?”贝元闭低声问道。

“你引,我攻。”赫连馨道。

“好!”贝元闭又化出两道身影,一起冲向了月曜狮。赫连馨紧随其后,打算伺机而动。

月曜狮怒吼一声,猛一甩头,可怕的狮鬃又飞射而来。贝元闭的三道身影左右散开,赫连馨则纵身一跃,避过了狮鬃,顺势挥剑攻去。贝元闭的三道身影与赫连馨前后夹击,月曜狮腹背受敌,即便它能认出哪道身影是贝元闭的真身也没有用,贝元闭的“复三元”身法可是能随意变换真身位置的。

月曜狮却并不惊慌,低吼一声之后,浑身狮鬃立即膨胀竖立,身形顿时扩大了好几圈,活脱脱的一个大刺猬。两人一惊,但并未停手,仙剑依然斩在了月曜狮身上。

“叮!”刺耳的交鸣声响起,两人大吃一惊,月曜狮这身鬃毛居然变得极为坚硬,仙剑还没触及狮身就被密集的鬃毛卡住了,向里推进不得,向外竟然也拔不出来了。慌乱之中,赫连馨瞥见了鬃毛内那双阴冷的眼睛。“不好,快逃!”她大声喊道,两人立即弃剑后撤,月曜狮的鬃毛就如同离弦之箭,发出密集的破空声,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月曜狮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体形,两柄仙剑掉落在地。

两人还是逃得慢了些,被些许狮鬃射中。膨胀开的狮鬃似乎比之前的狮鬃更加厉害,伤口如火灼般剧痛,灵力被迅速消耗,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掏出药瓶,沁华丹、暴灵丹,一齐服下。好在这次狮鬃没有附加毒素与麻痹,两人消耗了部分灵力,将体内的狮鬃化解干净。可是,武器没有了。

“想不到它还留着一手……”贝元闭气闷道,“没了武器还打什么?”

“笨蛋,接着!”贝元开将自己的仙剑抛给了贝元闭。贝元开所中的狮鬃已经化解了,但麻痹感仍未消失,木曜狮的毒素也在体内扩散开来,浑身又痒又痛,皮肤渗血不止,连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

贝元闭接剑之后,立即攻向了月曜狮,赫连馨趁机拾起了皇甫玉的晓光剑,重新加入了战斗。

毕竟不是自己的仙剑,用着很不顺手,而且月曜狮有如此“无赖”的一招,当两人的剑招攻来之时,月曜狮又立即膨胀起来。这次,两人吸取了前番的教训,并未全力挥剑就及时收势闪开,还趁机捡回了自己的仙剑。

月曜狮攻防兼备的绝招令两人无从下手,月曜狮也不主动攻击,就等着两人自己送上门来。

贝元开强忍疼痛,站起身来,接过贝元闭递来的仙剑,问道:“你会‘复三元’了?”

贝元闭点了点头。

贝元开长叹一声:“唉……终究还是你先练成了。也罢,我先助你除去妖狮。”

贝元闭皱起了眉头,贝元开明显是

话中有话,但自己却猜不透。

贝元开也服下了沁华丹与暴灵丹,冲向了月曜狮。“跟上!”贝元开喊道。

贝元闭跟在贝元开的身后,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月曜狮见贝元开攻来,狮鬃再次膨胀开,贝元开用尽全力的一剑,卡在了狮鬃之中,眼看着狮鬃又要激射飞出,贝元闭急忙想躲,却不料贝元开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贝元闭吓了一跳,刚欲挣脱,贝元开低声喝道:“别跑!”月曜狮双目冷光乍现,狮鬃射出,贝元开放开了贝元闭,张开双臂,脚下纹丝不动,人的“哧哧”声响起,贝元开从头至脚都扎满了狮鬃,溅出的鲜血喷了月曜狮一身。而贝元开身后的贝元闭却安然无恙。

贝元闭这时才恍然大悟,贝元开所谓的“助你除去妖狮”原来就是牺牲自己,给贝元闭换来进攻的机会!

月曜狮射出狮鬃之后,身体恢复到原来的大小,此时便是最佳攻击机会!贝元闭双眼血红,怒吼一声,一剑刺入了月曜狮的肋部。月曜狮痛吼一声,向后跳开了,贝元闭连忙扶住了仰天倒下的贝元开。

贝元闭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兄弟二人虽是孪生,可自打师父过世之后就再没有过手足之情。他不理解,贝元开为何会这么做。

体表的狮鬃纷纷断裂,贝元开满身都是小血孔,他抓住贝元闭的衣领,气若游丝地说:“去……师、师父的墓……”话未说完,他轻轻地垂下头,死了。

贝元闭眼睁睁地看着贝元开的尸体慢慢变得虚幻,从怀中消失了。

“千手盗圣”贝元开就这么去了,贝元闭心中如同五味杂陈,是悲伤?是彷徨?是震惊?是惆怅?他自己也不清楚。贝元开为何要让自己去师父的墓?那里有什么秘密?贝元闭觉得脑中如同一片乱麻,理不清头绪,不由得一声长叹。

兄弟自幼苦伶仃,

修仙百载不同行。

术藏神宫一人逝,

怅然嗟叹手足情。

“先斩妖狮!”赫连馨喊道,挥剑冲月曜狮而去。月曜狮受了剑伤但不至死,见赫连馨攻来,立即故技重施,狮鬃膨胀开来。赫连馨见状连忙收招后撤。“可恶!”她心中暗骂。

也许是伤痛刺激了月曜狮,它开始主动攻击了。恢复到正常体形之后,它向赫连馨冲来,贝元闭站起身,急追月曜狮。月曜狮边跑边甩头射出狮鬃,赫连馨根本不敢靠近。贝元闭刚刚追近,月曜狮就立即膨胀狮鬃,不给他任何攻击的机会。

两人越来越焦躁,原想借助暴灵丹在短时间内诛杀妖狮,可现在却成了最大的隐患:一旦暴灵丹失效,虚弱的两人必然沦为妖狮口下亡魂。而月曜狮却丝毫没有疲惫虚弱的迹象,就连肋部的剑伤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贝元闭不经意见瞥见空中的那轮明月,心中明白过来,月曜狮,在月光之下自然威猛,刚才自己留在妖狮肋部的那道剑伤,恐怕已经快愈合了。“难道真要全部命丧于此?”贝元闭无可奈何。

妖狮忽然转向扑向了贝元闭,贝元闭连忙后退,前面赫连馨扭头一看,刚要回身攻击妖狮,余光却瞥见远处坐起的一道身影。

“姐姐!”赫连馨惊喜地呼喊。昏迷许久的皇甫玉终于苏醒,但她的状况极其糟糕,黑色脓血透过皮肤渗出,手脚已经开始溃烂。

“别碰我,血有毒!”皇甫玉喝住了正想来扶的赫连馨,拿出沁华丹、暴灵丹、露凝丹服下。很快,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露凝丹根本解不了木曜狮的毒。

“唉……”皇甫玉挣扎着站起身来,奔向了月曜狮。

“贝道友,闪开!”在追近月曜狮之后,皇甫玉叫道。贝元闭立即施展《一气三元》逃开了,月曜狮辨认不出真身,停住了脚步,而皇甫玉已追至身后,手起,剑落,月曜狮膨胀起狮鬃,卡住了仙剑。皇甫玉扭头望了赫连馨最后一眼,传音道:“妹妹,一定要修成剑仙……”

赫连馨知道皇甫玉放弃了生的希望,眼角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

月曜狮似乎也察觉到了皇甫玉意欲自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可它却不敢射出狮鬃逃跑,没有了坚硬狮鬃的保护,十有**要被炸死。

皇甫玉的身躯化作了一团刺眼的白光,将周围的沉沉夜色映照得如同白昼,白光之中,是那可恨的月曜狮的身影。赫连馨泪眼朦胧,白光将眼睛刺得好痛,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那团白光渐渐暗淡消散,化作了漫天的光点,如同璀璨的星辰一般。

这已经是步入死门以来的第四次自爆了。

光点消散之后,赫连馨一把抹干了眼泪,望向了场中的月曜狮。月曜狮倒在地上,浑身是伤,血流满地,奄奄一息。它是依靠狮鬃防护才保住了一口气。

赫连馨正欲举剑上前,忽然觉得双眼一花,一股虚弱感袭来,“不好!暴灵丹的时间要到了!”她甩甩头,强打起精神冲向了月曜狮,贝元闭也从另外一个方向挥剑攻来,提醒道:“当心它自爆!”

“不给它机会!”赫连馨的暮光剑落在了月曜狮的脖颈上。动弹不得的月曜狮哼都没哼一声就身首异处,而后逐渐消散了。

“咣当”,贝元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长舒一口气,仰天躺倒在地。虚脱感席卷而来。赫连

馨也支持不住,瘫坐在地上。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贝元闭闭起双眼,喃喃地说。

赫连馨默默地环视四周,昏迷的囚牛、睚眦、狻猊还有柳茵茵的身影。一行十人进入坤宫死门,最后两人自爆,两人战死,四人重伤,对手却仅仅是七曜天狮。赫连馨仰倒在地,一声长叹,沉沉地睡去了。东方,已经出现些许光亮,阴冷的黑暗即将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黎明。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赫连馨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柳茵茵的面容。

“茵茵,你没事吧?”赫连馨坐起身来。

“嗯。七曜天狮死后,我体内的毒就自行化解了,灵力和伤势也逐渐恢复了。皇甫姐姐她是不是……”柳茵茵的脸上忽然显出了忧伤的神情。

赫连馨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柳茵茵的眼圈顿时红了。

赫连馨拍了拍柳茵茵的肩膀,站起身来。囚牛、睚眦、狻猊都已苏醒,正在打坐调息。此时贝元闭也刚好站起身来。

“三位真是好样的。”囚牛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

从睚眦与狻猊的面容来看,他们也很虚弱。

而修仙者三人却是精神饱满,一切都恢复如初。

“囚牛兄,奇怪,你们三人怎么还未恢复?”柳茵茵不解地问。

囚牛苦笑一声:“恐怕是因为我们三人功法与你们不同所致。妖狮死时,我已经恢复了意识。死门之中似乎激活了一个恢复法阵,才区区一个时辰,你们三人就完全恢复,而那个法阵对我们却是无效的。”

“那接下来该去哪?”贝元闭道。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目的就是为了最后的绝世仙剑,他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

囚牛指了指众人身后远处的那堵院墙:“稍等片刻,我们三个现在可是站都站不起来。”

贝元闭与赫连馨扭头望去,原本是空白的院墙上赫然有一座红色的大门。大门后面是什么?众人心中充满了期待。

许久之后,囚牛等三人终于勉强站起身来,六人一起走向了红色大门。

为首的贝元闭轻轻推开门扇,一股和煦的微风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清幽的花草香气,沁人心脾。门外竟是一座花园,鲜花盛开,芳草萋萋,可众人无心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大家的视线都凝聚在远处的一座长桥上。

与八色长桥不同,这座长桥宽阔了许多,是如同普通石桥一般的灰白色,远端延伸至无尽的云雾之中。

一行人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石桥,大步迈向了未知的远方。

坤宫阴冷夜色沉,

死门天狮七曜身。

前仆后继伤亡重,

欲不成功便成仁。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石桥的尽头。

走下石桥,前方的场景令几人赞叹不已,一座座石板凌空漂浮,下方就是无尽的祥云灵雾,这些石板连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天路”。桥头矗立着一座石碑,上刻:“中宫”二字。原来,这里就是术藏八宫环绕的第九宫!

贝元闭小心翼翼地踏上石板,稳当得很。大家紧随其后,走上了这条通天之路。随着众人前行,云雾逐渐稀薄消散,只见“天路”呈盘旋状向上,望不到尽头。

“好高!”柳茵茵惊叹。

“绝世仙剑就在上面!”贝元闭道。如今他的心中就只剩这个念头。

赫连馨扭头望了望囚牛三兄弟,囚牛点了点头,示意能坚持住。

一行人沿着“天路”逐渐攀升,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看到了头顶漂浮着一座巨大的孤岛。众人加快了步伐,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天路的尽头,踏上了孤岛。

孤岛只在正中有一座小屋,其他地方皆是空空如也。

小屋不大,却有一块气势惊人的牌匾,上书:“天芮阁”三个大字,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天芮星,中宫所对应的星曜。

“绝世仙剑!”众人心中激动万分,连忙奔至小屋跟前,推开了房门。可眼前的场景却令他们有些失望,小屋中根本没有绝世仙剑,只有一个向下盘旋的楼梯。

“引上来再绕下去,怎么这么麻烦!”贝元闭有些不耐。

“术藏八宫都熬过来了,何必急于这一时?”赫连馨走到楼梯的栏杆旁,向下望了望,深深地看不见底,“这个深度早就超过了孤岛的底部,看来又是一处幻阵。”

“术藏宫本身就是个大幻阵,这点不足为奇。”柳茵茵也向下方眺望,她忽然瞪大了双眼,就在刚才,从楼梯的下方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灵力波动。

柳茵茵看了赫连馨一眼,赫连馨惊讶又兴奋的神情表明,她也感受到了那丝波动。而贝元闭已经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楼梯向下奔去。

“绝世仙剑就在下面!”柳茵茵对不明所以的龙族三兄弟道了一声,与赫连馨紧随贝元闭而去。囚牛、睚眦和狻猊面面相觑,随即也跟了下去。

楼梯盘旋而下,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层,难怪那座看似平房的小屋会叫做“阁”,原来楼层是向下延伸的。楼梯末端连着墙上的一道小门,大家的目光都被门旁墙壁上写着的一段字迹给吸引住了。逐字逐句读完之后,众人尽皆大吃一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宝剑出世

“仙剑龙泉,龙之清气,灵之涌泉。

仙剑泰阿,泰而不骄,刚正不阿。

仙剑赤霄,赤子之心,云霄之逸。

仙剑湛卢,湛然之澈,卢幽之纯。

仙剑轩辕,轩昂之姿,辕直之态。

世之人,唯有灵至清者为崇。

然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实不可取也。

凡修仙者,或觉清苦,或觉常乐,此二境者成就参差不齐。

另,或有毅力,或无毅力,此二境者成就大相径庭。

唯怀纯然之心,方成超然之事。

此五剑者,冠绝天下,望托于可信之人,故布五斗星洞,设术藏仙宫。

然福不可享尽,宜不可占尽。入星洞者存五行之气,至此可分别入而取剑。

得吾等剑者,自当清心寡欲,坦荡心胸,宝剑为次,贵在人心。

若有歹心者侥幸得剑,须知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天地自有明鉴。

所谓云腾至雨,露结为霜。一切结果皆有其因。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众人逐字逐句地读完了墙上的这段话,心中激动不已,五柄仙魔大战时叱咤风云的绝世仙剑,终于要现世了。

穿过小门,一间大堂豁然开朗,对面墙上并排有五道门,当中的那道稍大。五道门都很朴实,并无过多修饰,但门上竖写的字迹却令人振奋。

右首那道门上,写着“龙泉剑阁”四字。

“龙泉剑阁!”狻猊欣喜道。

“还有赤霄剑阁、轩辕剑阁、湛卢剑阁、泰阿剑阁!可我们……”睚眦忽然停住不说了。

众人心中都明白他最后没说的是什么:五把绝世仙剑,可眼下却有六个人。

大家都沉默了,贝元闭的手轻轻动了动,又停下了。都是一同闯过死门的同伴,难道最后还要互相争斗吗?

“各位。”囚牛打破了沉默,微笑平声道,“剑仙有云:‘然福不可享尽,宜不可占尽。入星洞者存五行之气,至此可分别入而取剑。’以我的理解,我们身上都有五斗星洞中剑仙留下的印记,去的哪一洞,就该入哪一道门。”

众人皆点头称是,墙上的那段话写得十分清楚,只是刚才大家的心思都在五柄绝世仙剑上。

“那,我,我能得到轩辕剑了?”柳茵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去过北斗水凌洞的六人中,其他五人都已不在。她万万没有想到,术藏宫之行,自己竟然能得到最强的仙剑轩辕。可她又转念一想,这最后的结果有多么的来之不易。是卢海龙以高超的智慧统领全队,是史冲寅放弃了自己的机会献出灵珠,是姜桓谷与苗昊商壮烈的牺牲,是方万流与皇甫玉无私的自爆,更是最后大家一起努力才换来的。“如果能让三位大哥、皇甫姐姐和方老头他们都活过来,我宁肯不要这轩辕剑……”柳茵茵心中怅然感慨。

贝元闭皱起眉头:“那我与睚眦兄又当如何?”他和睚眦去的都是南斗火云洞,究竟该由谁得到湛卢仙剑?

囚牛收起笑容,郑重地说:“这是剑仙对前来闯宫之人的最后一道考验谦让。”

贝元闭摇头叹道:“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走到这一步,要说‘谦让’,谈何容易!”

睚眦却说:“贝兄,或许在剑仙们看来,如果到了此时还能做出谦让之举,此人之心必定清正纯然,‘宝剑为次,贵在人心’,有这等心胸气魄之人,相信没有绝世仙剑也能修成剑仙。可惜,如今的我尚不能做到如此洒脱。”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顿,贝元闭警惕地望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但是,我决定放弃湛卢仙剑。”睚眦前后矛盾的话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看着大家不解的目光,睚眦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想,当初剑仙们断然没有想道,有朝一日会是我龙族之人与尔等修仙者一同来到这天芮阁。因我龙族修炼的功法不同,并未受坤宫恢复辅阵的恩泽。此时的我若与你相斗,必定不是对手。”

贝元闭也笑了:“睚眦兄,你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若我也处于极佳的状态,定要与贝兄切磋一番。君子之斗,点到即止,胜者得剑,并非为难之事。”

“呵,是啊,是我想复杂了。”贝元闭道。他心中不禁赞叹,放弃了湛卢仙剑的睚眦并不懊丧,反而泰然自若,平静如常。反观自己,却是紧张小心,胡思乱想。单是那份从容的定力,就和睚眦差得太多太多。

“所幸,除了湛卢仙剑之外,其他几柄仙剑的归属没有这样的问题。各位,仙剑就在眼前,还等什么?”囚牛道。

于是,狻猊推开了龙泉剑阁的门,囚牛进入了泰阿剑阁,赫连馨进入了赤霄剑阁,贝元闭进入了湛卢剑阁。最后的柳茵茵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正当中的那座轩辕剑阁大门,跨了进去。睚眦目送五人进入剑阁后,盘膝而坐,静静地闭目养神。

看似五座剑阁,实则只有一座。五道门分别通往剑阁的五层。

柳茵茵沿着阶梯一直向上,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可灵力波动却十分强烈。她一进房间,目光就落在了当空漂浮的那柄仙剑上。

仙剑被一个类似水泡的透明大球包裹着,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当空。剑长约有七尺,通体金光,剑身光洁如镜,看外表似乎与普通仙剑无异,但从其剑身散发出的凌厉威能以及引起的灵力波动来看,正是青龙大陆第一仙剑轩辕剑。

柳茵茵颤巍巍地伸

出手,探向了透明的大球。在触到边缘的瞬间,大球破了,轩辕剑仿佛有灵性一般,轻轻飘落在她的手中。她按捺心中的激动,闭上双目,汇聚灵力于掌中,仔细地感受着从仙剑传来的无尽剑意。

片刻,柳茵茵猛然睁开双眼,望着手中的轩辕剑,目光中满是震惊,口中喃喃自语:“黄龙剑仙公孙姬,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正当柳茵茵沉醉于兴奋中时,眼前的场景忽然扭曲起来,光线越来越亮,刺得她睁不开眼。刹那间,光芒又暗淡下来,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东海之滨,阳光明媚,万里碧空。轩辕剑阁的场景早已烟消云散,一切都恍若隔世,仿佛做了一个虚幻而又漫长的梦。

可低头一看,轩辕剑分明紧紧握在手中。忽而,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熟悉的温柔令她心中一颤,“冲寅……”柳茵茵回过头来。

背后的人正是史冲寅,平平的短发,自信的笑容。“从离开术藏宫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等在这里,我始终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史冲寅道。

柳茵茵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视线,落在了史冲寅身后的一群人身上,她的嘴越张越大,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皇甫玉、方万流……在术藏宫中丧生的同伴们,都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

“卢大哥,你、你们……”柳茵茵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同样震惊的还有赫连馨、贝元闭等人。

苗昊商爽朗地笑道:“我们死了之后,就被传送到这儿来了。看来,剑仙们还是胸怀仁慈之心呐,哈哈!”

“姐姐!”赫连馨的眼圈红了,冲向皇甫玉,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柳茵茵也是双目含泪,声音颤抖:“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史冲寅轻轻地揽她入怀,柔声安慰着。

方万流背着手,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咂着嘴赞叹道:“啧啧,柳丫头,不错啊,没想到轩辕剑最后被你抢到手了!”

看着方万流一脸艳羡的神情,柳茵茵破涕为笑,从史冲寅的怀中钻出来:“可没人同我抢哦。最后是按照去五斗星洞的名额取得的仙剑。去过水凌洞的只剩下我一个,所以……”

方万流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轩辕剑,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给你使使吧。”柳茵茵将仙剑抛给了方万流,方万流立即紧张地用双手接住,仔细观察起来。

上官飘望着方万流手中的宝剑,摇头长叹:“原来术藏宫与水凌洞一样,都不会真正死去。只可惜我等实力不够,与仙剑无缘啊。唉……”

温廷英无奈地笑道:“的确,剑仙只说五行灵珠可抵一命,但并未说在术藏宫中丧命就一定会死。大概是剑仙们同我们这些后辈玩的一个文字游戏吧。”

卢海龙看到贝元闭手中蓝色光芒的湛卢仙剑,拱手道:“贝兄,恭喜。”

“多亏卢兄一路引导有方。如今见卢兄未死,贝某心中甚安。”贝元闭还礼道。

卢海龙略微颔首,而后望了赫连馨一眼,见她手中握着红色光芒的赤霄仙剑,心中喜悦,对众人道:“好了,诸位,术藏宫之行大功告成,我等先行告退,后会有期了。”同时,他对皇甫玉与赫连馨传音道:“两位道友先请同回太清宗一聚。”

正当众人准备御剑离开时,囚牛忽然高声喊道:“各位,且慢。”

他的眼神凌厉起来,语气却依然平淡:“关于兽潮之事,我有话要说。”

卢海龙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本来也有打算与囚牛商谈此事,但并不是这个时候。

“五斗星绢,引出五斗星洞,再引出术藏仙宫,直至五大仙剑各有归属,已历经数载。我龙族当日于火云洞时曾承诺,绝世仙剑出世之前,八部妖兽绝不主动袭人,如今已然兑现。既然大事已了……”囚牛的眼神忽然一凛,“我龙族就不再客气了。”

“囚牛兄,你这是何意?”卢海龙眉头大皱,听囚牛的口气,妖兽暴乱一事还将继续。

“卢兄,寻求绝世仙剑期间,我龙族拼尽全力,对修仙者仁至义尽,我等兄弟自然扪心无愧。你我本就道不相同,在我龙族心中,与修仙者乃是势不两立。你我交情,就此为止吧。”说着,囚牛用脚在沙上划出了一道横线。他的口气冷淡如冰,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八位弟弟齐肩并立于身后,个个气势凛然。

“囚牛兄,你开什么玩笑?你还曾来我太清宗做客……”苗昊商的话未说完,就被囚牛打断了:“各位,这番话不单单是对卢兄而言。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寻剑之时,我等皆是同伴,自当和睦相处,以友论交。我龙族自问已是诚心相待,与各位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复仇之时,我们就是敌人。如今两不相欠,恩断义绝。日后兵戎相见,切勿怪我龙族不念旧情。”

苗昊商惊讶得合不拢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龙族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还翻得如此彻底。

“哼,妖族就是妖族,亏我们共同进退了这么久。八部妖兽怎么攻城拔寨我不管,倘若有不长眼的妖兽来骚扰我,我也同样不会客气。”贝元开冷声道。

囚牛瞥了他一眼:“随意。”

“囚牛兄,可还记得这个?”卢海龙从怀中拿出了九龙腾云配,“睚眦兄答应我的三件事,还有最后一件。”

囚牛点了点头:“龙族承诺之事,当然记得。”

睚眦走上前来:“如果是让八部妖兽退散,那就不必再提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我

龙族只为你做可做之事,或许……”他嘴角轻轻上扬,可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笑意,“或许,当你走投无路之时,可以用那次机会换你一命。”

“太狂妄了!”苗昊商双拳紧握,正欲上前,却被卢海龙拦下。

卢海龙冷笑一声:“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用这最后一次机会,换取五年的太平时间,此期间妖兽仍然不得主动袭人。五年之后,再快意恩仇,如何?”

“好!五年就五年。”睚眦爽朗地应道。

“兄台之物,妄怀数载。既然情义已断,自当奉还。”卢海龙将九龙腾云配抛还给了睚眦,转身道,“我们走。”

这时,修仙者心中响起了孟凡涛的声音:“各位道友,我等何不在此将龙族九人围而灭之,以除后患?”

卢海龙传音道:“我刚已与龙族定下五年之期,就不参与此事了。你意欲何为,与我太清宗无干。”

孟凡涛见龙族九兄弟准备离开,心中焦急,继续劝道:“卢道友此言差矣。既然龙族已经撕破脸皮,我等又何必讲究道义?如今龙族多人伤势未愈,功力未满,正是动手的良机。待其休整五年,再想杀之,谈何容易!龙族一日不除,必是我修仙界心腹大患,黎民百姓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贝元开看着孟凡涛贪婪的目光,不屑地传音道:“老孟,你是贪图那两柄绝世仙剑吧?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跟真的似的。”

孟凡涛没好气地回应:“是,我是想要那两柄绝世仙剑。难道你就不想要?何况绝世仙剑本就该属于我们修仙者,那可是抵御妖兽的神兵利器。如今却被龙族夺去两柄,反而用于屠戮修仙者,岂不令人懊丧?机不可失,尔等务必好生定夺!”

孟凡涛所言也不无道理,贝元开低头沉思。眼见龙族九人已纷纷腾空而起,即将飞离,众人又犹豫不决,孟凡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声:“慢着!”

龙族九兄弟纷纷回过身来,睚眦似乎猜到了孟凡涛心中所想,警告说:“孟凡涛,你莫要忘了,如今已不在术藏宫中,我等皆己恢复到原来的境界,还有龙鳞甲护身,你若想提前寻死,大可一试。”

孟凡涛的脑门上顿时渗出了冷汗,他回想起当初在火云洞时,一干高手偷袭睚眦三人不成,反被其杀死四人的场景。

睚眦冷冷地扫了孟凡涛一眼,与其他八人一起飞快的破空西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

“各位,后会有期。”卢海龙等一行人拱手告别,踏上仙剑向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方万流、温廷英、上官飘、慕容秋、尹梦寒五人也各自回宗去了。

贝元开踏上仙剑,拱手道:“我也回去了,告辞。”

贝元闭连忙对着孟凡涛一拱手,御剑急急地追向贝元开的身影。

东海畔,只剩下了孟凡涛一个人。

他的心中甚是不甘,西斗金戈洞,他好不容易得到了金灵珠,术藏宫之中拼尽全力,最终被耀光圣熊所伤,传送出了术藏宫。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并不比其他人少,可一切都付之东流,与绝世仙剑擦肩而过。而让他气闷的是,轩辕剑居然落在了柳茵茵一个仅仅是大乘中期的修仙者手中。方才要不是有太多太清宗的高手在场,他早就出手抢夺了。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孟凡涛心中暗暗盘算着,“看来,我得去找薛月林和贝元开商量商量了。”打定了主意之后,他御剑升空,向着南方飞去。

……

一路上,卢海龙都在抱着胳膊沉思,他的脸色一直很阴沉,龙族的反戈太过突然,连柳茵茵夺得轩辕剑的喜悦都被驱散了。

“老卢,别想那么多了,茵茵得的可是第一绝世仙剑轩辕剑呐,还有赫连道友,拿到了赤霄仙剑,加上你的七星仙剑,李宗主的承影仙剑,我太清宗稳坐修仙第一大宗的宝座了!”苗昊商道。

卢海龙慢慢地摇了摇头:“赫连道友还需参悟玄玉剑仙的剑意,之前我也答应了皇甫道友将七星仙剑相借,因此赤霄仙剑与七星仙剑暂时不为我宗所用。况且,你可知,实力越强,责任就越大。待与妖兽大潮火拼之时,拥有两柄绝世仙剑的太清宗必定首当其冲,即便我们不肯,其他修仙宗派也会不依不饶。”

皇甫玉道:“赤霄仙剑与七星仙剑的事你大可放心。既然龙族今天放出话来,我与妹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五年的太平时间已经不少了,届时必当鼎力相助。只可惜艮宫中的花蜜只是增加了修为,并未让我和妹妹提升至渡劫后期境界。”

柳茵茵惊讶道:“我倒是受益不少,已经从大乘中期提升到大乘后期境界了。”

“境界不同,提升的幅度也不同,你本来就即将步入大乘后期了,花蜜正好助你一臂之力。”卢海龙道,“我的境界虽然也没提升,不过花蜜也省去了我不少修炼的功夫。”

姜桓谷亦道:“是啊,再说五年的准备时间已经不短了。何况我们几个都还安在,加上四柄绝世仙剑,即便妖兽来攻又有何惧哉?”

“卢大哥担心的恐怕不是这个。”史冲寅道,“最棘手的问题,是龙族可怕的实力。”

卢海龙点点头:“正是。龙族九人个个身怀绝技,他们的武器又十分奇特,看情形并不比绝世仙剑差多少。恐怖的实力加上强大的武器,即便有绝世仙剑在手,我等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那不是注定要完蛋了?”苗昊商听了有些泄气。

卢海龙抬起头,望向了远方:“也不尽然,除非……”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心相向

朗朗晴空之中,两位修仙者一前一后飞快地御剑掠过。

“喂!”后边的一人喊道。

前面一人放慢了飞行的速度,略微侧首,应了一声:“嗯。”

“在坤宫的时候,你说‘去师父的墓’是什么意思?”后面那人追上前来,两人并肩飞行。

正是“千手盗圣”贝元开与“无影盗神”贝元闭兄弟。

贝元开并未答话,沉默不语。

贝元闭见他没有回应,顿了一顿,又道:“说起来,应该是我去祭奠师父的次数比较多吧。每年祭日我都会去祭拜一番。”

“是啊。”

“不仅是师父,还有义父的墓,我也会去祭拜。”

“你闲功夫还真多。”

贝元闭把眼睛一瞪:“这是什么话?做人岂能忘本?没有义父和师父,我们岂会有今天?再者,师父是因为我们……”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暗淡下来。

贝元开哼了一声:“我对义父和师父的感激一点儿都不比你少!只是他们都死了……祭奠,不一定要去坟前,最重要的是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窝。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在最后关头会那么做。”贝元闭回想起坤宫死门中贝元开挡在身前为自己赢得进攻机会的情形。

“我当时灵力消耗殆尽,还中了木曜狮的剧毒,五脏六腑都开始溃烂,死是迟早的事。”贝元开道。

贝元闭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是那种行为不像是你做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你真的练成‘复三元’了?”贝元开忽然问道。

“嗯,在生门里练成的。”

“唉……说到底,你的悟性还是比我强一点。”贝元开叹了口气。

贝元闭不解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父的墓里,隐藏着一个秘密。可惜,我一直没弄清秘密的真相。”贝元开终于提到了这件事,“那是师父去世后的第二年。祭拜完师父之后,我偶然心血来潮,回到了过去我们居住的地方。在师父的房间里,我意外发现了一副奇怪的地图。”

“什么地图?”贝元闭急切地追问。

“你还记不记得,师父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

“记得。后来我也曾回去看过,可是那几间屋子都塌了,山水画也没了。”贝元闭道。

贝元开看了他一眼:“房子是我毁掉的,山水画也是我拿走的。”

“莫非地图就隐藏在山水画里?”贝元闭惊讶道。

贝元开点了点头:“我回去时正好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茅屋漏水,那幅山水画受了潮气,我就把它揭了下来,却发现空白处隐隐有些黑点。起初我以为是霉点,用衣袖拂了几下,却根本擦不掉。于是我仔细观察一番,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图中有夹层。”

“啊!那幅画我们也不知看了多少回,居然一直没发现!”

“那不奇怪。每到阴雨天,师父都会把画卷收起来,说是害怕受潮,现在想来是不想让我们发现其中的奥秘。”贝元开道。

“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那幅画是许多年前,一位祖师的好友赠给祖师的。”贝元闭回想道。

“这不重要。关键就是那个夹层中的秘密。我取走了画卷,浸在河水之中,揭掉了上下两层,这才显出了夹层中的那张地图。”贝元开道,“地图画的是一座小山,上面标注了一个山洞的位置。我曾去寻找过,那是飞龙郡西南角的一座荒山,洞口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山岩。我将山岩推开之后,发现了隐蔽的洞口,我钻进去查探了一番,可惜,其中空无一物。”

“怎么,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谁取走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山洞一看就是人为开掘出来的,里面必定曾经放过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机关我没有发现。不过,我倒是发现了洞壁上写的一句话:‘实三元者,方可得之。’”

“实三元?”贝元闭吃惊不小。因为他的师父、师祖、太师祖以及以上的许多辈,似乎都未有人练成过“实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

“线索到这就断了。不论是谁取走了洞中之物,或者洞中隐藏着什么复杂隐秘的机关,没有练成‘实三元’,终究是没资格拥有。既然没有线索,我就退出了山洞,重新封住了洞口,打算等练成‘实三元’之后再去寻找。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修炼,可却一直停留在‘虚三元’阶段。”贝元开叹道。

“这跟师父的墓有什么关系?”贝元闭不解。

贝元开平淡地说:“临去术藏宫之前,我将地图藏在了师父的墓穴之中。”

贝元闭大惊:“你……你掘开师父的坟墓了?”

贝元开瞥了他一眼:“你慌什么?当时术藏宫之行生死未卜,打斗时难免衣衫破损,万一将地图损坏了怎么办?说不定还有什么秘密我没发现呢。可藏在哪里我都不放心,思来想去,干脆藏在师父的墓里得了。”

“你就不怕盗墓贼?”

贝元开双眼一瞪:“看谁敢!‘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师父的墓,敢去盗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贝元闭一愣,笑着连连摇头。贝元开说得没错,兄弟两人都是“盗”之道的行家,又都是渡劫境

界的高手,哪个毛贼敢那么不长眼?

“当然,万一真有个愣头青不认识咱俩名讳的,也挺麻烦。于是我在坟里面布了一个攻阵,没有寂灭境界的实力是进不去的。”贝元开道,“这个秘密我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是想寻到洞中之物。后来在坤宫里,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你又练成了‘复三元’身法,我就把秘密告诉了你,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师父和列位祖师吧。”

“你现在后悔了么?”贝元闭笑道。

“不。你跟我不一样。”贝元开也笑道,“更何况你还得到了湛卢仙剑,可谓是无欲无求了。”说着,他望向了贝元闭背上的剑套,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如果换成是以前的你,恐怕已经在盘算如何偷走我的湛卢仙剑了吧?”贝元闭道。

“呵,谈何容易!”

“其实我并不担心。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你似乎变了。”

“哦?”

“以前的你断然不会将这等秘密和盘托出,尤其是对我。”

贝元开爽朗地大笑了一声:“其实我也是有目的的。斗了这么多年,真的没什么意思。你的湛卢仙剑……可否借我参悟一番?待有朝一日你练成‘实三元’,我一定助你找回那洞中之物。”

贝元闭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开什么玩笑?绝世仙剑如此珍贵的宝贝,岂能轻易借予他人?”

贝元开一怔,随即苦笑一声:“我只是问问。你放心,我不会打湛卢仙剑的主意。列位祖师都没能修成剑仙,也许你就是本脉的第一人了。祝你成功。”

“哈哈哈!”贝元闭开怀大笑,拍了拍贝元开的肩膀,“真是难得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罢了,一同修炼如何?”

贝元开十分惊喜:“真的?哈哈!”

两人一同豪迈地大笑着,消失在天际。

……

太清宗,道德殿内,宗主李原啸,九位长老,还有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皇甫玉以及赫连馨,众多宗内举足轻重的人物悉数到场。在大殿当中的一张长桌上,并排放着四柄绝世仙剑。

排名第十的承影仙剑,剑长六尺,通体暗青色,散发着青碧色的光芒。

排名第七的七星仙剑,剑长六尺八寸,剑身为黑紫色,上面刻着七个白点,构成北斗七星状,光芒紫中带红。

排名第三的赤霄仙剑,剑长六尺五寸,剑身红色,上有淡淡地白色花纹。

排名第一的轩辕仙剑,剑长六尺九寸,剑面光亮,并有金色光波环绕。

四柄绝世仙剑置于同一桌上,灵力波动甚是明显,光芒交相辉映,甚至能听见“嗡嗡”的共鸣声。

“这下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苗昊商自言自语。

姜桓谷道:“四柄仙剑放在一起的气势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自仙魔大战之后,绝世仙剑大多销声匿迹,前五柄都存于术藏宫之中。所幸,我太清宗成为了术藏宫之行最大的赢家。其中赤霄、七星两柄仙剑给皇甫、赫连两位道友参悟剑意,承影剑依然归李宗主,轩辕剑暂且由我来保管。”卢海龙朗声道,“另外,七星剑的事还望各位继续保密。”

“不知其余三柄仙剑被谁所得?”大长老姚化空问道。

“排名第二的湛卢仙剑,为‘无影盗神’贝元闭所得。排名第四、第五的泰阿、龙泉两柄仙剑皆被龙族得去。关于龙族,他们九兄弟正是妖兽大军的领导者,如今已于修仙者对立,术藏宫之行结束后,双方定下了五年之期,五年之后,将会是前所未有的一场仙妖大战。因此,这五年内,全宗务必努力修炼,养精蓄锐。”卢海龙道。

在场的长老们除了惊愕还是惊愕,四柄绝世仙剑让众人兴奋不已,不管现在被谁所用,将来迟早是太清宗的东西。而龙族强大的实力众人已在当初囚牛斩杀宋心蓉时见识过了,这等可怕的敌人,不禁让人心中生忧。

“好了,大家都散去吧。李宗主,姚长老,洪长老,余长老,你们四位留一下。”卢海龙道。

待其他人都出了大厅之后,姚化空恭敬地问:“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我们去术藏宫这段时间,宗内可有大事发生?”卢海龙问。

“这十几年来,宗内一直很太平。只是……”姚化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卢海龙吃了一惊:“什么?十几年?我们去了这么久?”

“正是。几位前辈一走就是十二年,我们还以为……”姚化空忽然停住了。

“以为我们死了,是吗?”卢海龙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过去这么久。你刚才想说只是什么?”

“唉,宗里一名甲等根骨的弟子在十一年前忽然莫名放弃了修仙,留下一封信之后不辞而别,离开了太清宗。李宗主同余长老曾到处寻找过好多次,但那名弟子好像在刻意躲避,因此始终不曾寻得。甲等根骨,居然如此轻易地放弃修仙,着实可惜啊。”姚化空遗憾地感慨。

卢海龙稍稍蹙眉就知道了是谁。何天逍,当初前往术藏宫之前,自己曾叮嘱过他,若是一年后没回来,就让他离开宗派。“谁会想到,在术藏宫中竟会耗费十二年……”卢海龙心中忽然想起在坎宫休门中整整漂流了五年的事:“真没想到竟会过去如此之久,看来术藏宫中的时间流速和外

界不同。也不知道那个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卢海龙扫了一眼李原啸同余瑞江,在眼神交汇的刹那,他就全明白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其他宗派有什么大事么?”卢海龙继续问道。

“夜离宗与天云宗一直没什么动静,飘渺、风凌、冷月三宗曾在六年前向西部三郡的妖兽进攻,想要收复失地,赤日宗作为冷月宗的同盟也参加了战斗,最后被实力强大的妖兽阻断,并未成功。”姚化空道。

“唔。”卢海龙略略点了点头,转向如今的遣务三长老洪阕雷道:“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派出所有的猎言堂弟子,打探一切秘宝、灵物或者珍稀仙剑的消息。”

“是。不过前辈这是何意?要说秘宝、灵物,无非是一些药材而已,即便是珍稀仙剑,宗里也根本不缺啊。”洪阕雷不解。

卢海龙晃了晃手指头,笑道:“你错了。绝世仙剑一十八柄,如今已经现世了一十四柄,还有四柄仍然不知去向。在太平的五年之内,最好能再找到几柄,有助于将来对付龙族那些人。尤其是排名第六的仙剑巨阙,若能找到则最好。秘宝、灵物等消息,都有可能是巨阙剑的线索,哪怕只有丁点儿希望,我们也务必全力以赴。”

“巨阙仙剑……我明白了。前辈放心,我立即吩咐下去。”洪阕雷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他拱手行礼之后,同姚化空一起离开了道德殿。

目送两人出去之后,卢海龙压低声音问道:“原啸,天逍现在在哪儿?”

“当初他按照你的吩咐,悄悄离开了太清宗,回东石山去了。为了不被人发现,我让他同管家老黄住在一起。后来老黄去世了,他就独自生活着。这些年我悄悄去探望过他几次,但看不出他是什么境界。”李原啸答道。

“何天逍,这个神秘的小子……”卢海龙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前辈要如何处置他?”余瑞江问道。

卢海龙慢慢摇了摇头:“不,要处置我早就处置了。那个小子身上有个大秘密,我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过几天我会悄悄带他回宗问个究竟。其他那几个小家伙呢?修行得如何了?”卢海龙对那几名甲等根骨的弟子尤其关心。

“都很好。天遥和晓敏自从回宗之后,修炼速度突飞猛涨,仅仅用了六年多就进入了空冥境界,如今都是空冥中期。韩明飞已是洞虚后期境界,唐君荷达到了洞虚中期,萧立英是洞虚前期,至于陆柏峰,已经成功突破了第二层次,到达寂灭境界当上长老了,今天他正巧不在宗内,所以没来道德殿。对了,花一脉的那个新弟子花清雨,在千雪的指导下也已经修炼到空冥中期了,真是让人敬佩啊。”提到自己的几个爱徒,余瑞江喜形于色。

卢海龙在心中暗暗算了算,几人灵晶应该是早就被用完了,能达到这个境界说明他们很勤奋。“呵呵,不错,果然没有偷懒。天遥他们修仙时间不长,竟有如此成果,这份天赋与毅力,我很欣赏。”卢海龙十分满意,“走吧,一起去看看他们。”

当三人来到竹园时,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几名弟子都去风律谷修炼了,花千雪则去了炼丹房。

“还碰了个空,罢了,过些时日我再过来吧。”卢海龙道,“余长老,带我去见一下千雪姑娘,我有些事要问她。”

余瑞江心中明白,卢海龙惦记着天妖丹的事。

天妖丹虽出自花千雪之手,但她也不晓得其药性如何。

几日之后,卢海龙去碧水寒潭看了看,天妖丹洁白晶莹,品相看上去很不错。但究竟该如何处理,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此时忽然有人来报,赤日宗的大乘期高手方万流、景明波、贺思翔与宗主朱鸿烈四人前来拜访,卢海龙同李原啸一起匆匆赶回了道德殿。

“卢道友,李宗主。”见到两人进殿,赤日宗的四人站起行礼。

“方道友,前些日子刚刚作别,有何大事这么急着赶过来啊?”在朱鸿烈面前,卢海龙还是很给方万流面子的,称其为“方道友”。

“哦,我没什么事儿。是小朱……咳咳,是朱宗主有事找贵宗商量,我闲着无聊就一起来了。小苗和胖姜呢?还有刺头冲,柳丫头,花女娃,我去看看他们。”方万流凳子还没坐热,就离开了道德殿,至于那个“刺头冲”,当然是留着平头的史冲寅无疑。

卢海龙与李原啸都笑了,以前与赤日宗不和之时,两宗上至宗主长老,下至入门弟子,互相都看不顺眼,唯有方万流不拘泥于宗派之间的恩怨,在他的眼中,只要合得来的都是好朋友,并无宗派之分。因此卢海龙等宗内高手虽然对他幼稚的行事作风感到好笑,但却非常敬佩他的为人心胸,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景明波、贺思翔,还有宗主朱鸿烈却是无奈地苦笑,本是不可多得的大乘后期高手,却偏偏是这样一个“老小孩”的性格,宗内的重大事务是指望不上了,只求他别惹出麻烦来就好。

目送方万流走出道德殿之后,朱鸿烈正色道:“卢前辈,李宗主。此次前来贵宗,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是为了仍然不知去向的几柄绝世仙剑;第二,是有关龙族与妖兽的事。”

“愿闻其详。”卢海龙点头道。朱鸿烈的想法与他一样,这两件正是眼下修仙界最重要的大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余剑寻踪

仙魔大战之后,青龙大陆各路修仙宗派崛起,七柄绝世仙剑作为七大宗派的传承至宝一直流传至今,另有定光仙剑一脉传承,数百年来一直只有这区区八柄绝世仙剑被人们所知。

可就在最近的十几年,神秘的五斗星绢忽然现世,引起了众多修仙者的关注。五斗星洞引出了术藏仙宫,十八柄绝世仙剑中最顶尖的五柄一起现世,仿佛往平静的水面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绝世仙剑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街头巷口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七星仙剑的消息被刻意隐瞒,所以人们只知晓如今已现世的仙剑有一十三柄,剩下的五柄仙剑现在何处是所有人都十分关注的问题。

这个问题也正是朱鸿烈此番拜访太清宗的目的之一。

赤日宗前往术藏宫的只有方万流一人,远不及太清宗人多。朱鸿烈心存一线希望,可最后却落了空,方万流没能带回绝世仙剑。听闻轩辕仙剑被柳茵茵所得,赤霄仙剑为太清宗出身的赫连馨所得,朱鸿烈有些坐不住了。

有了三柄绝世仙剑,太清宗的地位瞬间超出了赤日宗一大截。朱鸿烈一边羡慕,一边庆幸,还好前些年间因为朱晓敏的关系,两宗之间僵硬的关系大大缓和。但长久以来一直以修仙第一大宗自居的赤日宗弟子们却忿忿不平起来。

无奈,太清宗得到两柄绝世仙剑非偷非抢,靠的是实力和运气,任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心有不甘。朱鸿烈与长老们略一商议,决定将寻找剩余几柄绝世仙剑的事放在首要,只有多得几柄绝世仙剑,赤日宗才能重新赶超太清宗的地位。因此,朱鸿烈在安抚好门内弟子之后,立即与几位大乘境界的高手一同造访太清宗。

“李宗主,卢前辈,贵宗得到轩辕与赤霄两柄绝世仙剑,真是可喜可贺。我赤日宗着实羡慕得很呐。现在,绝世仙剑尚有五柄不知去向,与龙族决战的事又迫在眉睫,因此,我认为寻找那五柄仙剑是眼下的重中之重。”朱鸿烈道。

“朱宗主所言极是。不知朱宗主有何打算?”李原啸问。

“我打算派出大量人手,全力寻找五柄仙剑的下落。望贵宗助我宗一臂之力。”

李原啸笑道:“这个好说。朱宗主希望我们怎么做?”

朱鸿烈略一沉吟,想好了措辞:“太清宗的猎言堂人员分布广泛,消息灵通。可否帮忙打探绝世仙剑的消息?”

李原啸点点头:“这有何难,朱宗主放心便是。不过贵宗听信堂打探情报的能力应该丝毫不比我宗猎言堂差吧?”

“我已将听信堂弟子悉数派出。还有一点,”朱鸿烈补充道,“如果有了消息,贵我两宗切莫发生冲突,让他人得了渔翁之利。贵宗三柄绝世仙剑在手,我宗自认不如。所幸剩余仙剑的威能无法与轩辕、赤霄两剑相比,不知届时贵宗可否……稍让?”话到最后,他的老脸一红。说实在的,两宗并非亲如一家的关系,再者,绝世仙剑还有嫌多烧手的么?

贺思翔连忙追上一句:“一直以来就是太清、赤日两宗实力最为强劲,领导着修仙界。如果我宗也得到其他的绝世仙剑,将来与妖族一战时必然大大增强了我方的战力,所以……”

这话虽然有些堂皇,但却引起了卢海龙的一个念头。在与龙族恩断义绝之后,他就想到了,绝世仙剑多了有益处,也有害处。有三柄绝世仙剑,与龙族决战时必然要首当其冲,龙族会以太清宗为主要对手,其他宗派也会因此要求太清宗为主力。若是七星剑的消息昭然于天下,那宗内的高手更是会被推到最前方,与龙族相拼。卢海龙自认太清宗是敌不过龙族的,那时要是赤日宗的高手能够顶上的话,太清宗的压力会小许多。他也十分清楚,除了在火云洞中丧生的袁齐天之外,赤日宗必然还有其他渡劫境界的高手。

见李原啸与卢海龙都未答话,景明波道:“只是稍让而已,不致互斗而让他人乘机钻了空子。”

卢海龙问:“景道友,贺道友,不知贵宗除了袁齐天之外,其他渡劫境界的高手身在何处?”

景明波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卢海龙的言外之意,遂笑道:“这个嘛……卢兄尽管放心。”

卢海龙也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贺思翔、景明波、朱鸿烈都满意地应了一声:“好。”

李原啸道:“朱宗主,两位前辈,只有区区五年的时间去寻找几百年不知所踪的绝世仙剑,着实渺茫啊。”

贺思翔道:“的确,但总比没有希望要好。卢兄,我一边庆幸你与龙族定下了五年之期,另一边又遗憾,如果你与龙族约定的时间要是再久一些就好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五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若是时间太久,龙族必然不肯答应,再者万一参悟剑意的高手们迎来天劫,那可就麻烦了。”卢海龙道。

“卢兄,我总觉得,五柄仙剑重新现世这件事有些神秘。”景明波道。

“哦?此话怎讲?”

“一切起因都源自突然出现的南斗星绢,而后,其他四斗星绢在短时间内接连现世,从而引出了术藏宫与五柄仙剑,正好

神秘的龙族发动了妖兽暴乱,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五斗星绢为五大剑仙所留,多少年来一直不被人所知,却在修仙界最需要绝世仙剑之时纷纷现世,这与仙魔大战那时的情形太像了。”景明波神色凝重。

卢海龙和李原啸的心中一凛,景明波说得不错。当初正是刀魔大举来攻之时,绝世仙剑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柄接一柄的出世,助剑仙们铲除了可怕的敌人。此番算上七星仙剑的话,一下子冒出来六柄绝世仙剑,按照这个想法,五年内还真是很有可能找到剩余的五柄。

“不瞒你们,我宗的目标是排名第六的巨阙仙剑与排名第七的七星仙剑。有了这两柄仙剑,无疑会增添许多胜算。”贺思翔道。

卢海龙点点头。赤日宗将筹码压在了那两柄仙剑上,殊不知七星剑早已是太清宗的囊中之物了。

……

竹园的气氛如今大不如前。韩明飞、唐君荷、何天遥、花清雨,包括一直嘻嘻哈哈的朱晓敏在内,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一切都是因为十一年前何天逍的突然离去。天逍是听从了卢海龙的吩咐,在一个寂静的深夜,留下了松纹仙剑和一封信之后,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太清宗。天遥和朱晓敏虽然知道原因,但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知道其下落的,只有李原啸和余瑞江两人。

天逍在信中说,修仙过于辛苦,自己不堪重负,于是决定放弃修仙,愿意做回普通人,希望李原啸与余瑞江原谅。

李原啸和余瑞江做了一场“勃然大怒”的假戏,佯装下山寻找数次却一无所获,只得“惆怅遗憾”地不了了之。

不过,最难过的人要数萧立英。得知天逍失踪的消息后,她如同五雷轰顶,顾不上修炼,出宗下山整整寻找了一个月,将云暮山庄、许州全城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天逍,后来被李原啸强行带回了宗内。回到太清宗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整日不出院门,只是一味地苦修。唐君荷、花清雨、朱晓敏曾经一起去看望她,但她却谁都不想见。

很快,天逍放弃修仙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太清宗,男弟子大多嗤之以鼻,女弟子却是纷纷哀叹惋惜。

虽然李原啸让天逍去了黄老管家那里,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为了这个外孙,他操了不少心。天逍魔婴已结,若被其他修仙者发现必然小命不保,关于如何修魔一事,他又始终守口如瓶。好在几年之后史冲寅传回灵息,得知卢海龙他们仍在术藏宫中闯关,李原啸这才放下心来,耐心等待着卢海龙等人功成回宗之后再来处理此事。

没想到这一等,十一年过去了。黄老管家早已去世,天逍独自生活在偏僻的山村中。天遥和晓敏从元婴前期一直修炼到了空冥中期,却始终未曾见到天逍一面。两人曾经询问过余瑞江,但余瑞江只是淡淡地答道:“有缘的话,自然会再见。”

这一日清晨,朱晓敏叫上了天遥和花清雨,准备一同前往风律谷练剑,不料却在竹园门口遇到了不想看到的人严落亭。

严落亭身后还跟着几名男弟子,见到朱晓敏后,连忙打招呼道:“朱师妹,我等你很久了。”

朱晓敏客气地点了点头:“严师兄找我何事?”

严落亭微微笑道:“是这样,我们正准备下山去。你是否有空……”

话未说完就被朱晓敏打断了:“抱歉,我还要修炼,没空。”

“师妹,我还没说清楚。这次是三长老下达的任务,让我们下山打探绝世仙剑的消息。反正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师妹何不同我们一起下山,一边顺路游山玩水,一边修炼切磋,岂不快哉?”

朱晓敏摇了摇头:“既然是三长老布置的任务,奉劝师兄还是用心些为好。师父他不会准许我下山的。”

严落亭似乎早就料到朱晓敏会如此推辞,他轻松地说:“不妨事。我去向余长老禀报一声,我们是下山寻找绝世仙剑,而且我与这几位师弟同样都是空冥境界,大家互相之间交流切磋对修炼有很大益处。对了,花师妹也可以一同前去。”

在场的明明还有天遥,但严落亭却视而不见。

天遥厌恶地皱了皱眉:“晓敏,清雨姐,我先去练剑了。”言罢,他离开了。

严落亭心中冷笑:“早该走了。”

“严落亭,我再说一次,我不去。要交流切磋,你们几个足够了。我要去练剑了。”朱晓敏不耐烦地直呼了名字。

“严师兄,我并非太清宗人,没什么好交流切磋的。多谢你的好意,我也要去练剑了。”花清雨道。

“清雨姐,我们走。”朱晓敏拉住花清雨的手,转身欲离。

“哎,慢着!”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却被一名弟子挡住了去路,“严师兄还没让你们走呢,你们不能走!”

看着这名男弟子那副令人厌恶的嘴脸,朱晓敏冷哼一声:“滚开!”

“桑师弟,别拦着两位师妹。”严落亭平静地说。

那名弟子悻悻地让开了,朱晓敏边走边道:“太清宗怎么会收这等垃圾?清雨姐,让你见笑了。”

花清雨抿嘴一笑,朱晓敏的嘴巴就是厉害,胆子也大

,什么话都敢说。

“两位师妹,这可是你们自己放弃的。若是失去了何天逍的消息,你们可别怪我。”严落亭忽然道。

“什么?”两人一齐惊讶地转过身来。

“严落……严师兄,你刚才说什么?你有天逍哥的消息吗?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朱晓敏几步跑回严落亭的面前,花清雨也跟了过来。

严落亭得意地笑道:“师妹,看把你急的。前些日子,我的几位师弟在下山办事期间,偶然看到了一个像极了何天逍的人,正欲上前询问,可惜那人似乎觉察到了,眨眼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那是在哪里遇见的?”朱晓敏满怀希望。

严落亭却故意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地说:“师妹,还是随我一同下山吧。何师弟失踪了我也很焦急,不如我们一同前去寻找,如何?”

朱晓敏皱起了眉头。严落亭的嘴脸让她反胃,可又舍不得失去天逍的线索。

“严师兄,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会陪晓敏去寻找天逍的,你有任务在身,还是不要分心为好。”花清雨道。

“花师妹,这多见外呀。寻找绝世仙剑如同大海捞针,现在连方向都没有,与寻找何师弟并不冲突。”严落亭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在冷笑:“本就是用这事来要挟,怎么可能告诉你呢?哼,何天逍那个臭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你们两个这么在乎他!”

“清雨姐,我想去。”朱晓敏认真地说。

严落亭心中一喜,鱼果然上钩了。

“那我也一起去。”花清雨道。

“严师兄,我还有个要求,让天遥哥也一起去。他们兄弟二人多年不见,他比我们还要着急呢。”朱晓敏道。

“这个嘛……”严落亭当然不愿意,在他心中何天遥和何天逍一样可恶。

他正在想推托之词,余瑞江忽然出现在了路口,扫了严落亭一眼,淡淡地问道:“晓敏,怎么回事?”

严落亭与那几名弟子连忙躬身行礼:“拜见余长老。”

“师父,晓敏请求下山一趟。”朱晓敏道。

“你要下山作甚?”

“师父,严师兄他知道天逍哥的消息,所以来寻我一起下山。”

余瑞江眉毛一掀:“哦?严落亭,你看到过天逍?”

严落亭有些心慌,连忙解释:“回长老,我这几位师弟前些日子下山办事时,曾经发现过天逍师弟的踪迹,因此特来告知两位师妹。余长老,我和两位师妹都是空冥中期,可否让她们随我们一起下山,一边寻找天逍师弟,一边还能交流切磋,保证不会耽误修仙。”

余瑞江冷冷地说:“是吗?那你们几个随我进屋,分别将何时、何地看到了天逍,以及他那天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写在纸上给我看,若有一处不同,全体受罚!”

“啊……”严落亭没想到余瑞江会这么说,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脑门上立即渗出了冷汗。身后那几名弟子同样被吓掉了魂,微微发颤。他们哪里见到过天逍?根本就是严落亭为了骗朱晓敏下山而瞎编的鬼话。

一看这几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朱晓敏马上明白过来严落亭是在哄骗自己,气得跺了一脚,狠狠瞪了严落亭一眼,与花清雨一起离开了。

“望长老恕罪!”严落亭熬不住了,“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其他几名弟子也赶紧跟着跪地求饶。

“严落亭,你修仙四十多年了才空冥中期,晓敏修仙才二十年就达到了和你一样的境界,你不觉得丢人吗?不要整天想着其他的事,像你这样,大限之内如何能修成剑仙?这次遣务长老派你们下山寻找绝世仙剑的线索,我就不惩罚你了,你好自为之吧。”余瑞江严厉地训斥。

“是,是,长老教训的是,谨遵教诲。”严落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太清宗的宗规可是很严的,随意欺骗长老乃是重罪,尤其还是拿余瑞江喜爱的徒弟信口开河。

“去吧!”余瑞江负手回竹园去了。严落亭等一干人就如同犯人遇上了大赦,飞也似地离开了。

……

风律谷内,朱晓敏仍然气鼓鼓的:“严落亭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假造天逍哥的消息来蒙骗我!”

“是啊,太过分了!”连脾气一向温和的花清雨也非常气愤。

天遥听两人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摇头道:“那个家伙真是无药可救了,修仙速度这么慢还不抓紧时间。”

“脸皮比树皮还厚。听说他还是猎言堂的重要弟子?”花清雨道。

朱晓敏鄙夷道:“可不是么!修仙水平不咋地,打听乱七八糟事的功夫到是挺厉害的,所以我刚才相信了他。”

天遥轻叹了一口气:“别管他了,我们练剑吧。天逍哥一定没事的,我有感觉,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的。”

朱晓敏与花清雨齐声回应,三人开始了日常的修炼。

傍晚,三人从风律谷回来了。刚一踏进竹园,就听见天遥的房中传出一个声音:“你们三个进来!”

三人相视一笑,一起向着房间跑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云密谋

推开房门,卢海龙正一脸微笑望着三人。

“拜见前辈。”三人毕恭毕敬。

见到当年的几个小辈成熟稳重了不少,卢海龙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三个都已经空冥中期境界了,不错,没让我失望。”

“多亏了前辈当初拓宽经脉之恩,之后的修仙速度提升了不少。”朱晓敏“嘻嘻”一笑,“恭喜前辈大功告成。我就说前辈一定能功成归来,前些日子听到消息后,一直想着何时去拜访前辈,只是前辈太忙。没想到您今天还亲自来看望我们,晓敏真是受宠若惊。”

“嘴还是那么甜啊。”

“对了,前辈,有个东西……”天遥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房间一角的柜子前,从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包袱,打开之后,是一块灵晶,“前辈,这是天逍哥的那块灵晶,还给您。”

“你们这些年怎么没有用掉?”卢海龙接过灵晶,十分不解。

天遥有些伤感地说:“这是前辈送给天逍哥的东西,他走时又自留下书信,让我务必奉还前辈,并感谢前辈的大恩大德。”

“那个小子……”卢海龙淡淡地笑了笑,而后忽然正色道,“我这次来是有两个重要任务交给你们去做。”

“前辈尽管吩咐。”

“你们看这个。”卢海龙从怀中拿出一册薄薄的书页,放在了桌上。封面上赫然写着“仙剑谱”三个大字。

“哇,是《仙剑谱》!我还从未看过呢!”朱晓敏惊呼道,几人纷纷凑上前来。

天遥翻开书,扉页上写着两句话:“仙剑十八,冠绝天下。”

再往后的一页,画着一幅仙剑图,下面写着“磐郢”二字,最下方是一段详细的描述:“磐郢仙剑,剑长六尺四寸,通体白光,始现于游龙郡,后为风凌剑仙曾梦琳之兵刃,排名一十八。”

“飞冥仙剑,剑长六尺二寸,浅蓝色光芒,始现于飞龙郡,后为冷月剑仙胡瑶之兵刃,排名一十七。”

……

“好了,等有空再看。如今除了已经知晓下落的十四柄仙剑之外,尚有四柄不知去向。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着这本仙剑谱,下山寻找剩余四柄绝世仙剑的线索。”卢海龙道。

“前辈,不是已经派出猎言堂的弟子了么?”朱晓敏想起了早上严落亭说过的话。

“的确。这第一个任务只是顺便,还有更重要的第二个任务寻找天逍。”

“找天逍哥?”天遥的眼睛顿时一亮。

卢海龙神色凝重:“天逍离开太清宗之后,应该是与云暮山庄的老管家一起住在东石山附近的景仁村中。可今天我亲自去寻过,天逍却不见了。”

三人吃了一惊,天遥问:“前辈,您是如何知道的?莫非是您安排的?”

“天逍离开太清宗的确是我吩咐的,李宗主和余长老都知道这件事。从术藏宫回来之后,我本想寻天逍回来问个究竟,可景仁村全村人都不见了,房屋良田都荒废已久,天逍也失去了踪迹。这件事是秘密,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寻找,所以我才决定派你们下山。他的秘密若是被其他修仙者发现,必是死路一条。”卢海龙严肃地说。

听了卢海龙的话,三人喜忧参半。花清雨问:“前辈,天逍师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先问你,你如今医术如何?”

“只要不伤及丹田和主要经脉,我都能应付。只是在炼毒和炼药方面,与师父相比我还相差甚远。”

“很好。这次之所以让你同天遥、晓敏一同下山,就是想借助你花一脉的医术,以防不时之需,天逍的情况你问他俩就知道了。”卢海龙将手中的灵晶递给了花清雨,“作为报酬,这个就给你用。你师父那里我会去说明。”

花清雨恭敬地推辞:“前辈吩咐的事,清雨自当尽力而为,这个报酬我不能收。”

“拿着吧。你并非太清宗弟子,所以我没有权利吩咐你做什么。给你这块灵晶,你师父那里我也好说话。”卢海龙道。

“那……恭敬不如从命,清雨谢过前辈。”花清雨收起了灵晶。

“切记,你们只有五年的时间。如果找到天逍之后,立即传讯于我。如果找不到,五年之内也一定要回宗来。”卢海龙叮嘱道。仙妖大战,必然是青龙大陆的一场浩劫,动荡的乱世,谁都不知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之所以选这三人下山寻找天逍,卢海龙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天遥和朱晓敏本就知晓天逍的秘密,花清雨与他们境界相仿,又一起修炼了十几年,感情深厚自然不必说。另外,花清雨性格善良,温柔如水,是个值得信赖的姑娘,况且她还继承了花一脉超群的医术。“许久以后,当天遥和晓敏这一辈成长为太清宗的栋梁之时,花清雨必然是我宗最牢不可破的盟友。”卢海龙心想。

之后,三人收拾了行囊,准备一些衣物与丹药。第二天天还没亮,三人拜别了师父师娘之后,悄悄地离开了太清宗。

余瑞江自然知晓三人是寻天逍去了,花千雪却并不知道。卢海龙只说他们是去打探绝世仙剑的下落,对天逍的事只字未提。五年的时间并不长,花清雨下山历练一番也是有好处的,毕竟灵药与毒物大多生在荒山野岭,更何况她还得到了一块灵晶,于是花千雪欣然应允。

对于天逍十一年前的突然出走,花千雪一直有她自己的理解:天逍从小就被称为修仙天才,久而久之,优越感让他的心变得脆弱,当弟弟和师妹都结出元婴而自己却失败之时,他迷茫了。正是长久以来套在他身上的荣耀光环令他不堪重负,经不起挫折,于是心灰意冷,才放弃了修仙。

……

天道山的六千台阶上,三人身穿普通衣物,并肩而行。

天遥手拿《仙剑谱》,翻至其中一页,小声念道:“真罡仙剑,剑长六尺,绿色光芒。始现于腾龙郡,后为皓莲剑仙张滢紫之兵刃,排名一十六。”

又翻了两页,继续念道:“墨阳仙剑,剑长六尺四寸,通体青光。始现于亢龙郡,后为夕颜剑仙莘姿宸之兵刃,排名一十四。

胜邪仙剑,剑长六尺五寸,红色光芒。始现于飞龙郡,后为芦雪剑仙秋雁婷之兵刃,排名一十二。”

“听名字,这三位剑仙都是女的呢。”朱晓敏道。

“当年十八位剑仙之中,好像有不少是女性。”花清雨道。

天遥粗略地翻了一遍仙剑谱,点头道:“不错,风凌剑仙、冷月剑仙、皓莲剑仙、夕颜剑仙、飘渺剑仙、芦雪剑仙、凤凰剑仙,都是女子。另外……黄龙剑仙公孙姬,从名字来看,会不会也是个女的?”

“黄龙剑仙……有女子会起这么霸气的名号么?”朱晓敏道。

花清雨笑道:“你们都错了。第一剑仙公孙姬是个男的,听说他功力超绝,但为人低调,寡言少语,没有一丝一毫的狂霸之气,但其他剑仙却对他十分尊敬,甘居其下,奉他为第一剑仙。我想,他必定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吧。至于‘黄龙剑仙’的名号,并非他本人所起。我听师父说过,在仙魔大战之中,公孙剑仙挥起轩辕仙剑,杀得刀魔闻风丧胆,一败涂地。他挥舞仙剑时那英勇的身姿,就如同一条出海冲天的黄色巨龙一般,这才得名‘黄龙’。”

天遥感慨:“啧啧,这个人真是不得了,如果哪天我也能达到这等境界就好了。”

“你刚才只读了三柄仙剑,还有一柄呢?”朱晓敏问。

天遥又翻了数页,念道:“巨阙仙剑,剑长六尺八寸,蓝紫色光芒。始现于骧龙郡,后为昭越剑仙熊杰武之兵刃,排名第六。”

“真罡,墨阳,胜邪,巨阙。”朱晓敏小声念着四柄仙剑的名字。“长年不知所踪的仙剑,该到哪里去找?”

“寻找仙剑倒是其次,我更关心天逍哥的下落。”天遥道。

“没错,我们这次是找人为主,寻剑为次。就在寻找天逍的路途中顺便打探仙剑的线索好了。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天逍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花清雨好奇地问。

“清雨姐,你还不知道吧,天逍哥与我并非亲生兄弟。”

“啊?”花清雨的脸上写满惊讶。

“他是外公捡回来的。后来我们一起长大……”天遥慢慢地叙述着,沉浸在回忆之中。

朱晓敏与花清雨静静地听着,直到天遥讲完。

花清雨叹了口气:“我就说么,天逍师弟压根就不是缺乏恒心与毅力的人,怎么会突然放弃修仙呢?原来还有这么曲折的原因。”

“清雨姐,你可别告诉他人,对师娘也不要说。”天遥叮嘱道。

花清雨用力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个字都不会提的。现在想来,卢前辈让我和你们一起下山寻找天逍,他是多么的信任我啊,我岂会令他失望?”

“也是,你根本不是那种人。”天遥道。

“也就你,一提到天逍哥的事就紧张兮兮的,卢前辈都那么信任清雨姐,哪还用得着你去担心?”朱晓敏一把挽住了花清雨的胳膊。

“嘿嘿……”天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三人说笑着,六千台阶走到了尽头。刚离开天道山不久,卢海龙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手中拿着一个白玉匣:“清雨,这个盒子你好好收着,如果天逍重伤不治,就给他服下里面的丹药。”

花清雨接过白玉匣,顿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前辈,这是什么丹药?难道还有比大还丹更有效的丹药么?”

“这是天妖丹。具体有什么效果连你师父也不知道。如果重伤到大还丹都治不好,也只有用此丹一试了。”卢海龙心中很担心天逍的安危。五年前李原啸曾悄悄去看望过天逍,那时他还在村中。虽不知这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卢海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前辈,你的意思是说天逍哥有危险?”天遥有些紧张。

卢海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总之,小心行事。”

……

天云宗,鸢飞殿内。

“见过薛道友。”孟凡涛笑容满面。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十几年不见,我以为你已经渡劫了呢。”薛月霖漫不经心地品着杯中的茶。

“薛道友,没想到你会一直留在天云宗里。”

“唔。”薛月霖早就被叶申荣控制住了心神,当然会留在宗内。

孟凡涛收起笑容,严肃地说:“薛道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哦?”薛月霖眉毛一扬。

孟凡涛凑近了薛月霖

,小声道:“实不相瞒,我消失的这十几年,其实是寻找绝世仙剑去了。”

听到“绝世仙剑”四个字,薛月霖顿时眼睛一亮,她以为,孟凡涛找到了绝世仙剑的线索。“你寻到了吗?”

孟凡涛无奈道:“寻是寻到了,但却没拿到。”

“此话怎讲?”

“这就要从五斗星绢说起了……”孟凡涛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五行灵珠和术藏仙宫的秘密。

薛月霖听了大为震惊,不知不觉连茶杯都握碎了。“当初你们都说五斗星洞中空无一物,我早就有些怀疑。难怪这些年来你们都没有消息,原来是寻找仙剑去了!”她恼怒道。

孟凡涛赶紧赔笑:“薛道友,这不是不得已么。换成是你,你会将五行灵珠的秘密告诉别人吗?”

薛月霖冷哼一声:“术藏宫之行都结束了,你还来寻我作甚?”

“薛姐,在术藏宫里我历尽千辛万苦,最后却一无所获。像柳茵茵那种大乘境界的人反而得到了排名第一的轩辕剑,我不甘心呐。你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甚至连去术藏宫的机会都没有,肯定也是心有不甘吧?”孟凡涛将称呼从“薛道友”改成了“薛姐”,一边拉近乎一边企图引起她的共鸣。

“不甘心又能如何?皇甫玉、赫连馨还有卢海龙都在太清宗,难不成你想去抢?”薛月霖误会了,以为孟凡涛要借助天云宗的力量去对抗太清宗。

孟凡涛摇了摇头,低声道:“薛姐,我现在的目标不是轩辕剑。五柄仙剑之中,泰阿仙剑与龙泉仙剑已被龙族得到,我们无能为力。赤霄仙剑在赫连馨手中,取之不易。我的目标是被贝元闭得到的湛卢仙剑。”

“你说什么?太清宗得到了两柄仙剑?”薛月霖惊讶万分,虽说赫连馨已经脱离了宗派,但渡劫之后赤霄剑必定还是留给太清宗的。加上柳茵茵得到的轩辕剑与原本就有的承影剑,以后还有哪个宗派能敌得过太清宗?

“不错。为了天云宗的未来着想,薛姐这次也该出手了吧?”孟凡涛激道。

“想从‘无影盗神’贝元闭手中夺走湛卢仙剑,谈何容易!”薛月霖叹道。

孟凡涛阴笑:“如果再加上‘千手盗圣’贝元开呢?”

“他会听你的么?”

“贝氏兄弟向来不合,而且术藏宫之行贝元开同样也是一无所获,如今肯定也是大为不甘。这事包在我身上,肯定一拍即合。你、我、贝元开,以三敌一对付贝元闭,至少也有八成的把握。”

“容我再想想。”薛月霖有些犹豫。其实叶申荣觉得孟凡涛的建议很不错,只是唯恐泄漏了薛月霖已被自己控制的秘密。如果同贝元闭打斗起来,肯定会露出马脚。

看到薛月霖踌躇的模样,孟凡涛不禁有些着急:“薛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你已经丧失了第一次机会,难道还要放弃第二次吗?”

薛月霖仍未说话。

孟凡涛再次催促:“薛姐,犹豫不得啊。如果这次事成了,五年之后我可以助天云宗坐上修仙第一大宗的宝座。”

“哦?你有什么计划?”薛月霖问。

孟凡涛笑了一声:“方才我说过,现在的目标不是轩辕剑。但五年之后,正好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薛姐,成败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看来我不答应,你是不会说出你的计划了。”薛月霖道,“答应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对付贝元闭的时候,你与贝元开在明,我在暗,你二人主攻,我只负责最后暗中偷袭。如何?”

“这是为何?”孟凡涛不解。

“你与贝元开都是散修,无牵无挂,而我却是出身于天云宗。万一没能杀得了贝元闭,他将怒气撒在天云宗弟子身上,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因此不到最后关头我绝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然要致其于死地。”薛月霖道。

孟凡涛有些诧异:“你都是渡劫境界了,早就脱离宗派了,贝元闭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找天云宗的麻烦啊!”

薛月霖摇了摇头:“贝元闭本就是个贼,脾气必然古怪。若是他隐在暗处偷袭我宗弟子,谁能知道是他下的手?这个要求你若是不答应,我们也不必再谈了。”

孟凡涛同意了:“好吧,我答应。其实我与贝元开两个对付他一个也足够了,你在暗处等待时机。”

“有一事我尚不明白,既然你与贝元开两人对付贝元闭一个已然足够,何苦还要让我来分一杯羹?”薛月霖问。

孟凡涛的小眼一眯,捻着胡须道:“那就关系到我的全盘计划了。从术藏宫出来之后,龙族忽然与修仙者划清界线,并定下五年之期。五年之后,龙族将会带领妖兽大举来犯,我说的机会就是这个。

柳茵茵得到了轩辕剑,赫连馨的赤霄剑迟早也是太清宗的囊中之物,再加上承影剑,有三柄绝世仙剑的太清宗必然会成为修仙界第一大宗。等到修仙者与龙族开战,天下大乱之时,我们便可以此为由,让太清宗一干高手顶在最前方,直接面对龙族,而我们则在后方混水摸鱼,待龙族与太清宗的高手拼得两败俱伤之时,我们便可以趁机夺了绝世仙剑……我的目标是太清宗所有的仙剑,只靠我与贝元开根本不够,还需要借助薛姐与天云宗的势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故友重逢

薛月霖心中冷笑,难怪孟凡涛要拉拢自己,她打断了孟凡涛:“你是不是忘记了,在火云洞通道,龙族那三兄弟可是轻而易举地杀了四位渡劫期高手。如果龙族与太清宗高手不是两败俱伤又该如何?”

“火云洞通道中我们被压制到大乘境界,而龙族则不受影响,输给他们是必然的事。在术藏宫里,龙族也被压制了境界,我看也只是比修仙者稍强而已。值得注意的是龙族的奇特武器,不过现在修仙者手中可是有许多绝世仙剑,算是旗鼓相当吧。”孟凡涛道。其实这都是他自己的猜测,在西斗金戈洞囚牛与螭吻基本没出过手,术藏宫时他虽与龙族同行,但在第三宫震宫中就“死”出来了,可以说他根本没有见识过龙族可怕的实力。

孟凡涛没见识过,薛月霖可是见识过的。故而对于孟凡涛的话,她半信半疑。

“另外,我对龙族的神秘修炼功法十分好奇,如果有机会的话,顺便一起搞到手。”孟凡涛眯缝着眼,一脸的阴险狡诈。

薛月霖顺而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不解地问:“既然龙族修炼功法不同,又有独特的兵器,何苦还要同我们争抢绝世仙剑?”

之前倒是从未有人想过这件事。孟凡涛回想起金戈洞中的第三关,当皇灵星君要求四人舞剑写字之时,囚牛和螭吻的用剑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就那种水准,要绝世仙剑何用?

很快,他心中就有了自己的猜测。“薛姐,我想龙族多半是有会用剑的同伙。不过这对我的计划没有影响。凭我们的修为境界,凭贝元开的身手,趁机夺取绝世仙剑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我与贝元开都无宗无门,等参悟完了剑意,绝世仙剑还不都是你天云宗的东西?”

“好!不过别忘记,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出手。”薛月霖终于被说动了。

“哈哈,一言为定!到了具体实施计划的时候,还需要借助天云宗的力量。眼下第一步就是先把湛卢仙剑弄到手,我立即去找贝元开,议定后再来拜访。”孟凡涛起身与薛月霖道了别,匆匆离开了天云宗。

之后不久,叶申荣也御剑飞离。

……

“真是好久没有下山了,出来一趟散散心也不错。”朱晓敏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天遥哥,我们先去什么地方?”

“先去云暮山庄吧,我想去祭拜一下爹娘。然后再去景仁村找找线索。”天遥道。

三人御剑飞行,很快就到了东石山。看到山脚下熟悉的云暮山庄,天遥心中泛起了无尽的思念。落地收剑之后,他先来到了爹娘的坟前,可眼前萧瑟的场景却令他心酸不已。坟茔上长满了青草,连墓碑上都绕着密密麻麻的藤蔓。坟前有几片不知何时碎裂的青瓷,上面覆着厚厚的一层尘土。

五年前天遥曾经来过一次,那时爹娘的坟前香烛、贡品样样不缺。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云暮山庄附近的村民们照看着何云暮夫妇的坟茔,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他除去了墓碑上的藤蔓,默默地给爹娘磕了几个头,然后返回山庄的门前。

“云暮山庄”的牌匾已经掉在地上断成两截,墙瓦也破败不堪。天逍轻轻推开了大门,尘土纷纷下落,他鼓荡衣袖,吹散烟尘之后,走进了山庄。

照看着山庄的黄老管家早已逝去,院中杂草丛生,窗纸全是破洞,房间内也都是灰尘。

“咦?”走进正厅,朱晓敏发现一侧的墙壁上留有一行隽秀的字迹:“天逍,大家都很担心你,快回来吧。”

“这是当初立英师姐留下的。”天遥道。

“天逍师弟失踪之后,最难过的就是立英师姐了。不知这次卢前辈怎么没让她同我们一起来。”花清雨道。

“她现在的心态不适合下山。再说要是找到了则罢,若是五年内依然没有天逍哥的消息,她该多难过啊。”朱晓敏道。

三人没有在空荡的云暮山庄久留,动身前往景仁村。景仁村的萧瑟场景比云暮山庄好不了多少,田地荒芜,房屋残破,空无一人。

天遥带着两人来到了黄老管家的住处,乃是村西头一处破落的小院。房屋中灰尘遍布,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三人将屋内和屋外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天逍的线索。

看得出,天遥很失望。

朱晓敏安慰他:“连卢前辈都没发现什么线索,我们还是慢慢找吧。”

天遥默默地点了点头,拔出古定剑,在土墙上刻下了“天遥”二字。

花清雨忽然道:“我先去别的地方瞧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小院。

朱晓敏有些不解地望着天遥:“清雨姐去看别人家做什么?”

“走,我们也去看看。”天遥也出了院子。朱晓敏想不明白,跟了出去。

花清雨正在隔壁的院子中。这个院子要宽敞许多,院中还有一口水井。正厅,耳房,厢房,建筑考究,看得出是一户家境不错的农户。只是正厅中的摆设非常杂乱,椅子东倒西歪,桌子还断了条腿。

天遥皱起了眉头,与花清雨对望了一眼,两人立即又跑出了院子。朱晓敏刚进门就看到两人匆匆地跑了出去,更摸不着头脑了。一连看了三户人家,她忍不住问:“你们俩这是在干吗呢?”

花清雨眉头紧蹙:“晓敏,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全村人都消失了?”

“会不会是嫌这地

方不好,集体搬迁了?”

花清雨摇了摇头:“你看,每户人家的摆设都很杂乱,说明他们离开得很突然。”

“而且,有的墙上还有难以察觉的剑痕。”天遥补充道。

朱晓敏瞪大了眼睛:“你们是说,有修仙者强行把村民都带走了?”

“有这个可能。”天遥道,“我们先去其他村问一问。”

景仁村往北几里外,有一个叫做“楼山村”的小村。村中本有几十户人家,可等三人到达后却发现,如今这里也是空无一人。

“是不是闹了瘟疫?”朱晓敏猜测道,可立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但那些剑痕又没法解释了……”

“这里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啊。”花清雨推开一间房门,“房中的摆设并非凌乱不堪,墙上也没有什么剑痕……天遥,你会不会把墙上的裂缝错当成剑痕了?”

天遥坚定地说:“不可能!我看得仔细呢。此处距离许州最近,不如再去那里问问吧。”

于是三人又迅速御剑飞往许州。进了许州城,此处依然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大街小巷都热闹得很。天遥无心观景,带着两人直奔城东而去。

“二十多年了,也不知刘叔还在不在……”天遥心想。

“叮当”的打铁声传来,天遥心头一喜,看来至少那个铁匠铺还在。走到店铺前仰头一看,“金失店”的招牌依然高悬门上。这个店名正是当年给天逍、天遥打造天外陨铁护心甲的刘长茂起的,“金、失”二字拼起来正好是个“铁”字。

“刘叔,我来看你了。”天遥掀开了门帘。

打铁的并不是刘长茂,而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他扭头打量了一下天遥,不解地问:“小兄弟,我们见过吗?”

天遥进门就看见墙上高处供奉的灵位,正写着“刘公长茂之位”,原来刘叔已经去世了。那中年汉子肯定就是刘长茂的儿子,听到天遥叫刘叔,错当成是叫自己了。

“刘大哥,抱歉,我以为长茂叔还健在,唐突了。”天遥道。

那壮汉乐了:“小兄弟,看你的年级也不大,我都可以当你叔了吧。你找我父亲有事吗?”问完话,他又低头开始忙活了。店内的光线有些暗,壮汉并没有注意到三人背上的剑柄。

“子木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何天遥啊。”

子木正是壮汉的名字。刘子木比天逍和天遥大八岁,小时候两人曾经来找刘子木一起耍过,记得这个名字。

刘子木大吃一惊,连忙将手中的活扔下,双手按住天遥的两肩,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大喜过望,猛一把搂住,大声笑道:“哈哈,真的是你啊,天遥兄弟,真是好久好久好久没见了!”他一连用了三个“好久”,已经近乎忘却的童年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孩儿他妈,快准备酒菜,再杀只鸡,咱家来贵客了!”刘子木对着里屋大声喊道。

“刘大哥,不用这么麻烦,我坐会儿就走。”天遥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自从拜入太清宗修仙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金失”铁匠铺了,连刘长茂去世了都不知道。

刘子木却非常亲切,紧紧地握着天遥的手不肯放:“这是哪儿的话?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烦?咱们可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今晚一定要来他个一醉方休!对了,逍弟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啊?”还没等天遥回答,刘子木又对着花清雨和朱晓敏道,“你看,我都怠慢了这两位弟妹,你们快请坐。天遥,这位红衣姑娘是你媳妇吧?那边的绿衣姑娘一定是天逍的咯?嗯,不错,都这么漂亮,哈哈!”

朱晓敏与花清雨相视一笑,也不说破。

“刘大哥,你误会了,其实她们俩都是……”天遥刚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急脾气的刘子木接过去了,他大笑道:“都是你的媳妇,是吧?你小子可以啊!”说着他还重重地拍了拍天遥的肩膀。

天遥无奈地笑道:“嗨,你想哪儿去了?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媳妇?她们都是我的朋友,是师姐妹!这次同我一起下山,是有要事要办。”

“这样啊,难怪你们没穿太清宗的衣服呢。误会,误会,两位姑娘别介意啊!”刘子木爽朗地笑道。

里屋门帘掀开,走出来一位衣着朴素的妇女,打量着几位客人,问道:“他爹,这几位是?”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东石山脚的云暮山庄你知道吧?这一位,就是云暮山庄的二公子何天遥!那两位姑娘是他的师姐妹。”

天遥与清雨、晓敏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嫂子。”

“云暮山庄?那儿的人不是都死了吗?”妇女疑惑地脱口而出,忽而意识到言语不妥,面带歉意地对天遥说,“公子莫怪,一时说错话了。”

天遥微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云暮山庄除了我和哥哥,的确是都死了。我和哥哥在太清宗修仙,所以没经历当年那场惨事。”

“太清宗?”妇女眼睛一亮,随即羡慕地望着花清雨和朱晓敏,“原来各位都是太清宗的弟子,难怪这么年轻漂亮。我说呢,年级这么小怎么喊我嫂子。”

“你跟修仙者扯年龄干什么,还不快去备菜?现在就打烊吧,我和遥弟好好聊聊。”刘子木道。

“好咧,你们先聊着,我先去买点好酒。”妇女笑着出门去了。

“我说天遥啊,”刘子木忽

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天遥,低声道,“这么好的两位姑娘,你就没啥想法?可别错过了。”

天遥哭笑不得:“行了刘大哥,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是有事想问你,景仁村和楼山村的人为何都不见了?”

刘子木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四年前景仁村全村人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后来就有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什么传闻?”

“不知是哪个风水先生,说景仁村其实是闹了‘鬼灾’,村里有人死后寻地下葬,却不小心挖开了古战场的埋尸坑,让怨魂鬼气跑了出来,不管是真是假,说得倒是挺玄乎的。后来人们七传八传,就更像是真的了。楼山村不是离景仁村近么,有村民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曾听见从景仁村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时不时传出鬼魂的哭声呢!村里那几十户人家都吓得很快就搬走了。附近其他的村庄也陆续搬走了不少,后来人们连走路都不敢靠近那片地方,生怕被怨鬼缠身呐。”刘子木的口气有些不安,听得花清雨和朱晓敏寒毛直竖。

天遥点了点头,脑中一切的疑问都窜连起来了,怪不得父母的坟茔没人照看了,原来是附近村庄的人都迁走了。不过那个风水先生的话可以断定完全是胡诌八扯。如今离谜底只差最后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景仁村民消失的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天遥总觉得,天逍的失踪肯定与这件事有关。或许查清了一切,也就能知道天逍的下落了。

“不过遥弟,你问这个干什么?”刘子木不解。

“我今天想去看望黄老管家,却发现全村人都不见了,想去楼山村问问,没想到那儿的人也都不见了。我觉得奇怪,所以来你这儿打听一下。”天遥记得卢海龙的嘱托,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寻找天逍的事。

“你是说云暮山庄那个老管家?嗨呀,你还没去太清宗时他就是个老头儿了,哪能活这么些年?我这身体还是长年练武锻炼出来的呢,也这么老了。你是不是修仙太专心,忘记了岁月啊?”刘子木笑道。

天遥顺水推舟地笑道:“是啊。我许久未曾下山,一时忘记了。”

“对了,你还没说呢,天逍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天遥搪塞:“哦,他还有别的事,没空下山。”

“这样啊。下次可要叫他一起来啊,我可不像你们那样青春长驻,来晚了就再也见不着了啊,呵呵。”刘子木的性格和他父亲一样爽朗。

然后,两人又聊了聊这些年的状况,回忆起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场景,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花清雨和朱晓敏也饶有兴致的听着天逍、天遥小时候的事。刘子木的媳妇买酒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做出了满满一桌好菜,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品尝美酒佳肴,继续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说起咱亢龙郡的第一名酒醉海波,你一定好久没喝了吧?”刘子木给天遥倒了一碗,“她们几个女的用用小盅就行了,咱们爷们儿喝酒,一定得使大碗!”

“不是好久没喝,是压根儿就没喝过。”天遥笑道。

“那哪儿成?是亢龙郡的人,就该会喝亢龙郡的酒。‘醉海波’,这名字多好听啊,酒也够味儿,不像飞龙郡的那个什么‘花间雨’,听名字就不够劲儿。来,干了!”刘子木捧起酒碗,与天遥碰了个响,两人仰脖一饮而尽。

“醉海波,醉海生波,回味无穷啊。”天遥赞叹道。

朱晓敏“扑哧”一笑:“天遥哥,你那词是自己编的吧?我只听说过‘醋海生波’。”

“哎,姑娘,这你可说错了。‘醉海波’这个名字还真是这么来的。听说在很久以前,青龙大陆有个品酒的行家,旅行到了亢龙郡。他路过一处村庄时,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他顿时口中生津,忍不住就顺着香味走进了村子,来到了一处酒肆,一连喝了三大碗美酒啊,三大碗!”刘子木说着,还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他喝完了酒,嘴里连声夸赞:‘好酒,好酒!’而后继续往南旅行,到了琴雪大江边上,租了条小船,打算观赏江景。没想到那乡村酒肆的好酒后劲特别足,划船还没到江心他就醉倒了,产生了幻觉,把琴雪江当成了大海,把涛涛江水当成了美酒,一头栽进江中,喝了一肚子江水。还好被路过的船只救了上来,这才免于一死。清醒之后,他回想起酒醉的场景,连连慨叹:

‘美酒入腹,

眼迷意鹜。

醉海生波,

险上绝路。’

从此之后,亢龙郡的第一名酒‘醉海波’,就此得名了。”

刘子木说得有趣,连花清雨都乐了:“刘大哥,你这故事更像是编的。酒劲上头,哪有隔那么久的?”

“这不才显得美酒够劲儿嘛!哈哈!”刘子木又给天遥倒满了一碗,“来,干!”

刘子木的媳妇笑道:“他呀,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喝酒,尤其爱喝‘醉海波’,还好这是咱们亢龙郡自己出产的,要是其他郡的名酒啊,想买还真是个麻烦呢!”

“啧,看你这话说的。要喝当然得喝咱亢龙郡的酒,其他郡的我还看不上眼呢!唉,可惜天逍没来,否则定要拉他也喝上一坛。”刘子木遗憾地说。

正当大家喝得欢畅之时,门突然 “哐当”一声被踢开了,呼啦啦进来了好几个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浪子回头

刘子木夫妻二人一见到来者,全都皱起了眉头。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头戴皮帽,背挎长弓,短须黑脸,还带着一副单眼罩,遮住的右眼上下露出一条可怕的疤痕。他看到天遥等人时,咧嘴一笑:“爹,有客人呐。”

原来这人竟是刘子木的儿子。

身后跟进来的七、八个人,有背着长枪的,也有背着大剑的,高矮胖瘦什么体型都有,但与刘子木之子相比,少了几分狂傲之气,却多了几分猥琐。当他们看清花清雨与朱晓敏的相貌时,有几个隐隐露出几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还有几个看得眼都直了。天遥、清雨和晓敏的仙剑都放在了门后墙角,又身穿普通衣物,他们没看出几人是修仙者。

花清雨被看得有些尴尬,放下了筷子,微蹙眉头。朱晓敏则视若不见,继续大快朵颐。

“你来干什么?”刘子木的声音中蕴含着不满,看样子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不太好。

“呵呵,有意思。”那人望着不停筷子的朱晓敏,自说自话地坐在了天遥边上,而后忽然收起笑容,猛地一拍桌子,侧头怒道:“看什么看!”

他身后的几人吓了一跳,立即收回贪婪的目光,低头不语。无疑,刘子木的儿子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爹,这个可得拜托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左手中的布包放在了桌上。那布包呈长条状,展开之后,竟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但却只有剑身没有剑柄,而且还断成了两截。

“三天后,我来取。”他站起身来,走到房间一角的斗柜旁边,拉开抽屉,里面放的是零碎的银两和铜钱。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一把一把地将钱财全部装了进去,最后还掂了掂,笑了一声:“最近生意还不错嘛。”

在他拿钱的整个过程中,刘子木和妻子始终一言不发。

“兄弟们,走!”他喊了一声,与那一行人大步走了出去,几个人在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瞟一眼。

“刘大哥,那是令郎?”天遥皱起眉头问道。

“是啊。”刘子木苦笑,“犬子名宗堂,从小没怎么管他,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学坏了,整天不务正业。”

“看那装束,可是当了山贼?”天遥又问。

刘子木摇摇头:“那倒不是。他们在山上建了个小寨,号称打劫贪官污吏,专门劫富济贫。可咱这片地方哪有那么多贪官富户?这不是吗,和那帮狐朋狗友们酒肉开销不够了,就会来我这儿拿。”他站起身来,将斗柜的抽屉推回了原位。

朱晓敏哼了一声:“为何要由着他拿?教训教训他不就得了?”

“唉,姑娘说得轻松。你看他前呼后拥的架势,我哪里教训得了他?再说,如果我不让他拿钱,他就会去别人家拿,总不能让他胡作非为骚扰邻里百姓吧?”刘子木无奈道。

“去别人家拿?那和山贼匪类又有什么区别?”朱晓敏颇为不满。

“他管那叫做‘借’,只是从不见他‘还’过。”刘子木道,“总是回来拿钱也就算了,他还经常和别人决斗,这柄剑是我铸造的,品质还算不错,没想到竟然断成这样。算了,我们继续喝酒,别让那个不肖子打扰了我们的兴致。”

“刘大哥,我去帮你教训他一下如何?”朱晓敏忽然道。

天遥吓了一跳:“晓敏,你干什么?人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天遥哥,我觉得他还不算无药可救。他起初不是号称要‘劫富济贫’么?虽然后来的行为不太光彩,但也不至到伤天害理的地步。另外,刚才他那些手下色眯眯地盯着我和清雨姐时,是他给喝住了。”

刘子木和妻子面露喜色,刘子木道:“姑娘,我那不肖子就是心高气傲,谁的话都不听。你若能好好调教他一番,令他改邪归正,我夫妻二人不胜感激!”

朱晓敏微微一笑:“让他吃点儿苦头,你们不心疼吧?”

“当然!任凭姑娘处置。”

“好,那你们等着。”朱晓敏闪身出了房门。对付那些家伙,连仙剑都用不着。

“晓敏,注意分寸!”天遥在身后叮嘱了一声。

朱晓敏往西追了片刻就发现了那一行人的行踪。

那伙人嘻嘻哈哈地奔酒楼去了,不一会儿又提着几坛酒出来了,往城外走去。朱晓敏在远处悄悄地跟着,城内不是动手的地方。

出了城门,那伙人加快了步伐,沿着小路向山中去,丝毫没发现被人跟踪了。

走了一会儿,到了较为偏僻的地方,朱晓敏觉得是时候了,疾奔几步,身形一闪,挡在了众人前面。

那伙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抽出了武器,当看清朱晓敏的面容时,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将武器插回了剑鞘之中。

“小娘子,是不是想跟我们一起回去啊?”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凑上前来。

朱晓敏冷哼一声,轻轻地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膝盖上,却发出了人的“咔嚓”一声,那个家伙顿时跌倒在地,抱着腿鬼哭狼嚎起来。

“把你刚才拿的钱交出来。”朱晓敏对刘宗堂冷声道。

刘宗堂眉头大皱,朱晓敏刚才那看似不经意的一脚,竟然能踢断人的腿骨,看来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并不简单。“姑娘看到了,都花光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坛,“我花我老子的钱,天经地义!”

“堂堂八尺男儿,不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做些下三滥的勾当,你不觉得丢人?”朱晓敏背起手教训道。

刘宗堂咬了咬牙,额上青筋直冒:“我做什么用不着你管。姑娘没其他事就请让开。”

“我若是不让呢?”朱晓敏斜着眼睛,全然一副挑衅的架势。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兄弟们,上!”随着他振臂一呼,众人如同饿虎扑羊一般冲了上来。

朱晓敏一声冷笑,双手依然背在腰后,从容不迫地闪躲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一伙人施展浑身解数,可连朱晓敏的衣服都没碰到一下。朱晓敏躲了一会儿,终于出脚了,对着一个喽当胸一踹,“咔嚓”,那人闷哼一声,听声音也不知道肋骨被踢断了几根,仰天跌倒在地,不能动弹了。她又接连出脚,喽们一个接一个被踢飞,最后只剩下刘宗堂还站着。

“就剩你一个了。”朱晓敏似笑非笑。

“你……你好狠毒的心肠!”刘宗堂气得咬牙切齿。现在若是白天,必定能够看到他血红的双眼。他平时对手下兄弟极为义气,如今恨不得将朱晓敏大卸八块。

“狠毒个头!他们又没死!本姑娘从不轻易杀生!”朱晓敏气闷道。她方才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只是让那帮喽断了几根骨头,疼昏过去,但不致命。

“呃……”刘宗堂一时语塞。

“你受伤了?”朱晓敏问道。其实她早就发觉了,刘宗堂的动作有些别扭,似乎是肋部受了伤。

“那又如何?”他猜不透朱晓敏问这话的用意。

朱晓敏道:“既然你受伤了,我就让让你。”说完,她用脚尖在地上划出一个圆圈,跨入圈中,“我不出圆圈,也不还手,让你砍三百剑。你若能碰到我衣服一下,我就放你走。若是不能,你就同我回去。”

“回去?去哪儿?”刘宗堂愣了神。

“回家跟你的爹娘认错!从此不再纠结狐朋狗党,同你父亲一起安心经营铁匠铺,如何?”

刘宗堂哭笑不得,眼前这位美人竟然是为了教育自己而来。不管怎么说,不出圈让自己砍三百剑,这份自信的魄力让他不由得心生敬意。“好!姑娘好魄力,我佩服!但对一个姑娘砍三百剑,未免太失面子。只需三剑即可!”他也很爽快。

“三剑?你行吗?”朱晓敏笑道。

“姑娘不出圈,我挥三剑,若依然碰不到,那三百剑,三千剑又有何差别?不过,我还有个要求,”刘宗堂嘴角一扬,“若是你输了,你得嫁给我!”

朱晓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吃了一惊,而后不屑地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先赢了我再说吧!”

刘宗堂环视四周,从一个手下身旁捡了一柄大剑,抖腕舞了两下:“我就用这把剑!”

朱晓敏瞥了大剑一眼,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大剑沉重,挥舞的速度肯定很慢。

刘宗堂走到圆圈前,朱晓敏脚肩同宽,负手而立。

“姑娘,看剑!”刘宗堂用力刺出了第一剑,瞄准的是朱晓敏的左肋。这一剑太好躲了,他出剑的速度在朱晓敏眼中就如同蜗牛一般,她稍稍侧身,避过了剑刃。刘宗堂的第二剑是横抡,大剑沿着膝盖的高度扫了过来,应付这招也很容易,只需跳起来即可。

刘宗堂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朱晓敏上当了。其实他拜过师父,也学过剑术,那第一剑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实水平,而是为了让朱晓敏麻痹大意。而且,他挑选的这柄大剑也是有玄妙的。

刘宗堂猛然用力,大剑的速度骤然加快,而且剑身竟然上下分成了两片!原来,这竟是一柄复合剑!刘宗堂双手各持一柄剑,一高一低挥向了朱晓敏,在他看来,朱晓敏即便跳起来,也会被位置较高的剑碰到。

可他还是低估了朱晓敏的实力。空冥期的修仙者,随意跳个几丈根本不成问题。朱晓敏单脚一跺,身形有如旱地拔葱,高纵而起,刘宗堂挥了个空。

刘宗堂吃惊不小,他没想到朱晓敏竟然能跳得这么高,可他却不担心,跳得再高终究还是要落入圈内的,他的最后一剑很简单上挑。

朱晓敏落了下来,刘宗堂挥剑迎了上去,看似是躲不掉了。

其实朱晓敏心中早就盘算好了,在接近地面时,她突然翻了个身,头向下,脚在上,伸出双手分别抓向两柄剑,一把攥住了剑身。

刘宗堂用尽全力,却挣脱不开,朱晓敏抓住剑身之后,从容地落入了圈内。

“好个阴险的武器!”朱晓敏有些不满。

“姑娘好身手,我输了。”刘宗堂非常失望。朱晓敏虽然用手抓住了剑,但并不算还手,大剑终究也没有碰到她的衣服,自然是她赢了。

朱晓敏松了手,刘宗堂却忽然把剑一丢,“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伏拜在朱晓敏面前,恳求道:“请姑娘收我为徒!”

朱晓敏又吃了一惊,这个刘宗堂倒是有趣,当不成丈夫又想当徒弟了。“你起来吧,我是不会收你的。”

“我自小跟祖父学习武艺,后来又拜过数位师父,自以为武艺出众,不想到了姑娘面前却成了跳梁小丑。姑娘的身手、气度、魄力无一不让我敬佩,还请姑娘答应。”刘宗堂的一番话倒是十分诚恳。

“我是太清宗的弟子,是不可能收你为徒的。今日受你父亲所托,来教训教训你罢了。你快快起身,此事休要再提。”朱晓敏不耐地说。

“太清宗!”听了这三个字刘宗堂才恍然大悟,难怪朱晓敏这么年轻身手便如此惊人,“原来姑娘是太清宗的弟子,亢龙郡第一修

仙大宗,果然名不虚传。当初我也曾去参加过太清宗的收徒大会,只可惜根骨资质不够。”刘宗堂站了起来,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妄想让朱晓敏做自己的妻子,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姑娘,请恕我之前无礼。”

“好说。别忘记你答应过的事。”朱晓敏微笑道。

刘宗堂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随姑娘回去。”

朱晓敏负起手,摆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我再告诫你最后一句:修仙和习武的目的殊途同归,都是迎接挑战、磨练意志,真正的强者,是绝对不会欺凌弱小的。”

刘宗堂抱拳欠身,恭敬地说:“谨遵姑娘教诲。”

“嗯。”朱晓敏点点头,心中十分满意。在竹园里她的辈分最小,一直都是听师父、师娘的教诲,听师兄、师姐的教导,今日难得教训一次别人,不禁有些得意。

“哦,还有,你那些‘生死兄弟’,充其量就是一群酒肉朋友,以后还是不要与他们为伍的好。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朱晓敏教训上瘾了,都忘记自己刚才说过“告诫你最后一句”。

“哟,还一套一套的。”旁边的一棵树上忽然跃下来一个人,竟是花清雨。

“清雨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朱晓敏“嘻嘻”一笑,跑上前去。

“来了一会儿了。天遥担心你出手没分寸,让我跟过来看看。”花清雨拿出一个小药瓶抛给刘宗堂,指着躺在地上的几人说,“一人一颗。”

“嘁!”朱晓敏撇撇嘴,“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事我办得还不错吧?”

“那是,我们晓敏教训起别人来可是出口成章,让人叹为观止啊。”花清雨的眼睛都笑弯了。

“不许笑话我,对了,也别跟天遥哥说,免得他讥讽。”朱晓敏嗔道。

“好吧,笑过就算了,我不告诉他就是。”

“嘻嘻,那我们回去吧。”朱晓敏亲热地挽住了花清雨的胳膊,一同向城内走去。

刘宗堂望着两人的背影,怔怔地发愣,刚才朱晓敏还俨然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竟然瞬间变成了一个会撒娇的小丫头。“呵。”他摇头笑了笑,给昏迷的众人口中分别塞了颗丹药,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

翌日上午,天遥他们三人与刘子木一家道别之后,离开了许州。

“天遥哥,我们再去哪?”朱晓敏问道。花清雨也望着天遥。

“回景仁村。”天遥的回答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朱晓敏不解地问:“回那个荒村做什么?”

“刘子木不是说过景仁村有蹊跷么?我想查个清楚。”

“你是说全村人失踪的事么?”

“不是,”天遥微微摇头,“‘有人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曾听见从景仁村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时不时传出鬼魂的哭声’,我在意的是这个。”

朱晓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觉得是那人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吧?再说那村子荒废成那样,我们又能调查出什么?”

“反正也没有其他的线索,我们就沿路步行过去好了,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天遥道。

“难不成还要在景仁村里过一夜?”花清雨问。

“那当然,不到夜深人静,鬼魂不肯出来怎么办?”说完,天遥瞥了一眼朱晓敏,果然,朱晓敏又是一哆嗦。他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晓敏别怕,天遥故意吓唬你呢,世上哪有什么鬼魂?”花清雨安慰她。

朱晓敏把脖子一梗:“谁怕了?我才不怕呢!”

“那好,今天夜里我们一人守一个地方。”

“哼。清雨姐,我们不理他。”朱晓敏拉着花清雨的手,大步走在前头。

天遥摇头笑了笑,跟了上去。

到达景仁村的时候才刚晌午,三人挨家挨户将村中每一座小院、每一个房间都仔仔细细地寻查了一遍,可惜,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离入夜还早,三人索性打坐修炼起来。

在三人的冥想之中,景仁村又迎来了一个黑夜。这一晚的夜色很沉,天上层云密布,遮住了明月繁星,荒芜的村落中一片寂静,到处都阴森森的。

“呜……”忽然,一阵凉风带来了一声幽咽的哭声。

天遥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立即抽剑冲出了院子,向着村北奔去。

朱晓敏浑身寒毛直竖,紧紧握住了花清雨的手,却发现她的掌心已经沁出了些许冷汗,原来她也有点害怕。刚才的哭声实在是太人了,好像是有女子刻意在吊着嗓子号哭一般。

“去看看!”花清雨抽出了仙剑。

朱晓敏应了一声,两人一起跑了出去。

“要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人,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朱晓敏心中恨恨地想。

等两人到了村北头,却看见天遥一个人站在房顶上。

“人呢?”花清雨仰头问道。

“不见了!”天遥从房顶跃了下来,“跑得可真快,我追到这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方才三人所在的院子离这里并不远,也就几十丈的距离。村北本是一片农田,现在已变成了一片荒地。以天遥飞奔过来的速度,那人应该跑不远才是,可是荒野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忽然,那诡异的哭声在三人背后再次响起:“呜……”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三人吓得心惊肉跳。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狠毒高手

那诡异的哭声突然在背后响起,着实将三人吓了一跳。迅速回身,身后却又空空如也。三人都听得十分真切,哭声就是从几步外的小院里传出来的,院墙破败不堪,越过残砖碎瓦望去,院中分明空无一人。

朱晓敏和花清雨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天遥手持古定剑,一脚踢开了院门。“是谁!”他大声喝道,“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喊声回荡在荒村上空,却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又刮过一股凉风,那诡异的哭声再次响起,“呜”,三人往发出声响的地方一看,却感到哭笑不得居然是破落院墙上的一个洞。

“唉,这叫什么事。”天遥自嘲一笑,走到院墙旁仔细看了看。院墙是由砖头砌成的,内外两层,内层的洞大,外层的洞小,当风吹过洞口时,随风势强弱发出了类似女人哀哭的声音。天遥对着墙洞踹了一脚,将外层的几块墙砖踢碎,那人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居然被一堵破墙吓了半天。”朱晓敏长舒了一口气。

天遥回过身笑道:“谁让你那么胆小……”说着,他忽而收起了笑容,用手一指,“快看!”

朱晓敏与花清雨回头望去,在村北荒废的农田里,有一团青绿色的光芒在草丛间若隐若现,飘忽不定。

花清雨惊讶万分:“那是……”

“是鬼火!”天遥十分肯定地说。这种怪异的景象他小时候曾经见过,那还是大约七、八岁的时候,有一个夏天的夜里,他和天逍一起偷偷跑上东石山去抓虫子玩,就曾看到数里之外隐约有青绿色光芒闪现,当时兄弟二人吓得够呛,迅速逃回了家中。因为是偷跑出去玩,所以也没敢询问父母,私下里悄悄地问过了黄老管家。黄老管家见多识广,告诉兄弟俩,那是鬼火,是地下埋着死人的标志。

听到“鬼火”二字,朱晓敏不自禁地又哆嗦了一下,幽幽地说:“鬼火有光而无焰,听说是冤死之人的灵魂,很邪门的!”

“邪不邪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块地下面一定埋着死人。真是奇怪,那里以前是田地啊,怎么会有死人呢?”天遥咕哝着,向鬼火走了过去。

朱晓敏拉了拉花清雨的衣袖:“清雨姐,我们就别过去了吧,怪吓人的。”

花清雨却说:“这里已经数年没有人来过了,农田中却埋着死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与景仁村民消失的事有关。那你在这里等着,我要过去看看。”

“唉,那我也去吧。”朱晓敏当然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儿。

天遥已经进入了杂草丛之中。杂草约有一人来高,其中还有无数藤蔓互相纠葛,他不得不一边挥剑开路一边前进。这时,风忽然停了,原本随风飘荡的鬼火顺着天遥挥剑带起的气流飘到了他身边,上下萦绕。他压根没在意鬼火,目光被土中的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小截露出地表的白骨。

天遥随意砍了几剑,将身周的杂草齐根切断,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然后将那截白骨从地里拔了出来。那是人的一根大腿骨,不过已经被切断了。

天遥想了想,用仙剑对着地面掘了起来。果然,没挖两下,另一截骨头也露出来了。他说:“能冒出鬼火,说明已经死去三、四年了,差不多正好是景仁村民消失的时候。”

“你也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花清雨道。

“嗯。”天遥应道,“农村即便是死了人,也不会埋在田地里的,其中必有蹊跷。另外,这截腿骨断得怪异,断处平整光滑,不像是折断的,应该是被利刃切断的。”

花清雨据此推断:“那就是说,有人被杀了之后,又被凶手胡乱埋在了这里。”

朱晓敏不解:“清雨姐,你怎么知道是凶手埋的?”

“农村死人下葬,绝对不会葬在赖以生存的田地之中,这是其一;”花清雨解释说,“其二,你看这尸体埋得这么浅,连骨头都冒出了地面,说明埋尸的人当时匆匆了事,这只可能是凶手干的。”

天遥听了花清雨这番话,眉头大皱,他忽然想起了在景仁村许多房间中发现的那些剑痕,顿时心头涌上了一股忐忑之感。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白骨:“你们赶紧在这附近也挖一挖,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尸骨。”

“其他的尸骨?”花清雨和朱晓敏一怔,不知天遥是何意。

天遥指了指旁边闪动的鬼火:“埋得这么浅的尸骨是不会产生鬼火的。”幽幽的青绿色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严肃的神情令人不安,“唉,但愿我想错了……”他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另一处地面挖了起来,花清雨和朱晓敏也各自寻了一个地方。

不一会儿,花清雨一声轻呼,一个骷髅头被挖了出来,紧接着,朱晓敏也挖出了一个,三人大吃一惊,继续四处挖掘。那团鬼火不知不觉消散了,地上挖出的尸骨越来越多,有的埋得深,有的埋得浅,但所有的尸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竟然没有一具是完整的。荒芜的田地就如同一个死人坑,断裂的碎骨、破损的衣物,让人看了心惊胆战,瞠目结舌。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景仁村全村人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竟是被人残忍地杀害之后,埋

在了这片田地之中!难怪此处的杂草异常茂密,原来是被施了一顿“死人”肥。

沉默了许久之后,朱晓敏终于吐出了一句:“太残忍了!”她都不敢看那成堆的尸骨。

“天逍师弟会不会也……”花清雨十分担忧。

“不可能!”天遥斩钉截铁地说,“四年前,天遥哥肯定也是空冥境界,应该有自保的能力。”

“那他会去哪里?”朱晓敏喃喃地问道。这个问题,谁都不知道答案。

“不管他去了哪里,我们一定要找到他!”天遥道。

“总之先离开这儿吧。”花清雨道。三人不忍心遍地白骨曝露在地外,稍作掩埋之后就赶紧御剑飞离了景仁村。

回到了许州,他们没再去打扰刘子木,而是去了雪晴客栈。三人的心情都很抑郁。

“真不知道许州城主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村子的人都失踪四年了也不好好查一查!”朱晓敏气鼓鼓地拍着桌子。按所处的位置来看,景仁村的确是归属于许州地境。

天遥反问:“晓敏,你难道忘记当下青龙大陆的局势了么?前几年七郡王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剑拔弩张,弄得人心惶惶,直到最近才刚刚有所缓和。当初许州城主即便查到了估计也是草草了事。”

这十几年来,妖兽大军一直牢牢地占据着半个青龙大陆,原先升龙郡定军王孔膺任、游龙郡镇统王覃永山,以及战死的飞龙郡安桂王白汶超之子白云波曾共同举兵西征,各大修仙宗派也参与其中,意图收复西部三郡,可惜最后失败了。对修仙者们来说影响不大,毕竟哪里都能修炼。对黎民百姓来说也没关系,十多年了,当初背井离乡的人们早已在新的地方落地扎根,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但对于三位郡王来说却不好受,地没了,权也没了,郡王之位根本形同虚设。因此西征失败之后,三位郡王各自暗暗屯兵,意图在青龙大陆的东部重新占下属于自己的地盘。其他几位郡王也有所提防,小规模的冲突发生过数次,但百姓不买账,因此终究没有闹大,可七郡王之间的关系却恶劣了许多。

随着修仙高手们和龙族从术藏宫得剑归来的消息传出之后,在青龙大陆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真罡、墨阳、胜邪、七星、巨阙,这五柄仙剑就是如今人们最为关注的目标。不仅是太清宗与赤日宗,其他各大宗派也纷纷派出弟子寻找线索,连中小宗派也不例外。继上次寻找五斗星绢之后,青龙大陆又出现了新的一波寻剑热潮。

同时传播开来的还有五年后与妖兽决战的消息。这则消息大大缓和了郡王之间的关系,面对妖兽的威胁,自然是要同仇敌忾才对。

翌日,天遥用灵息玉将前夜发现的一切禀报给卢海龙,卢海龙知道之后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发回消息,让三人继续寻找天逍的下落。其实,他的心中非常不安,对于景仁村的惨案,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如果不是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仙妖大战,他必定会亲自下山寻找天逍,可眼下,只有寄希望于天遥他们三个了。

……

此时,在一座漆黑的山洞之中,天逍正静静地躺在一座石台上。

在石台旁边的地上,盘腿坐着一名身穿黑衣、罩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很大,还连着帽子,把头都遮住了,看不见此人的面容,只能看出他个子不高,身形佝偻。

忽然,天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支撑着坐起身来。

旁边那人冷冷地说:“臭小子,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答不答应?”他的声音很低,略微有些嘶哑,似乎年纪不小。

天逍精疲力竭地喘了口气,并不答话。

“真是个硬骨头……”黑衣人骂道,“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天逍斜目瞥了黑衣人一眼,眼神中充满着厌恶、鄙夷与冷漠。他只说了四个字:“痴心妄想!”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黑衣人言罢,“腾”地站起身来,从黑袍中伸出了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分别抓住天逍的两只手腕,暗暗运劲。顿时,巨大的痛楚席卷了天逍的全身,他使劲坚持着,早已满是伤痕的下嘴唇又被咬破了,血流入了口中,又咸又涩。“啊!”天逍浑身大汗淋漓,额上青筋暴起,双目布满血丝,如同野兽般咆哮着,可见他正遭受着多么强烈的痛苦。

黑衣人却攥得更紧了。

天逍的身体颤抖不已,长时间的惨叫之后,终于撑不住了,头一歪昏了过去。黑衣人甩开天逍的手腕,天逍软绵绵地倒在了石台上。黑衣人低头啐了一口:“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第二天,等天逍清醒之后,同样的情形又发生了。黑衣人再度运功,天逍也再一次疼昏了过去。

就这样,在四年内,天逍也不知道被折腾了多少次,而他却根本不认识这个神秘的黑衣人。

又一次清醒之后,天逍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想死?没那么容易!”黑衣人冷声道。忽而,他的口气又缓和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呢?本来我们可以成为师徒,甚至是好朋友的。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协助我,以免遭受更多痛苦。”

天逍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

:“从你当初做下那些事开始,我们就注定不会成为朋友了……你,太可恨了!”

黑衣人恼羞成怒,提高了嗓门:“就你这样的心境,如何能成得了大事!”

天逍轻蔑一笑:“如果成大事都要像你那样,我宁肯放弃。”

黑衣人气得憋了许久才舒了口气:“好啊,那就看我们谁能耗得过谁!反正我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

“你若是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天逍恨恨地说。

黑衣人猖狂地笑道:“你用不着激我,我就是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哈哈哈!”

……

事情要从四年前的一个夜晚说起。

自从黄老管家死后,天逍几乎是足不出户,白天在房中打坐冥想,夜深人静时在院中练刀。好在小院位于村西的尽头,又靠着东石山,所以相对偏僻。村民们只道是黄老头家来了一个远房亲戚,却不知晓天逍的真实身份。

与弟弟天遥等人一别就是七年,天逍十分想念他们。他并不知道卢海龙等人前往术藏宫后的结果,所以时常缅怀那位可亲可敬的前辈。稳重的师兄韩明飞,和蔼的师姐唐君荷,温柔的花清雨,聪睿的天遥,可爱的师妹朱晓敏,以及古板的师父余瑞江、温和的师娘花千雪,竹园的每一个人都让他十分挂念,回忆过去快乐的时光成了天逍空闲时必做的事。

可平静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恶煞所打破。

月黑风高的一夜,天逍正在冥想时,忽然听见房顶的瓦片响了一声。房顶有人!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道黑影忽然踏破屋顶,落入了房中。他身穿黑衣,头罩斗篷,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身形瘦小,而且背有些驼。

“你是何人?”天逍喝问。

那人却不言语,身形一闪就到了天逍身旁,抓起了他的手腕,黑衣人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手套。天逍用力一挣,却丝毫脱不开手,黑衣人攥得实在太紧了,天逍感觉手腕的骨头都快断了。

黑衣人忽然轻呼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瞄准天逍的脖子劈了一掌,把他打晕了。随后,他扛起了昏迷的天逍,趁着沉沉的夜色,迅速地消失了。

当天逍醒来时,已经身在这个漆黑的山洞中了。黑衣人站在他身旁,冷冷地道了一声:“你醒啦。”

“你到底是谁?这是哪儿?”天逍警惕地问道。

“小子,你怎么会修魔,说!”黑衣人的口气很不客气。

天逍大吃一惊,自己会修魔的事为何素不相识的黑衣人竟会知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只能装糊涂。

“啪”,黑衣人直接狠狠地掴了天逍一巴掌,冷笑道,“少给我装蒜!你要是不会修魔,你经脉中的玄力是从哪里来的?”

天逍心中暗道:“糟糕,忘记阻断玄力运行了!看样子此人修为不低,竟能察觉到我体内运行的玄力!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怎么,不说?”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何要劫我至此?”天逍一边说着,脑中一边思考着逃跑的事。黑衣人能一掌打昏他,修为境界肯定高出许多。

黑衣人又掴来一掌,天逍灵机一动,此时正是机会!他顺着黑衣人的掌力向后猛退一大步,调头就往洞外狂奔。可还没跑到洞口,他突然眼前一花,黑衣人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当胸重重的一脚将他踢飞回去。天逍顿时感到气闷,胸口剧痛无比,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落在我手里就别想逃了,省得自讨苦吃。”黑衣人声若凛冬,“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吧,你为何会修魔?”

既然黑衣人知道了玄力的事,天逍也无法再隐瞒:“我的确会修魔。但我不会告诉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现在牙口硬,今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奉劝你一句,为了避免遭受不必要的痛苦,你最好还是乖乖地告诉我。否则的话,哼哼!”黑衣人阴笑不止,声音沙哑难听,令人厌恶。

天逍丝毫不惧他的威胁,沉默不语。

黑衣人见状勃然大怒,抓起天逍的一只手,将小指反向狠狠一扳,“咔嚓”,他的小指断了。十指连心,天逍痛得闷哼一声,但仍然咬紧牙关,不吐一个字。

“哟,还挺能忍的嘛!”黑衣人狞笑着,又扳断了一根无名指。天逍脸上沁出了冷汗,但就是不肯开口。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黑衣人怒极,一下子扳断了剩下的三根指头,而后用力一扭,将天逍的手腕也扭断了。天逍终于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黑衣人似乎很乐意看到他疼痛难忍的模样,又攥住他的小臂,狠狠向外一扳,沉闷的“咯噔”一声,天逍的肘关节也断了。黑衣人没有给天逍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重重一拳击碎了他的肩骨,天逍的整条右臂都废了。

“还是不说?”黑衣人终于失去了耐性。满头冷汗的天逍大口大口喘着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哪怕把他杀了,就是不露一个字。

看这招对天逍不管用,黑衣人想到了其他的方法。他抽出了背上的剑,刷刷几剑挑断了天逍的手筋和脚筋,而后把他扛在肩上,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洞外的夜幕之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衣刀魔

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天逍的手筋和脚筋都被黑衣人挑断了。他心中有些绝望,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即便日后逃出了黑衣人的手心,也再不能练刀修魔了。

“刚才应该把秘密都告诉他么?”天逍心中忽然涌出了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就否定了。以黑衣人残忍冷酷的心性来看,知道了秘密后第一件事必然是杀了他取走裂空刀。他不明白,为何黑衣人会对修魔如此感兴趣。

看黑衣人的实力,少说也是寂灭境界的修仙者。就算他对修魔再感兴趣,也没办法回头重修了。难道是因为对刀魔的仇视?那应该一发现天逍修魔就痛下杀手才对啊。

心中疑惑重重,但如今天逍只能听天由命了。

忽而,他感觉到黑衣人的速度放慢了。借着朦胧的月光,他观察了一下前方的场景,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房屋,这不正是景仁村自己居住的地方么?黑衣人为何又把他送回来?天逍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黑衣人并未进院,而是一脚踹开了隔壁一户村民家的大门。

这户邻居天逍很熟悉,一家四口,一对朴实的夫妻,一双未出嫁的女儿。黑衣人进入院中之后,又踹开了房屋的门。听到响声的丈夫披着一件外衣,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黑衣人之后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

黑衣人将肩上的天逍往凳子上一掼,拔出剑来对着那位村民“刷”的一剑,切断了一条腿,那倒霉的汉子还没来得及惨叫,黑衣人追上一剑划破了他的喉咙。

杀死了无辜的汉子之后,黑衣人转过身来望着天逍:“你说还是不说?”

天逍终于知道黑衣人扛他回景仁村的目的,好残忍、好卑鄙的手段!

这时,那位汉子的妻子听到异响之后,也从里屋走了出来,黑衣人回身就是一剑,切掉了她的头颅,“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滚到了天逍的脚下,那眼神中充满着震惊与害怕。无头的尸首软软地倒下了,鲜血飞溅,喷到了布帘上。黑衣人一把扯下了布帘,擦了擦剑上的血。

“你好卑鄙!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为何要杀死无辜的百姓!”天逍忿恨地吼道。

“哼哼。”黑衣人冷笑一声,冲进里屋,几声尖叫之后,他又提着这家两个女儿的脑袋走了出来。

“还有几十户村民,我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在天逍的眼里,黑衣人根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黑衣人再次扛起了天逍,准备去下一户村民家中屠戮。

“老李……”院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真是不巧,听到了刚才的惨叫声后,隔壁一家的村民过来看看情况,看到黑衣人,他愣了一下。

天逍焦急万分,刚道出一个:“别……”,黑衣人就出手了,那位村民也难逃厄运。

“别杀了,我说!”天逍道。黑衣人如此心狠手辣,再不说的话全村人都要遭殃了。

“我警告你,可不要耍心眼,否则,我叫全村人给你陪葬!”黑衣人厉声道。

“那你也得答应,我告诉你之后你不得再杀任何一个无辜的村民!”

黑衣人笑了一声:“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枉杀无辜。说,你为何会修魔?”

“是一位神秘的前辈偷偷教给我的。”天逍答道。

“神秘前辈?什么神秘前辈,给我说清楚!”

“都说了是神秘前辈了,怎么能说得清楚?”

黑衣人一想也有道理,修魔乃是大秘密,隐藏身份也是理所当然。“那人现在在哪儿?”

“那位前辈已经去世了。”天逍这话也算不上撒谎,黑刀祖师的确是灵魂消散了。

听到“去世”二字,黑衣人似乎不太高兴,他抓起天逍的衣领,威胁道:“少给我耍花样!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留下了什么东西?”

天逍平静地回答:“他是被仇家重伤后死的,已经去世十六年了,他只留给我一柄武器。”

黑衣人立即扇了天逍一个嘴巴:“胡说八道!没留下什么宝物,你怎么修的魔?你的玄力哪里来的?看来你还是不老实。”

天逍的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眼神依然十分平静:“我没骗你。他留给我的武器中蕴含玄气,这就是我玄力的来源。”

“什么武器?快拿出来!”黑衣人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兴奋。他已经探出天逍是空冥中期修为,武器中蕴含玄气本就稀奇,天逍还能凭借玄气修炼到如此境界,可见那武器必是稀世珍宝。

“不行,拿不出来,那柄武器被前辈封印在我体内了,说是等修成刀魔后才会自动显现。”天逍撒谎道。他心中明白,一旦拿出裂空刀,恐怕就离死期不远了。

“封印在体内?”黑衣人很惊讶,但也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不过,他并未完全相信天逍的话,“那武器是不是刀?”黑衣人一边问,一边抓住天逍的手腕仔细探查着,希望能找到那柄神秘的武器。当然,这只是徒劳。

“是刀。”天逍点点头。

“唔。刀才是武器中的霸者,修魔者当然应该用刀。”黑衣人发现天逍体内隐约有一个玄气源头,但根本无法取出,于是放开了他的手腕。可黑衣人无意中说的这句话却让天逍起了疑心。刚才他说话的那种口气,

不太像是修仙者。

天逍的视线落在了黑衣人手中的剑上,剑身很亮,反射着室内的烛光,但忽然发现的一点怪异之处让他不禁暗暗吃惊。

从一开始,天逍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现在终于想到了,黑衣人手中的剑并不发光!换句话说,他拿的不是仙剑,只是一般的凡品剑。

这就太奇怪了,如果是一个实力高超的修仙者,为何连柄仙剑都没有?难道是故意隐藏起来?

天逍想到了自己的那柄松纹仙剑。自从他结出玄力元婴之后,松纹剑就失去了用处。灵力、玄力本就相克,用松纹剑反而会消耗体内的玄力,如此一来还不如用凡品剑,所以天逍离开太清宗的时候,将松纹剑和信一并留下了。

莫非这位黑衣人也是一样?霎那,所有的疑点在脑中全部都串联在了一起,天逍心头一震,脱口而出:“你是刀魔!”

黑衣人吃了一惊:“休要胡说!”

“你不用再隐瞒了。修仙者怎么会没有仙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仙剑?对付你,只用这柄凡品剑就足够了!”黑衣人辩驳道。

“那你倒解释解释,你是如何知道‘玄力’这个词的?”天逍一语道破。就连卢海龙都不知道“玄力”一说,只是称其为“与灵力属性相反的功力”。可从遇到黑衣人开始,他就一直在用“玄力”一词。

黑衣人怔了怔,而后笑道:“想不到你如此心细,的确是我疏忽了。”

“难怪你对我会修魔如此感兴趣,要是修仙者的话,恐怕早就把我杀了。”天逍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刀魔的呢?”黑衣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整个青龙大陆,只有我一个人能修魔道。如果你体内也有玄力,那必定不是后来修炼的,而是一开始就有的。因此,只有一个可能,你就是当年仙魔大战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刀魔!”天逍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无比震撼。仙魔大战可是好几百年前的事,这个黑衣人真是刀魔的话,活了多久了?

“哈哈哈……”黑衣人忽而仰天大笑起来,笑停之后,低声道,“真想不到,我隐忍了这么久,如今居然被一个空冥境界的小子给识破了身份!不错,我就是刀魔!”

黑衣人虽然承认了,可天逍的脑中依然满是疑问,刚欲张口,黑衣人却突然恶狠狠地说:“既然你猜到了我的身份,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天逍心中怅然,看来自己终究是难逃一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嘿嘿,谁说我要杀你了?”黑衣人狞笑道,“我留着你还有用处呢。”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去掉瓶塞,倒出了一颗黑色的丹药,塞入了天逍口中:“想活命就咽下去!”

“好臭……”天逍的表情痛苦万分,那个黑色丹药入口即化,变成了一滩黏液,不仅奇臭无比,还带着强烈的辛辣味。他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将黏液吞咽下去,辛辣顺着喉咙一直延伸至胃部,可口中的恶臭依然没有消散。天逍干呕了两声,但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辛辣味熏得他涕泪横流,而且越发强烈,终于,他撑不住了,竟然被臭晕了。

黑衣人望着地上昏迷的天逍,自言自语道:“呵呵,臭小子,有口福吃我亲自炼制的自大丹,你还是青龙大陆的第一个。”

“看来此地不能久留了。”黑衣人心想,“得先把麻烦的事解决了再说。”他没管地上的天逍,轻轻蹬地,越过了院墙,到隔壁人家去了。

……

天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隐约看到面前有人影在晃动,地上似乎还躺着不少人,可他实在是太疲倦了,眼皮沉沉地耷拉下来,又睡死过去。

……

“滴答”,“滴答”,冰冷的水滴打在脸上,天逍缓缓睁开了双眼,逐渐清醒过来。“啊……”他忽然感觉头很疼,连忙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咦?”他回过神来,大为惊讶,自己的手怎么又能动了?不仅是手,连脚也是,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条淡红色的痕迹,就连被黑衣人扭断的右臂,所有的骨头如今也都完好如初了。

天逍坐起身来,四处环视。他正坐在一个石台上,而石台位于山洞的一角。这个山洞又狭窄又潮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山洞并不深,但洞外面仍是黑夜,所以洞中十分昏暗。

洞口走进来一道身影,正是黑衣人。他看到天逍后,冷冷地说:“你醒了,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

“吃了我的自大丹,竟然只昏迷了一个月就醒了。”从黑衣人说话的口气中根本听不出称赞的意思。

“一个月?”天逍十分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自大丹’就是你给我吃的那种黑色丹药吗?也对,‘自’加‘大’念个臭……”

黑衣人不满地说:“‘自大一点’才念臭呢!我这自大丹,是取‘天上地下,唯我最大’之意,你懂什么?”

“我的伤是你治好的吗?”天逍其实明白,除了黑衣人不可能有别人,他只是有些疑惑,不知道黑衣人为何要这么做。

“明知故问!”

“为什么?”

“你别问这么多。以后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你。”黑衣人道。

天逍忽然想起迷糊之间看到

的那副情景,急切地问道:“那天晚上我昏迷之后,你在田地里干什么?”

“哦,原来你看见了啊。没什么,我把景仁村的人全都送去见阎王了。”黑衣人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天逍明白过来了,那时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其实是村民们的尸首,“你好卑鄙!你答应过我不杀人的!”天逍气急。他在景仁村生活了十多年,虽然不怎么和村民们接触,可那些人都是善良、纯朴的百姓,连爹娘的坟墓也一直是他们照看的,他们居然全都被黑衣人给杀了。

黑衣人振振有词:“我只答应你不杀无辜之人,他们并不无辜,所以就……”说着,他抬起右臂,比划了一个砍脖子的动作。

“什么叫‘并不无辜’?他们与你无冤无仇,又不知道你的秘密,你为何要杀人?你说!”天逍对着黑衣人连声咆哮,黑衣人那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他愤恨不已。

“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人,都得死。”黑衣人恶狠狠地说,“村里死人了,你又不见了,其他人岂不生疑?为了避免有人追查你的下落,我索性给全村人来个了断!”

天逍义愤填膺,但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黑衣人的心性残忍,手段毒辣,使得天逍头一次对修魔之道产生了怀疑。在他看来,喜刀者应具豪放之气,剑乃兵之王者,而刀乃兵之霸者。霸,并非霸道之意,而是威震一方的豪迈。因此,他始终觉得,那场仙魔大战的双方都没有错,只是一场决定谁是强者的惊天动地的较量。可如果刀魔都像黑衣人一样是这般残虐的性格,天逍反而觉得那些刀魔死有余辜。漠视他人生命的人,是对“强者”一词极大的侮辱。

似乎觉察到天逍心中所想,黑衣人冷冷地说:“臭小子,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过分地钻牛角尖,你哪一日能修成刀魔?”

“你这种刀魔,修不成也罢!”天逍愤怒中带着轻蔑与不屑,“修炼竟然将人性给炼没了,难怪会称之为‘魔’,你这个魔头,魔鬼!”

黑衣人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你可知,在修魔者心中,‘魔’为至高至圣之词。当年剑仙们是如何屠戮修魔者的你知道么?在绝对立场面前,什么仁义都是假的,只有‘强者为尊’。你想发善心也要看看当下的情势,若是让修仙者们知道了你修魔的事,你还能活得了?”

天逍沉默了,但他并不是被黑衣人的话说服。知道天逍修魔的修仙者已经有好几位了,但他们并没有武断地仇视自己。最重要的,其实是人心。修仙也好,修魔也好,一定都有好人与坏人。天逍心中想起了师父余瑞江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行善者,人敬之;作恶者,人诛之。”听黑衣人的口气,他应该是经历过那场惨烈的仙魔大战,心中早有成见。天逍知道自己不能说服他,也不愿去说服他,一旦说出了自己先修仙后修魔的经历,恐怕太清宗就有麻烦了。

黑衣人见天逍不再言语,以为自己的那番话起了效果,口气也缓和了许多:“小子,我在青龙大陆已经藏匿了数百年,原本已经近乎绝望了。真没想到,老天终于开了眼,在没有一丝玄气的地方,竟然让我遇到了一个能修魔的人,哈哈哈!传授你修魔功法的那位高人,应该也是当年的刀魔之一吧。”

“我不知道。”天逍并不多言。

“小子,我看你根骨不错,又有些灵性,想不想做我的徒弟?”黑衣人忽然道出一句惊人的话。

天逍一怔,当即回答道:“不想!”

“难道你不想修习高超的刀法?我可是刀魔!有我的指点,你修炼的速度必然大大提升。你又有蕴含玄气的武器,修成刀魔指日可待!”黑衣人诱惑道。

天逍还是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你的刀法又怎能比得上黑刀祖师的《煜天刀典》?不用你指点我照样能修成刀魔!”

见天逍不买账,黑衣人有些急了,背着手在洞里来回踱步,说道:“臭小子,你可知道曾经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学习我的刀法?”

天逍挖苦他:“得了吧,你要是很厉害,怎么在青龙大陆留了几百年?早该飞升了吧。”

黑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厉声道:“你以为我想留在这儿?青龙大陆一丝玄气都没有,我体内的玄力根本无法转化,也无法补充,用一丝就少一丝!”

“难怪……你想收我为徒,其实是看中了我体内的玄气吧?”天逍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黑衣人的用意。

“真是聪明……呵,我说你根骨好、有灵性也没说错。既然你猜到了,我就明确地告诉你。没错,我的目的正是你体内那柄宝刀中源源不断的玄气。不过,我想收你为徒也是真心的,如果你愿意,你就是我的开山弟子,也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会将我毕生所修倾囊而授,让你成为最强的刀魔,如何?”黑衣人道。

“哈哈哈,你真会做梦。我怎么会拜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为师呢?那是对我的侮辱。”天逍吃准了黑衣人舍不得杀他,言语更加不客气起来。

“啪”!清脆的一声响,黑衣人又狠狠扇了天逍一个嘴巴:“不知好歹,看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紧紧攥住了天逍的手腕,一股强大的玄力顿时涌进了天逍体内。天逍顿时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要炸开一般,经脉、丹田灼痛难忍,那滋味难受极了。

尽管痛苦万分,天逍心中却在偷笑。

第一百五十章 路遇同门

“哈哈,这样下去你的玄力迟早会用光,到时你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天逍心中暗道。

黑衣人陡然加大了玄力的强度,剧痛袭来,天逍只支撑了片刻就再次昏了过去。短短几日,他已经昏迷好几次了。

当天逍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感到浑身虚脱乏力,体内的玄力居然被消耗一空!看到黑衣人在旁边打坐,他顿时明白过来:“你吸走了我的玄力!”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黑衣人冷笑道,“玄力如此珍贵,我岂会随意浪费?”

天逍有气无力地说:“你会吸玄力又如何?只要我不恢复玄力,你就没的吸!”

“臭小子……”黑衣人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眼前这小子完全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当一个人玄力耗空,虚脱昏迷后,体内会自行缓慢地恢复一些玄力。我就吸你那点儿玄力好了。”黑衣人开始耍无赖。

……

痛苦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了四年,每天黑衣人都会吸取天逍的玄力后再将其打昏,天逍苦不堪言,黑衣人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你都修成刀魔了还要玄力做什么!”天逍终于忍不住大吼。他始终不明白黑衣人为何不飞升。

“你似乎以为我吸取玄力是为了增强实力?”黑衣人反问。

“难道不是吗?你一旦玄力耗光,就和普通人一样了。”天逍感到奇怪,难道自己想错了?

“你不明白。”黑衣人道,“我早就不想留在这里了。可飞升需要将体内的玄力凝聚转换成另外一种功力,必须有大量的玄气支持,可我又回不去玄气大陆,唉……”

天逍还是第一次听说渡过天劫之后的事,相当好奇,他记得当年黑刀祖师曾经说过,第二层的禹馀界是有元、蒙二气的。“那另外一种功力难道就是蒙力?”他心想。

“练成刀魔之后,寿命就突破了界限,可这反而是一种痛苦。在灵气大陆,必然也有剑仙存在,我只得隐忍这数百年。我知道,你怨恨我杀了景仁村的人,那只不过是我多年小心谨慎养成的习惯,要是不够狠心、不够细心,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黑衣人的声音平和中透露着惆怅与无奈,“小子,不如我们来讲个条件。你不愿拜我为师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前提是我有能力做得到。作为交换,你每天好好冥想恢复玄力,如何?”

天逍对黑衣人态度的突然转变感到奇怪,不解地问:“你怎么不坚持了?”

“我倒想坚持,可你坚持不住啊!照这个速度,你的大限到时我还没吸收够呢,到时咱俩一起完蛋!”黑衣人没好气地说。

天逍恍然大悟,自己才是空冥境界,如此不冥想不修炼,死是迟早的事。

“如果你没有事,也可以让我为你弟弟做点事。”黑衣人又道。

天逍心头一震,连忙说:“我没有弟弟!”

“呵,别再隐瞒了,你就是何天逍。”黑衣人笑道。

天逍脸色阴沉,知道瞒不住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听说十一年前,太清宗有一位年轻弟子放弃了修仙,我立马就猜到是你。另外,你弟弟何天遥在你原先居住的房中留下了字迹,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出乎我的意料,你原来是青龙大陆第一修仙宗派号称‘天才’的弟子,哈哈,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等人才却是我修魔一道的人,太好了,太好了!”黑衣人放声大笑,天逍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高兴。

“遥弟他写了什么?”天逍问。

“只是‘天遥’二字。”

“你回景仁村做什么?”

“说来也巧,前几天我碰巧看见有人影从景仁村中御剑飞出,所以就去看了看。”黑衣人答道。

天逍的心头一阵狂跳,低声喝问:“你把遥弟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他们御剑飞得很快,我懒得消耗玄力去追。”

听了黑衣人的话,天逍长舒了一口气:“要是你伤了遥弟,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你刚才说‘他们’,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还有两人似乎是女子。”

天逍点了点头,心想:“估计是君荷师姐和晓敏了。他们去寻我做什么?难道外公或是师父让他们来的?”

“既然你走上了修魔一道,最好还是不要同修仙者有牵连为好,别看他们道貌岸然,其实骨子里没有几个好东西。”黑衣人冷冷地说,忽而一笑,“不过他们自己也有麻烦了。五年之后,就是我报仇之机。”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在这山洞的几年期间,外面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绝世仙剑中排名最高的五柄重现江湖;第二,神秘的龙族与修仙者准备开战了。”黑衣人为了缓和一下和天逍之间紧张的关系,对他有问必答。

听到“绝世仙剑”和“神秘龙族”两个词,天逍顿时眼睛一亮,这说明去术藏宫的人回来了!难怪天遥会下山寻找自己,肯定是卢前辈派他来的!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好了没有?”黑衣人有些不耐地催问。

天逍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好,不过条件要由我来定。”

黑衣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低声道:“先听听再说!”

“我先问你,如果我每日冥想修炼提供玄力给你,你要

多久才会飞升?”天逍问道。

黑衣人掐指算了算:“少说也要二十年。”

天逍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二十年,太不自由了。他想了想,又问:“如果我提供给你足够的玄气,你自己转化成玄力,需要几年?”

“你说什么?难道你能控制刀内的玄气?”黑衣人骤然提高了声音,兴奋异常。

天逍点点头:“刀内的玄气源源不断,只是我境界不高,所以玄力不够你用。如果换做是你,估计效率就要快多了吧?”

“哈哈,当然,当然!给我足够的玄气,我只需八年,不,六年就可以飞升了!好,条件你尽管说!”黑衣人心情大好。

“从现在起到你飞升期间,你得保证我的安全,我提出的要求你不能拒绝。”天逍道,“当然,我不会胡乱指使你为我做事。另外,这段时间内你必须尽心尽力指导我修魔,如何?”

黑衣人思虑了片刻:“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助你。一直听从你的命令也不可能,这样吧,我承诺答应你三个要求,但是有一点,我不会帮太清宗或是其他修仙者。至于指导你的事,你大可放心。”

“好!”天逍伸出手来,“君子一言。”

黑衣人握住了他的手:“驷马难追!”

天逍嘴角微微扬起,黑衣人的实力毋庸置疑,能得到一位刀魔的指点还不用拜他为师,这样再好不过。至于另外一个条件,其实他不太在意。黑衣人虽说不会帮助其他修仙者,但紧要关头天逍自己出手就行了,黑衣人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之中的。

从此以后,天逍每日上午练刀,下午引出裂空刀的玄气传给黑衣人,晚上冥想恢复玄力,要知道,引导玄气也是要消耗玄力的。黑衣人却不用这么麻烦,他只是上午指导一下天逍练刀,下午吸取玄气,晚上则经常外出,直至天明才回来。天逍不愿多问,黑衣人也乐得清静。

……

天遥、花清雨和朱晓敏三人已经下山快半年了,但并未打听到天逍的半点消息。如今三人正在潜龙郡西部的夜哭谷中。

“看来天逍哥也不在这里,唉。”朱晓敏叹了口气。

“天逍哥下山也就到过这几个地方,再耐心地找一找吧。”天遥安慰她。自从景仁村的线索断了之后,三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找了许多地方,可惜一无所获。无奈,天遥决定先来天逍曾经到过的地方看一看。望着夜哭谷两侧的崖壁,回想起当初攀崖煅体的情形,天遥感到无比惆怅。

“谷底灵气这么稀薄,天逍哥怎会回到这里?”朱晓敏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会不会到空灵山去修炼了?”

天遥摇了摇头:“不会的。你难道忘记了吗?天逍哥修炼根本不需要灵气,怎么会跑到妖兽的地盘去呢?”

花清雨问:“天逍以前下山除了来过夜哭谷,还去过哪里?”

天遥仔细回忆道:“第一次下山是和大师兄、二师姐一起去了本郡的芒靖宗。太清武会之后去过游龙郡的绿云沼泽,出来后同几位师兄、师姐还有晓敏一起游玩了数日。再后来是去北极冰原破冰。跟随三位前辈修炼那是最后一次下山。”

“游龙郡和升龙郡就不用想了,天逍不可能去的,芒靖宗就更不可能了。剩下的只有北极冰原。”花清雨分析道。

“在北极冰原时我们又没有固定停留在什么地方,我觉得天逍哥不会去那里。”朱晓敏道,“也许他在四处云游,也许他被什么人带走了,也许……”她忽然停住了,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天遥和花清雨都知道最后一种可能是什么,也许,天逍的尸骨就埋在景仁村的田野里。

沿着夜哭谷找了几天后,三人失望地离开了。往后也只能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碰碰运气了。

每到一处州城,朱晓敏都会询问雪晴客栈的掌柜,可她连天逍穿的什么衣服都不知道,只能大概描述说,和天遥差不多高,皮肤略黑,头发不长,长相俊朗。每个掌柜也都是摇头以对,符合这粗略描述的青年,青龙大陆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每天客来客往的,哪里记得住?朱晓敏虽然吩咐掌柜以后要留心这般相貌的人,但心中却不抱多大希望。

这一天,三人来到了骧龙郡的王都建州。

建州位于骧龙郡的北部,离琴雪江畔很近,又是平豫王府所在地,故而相当热闹。雪晴客栈的风、花、雪、月四字号房中的后三种常年客满,很少有空的时候。朱晓敏他们三人来的时候,掌柜只能安排了“杨柳风”与“笑春风”两间最朴素的客房,好在三人并不在意这些。

上午,三人去外面兜了一圈。大街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面孔在眼前晃过,悠哉悠哉的公子哥,行色匆匆的商旅者,沿街叫卖的小摊贩,风尘仆仆的回乡客,嬉笑的,严肃的,放松的,焦急的,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点缀着这座热闹的州城。

在这样的地方寻找一个不知所踪的人,谈何容易。晌午时分,三人来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一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听着食客们天南地北的海侃。

“胡大哥,你的手怎么了?”“嗨,别提了,还不是跟你嫂子闹的……”

“看看,这柄剑花了我二十两银子,不错吧?”“怎么那么贵?”“这还是砍价砍下来的呢,那个老板一开口就要三十两…

…”

“现在打个野味儿真是困难,捕鱼也难,店里的菜价也黑多了。”“没有野味不是还有山珍吗?要求不要那么高。”“还不都是那个什么龙族搞得鬼……”

“听说卞州那里有七星剑的消息,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就凭咱俩?”“咱俩怎么了,过去看看又不要紧,我还没见过绝世仙剑是什么模样呢……”

人声鼎沸,七嘴八舌。

天遥轻轻叹了口气,朱晓敏建议每到一处州城后都去最嘈杂的酒楼探听一番,说不定能听到一些线索,可从潜龙郡一路到此,听到的都是一些无用之言。偶尔听到关于绝世仙剑的消息,后来也都发现是假的。

更加烦心的是,在酒楼这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地方,总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前来搭讪,谁让两位姑娘都是美人呢?搭讪的人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宦子弟,偶尔还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修仙者,三人不胜其扰,不得已,花清雨和朱晓敏出门时都带着斗笠。

茶续了三壶,天遥终于失去了耐性,起身道:“走吧。”三人正欲下楼,却看见楼梯口走上来几名身着紫衫、背负剑套的修仙者。

“太清宗!”天遥小声道,那衣服三人再熟悉不过了。打头的人转过身之后,三人看清了他的面容,竟然是严落亭。

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严落亭的视线已经投向这边,虽然三人都身穿普通衣物,二女还带着斗笠,但天遥的脸严落亭是认识的。他微微一笑,向这边走了过来。

“该死,我也买一顶斗笠就好了……”天遥心中暗暗后悔,表面上却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这不是严大哥吗,好久不见。”严落亭那伙人太招摇了,全酒楼的人都在往这边看,天遥并不想暴露身份。

严落亭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天遥的意思,于是配合说:“何老弟,好久不见。这两位是?”其实他心中早就猜到其中一人必是朱晓敏无疑,还有一人不知是唐君荷还是花清雨。

“哦,是花家姐姐和朱家妹妹。”天遥道。

“真巧,我们何不同坐一桌,开怀畅饮?”还没等天遥答应,严落亭就自说自话地喊道,“小二,给拼一张大桌!”

花清雨连忙推辞:“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还是等下次再聚吧。”

“哎,客气什么?”严落亭拉住天遥的衣袖,他身后那几位师弟也推推搡搡不让三人离开。

“能结识太清宗的人,还不珍惜机会,那个小子真是个笨蛋!”酒客中有一人小声对旁边的人说道。

旁边的人也小声称赞:“太清宗的那人真是好修养、好风度,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

“现在太清宗可是修仙第一大宗,我也能拜入门下就好了……”看来,术藏宫五柄仙剑的归属,让人们心中对修仙界的格局有了新的看法。

人们又开始交谈起来,酒店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虽然刚才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以太清宗这一行人的境界,丝毫不难听清。严落亭面露微笑,别人的赞美之词对他来说十分受用。

两桌并一桌,严落亭坐了东头首位,对天遥三人一伸手,客气地说:“何老弟,坐啊。两位妹妹也请坐。”不得已,三人只得坐下。

严落亭点了一桌酒菜,待菜上齐,他呷了口酒,低声问天遥:“师弟,你们三个怎么也下山来了?”

“师父让我们寻找绝世仙剑的线索。”天遥当然不会将寻找天逍的事说出来。

严落亭一喜:“那正好,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吧,彼此有个照应。”

“以我们的修为境界,似乎不需要什么照应吧?再说严师兄你也没比我们强到哪儿去啊!”朱晓敏毫不客气。

严落亭并不生气,依然微笑满面:“哈哈,师妹真是说笑了。如果发现绝世仙剑的下落,宗内的前辈们也没法立即赶过来,我们协力先行取剑,岂不是更好?”

朱晓敏心中感到一阵无奈,严落亭似乎脸皮越来越厚了,以前挖苦他时他还会愠怒,现在好像根本不在乎。

“你们下山其实是为了寻找天逍师弟吧?”严落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脑子并不笨,只是没用在正经地方。

三人沉默不语。

严落亭知道自己猜对了,笑道:“人多才好办事嘛,我们也帮你们出一份力。”

有这么一群人跟着,还不够闹心的,天遥赶紧婉拒:“多谢师兄好意,我们找人只是顺便,不劳师兄费心。清雨姐,晓敏,我们走。”三人不等严落亭开口就起身离席,这时,楼梯口却“呼啦啦”又上来一群人。

这些人身着白色长衫,也背着剑套,似乎是某个宗派的修仙者,但那身衣衫,天遥他们却不认得。

酒楼中客人们的目光再次向楼梯聚集,平时是难得一见这么多修仙者的。当看清那几人的面容之后,许多人眼睛一亮,一共五人,居然都是漂亮可人的女子。

有一位食客或许是盯得太紧了,引来为首一名女子的怒气。“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那女子厉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都收了回去,继续喝酒聊天。那女子的口气太恶毒了,与她甜美的长相根本不符。

那女子冷哼一声,四下环视,当看到太清宗这几人的紫色衣衫时,脸上顿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用令人骨头发酥的声音喊了一声:“严师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美貌蛇心

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让许多人暗暗吃惊,这股撒娇劲,与方才那凌厉的气势简直是判若两人。

严落亭招了招手,五名女子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哟,还有客人,这几位是?”领头那名女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严落亭怀里。不仅是她,其他几名女子也分别与严落亭的几位师弟同坐。天遥他们三个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严落亭轻轻搂着那名女子的腰,说:“莲儿,这位是我的好兄弟何天遥,旁边两位是他的师姐和师妹,你们认识认识。”

“你呀,就是爱结交朋友,连一般的武者都成你的兄弟啦!嗬,模样倒是挺俊。两位姑娘,出来行走江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这位叫做“莲儿”的女子并无半点要行礼的意思。她看到三人身穿普通衣物,想当然地将他们当成习武之人了。

“莲儿,不得无礼。”严落亭先轻嗔了一句,而后向天遥介绍道,“何老弟,这位是骧龙郡金仙宗的谢晓莲姑娘。”

“见过谢姑娘。不巧,我们正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天遥拱手道。

“各位走好,恕不远送。”严落亭出乎意料地没有强留三人,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

“哼。”朱晓敏看穿了严落亭的心思,他之前劝三人同行就是为了等那个谢晓莲来了以后刺激一下自己。对这种无聊的把戏,朱晓敏根本不屑一顾。

这时,坐在楼梯旁的一人小声对旁边的后生道:“你疯啦,刚才盯着人家穷看!”

后生委屈地说:“舅舅,我哪里知道那个姑娘那么凶。你看后来她不是变得挺温柔的么。”

“温柔个屁!你不知道金仙宗吗?听说那里只收妖娆貌美的女子,专门勾引其他宗派的男弟子双修,省去自己修炼的功夫,你……”他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举目一看,吓了一跳,谢晓莲不知何时已站在桌旁,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站起身来,一边摆手,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不、不是,我没……”

“背后说我坏话,当我听不见?”谢晓莲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抽出了一把匕首,对着口中只一下,就把舌头剜了下来,“啪”的一声,血淋淋的舌头掉落在桌上,把旁边的那个后生吓傻了,只知道颤抖地念叨着:“舅舅……舅舅……”

“呜……呜……”被割掉舌头的人痛得泪流满面,满嘴是血,却挣脱不开。

谢晓莲将那人掼在一边,用匕首尖扎起了桌上的那截舌头,对旁边的后生令道:“吃下去!”

被吓破了胆的后生看着滴答着鲜血的舌头,浑身如筛糠般哆嗦,惊恐地说:“不,我不……”

谢晓莲突然伸出左手两指,插向了后生的双眼,后生“啊”的一声惊叫,紧紧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感到预想中可怕的疼痛。稍稍睁开眼,看见两根细葱般的手指就停在眼前寸许,谢晓莲弯下腰来,笑容可掬:“不吃的话,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她是个美人,笑起来更好看,可在后生的眼中,这副美丽的面容却比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酒楼其他的客人也都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呆了,心有愤怒,却没人敢上来打抱不平,谢晓莲心狠手辣,又是金仙宗的修仙者,他们哪里敢招惹。

至于严落亭一伙人,仍然在美酒佳肴,谈笑风生,其他人的安危,他们根本不在乎。再说那两人的确是说了金仙宗的坏话,在他们看来,谢晓莲教训那对舅甥是应该的事。

“够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一把攥住了谢晓莲的手腕。

谢晓莲略吃一惊,想不到酒楼中竟有人如此大胆。她转头一看,笑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位见不得人的姑娘吗?”说着,她用力甩开了手。

此人正是朱晓敏。方才三人已经下到一楼了,听到楼上的动静,朱晓敏又返了上来。天遥与花清雨并未阻拦她,谢晓莲实在是狠毒得有些过分了。

“见不得人?”朱晓敏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一把扯掉了斗笠,满头秀发如瀑布般飘然散落,秀美的面容带着愠怒,水灵灵的眼睛瞪着谢晓莲。身上朴素的布衣根本遮掩不住她那出尘脱俗的气质,满堂的酒客心中皆是一声赞叹:“好漂亮的姑娘!”

谢晓莲的脸瞬间变了,她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习武之人竟会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论容貌,她稍逊朱晓敏一筹;论气质,朱晓敏穿布衣也不输给她。谢晓莲一向引以为傲的外表,在朱晓敏面前悄然失去了光彩。

其实不仅仅是外表,在旁人的心中,两人的内在也有天壤之别。谢晓莲为人阴狠,态度嚣张,这样的女子,又怎能称得上“美”呢?

谢晓莲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口中依然冷嘲热讽:“哟,长得还挺俊俏的嘛。你难道不知道规矩吗?普通人和习武者,不可阻挠修仙者的行动!”

她所谓的“规矩”,不过是青龙大陆的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而已。

朱晓敏针锋相对:“你说的规矩是有前提的,‘修仙者’不可随意伤害普通人!”

“说得对!”众多食客之中,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顿时引来一片附和声。

谢晓莲气急败坏地高声喝道:“少废话!给我滚开!”恼羞成怒的她突然起脚狠狠踢向朱晓敏的小腹。

小腹是人的要害。谢晓莲的这一脚,用了八成的力气,速度极快,要真是个习武之人被踢中,不死也要重伤。就因为朱晓敏阻拦了她,她居然下如此重脚,实在太过分了。

朱晓敏是空冥中期境界,

而谢晓莲则是元婴后期。朱晓敏应付这一脚当然不在话下。谢晓莲的脚尖还未触到衣服,就被她一把攥住了脚踝。

既然谢晓莲下了重脚,朱晓敏自然也不会跟她客气,右脚勾住她的支撑脚,手腕用力一拧,谢晓莲顿时腾空翻起,转了数圈后重重地摔在旁边的酒桌上,桌子“咔嚓”一声碎裂,酒菜茶饭等全部洒在了她的白衣服上,狼狈极了。

“好!”人群里又有人喝了一声彩,带头鼓了两声掌,众人也全都随之鼓起掌来。

“师姐……”几位金仙宗的女子连忙走过来搀扶。

“不用!”谢晓莲恼怒地推开一位师妹的手,一骨碌站起身来,拍掉了身上的饭菜,但油水汤汁已将白衫染得乱七八糟。刚才那一下的力道让谢晓莲明白了,朱晓敏也是个修仙者,而且境界绝对不比自己低。打吧,怕打不过;不打吧,面子挂不住。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指着朱晓敏“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够了!”严落亭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过来,皱着眉头说,“你们俩都别闹了!”他心中有些郁闷,原本是想借谢晓莲刺激一下屡献殷勤却始终不得芳心的朱晓敏,可真当两人站在一起时,他发现谢晓莲还是比不上朱晓敏。

“严师兄,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个没教养的女人,免得你们走在一起给太清宗丢脸!”朱晓敏冷冰冰地道。然后,她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丹药递给那个被割了舌头的可怜人,又拿出几两碎银放在了椅子上,喊道:“小二,这是赔桌子的钱。”言罢,她捡起地上的斗笠,潇洒地转身下楼去了,迎接她的是天遥和花清雨满意的微笑。

“亭哥,你怎么不帮我教训她?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谢晓莲抱住了严落亭的胳膊,泪眼汪汪的。

严落亭瞥了一眼谢晓莲满身的油污,斥道:“还嫌脸丢得不够啊?你哪能打得过她?”

谢晓莲怔了怔神:“刚才她叫你‘师兄’,难不成……她也是太清宗的?”

“那三个人都是太清弟子,而且都和我是同样的境界。”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谢晓莲有些后怕。像她刚才那样下狠脚,朱晓敏只掀了她一跤,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倘若是个脾气不好的,废了谢晓莲的丹田她也没话说。

“我哪知道你能闹这一出?”严落亭摇头无奈,“快去换件衣服!恶心死了。”

谢晓莲委屈地下了楼,她的师妹们也紧随其后。严落亭的几位师弟望了望他的脸色,他负手点了点头,于是那几人也跟着走出了酒楼。

严落亭独自留了下来,脸色阴沉如水,走到靠窗的一张小桌前。桌旁坐着一位农民打扮的男子,也带着斗笠,看不到相貌。桌上除了两坛骧龙郡的名酒“润香流”以及一个大碗之外,没有任何菜肴。

“这位兄台,还请借一步说话。”严落亭的手掌落在了那名男子的肩上。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刚才先是带头喊“说得对”,后来又带头鼓掌的人正是这个男子。严落亭看不惯他,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有话就在这儿说!”那男子的声音很低沉,端起酒碗,轻轻一抖肩膀就把严落亭的手震开了,而满碗的酒却不曾洒出半滴。

严落亭吃惊不小,刚才他是悄悄使了暗劲的,就是不想让男子挣脱。可那男子竟然如此轻松地卸去了暗劲,还震开了自己的手。

“你是什么人?”严落亭喝问,他感觉眼前这人境界不低。

“呵呵,严落亭,你还真是有能耐啊,居然下山不久就找了个漂亮的道侣。”那男子摘掉了斗笠,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下严落亭可看清了,居然是太清宗新上任不久的十长老陆柏峰!

“见过陆长老。”严落亭不敢怠慢,立即拱手行礼,以前他对陆柏峰的称呼是“师兄”,现在可不一样了,“那位姑娘只是我的朋友,并非道侣。”严落亭撒了个谎。

“唔,那就好。那位谢姑娘虽然漂亮,但心地却不怎么样啊,跟晓敏比起来可差得远了。既然不是道侣,还是不要与她为伍的好。”陆柏峰慢悠悠地说。

严落亭只得点头称是。他心中暗道:“这还用你说?要不是晓敏一直不喜欢我,我又何必找谢晓莲?”

陆柏峰似乎也无意在这里训诫严落亭,扬了扬手:“你走吧,不要打扰我喝酒!”

严落亭欠了欠身,灰溜溜地离开了。

“润香流,润而不辣,香醇满口,啧啧,真是好酒啊!”陆柏峰又喝了一大碗,旁若无人地赞叹道。

“听见没有,那个人好像是太清宗的长老……”一位食客小声道。

旁边一人应道:“嗯!我记得太清宗的规矩是达到寂灭境界才能当长老吧?好厉害!”

“真看不出来啊……呵,原来太清宗的长老也和我们一样喜爱喝酒呢!”

众人的议论一声不落地传入了陆柏峰的耳朵,他微微一笑,大声喊道:“小二,再来两坛润香流!”

……

建州城外的一条小路上,朱晓敏正嘟囔着:“我本不想显露身份,可最后还是没忍住。”

花清雨道:“显露就显露吧,你做得很对,当时我也正打算出手呢。”

“没想到严师兄才下山没多久就找到了双修道侣,居然还是个这么阴毒的女子。”天遥叹道。

朱晓敏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就他那样的人,能找到什么好姑娘?你没听那人说吗,那个什么‘金仙宗’,就是个傍着男人双

修的宗派,真恶心!”说完,她还吐舌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花清雨笑道:“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话说‘金仙宗’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朱晓敏道:“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说起骧龙郡的修仙宗派,以天云宗为首,接下来是毒炼宗,介虚宗,泛炎宗,决隐宗,同海宗,归龙宗等等。除了天云宗、毒炼宗之外,后面这几个宗派实力都差不多,再往下数就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宗派了。难道这个‘金仙宗’是刚刚崛起的宗派?”天遥一口气说出了许多骧龙郡修仙宗派的名字。

“天哪,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朱晓敏十分惊诧。

“这有什么?晓敏,我们亢龙郡有哪些修仙宗派,你记得吗?”

“记得。有太清宗,还有……其他宗。”朱晓敏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天遥与花清雨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原本不快的心情一扫而空,三人重新商量起寻找天逍的事来。

花清雨道:“我看天逍师弟大概不会去人多嘈杂的地方,多半是找了个清静之地隐修了吧。再去大州城漫无目的地寻找可不是个办法啊。”

“唉,青龙大陆这么大,清静的地方数不胜数,谁知道他去了哪里?”朱晓敏叹道。

天遥也相当无奈:“没办法,没有线索只好胡乱碰运气了,我们就当是云游好了,有缘的话自然能相见。”

“也不知道‘缘’在哪里。”朱晓敏望向了远方的天空。

天遥微微一笑:“就在我们心里。”

……

步行了一段时间后,夜幕缓缓降临。三人正要御剑,忽闻前方拐角处的树林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哭泣声。

沿路拐过一个急弯,再往前不远是一个岔口。岔口的旁边有一块岩石,一位怀抱小孩的妇女正坐在石头上“嘤嘤”地哭泣,小孩大约三、四岁模样,已经睡熟了。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热心肠的朱晓敏刚一开口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后竟憋出一声“姐姐”。

那妇女颔首示礼,轻声道:“姑娘,‘姐姐’二字我可不敢当。我相公在一个月前生病暴毙,料理完相公的后事,我带着孩子回娘家探亲。可奇怪的是娘家全村人都不见了,我在这里等了半日也不曾有人回来,盘缠又已用尽了,刚才好不容易才把饥饿的孩子哄睡了。想想以后,顿觉无望,一时心伤难以自抑,所以……唉。”妇女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

“大姐,你娘家的村子在哪儿?”天遥急切地问道。

妇女指了指身后的小路:“就是那边五里远的红梁村。”

朱晓敏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妇女手里:“大姐,先去买些吃的,然后回家去吧。”

妇女接过银票,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三人立即御剑而起,沿着小路向西南方飞去。五里路并不远,在昏暗的光线下,红梁村只显出一个朦胧的轮廓,村中没有一丝光亮。

“你们去房间里看看,我去田地里。”天遥道。

花清雨与朱晓敏落了地,进入一户村民的家中。天遥则低空贴着房顶继续向前飞。

推开房门,朱晓敏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房间中的摆设很整齐,只是布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当朱晓敏掀开门帘走进里屋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被褥乱七八糟地摊在床上,枕头落在地上,与外间的整齐截然不同。

花清雨依此推测:“看来是在熟睡时被人带走的。”

“嗯。不过墙壁上好像没有剑痕。”朱晓敏仔细地观察着房间的四壁。

“景仁村也不是每个房间都有剑痕的。看来这里是和景仁村一样的情况了。咱们去天遥那边看看吧。”花清雨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当两人来到村西头的田地里时,天遥正持剑站在田埂上。田地里的庄稼由于无人灌溉都已经枯死了,不过这也说明红梁村的人消失的时间并不像景仁村那般长久。

天遥的脚边有一个刚掘出的坑,坑底露出一截带着血迹的白骨。

“太残忍了……”朱晓敏握紧了拳头。

花清雨也非常气愤:“如此伤天害理,真是该死!”

天遥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你们说,凶手是习武之人还是修仙者?”

“那还用说?当然是修仙者!要是一般的习武之人,当初在景仁村就被天逍哥一刀杀了。”朱晓敏道。

花清雨道:“如果是修仙者,其境界必定在天逍之上,否则天逍决不会容他恣意屠戮百姓。可境界高超的修仙者又为何要做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

“难道……”朱晓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脑中一下子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天逍哥他……”

天遥与花清雨顿时心头一震。

“天逍哥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天遥连连摇头,“我不信!”

“听说当年那些刀魔个个凶神恶煞、残暴无比,我担心天逍哥是被修魔功法给迷了心窍。”朱晓敏如此推测。

天遥细细回想了一遍天逍讲述的那个惊天大秘密,坚定地说:“不会的。黑刀祖师可是与白剑祖师同样登峰造极的大人物,岂会创出那般蒙人心智的邪恶功法?与其怀疑是天逍哥做下的,我倒更愿意相信他已经被凶手给加害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道听途说

“都别再说了,我一个都不相信。”花清雨摇头道,“天逍师弟宅心仁厚,吉人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如果连我们都怀疑他,他知道了该多伤心啊?我们辛苦寻他的目的又何在?天遥?晓敏?”

“嗯!”朱晓敏应了一声,天遥也舒了口气,望着花清雨用力点了点头。三人御剑升空,疾速向南飞去。

距离建州最近的州城是岁州。在雪晴客栈中休息一夜之后,三人准备去街上转转。询问了掌柜,得知岁州最热闹的是城西大街。

出乎意料,城西大街店铺和摊头并不多,只在南侧有零星几个茶馆,街道的北侧则有数座露天戏台。粗略望了一眼,除却唱戏的,还有玩杂耍的,展示拳脚功夫的,每座台前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来这里是城中居民娱乐的地方,难怪如此热闹。

三人也随着行人步入了拥挤的大街。第一座戏台,是一个戏班在唱“千里寻医”,说的是一个孝子背着病重的老母,不辞辛苦四处求医的故事。三人本就对戏曲不太感兴趣,另外戏班的铙、钹、锣、铃同响,琴、瑟、阮、筝齐鸣,稍嫌嘈杂,因此他们并未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座戏台上是一个跑江湖卖艺的班子正在表演男女对战,男的耍的是偃月刀、霸王枪、飞瀑镗、方天戟等厚重的武器,女的舞的则是凤翎鞭、流星锤、齐眉棍、秋叶槊等极具观赏性的武器。双方你来我往,“乒乒乓乓”打得相当热闹,引来围观群众的阵阵叫好。

第三座戏台上表演的是杂耍,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第四座、第五座……每座戏台都嘈杂热闹,演绎着这座州城的繁华。

最后一座戏台距离前几座较远,处于街道的末端。由于西大街的这一头拐出去就是城门,所以大多数游人走到此处就折回去了,与街头相比这里要安静许多。戏台前摆着几排长凳,对面则是一座三层高的茶楼,这座戏台正是被茶楼包下的,还请来了说书先生,给品茶的客人们找点乐子。

听内容,说书人讲的是关于仙魔大战的故事。这种流传在民间的故事有许多,各地都不一样,但归根结底就是讲述剑仙的伟大与大战的激烈。在即将与妖兽大战的时期里,这样的故事比以往更受欢迎。在普通民众的心中,修仙者代表着无所不能,有七大宗派的高手们在,妖兽群根本算不了什么。虽然十几年前修仙者放弃了青龙大陆西部三郡,但三郡王都宣称这纯粹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之举,果然,退守之后,妖兽东进的势头停止了,各路隐修的修仙高手也纷纷现世。因此,对于几年后的决战,大多数百姓还是抱着乐观的态度。只可惜,他们并不知晓龙族有多厉害。

“想那辰光剑仙,听名号就合该是七星仙剑的主人。北斗七星,夜夜长明。你们说,七星剑不给辰光剑仙还能给谁?

话说那一夜,辰光剑仙正在山头冥想。忽然心中一动,睁开双眼,仰观天象,掐指一算:‘今夜月黑风高,唯独七星闪耀,必有怪异。’正想着,忽见那北斗七星连闪数下,从七星上分别蹿出一颗流星,也呈斗形,划过天际,啸然有声,最后坠落在山谷之中。”

见那说书先生讲得有趣,朱晓敏拉住了天遥和花清雨,继续往下听。

“辰光剑仙立即御剑向七星坠落之处飞去。等到了谷底,隔着老远就发现一柄奇特的仙剑插在地上。

那仙剑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剑身微微颤抖,‘嗡嗡’的剑鸣声不绝于耳。辰光剑仙疾步上前,一把拔出仙剑,却看见剑身上赫然有七个耀眼的白点,恰好就是北斗七星的形状。辰光剑仙大喜过望,因此给那仙剑起名七星。这就是七星剑的由来。”

说书先生的表情和动作有些夸张,但台下的听众却听得十分津津有味。

“这么说来,七星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台下一人道。

说书先生眯缝起眼睛,摸了摸胡子,似是故作深沉:“十八柄绝世仙剑,在我青龙大陆危难之时突然出现,这本就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铸炼仙剑的人是谁?用的材料又是什么?这么多年始终无人知晓。结合民间流传已久的故事,我相信,十八柄仙剑都是由天地自然而生。七星剑嘛,肯定就是从北斗七星上落下来的绝世珍宝。”

“啧啧,这等好事儿怎么我就遇不上呢?”这一句引来众多人的笑声。

“这又不是天上掉馅饼……绝世仙剑是有灵性的,它们也会自己选择主人。如果你也修炼成卓绝的剑仙,说不定也会有这样的际遇。”说书先生笑道。

“得了吧,我估计下辈子都不一定能修成剑仙呢。再跟我们说说其他仙剑啊。”

“那我就说一说七大宗派镇宗仙剑的由来吧。”说书先生摇头晃脑,“磐郢剑,是风凌剑仙的武器。据说风凌剑仙最喜欢风,‘风凌’二字正是狂风凌厉的意思。风凌剑仙修炼的地方是一个时常刮风的峡谷,有一天,她忽然发现,在峡谷众多的树木之中,唯有一棵树与别的不同。其他树木在狂风呼啸之中摇摇摆摆,但此树却纹丝不动。到了晚上,树干还通体发出淡淡的光芒。透过亮光,风凌剑仙觉察到,在树干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她一剑将其破开,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原来是一柄仙剑。这就是磐郢剑的由来。

飞冥剑……”

说书先生的故事越说越玄乎。比如飞冥剑是在山洞里发现的,青霜剑生于雪地之中,流景剑蕴于澜月江底等等。对于太

清宗的承影剑,说书先生也道出了一个奇妙的故事:“有一日,太清剑仙漫步天道山间,忽然发现地上自己的影子有些奇怪,在影子的头部,有一圈宝光。往其他方向跨一步,宝光就消失了。当时,太清剑仙推测,此处地下必有异宝。待挖掘之后,果不其然,承影剑自此横空出世,也为太清剑仙日后辉煌的成就更添一笔。所以后来开宗立派时,他就选择了那座藏剑的灵山为宗门圣地。”

天遥听完不禁笑了笑。这种故事不可信,在宗内都没听说过承影剑的由来,一位说书先生又怎会知晓。

说书先生说完之后,又有人提起当下修仙者们正在四处寻找的另外四柄仙剑。关于真罡、墨阳、胜邪三柄仙剑,说书先生并未描述太多。可当说到巨阙仙剑的时候,说书先生的神情忽然变了,神秘兮兮地对台下的听众道:“说起巨阙仙剑,你们可知‘巨阙’二字为何意?”

人们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捻须微笑,沉默不语。

“别卖关子了,快说啊。”台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催促道。

“‘堂奥堂奥’,忘记‘堂奥’了。”又有一人道。

这人所说的“堂奥”,其实是一个隐晦的词。“堂奥”原本的意思是指深奥的道理,在此处却引申为赏钱的意思。这片地域的说书先生都有个习惯,先说些人们感兴趣的故事,而后当说到最关键的时刻,忽然闭口不言,以讨些额外的赏钱。具体给多少倒不是很讲究,听众众多,一人给一点儿,合起来也有不少了。人们都知道这句暗语的意思,于是戏台下的听众们纷纷拿出个把铜钱,往台上一丢。茶楼里的客人们则往街上的空地抛去,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响声,就如同下了一场铜钱雨。这时,从台后跑出两个小童,一个负责捡台上的铜钱,另外一个绕过听众,负责捡落在大街上的钱。

说书先生见了钱之后,又重新开了口:“说起这‘巨阙’二字,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阙,指的是宫殿。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我们脚下这片大陆还不叫‘青龙大陆’,而叫‘盘古大陆’。盘古大陆远比如今的青龙大陆要广袤许多,大陆上的人们也不会修仙。那会儿并没有七郡之分,而是通归一个帝王统治。那位帝王非常喜爱自己的妻子,也就是王妃。他选了一个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的地方,命令工匠们建造一个最为华丽的宫殿,以作礼物送给爱妃。

可惜,宫殿尚未竣工,那位王妃就溘然病逝了。悲痛的帝王将宫殿改建成一座陵寝。宫殿的大门变成了陵寝的墓碑,当帝王站在碑前缅怀爱人之时,悲痛万分,提笔在墓碑的背面写下了一首诗:

‘宫阙殿堂门,

陵寝墓前碑。

江山万里路,

我心何处归。

不求生不死,

但愿尔相偎。

无奈天不允,

匆匆病魇催。

夫妻同命鸟,

无缘比翼飞。

情深爱切时,

阴阳陌路悲。

相思不堪苦,

月暗日无辉。

仰天长声叹,

还我永爱妃。’

从此之后,‘阙’字除去宫殿之意以外,还多了第二个意思墓碑。所以‘巨阙’,既可指巨大的宫殿,也可指高大的墓碑。”

听到这里,人们不禁嗟叹连连。且不论故事是真是假,单是那首情深意重的缅怀诗,就足以令人感动。

“巨阙仙剑的主人是昭越剑仙熊杰武,他也是一位痴情之人。据说,他的妻子并不是修仙者,而是一位普通人,因此两人未能长久相伴。待爱人逝去之后,熊杰武悲痛不已,亲自上山寻了一块巨石,用仙剑削成方正墓碑,并久居于荒山之上,陪伴墓中的妻子。或许是因为长久的心静了然,熊杰武的修为迅速提升,一举渡过天劫,修成剑仙。

在一个深夜,天上忽然降下大雨,雷电交加。一个巨雷落在了山头上,正好劈中了熊杰武之妻的墓碑。碑石断为两截,却露出了一个剑柄,原来,巨石的石心竟是一柄仙剑,那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巨阙仙剑。”最后,说书先生话音拖长,意思是今日的内容讲完了。台下的听众们议论纷纷,故事虽然是编造的可能性较大,但情节还是挺吸引人的。闲暇品茶之时,听听也不错。

花清雨对天遥和朱晓敏两人道:“以前还从未听过关于仙剑现世的传说,今天也算是开了‘耳界’。”

“挺有趣的。起初我还以为他只是对仙剑之名咬文嚼字地拆解,没想到还有配套的故事。”朱晓敏道。

天遥笑了笑:“人家干的就是这一行,不弄出些噱头,谁愿意听啊?我们走吧。”

三人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两个捡钱的小童跑回台上,说书先生粗略一点,今日的“堂奥”比以往的都多些,他不禁笑逐颜开,对正要散去的听众们又说了几句:“各位且慢,我尚有话说。自从仙魔大战之后,众多绝世仙剑不知所踪,关于巨阙仙剑的去向,有一个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这话,人们又纷纷围了回来,天遥他们三个也站住了脚步,回身听那说书先生继续往下说:“昭越剑仙在武破虚空之前,将巨阙剑重新藏在了一块巨石之中。如今各路修仙高手满大陆遍寻尚未现世的五柄仙剑,却没有任何线索。不知我听到的这个传说算不算一个契机。各位若是有心有力,大可一试。”

人群“哗”的一下炸开了锅,大家上台围住了说书先生,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在普通人看来,若是能找到巨阙仙剑,交给七大宗中任何一个都可以换取不菲的奖赏。人群中也有数名不知是哪个宗派的弟子匆匆离开,看样子是回宗报信去了。

天遥、花清雨、朱晓敏互相对视了一眼,顺着大街西头旁边的城门出了岁州城。

路上,天遥问道:“你们觉得那个传说可信吗?”

朱晓敏道:“那要看之前关于昭越剑仙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了。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以一个失去爱妻之人的心境,的确很有可能将仙剑重新封藏在巨石里。”

“我觉得是真的。”花清雨道,“你们想想,十八柄仙剑首次现世之时,并不知是从何处来,也不知是何人所铸,所以那些剑名可能都是剑仙们起的。说书先生说得没错,‘阙’字的确有‘宫殿’和‘墓碑’两种意思。从一个剑仙的角度来说,‘宫殿’之意过于俗华,‘墓碑’之意又过于悲凉,并不适合给仙剑命名,除非有什么相关的事情发生……墓碑生剑,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我怀疑,昭越剑仙封藏巨阙剑的也许不是巨石,更可能是一座为亡妻新立的墓碑。”

天遥点点头,花清雨说得挺有道理。但他心中也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倘若传说都是真的,那个说书先生又是何方神圣?”

“唉,是真的又能如何?又不知巨石在哪个郡、哪座山。青龙大陆也不知有多少巨石,找起来谈何容易!”朱晓敏慨叹道。

天遥逗她:“那你就看见一块劈一块呗。”

朱晓敏撇撇嘴:“我才不呢,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修炼。”

“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花清雨笑道。

“说的对!眼下寻找天逍哥更重要。走吧,我们去厉州。”天遥说罢,三人御剑而起,向西方疾速飞远。

……

腾龙郡北部的一片山林上方,孟凡涛御剑当空而立。

他眉头微皱,自言自语:“怎么这么不巧……”这片密林正是贝元开的隐修之处。孟凡涛特意来寻他商议要事,可贝元开却不在。

下落,收剑,孟凡涛步入密林。不久,贝元开的木屋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孟凡涛推门而入,仔细观察四周。他需要确认一下,贝元开是偶尔外出还是一直没有回来。木屋中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桌椅上布满了厚厚的尘土,看来贝元开许久未曾在此住过了。

“莫非四处云游去了?”孟凡涛心中疑惑地想。忽然,他脑中闪现出那一日东海畔分别时的场景:贝元开先行御剑离开,贝元闭立马追了过去。当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孟凡涛一时没注意到这个怪异之处。

“不会吧……难道贝元开在贝元闭那里?”孟凡涛更加疑惑了。

……

几日之后,孟凡涛来到了亢龙郡东北的啸林山谷。当初在汉州共议寻找金戈洞时,他曾无意间询问过贝元闭的清修之处,不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果然……”孟凡涛感到山谷中有两位修仙高手的气息,一个定是贝元闭,另一个不是贝元开还能是谁?不过他心中甚是不解,贝元开追随贝元闭而来尚好解释,想必是由于贝元闭得到了湛卢仙剑,贝元开想凭借兄弟关系共同参悟剑意,但从两人的情谊来看,贝元闭根本不可能答应。

带着疑惑,孟凡涛下落至谷底,沿着小溪走到了贝元闭的木屋前。

贝氏兄弟正盘膝坐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冥想,那柄蓝色的湛卢仙剑就搁在贝元闭的膝上。感觉到有人来了,两人同时睁开了双目,贝元闭收起湛卢仙剑。

“原来是孟道友。不知有何贵干?”贝元闭起身向孟凡涛抱拳。贝元开也颔首行了个礼。

“呵,打扰两位清修,抱歉。其实我这次来,是寻贝元开道友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贝元闭与贝元开对视一眼,说了句:“无妨。”然后回木屋去了。

保险起见,孟凡涛传音对贝元开道:“贝兄,你为何会在此修炼?”其实孟凡涛想知道的是为何贝元开会同贝元闭在一起,只不过人家兄弟之间的事,他不便问得太明显。

贝元开也传音道:“孟兄此话有趣。只要心静,何处不能修炼?”

孟凡涛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回答,他不禁有些犹豫,因为贝元开对贝元闭的态度决定了最后的结果。他转念一想:“这两兄弟一向互相看不顺眼,怎会突然就和好了?想必是贝元开许下什么好处与贝元闭,贝元闭才同意两人共同参悟剑意。”可惜,孟凡涛想错了,他并不知道坤宫死门中发生的一切。“贝兄,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是有个计划希望你参与。”

“哦?什么计划?”

“实不相瞒,自从术藏宫之行空手而归之后,我一直很不甘心。柳茵茵不过是太清宗一个大乘中期之人,她有何德何能占着最强的绝世仙剑?还不是依靠其他人的努力,最后让她捡了便宜?我们付出的丝毫不比他们少,你甘心么?”孟凡涛的口气很是悲愤,似乎有些怨天尤人的感觉。

贝元开感到好笑:“我说孟兄,你该不会是想要抢夺轩辕剑吧?”

孟凡涛蛊惑道:“贝兄,你就不想得到绝世仙剑吗?五年之后修仙界与龙族开战,届时必然天下大乱,正好也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寻宝不得

面对着孟凡涛的蛊惑,贝元开摇了摇头:“太清宗高手不少,如何抢夺?再说我们也是修仙者,抢夺自己人的仙剑未免太不道义了。”

孟凡涛的眼睛顿时睁得如铜铃一般:“贝兄,你可是‘千手盗圣’啊!这话根本不像是你说的。所谓‘道义’,不过是弱者在无力反抗时用来对付强者的武器而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道义’都是虚的;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切‘道义’都是假的!”

贝元开“呵呵”一笑:“抢到仙剑又能如何?对我等散修者来说还不是为了成功渡劫?”

“那可不一样,参悟的剑意越多,渡劫成功率岂不是越高?说来好笑,一向视珍宝如性命的‘千手盗圣’贝元开,如今怎会变得如此没有斗志了?”孟凡涛用起了激将法。想当初仅仅是睚眦的一块九龙腾云佩,贝元开都惦记了许久,所以他仍不死心。

贝元开却摇了摇头,传音道:“历经术藏宫的生死轮回,我已经看开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实不可取。你我自当清心寡欲,坦荡心胸,宝剑为次,贵在人心。’”这段话本是剑仙们留在术藏宫天芮阁墙壁上的警句,后来贝元闭告诉了贝元开,现在被他引用在此。

孟凡涛却并不知晓,他还以为这段话是贝元开自己想出来的。怔了片刻,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呵,也是,你可以借贝元闭的湛卢仙剑参悟剑意,当然不想要其他仙剑咯。”他心里明白,这场游说已经失败了。

“不知孟兄还有事否?没事的话我要去修炼了。”贝元开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没有了。告辞!”孟凡涛稍一拱手,御剑升空,疾速离去,心中暗道:“不知贝元闭给贝元开灌了什么**药,竟然性情都变了……”

贝元开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后,冷笑一声。贝元闭从木屋中走出,笑道:“孟凡涛这个人,一直心术不正,竟然把算盘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原来,刚才孟凡涛传音所说的话,贝元开早就一字不落地传给了贝元闭。尽管孟凡涛没提湛卢仙剑的事,但他避开贝元闭,单单拉拢贝元开,其心昭然若揭。

贝元开望了贝元闭一眼:“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阴险狡诈的心。但他的名声却在你我二人之上。”

“名声这种东西……”贝元闭负起手来,慢慢摇了摇头。

“修炼被他打断了,索性我带你去看看那个洞穴吧。”这是贝元开跟着贝元闭来到啸林山谷之后,头一次提起这件事。

“好。师父祭日也快到了,先去祭拜师父吧,顺便取回地图。”贝元闭提议。

贝元开点了点头。

两人当即御剑而起,向着南方飞去。不过贝元闭御的不是湛卢仙剑,而是自己原来那柄仙剑。仙剑谱上排名第二的绝世仙剑,他还不舍得踩在脚下。

……

几天之后,兄弟二人回到了过去跟随师父修炼的地方。房屋已在早先被贝元开毁了,一片狼藉。在废墟后面不远处,有一座青石垒砌的坟茔,这就是贝氏兄弟师父的墓。值得一提的是,贝氏兄弟对师父非常尊敬,可惜,师父却因两人屡教不改,气得很早就亡殁了。兄弟二人并不缺钱财,花了笔大价钱给师父入土为安,棺椁都是不惧潮气、不会发霉的高档木料,垒砌坟茔时也没用寻常的青砖,而是买的青莹石,用仙剑切成块状,两人亲手垒起来的。坟前所立的那块近一丈高的墓碑,竟是由一整块巨大的青莹石切割而成。

墓碑上刻着“‘千手盗圣’贝元开 ‘无影盗神’贝元闭 恩师 方崇定 之墓”等字迹。起初只有名讳,没有‘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两个称谓,这是后来贝氏兄弟成名后又特意添上去的,为的是震慑住不知天高地厚的盗墓贼。

两人先躬身对着师父的墓碑拜了三拜,每一拜都一躬到底,而后又一起跪在墓前磕了九个响头。这“三拜九叩”乃是青龙大陆上最高的礼节,足以显示兄弟二人对师父的崇敬之情。

行礼之后,两人绕到了坟茔的后面。贝元开蹲下身来,摸到了从顶往下第七排青石的当中一块,双手抠住两侧缝隙,往外一拽,取了下来,然后依次将两侧与下面的三块青石取下,露出了一个狭小的洞口。其实坟茔原本有三层,最外面一层是坚硬的青石,当中是厚厚的一层土,里面又是一层青石,再往里才是墓室。当初贝元开藏完地图之后就匆匆赶往东海术藏宫去了,所以并未仔细地补好里面两层。

贝元开顺着洞口,一纵身钻了进去,贝元闭又对着坟茔拜了拜之后,才跟着钻了进去。

墓室中很宽敞,仅在当中砌起一座低台,上面放着师父的棺椁。墓室的一角,堆着内层拆下的几块青石。一切都很正常,看来这十二年来并没有盗墓贼光顾。

贝元开走到棺椁前面几步的位置站住了脚,伸手拦住了贝元闭。他抽出仙剑,对着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用力斩下,“啪”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过,那小石子化成了灰烬。可不要小看了这块小石子,那是当初贝元开临走前所布攻阵的阵眼石。虽然阵眼很不起眼,攻阵也紧紧是护住了棺椁周围一丈的范围,但其威力却堪比贝元开汇聚七成功力的一剑,厉害得很。修为高超的修仙者不会来盗墓,即便想盗也得忌惮贝氏兄弟的名号,对于个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这个小攻阵足以让他死的不能再死。

解除攻阵之后,贝元开走到

棺椁前半蹲下来。此举却吓了贝元闭一跳,他连忙问道:“你该不会是把地图藏在师父的棺材里了吧?”

贝元开没好气地说:“哪能啊!在师父棺材底下压着呢!”按照民间的风俗,下葬后再开棺会惊扰逝者的安宁,是大不敬,必然会遭到天谴。有的盗墓贼唯利是图,连棺材中陪葬的物品也绝不放过,这种人往往命不长,不是遇到飞来横祸就是突然暴病而亡。

贝元开单手稍稍抬起棺椁一头,从下面摸出一张纸来,而后又将棺椁轻轻地放下。

“出去再看吧。”贝元开道。

两人爬出了坟墓之后,将从墓中带出的青石重新垒砌好,填上新土,盖好外层,将坟茔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对着地图看了许久,贝元闭喃喃地道了一声:“飞龙郡,天孤山……”

“如今龙族已经反目,我俩如果冒然前往,肯定会被龙族知晓,得先想个权宜之计。”贝元开道。

贝元闭点了点头,托腮沉思了起来。要想瞒过龙族,的确是件麻烦的事。由于尚不知龙族的奇异功法是怎么回事,所以并不能确定龙族那九兄弟的感知范围有多大。贝元闭记得,当初前往游龙郡汉州城时,刚一飞过城墙,睚眦就传音给他了。

“龙族的感知范围似乎比我们修仙者要大许多,连传音的距离也比我们远。好在天孤山在飞龙郡的西南角,距离龙族所在的汉州比较远,或许我们贴着星风海岸飞过去,不会被他们发现。”贝元闭道。

“你怎么知道汉州是龙族居住的地方?”贝元开反问。

贝元闭一愣,这个倒真是疏忽了,龙族在汉州约见了自己,并不代表他们就住在汉州。忽然,贝元闭想起当初在扶琴湖底初次见到睚眦、蒲牢和负三人时,睚眦曾说过,他们来自“龙隐宫”。贝元闭连忙问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龙族所说的‘龙隐宫’?”

贝元开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个已经近乎淡忘的词:“当时大家都处于惊愕之中,加之后来有太多事情发生,或许没人留意到这个词吧。现在想来,这才是龙族真正居住的地方。可‘龙隐宫’又在哪里呢?”

“在见到龙族几兄弟之前,我还不知道妖兽也能修炼成人形。若是‘龙隐宫’很容易被发现的话,那龙族兄弟又岂会隐修至如此之高的境界却无人知晓?”贝元闭有些无奈。知道龙族在龙隐宫又如何?还是不知道地方。

“算了,多想无益。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龙隐宫十分隐秘,至少不会在州城附近。我们先沿着星风海岸向西飞,等到了飞龙郡大可高空经过各大州城到达天孤山。”贝元开道。

“只能这样了。等到入夜再去天孤山,天明之前就离开,应该不会有问题。”

于是,两人又御剑继续飞往西南方向的星风海。

贝氏兄弟日夜兼程,到了星风海之后,折向西方,顺着曲折的海岸向着飞龙郡飞行。

“咦?”贝元闭忽然停了下来。

贝元开回身问道:“怎么了?”

“刚才我隐约感到一丝异样的波动,现在又没有了。”贝元闭扫视着海面。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明月高照,微风阵阵,缓缓扑上沙滩的海浪泛起道道白花。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仅仅可见几座小岛模糊的轮廓。

贝元开听贝元闭如此一说,也环视起四周,可到处都是一片静谧,没有任何异样。“是你多心了吧?”贝元开道。

“但愿如此。”贝元闭眉头微蹙,心里寻思:“方才分明是有一丝波动,但却不似灵力波动,莫非是……龙族?”想到这里,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贝元开说:“我知道龙隐宫在哪儿了!”

“啊?”贝元开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贝元闭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个。

“龙生于水,龙隐宫必然就在星风海底!”

贝元开道:“的确很有可能。但是星风海浩渺无边,还是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啊。”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贝元闭传音道,“留意四周,时刻小心。”

贝元开不知贝元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从他凝重的神情来看,此处并不安全。

两人疾速飞行,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待两人消失在天际之后,从海水中冒出了一个身影,迅速地掠过沙滩,钻入了岸上的树林之中。

飞了一个时辰之后,贝元闭舒了口气,放满了速度:“应该没事了。”

“到底怎么了?”贝元开不解地问。

贝元闭自得地一笑:“我们一直拘泥于龙族老巢在西部三郡,其实不然。龙族帅妖兽从西向东席卷半个青龙大陆,并不是因为龙族老巢在西部三郡,而是因为大陆西部地势相对平坦,易攻难守而已。方才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但绝非灵力波动,你说还能是什么?”

“龙族!”

“没错。我想,龙隐宫必然就在刚才那片海底深处。所以我们得赶紧离开那里,免得被龙族盯上。”贝元闭道。

“那这样一来,我们此行应该会很顺利了。”贝元开高兴地说。除了龙族之外,西部三郡无非也就是各类妖兽、猛兽,对两位“大盗”来说,隐匿身形再容易不过。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贴着海岸飞了,我们沿着州城和村落飞。”贝元闭记得,去汉州会见龙族之时,沿途的州城和村庄之中并没有任何妖兽。

……

曲折飞行了几日,两人终于到达了天孤山。

天孤山是飞龙郡西南角一片连绵山丘中最靠近星风海的一座,并没有陆路通往这里,因此山上树林密布,加上此地天气温热潮湿,各种藤蔓缠绕林间,密密麻麻,杂草丛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贝氏兄弟控制仙剑落于山头,沿西坡向下走去。草丛中掩盖着不少巨大的石块,有的草甚至从岩缝中冒出,看地图的标记,那个神秘的洞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由于树木、藤条还有杂草遮挡视线,只能按照距离来估计。贝元开走在前面,拨开一簇草丛之后,露出了一块浅白色的巨石,贝元开欣喜道:“就是这儿!”

他跃下了巨石,肩膀抵住一侧用力一推,移开了巨石,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洞口很小,只容一人匍匐而入。贝元开先钻了进去,贝元闭先四下环视了一番,又端量了几眼那块巨石,这才进入洞穴之中。

洞口狭窄,洞内的空间倒是不小,最深处的洞顶足有两丈之高,贴着洞壁有一座石台,除此之外空空如也。洞内十分干燥,贝元开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根蜡烛,洞中顿时亮堂了许多。

“喏。”贝元开举起了蜡烛,照亮了洞壁上的两行字:“实三元者,方可得之。”

贝元闭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并非师父的字迹,看来是某位祖师留下的。”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方可得之’的‘之’,指的是什么?”

贝元闭并未答话,而是俯下身来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地面和那座石台。贝元开则一寸一寸地触摸洞壁,希望能发现机关。

许久,贝元闭直起腰来,长舒了口气,对仍在摸索的贝元开道:“别找了。”

贝元开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贝元闭。

贝元闭轻轻摇了摇头:“东西早就被人取走了。”

贝元开大吃一惊:“你如何知晓?”

贝元闭指了指上方。

循向望去,洞顶的岩石上居然有两道剑痕。贝元开愕然:“没想到那里居然会有剑痕,我竟然没发现!”

“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的。总之,这里必然发生过打斗,之所以其他地方没有剑痕,我想是被人刻意刮去了。”贝元闭如此分析,“洞口那块巨石也有些异样,顶部较为平整,略有粗糙估计也是多年风化的结果,所以我感觉,那块巨石曾经被人用剑切割过。”

“会不会是挖这个洞的人切的?”贝元开提出了疑问。

贝元闭否定道:“应该不是。巨石的作用仅仅是挡住洞口而已,保持原样不是更显得自然?”

贝元开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地说:“居然有人取走了祖师留给我脉后人的宝贝,太可恨了,可惜你我皆快渡劫,没有闲暇来彻查此事。”

贝元闭微笑着拍了拍贝元开的肩膀:“算了。许多年前的事,如何彻查?再说我们这一脉,传到咱们俩这一代就算是终结,得到了宝贝又有何用?《一气三元》身法,自此便后继无人了。”这番话说得很沧桑。贝氏兄弟因一个“盗”字坏了名声,从未有人主动要求拜入门下。两人多年来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就连偶尔见面时也希望自己的修为境界能胜出对方一筹。如今兄弟重归和睦,渡劫在即,却恍然发现,连个继承本脉衣钵的徒弟都没有,真是可惜了《一气三元》这等绝妙的身法。

贝元开长叹一声:“唉……走吧。”

二人神情惆怅地钻出了山洞,却发现外面赫然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说:“两位,何故偷偷来到我龙族的地盘?”

定睛一看,站在前面的人一身金衣,右肩有一龙首饰物,头带金灿灿的额冠,额冠当中的宝石正散发着绚烂的绿光。后面的一人同样身着金衣,白色长发高高束起,脸上还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面罩。原来是龙族的老三嘲风,还有老四蒲牢。

兄弟二人吃惊不小,贝元闭问:“你们如何知道我们在此?”

蒲牢冷笑一声:“自从你们进入飞龙郡的范围,我们就知道了。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山洞的?”他隔着面罩发出的声音,虚幻而又低沉,真实而又悠渺。

贝元开心中一凛:“难道是你们取走了洞中之物?那是师祖留给我脉后世弟子的东西,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嘲风打断了:“我们没取走洞中之物,自从发现时起就是这个样子。”他略微一顿,又说,“我龙族虽然与修仙者有五年不动干戈的约定,但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进入龙族的地盘。这一次就放过你们,下次定不留情!”

嘲风的口气既冷淡又生硬,激得贝元开火冒三丈:“笑话!青龙大陆西部三郡何时成了你龙族的地盘?你们不过是暂时占据而已,天大地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与你何干!”

嘲风并不多言,双手一横,金光闪耀的螯龙碎神枪出现在手中。

身后的蒲牢也举起了虬龙啸海钟:“怎么,想打一场?”

贝元开正要上前,贝元闭却拦住了他,传音道:“别轻举妄动,你我恐怕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贝元开只得恨恨地攥了攥拳头,强捺住心头的怒火:“我们走!”

贝元闭冷冷地望了嘲风与蒲牢一眼,与贝元开一起御剑离开了。

嘲风与蒲牢收起兵刃,身形一闪,化作两道金光,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野巧遇

天逍与黑衣人达成协定之后,在黑衣人的指点下,每日努力修炼,从不曾懈怠过。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趁着黑衣人尚未飞升的数年间,尽量提高修为境界。

不得不说,黑衣人对天逍的指点还是相当尽心尽力的。有了刀魔的引导,天逍在修魔一道上自然避免了许多弯路。他发现,黑衣人似乎非常崇尚“实力至上”这一点。在黑衣人看来,绝对的实力就代表着一切,实力弱小之人就只能任由他人宰割。因此,他对天逍的监督非常严格,除了夜里冥想之外,黑衣人几乎一直在旁边盯着天逍修炼。

天逍早已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海岛,往其他任何方向眺望,都是茫茫大海。岛上的天气也很怪异,竟然没有冬夏之分,一年到头都是凉爽的秋季。黑衣人在岛上布下了一个古怪的法阵,天逍根本离不开小岛,等于是被限制了自由。但他也不在意,他原本就哪里也不想去,这座小岛安静、偏僻,他可以放心地舞刀修魔,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黑衣人偶尔会在夜间外出,天亮前必然回到岛上。天逍曾经试探着问过,可黑衣人只是冷冷地告诫他不要多管闲事。从那以后,天逍不再过问,每日只是一味地苦修。对天逍绝佳的天赋与勤勉,黑衣人十分满意。

有一日,黑衣人外出之后,带回来一大堆矿石材料。天逍知道,他是准备炼制魔刀了。自黑衣人开始指点天逍修炼,天逍就一直是以树枝代刀,很不方便,可他又不能召出体内的裂空刀。

黑衣人似乎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身边只有一把破剑,居然还算不上是凡品剑中的上等。后来,黑衣人带回了数把凡品刀,但一般的刀同样不堪一用,稍微灌注一些玄力于刀身,刀就断了。

从黑衣人口中得知,他的魔刀早在几十年前就断了,为了节省玄力,他一直没有炼制新刀。如今有了天逍的玄气支持,他终于准备动手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黑衣人不再外出,而是一直专注于炼制魔刀。炼制的过程比较顺利,很快,两柄魔刀就铸成了。

虽说是魔刀,天逍却丝毫看不出与凡品刀有什么区别。两柄刀的长短稍有不同,黑衣人将稍长的那一柄抛给了天逍:“接着!”

当天逍的手触到刀柄的瞬间,一阵轻微的波动从刀身传来,那正是熟悉的玄力波动。天逍顿时眼睛一亮,这不起眼的刀的确是魔刀,而且品质不低。“这魔刀是什么品质?为什么不发光?”天逍好奇地问。

“材料不够好,只是上品而已。”黑衣人的口气隐约透露着遗憾,忽而又变得凌厉起来:“傻小子,你别忘了现在的处境,魔刀发光对你来说是件极其危险的事。魔刀是结合我的玄力铸成,如果在充满玄气的天焰大陆,或许会发出淡淡的光,但在这灵气弥漫的青龙大陆,是根本不会发光的。”

“天焰大陆?”天逍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词上。无疑,天焰大陆就是另外一块修魔大陆的名字,但天逍还是头一次听黑衣人说起。“我还以为就叫‘玄气大陆’呢。”

“‘天空’的‘天’,‘火焰’的‘焰’。上次我说‘玄气大陆’,只是方便你理解,大陆自然是有名字的,就好像这片灵气大陆叫做‘青龙大陆’一样。”黑衣人解释道。

“那你当初是如何到青龙大陆来的?为何不用同样的方法回去?”天逍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以前他只听黑刀祖师说过,是祖师将残存的部分灵魂化成数百份,融合于诸多修魔高手体内,才助他们渡过东海迷雾来到青龙大陆。

“当初在天焰大陆时,我只是刚进入渡劫期。有一日,突然有一股强烈而狂霸的神秘力量涌入我的体内,直接促成我成功渡劫。渡劫后我才知道,那股神秘力量来自于天焰大陆修魔的传奇祖师黑刀祖师,原来他的真身已经被青龙大陆的修仙祖师白剑给伤了。后来,我同其他刀魔一起,凭着黑刀祖师留下的灵魂之力涉过了西海迷雾,哦,对你来说是东海迷雾。可惜,渡过迷雾之后,黑刀祖师的灵魂之力就完全消散了,不论我们是生是死,注定是回不去了。”黑衣人回忆着当年之事,语气十分沧桑。

“那……黑刀祖师岂不是只把你们当成是复仇的工具?”天逍心中颇为不解,黑刀祖师当时明明知道青龙大陆有白剑祖师留下的绝世仙剑,却依然让那些刀魔们渡海鏖战,连后路都没有留下,难道黑刀祖师并不在乎刀魔们的生死?

“住嘴!”黑衣人低声喝道,“祖师自有他的安排,我等小辈岂可随意贬低?再说了,黑刀祖师开创并传下修魔之道,等于是全部修魔者的师祖,为他复仇是理所应当之事!”

黑衣人显然很崇拜黑刀祖师。天逍没有继续反驳,但心中却有些郁闷。黑刀祖师让数百刀魔前来屠戮青龙大陆的百姓,白剑祖师又架出通道任由禹馀界的剑仙屠戮天焰大陆子民,难道在至高无上的尊者眼中,大赤界平凡而渺小的生命就有如草芥一般?

“试试看顺不顺手!”黑衣人的话打断了天逍的思虑。

天逍抛开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魔刀上。刀身约有七尺长,刀背厚实,刀刃锋利,刀身弯成一个合适的弧度,重量适中。他按

照刀曲挥舞了几下,果然非常趁手。仅用普通材料就能铸成如此品质的魔刀,可见黑衣人的铸刀水准挺高。“不错!”天逍满意地说。

“小子,从明日开始,我会传授你修刀功法还有身法,你可要给我好好学!”黑衣人道。

天逍一怔,问道:“我又没答应做你的徒弟,你传我功法做什么?”他心中对其他刀法并不在乎,还有什么刀法能赛过黑刀祖师所创的《煜天刀典》?

“无妨。我的刀法和身法后继无人,放着你这么好的资质不传太可惜了。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师父传给你的是什么刀法,虽然挺精妙,但我的刀法也不输它。至于身法,那是攻击时最强大的辅助,也是逃跑时最有用的方法。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必须要学!”黑衣人的口气十分强硬。

天逍啼笑皆非,真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硬要传授功法与他人的人。“既然学了也没什么害处,那我就答应你好了。”天逍道。

话音刚落,他立即感到左耳爆发出一阵钻心的疼痛,黑衣人的手正使劲地掐在上面。“你这个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的刀法和身法当初不知有多少人想学,我都没有答应。如今你不肯拜我为师,我尚且传授于你,你居然还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故意要惹我生气是不是?”看得出来,黑衣人的怨念不浅,决定传授功法给脾气倔强得如同顽石一般的天逍,他一定很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

天逍的耳朵被揪红了,他轻轻揉了揉,但并不生气,反而感到有些好笑。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已经摸透了黑衣人的脾气。黑衣人一向对自己的功法相当自负,经常提起让天逍拜师的事,只是每次都遭到拒绝,这回的妥协当真是希望有人能继承功法的无奈之举。

“你在这里好好冥想修炼,要是以后不认真学,我可饶不了你!”黑衣人撂下一句“狠话”,背着手走出了山洞。望着他瘦小又有些佝偻的背影,天逍心道:“不知那黑色斗篷下面,是一位何等孤傲的老者呢……”

黑衣人出了山洞之后,顺手挥了几下刚铸好的魔刀,“呜呜”的破空声类似重剑。“唉,终究是不如‘拔山’好使……可惜,找不到好的铸刀材料,拔山刀断裂之时我又没来得及捡,要不如今重新熔炼一番,又是一口好刀……”黑衣人自言自语。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对啊,还有这个方法,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呵,天逍那小子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真乃天助我也,有了他的玄气,大仇得报指日可待……作为谢礼,我传他刀法和身法,也不算亏待了他……”黑衣人想着,来到了海边,脚下生风,踩着海面一步数丈,仿若闲庭信步,却是踏水神踪,飘逸的步伐,迅疾的速度,真可谓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小岛离海岸很远,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只能看到前方天际边青龙大陆朦胧的轮廓。

以黑衣人的速度,只需片刻就能到达海岸。他一边负着手踩水疾行,一边低着头沉思默想。忽然,他心头一震,暗道一声“糟糕”,脚下步伐急停,立即团紧身躯,侧倒沉入了海水之中。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漩涡,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不远处的天空之中,赫然有两人飘浮而立,衣着一黑一白,脚下各踩一柄飞剑。

“怎么了?”身穿黑衣之人问道。

白衣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扫视着朦胧的海面,说:“刚才我隐约感到一丝异样的波动,现在又没有了。”

穿黑衣者闻言,与穿白衣者一起观察着周围的状况,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许久之后,他开口道:“是你多心了吧?”

穿白衣者答道:“但愿如此……”

黑衣人一直小心地隐匿着自己的气息,趴在海底一动也不动。方才踏水疾行之时,他一直在专心思考,并未留意四周。一般午夜时分,也不会有人出现在这种偏僻的海岸。等他突然发现空中有两人正在御剑飞行时,已经离得有些近了。他感觉到那两人的境界不低,所以立即藏进水里,并阻断体内玄力运行。

空中的那两人说话声音不大,隔着丈许深的海水根本听不清楚。好在两人似乎并未发现黑衣人的身影,略作停留之后就匆匆往西飞离。

黑衣人待两人离远之后,才悄悄从水中浮了出来,舒口了气。“差点儿被发现,害我湿了一身衣服……”他低声抱怨着,几步跨上了岸,玄力鼓荡,阵阵水雾从身上弥漫开来,“那两人境界不低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须臾,身上的海水就被玄力蒸干了。“啧啧,真不错,多少年了,终于能不再吝惜玄力了。”黑衣人感慨道。回想这数百年以来的隐忍,他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如果没遇到何天逍,又或者我那个时候没有坚持活下来……”想到这里,他忽而又笑了,“也许当时能坚持活下来,就是等待着与何天逍相遇。谁能料想到,堂堂修仙大宗太清宗,竟然会冒出一个修魔的弟子?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何来如果一说?”

至此,黑衣人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刚才那两位莫名出现的神秘修仙者,难不成是太清宗的高手在寻找何天逍?如

此似乎能解释得通为何他们会深夜时分出现在这里。“还好我在岛上布下了法阵,想找到何天逍,没那么容易!”黑衣人布下的法阵有隐匿之效,否则平日指导天逍练刀,难免会有玄力波动,引来别人就不好了。

黑衣人抽出了背上宽大剑套中的魔刀,刀上还套着一把刀鞘。刀鞘很宽,也很厚,将整个刀身都罩在其中,看上去就如同是一柄无刃的重剑。他御刀升空,如同一根离弦之箭,射向了北方。

按照黑衣人今晚出行的计划,得先找到落单的修仙者。黑衣人控制着魔刀下落在一座州城的中心,闭上眼睛,散开玄识悄悄探查。他并不担心被修为高超的修仙者发现,因为不到渡劫境界的程度根本无法察觉他的玄识,而且渡劫高手一般都在偏僻之处隐修,不会出现在州城之中。即便运气不佳被发现了,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顺利逃走。

这座州城不大,人也不多,探查的结果令黑衣人十分失望城中一个修仙者都没有。他收回了玄识,御刀飞往下一座州城。可附近一连几座州城,都没有发现修仙者,黑衣人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州城中没有修仙者,又不能离海岸太远,看来最初的计划无法实施了。此路不通,黑衣人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找弱小的宗派下手。打定主意,他折向西南,他记得在那个方向的一座山上,有一个小宗派。

飞到半路,一直小心留意着周围状况的黑衣人忽然停住了魔刀,缓缓下降,藏在了一棵大树上。

树下有人。

一团明亮的篝火正熊熊燃烧着,木柴在火中“噼啪”作响,火堆旁围坐着三人,一男两女。男的英姿俊朗,女的隽秀非常。男子往火里不断地添着柴,一名女子正盘腿打坐,另一名则抱着双膝,望着跳动的火焰呆呆地出神。

三人各自身旁的地上都放着一个剑套,虽然只看到了剑柄,但黑衣人能感觉到剑套中的灵力气息。悄悄散开玄识,三人的境界一目了然,都是空冥中期。

黑衣人心中大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原本打算去小宗派夺取几柄品质不错的仙剑,回海岛之后重新熔炼,散去灵力,融入玄力,重新铸成高品质的魔刀,正巧在此遇到了这三名修仙者。

那三柄仙剑的灵力威能挺强,应该是良品仙剑,而三个修仙者的实力却不高,正好方便实施计划。三柄良品仙剑,实力弱小的宗派还不一定拿得出来,更何况解决三个人远比消灭一个宗派要容易得多。

不知为何,黑衣人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下了。就在刚才望向三人的背影时,黑衣人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但仔细思量,却又是一团模糊。

正当黑衣人犹豫不决之间,望着篝火的女子开口了。

“天遥哥,照这个方法寻找,希望好像不大呀。如果在热闹的地方还能探听一下消息,如今光是这么荒山野岭地瞎找,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遇到啊。”女子的口气无奈中带着一丝焦急,又继续说,“就和找巨石一样,漫无目的。而我们仅有区区几年的时间……唉。”

“天遥!”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黑衣人心中恍然大悟,当初在景仁村时,他亲眼目睹过三人离去的背影,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觉正源自于此。“还好刚才没有盲目地动手,若是伤了那臭小子的亲弟弟,以后还真不好向他交代了……”黑衣人心中暗自庆幸。

打坐的花清雨睁开了眼睛,安慰道:“晓敏,不要灰心。前些日子即便在热闹的州城,我们不是也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么?至于巨阙剑的事,那更是希望渺茫,你觉得一个说书先生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

黑衣人原本正欲离开,听到“巨阙剑”几个字,又打消了念头。“巨阙剑,是当年昭越剑仙熊杰武的兵刃……”黑衣人脑海中回想起那位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子,稍显邋遢的衣着掩饰不了他冷峻的气质,眉头总是微皱,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那可是个比冰还要冷的男子啊……”黑衣人心道。他当然知道修仙界正在寻找余下几柄绝世仙剑的事,难道这三名年轻的修仙者知道巨阙剑的线索?

“‘巨阙剑被昭越剑仙藏在了巨石之中’,这本来就是不太靠谱的消息,连说书先生自己都说只是个传言而已,所以对这个我压根就没抱多大希望。”天遥开口道,“天逍哥一直杳无音信,除了这么碰运气,还有更好的方法吗?你们还记不记得卢前辈当初分别时所说的话?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才会让清雨姐带上天妖丹。我们先努力寻找,能找多少地方是多少,实在不行,我们提前一年回去禀报。天逍哥的事只有卢前辈、苗前辈、姜前辈、外公和师父五个人知道,卢前辈如果脱不开身,我们可以去求一下苗前辈和姜前辈,以他二人大乘后期的境界,找起人来也比我们有效率得多。”

黑衣人这下听明白了,三人所知巨阙剑的线索并不可靠,另外,他们是奉了宗内高手的命令下山寻找何天逍的。虽然不知那“苗前辈和姜前辈”是何许人,但想起海边遇到的两位修仙者,黑衣人心想:“你们所说的那两位前辈,怕是已经下山了。”

很显然,他猜错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人放火

寒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天遥、清雨和晓敏丝毫没有发觉身后不远的树上正藏着一个人。

“苗前辈和姜前辈都知道了吗?”花清雨道,“哦,也是,当初几位前辈曾指点你们修行来着。”

天遥往摇荡的火焰中投入了一根木头:“其实详细的情况他们并不知道,就连卢前辈、外公还有师父他们也都不清楚。了解一切的,只有我们三个。”他看了花清雨和朱晓敏一眼,低下头,目光凝视着篝火,平静地说:“上山后不久,爹娘就去世了。外公又一直忙于宗内的事务,还好有大师兄、二师姐的照顾,本该相依为命的天逍哥和我并没有觉得孤苦无依,修仙过程也一直十分顺利。”

“还有我呢!”朱晓敏急得插了句嘴。

天遥笑道:“是,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师妹陪着我们。师父和宗内的长辈对我们也很关心,这是我和天逍哥的福气。”

朱晓敏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树上的黑衣人心想。

天遥继续说:“可自从知道了天逍哥的秘密之后,我就一直很担心,担心有一天秘密会败露,给他带来灾祸。唉,其实天逍哥从小就喜欢耍刀,一切的因果或许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了。”

“跟我们说说吧,你们小时候的事。”花清雨道。

天遥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娓娓道来:“听外公说,天逍哥是在给我过百日酒的时候,爹爹从云暮山庄外面捡来的。我们一起长大,在爹爹的指导下练剑、练刀……

直到十二岁,被外公带到了太清宗。在宗内进行了根骨检测,被师父收为弟子。当初一见到大师兄和二师姐,我就感觉他们是很和善的人。后来在一次送剑任务之后,我们回家探望爹娘,却发现他们已经去世了……

一年之后,晓敏也拜在师父门下,成了我们的小师妹,直到如今。”他粗略地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黑衣人听完了天遥的话,不动声色地御刀离开了,天遥他们三个自始至终都丝毫没有发觉。

“原来那个小子是个捡来的孩子……唉,世间有多少亲兄弟,为了利益、权利等诱惑而置血缘亲情而不顾,而何天逍和何天遥并非亲生兄弟,却有如此深厚的手足之情,真是难得……那两个姑娘的心地也不错,明知天逍修的魔道,却依然没有仇视他,看来天逍过去交往的都是一些可靠的人呐。”黑衣人心中感慨,而后转念一想,“可天逍宗里那些所谓的‘前辈’们也能做到如此豁达么?其他宗派的人呢?不行,依照天逍的个性,若是碰到何天遥他们几个,肯定会一起回去。即便现在不回,等我蒙力蓄满飞升之后,也必定会如此。我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给害了……”思虑着,黑衣人继续向着那个小宗派的方向飞去。

天逍当初的嘱托和天遥他们三人的情深义重,令黑衣人放弃了抢夺那三柄仙剑的想法,他将目标重新定在那个倒霉的小宗派上。

到了那座山头,黑衣人散开玄识探查宗内的情况。“只有三十来人的小宗,最高的境界才洞虚前期。可惜,从明天开始,这个宗派就不复存在了。”控制着魔刀,黑衣人降落在宗门前的空地上。

仰头一看,“金仙宗”三个烫金大字微微反射着光亮。“名字倒挺有气魄,竟敢称‘仙’。”黑衣人心中不屑,一脚踢开了大门。

门后原本靠着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守门女弟子,被背后突然袭来的巨大力量惊醒,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倒落的门扇压在了下面,黑衣人跟上狠狠一跺,门扇四分五裂,那一脚正踩在守门弟子的后心窝,她闷哼了一声,不动弹了。

黑衣人负着手,继续向里面走去。金仙宗不大,只有一座正殿,一座偏殿,两殿之后有零星几排房屋。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人出来?”黑衣人不解。刚才门倒、门碎的两次声响,应该已被发现了才对。带着疑惑,他来到一间屋前细听,屋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里面的人似是睡熟了。

黑衣人更弄不明白了,一脚踹开了房门。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房中有一张雕木大床,床上挂着轻罗纱帐,帐里睡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衣衫不整,女的衣不蔽体,正慌做一团,男的喝问:“是谁?”

黑衣人冷笑一声,抽出魔刀一记竖劈,连人带床挥作两断,鲜血四溅,魔刀上却滴血不沾。

黑衣人又踹开了第二间房门,一男一女刚披上衣服走下床来,看到黑衣人后一脸惊讶。“又是一对双修的……”刀影一闪,两颗人头落地。

推开第三间房,床上也有一对男女,连外面的响声都没有发觉,正在行苟且之事。黑衣人一阵厌恶,抽刀出鞘对着罗帐就是一刀,将两人拦腰斩断。

第四间房中的场景更加不堪入目,一张大床上居然躺着一男两女,桌上还燃着蜡烛。男子俨然已是须发皆白的一位老者,他坐起身来,两位妖艳的女子一左一右紧贴在他的身上。

这名老者就是那个洞虚前期境界的人,他显然没将黑衣人放在眼里,瞥了一眼黑衣人手中的“重剑”,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深夜闯入……”“噌”的一声,老者话音未落,“重剑”已经嵌入了他的头颅之中,两位女子被溅了一脸鲜血,惊声尖叫着跌滚下床,逃向了门口。

黑衣人的身影忽然虚幻起来,

再次凝实之后,两名女子分别被他抓在两手之中攥紧了脖子。面对着两名女子的号哭求饶,他只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不知廉耻!”“咔咔”两声喉间作响,那两个女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黑衣人已经明白过来了,一个小宗之内为何有如此多的双修道侣,更有两女侍一男的不堪场景,分明就是一个淫窝!

其他房间内的人听到了声响,纷纷出来探视,他们并不知道,灾祸已经降临,只是和黑衣人打了一个照面,下一刻就黯然倒地,一命呜呼。

片刻之后,金仙宗内的三十多人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那名男子被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太清宗的弟子,我师兄……啊!”一声惨叫之后,同样命归黄泉。

黑衣人望着脚下之人丑恶的嘴脸,以及身上披着的那件象征着太清宗的紫色衣袍,不屑地啐道:“太清宗也有这等败类!”

说到太清宗,黑衣人自然而然想起了何天逍。望着满地的尸体,他双目一亮,计上心来。他手持魔刀,在一根廊柱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写完之后,黑衣人收刀,“嘿嘿”一笑:“虽然将来那小子免不了怨恨我,但我可是为了救他的命。”

由于死去的三十多人之中并无高手,因此仙剑的品质也很一般,最好的还要数那名老者的中品仙剑,黑衣人不免有些失望。下品仙剑他根本不屑一顾,最后只捡了三柄中品仙剑。正准备离开时,他发现,偏殿上挂着“仙品殿”的牌子。

“这等龌龊的小宗,还有什么仙品?”黑衣人自言自语,推开了殿门。

殿内不大,左右墙上各有三扇门,左边三扇门上分别写着:“剑器室”、“剑籍室”、“丹药室”,右边的三扇则写着“炼丹室”、“铸剑室”、“秘药房”,六扇门上都上着锁。

“剑器……且看一看再说。”黑衣人直接踹开了那扇门,突然,数个火球从各个方向袭向了他。黑衣人并不闪躲,双手在身前横摆,顿时“咔啦啦”凝出一大块冰盾,火球撞在了冰盾上,火星四溅,冰盾被溶出一个个浅坑。一波火球之后,紧接着又是第二波、第三波,火球连续不断地从墙壁、地面还有天花板飞射而出。

“哟?”黑衣人口中惊叹一声,将冰盾往旁边一扔,施展他那神秘的步法,只见飘忽不定的身影在缭乱的火光中闪了一下就已经出现在房屋的另一端,火球也随着攻击目标的移动而转变了方向。黑衣人的身影在火球中闪烁,但看他双脚却似乎没有任何动作。他从容地抽出魔刀对着墙根某处劈下,“砰”的一声,空中的火球变成了点点星光,消散不见了。

这是一个攻阵,而且威力不小。黑衣人方才那一刀击毁了阵眼,从而破除了法阵。“看来金仙宗宗主的水平不低呢,竟能布出这等攻阵。刚才那个老头儿才洞虚前期,显然不是宗主。”黑衣人心道。

破除法阵之后,房间重新归于黑暗,可奇怪的是,房间内并无任何摆设,也没有仙剑。如果没有仙剑,为何要布下厉害的法阵?黑衣人仔细查看着地面,在他想来,此处一定有机关。

果不其然,房间平整的地面上有一处微小的圆形凹陷,黑衣人在凹陷处轻轻一按,墙角处的地板突然弹起,露出了一座向下盘旋的阶梯。他沿着阶梯走下来,原来这里是挖在山岩中的隐秘层,四壁挂满了各式仙剑,有重剑、细剑、长剑、短剑、软剑,大部分是中品和上品仙剑,只有少数几把是良品。

黑衣人大喜过望,有了这几柄良品仙剑作为材料,他有信心铸出两把极品魔刀。于是,他撇了之前所捡的三柄中品仙剑,将一共五柄良品仙剑捆成一捆,背着离开了隐秘层。“小小的金仙宗,竟有五柄良品仙剑,在秘层的入口还布了一个隐匿灵力的辅阵,难怪一开始我没察觉到仙剑的位置。”黑衣人不禁有些好奇,金仙宗的宗主究竟是何许人?

走出了剑器室,黑衣人的视线落在了对面门上的“秘药室”三个字上,旁边分明还有一间“丹药室”。“‘秘药’是什么东西?”黑衣人不禁有些好奇,于是推门而入,一股古怪的香气扑鼻而来。房间不大,摆着几排柜子,柜架上整齐地放着一个个坛瓮。他感觉十分稀奇,还有用坛子装药的?

每个坛子上都贴着一个字条,看不清写着什么。于是他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墙上的壁烛灯,借着烛光,他念了几张坛子上的字条:“鸾凤丸”,“风露丸”,“**丸”……仅从名字看不出个所以然。房中诡异的香气让他有点恶心,索性灭灯退了出来。

炼丹室、铸剑室都没什么好看的,黑衣人又进了剑籍室,他很好奇金仙宗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剑法。

剑籍室中只有一张长桌,桌上零零散散放着几摞书册。点燃桌上的烛台后,黑衣人随手拿起了一本。“《阴阳双修**》?”黑衣人惊讶地念出了声,随意翻了几页,居然都是一些春宫图,不堪入目。丢下书册,再扫视旁边的几册书名:《合欢秘籍》、《金风玉露宝典》、《翻云覆雨功》、《蜜雨甘霖要诀》……黑衣人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秘药室中的坛瓮中装的是什么。

“好一个淫宗邪派!想必是依靠与男子双修的方法修炼,这等龌龊下流的手段,居然还有脸写成秘籍?”黑衣人劈手打翻了烛台,点燃了桌上书册。退出房门后,他索性凝玄成火,烧了整个偏殿。

指一算,已近卯时。在一片火光之中,黑衣人御刀升空,趁着最后的夜色,向海岛的方向飞去。

……

朱晓敏推了推身边正在冥想的两人:“天遥哥,清雨姐,你们看那边!”

循向望去,在目所能及的极远之处,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是星星么?不可能,那光点明显是在地上,似乎比三人所在的山顶还要低一些。

“好像是……是团火啊!”天遥眯缝着眼睛。太远了,实在看不清楚。

“这都块五更天了,那里怎么会有火光?”花清雨疑惑道。

天遥站起身来:“走,我们过去看看。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看到火光,应该是场大火,可能是那里招了火灾吧。”

三人扑灭了篝火,一起御剑向着光点飞去。

待三人越飞越近,终于看清了,天遥猜得不错,是半山坡的一座房屋烧起来了,此地方圆数十里都没有州城和村镇,必是修仙宗派无疑,可宗内怎么没人救火呢?

三人控制着仙剑下落,一看山门牌匾“金仙宗”。

“金仙宗!原来就是这儿啊。”朱晓敏冷笑。在建州酒楼里遇见的那个心狠手辣的谢晓莲,不正是金仙宗的人么?

“进去看看!”天遥发现了趴在地上的守门弟子。

从燃烧程度来看,最先着火的是一座偏殿,如今已经烧得就剩下几堵墙了,火势已经顺着房梁烧到了正殿,火光漫天。可周围除了燃烧的“噼啪”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仅以三人的力量肯定扑不灭大火,所幸两座殿内好像都没有人。天遥提剑在手,向殿后的矮房走去,花清雨和朱晓敏也警惕地跟在后面。

沿着小路拐过一个弯之后,三人发现远处那排房屋前面似乎躺着许多人,他们立即飞奔过去,到了近处,三人吓了一跳,地上的人都死了,而且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不是被砍去了头颅,就是拦腰断为两截,地上的血迹未干,到处散落着断骨碎肉,惨不忍睹。

天遥皱着眉头,蹲在一具尸体旁,伸手探了探体温。凉,但不算僵硬,看来也就是一、两个时辰之前死的。

有几个房间门没有开,朱晓敏分别进去看了看,里面摆设完好,应该是一开始就没有人。

“去那边看看。”天遥站起身,指了指后面不远处的另一排房屋。

这里的情况好不了多少,尸首遍地,血流成河。忽然,一个熟悉的东西映入了天遥的眼帘:那是一件太清宗的长袍!

天遥几步跨了过去,翻过长袍下面尸首的脸,惊呼道:“这不是程师兄么?”

听到天遥的喊声,花清雨和朱晓敏也跑了过来。朱晓敏道:“没错,就是程师兄!那边那个莫不是周师兄?”

天遥侧首一看,果然是周师兄,但他并没有穿着太清宗的紫色长袍。

天遥粗略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程师兄和周师兄之外,还有赵师兄和樊师兄。

“他们几个怎么都死在这里?严师兄呢?”花清雨道。死去的这几人,正是严落亭的四位师弟,几个月前和他们在建州酒楼中相遇时还好好的。

“看来是遇到了仇杀,否则下手不会这么狠毒。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向宗里禀报。”天遥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纳命来!”三人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怒吼,急忙回首一看,一道白色身影挥着仙剑疾速袭向了朱晓敏,道道剑影几乎已经触到了她飘起的长发。

“当心!”天遥和花清雨异口同声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朱晓敏左脚向后滑步,身影轻袅袅地飘远,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剑招,这正是姜桓谷所传的《蝶影迷踪步》。在滑步的同时,朱晓敏手腕连抖,画影剑划出几朵剑花,将对方的招式一一完美阻挡。每一次挪步,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蝴蝶翩翩起舞,力道看似柔弱,却将对手迅猛凌厉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可对手似乎是发狂了,丝毫没有停止的态势,惹得朱晓敏心中生厌,手腕暗暗用力,转守为攻,仅仅数招就迫得对手节节败退。“着!”朱晓敏忽然抖出漫天剑影,其中玄机暗藏,只有一剑为实,其他全是虚招,这一剑重重击在了对方的剑托处。那人的仙剑被击飞,一时愣在原处。

收了剑势,双方这才看清了对手的相貌。“是你!”朱晓敏和谢晓莲同时叫出了声。

“你背后偷袭,卑鄙无耻!”朱晓敏从一开始就很厌恶谢晓莲。

谢晓莲冷笑一声:“我哪有你卑鄙无耻?杀害了我宗弟子还想逃?”

“休要血口喷人!我们赶到这时已经这样了!不信你去看看那些尸体,都僵了!”朱晓敏一指身后。

谢晓莲怔了怔,跑到一具尸体旁伸手探查,果然正如朱晓敏所说,尸体已经发凉了。其实也怨不得谢晓莲误会,她刚回宗就看见了守门弟子的尸体和熊熊燃烧的大火,而后急急忙忙赶到此处,一眼瞥见诸多尸首,又恰好听到天遥说要离开的话语,于是便想当然地以为他们三个是凶手。

明知道是误会,可谢晓莲口中却仍然不依不饶:“尸体僵了也不能洗脱嫌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杀人后一直留到现在呢?”

朱晓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又提高了许多:“你这个人好不讲理!”

“都不要吵了!”这时,小路的拐角处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凶难辨

“严师兄!”谢晓莲迎了上去。

来者正是严落亭。他与谢晓莲前夜就住在南边三十里外的冕州,本打算天亮后来金仙宗找几位师弟,谢晓莲却在凌晨时分忽然发现金仙宗所在的麓萍山冒出了火光,于是两人急忙赶了过来。

失火的地方果然是金仙宗,而且是最重要的大殿和偏殿。看到门口惨死的守门弟子后,谢晓莲就径直往后山跑去,严落亭则在大殿外面兜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来到后山遇见天遥他们三个,严落亭的脸色有些阴沉:“三位师弟师妹,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严师兄,我们是发现这里着了火,才过来一探究竟的。可惜火势太大,根本无能为力。我们绕到后山,发现了这一地的尸首,正欲离开时却被这位道友误认为是凶手。”天遥答道。

“天还没亮,你们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金仙宗后山,怎能不让人怀疑?”谢晓莲瞥了朱晓敏一眼。

“莲儿,别说了。同是太清宗的弟子,怎么可能会互相残杀?”严落亭低声喝道,“再说,仅凭他们三个人是不可能毫发无伤地杀了我那几位师弟的。”

谢晓莲只不过是看不惯朱晓敏才那么说的,被严落亭训了一句之后,无言以对,不满地哼了一声,走到一边查探尸体去了。

严落亭扫视了一番,发现几乎所有的尸体都衣衫不整,而且距离房门都不超过两丈。这说明凶手的动作很快,手段很高。“何师弟,你们来这里的途中,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严落亭问道。

天遥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也只比你们早到了片刻。”

“唔……”严落亭轻轻点了点头,“不管凶手是谁,他要有大麻烦了。”

天遥和花清雨对望了一眼,不知道严落亭此话何意。

朱晓敏嗤笑道:“不会吧?金仙宗的女子,个个都是那副放荡的模样,会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不成?”说着,她还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女子的尸体。

“晓敏!”天遥和花清雨异口同声地嗔道。

严落亭淡淡一笑:“你可别小看了金仙宗的势力。死去的这些,都是金仙宗最底层的弟子,真正的高手都在外面呢。”

“嘁,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功法而已。”朱晓敏十分不屑。

朱晓敏的声音不小,是故意说给谢晓莲听的。可本该勃然大怒的谢晓莲却没有冲过来与她争吵,而是惊讶地大叫了一声:“严师兄,你快来看!”

严落亭走了过去,天遥低声对朱晓敏道:“你怎么那么不冷静?别引起人家的怨恨,伤害了两宗的关系!”

朱晓敏撇撇嘴:“谁让那个疯女人那么不讲理!”

“晓敏,要注意分寸。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花清雨道。

三人来到一处廊柱旁,严落亭正惊讶无比地站在柱前。

往廊柱上一看,赫然有一列字迹:“杀人者,何天逍”!

“怎么可能!”天遥惊呼一声,花清雨和朱晓敏也是一脸震惊,刚才他们只顾着看地上的尸首了,竟没有发现廊柱内侧刻着字,而且字迹指证的凶手正是他们寻找已久的天逍!

“这何天逍是谁?你们认识?”谢晓莲看到几人异常的神情,不禁怀疑起来,恍然对天遥道,“对了,我记得你也姓何……”

“没错,何天逍是他的哥哥,他就是何天逍的亲弟弟何天遥!”严落亭道。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的嘴角竟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谢晓莲顿时怒目圆睁,冲过来一把揪住天遥的衣领,高声喝道:“好啊,还说不是凶手!”

天遥没有反抗,也没有吭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廊柱上的字迹。

“你干什么!快放开他!”朱晓敏抬手打来,却被严落亭拦住了。

“朱师妹莫急。”严落亭道,“莲儿,你误会了。何天逍原先不过是我宗的一名弟子,早在十一年前就放弃修仙离开太清宗了。”

谢晓莲露出一副鄙视的神情,松开手对着天遥的胸口用力一搡:“原来是个没出息的熊包!哼,既然是亲兄弟,难保不是同谋,待我禀明宗主之后再做定夺。在宗主回来之前,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天逍哥?”朱晓敏气呼呼地大声道。

“哟,还‘天逍哥’呢?叫得这么亲热,莫不是你的相好?”谢晓莲阴阳怪气。

朱晓敏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真是狗眼看人低,你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和你宗里的那些荡妇一样不要脸么?”

“你……”谢晓莲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朱晓敏伶牙俐齿,吵架的话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动手又打不过她,向来蛮横惯了的谢晓莲遇到朱晓敏之后连连吃瘪,心中的怨恨也越积越深。“不管怎么说,死者的指证清清楚楚,不可不信。那个何天逍,就是杀人凶手!”谢晓莲一口咬定。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花清雨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态势,连忙将朱晓敏拉到了身后,“严师兄,天逍师弟失踪十一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金仙宗?我想这其中大有蹊跷,必定是与太清宗有仇的人假借天逍师弟的名字做下了坏事,目的就是为了挑拨两宗不和。”

严落亭却是一脸不屑的神情,口气生硬地说:“花

师妹,虽然何师弟与我曾经分属同门,但他不是已经自己脱离宗派了么?如今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自然也不能偏袒他。如果真是有人假借何师弟之名挑拨两宗关系,那何必要赶尽杀绝?留下我那几位师弟报信岂不是效果更好?另外,花师妹,虽然你我以‘师兄’、‘师妹’相称,但毕竟不是同宗,我劝你还是莫要插手,独善其身为好。”

严落亭的一句“不是同宗”,让花清雨哑口无言。

“严师兄,你说的也不对。要是凶手没有赶尽杀绝,不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么?为了达到挑拨的目的,太清宗的人当然也不能留。”朱晓敏质疑道。

严落亭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不想暴露身份,只要隐藏面容即可。一顶斗笠、一副面罩、一件斗篷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那几位师弟本就与何师弟不熟,更何况这么多年未见了,即便有人假冒,估计他们也认不出来。”

朱晓敏淡淡一笑:“严师兄,原来你也这么想的。既然连宗派的同门弟子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那这句指证就不足为信,也就不能确定凶手是天逍哥了。”

自作聪明的严落亭,被朱晓敏的一句话就给绕进去了。

“这……的确如此,但同样也不能确定凶手不是何师弟。”严落亭的神色有些尴尬,心中暗骂道:“这个鬼丫头太机灵了,不知不觉就着了她的道!”

谢晓莲忽然惊呼:“不对,这个字迹不是死者留的,而是凶手亲自刻下的!”

“什么?”在场的人惧是一惊。

“严师兄,你看看这些死者的伤势,每个人都是瞬间毙命,哪来的力气与机会写下凶手是谁?再说凶手会没发现这些字么?为何不将字迹刮掉?因此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凶手自己写的!”谢晓莲分析道。

严落亭眼睛一亮:“对啊!莲儿,你真聪明!”

谢晓莲冷笑道:“好一个狂妄之徒,杀了人还要自报姓名,找死!”

朱晓敏连忙说:“凶手留下字迹也有可能是栽赃陷害啊!”

严落亭瞥了朱晓敏一眼:“何师弟都失踪十一年了,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之前我们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再说了,他区区一个和合境界的人,有什么值得陷害的?如果是为了挑拨两宗关系,还是那句话,凶手没必要赶尽杀绝。”

朱晓敏又是一个微笑:“严师兄,你的话恰恰证明了天逍哥不是凶手。天逍哥只是和合境界,如何能杀得了这么多人?”

“呃……”严落亭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谢晓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中气得暗骂一声:“真笨!”

“何师弟虽然自己声称放弃修仙,但谁知道是真是假……他不是号称‘天才’么?这些年独自修炼也不无可能。”严落亭道。

看到严落亭似乎非要将罪名算在天逍的头上,朱晓敏怒火中烧,连珠炮似的骂道:“严落亭!动动你的脑子!天逍哥他为何要放弃太清宗优秀的修仙条件跑到外面去独自修炼?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天逍哥,但请你说话时摸摸自己的良心!”

严落亭听到朱晓敏不客气的直呼自己的名字,也忍不住喝道:“放肆!我是你的师兄,你怎敢如此无礼?”

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遥此时开口道:“严师兄,晓敏她一时心急,言语冒犯,请你莫要怪罪。天逍哥的笔迹我熟悉得很,经我刚才仔细观察,这些字不像是他写的,倒有些像是我的字迹。”

众人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严落亭不解地问:“何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你自己就是凶手么?”

“不是。我怀疑,凶手说不定在哪里看到过我写的字,刻意模仿而已。”天遥指着字迹解释,“比如这个‘天’字,撇短捺长,撇末急提,捺末延拖,这正是我写字的独特习惯,其他几个有撇和捺的字同样如此。”

朱晓敏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表示赞同:“对哦,天逍哥的字笔笔有力,端正整齐,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些字看上去略有倾斜,用力较轻,倒真像是天遥哥的笔迹。”

天遥点点头:“不知凶手究竟是何用意。总之,几位师兄无辜丧命,得先向外公禀报。”

“嗯,我现在就禀报给李爷爷。”朱晓敏从包袱里拿出了灵息玉。

正要度灵传信,朱晓敏的手却被严落亭按住了。“朱师妹,先别着急……”他有些窘迫地说,“我太清宗距此甚远,不如让晓莲禀报金仙宗的宗主回来彻查吧,相信她定能明查是非,绝不会冤枉了天逍师弟……”

朱晓敏甩开严落亭的手:“严师兄,死了四位本门弟子,为何要由别宗之人彻查?她们查她们的,我们查我们的!”

其实严落亭的话都是借口,真实的心思并非如此。那几位师弟,死得太难看了,连衣服都没有穿好,旁边就是露着肩膀和大腿的妖艳女子,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私自与人双修乃是违背宗规的行为,若是宗里派人过来调查,他自己的脸面也不保。

严落亭正欲开口,身后却传来洪亮的一声:“说得没错!本门弟子的死,就该由本门之人彻查!”

众人扭头一看,陆柏峰正坐在路旁的一块岩石上,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

“陆师兄!”朱晓敏欣喜地

喊道。

“晓敏,休得无礼!见过陆长老。”天遥拱手躬身。

花清雨也恭敬地行了个礼。

“哈哈,不要叫我‘长老’,听你们叫我‘师兄’习惯了,还是‘陆师兄’吧。”陆柏峰爽朗地笑道。虽然当上了长老,但他还是原来那副随和的模样。

严落亭有些吃惊,这已经是下山后第二次遇见陆柏峰了,他也行礼道:“陆师兄。”

谢晓莲一听是太清宗的长老,不敢怠慢,赶紧恭拜。

陆柏峰仰头喝了口酒,眯起眼睛望着严落亭说:“我可没说你也能叫我‘师兄’。严落亭,你还敢说那位姑娘不是你的双修道侣吗?”

谢晓莲听了立即不满地瞪着严落亭。自从认识严落亭的那晚起,她就已经是严落亭的人了。

严落亭只得承认:“不敢,不敢。她的确是我的双修道侣。当日未曾说清,还请陆长老原谅。”

“那几人身边的女子,也是他们的双修道侣吧?你身为师兄,竟然带着师弟们一起犯错,回去定要禀明执法长老,依宗规处置!”陆柏峰毫不客气地训斥道。私自结成道侣,欺骗宗内长老,管教师弟不严,严落亭一连犯了不少错,回去受罚是在所难免了。

“是,是。”严落亭唯唯诺诺。

朱晓敏拉着天遥和花清雨跑到了陆柏峰面前,问道:“陆师兄,你怎么会来这儿?”

“其实我在建州就看到你们了。刚才我办完了正事,正在回宗的路上。突然发现这里烧着大火,于是就过来看看,恰巧你们也在这里。”

“陆长老,我必须尽快将此事禀报师父,先行告辞。”谢晓莲走过来拱手道。

陆柏峰点了点头。谢晓莲看也没看一脸窝囊相的严落亭,直接御剑飞走了。

“你们对此事是什么看法?”陆柏峰转过头来。

天遥坚定地说:“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肯定不会是天逍哥。”

“我也相信不是天逍师弟。”花清雨赞同道。

“我也是。”朱晓敏亦道。

陆柏峰站起身来:“好!我们想得一样!既然如此,我立即向宗主禀报,派人来调查此事。”言罢,他收起了酒葫芦,拿出灵息玉,开始度灵传信。

片刻之后,就收到了回讯。陆柏峰灵识一探,对几人说:“好了,卢前辈和余长老会亲自前来调查,我留在这里等他们。你们三个无需担心,继续去寻找绝世仙剑的线索吧。严落亭,你立即回宗去见执法长老。”

“是。”严落亭老老实实地御剑离开了。

“卢前辈也要来?”天遥有些惊讶。

“是的。此事关乎到我太清宗的名誉,所以卢前辈才会如此重视。”

“陆师兄,你刚才训斥严落亭时,可真有魄力啊。到底是长老,气势就是不一样。”朱晓敏笑嘻嘻地说。

“严落亭那个家伙……就算换做以前,我也照样会这么训他一顿。他的心思根本就没用在修仙上,那几个死去的师弟也是如此,所以宗主才把他们几个安排到猎言堂,希望他们多少能发挥些作用。可宗主想错了,他们下山之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如今做下给宗门丢脸的事,还丢了性命。对他们的死,我一点儿都不感到可惜。”陆柏峰气愤地说,“还是你们几个让人放心。天遥,晓敏,只要你们长此以往地努力修炼,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太清宗说不定会在你们的领导下取得前所未有的辉煌成就。清雨,虽然你并非本门中人,但因你师父的关系,花一脉将一直是我宗牢不可破的盟友,将来若太清宗遇到危难之时,还望你不吝高超的医术,助我宗一臂之力。”

“陆师兄,你谬赞了。”天遥笑道。

“啧啧,‘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领导太清宗取得辉煌’,以前咋不知道陆师兄这么会夸人呢?”朱晓敏掩着嘴“咯咯”直笑。

陆柏峰敲了一下朱晓敏的脑袋:“就数你最调皮。好了,快走吧。”

三人和他道了别,一起御剑离开了金仙宗。陆柏峰望着越来越小的三个身影,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后,陆柏峰回到了前山。此时天已经大亮,金仙宗正殿和偏殿的大火终于熄灭了,两座大殿如今只剩下断壁颓垣和几根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柱子。偏殿中的丹药、秘药、剑籍等等尽皆付之一炬。时不时吹来的寒风扬起了烟尘和灰烬,在空中不断地盘旋飘荡,诉说着无尽的萧条与荒凉。

卢海龙和余瑞江赶来大约要两天的功夫。陆柏峰将守门弟子的尸体与后山的诸多尸体全部搬至一个大房间内,关门时忽觉天上悠然飘起了雪。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陆柏峰自言自语:“这场雪下得正好,可以延缓尸体腐烂的时间。”

雪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住了地上的血迹。在青龙大陆南部,如此大雪实属罕见。陆柏峰缓步来到殿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冒着茫茫大雪开始冥想修炼。雪花落在他的头上和肩上,他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飞逝,雪渐渐停了,天气却依旧寒冷。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唯独陆柏峰身周一圈没有变化,他这样纹丝不动地冥想已经整整一天了。

忽然,陆柏峰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向半空望去。

有人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仙宗主

骧龙郡东部雾凌山脉的群山之中,有一座“森影山”是修仙者们都不愿接近的地方,这里正是骧龙郡第二大宗毒炼宗的地盘。

前些日子,天云宗主叶申荣来访,之后一直不曾离开。

早上,天上罕见地飘起了大雪,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让毒炼宗主彭信威心焦不已。此地每年的冬季都是暖冬,温暖、潮湿也正是培育毒物的最佳环境,不想今年天气异常寒冷,瘴毒园、草毒园、虫毒园还有花毒园中的毒物不堪严寒,已被冻死许多。为了减少损失,毒炼宗全宗上下都一直在忙碌。

可叶申荣却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日深夜丑时,守门弟子靠在门上昏昏欲睡,忽然被急促地敲门声惊醒。“来者何人?”弟子问道。

“金仙宗谢晓莲,求见我师父!”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守门弟子根本不认识谢晓莲,但金仙宗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金仙宗在几十年前突然出现,又迅速崛起,名声传遍了骧龙郡,很快,其地位直逼毒炼宗,大有取而代之之势。令守门弟子不解的是,宗主彭信威曾经亲自叮嘱过,如果有金仙宗的弟子前来,一定不得怠慢。

他连忙将大门打开,将谢晓莲迎了进来。谢晓莲的衣服已被雪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躯体。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腮边,点缀着娇媚的容颜。轻蹙的娥眉,略带一丝忧虑的神情,让守门弟子看得痴了。

“快带我去见你家宗主,我有要事!”谢晓莲一转头,却看到了那位男弟子呆滞的眼神,不禁发起火来,“你瞎看个什么!”她一拳捶在了守门弟子的胸口上。

守门弟子挨了一拳之后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胸口,尴尬地说:“姑娘,你随我来。”他带着谢晓莲绕过大殿,踏上通往七毒园的小路。在一个岔口处,他指着最右边的一条山道,对谢晓莲道:“姑娘,你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就是我宗的花毒园。到了门口你只需大声喊叫即可,千万不要碰触任何东西,门上和墙上都有毒,切记。”

“你们毒炼宗怎么这么麻烦……”谢晓莲抱怨着,顺小路飞奔而去。

守门弟子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守门去了。

彭信威白天都在前山的大殿化生殿之中,晚上就回到这花毒园。

“彭宗主!师父!”谢晓莲的喊声打断了彭信威的冥想,从称呼他就知道来者的身份了。他连忙走出房间,打开了花毒园的大门。

“彭宗主!金仙宗弟子谢晓莲有要事禀报师父!”

彭信威打量了一下,认出了谢晓莲的面容:“是你啊,进来吧。”他将谢晓莲带进了房中,指着一道门说:“你师父就在里面。”

谢晓莲轻轻推开门,房间内灯火通明,一位身穿黄色长袍的女子正背对着房门,坐在桌前忙碌着什么。桌子很大,上面摆满了各式大大小小的药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怪味。

“晓莲,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那女子头也不回地问。

谢晓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师父,留在宗里的几位师妹,还有她们的道侣,一夜之间都被杀了!连大殿和偏殿都被凶手放火烧了!徒儿回宗迟了,护宗不力,请师父责罚!”

“什么?”黄衣女子惊讶地回过头来。她的容貌竟比谢晓莲更加出色,只是气质迥然不同。谢晓莲是娇媚妖艳,而这位女子则是隽秀雅致。

“责罚你又有何用?即便你回去得早,也只有一起送死而已。你起来吧。”黄衣女子轻蹙眉头。

谢晓莲站起身来:“师父……”

“到底是什么人,竟敢与我金仙宗为敌……”黄衣女子自言自语了一句,又问谢晓莲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没有!徒儿和几位师妹都谨遵师父教诲,不曾招惹其他修仙者。”

黄衣女子瞥了一眼谢晓莲,问道:“你同何人双修了?”

谢晓莲心中暗惊:“师父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出我与人双修了,真是厉害……”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师父,徒儿结识了一位太清宗的弟子,空冥中期境界。他还有四位空冥前期的师弟,也分别与几位师妹结成道侣,只可惜一并死在了宗里。”

“太清宗?唔……你六师叔和七师叔不在宗里么?”黄衣女子又问。

“在,六师叔和七师叔同郑礼阳都被那凶手杀死了。”

“郑礼阳也死了?”黄衣女子十分惊讶,郑礼阳就是那个左拥右抱的老头,以他洞虚前期的境界来说不算低了,看来凶手是个高手,这也说明肯定不是谢晓莲这等境界的弟子招惹的敌人。

黄衣女子霍然起身:“我立即回去,你赶紧去通知几位师叔,让她们不得延误,速速回宗!”

“师父,徒儿尚有一事未禀。徒儿在一根廊柱上发现了一排字迹,写着‘杀人者,何天逍’,徒儿推测是凶手留下的。”谢晓莲道。

黄衣女子略一思索,问道:“那些人都是如何被杀死的?”

“都是被扭断脖子或是切断身躯致死。”

“何天逍……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谢晓莲回想着严落亭所说,答道:“据徒儿双修道侣所说,何天逍曾是太清宗的一名弟子,不过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放弃修仙,离开太清宗了。这些年好像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徒儿赶到后山时,遇到了何天逍的亲弟弟何天遥以及他们的两位师姐妹,徒儿还误把他们当成了凶手。后来,又出现了一位太清宗的长老,说是要派人彻查此事。之后徒儿就赶紧来禀报师父了。”

“那个何天遥是什么境界?”

“他是空冥中期境界。据说何天逍离开太清宗时不过是和合后期境界而已。”谢晓莲猜到了黄衣女子心中所想。

“凶手应该不是那个何天逍。区区十一年,即便他没有放弃修仙,也不可能杀得了郑礼阳。不过,一个高手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一个无名之人呢?这事蹊跷,得好好查一查。不管是谁,胆敢与我金仙宗为敌,就是自寻死路。”黄衣女子心道。

“照我吩咐的去做!”她对谢晓莲道。

“是。”谢晓莲躬身颔首,退出了房门。

黄衣女子从里屋走出,发现彭信威与叶申荣都在外间。叶申荣摸了摸八字胡:“吴道友,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本宗和你一同前去如何?”

“也好,太清宗不知去了哪位长老,我与太清宗又不甚熟悉,那就有劳叶宗主了。”黄衣女子道。

“呵,无妨,无妨。”叶申荣笑眯眯的,他那稍胖的脸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线。

黄衣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转身对着彭信威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叶申荣一起离开了。

路上,叶申荣忽然道:“吴道友,我此番前来毒炼宗,就是为了等待‘梦魂香’的最终顶级成品。由于你一直不曾出屋,所以我没敢打搅。不知如今进展如何?”

黄衣女子答道:“叶宗主,我只能说是十成之九,独缺一分。这十几年以来,我一直在研究用各种毒物、药物搭配梦魂香,可终究离叶宗主‘无色无味’的要求差了一步。”

叶申荣略显诧异:“此话怎讲?我接到了彭宗主的传信,说吴道友即将成功,所以才特意赶来的。”

黄衣女子无奈地笑了笑:“叶宗主,抱歉。信威他就是喜欢好大喜功。如今我已经在不计其数的各类毒物、药物之中发现了三种东西可以加在‘梦魂香’之中,可效果都不尽如人意。第一种,虽然能让‘梦魂香’开瓶即挥发,但却是一种深红色的烟雾;第二种,无色,挥发,但却有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最后一种,虽然无色也无味,但功效却大大减弱,要想让一个第三层次的修仙者昏迷,至少也需要五百瓶梦魂香。我曾经尝试有什么方法能够去除前两种梦魂香的颜色和气味,始终一无所获。于是我将希望寄托在第三种梦魂香上。依我之见,药效减弱是因为各个成分的配比有问题,但无奈梦魂香的材料一共有十八种,算上最后加入的毒物就是十九种,各种材料的配比组合不计其数,比例不对就会转成其他毒物、药物,或是非毒非药之物。因此只能慢慢尝试。”

听了黄衣女子的话,叶申荣不禁皱起了眉头,摸了摸八字胡,这是他思考重要事情时的习惯动作。“吴道友,还有几年修仙界就要同龙族开战了,不知你有多少把握在这段时间内研制成功?”

“我也说不好,这得看运气。运气好了,片刻就能成功,运气不好,再花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行。总之,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唉,吴道友尽力而为吧!”叶申荣叹道。

黄衣女子应了一声。其实她心中明白,虽然叶申荣的口气听上去无可奈何,但以他的秉性,那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必须研制成功!”想到这里,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本叶申荣与彭信威应是平等互利的地位,可现在却变成了叶申荣支配他夫妻二人的局面。毒炼宗与金仙宗的势力都比不过天云宗,叶申荣又是个老谋深算、阴狠毒辣的人物,得罪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轻则身死,重则灭宗。黄衣女子如今只祈盼能尽快研制出最顶级的梦魂香。

两人一路再无话,半天后,到达了金仙宗所在的麓萍山。

黄衣女子远远望见了残砖碎瓦的两座大殿,揪心不已。正殿尚且罢了,偏殿可是金仙宗最大的财富所在。丹药、秘药、剑籍、仙剑……“对了,仙剑!”黄衣女子骤然加快了飞行速度,从高空一跃而下,直奔偏殿而去。

场院中还站着一个人太清宗的新长老陆柏峰。方才他在冥想中忽然发觉有人来了,估计应是金仙宗的宗主,正准备起身打声招呼,却看见黄衣女子如风一般掠过身旁,冲进偏殿去了。

正在疑惑之时,天空中又飞来一人。

陆柏峰定睛一看,十分惊讶,不知叶申荣为何会来这里。“难道金仙宗和天云宗有什么关系?”他心中暗道。“叶宗主,陆某有礼。”

叶申荣一脸微笑地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友是?”

“我是太清宗的新任长老,姓陆,名柏峰。”

“啊!原来是新长老,太清宗果然人才济济啊,才十几年,又多了一位长老。”叶申荣口中称赞,心中却有些疑惑,眼前这位新长老,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既然是新晋的长老,那以前应该是洞虚境界的弟子,可叶申荣根本就不认识太清宗的普通弟子。“陆长老,我观你容貌,好像有些熟悉,莫非我们曾经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叶申荣忍不住问道。

“叶宗主果然好记性。当初六大宗主为了七星剑的事,曾经齐聚太清宗,我正是那时前往绿云沼泽的弟子其中一人。”陆柏峰答道。当初他也只是回答过叶申荣的一个问题而已,如今事隔好些年,叶申荣居然还有印象。

经陆柏峰如此一说,叶申荣立即想起来了,陆柏峰正是那些弟子中境界最高的一个。

“不知叶宗主为何来此?”

“哦,我与金仙宗主有些交情,所以就一同前来看看。”叶申荣道。

陆柏峰却领会错了。刚才冲进偏殿的人分明是一位美貌女子,联想起金仙宗死去的那些弟子,他不禁愕然,金仙宗的女子似乎并非正经之人,难道堂堂天云宗主也经不住美色的诱惑?

这时,黄衣女子从偏殿中走了出来,脸色相当难看。秘药室、丹药室、剑籍室中的东西全部被大火烧毁,当她步入剑器室发现攻阵已被破除之时,心中暗道糟糕,急忙打开机关下到隐秘层,却发现大多数仙剑都在,唯独少了品质最好的五柄良品仙剑。地上还有三柄中品仙剑,其中一柄正是郑礼阳的。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太清宗的新任长老陆柏峰道友,这位就是金仙宗的宗主,也是毒炼宗彭宗主的双修道侣吴素樱道友。”叶申荣道。其实他本不想透露毒炼宗与金仙宗的关系,但他从陆柏峰的表情看出,自己被误会了,于是干脆说个明白。

陆柏峰自然听懂了叶申荣的言外之意,神情略显尴尬。他对吴素樱颔首示意:“吴宗主,此番贵宗弟子同我宗弟子一起被杀,我们应当齐心协力追查真凶,我宗的一位渡劫境界前辈还有另一位长老正赶往此处,很快便到。”

吴素樱点了点头:“想不到此事竟然惊动了贵宗渡劫境界的高手。我们先去现场查探一番吧,听小徒说,凶手留下了自己的名讳,好像是贵宗的一名弟子?我们边走边谈。”

三人一起步向后山。

陆柏峰道:“吴宗主,此事应是陷害。我宗的那名弟子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放弃修仙,离开宗派了。当初他才是和合后期境界,这么多年也一直音讯全无,人根本不可能是他杀的。”

“嗯,我料想也不会是他。杀了同宗弟子,又留下自己的名讳,这种事似乎解释不通。”吴素樱道。

叶申荣摸了摸胡子:“除非……此人对太清宗有怨恨。”

陆柏峰摇头道:“那就更不可能了。你们有所不知,此人名叫何天逍,是李宗主的外孙,又是余长老的爱徒,当初还是宗内备受瞩目的修仙天才,宗门一直予以优待,他怎么会对宗门有怨恨呢?”

“何天逍……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是修仙天才,贵宗又待他不薄,他为何会放弃修仙?”叶申荣问道。

“唉,是因为结婴失败,不堪打击,心灰意冷所致。可惜,他离开宗派之后就杳无音信,宗主曾派人寻找,却无功而返。”陆柏峰遗憾地叹息。拐过弯之后,他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屋:“我已将尸体存放在屋中。”

吴素樱推开了房门,房中堆满了尸骨,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下手好狠!”吴素樱恼怒道。

“看样子所有人都是当场毙命。”叶申荣道。

“没错,正是因为如此,小徒才推断那字迹是凶手所留。”吴素樱转身出了房间,来到廊柱的字迹前,仔细地观察着每一笔每一划。

“昨日清晨我就来了,也曾仔细观察过,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陆柏峰道。

“凶手应该是个寂灭境界的高手。”吴素樱推测道。

“哦?为何?”

“有两点原因。其一,死者中有一位洞虚前期之人,若非寂灭境界,绝不会杀得如此轻松;其二,我宗偏殿之内有一个攻阵,现已被凶手破除,如果没有寂灭境界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吴素樱解释道。

陆柏峰不解地问:“那为何确定不是寂灭境界以上的高手?”

“那个凶手还拿走了我宗的五柄良品仙剑,若是大乘或渡劫境界的高人,岂会觊觎区区良品仙剑?”

陆柏峰点了点头,思虑片刻,道:“不知凶手是为了杀人顺便夺剑,还是为了夺剑而杀人灭口。”

“可惜没有线索。我宗人力单薄,还需贵宗多派人手,四处打探,令凶手无处遁形。”吴素樱拱手道。

陆柏峰也还了个礼:“吴宗主放心,此人胆敢杀戮太清宗的弟子,还意图嫁祸,挑拨贵我两宗关系,断然饶不得他。”

这时,房内的叶申荣突然开口道:“要说线索嘛,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疑云密布

陆柏峰与吴素樱向房内看去,叶申荣正蹲在一具尸体前,手中还拿着一截带着残肉的断骨。

“叶宗主有何发现?”吴素樱走了过去。

叶申荣扬了扬手中那根骨头:“这是一截大腿骨,你们仔细看断裂处,稍有参差,边缘还布满细碎裂纹,再看看筋肉的伤口,并非整齐的切痕,而是碎肉翻卷。由此可见,凶手使用的武器乃是无锋重剑。”

陆柏峰低头仔细看了看断骨,又查探了另外几具尸首。他自己用的就是重剑,对重剑造成的伤口情形自然再熟悉不过,遂称赞道:“的确如此,叶宗主当真好眼力。”。

吴素樱道:“普天之下,使用重剑的寂灭境界高手并不多,这下查找凶手的范围就小多了。”

叶申荣站起身来,走到房屋中尸体堆积最多的角落,用工布剑一具一具地挑开尸体,忽然,一个须发皆白老者的尸首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宗主,你可知这是何人?”

吴素樱瞥了一眼,回答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洞虚前期之人,散修者郑礼阳。”

叶申荣手腕轻抖,用剑锋剥去了颅骨上残存的皮肉,露出天灵盖上一个骇人的缺口,缺口两边的骨头上布满了裂纹,看来是被重剑击碎了脑袋,当场毙命。

“根据这个缺口,大致能推算出重剑的厚度。”叶申荣收起工布剑,对两人道。

吴素樱一喜:“那凶手的范围又缩小了!”

叶申荣神秘地笑了笑:“还能再缩小。据我推断,凶手应该是个寂灭后期之人。”

“哦?叶宗主为何如此肯定?”吴素樱问道。

叶申荣对陆柏峰道:“陆长老,看你背上的剑套,你也是个惯使重剑之人。我问你,如果被重剑大力击中天灵盖,死者的脖颈处会是何种情形?”

陆柏峰略一思索,答道:“当然是当场折断。因为颅骨极硬,如果力道足够大,恐怕能将脑袋砸进胸腔之中。”

“正是如此。可你们看看这具尸骨的脖颈,”叶申荣一指郑礼阳的尸体,“居然是完好无损的!陆长老,你是寂灭前期境界,如果灌注全部灵力,在一个人的颅骨上击出这等大小的伤口,你能否做到不损伤此人的脖子?”

陆柏峰缓缓摇了摇头:“即便我将力量爆发至顶点,挥剑速度提高到极致,灌注全身灵力,恐怕他的脖子也会折断。虽然不至于四分五裂,但绝不可能完好无损。”

“那就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断。凶手的力道、速度、修为以及对灵力的掌控水平,应该都在陆长老之上。结合之前凶手不会超过寂灭境界以上的推断,最有可能就是寂灭后期。”

吴素樱道:“各个修仙宗派中,寂灭后期的重剑高手极少,就是不知道散修者之中有没有隐世修行的重剑高手。”

“这个嘛,只要去问一个人就能知道。”叶申荣道,“水木散人,易柳尘。”

陆柏峰表示赞同:“没错,易先生境界高超,广游天下,但凡寂灭境界以上的散修者几乎都曾与他结交,只需去问他即可。”

吴素樱点点头,心中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叶申荣又道:“吴宗主,寂灭后期只是一个最大可能的推断。若是真有大乘期或渡劫期的高手非要为难金仙宗,你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知道。”吴素樱轻声道。

“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叶申荣负手踱步到刻着字迹的廊柱面前,端详着那舒逸的字迹,“这个高手,与何天逍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冒充一个和合境界的修仙者……”

这时,陆柏峰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他欣喜地说:“我宗卢前辈和余长老到了!”

三人没走几步就迎到了卢海龙和余瑞江两人。

“卢前辈,余长老。”陆柏峰颔首道。

“陆长老,你立即回宗去,这件事交与我来处理。”一见面,卢海龙就下了命令。

陆柏峰一怔,抱拳道:“是。”而后御起容安剑,离开了金仙宗。

卢、余二人与叶申荣、吴素樱互相行礼之后,先去看了看廊柱上的字迹。

余瑞江舒了口气,对吴素樱道:“吴宗主,何天逍以前就是我的徒弟。我向你保证,这字绝非是他所写。”

吴素樱客气地点了点头。

卢海龙走进了满是尸体的房间,一具一具地仔细检查着。余瑞江观察片刻之后,对卢海龙道:“前辈,我看应是重剑高手所为。”他的推断与叶申荣一样。

卢海龙不置可否,继续查看着尸体,只是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忽而,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起身道:“的确像是重剑造成的伤势。”

吴素樱道:“我们也是如此推测。修仙宗派中重剑高手不多,唯有散修者一方不太清楚。卢前辈,不知你同水木散人易先生可有交情?”

卢海龙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我去一问便知。”

“那太好了。其他宗派的重剑高手就由我宗去调查。三个月之后,我会登门拜访太清宗。”吴素樱道。

叶申荣走了过来,对卢海龙道:“我对易先生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拜会。不知此番能否同行?”

“无妨。事不宜迟,吴宗主,先行告退。”卢海龙向吴素樱拱手道别,而后和余瑞江、叶申荣一起御剑离去。

吴素樱并不

着急,独自留在宗内等待几位师妹回来。

……

空中,三人并排默默地飞行着。余瑞江察觉到卢海龙的神色不太对劲,但有叶申荣在场,不便多问。

许久,卢海龙忽然道:“叶宗主,我想起宗内还有要事,你同余长老一起去吧。易先生就在雾凌山脉西侧的踏云山上。”拱手示意后,他与两人分道扬镳。

踏云山地处亢龙、骧龙两郡交界处。易柳尘原先隐修的地方在飞龙郡,如今已是妖兽的地盘。自北斗水凌洞之行以后,他就居于这座踏云山。

山名“踏云”,足见其高。御空目睹,峰出云层,好似一只卧伏的猛兽翘首西望。传说中,瑞兽麒麟,踏云登风,飘洋过海,憩于雾凌山脉,眺望西天星辰。“踏云山”因此而得名。

青松翠柏,云山雾罩,踏云山是隆冬时节里群山之中唯一的一抹绿色。山间的涓涓细流,唱着潺潺动听的歌。这里虽然偏远,但无疑是一个隐修的好去处。

论实力和辈分,水木散人易柳尘在余瑞江和叶申荣之上。于是两人在半山腰就下了仙剑,步行上山。

“余长老,贵宗猎言堂一向消息灵通,你所知的散修重剑高手共有几位?”叶申荣问道。

“我只知道‘万里独行’裴雪峰使的是重剑。”

“裴雪峰已是大乘后期境界,而且脾气古怪,为人低调,从不显山露水,必定不是凶手。”

余瑞江淡淡一笑:“我想也不是他。不过……叶宗主,为何你对这件事如此在意?”

“身为修仙同道,自然不能忍受凶手的所作所为。我与吴宗主还算有些交情,出一些力也是分内之事。”叶申荣道,“余长老,我尚有一事不解。贵宗那名叫做何天逍的弟子,为何会突然放弃修仙?”

“结婴失败,不堪打击。”余瑞江的回答与陆柏峰并无两异。

“结婴失败算不得大事,努力修炼,日后终有结成之时,何苦放弃?”叶申荣其实早就心有疑惑。

“人与人不一样。我那徒弟心性过于高傲,此举也在情理之中。”余瑞江随口诌道。

叶申荣眯着眼说:“听说他是李宗主的外孙?那找何天逍本人一问不就可以洗脱嫌疑了么?”

余瑞江苦笑一声:“当年他是悄悄离宗的,一直不知所踪,就连李宗主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没能套出余瑞江的话来,叶申荣只好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不过,他仍然心存疑惑。不论凶手是不是那个“何天逍”,他终究是个值得注意的人。

山巅仅有的一片空地上,竖立着一间孤零零的房屋,那正是易柳尘的居所。两人到时,易柳尘正在空地上练剑。不愧是大乘后期高手,剑速极快,身形飘忽,蓝、绿两色长发在风中飘舞,如皑雪飞落,如浪卷当空;定光仙剑黄色的光芒缭乱闪动,如墨夜繁星,如飞火流萤;易柳尘的身影轻盈飘逸,如薄纱悠荡,如嫩柳垂枝;动作迅疾而刚猛,如电光一闪,如石火微明;剑法精妙连绵而不失霸气,如长河落日,如雷霆万钧。

舞罢,收势,吐息。易柳尘望了一眼来者,将定光剑插回剑套之中,道:“原来是叶宗主和余长老。”

“见过易先生。”两人一起抱拳行礼。尽管易柳尘的相貌非常年轻,但却有威严的气场。

易柳尘略略颔首示意:“不知两位寻我何事?”

叶申荣如此这般一说,易柳尘略一思索,道:“重剑乃是仙剑之中比较特殊的一类,据我所知,散修者中只有两人是重剑高手,一位是‘千里独行’裴雪峰,还有一位就是他的师弟‘夜叉探海’亓官应。”

“亓官应?”叶申荣与余瑞江异口同声。

说起亓官应,近些年来在修仙界中也算小有名气。他与裴雪峰是师兄弟,在几年前突破寂灭,进入了大乘境界。与修为相比,更出名的是他的相貌,可谓奇丑无比,有诗为证:

鹰钩鼻头鹞子眼,

冬瓜脑袋吊驴脸。

黄毛撅嘴宽如瓢,

青胎刀疤大肚腆。

不是夸张,就凭他那副“尊容”,让小孩看到保准见一个吓哭一个。正因他丑得如同巡海夜叉一般,才得了个“夜叉探海”的名号。

亓官应本人倒不是特别在意,师兄裴雪峰一直劝他带上斗笠遮住那副“震古烁今”的相貌,他每每只是一笑了之。

叶申荣和余瑞江在当初妖兽暴乱时,都曾经见过亓官应,所有人都被他的相貌吓了一跳,自然也就过目不忘了。不过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那会儿看到亓官应的兵刃并非重剑。

“易先生,亓官道友他是重剑高手?我记得他的武器不是重剑啊。”叶申荣疑惑地问。

易柳尘微微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亓官道友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因此他放弃了重剑,转修软剑。不论使用软剑的水准如何,他必然是个重剑高手。现在想来,他与裴雪峰拜的是同一个师父,会使重剑才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裴雪峰与亓官应都不是凶手,我之前的一个月一直同他们二人在一起,直到昨日才刚刚分别。”

既然不是散修者,那就应该是某个宗派的人了。以叶申荣与余瑞江的身份,在大小宗派中寻找重剑高手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真凶的身份似乎就要浮出水面了。

“不过,散修者中或许也有长久隐世不出的人,所以我不能断言凶手就不是散修者。”易柳尘追了一句。

“既然长久隐世,又怎会突然现世?我心中已有数。多谢易先生,我们告辞了。”余瑞江拱手道。

易柳尘点了点头,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跟余瑞江和叶申荣分开之后,卢海龙急匆匆地赶回了太清宗。步入道德殿,李原啸立即迎了上来。听到天逍杀人的消息,他非常焦急,只是宗中有事脱不开身。陆柏峰回宗之后,听他描述的情形,似乎凶手另有其人,李原啸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疑团还是太多,一切都要等卢海龙和余瑞江回来之后才能详细知晓。

卢海龙回来得太快了些,看他凝重的神色,李原啸才放下不久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卢海龙看了他一眼,传音道:“出来细谈。”

避开大殿中的长老们之后,李原啸急忙追上卢海龙,轻声问道:“师父,情况如何?凶手是何人?”

卢海龙并未立即回答,沉吟片刻后,问道:“原啸,如果真是天逍做的,你会如何处置他?”

李原啸一惊,皱眉道:“问清楚原因。如果滥杀无辜,依宗规处置!”

卢海龙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李原啸不安地问:“师父,你这是何意?听柏峰说了,死者之中有洞虚前期的高手,天逍最多失踪了五年而已,应该还是空冥中期才对,怎么可能杀得了洞虚前期之人?更何况还有诸多空冥境界的修仙者也死了,我不相信是天逍做的。”

卢海龙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原啸,我且问你,你可知天逍为何突然消失?景仁村的人又到哪里去了?”

李原啸摇了摇头。

“想想‘骨灵白妖’宋心蓉。”

李原啸顿时瞪大了眼睛:“师父,你是说……天逍修练的功法邪恶?”

“自发现他体内的怪异之后,我就一直担心天逍会因修炼邪功而迷乱了心智,可如今我不得不往那方面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天逍和景仁村民的莫名消失。”尽管卢海龙的语调很平淡,但李原啸却听出了他心中的惆怅与惋惜。

“可是,五年前我去探望他时,他还好好的。仅仅几年功夫,他怎会修炼得如此厉害?”李原啸还是不愿相信。

“歪门邪道都有速成之法,即便时间很短,功力也会有巨大的提升。我料想天逍很可能是急于求成,试图走捷径,境界不稳导致走火入魔。”卢海龙推测道。

“杀掉那么多人之后尚能全身而退,至少也得是洞虚境界,我不敢想象……”李原啸连连摇头。

“如果,他还有一把极其厉害的武器呢?”卢海龙瞥了李原啸一眼,“青龙大陆,灵气充斥,可天逍体内的修魔功力恰好与灵力运行方向相反,这是如何做到的?我在金仙宗已经仔细查探过所有的尸体,也看过了凶手留下的字迹。从几个不起眼的蛛丝马迹来看,凶手的兵器应该不是重剑,而是灌注着另外一种功力的钝器,如果联想到天逍的话,我猜,是刀背。”

“是什么蛛丝马迹?”

“第一,是一柄死去修仙者的仙剑。从断裂的剑身可以看出,那个死者曾与凶手拼过剑。若凶手使的是重剑,则断剑应从触点开始裂纹,延伸过剑身,断裂形成切口。而那柄仙剑却是整个剑面都布满碎纹,地面上还有些许剑身掉下的粉末。不仅如此,断剑的灵力几乎散尽,只比凡品剑强了少许。因此我推测,应是一股强大的、与灵力相斥的功力消耗了剑中的灵力,并且震断了剑身。

第二,是一名死者颅骨上的伤痕,虽然像极了重剑所伤,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重剑无锋,大力击中天灵盖之后,缺口因劈砸而裂开,因此断面应是上宽下窄,呈楔形。但那道伤口却是上下同宽,在我看来,应是一柄武器的钝面贯以雄厚的功力瞬间击破头颅所致。最有可能的就是刀背,只是不知道凶手为何刻意不用刀刃。

第三,是柱子上所刻的字迹。重剑刻字,笔划必然很粗,而且当中较深,边缘粗糙。但那几个字却并非如此,横头、竖端的顿笔十分明显,笔划很浅,边缘清晰利落,必然是用开刃的武器所刻。

综合这三点来看,我推测凶手使用的是一柄一边开刃、一边钝面的武器,多半就是刀。而且,凶手在杀人时灌注了与灵力截然不同的功力,或许是他十分自信,也十分自负,才用刀背伤人。”卢海龙详细地解释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景仁村全村人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屠杀之后埋在村北的田地之中。”

李原啸无言以对。经卢海龙缜密的推断,再加上种种迹象,凶手的确很有可能就是天逍。“如果真的是他,我绝对不会徇私情。”李原啸落寞地说。

“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在找到天逍之前,此事切不可声张。那柄断剑和地上的粉末已经被我偷偷处理掉了,至于颅骨上的伤痕,相信没人会看那么仔细,廊柱的字迹也可以用剑刻来搪塞。总之,一切都要指望天遥他们三人找到天逍之后才能弄清。”

李原啸十分担忧:“那天逍会不会丧心病狂地对天遥他们下手?”

“等余瑞江回宗之后,让他和花千雪两人一同前去。”原来卢海龙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惨案连生

自白剑祖师传下修仙功法以来,无数的修仙者为了与天争命而努力修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企望在有限的岁月之中寻求突破,然则成功之人实为少数。想要修仙成功,根骨要佳、悟性要高、毅力要强,即便兼备,也要看是否有运气能渡过最后的天劫。

青龙大陆修仙界历来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又有多少人渡劫成功修成剑仙?或许有人会想:“为了长生而穷尽一生,换来的却仍是一个无法确定的悬念,如若成功还算值得,倘若失败,倒不如平凡享乐,逍遥自在。”

人,各有所志。修仙者亦是如此。有人开宗立派,将本门修炼功法发扬光大;有人精心授徒,保持一脉传承;也有人独自隐修,追求自达臻境。在历史长河中,多少宗派、宗脉诞生和湮灭,看青龙大陆修仙界如今的格局,除了万古长青的七大宗派之外,各郡实力排名第二至第五的宗派里,建宗最久的也不超过两百年。骧龙郡的金仙宗,便是一个最新兴起的宗派。虽然人数不多,可没人敢惹。

这次竟然有人如此大胆,不仅杀害金仙宗的弟子和她们的双修道侣,还拿走良品仙剑,放火烧了大殿。当吴素樱的几位师妹陆续赶回宗内时,看到满目疮痍的宗门,忿恨地咬牙切齿。

“师姐,不管凶手是谁,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凭我们几人的身份,又有何难?”一位绿衣女子挥着拳头。

“说得没错!竟然敢招惹我们金仙宗,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来路!”另外一位蓝衣女子道。

“我们一会儿立即赶回去,发动各方势力,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揪出来!”又一位红衣女子道。

她的话立即引来一片附和。这群席地而坐的美貌女子之中,只有宗主吴素樱一直低头沉默不语。见师姐不发话,其余几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绿衣女子问道:“师姐,你倒是下个命令啊!太清宗去查散修的重剑高手,我们该怎么做?”

吴素樱抬起头来:“师妹们稍安勿躁。这几日我已想过,一来,我们要发动各方势力,细查大小宗派中的重剑高手,看看有没有最近离开宗派的可疑人物;二来,那个‘何天逍’的确令人在意,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凶手认识他,或许他就是解开此案的关键。”

红衣女子“腾”地站起身来:“师姐和我想的一样,不论如何都要先把何天逍本人给找出来。那我们还等什么?”

吴素樱瞥了她一眼,嗔道:“忻莹,坐下!怎么一直都这么沉不住气?何天逍毕竟曾是太清宗的弟子,还是宗主李原啸的外孙,你那么大张旗鼓的,不怕惹恼了太清宗?你让海若的面子往哪里放?”

红衣女子气闷地坐下了,看了看身旁的一位紫衣女子。这位紫衣女子,正是吴素樱刚才提到的“海若”。她说:“师姐,你的意思是,我们暗中寻找?那个‘何天逍’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他和同胞兄弟何天遥当年都是太清宗里了不得的甲等根骨弟子,他突然放弃修仙离宗之后,李宗主和他的师父余长老都勃然大怒,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太清宗的长老们对此一直深感惋惜。师姐,太清宗的猎言堂闻名天下,明查尚且如此,我们暗查又有何用?”

吴素樱思虑片刻,道:“海若,等她们几个查遍各个宗派的重剑高手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往太清宗。诸位师妹,你们现在就速速回去彻查,三个月内务必回报于我。”

几位女子异口同声的回应,然后四散离开了金仙宗。

紫衣女子问道:“师姐,那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么?太清宗以及亢龙郡其他宗派也有重剑高手,不用我去查吗?”

“我还有要事得赶回毒炼宗,重建宗门的事就交给你操办了。至于亢龙郡的重剑高手,相信太清宗自己也会去查,我们不必费心。倘若查不到凶手,三个月后我与你一起去太清宗见李宗主,探一探他的口风。师妹,有劳了。”吴素樱交代完之后,匆匆地御剑飞走了。

望着吴素樱远去的背影,紫衣女子不解地轻声道:“师姐究竟有什么事能比宗门大事还重要?”想不明白的她微微摇了摇头,下山寻找工匠去了。

……

星风海的小岛上,正在打坐的黑衣人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当时疏忽了,那个老头儿是洞虚前期,以何天逍离开宗门时的境界,如何能杀得了他!我留下的字迹,虽然是模仿他弟弟何天遥的笔迹,但两兄弟的笔迹终究不会一模一样,由此看来,那些修仙者不一定会相信是他做下的……”

正当他思索时,天逍从山洞中走出来,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对黑衣人说:“喂,你该教我刀法了!”

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吗?”

天逍怔了怔,他一直都是这么称呼黑衣人的,也没见黑衣人生过气,怎么今天不一样了?“你又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知道该如何称呼?”

“哼,给我听好了,我姓萧,以后你得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为‘萧前辈’!”黑衣人道。

听到“萧”这个姓氏,天逍不禁想起了心中

那道温柔的倩影:“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我?或是……与他人双修了?不会,不会的,立英不是那种人,除非我死了……呵,像我现在这样的状况,不能随意地见到亲人和朋友,和死了又有多少区别……”想到这儿,他自嘲地一笑。

眼前忽然一花,黑衣人已经闪到面前,一个爆栗狠狠敲在了他的脑门上:“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天逍收回思绪,回道:“听到了听到了,萧前辈,行了吧?”然后,他又小声嘟囔:“真是的,同是一个姓,脾气却差这么多……”

这声嘟囔当然没逃过黑衣人灵敏的双耳,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哈哈一乐,道:“臭小子,想女人了吧?”

天逍没好气地说:“没有!”

“别瞒我了,一看你刚才那个痴迷的神情,我就猜出个**分了。小子,我提醒你一句,不要陷得太深。那个姑娘虽然不错,但你和她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最后不是你害了她,就是她害了你。”黑衣人道。

“你又怎么知道她人不错?”天逍不解,“你见过立英?”

“哦,原来她叫萧立英……”黑衣人说,“我虽然没见过她本人,但是看到过她留下的字迹。正所谓‘字如其人’,看她的字隽秀工整,点画清圆,她必然是个明眸皓齿、仙姿玉貌之人。我猜得没错吧?”

天逍更不解了:“你在哪儿看到她写的字了?”

“云暮山庄。”

天逍吃了一惊:“你去云暮山庄做什么?”

黑衣人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别问那么多!赶快修炼!我说口诀,你记录下来!”

天逍心中纳闷,黑衣人今天当真奇怪,平时修炼都是他口述,天逍强记于心。这孤岛没纸没笔,如何记录?“萧前辈,你倒是给我纸和笔啊!”

“要纸和笔做什么?拿刀刻石头上!”黑衣人命令道。

天逍无奈,拔出魔刀,刀尖抵在洞口的一块巨石上,等着黑衣人述说。

“天无穷处,

地有尽头。

急则匆匆,

缓则悠悠。

日不移影,

时如长流。

一瞬成久,

一日三秋。

纵横天下,

万事不休。

一泻千里,

一蹴而就。

悟此身法,

无出其右。

恰似凤舞,

宛若龙游。”

说完身法开篇,黑衣人顿了一顿,问正忙着刻字的天逍:“小子,你可明白我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逍刻完最后一个字,仔细读了读,笑道:“是不是说,学会这个身法的人在瞬息之间就能行至千里之外?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日不移影,时如长流。’意思是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日不移影’的须臾,可对你来说,时间却是如同滔滔江水般流过。虽然夸张,但却阐明了此身法的特点:当‘一瞬’变成‘许久’,‘一日’当成‘三秋’,你的速度自然会比别人快许多。能够‘一蹴而就’地‘一泻千里’,才能‘纵横天下’、‘万事不休’。我这套身法,名为《龙游》。”黑衣人解释道。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萧前辈,你继续往下说。”

“听好了……”黑衣人继续传授天逍身法口诀。

天逍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连抖手腕,魔刀刀锋在巨石表面留下了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字迹。刻着刻着,天逍无奈地回头说:“萧前辈,写不下了。”

黑衣人负手走到巨石旁,看了看天逍的字迹,说道:“今日是初次,剩下的你就强记吧。”他继续说完了剩下的心法,天逍全部一字不落地默记于心。

待传授完毕之后,黑衣人令道:“从明日开始,你每日都要在这块巨石上将身法口诀刻写一遍,记住,必须是完整的一遍。”

“这不是都刻满了么?明天……”天逍话音未落,只见黑衣人抽出魔刀,对着巨石一刀斜着劈下,“哧啦”一声,巨石表面的字迹竟然全部被刀刃刮去,地上只留下些许粉末,未见半片碎石,这是何等的精准!

“每日刻一遍,对你练习控制力有很大帮助。我去铸刀,没事不要来打扰我。”黑衣人吩咐完就负手离开了,他的步伐很奇怪,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一次迈步,却跨出了好几丈的距离,好似闲庭信步,却速度惊人。天逍眼睛一亮,这正是龙游身法,果然绝妙!

黑衣人绕到小山背面,这里也有一个山洞,不过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他亲手挖出来的,以供铸刀之用。从金仙宗掠回的五柄良品仙剑就存放在洞中。

“方才看了那小子的字迹,居然和他弟弟的字迹差别那么大……也罢,待魔刀铸成之后,再去把那些家伙干掉,只要让何天逍无法回去就行了。”黑衣人心想。

“虽然是回炉材料,但处理好了也可以一用。”他自言自语。

过了几天,五柄良品仙剑在祛除了一些杂质之后,被熔炼成了

两柄极品魔刀。

看着双手中并不发光的魔刀,黑衣人非常满意:“虽然比不上拔山魔刀,但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极品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我的铸刀水平依然不减当年啊,哈哈!”他举起右手的魔刀,对着洞壁稍一用力,“噌”的一声,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刚好将另外一柄极品魔刀藏在其中。“等那小子修炼到炼虚还真的层次再给他用吧。”他心想。至于原先用的上品魔刀,他在铸刀时就已经毁掉了。

出了山洞,外面正是黄昏。黑衣人掐指一算,铸刀已用去了五天。他一掌震塌了洞口,仰头望着天上的朗月繁星,轻声说:“今夜,有人要命丧黄泉了!”

……

短短一个月之内,青龙大陆的修仙界接连出现好几件惨案:先是骧龙郡的银霜宗惨遭灭门;五天后,从飞龙郡迁移至骧龙郡的九霄宗也被屠戮殆尽;隔了半个月,亢龙郡的山宗也遭此横祸;又隔了五天,潜龙郡的崇心宗同遇此劫。一连四个宗派被灭门,震惊了整个修仙界。

四个宗派天南地北分处异地,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来往,要说唯一的相同之处,这四个宗派都是小宗派,宗内至多不过百余人,宗主也都是洞虚境界。一时间,各个修仙小宗的弟子时刻提心吊胆,人心惶惶。

四个宗派所有死者的死状都很惨,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被切成两段。最令人惊讶的是,每一处惨案的现场,都有凶手留下的字迹:“杀人者,何天逍。”这下“何天逍”这个名字在修仙界可谓人尽皆知,金仙宗发生的惨案也随着人云亦云而广泛传播开来,“何天逍曾是太清宗的弟子”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为此,许多中小宗派的宗主、长老连续不断造访太清宗,连飘渺宗主左傲廉与冷月宗主颜素霜也闻讯而来,李原啸可算是费尽了口舌,承诺说一定会找到真凶。

余瑞江回宗之后,卢海龙已经令他与花千雪一起下山天遥等三人会合,苗昊商与姜桓谷已经离开了太清宗,寻僻静之处修炼去了。宗内知晓天逍秘密的人只剩下卢海龙和李原啸两个。李原啸还得留在宗中应付各方登门造访的其他宗派之人,卢海龙只得亲自去几个惨案现场查探情况。

离开银霜宗之后,卢海龙一边御剑飞往九霄宗,心中一边思索着。死者的状况都与金仙宗那一回无异,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凶手留下的字迹明显变了一种风格。这是为何?卢海龙百思不得其解。起初他猜测是有人得知金仙宗惨案之后,出于某种目的而蓄意冒充,但转念一想,那杀人手法分明如出一辙,连死者伤处的细节都相差无几,毫无疑问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他为什么要莫名奇妙地变换字迹?

九霄宗中的状况亦是如此。山宗,崇心宗,凶手在四个宗派如法炮制,杀人,留字。这四回的字迹都是一样的,字风较金仙宗那会儿刚劲了不少。每一处的死者,卢海龙都仔细检查过,与之前自己的推测相符,凶手使用的应该是一柄一边开刃、一边钝面的武器。

“既然确定是同一人所为,他又不会无缘无故地变换字迹……难道说,他在模仿天逍的字风?”卢海龙忽然心头一震,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能解释一切的、最有可能的推断。

于是,他急忙赶回了太清宗,找到李原啸,神色凝重地说:“这几次的事件,应该不是天逍所为。”

一直焦头烂额的李原啸闻言心中大喜,自从上次听过卢海龙的推测之后,他始终有些压抑,虽然天逍不是自己的亲外孙,可他对天逍的疼爱丝毫不比对天遥少,想想兄弟二人平日里的乖巧孝顺,又想到找回天逍之后可能要亲手处决他,李原啸反而希望余瑞江他们找不到天逍才好。可最近一连四桩惨案让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如果整个修仙界都开始寻找天逍,那他迟早会被找到。一听卢海龙说天逍不是凶手,他立即欣喜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与其说是发现,不如说是凶手留下了新线索……”卢海龙将四个小宗派中的情形大致向李原啸描述了一遍。

李原啸听完之后眉头紧锁,他也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变换字风。

卢海龙解释道:“撇开金仙宗那一回,这后面四次凶手的字迹一模一样,字体刚劲有力,我猜测,这是他在刻意模仿天逍的字迹。”

李原啸点头道:“没错,天逍的字的确笔力浑厚,端正刚劲。”

“五次都是同样的杀人手法,证明凶手是同一个人。既然他刻意模仿天逍的字迹,也就证明了凶手不是天逍本人。”卢海龙分析道,“由此也可以推断,在金仙宗惨案与银霜宗惨案之间的这段时间内,凶手曾经看到过天逍的字迹。”

李原啸眼睛一亮:“师父,你的意思是,凶手很有可能和天逍在一起?”

卢海龙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怀疑,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天逍的另一位师父,那位传授他另一种功力的师父!”

李原啸愣了一下,又问道:“那他嫁祸天逍的目的何在?”

卢海龙想了想,严肃地说:“只有一个可能他想让天逍与修仙界彻底决裂。”

第一百六十章 刺杀高手

晨曦东晓,青龙大陆迎来了新的一天。

氤氲盆地的清晨是一天之中雾气最浓郁的时候,已经看不清十数丈之外的景象。一名身着深蓝色长袍的年轻弟子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穿过场院走向大门。“唉,入宗快五年了,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守大门的差事……”年轻弟子叹着,取下门栓,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在台阶上伸着懒腰,自言自语道:“又没什么人来,还一直要这么看着,真是无……”“聊”字还在口中,他却忽然打住了。台阶旁的空地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声音后,立即站了起来,回身与年轻弟子打了一个照面。此人是名年轻的女子,身穿一件灰色的布衣,头发胡乱扎成一个马尾,面色惨白,眼睛微微发红,眼神孤独而又无助。

“嗬,还是位漂亮的姑娘哩。”年轻弟子心中叹道。或许是因为潮气的原因,那女子的头发和脸上都湿漉漉的。“姑娘,你在这儿等了一夜?”

“是的,这位道友,我是银霜宗的弟子,特地来求见天云宗主叶前辈。由于到时是夜半子时,我就没敢冒然相扰。”那女子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口气也十分客气。

“原来是银霜宗的道友。不过实在不巧,我们宗主前些日子出宗去了,至今仍然未归。”年轻弟子为难地说。

“啊……那能否让我在这儿等到你们宗主回来?我确有要事相禀。”姑娘的眼神楚楚可怜。

“我们宗主还不知何时才回来呢,要不你先去附近的州城住下,等过些时日再来吧。”

那姑娘却连连摇头,像是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这位小哥,就让我留在这儿吧。我只占一小块空地打坐就好了,求求你!”

年轻弟子才十七岁,被一位美貌的姑娘称为“小哥”,心里觉得美滋滋的。看着姑娘苍白的脸色和水汪汪的大眼睛,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这个嘛……得向长老禀报才行。现在刚刚卯时,我先陪你坐一会儿,等到了辰时,我再进去为你禀报,如何?”年轻弟子道。

姑娘轻轻点了点头,谢道:“有劳小哥了。”

“来,坐这儿。”年轻弟子坐在台阶边上,用衣袖擦了擦旁边的露水。

“多谢小哥。”姑娘乖巧地过来坐下。

年轻弟子被她一连几声“小哥”叫得有些飘飘然了:“姑娘,你有什么事要找宗主?跟我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

姑娘一声长叹:“小哥,此事恐怕你帮不了。你不知道银霜宗发生的事么?”

年轻弟子想了想,“银霜宗”三个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却记不清了。

看到年轻弟子疑惑的神情,姑娘轻轻咬了咬嘴唇:“我的宗派,在一个多月之前被灭了宗。”

年轻弟子这才想起,曾经听同门师兄提起过银霜宗的惨案。不过那几个宗派都是默默无名的小宗,当时他未曾在意。

“姑娘,那你找宗主可是为了禀报此事?宗主肯定已经知道了呀。”年轻弟子道,“那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那天我恰巧有事外出,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回宗之后我被吓破了胆,宗里已经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了。其实我在回宗时隐约看到了凶手的身影,此番正是为了禀报此事而来。我换上普通衣物就是害怕凶手来寻我,这些天来,我整日担惊受怕,疑神疑鬼,老觉得凶手就在什么地方盯着我,直到天云宗门口才稍微安心了些……”姑娘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还带了哭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神情也越来越委屈。

年轻弟子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宗内的前辈们都胸怀正义,修为高超,一定能找出凶手的……”

“小元,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吓得年轻弟子立即缩回了手,“腾”地弹了起来,回身一看,尴尬地打招呼:“二师兄……”

那位二师兄负着手,神情冷漠,口气也十分生硬:“哼,不好好守门,竟然陪姑娘聊天!”

“不是的,二师兄。这位姑娘是银霜宗的弟子,在门口等了一夜,为了求见宗主禀报关于惨案的线索。”年轻弟子辩解道。

“宗主走时不是交代过了么?由薛前辈代理宗内事务。我看你是故意偷懒!再狡辩我就替师父责罚你!”二师兄训斥道。

“这位师兄,你别怪他,是我让他陪着我说话的。”姑娘替小弟子求情。

二师兄对姑娘客气地做了个揖:“抱歉,都是小师弟耽误了,道友如有要事禀报就随我来吧。”说完,他狠狠瞪了师弟一眼。

姑娘也望了望一脸沮丧地守门弟子,然后追随二师兄而去。

在薛月霖房中,那位女子描述了当晚所见的情形。

“哦,你看到凶手的身影了?”薛月霖问道。

女子点点头:“当时我正在山道上,却看到从宗内飞出一道身影,借着明亮的月色,我看见他的身形瘦小,一身黑衣,头上还包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不过,我看清了他的脚下踩着一柄宽大的重剑。”

“唔……重剑,果然与我推测的一样。”薛月霖道,“对了,以凶手御剑飞行的速度来看,你估计他是寂灭境界还是大乘境界?”看飞行速度是一个笼统判断修为的方法,境界越高,速度自然越快。而同一境界的修仙者,不论是前、中、后哪个时期,御剑速度是差不多的。当然,也有个别例外。

女子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前辈,抱歉,我才是和合境界,实在推测不出。我只觉得他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唔,我知道了。”薛月霖道。女子境界太低,说得也太模糊,对她来说不论是寂灭还是大乘,恐怕都是“速度极快”。至于“眨眼不见踪影”,薛月霖觉得她稍微夸张了些。

“前辈,天云宗是骧龙郡最强的宗派,引领着本郡的修仙界,在整个青龙大陆

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宗,还望为我等小宗做主啊。”姑娘双膝跪地,恳求道。

“数一数二的大宗”这句话让薛月霖听着很舒服,她和蔼地说:“在骧龙郡居然有人胆敢胡作非为,我天云宗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你起来吧。其实那个凶手已经犯了众怒,修仙界的几个大宗都在寻他,有了你的线索,可以缩小查找的范围。”

“谢前辈。”姑娘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你的宗门被灭了,可有别的去处?”薛月霖道,“我与金仙宗主是朋友。你如果没有去处,我就荐你加入金仙宗,如何?”

姑娘显然听说过金仙宗的名声,心中有些不太情愿,不过此时此刻也由不得她拒绝。“听从前辈安排。”

“很好。金仙宗主如今有事在忙,等过些时日我再同她说此事,你就暂且留在我宗休息几日吧。”薛月霖微笑道。

等姑娘退出去之后,薛月霖寻思开了:“身形瘦小的重剑高手……难不成是他?”

……

太清宗主李原啸的房中,卢海龙刚刚说到“只有一个可能他想让天逍与修仙界彻底决裂”,忽闻门外弟子来报:天云宗主叶申荣到访。

“叶申荣?这个节骨眼上他跑来做什么?莫非他发现了什么?”李原啸不解。叶申荣城府极深,为人精明,他不禁有些担心。

“去看看再说。”卢海龙道。

两人来到大殿,叶申荣拱手道:“李宗主,许久不见。卢前辈。”

还礼之后,李原啸问他:“叶宗主,突然造访,可是有何要事?”

叶申荣道:“自上次妖兽暴乱之后,一直未曾得空拜访太清宗。今日前来是想询问一下,查找金仙宗惨案的凶手之事可有眉目?我可听说又有四个小宗派遭了殃。”

“目前还没有进展。对于四个小宗的事,我也感到十分遗憾。等找出真凶,定要让他血债血偿。”李原啸道。

“嗯。我天云宗也会尽力协助。对了,不知贵宗苗前辈可在?我有几个关于重剑的疑惑想问问他。”

卢海龙道:“叶宗主,实在不巧。小苗和小姜早已离开太清宗,外出隐修去了。不知你有何疑问?关于重剑,我也略知一二,另外本宗陆长老也是重剑高手,我去把他叫来。”

“不用,不麻烦了,卢前辈帮我解答即可。”然后,叶申荣问了几个关于重剑伤口的疑问,卢海龙也详细地做了解答。

叶申荣并没在太清宗逗留多久,借宗内事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开了。

李原啸不安地问卢海龙:“师父,叶申荣怎么突然大老远的跑来请教重剑伤口的问题,难道他也发现不对劲了么?”

卢海龙笑道:“不必担心。我料想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请教问题,而是想探一探小苗的口风,看样子他是怀疑上小苗了。因此,我才故意没说小苗在何处隐修,就让他花时间去找吧,正好不会妨碍我们。”

卢海龙看待问题超乎常人的透彻,对他人心思的揣摩也十分准确,这点着实令李原啸钦佩不已。

……

在啸林山谷作别贝氏兄弟之后,孟凡涛先回住处静修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慢悠悠地飞到了氤氲盆地,将劝说贝元开失败的消息告诉了薛月霖。令他奇怪的是,薛月霖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

“薛姐,你不吃惊吗?”孟凡涛不解地问。

薛月霖品了一口茶,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有一柄绝世仙剑修炼,自然不必再趟浑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贪心。”

“不,我指的不是那个。”孟凡涛道,“盗圣和盗神莫名其妙地和好如初,这还不让人惊讶?”贝氏兄弟向来不合,这是修仙界高层次的修仙者们都知道的事。

薛月霖冷笑道:“人家兄弟和不和好跟我们又没有关系。倒是你的计划少了贝元开该怎么继续?”

孟凡涛捻着胡须:“没有贝元开也一样!正好也省得仙剑到手还要分他一柄。”

“那你第一个目标是?”

“赫连馨的赤霄仙剑。”孟凡涛道。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先挑难拿的下手?以你的本事,抢易柳尘的定光剑绰绰有余,也不用找人帮忙。”薛月霖道。

孟凡涛的表情忽然变得神秘兮兮,他低声问道:“薛姐,你可知‘恶命貔貅’皮撼吉是怎么死的?”

薛月霖蹙眉思索,皮撼吉,一个死去了许久的大乘后期高手,名号“恶命貔貅”,是个贪得无厌的散修者。“不是与仇家相斗而亡的么?”

“传言而已。其实他就是因为觊觎易柳尘的定光仙剑,被一位神秘高手三掌击死的。”孟凡涛道。

这下薛月霖有些吃惊了:“仅仅三掌就能杀死大乘后期高手,那神秘人是什么境界?”

“你错了,皮撼吉死前已经突破到渡劫前期境界了。”孟凡涛的话再次让薛月霖震惊。大乘到渡劫是实力的一次飞跃,三掌击杀渡劫高手,必是剑仙无疑。

“易柳尘以大乘境界拥有定光仙剑这么多年,觊觎的自然大有人在。虽然他背后没有强大的宗派做靠山,但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夺,定光仙剑始终牢牢地握在他手上。现在想想,原来如此啊!”孟凡涛感慨。

薛月霖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当初皮撼吉暴毙之后,所谓的‘仇家’始终没在江湖上露过面,大家都推测两人应该是同归于尽了。”

“那个消息就是我放出来的。”孟凡涛摇头叹道,“我当时就在场,亲眼目睹了皮撼吉被杀的经过,连我自己都险些丧命……”

薛月霖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之后冷笑一声:“难不成你也是皮撼吉的同谋,打定光仙剑的主意?”

“正是。”孟凡涛承认了,“皮撼吉找我帮忙,许诺事成之后将定光剑借我参悟,我才答应协助他的。”

那你为何要编造‘皮撼吉与仇家相斗而亡’的假消息?”

“两个渡劫境界的高手去抢一个大乘境界修仙者的仙剑,这事毕竟不太光彩。”孟凡涛无奈地说。

薛月霖哈哈大笑:“那就不要说出来啊,反正皮撼吉惹人厌恶,莫名奇妙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孟凡涛摇摇头:“你以为我放出假消息是为了顾全皮撼吉的名声?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当时易柳尘已被皮撼吉打昏,在场的只有我和那位高手,所幸我始终没有出过手。逃跑之后,为了不让那个神秘高手对我赶尽杀绝,我只好放出这样的假消息,目的是让那个高手知道我已经放弃了。果然,消息传开之后那位高手没有来寻我,否则,我自认为在他手底下走不过十招。”

“呵,你想得倒挺周全。”薛月霖道,“不知道青龙大陆还有多少位这样的隐世高手……”

“绝对不只他一个。我推测,那位高手应该是易柳尘的同脉前辈。”孟凡涛十分肯定地说,“总之,七大宗派以及易柳尘的仙剑暂时都碰不得。赫连馨已经脱离了宗派,虽然境界高,有点儿麻烦,但至少不会招来厉害得吓死人的高手……”

薛月霖摇头道:“你太天真了。赫连馨渡劫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赤霄剑终究是要留给太清宗的。”

孟凡涛“嘿嘿”一笑:“渡劫期之后就脱离宗派,一切恩怨与宗门无关,这是江湖规矩。再说,太清宗有高手,薛姐的天云宗就没有了么?”

“哼哼,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要借天云宗的势力保住你抢来的仙剑。”薛月霖道。

“我一介散修,又没有徒弟,若夺得绝世仙剑,我渡劫之后还不都留给天云宗?另外,要得到仙剑不一定靠抢,对上赫连馨以及与她形影不离的皇甫玉,我也没多少胜算。关键,是要靠这儿。”孟凡涛指了指自己脑袋。

薛月霖忽然脸色一沉,霍然起身,吓了孟凡涛一跳:“薛姐,怎么了?”

“竟敢偷袭!”薛月霖大步流星地冲出房间赶往后院,就在刚才,远在毒炼宗的叶申荣忽然感受不到宗内申屠旭的气息了。

孟凡涛不知所谓地跟在身后。从薛月霖的神情来看,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正站在申屠旭的房中,手中握着一柄黑黢黢的长刀,而申屠旭已经身首异处。

“这就是下场!”黑衣人将长刀插入宽大的刀鞘,放回背上的剑套之中。

“砰”的一声,黑衣人身后的房门被踹开了,薛月霖喝问:“什么人!”

“哦?不错嘛,这么快就发现了。”黑衣人并未转身。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丝不屑。

薛月霖瞥到黑衣人背上的剑套,惊呼一声:“是你!”旋即抽出仙剑,恼怒道:“竟敢杀害我宗高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其实薛月霖也就是叶申荣有些心虚,申屠旭也是由他控制的,还未察觉到黑衣人的存在,脑袋就已经搬家了,看来他在金仙宗做出的推断是错误的。黑衣人的境界远不止是寂灭后期。薛月霖如今的境界和申屠旭一样只是寂灭,当然不是黑衣人对手,叶申荣指望的是身旁渡劫中期的孟凡涛。

“哼,就凭你们两个?有本事就来追我!”黑衣人转过身来,刚抬起脚,身影就已经从房中消失了。薛月霖和孟凡涛只觉得一道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丝丝轻风。

两人吃惊地追了出去,黑衣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仿若悠哉地闲庭信步,可孟凡涛使尽全力追赶,却感觉黑衣人始终就在前面几步开外。孟凡涛大吃一惊,他的绰号可是“惊雷一闪”,这也正是他身法的名字。在修仙界中,孟凡涛向来自认为《惊雷一闪》仅比贝氏兄弟的《一气三元》略逊一筹,不料今天又遇上了新的对手。

追了片刻,孟凡涛收住了脚步,再继续追也是徒劳。他相信,这还不是黑衣人最快的速度,两人的身法明显不是同一个层次。黑衣人一直负着手,没回头也觉察到了一切,仰天大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连孟凡涛都追不上,更不用说薛月霖了。等她赶来,孟凡涛都开始往回走了。

望了望孟凡涛身后,并没有黑衣人的身影。“怎么,跑了?”

孟凡涛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此人身法之精妙,我平生未见,看情形绝对不在贝氏兄弟的《一气三元》之下。”

“想不到他这么强!”薛月霖悻悻道。

孟凡涛想起薛月霖刚才喊的那声“是你!”,似乎是认识黑衣人,便问道:“他是何人?”

薛月霖边往回走边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孟凡涛最近修仙界中发生的几桩灭宗惨案。

“我曾怀疑过‘不动如山’苗昊商,他也是重剑高手,正巧也不在太清宗。不过看刚才那人,明显不是他。”薛月霖道。

“肯定也不是那个‘何天逍’。此人夜间潜入天云宗杀人,莫非与天云宗有仇怨?”孟凡涛问。

“要是知道就好了。宗里那么多人,他单单只杀了申屠旭一个,或许是与申屠旭有仇吧。”薛月霖猜测道。其实离申屠旭不远的两间房内,还有同样被叶申荣控制的两位原本是大乘期的高手,但他俩却没事。如果黑衣人是仇视天云宗,单杀一人这点说不过去。

“有可能。要么是单单和申屠旭有仇,要么是惧怕你我二人。或许,他只有身法精妙,但本身实力不强也说不定。”孟凡涛道。

会是如此吗?薛月霖心中疑惑地想。黑衣人连那些不入流的小宗派都要赶尽杀绝,今日又出手偷袭,似乎没有高手的风范。

孟凡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薛姐,你刚才是如何知道有人在申屠旭房中的呢?”

这冷不丁的一问,还真把薛月霖给问住了。“这个……是天云宗的秘法,我不便多言。”她只好如此搪塞。

“唔……”孟凡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魔刀天仇

这一年的秋季,天气凉得很快。在一个看似平静的秋夜,黑暗中却蕴藏着杀机。

“哈哈,看你们往哪儿躲!接招!”从灌木丛中突然蹿出一道黑影,身穿夜行衣,戴着面罩,只露出双眼,目光如鹰般锐利,红色的仙剑光芒让冷漠的瞳仁也带上一丝诡异的色彩。

剑光如虹,在夜幕中化作一道虚影,直向对面坐靠着岩石喘息的白衣男子而去。看得出,偷袭之人境界不低。

白衣男子气喘吁吁,身上也破破烂烂,似乎经过了一番激烈的鏖战。他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左手一直捂着肋部,掌下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偷袭,他已经无力站起,只得勉强抬起右臂,用手中的仙剑去挡,“叮”的一声脆响,仙剑滴溜溜落入一旁的草丛中去了。

“你交是不交!”偷袭之人的仙剑架在了白衣男子的脖子上。感受到仙剑传来的丝丝冰冷,白衣男子微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偷袭的男子,表情平静如水:“想不到你这等高手,竟会做下如此卑劣之事。”

“少废话!”黑衣男子手腕轻轻用力,仙剑在白衣男子的脖颈上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慢慢渗出。“快把宝图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这时,从另外一边的灌木丛中也走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中握着橙黄色光芒的仙剑。“师兄,还跟他嗦什么?一剑杀了,搜出宝图不就行了?”此人手起剑落,白衣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迎接他生命的终结。

“”的一声,预想的剧痛没有袭来,白衣人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挡开仙剑的正是那位“师兄”。

“你急什么!”“师兄”瞪了“师弟”一眼,责怪他的莽撞,然后转过头来,蹲下身对着白衣男子小声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我们大开杀戒。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树上的那个人。”

白衣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紧张和不安的神情显露无遗。“师兄”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白衣男子的软肋,笑道:“以宝图换那个人一条命,不,是两条命,你好好考虑吧。”

白衣男子一声长叹,指了指一旁的草丛:“帮我把仙剑拿来。”

后来的那位“师弟”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揪住白衣男子的衣领,恶狠狠地说:“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们多少浪费功夫?死到临头了还想耍什么花样?看我不……”

“师弟!”“师兄”攥住了他插向白衣男子双眼的手,“按他说的,去把仙剑捡回来。”

“师弟”诧异地回头望着“师兄”,“师兄”点了点头。

“师弟”强按下怒火,走进草丛拾回了白衣男子的仙剑,递到了他的手中,同时威胁道:“别耍花样,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借我仙剑一用。”白衣男子对那位“师兄”道。

“师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仙剑递了过来。

白衣男子接过仙剑,对着自己的仙剑奋力一斩,“啪”,自己的仙剑断成两截。他向“师兄”举起了断剑,剑身居然内有乾坤。

“师兄”惊喜地从断剑中抽出一块白绢:“哈哈,就是它!”

“快给我看看!”“师弟”急切地说。从“师兄”手中接过白绢之后。他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但什么名堂也没有看出来,于是便喝问白衣之人:“宝图的秘密是什么?快说!”

白衣男子回道:“我也不知道,没有机会细细参悟。”

“哼哼,既然你如此识相,就赏你一个痛快!受死吧!”“师弟”扬起了手中的仙剑。

“住手!”“师兄”刚要阻拦,“师弟”却突然回身一剑,刺向了“师兄”的腹部,“哧”的一声,鲜血飞溅。

“师弟……你……”“师兄”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腹部的剑身。

“师弟”一阵仰天狂笑,解开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了一张狰狞而又贪婪的脸。“师兄,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如此宝贝,怎可与他人共享?哈哈哈,要怪,就只能怪你没有脑子!其实,宝图还有另外一块,但你是见不到了。今日师弟就送你上路!”他狠狠地抽回了仙剑,血溅了旁边的白衣男子一身,“师兄”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脚边。

“可悲啊,可悲。”白衣男子摇头慨叹,自知难逃一劫的他忽然大声呼喊:“云儿,快逃!”

远处的一棵树上应声蹿下一道黑影,踏着摇曳的草尖疾速向山下掠去,“师弟”急了,大喝一声:“站住!”正欲追去,白衣男子却手持“师兄”的仙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黑衣人身躯一震。每每回想起从前那段惨痛的经历,他就心如刀绞。

旁边石台上的天逍觉察到了黑衣人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不要多问,冥想时居然分心!还有,你没称呼我为‘萧前辈’,罚你明日多修炼两个时辰!”黑衣人低声斥道。

天逍哭笑不得:“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黑衣人没有理睬他,起身走出了山洞。天逍摇了摇头,继续冥想。

“唉,想不到我竟然等到大仇得报的一天!”黑衣人沿着海边漫步,耳旁回响着阵阵涛声,无比沧桑地感慨。

“不过,也扰乱了之前的计划。这样一来,或许没人会相信是天逍那个臭小

子做下的吧……”黑衣人心道,“细细想来,此事也有些蹊跷。申屠旭那个狗东西竟然没有察觉到,对一个大乘后期的高手来说,似乎不太应该啊……还有,突然赶来的那两人是如何发觉的呢……”

不知不觉,黑衣人又转回了山洞前。洞旁的巨石已经被天逍削薄了许多。“真是个天资聪颖、勤奋刻苦的小子……正是因为遇到了他,我才大仇得报。可惜,他的心性过于慈软,脾气又太倔强。不肯拜我为师也就罢了,以他的心性和脾气,在青龙大陆迟早要吃大亏,严重的话可能会丧命……”黑衣人负着手微微摇头,“唉,如果……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和天逍差不多大了吧……”

黑衣人望着巨石怔怔地出神,天逍从洞中挥着魔刀走了出来。“萧前辈?”他伸手在黑衣人面前晃了晃。

“你不好好冥想,又跑出来做什么?”黑衣人回过神来,嗔责道。

天逍“哈哈”一笑,指了指天上:“萧前辈,天都亮了,该练刀了。对了,你给我的这柄魔刀还没有名字呢,要叫什么好呢?”

望着天逍年轻俊朗的脸庞,灿烂无比的笑容,黑衣人心中一动:“像,真像……他的笑容也是这般阳光灿烂……”他抽出自己的魔刀,一刀将天逍的魔刀削成两段。

“前辈……”天逍吓了一跳,不知黑衣人意欲何为。

“区区上品魔刀,有何资格得名?你随我来。”黑衣人转身向小岛另一端走去。

天逍跟着黑衣人来到山背面,伫足在一处碎石堆前。黑衣人挥了几下魔刀,开出了一个大洞,钻了进去,片刻之后,又钻了出来,手中拿着另外一柄魔刀和一个刀鞘,此刀与毁去的那柄尺寸相当。

黑衣人扬手将魔刀抛给了天逍:“刀名‘天仇’。”

天逍接过魔刀,明显感觉到了这把刀不同寻常的威能,甚至超过了宝刀“裂空”。“这也难怪,我的境界不够,裂空刀还没完全解封。”他心想。挥舞了几下,感觉甚是趁手,于是称赞道:“萧前辈,你铸刀的水平真高啊!”

“那当然!想当年,多少高手寻我铸刀我都没有答应,我铸的一对宝刀‘拔山’与‘盖世’,始终占据着天焰大陆最强兵刃的宝座。要不是材料不够完美,铸造条件恶劣,这两柄‘天仇’与‘天杀’应该比现在要强得多。”黑衣人的语气透露出狂傲。他将刀鞘递给了天逍:“套上刀鞘,通常会被当成是重剑。当然,还是瞒不过绝顶高手的眼睛,务必小心!原本想等你达到炼虚还真层次再给你的,念在你修炼刻苦,算是奖励。”

“‘想当年’这三个字都快成你的口头禅了……”天逍心中暗笑,真不知眼前这位“萧前辈”当初在天焰大陆时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啧啧,‘天仇’、‘天杀’,好暴戾的名字……”天逍将刀鞘背在背后,“萧前辈,记得你说过‘拔山’魔刀是你自己的兵刃。那‘盖世’魔刀呢?”

“是我弟弟的武器。可惜,在仙魔大战中,‘盖世’输给了昭越剑仙熊杰武的‘巨阙’,我弟弟也死在了他的手上。”黑衣人惆怅地说。

“那你的‘拔山’呢?”

黑衣人一声长叹:“被凤凰剑仙祝萱蓉的‘泰阿’斩成了碎片。”

“果然还是绝世仙剑更厉害……”

“绝世仙剑的突然现世,正是我们失败的主要原因。难道青龙大陆有上天庇佑?冥冥之中,也许一切皆有定数。唉……”

面对一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前辈沧桑的感慨,天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他小声问:“那你后悔了吗?”

“嗯?”黑衣人转过身来。

“你后悔来到青龙大陆了么?”天逍知道,虽然当时黑刀祖师将残存的灵魂融入了诸多修魔高手的体内,但并不是强行控制他们来为自己复仇,“如果你当时选择继续留在天焰大陆,必然是万众仰目的存在,如今也早已飞升而去,那就不必经历这数百年痛苦的隐忍。”

“是啊……我后悔了么?”黑衣人喃喃说道,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人灿烂的笑容,历历在目的往事就如同清澈潺的小溪一般在心中流淌。“不,我不后悔!”黑衣人坚定地说。

……

亢龙郡山宗内,并排立着三人。

当中一人的蓝、绿两色长发格外显眼。左边一人身高九尺有余,体形偏瘦,面容刚毅而冷峻,颧骨很高,眼神锐利,腰间别着一个大酒葫芦,背上剑套的外面还挂一顶斗笠,要不是背着仙剑,倒像是一个赶路的脚夫。右边的那人,五短身材,肥头大耳,肚大如鼓,一头鹅黄色的乱发,皮肤黝黑,面容丑陋,左脸有一块暗青色的胎记,右脸还有一道斜疤,活脱脱一个现世恶鬼。

说起三人的身份,在修仙界中可谓是闻名遐迩。“水木散人”易柳尘,‘千里独行’裴雪峰,以及‘夜叉探海’亓官应。

三人的脚边是几具山宗弟子的尸首。

“没想到我们三人仅仅暂别数日,就再次聚首。”易柳尘淡淡地笑道。

裴雪峰道:“老易,要不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重剑恶人’,我们兄弟俩也不会特地来找你。”敢如此称呼易柳尘的人不多,足见两人关系之好。

“易大哥,在我看来,用重剑的高手都是豪迈爽朗、侠肝义胆之人,却不想竟有如此败类。为

了洗脱我等重剑高手的嫌疑,也为了一正重剑高手的声誉,我们一定要将那个恶人揪出来。我与师兄的脑袋都不如你灵光,偏偏那个恶人又是个胆小如鼠、不敢露面的宵小之辈,只得来麻烦你了。”亓官应的嗓音倒是深沉动听,与长相完全不符。

“这么说,你们两人也不相信那个‘何天逍’就是凶手咯?”易柳尘俯下身来,仔细检查着尸体的伤痕。

“我们已经去太清宗确认过了,‘何天逍’不过是一名放弃修仙的和合后期弟子而已,如何能灭得了五个宗派?再说他用的也并非重剑,应该不是凶手。想必凶手与太清宗有过节,冒充其他高手又没人信,就只好冒充一位失踪的弟子了。”亓官应推测道。

“究竟是不是冒充,现在还言之过早。一切等我详细查探过再说。”易柳尘并未被他的想法左右。

山宗一共一百十一具尸体,易柳尘全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接着,三人又动身前往崇心宗、九霄宗、银霜宗,每到一处,易柳尘都观察得十分仔细,凶手留下的字迹他也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三人来到了金仙宗。

与其他几个惨遭灭门的小宗相比,金仙宗划算幸运,事发当晚仅有部分修为较低的弟子留在宗内。如今重建大殿和偏殿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匠们忙忙碌碌,弟子们也搭手帮忙,一位穿着紫衣的女子在监管着一切工事。

看到易柳尘等三人,紫衣女子迎上前来。蓝、绿两色长发正是易柳尘的标志,紫衣女子自然认得,她恭敬地说:“金仙宗贺海若,见过易先生。不知这两位该如何称呼?”

“裴雪峰。”

“我是亓官应。”

“原来是裴前辈和亓官前辈,失敬。”紫衣女子躬身道,“不知三位前来所为何事?”

“‘前辈’二字愧不敢当,称呼‘道友’即可。”亓官应还礼道。

“贺道友,不知你我是否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易柳尘突然问道。

贺海若笑道:“易先生真是好记性。十四年前易先生前往太清宗做客时,我们曾经见过。”

易柳尘略一思索,恍然道:“原来是刘长老的道侣,一时未曾记起,惭愧,惭愧。没想到贺道友是金仙宗人。”

“正是。我大师姐正是金仙宗主。”贺海若道。

易柳尘所说的“刘长老”,正是如今太清宗的七长老,刘云卫。易柳尘十四年前前往太清宗,正是为了参加那场北斗水凌洞入洞名额的拍卖大会。大会之后,他还在太清宗住了些时日,正是在那段时间内,他与贺海若见过一次。。

“贺道友,我们此番正是为了贵宗发生的惨案而来。如今修仙界正在彻查各路重剑高手,我与亓官师弟都是使重剑的,一来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二来为了找出真正的凶手,因此特寻易先生与我们同行。不知能否让我们查探一下贵宗死去弟子的尸体?”裴雪峰问道。

“裴道友言重了。两位都是光明磊落、义薄云天之人,岂会做下此等卑劣之事?只是……”贺海若面露为难之色,“三位道友,实不相瞒,我宗死去弟子的尸体腐烂已久,在重建宗门时,我已吩咐下去将尸体尽数掩埋……要不我现在就让弟子们将尸骨掘出来吧。”

“不用,不用。”易柳尘连忙阻止,“既已入土为安,那就不必多扰。贺道友带我去看一下凶手留下的字迹即可。”

“这个好办。那根柱子我已特意让工匠换下,如今就放在殿后的角落里。三位随我来。”

柱上的字迹风格明显与另外四个宗派之中的不同,易柳尘凝视良久,低头陷入了沉思。

裴雪峰与亓官应也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耐心等待着易柳尘的结论。

许久,易柳尘抬起头,对贺海若道:“多谢贺道友。我们先告辞了。”

“因为我宗之事劳烦三位白走一遭,实在抱歉。宗门重建,事务繁忙,恕不远送,还望海涵。”贺海若躬身道。

三人也客气地作了个揖,离开了金仙宗。

御剑飞行时,亓官应问道:“易大哥,四个小宗派所有的尸体都探查了一遍,金仙宗的字迹你也看了那么长时间,究竟有没有找到线索?”

“有句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易柳尘道,“还有句话,叫做‘雁过留声,人过留痕’。”

亓官应是个急脾气,易柳尘的答非所问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易大哥,怎么突然拽起文来了?”

裴雪峰哈哈大笑:“师弟,你太愚钝了。老易的意思是事情有眉目了。老易,别卖关子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易柳尘也“呵呵”一笑:“可惜你二人都是重剑高手,怎么会没有发觉?那些尸首上的伤都不是剑伤!”

亓官应更加不解:“不是剑伤?那还能是什么伤?”

裴雪峰惊讶地问:“老易,莫非你指的龙族?”凶手是高手,用的又不是剑,他自然会这么怀疑。

易柳尘轻轻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那个‘何天逍’究竟是为什么放弃修仙的,最好能找到他藏身的地方……”

裴雪峰和亓官应面面相觑,不知易柳尘究竟何意。

“走,去太清宗!”易柳尘忽然加快了速度。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奇毒成形

“易大哥,我与师兄前几天刚去过太清宗,也问过李宗主关于那个‘何天逍’的事。和合后期放弃修仙,私自离宗后不知去向。这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亓官应不解地问。

“我记得,李原啸的女儿早年间被杀了。”易柳尘忽然说起了不相干的事。

裴雪峰应道:“没错。凶手屠戮了他女儿和女婿全山庄的人,当年李原啸四处追查凶手,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易柳尘点点头,问他:“你是否记得那个山庄的名字?”

裴雪峰皱眉尽力思索,却没有丝毫印象。

亓官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叫做‘云暮山庄’。”

易柳尘微微一笑:“记得就好办了。李原啸是何天逍的外公,他的话不可尽信。既然你们刚去过太清宗,那就在山下悄悄候着即可,我独自进去。”

裴雪峰与亓官应对视了一眼,看样子易柳尘早已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两日后,三人到了天道山下。易柳尘独自一人沿着六千台阶来到了太清宗的山门前。经过守门弟子禀报,李原啸将他迎进了道德殿。

香茶奉上后,李原啸问道:“不知易先生可是为了最近几个小宗派被灭门的事而来?”

易柳尘道:“正是如此。相信李宗主最近一定为此事颇为烦心吧。”

李原啸苦笑:“烦心又能如何?只怪那可恶的凶手非要冒充我的外孙。莫非易先生也怀疑是我那个和合后期的外孙做下的?”

“我只相信证据。如果令外孙果真是和合后期,那肯定不是凶手。”易柳尘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然后话锋一转,“李宗主,记得当初你因为令嫒和令婿全云暮山庄被屠一事,曾知会各大宗派和散修者一方,最后可有找到凶手?”

李原啸报仇之后,只是告诉了叶申荣,并未将此事传开,为的是顾及天云宗的面子,不知易柳尘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含糊其辞地说:“找到了,那名散修已被我亲手杀了。易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唔……我只是猜想会不会是某人同令嫒一家有仇,又不敢闯入太清宗寻令外孙报复,事隔多年之后偶然获得了令外孙离宗的消息,所以再次兴风作浪。既然李宗主已经亲自手刃了仇人,那就是我料想错了。”易柳尘淡淡地笑道。方才李原啸皱眉的情形,已全被他看在眼里。

“有劳易先生费心。”

接着,易柳尘又随意问了几个关于天逍的问题,例如根骨资质如何、修炼时间多久、为何突然离宗等等。他的言语非常谨慎,丝毫没有透露自己主观的想法,李原啸没有听出他究竟是怀疑天逍,还是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之后,易柳尘闲聊了一些其他不相关的事,品完那杯香茶,他起身道:“李宗主事务繁忙,我也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李原啸送易柳尘出宗。跨出太清宗的大门,易柳尘转过身来,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李宗主,我忽然很好奇,当年云暮山庄的人真的全都被杀了么?若是没有目击者,你怎会知道是修仙者所为?”

普通剑伤与仙剑伤是没有差别的,所以仅凭死者的尸体无法确定凶手用的是仙剑还是凡品剑。易柳尘如此冷不丁的一问,让李原啸毫无准备。一时间他也猜不透易柳尘问此事是何用意,于是就照实说了:“当时有一位老管家目睹惨状之后被吓得昏厥过去,故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李宗主,多扰了,后会有期。”易柳尘客气地拱手道别,转身下山去了。

李原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送易柳尘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角。他不明白易柳尘为何会对云暮山庄一案这么感兴趣。不过这与天逍的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关联,他索性不再去想,回道德殿去了。

易柳尘下山没多远,裴雪峰和亓官应就从路旁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裴雪峰问:“老易,有没有打听出什么线索?”

易柳尘点了点头:“果然与我猜想得差不多。此地不便细说,我们立即赶往云暮山庄。路上再谈。”

御剑升空,却谁都没有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大笑了起来,他们三个都不知道云暮山庄在哪里。

飞离天道山域之后,三人寻了一个路人问了问,这才知道云暮山庄就在东石山下。飞往那里的路上,易柳尘向两人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判断:“都说那‘何天逍’曾是个修仙天才,今日一问,果然如此。甲等根骨,仅仅八年就修炼至和合后期境界,这份天赋着实骇人。

但仅仅是天资高就足够了么?修仙须离不得‘勤奋刻苦’四字,因此我断定,何天逍必然是个极具慧心、耐心、恒心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次结婴失败而放弃?只要持之以恒,结婴是迟早的事。所以说,他离开太清宗恐怕另有其因。

基于这个推断,那之后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也好解释了。李原啸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寻找却一无所获,那是因为他在虚张声势、故弄玄虚而已,哼哼。”易柳尘冷笑一声。

裴雪峰与亓官应闻言,尽皆惊讶不已。裴雪峰追

问:“那何天逍离开宗派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易柳尘捋了一下额前的长发:“结合这次几个宗派被杀之人的伤势来看,此事并不难推断。那个何天逍必然是习得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奇异功法,离开宗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难怪你说那些宗派的弟子并非因剑伤而死……既然不是有人恶意冒充,那这何天逍还真够猖狂的!”亓官应义愤填膺。

“不是猖狂,而是走火入魔。”易柳尘侧首望了亓官应一眼,“别忘记,死者之中可是有洞虚境界的,区区十一年,若是正常的功法,再勤奋刻苦也达不到这等境界,足以说明他修炼的是一门邪功!”

裴雪峰遗憾地叹道:“本是一个天才,却走歪了路,着实可惜啊。”

亓官应倒是十分不屑:“走歪了路说明他意志不坚定,这样的人有何可惜?李原啸身为大宗之主却对外孙纵容包庇,也是不该。”

裴雪峰笑道:“这些年你动不动就说别人意志不坚定,都落下病了?的确,你是意志坚定,不过未免也坚定得过头了吧?你的软剑是练成了,可那姑娘人呢?”

“当着易大哥你胡说些什么呢?”亓官应急切地埋怨道。

易柳尘哈哈一笑:“亓官老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难道你练成软剑之后一直没再遇到那位女子?”

“什么‘耳闻’,还不都是师兄多嘴告诉你的?”亓官应瞪了裴雪峰一眼,“唉,我总觉得我好像被耍了,我这两年的春季都会去东海黄莹岛与她相遇的地方等上一个月,可她始终未曾出现。”

“这不明摆着么?人家就是敷衍搪塞你一下,你还当真了,要不那姑娘怎么不把自己的芳名告诉你呢?”裴雪峰道。

“你知道什么?从见到她那天起,她就成为了我心目中最美好的梦想,所以我一直称她为‘梦儿’,她也没有反感啊。名字什么的,只是个称呼而已,我还是喜欢叫她‘梦儿’。”亓官应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情。

易柳尘劝道:“亓官老弟,你还是一颗恒心,两手准备吧。那位‘梦儿’姑娘若当真有意与你,当初又何必抛下如此难题?”

“归根结底是我的相貌……可相貌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亓官应摇头感慨,“算了,不说也罢,反正以后每年的春季我都会去黄莹岛等她,直到我陨落或是飞升为止。”

“亓官老弟当真是个痴情之人。”易柳尘称赞道。

亓官应道:“说着说着怎么提起我的事了?还是说何天逍吧。易大哥,我们去云暮山庄是为了寻他么?”

“不错。”易柳尘正色道,“如果李原啸成心包庇,指望太清宗找出真凶是不可能了。据我推测,起初何天逍尚未走火入魔之时,必然是被李原啸藏在什么地方。据李原啸亲口说,有一位老管家在云暮山庄惨案中意外生还,我料想应该是和老管家住在一起。十一年过去了,老管家十有**是死了,何天逍走火入魔之后,就离开了藏身居住的地方。管家人老行动不便,住的地方肯定不会离云暮山庄太远。此行去那里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老易,还是你脑子好使。不过,因为你师父的关系,你与太清宗交情一直不错,那个何天逍若真是被你给抓住了,那……”裴雪峰的意思很清楚,要是易柳尘抓住了何天逍,李原啸必定记恨于他。

易柳尘正义凛然地说:“太清宗的客席长老是我师父,不是我。再说在大义面前,有何情谊可言?若是李原啸继续不明就里,我只能说他不配当一宗之主!”

……

吴素樱匆匆赶回毒炼宗之后,就一头扎进房中闭门不出,彭信威只见她回来时背着一个柳条筐,当中放了一个大布包,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对于吴素樱这位道侣,彭信威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和她双修之后,她立即展示出了在用毒方面过人的才华。各种毒物的名称、种类、外形、气味、功效、产地、甚至是培育方法,她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有了这样得力的内助,彭信威自然大喜过望。当初彭信威苦心研制成落叶昙,正是大大得益于吴素樱的帮助。在那之后,吴素樱用毒的水平越来越高,甚至超过了彭信威这个毒炼宗的宗主。毒炼宗有闻名天下的七大毒园,正好给了吴素樱英雄用武之地。

梦魂香,正是彭信威与吴素樱秘密研制出的奇毒。只是叶申荣不甚满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于毒炼宗与金仙宗都要仰仗天云宗的鼻息,吴素樱对此颇为无奈,只得日以继夜的调配更高级的梦魂香。彭信威早已江郎才尽,尽管心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看到这次吴素樱急匆匆地带着柳条筐冲进房中,他隐约有种预感,梦魂香的事可能有些眉目了。

吴素樱连金仙宗的事都顾不上,回宗门一趟,简单地交代了贺海若一番就匆匆离开,其实是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而心有所得,采集东西去了。

她在桌上摊开那个布包,露出了一个瓮。她深吸了一口气,揭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充满了整个房间。在瓮的旁边,一字排开几个小碗,她将瓮中的透明液体依次滴了

几滴到碗里。

桌旁有一个水缸,吴素樱又盛了一瓢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倒入碗中的量。“水一涎九则太浓,水九涎一则太稀,取三七至七三之数,共是五种……”她自言自语。所谓的“涎”,正是一种奇特的花露沁心涎。

此花露取自一种不太常见的小花沁心花。这种小花只生于悬崖峭壁的缝隙之中,并且只在隆冬时节开放,花露实为花苞中冷凝的露水混合了花蜜而成,清澈而又黏稠,本身无毒性也无药性,只有一个特点香。这种稀有的花露一般只被王女贵妇用作香料,由于采集困难,店铺中难得一见。为了收集这半瓮沁心涎,吴素樱跑遍了雾凌山脉的几十座山头。

粉末状的梦魂香已经备好了数份,分装在几个小瓶之中,吴素樱将调配好的沁心涎缓缓注入各个小瓶,塞上了瓶塞。剩下的只要置入炉鼎中熔炼检验即可。

除了沁心涎和水之间的比例,还要考虑梦魂香中各个成分和沁心涎的比例。这个比例就要精确许多了。吴素樱花了一个月的功夫,一共调配出九百九十九批共四千九百九十五瓶梦魂香,光是放这些药瓶就占去了十个房间。

望着长桌上密密麻麻的药瓶,吴素樱长舒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成败在此一举!”

熔炼时,吴素樱让彭信威也来帮忙,夫妻二人对着炉鼎十天一休,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近五千个药瓶已经淘汰了四千八百余瓶。

“难道我又猜错了?”吴素樱的信心越来越动摇,直到她往炉鼎中投入了第四千九百二十六瓶梦魂香。

黏稠的液体经过炼烧,瞬间化成了一股淡红色的轻雾,这与之前的状况都不太一样,吴素樱眼睛一亮,仔细盯着炉鼎中的变化,淡红的轻雾颜色越来越浅,最终在熔炼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化作了无色的气体。吴素樱停了火,打开鼎盖,轻轻一嗅,清香幽幽,脑中却感到一阵眩晕。稳住心神之后,她大喜过望,喊了一声:“成了!”

虽然没有做到无色无味,但如此之淡的幽香已不会引起怀疑。

……

自打孟凡涛离开天云宗之后,叶申荣就匆匆地赶了回去。他更加警惕了,生怕那个神秘的高手再次找上门来。所幸,宗内一直太平,没再死人。不过叶申荣怀疑的苗昊商显然不是凶手,线索到这儿也就断了。

失去了申屠旭这样一位可以控制的高手,本该懊恼的叶申荣却很高兴,因为他刚刚得到了消息,吴素樱秘密研制的梦魂香,终于成型了。

“有了新的梦魂香,一个申屠旭又算得了什么?”叶申荣幻想着未来各路高手、甚至是整个修仙界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心情大好,“不过现在还不是使用梦魂香的时候……等修仙界与龙族拼个两败俱伤之后,再……”

忽然,灵息玉又传来一丝灵力波动。叶申荣一探查,皱眉思虑了片刻,迅速地离开了天云宗,趁着茫茫夜色向北方疾速飞去。

“云暮山庄……哼哼,李原啸,余瑞江,当初你们杀了我四个徒儿,这笔帐我一直记在心里呢。这次就让你们也尝尝失去外孙、失去爱徒的滋味!”叶申荣恨恨地想。

东石山下的云暮山庄早已是一片萧条之色。待叶申荣赶到时,却老远就看见从山庄旁冒起一股淡淡的青烟。

那里有两座坟茔。墓碑前摆着几盘饽饽和糕点,香炉里插着几炷香,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跪坐在坟前,用颤巍巍的手抓起身旁的纸钱,投入铁钵里燃烧的火焰之中。

“恩公,夫人,唉……听说大少爷出事了,小少爷忙得没闲,黄老爹又早就去世了,附近的村民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只有我能来看望你们……”老人的语气无比沧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老人惊讶地回头,发现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身穿深蓝色长袍,背着一个剑套,看样子是位修仙者。

“老丈,不知你与何云暮夫妇是什么关系?”叶申荣问道。

老者拄着拐杖慢慢地站起身来,问道:“先生是修仙者吧?何大侠曾经救过我的命,还慷慨解囊借给我做生意的本钱,是我的大恩人。我此番重归故里,特地来祭拜一番。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

“我姓叶,与何云暮的岳丈李原啸乃是至交。老丈,你刚才说的‘黄老爹’可是云暮山庄的管家?他生前居于何处?”叶申荣问道。

老者颇感惊讶,连忙躬身行礼:“原来叶先生是李宗主的好友,真是失敬了。黄老爹正是云暮山庄的管家,侥幸从当年的惨案中生还,后来就居于北面十五里外的景仁村之中。”

“唔……”叶申荣点了点头,“老丈,你继续祭拜吧,我去山庄里看看。”

“叶先生!”老者连忙叫住了他,“既然叶先生是李宗主的好友,那还请帮一帮何大侠的大公子,毕竟他是李宗主的外孙啊!”

叶申荣淡淡一笑,客气地点了点头:“老丈放心,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老者感恩,纳头便拜。却不知背过身来的叶申荣,嘴角闪过一丝阴笑。

第一百六十三章 齐聚太清

“云暮山庄到了。”易柳尘等三人控制仙剑下落,迎接他们的是祭坟老者惊讶的目光。

裴雪峰问:“老丈,请问你是?”

老者见三人虽然身着普通衣服,但相貌个个不俗:裴雪峰身长惊人,亓官应奇丑无比,唯一长得比较正常的易柳尘还偏偏生了一头怪异的长发,于是恭敬地说:“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何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特来祭拜他们。”

“老丈既是何云暮的旧知,可知道山庄从前的黄老管家居于何处?”易柳尘问道。

“北方十五里外的景仁村。”老者回答道,“真巧,刚才也有一位修仙者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哦?”易柳尘好奇地问,“那修仙者是何模样?”

老者老眼昏花,方才也没敢盯着叶申荣仔细看。他指着山庄的正门方向说:“那人刚才进山庄去了。”

“多谢老丈。”易柳尘客气地点了点头,与另外两人沿着围墙绕到正门,大门果然开着。三人穿过庭院进入厅堂,叶申荣正负手站在里面。

“原来是叶宗主。”易柳尘笑道。

叶申荣回身拱手:“易先生,裴道友,亓官道友,幸会幸会。不知三位来此可是为了何天逍的事?”

“正是。前番与叶宗主作别不久,就接连发生了四桩宗派灭门惨事。我与裴道友、亓官道友此行是想找出真凶,免得他继续祸害修仙界。”

“那既然三位出现在这里,说明与我的推测不谋而合了。不如同行,如何?”叶申荣捻须笑道。

“可以。”易柳尘的视线落在了墙上的一列字上。隽秀的字体、流畅的行笔揭示着留言者是名女子,墨迹有些斑驳,看来已经写下许久。厅堂中的桌椅上布满了灰尘,房顶的瓦片破了几个洞,洒下些许阳光。“除了我们几个的脚印,另外还有三人的脚印,看样子至少有半年了。”

“半年前……那几桩凶案还没发生呢,来这儿的会是谁?”亓官应道。

叶申荣道:“肯定是太清宗派出寻找何天逍的弟子,否则,谁会来这么一个废弃的山庄?”

“时隔何天逍失踪已经十一年,太清宗为何又忽然派出弟子寻找他?其中必有蹊跷。”裴雪峰道。

“这说明何天逍走火入魔、真正失踪也就是最近半年的事,与我的推测相符。”易柳尘道,“去景仁村!”

景仁村中一片寂静。每家每户都敞开着大门。四人将村中所有的房间逐个探视了一遍,最后,在村西头破落的小院中,他们发现了土墙上刻着的“天遥”二字。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就是何天逍一直藏身的地方!他的弟弟何天遥寻兄不得,所以留下了字迹!”易柳尘略微一想就全都明白了。

叶申荣凑近土墙,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大字,这种字体风格,分明与金仙宗廊柱上的字迹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叶申荣疑惑不解:“你们看,这字迹与金仙宗的字迹相同,与之后四个宗派的字迹不同,是何原因?”

易柳尘分析道:“从同样的杀人手法可以确定必是同一人所为,字迹不同么……或许是何天逍着魔之后逐渐发生了改变。这两个字是何天遥留下的,兄弟二人笔迹相似没什么奇怪,在金仙宗惨案与银霜宗惨案之间的时段内,何天逍着魔更加彻底,因此笔迹也由飘逸转为苍劲。”

这个说法似乎有些牵强,但叶申荣本就想将罪名算在何天逍头上,如此一来正合他意。

亓官应问:“景仁村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还用问吗?村子里出了个魔头,这些百姓岂会有生还的可能?”易柳尘走出了院子,四下里张望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村北长满杂草的荒芜田地之上。

突如其来的直觉引领着易柳尘迈向了田边,到了田埂上,他抽出定光剑切断了面前的杂草,往地中轻轻掘了几下,冷不丁的,一截断骨露了出来。

“果然没错……”易柳尘叹了口气。

“看那儿!”叶申荣指着十步开外的一处,顺着他所指,一圈杂草明显比周围的矮了一大截,分明是曾被人斩断过,“太清宗的弟子肯定也发现了。”

“现在该怎么做?”裴雪峰道。

易柳尘将定光剑插回剑套,顺势捋了一下长发,微微眯着眼:“一来,要找太清宗要个说法;二来,要找到罪魁祸首何天逍;三来,要搞清楚,他到底修炼的是什么邪门功法。古有刀魔平地惊雷,今有龙族横空出世,‘修仙是唯一修真之道’的定则已被打破,现在又突然冒出个神秘的何天逍……不知道这几件事有没有什么联系。”

“正巧我与金仙宗的吴宗主有些交情,我立即去通知她,顺便提醒各个宗派追捕何天逍!”叶申荣道。

易柳尘点点头:“如此甚好。我们三个继续查找线索,一个月之后,太清宗会合!”

离开景仁村之后,叶申荣向着毒炼宗的方向疾速飞去,他心中已经酝酿了一个完美的计划。“真是太好了,易柳尘的推测正合我意,也给了我一个契机。一干寂灭境界和三名大乘境界……哼哼哼。”他忍不住摸着八

字胡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到了毒炼宗门口,叶申荣跃下工布剑,径直朝化生殿走去。守门弟子认得是天云宗主,自然不敢阻拦。

彭信威被突然闯入的叶申荣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前:“叶宗主,何事如此紧急?”

“快去叫吴宗主来,金仙宗的惨案已有新的进展。”叶申荣道。

彭信威眼珠一转,笑道:“有劳叶宗主为此事费神,我立即去叫内人。”言罢,他大步流星地跨出化生殿,往花毒园的方向而去。

叶申荣踱到桌旁坐下,兀自冷笑,他已经注意到了彭信威刚才稍显怪异的神情。“想跟我耍手段,你还太嫩了!”他心道。

没过多久,彭信威与吴素樱一同回到了化生殿。

叶申荣将易柳尘的推断大致一说,吴素樱听了气愤不已:“好一个太清宗!管教不严在先,纵容包庇在后,出了事,那个什么狗屁长老还惺惺作态、贼喊捉贼,此番定要去讨个说法!”

“‘贼喊捉贼’还不至于,估计大多数人都被蒙在鼓里,‘管教不严、纵容包庇’的应该只有李原啸和余瑞江两个人。”叶申荣说到这两个名字时眼中精光连闪,当初就是他们杀了自己的四个徒弟。

“既然约定一个月之后齐聚太清宗,那我得赶紧通知几位师妹。不过,在那之前……”吴素樱的双手摸向了背后。

“不过,在那之前,你想用刚研制好的梦魂香先控制住我,是不是?”叶申荣盯着吴素樱。

彭信威与吴素樱两人顿时目瞪口呆,叶申荣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叶申荣的口气变得阴冷起来:“彭宗主,吴宗主,你们俩的胆子可不小啊!”

吴素樱回过神来,手一翻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瓶,呈在叶申荣面前:“叶宗主,你误会了。我本就是想将此毒奉上,刚才吃惊只是不解为何叶宗主会知晓梦魂香已炼成之事。此毒只有淡淡的幽香,不会引起怀疑。”

叶申荣接过小瓶:“哼,最好你们没有动歪心。”

彭信威与吴素樱背上冷汗直冒。

叶申荣老奸巨猾,心思缜密,当初下令让彭信威与吴素樱改进梦魂香时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因此早早地买通了彭信威身边的人。

彭信威和吴素樱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面对着这么一个难缠又小心的人,只能暗暗无奈地慨叹。眼线就是彭信威最宠爱的徒弟,也是唯一一个常住于花毒园的毒炼宗弟子。可即便知道了又如何?有叶申荣做靠山,两人根本不敢将那名弟子怎么样。

“如此一小瓶可以迷住几人?”叶申荣问。

吴素樱老老实实地回答:“要看对方的境界如何。若是寂灭境界,至少可以迷住十人以上,大乘境界的话五人左右,若是渡劫境界就不好说了,可能连迷住一个人都不够。”

叶申荣点点头,对于新梦魂香的功效他还是十分满意的:“保险起见,再多制备两瓶,到时全都带去太清宗。”

吴素樱已经知道叶申荣想做什么了,躬身抱拳道:“叶宗主,届时我的几位师妹与她们的道侣也会到场,还请高抬贵手。”

叶申荣却问:“此毒可有解药?”

“目前还没研制出来……要想不中毒也简单,只需闭气即可。即便被**了,只要不被别人度灵入脑,也能逐渐恢复。”彭信威道。

“哈哈,那就好办了。吴宗主,到时以我三咳为号。与金仙宗有关的人我不会碰。”

“多谢叶宗主。”吴素樱长舒了一口气。

……

一个月之后。

天道山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不是身份显赫,就是境界高超。

其中有赤日宗六长老钟瑞奇,飘渺宗主左傲廉和四长老丘午田,夜离宗八长老谭鹰彪,冷月宗主颜素霜和九长老尹絮瑶,风凌宗主澹台倩和五长邓龙安。除此之外,还有“水木散人”易柳尘、“千里独行”裴雪峰、“过路剑客”于飞鹏、“夜叉探海”亓官应,以及金仙宗的几位长老。

“各位道友请静等片刻,我家宗主还有天云叶宗主马上就到。”说话的正是金仙宗三长老,胡忻莹。

“来了!”易柳尘起身道。南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两个小点。

两人越飞越近,亓官应极目远眺,使劲眯缝着双眼。

“叶某来迟,请各位见谅。”叶申荣离得老远就向众人打招呼。

待看清了来者的相貌时,亓官应大吃一惊,高声喊了一句:“梦儿!”

听到这个称呼,在场的人都疑惑万分,只有空中的吴素樱皱紧了眉头。

亓官应没等吴素樱落地就迎了上去,欣喜地说:“梦儿,我可找到你了!”

易柳尘、裴雪峰、于飞鹏三人面面相觑,原来令亓官应魂牵梦绕的美貌女子,竟然就是金仙宗主吴素樱!

吴素樱跃了下来,收起仙剑:“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亓官应一怔,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自从在东海黄莹岛见到你开始,我就将你的相貌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怎么可能认错?梦儿,你当

时提出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我已经是软剑高手了,也修炼到大乘境界了,可是我每年春天去黄莹岛都没等到你……”多年的思念之情刹那间涌上心头,他说着说着竟握住了吴素樱的手。

吴素樱反感地抽回手掌,冷冰冰地警告:“亓官道友,请你放尊重些!”

亓官应又是一愣,喃喃地说:“梦儿,难道你忘记我了么?”他忽而又猛烈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没有忘记我!你要是忘记了,怎么会知道我姓亓官!”

看到其他人包括自己的师妹都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自己,吴素樱真是烦透了眼前这个丑八怪,她一字一顿地说:“亓官道友,你听好了,我叫吴素樱,现在的身份是金仙宗主,也是毒炼宗主彭信威的双修道侣,请你不要再继续纠缠我。”

这对众人来说倒是个新奇的消息,难怪毒炼宗对迅速崛起的金仙宗没有丝毫敌意,原来两家宗主根本就是一对儿。

亓官应惊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难以置信:“梦儿,你,你嫁人了?当初分别时,你不是说你喜欢软剑,希望我转修软剑,等我修炼至大乘境界,就在春分时前往黄莹岛等你吗?我都已经做到了,可你怎么没有等我,却急着嫁人了?不,你骗我,你肯定没嫁人……”

“我当初才是骗你。是你对我纠缠不休,我才略施小计。没想到你真的信了,居然转修软剑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到了大乘境界,真是恭喜,如此也令我心安了。”吴素樱道。

亓官应一屁股跌坐在地,长叹一声:“梦儿,既然你从未钟情于我,那为何当时还对我那么温柔体贴?”

听到亓官应用这么亲密的词语,吴素樱气恼道:“我当时身负重伤,躲在黄莹岛是为了避开仇家追杀,顺便养伤。对你好是因为你有可以救我命的丹药,像你这样的相貌,和我根本不配,我怎么可能钟情于你!”

“吴道友,你这话说得就太过分了。我师弟为了你放弃了修炼多年的剑法转修软剑,日以继夜地刻苦修炼才达到了你的要求,每年的春季还会去黄莹岛等候你的出现,没想到满心的期待等来的却是你冰冷的谎言,你还要这么诋毁他的相貌?你的容貌美丽又如何?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知道了你的为人之后,在我看来你才是最丑陋的一个!”裴雪峰毫不客气地为师弟出头。亓官应多年来的辛苦他全部看在眼里,为了爱情,那份坚毅、那份执着让他佩服不已,可凄惨的是事情的结局如此悲凉,出乎意料。

“要不是他对我纠缠不休,我也不会想到此法摆脱他。再说了,对他好就一定是钟情于他么?误会是他产生,纠缠是他发起,谎言是因他而编造,痴情是他执意要做,最后的结果也理应由他自己承担。”吴素樱丝毫不觉得理亏,咄咄逼人。

裴雪峰大怒:“你要是在师弟误会时就说清,他又怎么会恶意纠缠你?你无非是利用了他的误会,骗取了他的丹药而已!”

这时,亓官应站起身来,对裴雪峰道:“好了,师兄不要再说了。当初误会吴道友对我有意的确是我不好。吴道友,其实即便当时你跟我说清楚,我也同样不会吝惜那区区几颗丹药。之前是我失礼了,对不起。”向吴素樱道歉后,亓官应又转身对众人拱手道:“各位道友,因为我的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也让大家看了笑话,还望海涵。正事重要,我们上山吧。”说完,他大步跨上了天道山的台阶。

裴雪峰狠狠地瞪了吴素樱一眼,追上前去。其他人也纷纷朝台阶走去。

几位师妹围了过来,胡忻莹轻声道:“大师姐……”

吴素樱摆了摆手,迈开了步子,心中冷笑:“裴雪峰,亓官应,你们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一会儿就是报应!”

李原啸万万没有想到,易柳尘这么快就再次来到太清宗,而且还带来了这么多人。

“李宗主,我们此次是为了何天逍的事来讨一个说法。”易柳尘开门见山。

李原啸暗道一声来者不善,硬着头皮问:“哦?易先生此话怎讲?”

易柳尘正欲开口,忽然被一声“且慢”给打断了,他眉头微皱,侧首一看,是冷月宗的九长老尹絮瑶。

“李宗主,我来太清宗只是想看一看清雨,其他事情与我无关,不知可否?”尹絮瑶拱手道。

“当然,尹长老曾是清雨的恩师,清雨也一定很想见你。正巧,前几日清雨刚刚回宗,就在卫空峰竹园里。逸卿,带尹长老去竹园!”李原啸吩咐门口的弟子。卢海龙推测出天逍可能与另一位师父在一起后,就立即用灵息玉通知余瑞江带着天遥他们三个速速回宗,在高深莫测的修魔者面前,恐怕余瑞江与花千雪也不是对手。

徐逸卿带着尹絮瑶到了竹园前就离开了,尹絮瑶轻轻步入院中。正巧,花清雨从一间竹屋中推门而出,看到尹絮瑶的瞬间,她愣住了。

尹絮瑶面露微笑,等待着。良久,花清雨泪眼婆娑地大喊了一声:“师父!”而后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

尹絮瑶也动了情,热泪盈眶,抚摸着花清雨的头,轻声道:“清雨,你还好么?师父来看你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弄巧成拙

“师父,你这次闭关修炼的时间可真长……”花清雨道。自从和花千雪一起入住竹园之后,花清雨曾去过冷月宗几次,可尹絮瑶一直闭关未出。一晃好些年过去了,尹絮瑶已经顺利达到了寂灭中期。

“听闻你被太清宗余长老带走医治丹田之后,我就安心了不少,正好修炼到紧要关头,所以就闭了关。没想一修炼就过去了这么久,修仙界竟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不过,我还是最担心你的伤势。怎么样,你的丹田恢复了吗?”尹絮瑶关切地问道。

“已经完全好了,不过……”花清雨忽然踌躇起来,为难地说,“师父,请恕徒儿不孝,为了报答花前辈的恩情,如今早已拜入花一脉门下……”

尹絮瑶微微一笑:“没关系,当初李宗主已托人带了口信给我。花千雪治好了你的丹田,你拜她为师是理所应当之事。”

“多谢师父谅解。”

听到院中两人说话的声音,余瑞江同花千雪从房中走了出来。

看到是尹絮瑶,余瑞江道:“原来是尹长老。”

“余长老,各路高手会聚太清宗,似乎是为了令徒何天逍而来。你快过去看看吧,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妙。”尹絮瑶道。

“多谢尹长老提醒。”余瑞江略一颔首就急匆匆地直奔道德殿而去。

尹絮瑶打量着花千雪,拱手道:“这位一定就是花道友吧。多谢你治好了清雨的丹田。”

花千雪微笑着摆了摆手:“抢了你的爱徒,我还有些过意不去呢。对了,不知此次来太清宗的高手都有哪些?可有毒炼宗主彭信威?”

“彭宗主没有来,不过来了他的道侣金仙宗主吴素樱。另外还有……”尹絮瑶将其他人陆续报了一遍。

“金仙宗主吴素樱?”花千雪皱起了眉头,“吴素樱”三个字,让花千雪忽然想起了一个近乎淡忘的人,心道:“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花道友?”见花千雪皱眉不语,尹絮瑶疑惑地喊了一声。

“尹长老,清雨,你师徒二人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旧吧。我突然有急事要办,先告辞了。”回过神来的花千雪也匆匆地离开了竹园。

花千雪也想去道德殿。不过在那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后山三殿的炼丹房。冲进炼丹室后,她抄起长桌上最角落里的一个小瓶放入怀中,连门都来不及关就跑了出去。

“吴素樱,吴素樱……但愿我想错了。”花千雪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倘若猜对了,过去晚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道德殿内的气氛十分紧张。

“易先生,你怎么能仅凭如此微小的迹象就对我宗妄加猜测?”李原啸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果熟而知万物硕。’迹象虽小,却揭示了事情的真相。”易柳尘淡然道。

李原啸扫了一眼其他几大宗派的人:“那你们呢?也怀疑我太清宗包庇凶手吗?”

赤日宗六长老钟瑞奇摸着胡须道:“非也,太清宗数百年的清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怀疑的,仅仅是李宗主而已。”

“哼,既然如此,朱鸿烈他怎么没有亲自来?”

“我此次前来与赤日宗无关,我是为了内人而来。”钟瑞奇微微一笑,拉住了身旁一位女子的手,竟是金仙宗的长老胡忻莹。

“我也一样,希望李宗主不要误会。”夜离宗八长老谭鹰彪也揽过金仙宗的另一名长老。

李原啸这下明白了,这两人前来并非是依朱鸿烈与郭云朝的意思。他的心情稍微好过了一些。

“那左宗主、澹台宗主、颜宗主、还有叶宗主呢?”李原啸又问四位宗主。

澹台倩客气地说:“我只是陪同我宗邓长老而来,别无他意。邓长老的道侣恰好也是金仙宗的长老之一。”

相比澹台倩,左傲廉的口气就生硬了许多:“李宗主,我只相信事情的真相。另外,我宗丘长老的道侣乃是金仙宗的夏长老,于情于理我都该走这一遭。”

颜素霜则微笑道:“我本不想来的,只是尹长老思念徒弟心切,我正好陪她来一趟。另外,被灭的九霄宗原属于飞龙郡,我也想弄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

金仙宗几位女子的双修道侣竟然都是六大宗派中长老级别的人物,李原啸有些吃惊。“叶宗主,贵宗只来了你一人。难道你的道侣也是金仙宗之人?莫非就是吴宗主?”李原啸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如此一问只是为了让两人难堪。

叶申荣竟丝毫不生气,大笑道:“李宗主误会了,我哪有那个福气能娶吴宗主?吴宗主乃是毒炼宗彭宗主的道侣。最近五件惨案中有三件发生在我骧龙郡境内,天云宗作为骧龙郡第一大宗,我当然要过问一番。此外,易先生与裴、亓官两位道友调查凶手之时,我也在旁陪同,此番前来做个见证乃是分内之事。”

“李宗主,为何你对何天逍之事避而不谈,反而十分在意谁来或谁不来呢?只要行得正,坐的直,即便满天神佛下凡而来又有何惧?”吴素樱道。

李原啸道:“有什么好谈的?何天逍是我的外孙没错,但早已放弃修仙,如今不知去向。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吴素樱冷笑:“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说完,她拍了三下手掌,道德殿的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李原啸定睛一看,竟是七长老刘云卫的道侣贺海若。“贺道友?”他惊讶万分,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贺海若道友,乃是太清宗七长老刘云卫的双修

道侣,也是我金仙宗的二长老。”吴素樱的话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人数不多的金仙宗为何会迅速崛起?这下真相大白了。一共六位长老,居然全都与大宗派的长老双修。难怪之前吴素樱有能力彻查各个修仙宗派的重剑高手,她依靠的就是这复杂的人脉。

“诸位道友,我已在太清宗居住多年。据我所知,何天逍本是宗内不可多得的修仙奇才。在十四年前曾与胞弟何天遥、师妹朱晓敏一起跟随宗内三位前辈外出修炼,两年后回宗,何天遥、朱晓敏结婴成功,何天逍却失败了。十一年前,何天逍忽然离开宗派,不知所踪。李宗主曾派人在附近州城寻找,但没有找到。”贺海若所说的这些都是众人已经知道的,只是更加详细,她略一停顿,继续说,“另外,就在几个月以前,李宗主又派出竹园的三名弟子下山秘密寻找何天逍的下落。”

贺海若话音一落,道德殿中一片哗然。如果十一年前寻找何天逍还在情理之中,那最近这一次就解释不通了。

易柳尘朗声道:“各位,贺道友的消息与我的推测恰好相符。十一年前何天逍并未失踪,而是藏身在东石山下的景仁村。他真正失踪正是在最近的几年,失踪的原因就是修炼了邪门功法而走火入魔!各位大概不知道,景仁村全部百姓都已被人残忍地杀害,并且埋在了农田之中!”

易柳尘的话就如同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面对着众人的猜疑,李原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

“寻找何天逍是我下的命令!”卢海龙忽然跨进了道德殿,“几个月之前我从术藏宫归来之后,让竹园的三名弟子下山寻找何天逍。他毕竟是本宗弟子,又是李宗主的外孙,之所以不声张正是为了太清宗和李宗主的名声,这有何不妥?”

卢海龙前些日子离开太清宗,去了苗昊商和姜桓谷隐修之处,如今回来得正是时候。

卢海龙一来,其他人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连易柳尘都要客气地称呼一声:“卢道友。”

“各位道友,我以自己的信誉、以太清宗近千年的清誉担保,倘若真是何天逍做下的恶事,我与李宗主决不姑息!不过,如果没有绝对的证据就胡乱猜测或是胡搅蛮缠败坏太清宗的名声,也休要怪我不客气!”脾气一向不错的卢海龙这回是真的发火了。

“我等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逼迫李宗主交出何天逍,只是为了要一个说法而已。既然有了卢道友的担保,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希望贵宗尽力搜寻何天逍的下落,等找到他之后,一切自然会拨云见日、水落石出。”易柳尘起身道,“卢道友,李宗主,多扰了。易某告辞。”

裴雪峰、于飞鹏、亓官应也一起道别,准备离开了。

这是叶申荣最后的机会了。他忽然轻咳三声,吴素樱心领神会,悄悄拔掉了三个药瓶的瓶塞,同时屏住呼吸。清淡的幽香立即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看着众人迷离的眼神,叶申荣喜不自胜,正欲放声大笑,背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叶宗主,你没事吧?”他惊而回头,太清宗五长老余瑞江不知何时已站在道德殿门口。

“怎么梦魂香对他不起作用?”叶申荣心中既焦虑又不解,这下可麻烦了,有余瑞江在场,根本没有机会控制住其他人。

接着,让叶申荣更加绝望的事发生了,忽然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剧烈的恶臭,将梦魂香的香气一扫而空,众人的眼神全部恢复了正常,对他们来说,之前的迷离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恍惚而已。

“呀,怎么这么臭!”裴雪峰捂着鼻子夸张地挥着胳膊。

捏着鼻子的亓官应瓮声瓮气地说:“好像是谁放屁了,真是臭不可闻!”

于飞鹏靠近叶申荣,轻轻一嗅,顿时眉头大皱,推了叶申荣一把:“叶宗主,你可真没修养!”

被于飞鹏这么一推,呆滞的叶申荣才回过神来,这股恶臭竟然是从自己的臀部散发出来的。他心中明白,梦魂香必然是被谁给解了,而且还顺便摆了他一道,让他出了个大丑。“呵,各位道友,实在抱歉,来这里的途中我贪了几杯酒,吃了点下酒菜,现在肚子不太舒服,一时没有忍住,想必是菜肴的问题。望各位海涵!”叶申荣没办法,只得编了个谎言承认了,谁让自己的屁股就是恶臭的根源呢。

“应素舞,果然是你!”花千雪从余瑞江的背后闪出来。

吴素樱大惊失色:“赵千雪!你不是在无忘谷么,怎么会在这里?”此时,她突然想起,彭信威在很久以前曾经说过,因为早先的梦魂香被高手识破,所以叶申荣未能成功控制住苗昊商。吴素樱还以为是某位太清宗的高手,原来就是当初的同门师妹赵千雪!

花千雪鄙夷道:“你这个败类,竟然没有死!我就说彭信威怎会有如此能耐,原来乱神散是出自你手!可惜你不知道,我脉祖师早就研制出了乱神散,也早已有了解药。”

吴素樱狡辩:“什么乱神散,我不知道!”

“千雪,怎么回事?”卢海龙问。

“各位,你们方才是否感觉到一瞬的眩晕?那是因为她放毒了!”花千雪一指吴素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瞪向了吴素樱。

“难怪刚才有股莫名的香气让人精神恍惚,原来是你在捣鬼!”易柳尘一把掐住了吴素樱的脖子。

“各位有所不知,她原名叫应素舞,与我一同拜入花一脉门下,可后来家师花逸琴发现此人心术不正,竟然刻意用美貌勾引无辜百姓试毒,因此将其逐出师门。当时家师渡劫在即,无暇分心,遂命我清理门户。我一路追杀至东海

后失去了踪迹,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又冒出来化名‘吴素樱’继续为害他人。应素舞,我看你此次往哪儿逃!”花千雪抽出了淀舞仙剑。

联想起在天道山下吴素樱与亓官应的那一场感情纠葛,众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我一直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人,竟敢暗害我们!”裴雪峰怒道。

吴素樱被易柳尘掐着脖颈,脸憋得通红,“呜呜”地哼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这等贱人,留她作甚!”叶申荣突然大喝一声,抽出工布剑猛地刺入了吴素樱的心窝。

“别!”亓官应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扑哧”一声,鲜血满地,吴素樱一命呜呼。

叶申荣舒了口气:“亓官道友,这个妇人骗你在先,害人在后,莫非你还对她余情未了不成?”

亓官应冷哼一声:“叶宗主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我亓官应岂是拿得起放不下之人?只是在杀她之前,应该先弄清她的目的和动机。”

易柳尘走到门口,将吴素樱的尸体往殿外空地上一掼,回身道:“叶宗主的确是莽撞了些。不过人已经死了,也没办法了。赵道友,不,应该是花道友,花一脉不是一脉单传么?尊师花逸琴怎么会收下两个徒弟?”

花千雪解释说:“本脉祖师并未定下一脉单传的规矩,只是收徒条件颇为严苛,要寻找一个继承衣钵的徒弟费心费力,所以列位祖师都是收得一徒之后就尽心教授功法,不再收徒。我与应素舞都是孤儿,遇到家师之时正一起沿街乞讨,家师见我二人资质都不错,因此破例收了两个徒弟。算起来,应素舞还是我的大师姐。”

“千雪,乱神散可是你解的?”卢海龙问。

花千雪微笑着点了点头:“真正的乱神散无色无味,应素舞炼制得还不到家。她潜心研制,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道我脉祖师早已创出此毒,连解药都研制出来了。”

“花道友,不知乱神散有何功效?”易柳尘觉得这个名字似乎不像是什么致命的奇毒。

“迷惑心神,从而受人控制,永世不得解脱。”

“好个恶毒的女子!”裴雪峰骂道,“师弟,还好她拒绝了你,要不你被她控制了都不知道!”

亓官应默默无言。

易柳尘眉头微蹙,盯着花千雪道:“想不到花一脉竟然研制出了如此可怕的奇毒……”

众人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余瑞江挺身上前,替花千雪辩护:“花一脉创出此毒已久,但从未害过他人。再说,除乱神散之外,花一脉能杀人于无形的奇毒也不知道有多少种。易先生如此一言,是不是有些太杞人忧天了?”

花千雪也十分不满:“易先生,要是我有异心,又怎会出手救你们?你太小瞧我花一脉了。人性,是我脉收徒的重要条件。”

易柳尘顿默数息,开口道歉:“易某一时过于小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花道友海涵。”言罢,他向花千雪欠了欠身子。

“那这些人该怎么办?”于飞鹏指着应素舞的几位师妹。

“同流合污,一并杀之!”叶申荣手提工布仙剑,杀意凛然。

几位女子闻言,尽皆惊慌失措,一边纷纷叫嚷申辩自己的无辜,一边望向了双修道侣。可这种情况下,那几位长老也不敢公然站出袒护,纷纷低头不语,孰若无睹。

裴雪峰、于飞鹏、亓官应三人纷纷拔出仙剑,李原啸却愠怒道:“三位,太清宗道德大殿不是给你们清理败类的地方!这几人是你们带来的,也请你们带走!”

易柳尘道:“李宗主所言极是。这几位女子都是几大宗派长老们的道侣,他们自会处理,我们这些散修就不要插手了。卢道友,李宗主,余长老,花道友,我等告辞了。”

四位散修者离开后,花千雪扫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位女子:“应素舞研出此毒应该不会轻易告诉这几人,毕竟人多嘴杂。但应素舞是否受了他人指使,这可就说不定了……”上一次叶申荣和彭信威就心怀不轨企图控制苗昊商,这次肯定也逃不了干系,只是没有证据,她不好明说。

胡忻莹求饶道:“李宗主,卢前辈,我等真是不知啊,我们长年居住在其他宗派,并不和大师姐在一起。这次也是为了金仙宗的事才聚到太清宗……”

胡忻莹的话引起另外几位女子的连胜附和,再度讨饶起来。

卢海龙一挥衣袖:“你们几个不必向我求饶,相信各位长老会妥善处理此事。你们走吧。各位宗主,长老,不送!”

没想到此次齐聚太清宗竟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原本气焰嚣张的几位长老如今反而出了大丑。卢海龙下了逐客令,他们赶紧拉着自己的道侣灰溜溜地离开了。

澹台倩与颜素霜两人之前的话并未说得太满,此时相较之下也更加从容。澹台倩向卢海龙等人客气地拱了拱手,离开了道德殿。颜素霜则同余瑞江还有花千雪一起去竹园找尹絮瑶了。

待众人全部离开之后,贺海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求卢前辈和李宗主饶我一命……”

李原啸瞥了她一眼,问卢海龙道:“师父,贺海若是刘长老的道侣,该如何处置?”

卢海龙道:“饶过你可以,不过你得发誓以后安心与刘长老双修,不得再起他心,也不许回金仙宗去。若是能做到,你就起来吧。”

贺海若大喜,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

“另外,你还得说清楚,秘密寻找何天逍的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卢海龙突然提高了嗓门。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有不甘

天逍戴着斗笠,在潭州的一条小巷中慢慢地行走。

“萧前辈不是一直不许我出岛么?怎么会突然让我来买什么草药……”他心中甚是不解,“星风海阔,小岛零落,还布下了法阵,即便有人经过也不会察觉,有什么要紧非得炼制丹药?”

“满天星……这药名还真是独特,之前的几个州城所有的药铺都问了个遍,不论掌柜还是伙计,都一概不知,难道是天焰大陆特有的草药不成?亦或是在青龙大陆根本不叫这个名字?潭州是骧龙郡南部较大的州城了,若是此处再没有就麻烦了,难道还要一直往北找到亢龙郡去?”天逍扶了扶斗笠,轻轻摇头。。

刚才他已经询问过城中百姓,潭州最有名的大夫就在城北这条不起眼的小巷里。天逍决定向他打听打听。

“小巷最里头的一家……到了,就是这儿!”天逍抬头一看,一个破旧的二层小楼,大门紧紧闭着,门上的牌匾陈旧斑驳,写着几个褪色的大字:“春风斋”。他莞尔一笑,心想:“这么个古朴破旧的小楼,倒起了个风月场所的名字。听闻医术高明之人大多脾气古怪,看来的确如此。”

天逍跨上台阶,抬起手刚想拍门上的铜狮吞环,门却忽然自动向里打开了,一股怪异的发霉气味扑面而来。他向里面望了望,房中一片阴暗,只能依稀看到一张方桌和几把破旧的木椅,还有最里面的楼梯。

“既然来了,为何伫足不进?”从楼上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天逍一愣,人在二楼,刚才是如何开的门?“能察觉到门外有人,还能隔空开门,这个大夫似乎是个高手哩……”他跨进房中,转身关上了大门。

门一关,房中就更黑了,天逍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借着窗外透进的些许光线,他看到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方桌大小的席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有一人正背对着楼梯,单肘撑地躺卧在席子上,他的姿势有点奇怪,整个身体向内稍稍倾斜,但却不倒。

此人身穿灰衣,头发花白,腰束一条绿色绳带,脚上蹬着一双草鞋。

天逍微微一笑,摘下斗笠,对着背影拱手道:“原来神医竟是一位修仙者,失敬。”

“哦?你如何知道我是修仙者?”那人没有转身,仍然保持着躺卧的姿势。

“客人未进而知,此为其一;身在二层开门,此为其二;年长底气十足,此为其三;倾身侧卧不倒,此为其四;灰衣右肩破损,此为其五;脚穿草鞋无茧,此为其六。由此六点,我猜测你是修仙者,而且境界不低。”

“观察得倒是仔细。可这几点中除了第一、第二条之外,其他的几条似乎并不能得出你推测的结论,我很好奇,你且说来听听。”

天逍解释道:“方才在楼下听到您的声音,似乎年长,您灰白的头发证明了我没听错。但我却注意到,不论在楼上还是楼下,您的声音始终强弱如一,清晰细密,底气充沛,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您侧卧时身体内倾,但却稳固不倒,是浑身筋肉强力的证明。而您之所以侧卧内倾,应该是为了避免背上仙剑剑锋触地而养成的习惯。而您衣服右肩上的破损正是长年与剑套摩擦留下的。

您脚穿草鞋,但脚踝后跟却并没有磨出老茧,说明您不常走路。但行医者怎会不天南地北四处采药?所以我猜测,您御剑飞行的时候比较多。

结合这几点,加上您灵识探人、灵力开门的功夫,我推断您应是境界高超的修仙者无疑。”

老者忽然坐立起来,转过身对天逍大笑道:“你的理由太过牵强。

先说第一点,刚才我正好在窗边,看见了你,所以知道门外有人。

第二点,我行医之处就在这二楼,屡屡下楼开门太过麻烦,所以做了个小小的机关,楼上一拍墙,楼下就开门。

第三,这座小楼家什甚少,稍显空荡,故在楼上说话,楼下也可听得真切。

第四,侧卧身体内倾,是因为我左腰生了一个瘤,倾而不倒只是多年形成的习惯。

第五,衣服右肩磨损是因挑水所致,与剑套无关。

最后一点,”老者指着脚上的草鞋,“此草名为柔茵草,特点就是细软顺滑,故不磨脚。另外,我只开方,从不配药,所以也不必外出采药。你不见我这两层小楼中连一根草药都没有么?”

天逍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者,面容削瘦,目光仿佛鹰一般锐利有神,一尺长须过腹。对于他的解释,天逍当然不信,既然老者不愿承认,他也不再多言,简单表明了来意:“老丈,听人称赞您是位盖世神医,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满天星’这种草药?”

老者并未回答,而是凝视了天逍片刻,开口道:“你过来坐下,让我给你号一号脉。”

天逍不解,疑惑地走了过去。老者抓住天逍的手腕,闭上双眼,一手摸着胡须,仔细地感受着脉搏。

许久,老者睁开双眼,盯着天逍问道:“小子,你是从何处听到‘满天星’这个名字的?找这种草药做什么?”

“老丈,难道您知道此草药?我受一位前辈所托,寻‘满天星’炼制丹药。”

“唔……”老者沉吟许久,回答却让天逍再度失望,“我从未听说过这种草药。”

天逍叹了口气,连神医都不知道,看来萧前辈交代的任务要完不成了。

老者忽然话锋一转:“我不知道并不代表一定没

有,一个人的见识毕竟有限。不过,有一人肯定知道‘满天星’是否存在,就看你有没有机缘认识了。”

“哦?是谁?”天逍内心又升起了希望。

“听闻修仙界中,唯花一脉医术最为高超,你若能认识当世花门人,可以向她打听。花一脉传承近千年,对于草药的记载一定极为丰富。若是她也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老者道。

天逍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没想到呢?花一脉的医术独步天下、盖世无双,当世门人正是师娘花千雪,只要找她问问不就清楚了?自己不便露面,让天遥代劳即可。正好还能悄悄探望一下久违的师父与外公。

“多谢前辈提醒。告辞了。”天逍起身,向老者拱手行了个礼,转身下了楼。

老者哈哈一笑,目送天逍下了楼。等天逍出了小楼之后,他轻轻一挥衣袖,门再次紧紧闭上了。

打定了主意,天逍就不再耽搁,直接向北出了城,往天道山的方向行进。白天他不敢御刀,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才升空飞行。反正萧前辈让他三个月内返回小岛,时间绰绰有余。

……

这一日,天逍到达了骧龙郡的王都建州。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天上又忽然下起了雨,于是他打算找个茶馆休息一会。

街上的人们大多行色匆匆,从天逍的身边经过。忽然,长街远处的两抹紫色映入了他的眼帘。

“太清宗!”天逍看到久违又熟悉的衣袍,心中顿时涌出强烈的亲切感,他快步追了上去。

那两位弟子进了一家酒楼避雨,天逍也跟了进去,在两人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壶浓茶和一盘糕点。

那两名太清宗的弟子则点了一壶润香流和几个小菜,边对饮边交谈了起来。

“李师兄,这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其中一人说道,“我还想趁这几年时间好好修炼呢!”

“谁知道啊……可能要等与妖兽开战之后才能回去吧。对了,孙师弟,你是不是快突破到空冥境界了?”李师兄道。

孙师弟仰头喝了一盅酒,叹道:“是啊,唉……还剩下不到四年时间,本来就不充裕,偏偏又因为此事耽搁了。李师兄你就好了,正巧升入空冥,剩下的时间只要巩固境界就行了。”

天逍在旁边仔细听着。那位李师兄看着有些面熟,可能在宗内见过,而那位孙师弟则完全没有印象。听两人的口气,似乎是接受了什么紧急的任务。

李师兄给孙师弟满上了酒,安慰道:“人在山下,等于是自由了。做人不要那么死板,要学会变通,在山下也能修炼不是?白天寻人,晚上练剑,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问我。”

“寻人?寻的何人?”天逍心中疑惑,侧耳继续听着。

“毕竟不如宗内啊,天道山上灵气也浓郁……但愿能顺利突破吧,提升一个境界,在仙妖大战中存活的可能也大了些。”孙师弟道,“李师兄,你真的看见易先生了?他长什么模样?”

“易先生从道德殿里出来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他了。他长发齐腰,左边一半是蓝色,右边一半是绿色,面容十分年轻,看上去跟我们差不多。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长相都很奇特,有个人又瘦又高,跟个竹竿似的,还有一个胖子,那长相实在是……我都没法形容,真是丑到家了。”李师兄摇头笑道。

孙师弟凑近了轻声道:“咱太清宗那两位大乘后期高手还不是一样奇怪?一个瘦小如猴,使得却是柄重剑,还有一个又胖又壮,可偏偏用了柄‘针’一样的细剑,真是好笑,他们俩换一换还差不多……”

旁桌的天逍听得一清二楚,他呷了口茶,暗自好笑。

李师兄也压低声音说:“或许每位高手自有独特的风范吧。听说那一日其他六大宗派的人和几位散修者齐聚太清宗,个个来者不善,气势汹汹,要不是卢前辈及时赶回,李宗主差点儿应付不过来呢。”

天逍皱了皱眉头,他回想起当初游龙郡探宝之后,因为七星剑的消息而引起六大宗主齐聚太清宗的事。那么这次六大宗派齐聚太清宗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都是那个该死的何天逍引起的?要不是为了寻他,我也不会浪费这几年的时间。”孙师弟抱怨道。

天逍端茶碗的手抖了一下。

李师兄说:“孙师弟,你可不要小瞧了他。当初他在宗里的名声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才隔了多少年啊,他居然能杀得了洞虚境界的高手!所以师父才命我们一定要与张师兄他们会合之后再一起行动。”

天逍将茶碗放下了。自己几年前就被萧前辈掠到了小岛上,几时曾杀过什么洞虚境界的高手?

“嗨,李师兄,一个败类而已,你佩服他做什么?”孙师弟的口气很是不屑,“没有毅力,经不起打击,现在不知跟谁学的邪门功法,专找小宗派下手,柿子专挑软的捏,有什么能耐?简直是丢我们太清宗的名声!常言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他过去有多天才我不管,现在他即便再强我也看不起他,白瞎了萧师姐这么个大美人为他牵肠挂肚的。”

天逍攥紧了拳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污蔑自己,而且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

“啧啧,说起萧师姐,我可有好些年没看见她了。最近刚入宗的几位师妹,没一个好看的。”李师兄慨叹。

孙师弟笑道:“李师兄,即便看

到了萧师姐又能如何?人家的心思又不在你身上。要说咱们宗里最漂亮的几位姑娘,可都在竹园里呢。唐师姐和朱师妹没希望的话,那位花一脉的清雨师妹也可以啊,李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哪里敢啊。清雨师妹那个师父,好像叫花千雪来着,可是厉害得不得了,听说上回司雾峰的彭师兄就是因为这事去了竹园,在清雨师妹那儿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花千雪狠狠骂了一通,哈哈,可丢大人了。”

“师兄……”孙师弟忽然握住了李师兄的手,眼睛瞟了瞟天逍的方向,他留意到,从刚才开始,旁边这个带着斗笠的人举止变得怪异起来,不喝茶也不吃糕点,似乎在偷听两人交谈。

没等两人起疑,天逍先站起身来,指着两人的桌子招呼小二道:“小二,给两位道友再上一大坛好酒,四盘小菜,与那桌一起全部算在我的账上!”

小二干脆地应了一声,“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见天逍如此豪爽客气,李师兄起身拱手道:“原来阁下也是位修仙者。多谢道友慷慨!”

天逍压了压斗笠边沿:“两位道友不必在意,我乃是一介散修,仰慕贵宗已久。今日得此机会,定要与两位痛饮一番。”

李师兄对着桌旁的空椅伸出手来:“请!”

“道友戴着斗笠多有不便,何不摘去?”待天逍坐下后,孙师弟道。

“我……相貌生得丑陋,从小就带着斗笠轻纱遮挡,摘去怕扫了二位道友的酒兴。”天逍搪塞道。

孙师弟微笑道:“道友言重了,我太清宗弟子岂是以貌取人之辈?道友不必忌讳。”

李师兄被天逍请了客,心情大好:“哎,孙师弟,既然这位道友不便露面,我们就不要勉强。常言道‘相逢即是缘’,既然有缘,知不知道真面容又有何妨?以友论交,看重的不是面,而是心。”

小二抱着一坛润香流还有一摞大碗上来了,以他的经验来看,要大坛酒的客人心胸必定豪迈,不会稀罕那小小的酒盅,定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主。

天逍为两人和自己倒满了酒碗,端起来说:“没错!冲着兄台这句话,我先敬二位!”天逍将黑纱撩开一个小缝,小心不露出面容,喝下了那碗酒。

李、孙二人也举碗示意,一饮而尽。很快,下酒菜就上齐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三人的关系也近了不少。趁着兴头,天逍装作不经意地问:“方才不小心听到了二位兄台的谈话,好像是宗内出了什么大事?不知可有小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李师兄道:“我说兄弟你肯定是隐修了许久吧?要不怎么连最近修仙界发生的大事都不知道?”

“的确,李兄莫笑,我这是隐修之后头一次下山。”

“兄弟贵姓?”李师兄问道。

“免贵姓萧。”天逍随意诌道。

“萧兄弟,这事还得从我宗的一名弟子说起。此人姓何,名叫天逍,在十多年前因为结婴失败而放弃了修仙,离开宗派之后不知所踪。可最近不知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修为大长,连续消灭了几个小宗派,连洞虚境界的高手都被他杀掉了。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这次正是奉了师门长老之命,下山寻他。”李师兄道。

天逍疑惑地问:“哦?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孙师弟道:“那倒不是。见过何天逍的人都被他杀了,但是他杀人后留下了字迹:‘杀人者,何天逍’,简直太猖狂了。”

天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在冒充自己行凶!“如此说来我倒是不信,他既然放弃修仙了,怎么可能会修为大长?结婴失败应该是和合境界吧,仅仅十来年就能杀掉洞虚境界的高手?字迹可能是冒充的,不足为据啊。”天逍不解,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就没人发现么?

李师兄摇头叹息:“萧兄弟,你有所不知。根据‘水木散人’易先生的推测,那何天逍之所以放弃修仙,如今又修为大长,是因为他修习了邪门的功法所致,而且已经走火入魔了,否则他不会那么丧心病狂,灭了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几个小宗派。更可恶的是,他还屠戮了骧龙郡金仙宗的一干弟子,当时还有许多其他宗派的弟子包括太清宗的弟子在内,都被他一并杀了呢!”

天逍愣神了,居然还有这种事!他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自己失踪了这么久,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寥寥无几,除了那位“萧前辈”,还能有谁?难怪他经常夜间外出,原来是干这等勾当去了。

此时此刻,天逍的心中五味杂陈,震惊、怨恨、懊恼、失望、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心间,有人冒充是明摆的事,那个易柳尘为何非要把账算在自己头上?别人不信也就罢了,可怎么连师门长辈也不信任自己?若非经过李原啸的同意,太清宗的长老又怎么会派弟子下山来寻自己?

“易先生的推测可有证据?”天逍心有不甘地问。

“听说有吧,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知道的不多。下山寻人是宗主亲自下的命令,应该是错不了的。”李师兄道。

孙师弟端起酒碗:“如今修仙界各大宗派都在寻找何天逍,可就是不知道他藏在哪里。算了,那个败类丢了宗门的脸,不提也罢,别让他扫了我们的酒兴,来,干!”

天逍默默地举起酒碗,喝干了里面的酒,原本醇香可口的润香流,现在却仿佛毒药一般灼烧着他的喉咙。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误会加深

“萧兄弟,不知你来建州所为何事?”那位李师兄问道。

天逍回过神来:“我是奉了师父之命下山寻找一种药材,途经建州而已。”

“不知萧兄要寻的是什么药材?建州已经是骧龙郡最大的州城了,若是此地的药铺都没有,其他的地方就更不用提了。”孙师弟道。

李师兄笑道:“师弟,你想得太简单了。寻常药店中的那些常见的药材对我们修仙者来说没多大用处,萧兄弟要找的必定是珍稀奇药。我没说错吧?”他转过身拍了拍天逍的肩膀。

“呵,也算不上珍稀。不提这个了,我们喝酒!”天逍嘴上敷衍着,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在离开建州之后要火速赶往天道山,白天步行,晚上御刀,尽早见到李原啸和卢海龙,把自己不是凶手的事说清楚。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起身道:“两位兄台,抱歉,我忽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后会有期。”

天逍没等答话就像一阵风似地下了楼,剩下两人面面相觑。出酒楼的大门时,正好又有几名太清宗的弟子往里进,他与打头的一人撞了个满怀,连斗笠都撞掉了,他连忙在空中接住斗笠重新扣在头上。那人冷不防被撞了一个趔趄,刚想开口责怪几句,可天逍却抛下一句“抱歉,我有急事!”就匆匆跑开了。

“张师兄,你没事吧?”那人身后的一名太清宗弟子问道。

“被撞一下而已,能有什么事。”他一边回答,一边望着天逍跑远的背影。方才尽管天逍的动作很快,面容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并没有看得真切,只是隐约觉得此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正在楼上喝酒吃菜的李师兄忽然一拍大腿,高声叫道:“糟了!”

孙师弟被他吓了一跳:“什么糟了?”

李师兄“腾”地起身,一拳捶在孙师弟的肩膀上:“傻,被骗了都不知道!那小子酒钱没付就跑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追他!”说完他直接奔向窗边纵身跃了出去,左右一看,只见到远处天逍一个模糊的背影转过街角。他拔腿就追,可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声大喝给叫住了:“李东昊!”

李东昊站住了脚,回身一看,喊话的那人阴沉着脸,身后还有几位同门弟子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只得放弃了对天逍的追赶,恭敬地喊了一声:“张师兄。”

“有楼梯不走,却从二楼翻下,成何体统!大庭广众,岂不给太清宗丢脸?”张师兄训斥道。

李东昊老老实实地认错:“师兄教训的是,我一时情急,没顾上许多,以后绝不再犯。”

“何事如此惊慌?孙师弟呢?”

李东昊如实回答:“刚才有个骗子点了一桌酒菜说要请我们两个,可吃了一半突然找借口溜了,我正想去追他要钱。孙师弟还在楼上等着呢。”

张师兄身后那几名弟子闻言,纷纷掩面偷笑。

张师兄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为了区区几个酒钱,丢不丢人!两个人都没脑子,被骗也是活该!”

那几位弟子“哧哧”地笑出了声,尽管李东昊满心郁闷,也只能继续认错:“师兄所言极是。”

“把孙师弟叫下来,结账走人!”

李东昊应了一声,跑进了酒楼之中。

“难怪刚才那个人神色慌张,原来是个骗子。”张师兄心想。

不一会儿,两人一起走了出来,李东昊的神情有些惊讶:“原来那个小子不是骗子,他已经把账给结了。”

其实天逍在下楼时就抛给了小二几两碎银,付酒菜钱是绰绰有余了。

“还好你没追上,要不我们太清宗的脸往哪儿放!”张师兄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地嗔道。

“说起来那个人还真是奇怪,”孙师弟说,“起初他一动不动,我以为他在偷听我们谈话,后来他说要请我和李师兄喝酒,可他从头到尾都没碰过那些菜,酒也只喝了两碗,然后就说有急事要先走。李师兄以为他金蝉脱壳溜了,我却半信半疑,他若真是骗子,早该大快朵颐才对。果然,刚才一问小二,连账都结了。”

“兴许人家是真有急事呢。”李东昊道。

张师兄却有些怀疑:“他在喝酒时说过什么?”

孙师弟答道:“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自己是个散修,奉师命下山寻找药材。其余时间都在和我们谈论何天逍的事,他与世隔绝太久了,居然连修仙界的大事都不知道。”

张师兄突然停住了脚步,听到“何天逍”三个字令他心头一震,刚才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面容,不正是何天逍吗?以前在宗内只见过几面,又时隔这么多年,居然没认出来是他!这下可糟糕了,要找的人就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快追,那个人就是何天逍!”张师兄朝着天逍跑走的方向急追而去。

其他弟子反应过来之后也纷纷追了过去,街上的行人疑惑万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逍出了建州北门之后,沿着西北方向的一条小路疾奔。在酒楼门口撞到的那个人他认得,是太清宗洞虚后期的弟子张常荣,论

修为只比陆柏峰弱上少许。天逍不确定张常荣是否看清了自己的面容,也不确定他是否认得自己,保险起见,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张常荣一行人追到城北大门,问了问守城士兵,刚才的确有一位带着斗笠的黑衣人匆匆出了城。

等追出城北,张常荣极目远眺,没有发现何天逍御剑的身影,看来他是沿着道路逃走了,按理跑步是比不上御剑飞行快的,可张常荣却犯了愁,岔路太多,不知何天逍往哪个方向去了。

“师兄,我们分头追!”李东昊道。

张常荣何尝不想,但几位师弟根本不是何天逍的对手,冒然地分开行动恐怕有失。

“我沿着这条小路追,你们几个三人一组,分别沿另外两条小路追。他一身黑衣太明显,不会从大路逃的。发现行踪之后切莫动手,两人继续跟踪,一人用灵息玉传信与我。若是追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就回来吧。”张常荣下令道。

于是,一行人分成了两组,沿着两条小路飞走了。张常荣也沿着最左边的岔路疾速飞去。

天逍跑了许久,放慢了脚步,“看样子张常荣应该是没有察觉到吧。”他心想。

雨依然没有停,天色阴霾,道路泥泞,搅得天逍心烦意乱。一路上他想了许多,到了太清宗该如何避开他人找到外公或者卢前辈?如果他们不相信自己又该如何?即便相信了,他们能有办法帮自己洗脱罪名吗?“毕竟我修练的是魔功,想在他人面前现身解释一切是万万不可的,而且说出真相的话还会牵连到萧前辈……”一想到萧前辈,天逍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呸,害我害得这么惨还替他着想干什么?算了,不管他,等回到宗里我就把一切都说清楚,大不了一死嘛,堂堂正正地死去也比偷偷摸摸地活着要好!不,不行,这样说不定会牵连了外公,连同给整个太清宗蒙羞……”天逍越想越纠结。

不过他还是想通了一点,卢海龙和李原啸下令寻找自己,想必是误解了自己或是碍于他人的压力所致。以他二人的心性,只要自己解释清楚,应该就没事了。“至于之后的事该如何处理,就让他们两人想办法好了。反正卢前辈和外公都聪明得很,一定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想到这里,天逍心中坦然了不少。

“哈哈,何天逍,看你往哪儿跑!”空中忽然响起张常荣的声音。运气不好,他选的路正是天逍逃走的方向。

天逍吓了一跳,既然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他只得无奈地说:“张师兄,事情不是我做的。”

“住嘴,别叫我‘师兄’,我太清宗没有你这等凶残暴虐之徒!”张常荣斥道。

“师兄,你看看我,可是着了魔的样子?”天逍摘下了斗笠。

张常荣一打量,英俊的面容还同许多年前一样,并无半点凶戾之气。“那你离开宗派后到底去了哪里?”他的口气软了下来,何天逍委屈又无奈的神情实在是与“凶残暴虐”四个字联系不到一起。

天逍叹了口气:“总之一言难尽。师兄你要相信我,那些惨案都不是我做的,是有人冒充我。我一直在偏僻的地方隐修,直到在酒楼里听李师兄和孙师兄聊天我才知道。”

张常荣冷笑一声,举起仙剑道:“好你个何天逍,装得还挺像,差点儿被你给骗了!你不是放弃修仙了么?还隐修什么?你休要再耍花样,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回去见宗主!”

天逍一怔,摇头苦笑:“师兄,个中详细你不了解,我何天逍对天发誓,真不是我做的。同你回去可以,我本来也打算回去找外公解释清楚,只是我有一个要求,请你莫要声张,悄悄带我回宗去见外公或是卢前辈,如何?”

张常荣半信半疑:“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又何必怕我声张?就是因为你始终没有露面才惹得别人怀疑,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不是更好?也让别人知道我太清宗弟子绝不会做下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万万不可,其中曲折我很难跟你说清,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会引起更多的麻烦。只要让我见到外公或者卢前辈就行了,具体该怎么处理还是听从他们的安排吧。”

张常荣收起仙剑:“我权且信你一回。一会儿我拿一套太清宗的衣服你先换上,这样同我一起御剑回宗也不会招人怀疑,等到了宗门口我帮你进去通报便是。”

“这……”天逍面露为难之色,“张师兄,我无法御剑,只能步行……”

张常荣十分惊讶:“你不是一直在隐修么,难道还没结婴?”

天逍只得搪塞:“师兄,你看。”他侧过身指了指背上宽大的剑套,看上去似乎是一柄重剑,“这只是防身用的凡品剑,我的松纹剑当初留在宗里了。”

张常荣点点头:“那好吧,不过我们俩这样上路太容易让人起疑,等我换上一套普通衣服与你一起步行便是。我们先回建州去。”

“好。”天逍抬头望了望,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天空渐渐变得晴朗起来。

张常荣刚刚转过身去,天逍忽然觉得背上一轻,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扑哧”一声,魔刀已经从张常荣的背后贯穿至前胸。

张常荣跌倒在地,血流满身,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着一脸茫然地天逍,含糊地骂道:“我瞎了……瞎了眼……相信了你……你这个畜……”话没说完,他就一名呜呼了。

天逍难以置信地拼命摇着头:“不,不……”可张常荣胸口冒出的刀鞘尖,正是自己的那柄。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背后刀柄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张师兄,你醒醒!”天逍跪在地上,抱起张常荣的尸体摇晃着,急切地呼喊。

“他已经死了。”耳边忽然传来低沉而又嘶哑的声音。

“张师兄!张师兄……”天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难得张常荣这么信任自己,可自己却害了他。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说!”天逍咆哮道。

“他该死。”那声音冷酷又无情。

天逍抬起头对着一旁的黑衣人大吼:“该死,该死,你看谁都该死!你动不动就杀人,还害我被人误会,难道你就不该死吗?”

黑衣人一步跨到天逍面前,“啪”!清脆的一声响,天逍被掌掴得眼冒金星。“我是为了你好!”

天逍默默地翻过张常荣的尸体,拔出了魔刀,撇掉了刀鞘,摇晃着站起身来,恨恨地说:“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是为了杀戮的罪恶而寻找借口……今天我豁出去了,呀!”他挥起魔刀,怒吼着追着黑衣人乱砍

“哦?”黑衣人边躲边在心中暗暗赞叹,“这臭小子在怒极的状态下,龙游身法居然大有长进!”

天逍当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黑衣人恰到好处的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却又不伤他分毫。

“臭小子,冷静点!”黑衣人低声喝道。

不知不觉,天逍已经泪流满面,他大喊:“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助你凝聚玄力了,你为何还要陷害我!”

“笨蛋,你叫那么响干什么?不就是死了一个洞虚弟子么?你和他又不熟,至于这么哭天抹泪的?”

“虽然不熟,可他却信任我!是我想要跟他回宗去的,你不弄清楚就痛下杀手……”

黑衣人道:“从你离开海岛之后我就一直暗中跟着你,有什么没弄清楚?他还要与一干师弟碰头,难免不会泄露你的消息。再说我陷害你为的就是不想让你再回修仙界,免得将来某一天不小心暴露了秘密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回太清宗去的。”

“那你直接说明白不就行了?何苦杀害无辜的人?还让我背负了万劫不复的骂名!”天逍质问他,“在景仁村我就发现你杀戮成性,残忍无道!你这个魔头!”

“哈哈哈,本来我就是刀魔,叫我‘魔头’是理所当然的。”黑衣人一点儿也不生气,“我能管得了你一时,可我飞升之后呢?太清宗里有你的外公、师父、前辈、弟弟,还有个漂亮温柔的相好,难保你不会傻乎乎地回去找他们。万一有个闪失,我引以为傲的刀法和身法不就失传了?那几个被我灭掉的宗派,都是该杀之人。至于金仙宗的那些女子,本就是淫邪放荡、恬不知耻的货色,和她们双修的人也都是些肮脏龌龊、好色下流的渣滓,该杀!说起来我还算是替你们太清宗清理了门户呢。我让你来青龙大陆寻‘满天星’,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已经无处可去,安心地在海岛上修炼到渡劫飞升吧!”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跟你回海岛上修炼,只求你不要再杀人了。”天逍无奈地哀求,“对了,你曾经承诺过,答应我三个要求,第一个要求就是这个!”

“好,我答应你。把眼泪擦干净!堂堂八尺男儿,居然为了这种事情流泪,看来你的心性还是太慈。难道非要等吃了大亏才追悔莫及?”黑衣人摇头道。

天逍默默地站起身来,看了张常荣最后一眼,长叹了一声,与黑衣人一起离开了。

……

李东昊等人沿着另外两条小路追了半个时辰,始终没有发现天逍的踪迹,于是折回了建州城北门外。众人等了许久,张常荣却一直没有回来。

黄昏将至,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李东昊沉不住气了:“过了这么久张师兄还没回来,肯定是追到了那个何天逍,我们也追过去看看吧。”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若是没有选错路肯定早就追到了。张师兄这么久都没回来恐怕有些不妙啊。”另一位弟子道。

“所以我说赶紧过去看一看,事情先往好处想,说不定张师兄突然接到宗里的什么任务,来不及告诉我们呢。”李东昊道。

孙师弟道:“赶紧把看看灵息玉,有没有张师兄的传信。”

几位空冥境界以上的弟子查看了灵息玉之后,纷纷摇了摇头。

李东昊道:“这样,我们这组人沿着这条路去找,你们三个留在此处继续等待张师兄。”于是,他和孙师弟还有另外一名弟子御剑沿着最左边的小路低空飞去。

没飞多远,孙师弟惊呼一声:“你们看!”

在小道旁的树林边上,仰天躺着一人,天色昏暗看不清脸,但身上象征着太清宗的紫色衣袍却非常显眼,同样显眼的还有他身上和地上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仙妖开战

李原啸惊愕地从椅子上弹起:“你说什么?你们遇到天逍了?”

道德殿一干弟子中打头的正是李东昊,他说:“没错,是在骧龙郡建州的一家酒楼之中,我与孙师弟还同何师弟一起饮了酒。不过他带着斗笠遮住了面容,只有张常荣师兄一人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相貌,我们追出城去,可惜何师弟还是逃跑了。”

“那张常荣呢?快叫他进来!”终于得到了天逍的消息,李原啸激动不已。

“张师兄他……被何师弟杀了。”

李原啸震惊万分:“张常荣是洞虚后期,天逍他怎么可能杀得了!”

“当时由于岔路太多,我们分头行动,但张师兄却始终没有回来。我们沿着他追去的方向没飞多久,就看到了他的尸体。”李东昊简单地叙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李原啸摸着胡子,自言自语:“那也不能确定是天逍下的毒手……”

“宗主,张师兄尸体旁边的地上,写着‘杀人者,何天逍’几个字。”李东昊道。

此时,李原啸忽然想起卢海龙的推测,连忙问道:“天逍是不是和其他人在一起?”

“没有,只有何师弟一个人。”

李原啸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难道真的是他……”

“宗主,何师弟在饮酒时曾说过,此番是奉师命下山寻找某种草药……”

李原啸又霍然起身,嗔责道:“怎么不说完整!还有什么消息?”

李东昊仔细想了想:“有一点比较奇怪,饮酒聊天时,我与孙师弟说起四个小宗派被灭的事,从何师弟的口气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

李原啸眼睛一亮,心道:“对了,对了,一切都与师父推测的一样,天逍是和那个‘师父’在一起,这些恶行也都是那个‘师父’冒充天逍做下的。”“好了,此事切莫对他人声张,你们下去吧。”李原啸匆匆离开了道德殿,找卢海龙商量去了。

卢海龙先去探查了一番张常荣的尸体,从背后通到前胸的巨大伤口,无疑是一种无锋的条形钝器所伤。

“事情再简单不过,张常荣抓住了天逍,而后天逍被他的师父救走了。”卢海龙起身道。

李原啸无奈:“那现在怎么办?天逍的那个师父功力如此之高,连洞虚后期之人都不是对手,难道要出动长老去找?”

卢海龙摇头否定:“不可。据我估计,此人的功力应该不在我之下,让长老去也有危险。”

李原啸吓了一跳,卢海龙可是渡劫境界,那人得有多厉害。

“若是水平相当,偷袭也不会成功,可你看张常荣的衣服,没有丝毫破损,说明是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击而亡,足见那人功力不浅。我有个大胆的推测,这个神秘的人物,或许和仙魔大战时的那些修魔者来自同一个地方。”卢海龙只猜对了一半。

李原啸眉头大皱:“那我们岂不是不可能找到天逍了?”

“天逍不是说‘奉师命下山寻药’吗?那就去山上找!让弟子去太危险了,令他们在其他宗派面前装装样子即可,我和小苗、姜胖三个人去。说实话,我倒想会一会那个神秘高手……”卢海龙眯着眼道。

第二天一大早,卢海龙就离开了太清宗,与隐修的苗昊商、姜桓谷会合之后,由雾凌山脉中段开始,向南一座一座山峰寻找天逍的下落。

青龙大陆的山峰不计其数,时间一日一日地流逝,三人始终一无所获。

一年后,卢海龙忽然心有所悟,只得暂且放下了寻找天逍的事,专心修炼。

黑衣人与天逍再也没离开过海岛。

时间一长,四个小宗派被灭的惨事逐渐被人淡忘,至于金仙宗,自应素舞死后,名存实亡,没过多久就解散了。

修仙者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仍未现世的几柄绝世仙剑之上。

三年后,七大郡王开始在西线集结军队。

又过了半年,寻剑未得的修仙者们也纷纷按照之前的部署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终于,青龙大陆在一个狂风骤雨的黑夜,迎来了这动荡的时刻。

子夜时分,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数不清的黑影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大地在震颤,骤雨在肆虐,狂风在怒吼,惊雷在咆哮。偶尔闪过的电光,映照出迅猛奔来的身影。光芒妖异的兽眼,显露着无可匹敌的狂暴。

墙头上,箭如雨下,镖影如麻,可仅凭这些如何能阻挡住兽群前进的势头?一切防御工事在疯狂而又庞大的兽群面前都如同纸一般脆弱。

护墙被撞开一个个缺口,很快就土崩瓦解,面对着庞大凶猛的兽潮,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没有丝毫的胆怯。他们捍卫的是赖以生存的家园,他们保护的是血浓于水的亲人。随着将领的号令,人们挥舞起手中的兵刃,凝成一片翻涌的人潮,迎着野兽大军卷了过去。

两股大潮狠狠地撞击在一起,澎湃出惊天动地的震荡。爪影、尾影、齿影,与刀影、剑影、枪影交错。半空中,断爪、残肢、兽毛、鲜血横飞,咆哮声、哀嚎声、怒吼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会聚成一曲壮烈而又凄婉的悲歌,在

广袤的天地间回响,军士们前赴后继,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战斗,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清晨太阳的升起,但他们绝不会放弃生存的希望。

士兵之中穿插着各式衣衫的武者,三人一组,彼此照应,疾速又高效地收割着毒蛇猛兽的生命。无奈,野兽实在是太多了,体力耗尽的危机在逐步逐步地逼近。所有人的心中都存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守住防线。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修仙者身上。

自白剑祖师传下修仙功法后,青龙大陆就出现了修仙者。每一位修仙者都有超乎常人的根骨,修习的是强大的剑法,体内经脉中奔腾着神秘的灵力。在大陆子民遇到危机的时刻,修仙者们挺身而出,举起五光十色的仙剑,胸怀悲壮的豪情,抱着必死的决心,迎接仙妖大战的洗礼。

人群之中,不知谁惊呼一声:“妖兽来了!”

远处的黑暗中走出一只只庞然大物,几乎每一只妖兽的躯干都在一丈开外,这不是一般的军士与武者可以应付得了的。

“嗖、嗖、嗖”头顶,仙剑密集的破空声响起,修仙者大军迎向了自己的对手,绚烂耀眼的仙剑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看着飞向妖兽群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地上的战士和武者们士气大振。

修仙者与妖兽的战斗更加激烈,这里没有多余的呐喊与嚎叫,唯有“噌噌”的剑声不绝于耳。地上满是尸体,还有失去了主人的仙剑,鲜血和着雨水,将整片草原都染上了一层暗淡的红色。

这只是琴雪大江南部平原上战斗的场景。

沿着飞龙、骧龙两郡交界线向北延伸,穿过腾龙郡,顺着眺晚山与夜哭谷,直到青龙大陆最北端,惨烈的战斗在这条防线上处处可见。

在骧龙郡中部,金乌山与火叶山当中的隘口已经垒起了一堵城墙,赤日宗主朱鸿烈与方万流正站在墙上,远望着前方五里开外地战场。

方万流背着手,来回急躁地踱着步,时不时看看朱鸿烈。可朱鸿烈一直抚着胡须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方万流实在忍不住了,叫道:“你要我忍到什么时候?我手痒痒得要命!”

朱鸿烈神情严肃:“方前辈,你的对手不是那些妖兽。太清宗的卢、苗、姜三位高手仍然隐修未归,两宗之内数你的境界最高,所以由你来坐镇这个重要的隘口。你的对手是龙族,在龙族没有出现之前,不能浪费一丝体力与灵力。”

“那三个家伙真是的,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隐修个什么劲儿,弄得现在人丁稀少……”方万流挠着头抱怨,“宗门那边没问题吧?”

朱鸿烈镇定地回答:“放心,有五位大乘境界高手坐镇,不会有失的。”

方万流不再言语,继续关注着远处的战场。

其实这个隘口算不上‘人丁稀少’,光是赤日、太清两宗就来了数百名修仙者,加上腾龙、亢龙两郡的其他宗派,少说也有两千来人,再加上普通军士和武者,几万人将纵宽数里的关隘堵得水泄不通。这个隘口的战略意义非凡,后方是大片无险可据的开阔地带,一旦被妖兽大军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伤亡是在所难免了……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高深莫测的龙族……”朱鸿烈心中思虑着,忽然瞥见火叶山的方向飞来几道身影。

“李宗主。”朱鸿烈远远地拱手道。

李原啸跃下承影剑:“抱歉,火叶山那边遭遇到一股强敌,所以来得晚了些。”

方万流看了看李原啸身后的几人,史冲寅、柳茵茵、姚化空、余瑞江,连花千雪都来了,遂大喜:“柳丫头,你来了!那就好办了,最强的仙剑轩辕剑在此,还有纯钧剑、承影剑,龙族来了也不怕!”

“可是轩辕剑不在我这儿啊……”柳茵茵说,“被卢大哥带走了。”

“什么?”方万流的眼睛顿时瞪得如鸡蛋大小,“这么重要的轩辕剑怎么能随便带着出去闲逛?万一弄丢了,被抢了,我看老卢他怎么向广大修仙者交代!”

柳茵茵抿嘴一笑,望着方万流身后。

方万流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埋怨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方家雀!”突如其来的大喝如同一个闷雷在头顶炸开,吓得方万流一骨碌站起身来,顺势抽出仙剑,左手呈指剑前伸,右手高举仙剑,金鸡独立,摆了一个标准的雄鸡唱日姿势,一气呵成。

待看清来者是谁,方万流舒了一口气,身上也卸了劲:“老卢,怎么不声不响地藏在别人身后?意欲何为啊你!”

卢海龙被方万流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给逗乐了:“谁让你偷偷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说你的坏话?哼!”方万流转过身来,对着其他人道:“有谁听见了?有吗?”一边说着,他还悄悄抬起一只手摆了摆,朝着众人挤眉弄眼。

众人尽皆笑而不语,这个老顽童,真是个天塌下来都不知道愁的性格。

“好了,没空跟你胡闹。朱宗主,现在战况如何?”卢海龙问道。

“野兽由军队、武者以及元婴境界以下的修仙者对付,双方势均力敌。但对妖

兽,修仙者还是占劣势。由于担心龙族会突然出现,所以我与方前辈一直守在这里。”

卢海龙点点头:“我让小苗和姜胖去支援火叶山了。如果龙族来了就交给我,你们尽管杀敌去吧,为了长远着想,得保存宗内的实力。瑞江,千雪,你们两个先留一下。”

朱鸿烈抽出了赤红色的纯钧仙剑,递到方万流面前:“方前辈,你可以痛快地杀一场了。”

可奇怪的是,方万流对纯钧剑看都不看一眼,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卢海龙身上。“我说老卢,莫非你又精进了?”他皱着眉头怀疑地问。

卢海龙淡淡一笑,身形一闪出现在方万流面前,当胸就是一掌,方万流急退避过,一抬头卢海龙却不见了踪影,忽觉背后轻微风动,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何时闪到身后的卢海龙对着他的后背拍了一掌。

“啪”,清脆的一声格外响亮,但方万流却没感到任何疼痛,只觉得背后涌来一股排山倒海般地力量,脚下根本停不住,冲着高墙边缘冲去。

“别!别!”方万流急得手舞足蹈,可就是敌不过身后那股既柔和又强劲的力道,最后被推到了墙边,掉了下去。

方万流刚在空中转了个身,忽然又觉得一股怪风由下而上袭来,托着自己重新飘上了墙头,站稳后定睛一看,卢海龙正负手站在远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渡劫中期了?”方万流轻声问道。

卢海龙摇了摇头。

方万流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古怪功法,柔中带刚,还挺厉害的。”

“呵,是达到渡劫后期之后偶有心得,自创的。”

“哦……”方万流应了一声,忽然鼻孔扩张,眉毛上掀,大声惊呼,“啊?”

其实不仅是他,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卢海龙居然提升了两个时期!还是在最难修炼的渡劫境界!

“不,不!打死我都不信……”方万流连连摇头,“这才五年而已,就算是五十年也够吓人的了……”

“渡劫境界没有定数。快则数日就能迎来天劫,慢则穷尽寿命也无法突破。五年提升两个时期没有什么,我只是参悟透了轩辕仙剑的部分剑意而已。”卢海龙道。

方万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叹息道:“唉,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对了,小苗和姜胖也成功突破,双双升入了渡劫前期。老鸟,你该努力啦。”卢海龙又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连他们也……不行,我不杀妖兽了,这里交给你们,我回宗修炼去!”方万流这下可被打击惨了。

“前辈,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朱鸿烈也急了,现在方万流可是赤日宗第一高手,怎么能让他闭关呢?

可是朱鸿烈没拦住方万流,他已经跳上仙剑飞走了,不过他临走前抛下了一句话:“大事我心中有数,放心!”

“让他去吧,他没那么糊涂。”卢海龙笑道。他故意刺激方万流就是想让他别再为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分心,毕竟他的年岁已经不小了,时间分毫浪费不得。

“卢大哥,你可真厉害……”柳茵茵钦佩地说。

“多亏了它。”卢海龙抽出了轩辕剑,递给柳茵茵,“以后就由你带着。”

柳茵茵连忙摆手:“卢大哥,你对付龙族正需要这等神兵利器,我拿着也是浪费。”

卢海龙却说:“不,轩辕剑不仅是最强仙剑,也是一种精神象征。倘若有个闪失被龙族夺取,修仙界必然人心不稳,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轻易使用轩辕剑。对付龙族,我用承影剑即可。今后你与冲寅负责坐镇太清宗,务必保管好此剑。”

柳茵茵接过轩辕剑,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皇甫道友与赫连道友也会赶来助阵,届时还有赤霄仙剑,对抗龙族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卢海龙道。

朱鸿烈在一旁看着,只有心里羡慕的份。这次仙妖大战之后,太清宗必然会坐稳修仙界第一大宗的位子。

卢海龙下令:“好了,事不宜迟,速速前去助战吧。”

众人纷纷御剑升空,仙剑在夜空中化作数道美丽的光线,消失在远方的战场之中。

高墙上只剩下了卢海龙、余瑞江与花千雪三人。

“瑞江,千雪,交给你二人一个艰巨的任务。”

余瑞江微微一笑:“前辈,我已经猜到了,是不是炼丹?”

“没错。宗内的高手几乎都去了火叶山,连闭关的都提前出关了,但仅靠目前宗内的丹药储备,根本撑不了多久。好在万仙大会上换来的药材还很充足,我再派人多去采购一些,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炼出大量的丹药。思来想去,只有你夫妻二人能够胜任此事。千雪,劳你费心,我保证,将来太清宗定会予以厚报。”

“卢前辈,你太客气了。对付妖兽是整个青龙大陆的事,大敌当前,我花一脉自然也要尽一份薄力。你放心,我与瑞江立即回天道山炼丹,前线受伤的弟子,让清雨医治即可。”花千雪望着身旁的余瑞江那刚毅的脸庞,心道:“厚报,我早已得到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龙族现身

惨烈的一夜终于迎来了黎明,妖兽大军暂且退去了。

人们总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当万丈曙光照射在大地上时,所有人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满地皆是残肢烂肉,惨不忍睹。一夜的杀戮,留下的只是成山的尸首。好在,野兽没有突进防线半分。

修仙者的死伤也不少,太清宗有七位弟子丧命,其中五位是元婴境界,两位是空冥境界。除此之外,还有五十多人受了伤,李原啸分发着丹药,心痛不已。仅仅一战,就死去了这么多弟子,长此以往,太清宗根本消耗不起。

从这天起,一连三晚的子夜时分,妖兽大军都会发动潮水一般的攻势,等黎明到来时又准时地退去,这明显是由于龙族在幕后掌控着。

在这三晚,太清宗又损失了十六名弟子,其中有一人还是洞虚中期。

清晨,卢海龙双手抱在胸前,神情严肃地望着场院中坐满一地的伤者,若有所思。

李原啸分完了丹药,走上大殿的台阶,对着他叹道:“师父……唉……”

“你应该庆幸。”卢海龙道。

李原啸不解,仅是惨胜,有什么值得庆幸?

“如果龙族九兄弟出战,结果会更糟。”卢海龙坐在了台阶上。

李原啸也坐了下来:“师父,我们耗不起啊。”

“我知道。这样下去全军覆没是必然的事。妖兽不知几许,实力又强,可我根本不敢出手耗费灵力。龙族九兄弟是我修仙界的心腹大患,相信这几夜来,其他各处的修仙高手们也都同我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太被动了。”李原啸无奈。

“所以,我要化被动为主动。”卢海龙将手指关节握的噼啪作响,“釜底抽薪,直捣黄龙!”

李原啸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事情有那么容易么?龙族所在的龙隐宫究竟在何处,至今无人知晓。“师父,如何才能找到龙隐宫?”

“不,我不去找龙隐宫,那样太慢了,我要把龙族给引出来。”卢海龙道,“你知道最初负是为何现身的么?”

“是因为日暮炎狼!”

“龙族是妖兽的首领,当初仅仅因为小苗差点杀死那头日暮炎狼,所以负才现了身。这次我打算如法炮制引出龙族。”

的确,这是最好的办法,妖兽暴乱的根源就在于龙族,如果解决了他们,妖兽大军必然是树倒猢狲散。不过,想要击杀龙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师父,你最好不要单枪匹马。”李原啸担心道。

“我心里有数。”卢海龙转过身来,扶着李原啸的肩膀,“原啸,当初因为七星剑的事,我重回太清宗,之后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让我始终无法安心地离开。这次是时候了,逼龙族决战刻不容缓,但你我都知道,此举生死未卜。你是太清宗的宗主,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今后太清宗就交给你了。”

“师父,你放心,太清宗在我在,太清宗灭我亡。”李原啸坚定地回答,然后,他抽出了承影剑,双手奉在卢海龙面前,“师父,这柄承影剑是祖师留下镇宗之用,如今太清宗有难,该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有了承影仙剑,卢海龙的胜算更大一些。倒过来想想,如果卢海龙这等高手都斗不过龙族,即便将承影剑留在太清宗也无济于事。

卢海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并无多言,接过了承影剑。他对李原啸点了点头,离开了融阳宗。

卢海龙御剑飞行时,心中盘算着:现世的渡劫境界高手,一共有七位。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皇甫玉、赫连馨、贝元开、贝元闭、孟凡涛、薛月霖。当然,卢海龙并不知道薛月霖已经被叶申荣控制,没有渡劫境界的实力。

在这七人之中,拥有绝世仙剑的有三人,卢海龙有承影剑,赫连馨有赤霄剑,贝元闭有湛卢剑,而龙族则有泰阿剑与龙泉剑。相较之下,渡劫高手的绝世仙剑多了一柄,但人数却少了两名。另外,除了皇甫玉与赫连馨,其他四位高手究竟愿不愿意与龙族以死相拼还不清楚。因此卢海龙第一步的打算,就是先联络其余的高手一同商议如何对付龙族。

皇甫玉与赫连馨仍在隐修,卢海龙决定最后再去找她们。孟凡涛不知所踪,贝氏兄弟远在亢龙郡东部的啸林山谷,因此他先飞往了守在琴雪江边的天云宗处。

一路南下飞来,卢海龙连连摇头叹息,每一处的场景都与火叶山下一样凄惨。飞到天云宗所在的宾州城大约需要两天时间,他日夜兼程地赶路,并且时刻担心龙族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所幸,龙族九兄弟一直没有现身。

之所以不用灵息玉,是因为卢海龙想与薛月霖当面细谈。她是众多高手中唯一一位没有去过术藏宫的人,卢海龙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心存芥蒂。

事实证明,自己的担心多余了,薛月霖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看来天云宗的死伤也不少……”卢海龙心道。

“我知道孟凡涛的隐修之处,就由我去说服他,卢道友赶紧去找贝氏兄弟吧

。”薛月霖道。

“如此甚好,十天后,火叶山见。”卢海龙高兴极了,如此一来只差贝氏兄弟二人了。匆匆作别薛月霖之后,他火速飞往了啸林山谷。

卢海龙刚走,孟凡涛就进了屋子,其实他几天前刚来宾州找薛月霖商讨大计,刚才卢海龙进门时被他看到,所以先躲了起来。

“薛姐,卢海龙可是为了龙族之事而来?”

“呵,你倒是聪明。”

“以他的境界,除了龙族之外还有什么事值得他特意来一趟?莫不是龙族已经现身了?”孟凡涛猜测道。

薛月霖摇了摇头,将之前与卢海龙的谈话叙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孟凡涛眼珠一转,“嘿嘿”一笑:“薛姐,我们正愁没有时机,这不是来了?”

薛月霖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孟凡涛眯缝起双眼,摸了摸胡须,凑近薛月霖,如此这般地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卢兄?”贝元闭一直很佩服卢海龙的睿智,加之五斗星洞、术藏仙宫都一直与卢海龙同行,故一见面就以“兄”相称。他惊讶卢海龙为何会突然到访,也隐隐感觉他似乎与过去不同。

“卢道友,莫非你突破了?”贝元开问道。

“全仗轩辕剑之功,侥幸到了渡劫后期而已,”卢海龙拱手道,“也恭喜二位有所精进。”

“惭愧,虽然借助湛卢仙剑的剑意达到了渡劫后期,可与卢兄的修炼速度与悟性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贝元闭摇头笑道,“卢兄此行所为何事?”

卢海龙正色道:“如今妖兽攻击之势甚猛,我青龙大陆已到危急之时,望两位能携湛卢仙剑,与我等一起对抗龙族,拨云追月、断水求石,尽早结束这场浩劫。”

贝氏兄弟对视了一眼,贝元闭坚定地说:“同为大陆子民,此举义不容辞。”

贝元开也说:“能与龙族相抗之人寥寥无几,我兄弟二人自当尽力。”此时,他心中忽然想起在飞龙郡天孤山洞之外,嘲风与蒲牢对两人的不客气。自古仙妖势不两立,战火迟早会烧到自己身上,不如主动争取先机。

卢海龙大喜过望,皇甫玉和赫连馨两人参战是毋庸置疑的事,这样一来,现世的修仙高手就一个都不缺了。

十天的时间并不长,可当渡劫高手们赶到火叶山时,却听到了不好的消息。琴雪江纵段南部的平原由于无险可守,已被妖兽突破。镇守该处的军队伤亡惨重,风凌宗以及散修者也牺牲了不少高手。有了这个突破口,妖兽更加发狂地猛攻,目标直指东部三郡腹地。原本镇守琴雪江东岸的冷月宗与天云宗不得不分出大部分战力转向南面,可惜这片区域州城太多,地势平坦,防守起来谈何容易。

叶申荣急了,天云宗派所在的氤氲盆地就在骧龙郡东南部,以妖兽大军推进的速度,很快宗门就要遭殃了。无奈,他只得撤回本宗弟子守住宗派。如此一来,只剩冷月宗镇守琴雪江东部,还要应付南来之敌,可谓勉强至极。

妖兽大军却如同怒海狂涛一般,不计其数的兽群源源不断地冲击着各处州城,所过之处,无人生还。纵然有易柳尘、裴雪峰、余飞鹏这等级别的诸多散修高手,可面对于妖兽大军却如同杯水车薪。

如果说情势紧急之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可怕的龙族依然没有现身。难道他们以为仅仅依靠妖兽就能一统青龙大陆么?

融阳宗大殿内,卢海龙振臂大呼:“地不可再失,找出龙族与其决战刻不容缓!”

“可青龙大陆渡劫境界的高手就我们几个,还没龙族的人多,谁有把握能一对一杀死一名龙族?”皇甫玉有些担忧。

孟凡涛冷笑:“一对一?开什么玩笑!此事得从长计议。”

“再从长计议就晚了!防线以东与雾凌山脉之间本就缺少天险之地,妖兽的数量又源源不断,进攻势如破竹,以现在的战力,根本抵挡不住。”赫连馨道。

孟凡涛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可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太清宗得了那么多绝世仙剑,个个都升入渡劫后期,实力岂是我等可比?”

卢海龙听了眉头大皱:“一入渡劫,脱离宗派是约定俗成之事,何况如今是整个青龙大陆的危难,任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孟道友此话岂不惹人耻笑?”

贝元闭打圆场:“好了,大敌当前,当同仇敌忾才是。不知卢道友可有良策?”

“对策是有,算不得良策。若能引出龙族一人,我等群起而攻之,他以寡敌众,必然不是对手。只是龙族兄弟似乎总是形影不离,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何引出龙族?”薛月霖问。

卢海龙正欲说出自己的计划,贝元闭却抢先开口道:“正巧,我知道龙族的老巢龙隐宫所在。”

众人尽皆惊讶地望着他。

“话说那是五年前了,我与兄长飞经大陆南部的星风海时,曾无意间发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此波

动绝非灵力引起,因此我推测,龙隐宫就在星风海底。”贝元闭道。

“那就好办了,引出龙族之后,我们分组与其对抗。以三人、四人两组为佳。卢道友实力超群,才智过人,贝氏兄弟身法绝妙,可组成一组。我与薛道友、皇甫道友、赫连道友一组,如何?”孟凡涛道,“若是龙族九兄弟一起出动,那我们就认栽吧。”

薛月霖闻言心想:“原来他第一个瞄上的是赤霄剑……也是,承影剑排名第十,又在卢海龙手上,拥有湛卢剑的贝元闭也不是好对付的。相较之下,取赫连馨这柄赤霄剑是最容易的……”

这时,李原啸突然闯进大殿:“不好了,龙族出现了!”

……

火叶山与金乌山之间的隘口,许多修仙者呆立着,一动也不动。从近处细看,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凝结了一层薄冰。在对面不远处,一位蓝色长发的金衣青年正淡淡地微笑着负手而立。

龙族老八,负。

时隔近十数年,负再次出现在了火叶山下。那些僵立的人,都是被他的寒气给冻住的。

负缓步走到一人身前,猛然一拳击碎了他的头颅,身体随之倒下,摔成了碎块。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远处的修仙者犹豫着不敢上前,他们自知不是这位金衣青年的对手,但又不忍看到道友们惨遭杀戮。

当负走到最后一人面前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负不为所动,依然挥出了那一拳。

半空的那道身影骤然加速,仿佛一支燃烧的离弦之箭,射向了负的前胸。

负心中暗惊,他没有想到那人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弹指之间,已经容不得他多想,横摆的右拳连忙伸展成掌,向下一按,鼍龙寒魄笔闪现在手中,笔杆迎上,“当啷”一声巨响,负顿觉胸口猛震,单膝跪地,一口血涌向喉间,咳了出来。

那个人则连退了数步才稳住了身形。

负大惊,他身上还穿着龙鳞甲,如此一击之力不可能让他受伤,肯定是鼍龙寒魄笔受损了!

鼍龙寒魄笔乃是负的本命武器,与生命息息相关。笔损则体伤,笔断则人亡。他连忙旋转笔杆,低头一看,上面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裂纹。

负面前两丈开外,一位瘦骨嶙峋、三缕长须的高个男子正用一柄剑指着他,面容冷峻。

负只看了他一眼,视线就落在了那柄白色的仙剑上,正是这柄剑损伤了寒魄笔。

那名男子没给负喘息之机,趁他仍未起身,挥剑攻了过来。

负怒极,握着笔杆连抖,使出了龙飞画影舞。笔尖散射出大量的冻气冰针射向了那个人。

那人脚下急停,手腕疾速回旋,白色仙剑转出一道剑气屏障,冻气冰针纷纷被屏障所挡,一片“哧哧”作响,化作了阵阵水雾,可还是有数根冰针穿了过去,在男子的衣衫上留下了几个小洞。

互相惊异于对方的实力,两人没有继续出手。

负望着那柄散发着雾气的白亮仙剑,心中已然有数。“胜邪仙剑?”他盯着那名男子的眼睛,问道。

“正是。想不到我久隐于世,竟然出现了这等修妖高手。”高个男子淡笑道,“不过,你的死期也到了。”这位神秘男子手中的仙剑,居然就是消失了好几百年、修仙者们遍寻不得的绝世仙剑之一胜邪剑!

负擦干了嘴角的血迹,轻蔑地笑道:“你的话未免太大了一些,即使你有胜邪剑,也杀不了我。”

男子正欲开口,从远处的山石后面又转出一人。同样是金色长袍,白色长发高高束起,脸上带着一个金属面罩,这是龙族老四蒲牢,龙族九兄弟竟然来了两人。

蒲牢左手向上勾,金光灿灿的虬龙啸海钟出现在他的左肩。他与负并肩而立,摘去了面罩,露出了帅气而又冷峻的面容。

蒲牢的脸上满是愤怒,眼前这位神秘男子居然伤了八弟负,他二话不说,胸膛猛鼓,横端啸海钟,对着音口吼出一招龙吟爆音波,巨大的白色光球带着猛烈的气旋震荡,从啸海钟口疾速射出,直冲那男子而去。

那位男子显然没有见过这等诡异的招式,情急之下奋起一剑斩向了光球,就在剑与光球碰触的一霎那,爆音波炸开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荡气回肠,有如龙吟之慑,恰似虎啸之威,气浪层层翻滚,白光烁烁夺目,那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其中。

待光芒暗淡之后,那男子已经衣衫褴褛地单膝跪地,胜邪剑插在土中。他身前是一条又长又深的浅坑,那正是胜邪剑犁出的沟壑,可见龙吟爆音波的威力之大。男子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虎口震裂,手上满是血迹。

负冷冷地望着他,缓步走上前来。男子起身,见龙族两人已摆好了架势,蒲牢平举啸海钟在后,负横握寒魄笔在前,望着啸海钟口隐约闪现的白光与寒魄笔尖逐渐凝集的冻气,男子心道:“想不到我才刚出山,就遇到了这等强敌,还是以一敌二,这下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露绕丝缠

虬龙啸海钟的钟口猛然射出一个光球,擦着负的身侧疾速掠过,负的鼍龙寒魄笔恰到好处地横挥,笔尖的冻气触到了光球,光球仿佛瞬间凝滞了一下,然后借着寒魄笔的助力,带着冻气以更加猛烈的速度射向了男子。

光球的威力男子可是见识过,如果再挨一下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他急忙侧身试图避开。光球眼看着就要擦身而过,却不巧稍稍触到了衣袖的一角,骤然“轰隆”一声巨响,光球居然炸开了!

这可不单单是蒲牢的“龙吟爆音波”,而是夹杂着负可怕冻气冰针的“龙吟冻音波”,无数细小如丝的冰针射向四面八方,男子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冰针穿透了他的衣袖,扎了一脸,身上的衣服也被冰针射穿,从密密麻麻地小孔中流出了滴滴鲜血,很快将衣衫染得通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双目,否则此时已盲。

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寒魄笔当空一抹,一招“龙飞画影舞”即将送男子归西。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蒲牢急切的大喊:“当心!”负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他一肩撞开,“当”一柄蓝色的仙剑狠狠地劈在了啸海钟上,啸海钟长鸣不已。

与此同时,跪地的男子被一道虚幻的身影带到了一旁,冰针全部射在了地上。负惊讶地回头一看,蒲牢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虬龙啸海钟之上有一条明显的裂纹,对面站着“无影盗神”贝元闭,他的手中握着蓝光莹莹的湛卢仙剑。天下间,恐怕也只有绝世仙剑能够破得了龙族的本命武器。

而救了神秘男子一命的人正是“千手盗圣”贝元开。兄弟两人都已是渡劫后期,修为精进了许多。

“贝元开!贝元闭!你们……”那名男子显然认识贝氏兄弟,看到两人一起出现,他的表情非常惊讶。

“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露绕丝缠’鲁成玄呐。”贝元闭大笑,但双目依然紧紧盯着蒲牢。

以二敌一的局势忽然变成了以二敌三,修仙者一方还有两柄绝世仙剑,情况对龙族不利。

蒲牢后退两步,眼角忽然瞥见远方天空出现了几个人影,立即拽住负的胳膊,低声道:“走!”两人腾空而起,疾速飞离。

从山上飞下的几人正是卢海龙等人。贝元开和贝元闭以速度见长,方才听闻龙族出现后,两人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恰巧鲁成玄陷入窘境,可谓时机正好。

蒲牢和负飞走了,众人也没再追。

“原来你没有死啊!”贝元闭收起湛卢剑,对鲁成玄道。

鲁成玄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两个毛贼死了我都不会死!”

贝元开拍了一下鲁成玄的肩膀:“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鲁成玄不耐地推开贝元开的手:“别以为你们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们!”

贝元开摇头笑笑,并不生气,鲁成玄就是这么个脾气,正直、执着、不苟言笑。

鲁成玄环视了一圈,发现居然大多都是认识的人,惊讶地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孟凡涛道:“算你运气好,正赶上我们在火叶山议事。”

“想不到你们竟然都沦落到与两个毛贼为伍,我修仙界颜面何存!”鲁成玄摇头叹息着,将胜邪剑插回了剑套中。

卢海龙惊喜地问:“鲁道友,那柄剑莫不是胜邪仙剑?”

“正是。这许多年来,我隐居深山不出,为的就是能够参悟剑意。所幸,总算是略有所成。”鲁成玄略显得意。他是一位散修者,早在四十多年前就达到了渡劫境界,之后就突然销声匿迹了。想当初,他可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软剑高手,他的名号“露绕丝缠”正是由此而得。

后来他始终没有露过面,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或是飞升了,没想到时隔如此之久,他竟然重现青龙大陆,而且还带来了《仙剑谱》中排名第十二位的胜邪仙剑!

胜邪仙剑,原本是庐雪剑仙秋雁婷的武器。秋雁婷收有一徒,在她飞升之际,将胜邪剑传给了徒弟,后来就代代相传,直至某位弟子没再收徒,胜邪剑也不知所踪了。

“太好了!如此一来,击败龙族的可能又大了一些!”卢海龙十分高兴。鲁成玄失踪时就已经是渡劫前期境界了,而且参悟胜邪剑的剑意后还略有所成,看来怎么也得是渡劫中期境界。高手多了一人,绝世仙剑多了一柄,对修仙界来说无疑是个莫大的好消息。

鲁成玄上下打量着卢海龙,众人之中唯有他看着面生,鲁成玄问道:“这位道友,敢问你是何人?是何境界?”

卢海龙恍悟,鲁成玄隐修四十多年了,这期间也正是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的时期,难怪自己认识他,他却不认识自己。卢海龙拱手道:“一时心喜,忘记向鲁道友自我介绍。我姓卢名海龙,如今是渡劫后期境界。”

鲁成玄蹙紧眉头,口中念念有词:“卢海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啊!你莫不是当年的太清宗主?”他忽然提高了嗓音。

“正是。我刚当上太清宗主没几年,鲁道友就隐修了,所以我们未曾见过。”卢海龙道。

鲁成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滚圆:“你当上宗主时是寂灭后期吧,这才四十来年,你就修炼到渡劫后期了?跨了两个境界?”

其他几人只知道卢海龙的修炼速度很快,却没仔细想过究竟有多快,如今听了鲁成玄的几句话,心中也都暗暗吃惊,这等修仙速度,简直快得骇人。

卢海龙谦虚地说:“其实是因为这些年来借助了轩辕剑的剑意,又偶然心有所悟,这才一举突破,达到了渡劫后期。”

“什、什么?轩辕剑现世了?”鲁成玄无以言喻心中的震撼,紧盯着卢海龙肩膀后面露出的剑柄,“快让我看看!”

卢海龙知道他误会了:“这柄不是轩辕剑,而是太清宗的承影剑,轩辕剑还留在宗内。”

“唉……”鲁成玄慨叹,“想不到在我隐修期间,不仅出现了神秘的修妖高手,连轩辕剑都再次现世了……”

孟凡涛笑道:“鲁道友,隐修令你孤陋寡闻了,其实不仅仅是轩辕剑,排名前五的仙剑都现世了。喏,你看不起的毛贼手里拿着的那柄,就是湛卢仙剑。”

鲁成玄目瞪口呆,刚才贝元闭手中的那柄蓝色仙剑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湛卢剑!难怪与龙族的那口金钟相拼不落下风!

“另外,赫连道友背上的那柄,正是赤霄仙剑。”贝元闭补充道。

赤霄,又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那泰阿剑和龙泉剑呢?”鲁成玄急切地问道。

卢海龙回答:“可惜,泰阿与龙泉两柄仙剑都被龙族得到了。”

“龙族……”鲁成玄又问,“那剩下的几柄绝世仙剑呢?巨阙、七星、墨阳、真罡?”

七星剑由于从未在人前显露过,所以也被皇甫玉留在了太清宗内,交由余瑞江保管。

“如今依然没有那几柄仙剑的消息。”卢海龙道,“先不说这些,鲁道友,还请融阳宗一聚,顺便也治疗一下你的伤势。”

众高手回到了融阳宗大殿,卢海龙将目前青龙大陆的局势向鲁成玄简略地说明,鲁成玄的看法与卢海龙一样,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龙族速战速决,以免更多黎民百姓遭殃。

“原以为龙族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出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今日算蒲牢与负逃得快,倘若再遇到他们两个,定然不会放过。”皇甫玉道。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如今龙族知道了修仙界一共有十四柄绝世仙剑,又发现我们这群人聚在一起,恐怕以后不会轻易露面。”卢海龙显得忧心忡忡,如果龙族足够小心谨慎,要么不出现,要么九兄弟一起出现,那还真是个麻烦事。

孟凡涛接话道:“即便露面了,看到我们这一群人的架势,恐怕也不会冒然与我们相斗。我提议,大家分组行动。”

贝元开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当初在术藏宫里就是你嚷嚷着要分组,结果害得大家险些没有过关,现在与龙族相比,我们的人数本就占劣势,分开行动岂不更加危险?

一直没有说话的薛月霖却开口赞成:“我倒觉得孟道友此话有理。我们一共八人,只比龙族少一人,如果一起行动,无非两种结果:其一,龙族出现的人少,对我等避之不及;其二,龙族倾巢而出,对我等大为不利。如果四四分组,难保龙族不会以两、三人应对,这不正是我们希望的情况么?

鲁成玄连连摇头:“不妥,万一龙族还是倾巢而出统一行动,那我们这样等于是送死。”蒲牢与负的厉害他可是见识过了,想必其他七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孟凡涛微微笑道:“鲁道友刚刚出山,对龙族还不了解。那九兄弟不仅实力超绝,而且都是心气高傲之辈,最不屑的就是以多战少、暗中偷袭等手段,他们的理念是:战就战个光明正大,胜就胜个光明磊落,这一点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与其一起行动逼得龙族集体现身与我等决一死战,倒不如分组行动降低龙族的戒心,引出两、三人,形成局部有利情势,而后杀之。”

“光明磊落?那刚才为何蒲牢和负还联手对付我一人?”鲁成玄不信。

“那是因为你伤了负。”贝元闭回答说,“龙族九兄弟本就对手足之情格外重视,再说你还有胜邪仙剑在手,龙族虽然高傲但却不傻,蒲牢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将负杀死。”

鲁成玄低头不语。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大殿陷入了沉默。

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曼妙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花一脉最年轻的弟子花清雨。

“清雨见过各位前辈。”花清雨躬身恭敬地说。她身穿一袭白衣,肩上斜挎着一个棕色的小药箱。

“清雨,赶快为这位鲁前辈疗伤。”卢海龙道。

鲁成玄侧目一看,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丫头,不由得哼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花清雨冰雪聪明,一下就猜透了鲁成玄的心思,她注视着鲁成玄那张被冰针射成麻子一般的

脸,微微一笑,温婉地说:“鲁前辈,虽说我的医术远远比不上家师,可前辈的这点儿小伤还是不在话下的,请前辈尽管放心,不消三日,清雨定让您的伤势痊愈如初。”她这一番话,自傲却不自负,自谦却不自卑,口气、分寸恰到好处,加上花清雨声音清脆,有如流莺啼转、琳琅玉碎,在空荡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悦耳。

鲁成玄惊异地睁开双目,仔细打量了一下花清雨。花清雨轻轻颔首,在他身旁的桌上放下药箱,打开盖子忙碌起来。

“鲁道友休要小看了这位姑娘,她可是花一脉的弟子,师承‘妙毒医仙’花千雪,怎么样,对她的医术还有疑问吗?”卢海龙笑道。

听说是花一脉的弟子,鲁成玄更加惊讶了:“原来是花门人,难怪如此俊俏。卢道友,你是怎么请到花一脉的弟子相助的?”

“哈哈,实不相瞒,花千雪如今已是太清宗的客席长老,也是余长老的双修道侣。”

鲁成玄赞叹道:“拉拢花一脉,太清宗还真是有眼光……不,是那个余长老有能耐,居然能与花门人双修。”

“前辈,请闭上眼睛,此药性烈。”花清雨指尖蘸了一团红褐色的膏药,轻轻抹在了鲁成玄的脸上。

“小姑娘,看你聪颖、大方、知事、懂礼,如果你不是花门人,今日我定要收你为徒。”鲁成玄忽然一笑,“也罢,花一脉的医术冠绝天下,还是此脉比较适合你这般眉清目秀、心地善良的姑娘。”

“哪里,前辈谬赞了。”花清雨从药箱拿出一个小瓶,倒出来几滴透明液体到纱布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鲁成玄脸上的伤口。

顿时,鲁成玄感到一股灼热火辣的感觉在脸上蔓延开来,即便闭着眼睛,还是被辛辣的气味熏得泪流不止,眉头紧皱:“小姑娘,你这药也忒烈了点儿!”

“前辈乃是被极寒的冻气所伤,需要以性烈的毒中和,此种烈毒遇到寒气之后,会化成无毒之物,再用纱布吸附,温水清洗,抹上这种药膏,每日卯时、酉时各一次,三日后必当痊愈。”花清雨将几个药瓶放入鲁成玄手中,“身上的伤请恕清雨无法直接医治,前辈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

正如花清雨所说,鲁成玄脸上的灼痛感片刻就消失了,以温水沃面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爽之感。

鲁成玄睁开双眼时,花清雨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她又拱手对众高手恭敬地说:“各位前辈,清雨告退。”

“且慢!”鲁成玄道,“小姑娘,你替我医好了伤,我便欠下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花清雨灿烂一笑:“清雨谢过前辈。”言罢,她退出了大殿。

医治的整个过程,众多高手全部看在眼中。

“这可是我见过的性格最好的花门人了。”贝元闭称赞道。

“你又看到过几个花门人?”贝元开笑道,“卢兄,这姑娘以后的成就必然不在花千雪之下,太清宗可是赚大了。”

“是啊,呵呵。”卢海龙口中应着,心中却是一阵感慨:“其实,你们又有几人知道她凄惨的过去呢?如果当初原啸没有发现她的伤,亦或是没有多管这桩闲事,又怎会有如今的结果?太清宗有恩与她,她以医术回报,这是一种缘份,或许也是冥冥之中已有的定数。总之,还是应了一句:‘善恶终有报。’”想到这里,他脑中浮现出另外一道身影,“但我却不知,当初让那小子离开太清宗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决定了。如果我飞升了或是死了,这柄胜邪剑就传给她。”鲁成玄突然冒出一句话,打断了卢海龙的思绪,也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贝元闭难以置信:“老鲁,你……你这也太轻率了吧?”

“就是,你当是寻常仙剑呢?你那可是胜邪剑啊!那姑娘不就给你治了个伤吗,至于么?”贝元开附和道。

皇甫玉和赫连馨相视一眼,皆笑而不语。

孟凡涛则有点茫然,不知鲁成玄唱的这是哪一出。

薛月霖,其实也就是叶申荣,脸色有些阴沉。他对鲁成玄的性格并不了解,令他抑郁的是,怎么所有好运气都让太清宗给摊上了。回想当初,五斗星绢的消息还是他自己首先放出来的,可术藏宫之行后最大的受益者却是太清宗,光是得到两柄绝世仙剑这一点就令天云宗望尘莫及。花一脉的医术天下闻名,门人的古怪脾气也同样人尽皆知,可为何偏偏就在这一代与太清宗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关系。这下可好,花门人连给别人治个伤这种小事都能得到胜邪仙剑,太清宗也跟着沾光,今后一提起,四柄绝世仙剑都在太清宗天道山,其余六大宗派还怎么混?

“老天爷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叶申荣心道。李原啸和余瑞江杀了他的四位爱徒,花千雪破坏了他的全盘计划还顺便让他出了个大丑,叶申荣心中忿恨不已:“哼,太清宗,花脉……这此就借龙族之手,把讨厌的家伙们一网打尽……”

叶申荣还不知道,当初他怀疑过的七星剑,其实也在天道山上。

第一百七十章 胜邪仙剑

“鲁道友,你真的想清楚了?”孟凡涛问。

“是的。那位姑娘一看就是心地纯良之人,言语谈吐大方得体,脾气温柔随和。我口未开而知我意,可谓聪慧,此外,能拜入花一脉门下,必然勤勉刻苦。善良,温和,聪颖,勤奋,凭此四点,确有继承胜邪仙剑的资格。正巧我没有徒弟,此时得遇乃是机缘。”鲁成玄望向了卢海龙,“卢道友,还望你做个见证,将来务必替我将胜邪仙剑转交给那位清雨姑娘。”

卢海龙爽朗地大笑:“好!鲁道友果然是位豁达之人!”

“真是个疯子……”贝元开摇头叹道。

“老鲁,我倒是好奇,你从何处得到的胜邪仙剑?”贝元闭问。

鲁成玄瞥了他一眼:“反正不是盗来的。”

贝元闭悻悻地笑笑,鲁成玄脾气耿直又有些钻牛角尖,既然认定了贝氏兄弟是贼,就再难改变他的想法。

“鲁道友,其实我们也很好奇呢。”赫连馨道。

“既然‘碧波仙子’问了,我就如实相告。”鲁成玄回忆道,“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夜,我从飞龙郡的西边的一座海岛沿着星风海岸向东飞行,在飞过一座偏僻的山头时,无意中发现有一个人正贴着丈高的草丛低空御剑飞行,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不动声色,偷偷跟在他身后,直到一块岩石旁边。那人推开了岩石,露出了后面的一个洞口……”

贝元开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他望了一眼贝元闭,正巧贝元闭也看向他。贝元闭眨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听下去。

“洞口很窄,那人钻了进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悄悄守在洞口旁的一棵矮树上。不一会儿,从洞里面传出了古怪的声响,好像是剑器相拼的打斗声。没过多久,那个人浑身是伤地钻了出来,自言自语咕哝了一句,将洞口的巨石又推回了原位。我本打算等他走后也进洞去看看,可谁知那么不巧,他御剑离开之前向我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居然发现了我。那人二话不说,直接冲过来欲取我的性命,我自然全力抵抗。那人的修为境界不如我,但武器却比我好得多,不过当时他受了伤,所以最后反而被我杀死。当我取了他的剑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失踪已久的绝世仙剑胜邪!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后来,我在腾龙郡找了一个偏僻的山洞隐修,放弃了软剑剑法,重修普通剑法,参悟胜邪剑中剑意,可到了渡劫后期之后就一直停滞不前,也不知天劫何时会来。无奈,我前几天出山,想四处云游寻求感悟,却得知了仙妖大战与龙族之事,于是就立即赶往最近的赤日宗。到了金乌山隘口之后,却撞见了负与蒲牢。之后的事你们都清楚了。”鲁成玄叙说得很详细,贝元开与贝元闭心中也有了底。

“鲁道友,敢问那座山是不是叫做‘天孤山’?”贝元开问。

“天孤山?”鲁成玄一脸茫然,“群山连绵,只一峰尔,我哪里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贝元闭略一沉吟,换了个角度问:“那座洞口的巨岩是不是一块白色巨石,高约有一丈左右?”其实他兄弟二人看到的巨石只有五尺来高,但贝元闭推测是被人削去了一块,所以猜了个一丈。

“大概不到,应该是八尺左右。”鲁成玄不解,“你是怎么知道的?”

贝元开冷笑:“那块巨石莫不是被你削去了三尺?”

鲁成玄更加疑惑了:“与那人打斗时,他的确削下了一小半岩石击向我,被我一拳砸了个粉碎。怎么,你们见过那座巨石?

贝元闭站起身来,讽刺道:“岂止是看见过,还推开过呢!鲁成玄!想不到你也做过这等杀人越货之事!”

鲁成玄大怒:“休要污蔑我!是那个人攻击我在先,招招下杀手,我岂能不反击?而且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胜邪仙剑,怎会有觊觎之理?”

贝元开也站起身高声道:“胜邪剑就是那个人从洞中偷出来的!你杀人而取之,再据为己有,谁知道你开始安的是什么心!实话告诉你,这柄胜邪仙剑,本是属于我们的!”

鲁成玄气急,喝骂:“好你们这两个毛贼,别以为胡乱编几句鬼话我就会信!那个人最初低空御剑时,分明就是踩着这柄胜邪剑,怎么倒成‘从洞中偷出来的’了?再说,洞中的东西就是你们俩的?你们当贼当得未免也太霸道了点儿!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原以为你二人到了渡劫后期能有所改观,现在看来果然是应了那句话:‘狗走到海角也改不了吃屎,猫走到天涯也免不了偷腥!’”

这话就说得难听了些,贝元开与贝元闭顿时勃然大怒,鲁成玄也激动得面红耳赤,三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其他人看了半天好戏,也没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最后还是卢海龙站出来打圆场:“三位稍安勿躁,鲁道友说得详细,不像是撒谎。两位贝道友说得准确,也不像是胡编。大家还是坐下来说清楚为好。”

贝元闭转过身来,拱手道:“卢兄,我们给你这个面子。”

鲁成玄也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然后,贝元闭将夹层发现宝图、飞到小山天孤、入洞寻找无果、他人先登捷足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情节合理,叙述详细,看样子不是临时编造的。

卢海龙又问鲁成玄:“鲁道友,你杀了那个人之后,就没有去洞中看过吗?那个人的尸体又在哪里?”

鲁成玄回答说:“我在不远处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埋完之后我想,那个山洞之中必有蹊跷,于是也钻进去看了看。洞中最深处有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个大箱子,但附近布了一个极其厉害的攻阵,稍一踏入攻阵的范围就有密集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射来,根本无法靠近,尝试了几次,我还受了伤,最后只得无奈地退了出来。”

“唔……”沉吟片刻,卢海龙又问,“据你推测,那个人大约是什么境界?”

“我那时是大乘后期,与他交手后发现他并没多强,估计应是大乘前期境界。”

双方说的都像真的,一时间也难以判断。鲁成玄与贝氏兄弟互不服气,又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卢海龙想通了:“元开兄,元闭兄,依我之见,鲁成玄在天孤山遇到那个背着胜邪仙剑的人只是巧合,既然是‘实三元者,方可得之’,《一气三元》身法本是不外传的高深秘法,连你们二人都没练成‘实三元’,更何况是一位不明身份的大乘前期修仙者?再说洞中攻阵可怕,连大乘后期境界的鲁道友都受了伤,那个人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据鲁道友所说,他离开山洞时,宝物依然还在,所以我推测,取走洞中宝物的应该另有其人。如今大敌当前,我看此事就暂且作罢,如何?”

贝元开与贝元闭心中一盘算,师父是四十年前去世的,贝元开第一次去探查天孤山洞是在三十九年前,那时洞中已经空了,如果取走宝物的的确另有其人,那应该就是在鲁成玄离开山洞后这几年的时间内。总之,现在无凭无据,鲁成玄的言语也没什么破绽,于是两人就都点头同意了。其实贝氏兄弟已经有了湛卢仙剑,与鲁成玄相争并非是贪图那柄胜邪仙剑,只是不想师门祖传的宝物被他人偷走而已。

鲁成玄虽然不满,但眼下不是内斗的时候,他冷哼一声,算是与贝氏兄弟暂且和解。

看了半天热闹,孟凡涛开口道:“各位,对我刚才的分组提议,还有不同意见吗?”

“没意见。但是不要让我同那两个人一组。”鲁成玄道。

孟凡涛笑道:“那好办。卢道友,鲁道友,还有皇甫、赫连两位姑娘,你们四人一组。两位贝道友同薛姐还有我一组,如何”原本孟凡涛的第一步目标是赫连馨的赤霄仙剑,但今日一见,皇甫玉同赫连馨都已是渡劫后期境界,相信不会比贝氏兄弟好对付多少。贝氏兄弟与鲁成玄又吵了一架,干脆顺水推舟,如此分组,他的目标转移至贝元闭的湛卢仙剑。

众人皆无异议。下一步,就是如何引出龙族了。

薛月霖带来了天云宗的工布剑,因此八人之中,没有绝世仙剑的只有贝元开、皇甫玉、孟凡涛三人,为了降低龙族的戒心,由这三人斩杀高级妖兽做为引诱最为妥当。据贝氏兄弟猜测,龙隐宫在骧龙郡南边的星风海底,故众人议定,先奔赴骧龙郡失守的地方抵御妖兽,伺机而动。

孟凡涛这一组,自然是赶回氤氲盆地协助薛月霖守御天云宗,卢海龙这一组则边杀妖兽边慢慢赶往骧龙郡南部,万一龙族在这期间出现在别处,也好火速前去救应。

……

星风海中的小岛上,天逍正心不在焉地练着刀法。

黑衣人负手站在洞口,连连摇头,终于忍不住训斥道:“臭小子,这些天你修炼时总是精神恍惚,刀法和身法没有半点儿长进,如此心猿意马,何时才能精通《鹏安刀典》和《龙游身法》?”

天逍停了手,平静地望着黑衣人。自打从青龙大陆回来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消沉了许多,脸上也不见了笑意,好在并没有影响修炼。黑衣人对天逍的状态很是满意,对他的教导也可谓是全心全意,只是再也看不到天逍灿烂的笑容,黑衣人偶尔会觉得怅然若失。

可最近一段时间,天逍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修炼时最忌讳的就是心有旁骛。

“再过不久,我体内的玄力就凝结完毕,在我飞升之前,你一定要将刀法练到空冥篇!”黑衣人严厉地说。

天逍看着他,心中矛盾至极。最初相遇时,黑衣人对他百般折磨,那会儿他对黑衣人恨得咬牙切齿。后来黑衣人与天逍达成互利的约定,天逍本不以为然,以为黑衣人只是为了自己,没想到尽管天逍从头至尾都没叫过他一声师父,可他却一直对天逍非常上心,毫无保留、不遗余力地指导天逍修炼,看来他心中真把天逍当成了徒弟。只是黑衣人的心态太偏激,行事作风又心狠手辣,天逍对他完全尊敬不起来。

黑衣人知道天逍心中一直对嫁祸之事耿耿于怀,但他从不后悔,也不愿将往事向天逍挑明。可距玄力凝结完毕之时越来越近,天逍修炼的状态也越来越差,他如何能放心地飞升?

“萧前辈,我有一事相求。”天逍难得主动开了口,“仙妖大战应该已经开始了,我总是惦记着遥弟他们的安危。反正你也不差这一、两年的时间,能不能让我先回青龙大陆?我保证,等仙妖大战一结束,我就立即回来专心修炼,如何?

“你去了又不能现身相见,难道你打算一直暗中跟着他们?”

天逍点点头:“师兄、师姐还有师妹他们都对我真心相待,我担心他们会有危险……”

“有危险又如何?你也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万一搭上小命或是暴露行踪,得不偿失,我不许你去!”黑衣人拒绝道。

“萧前辈,我岂是不冷静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冒然出手。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你承诺过会答应我的。”

黑衣人没有吭声,似乎在思考着。

天逍顿了片刻,继续道:“萧前辈放心,我还有个法儿,可以保证不死。”

“哦?”黑衣人有些好奇。

“我的第三个要求,你与我同去。”天逍一字一顿地说。

黑衣人一愣,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倒是机灵!”

“萧前辈,你承诺过会保护我的安全,我这两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吧?”虽然黑衣人当时说过不会相助其他人,但天逍利用两个要求,间接地达到了让黑衣人保护天遥他们的目的。

黑衣人叹了口气:“我有个附加条件,在这期间,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不得莽撞行事,青龙大陆肯定有隐藏在暗处的高手,如果不小心遇到个剑仙,你的小命就危险了。要是能做到这一点,我就答应你。”

天逍欣喜地应道:“没问题!”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灿烂如阳光,温柔如和风。

“和他实在是太像了……”黑衣人再一次在心中感慨。

“前辈,你刚才的意思是,这次仙妖大战会引出剑仙?”天逍问。

黑衣人回过神来:“这次仙妖大战是青龙大陆的一场浩劫,如今妖兽占据优势,人类节节败退。到了最后关头,青龙大陆隐世的剑仙一定会现身,挽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天逍不解:“那剑仙们为何不早点现身,击退妖兽?也免得死那么多人。”

“小子,你不明白。渡过天劫之后,就是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不论是剑仙还是刀魔,都是如此。除非有特别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一般是不会再插手世俗之事。仙妖大战也许是气运中的定数,青龙大陆合该遭此一劫。剑仙此时不会出手,但也不会坐视修仙界甚至是青龙大陆覆灭,所以到了最后关头,肯定会现身。”黑衣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此时,天逍忽然想起在夜哭谷山洞中遇到的剑仙晏林松。“刀魔飞升前需要凝结玄力为蒙力,那么剑仙就是凝结灵力为真力,可晏前辈为何要选那样一个灵气稀薄的山谷静修呢?”天逍心中疑惑,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因,无非是为了一个“情”字。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即便是超脱俗世的剑仙,也抛弃不了感情的纠葛。正所谓:“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畜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有义,故为天下之贵也。”也只有具备了重要而又复杂的情义,才能称之为“人”。

……

余瑞江与花千雪回到太清宗之后,与留守宗内的二长老周鸿语、四长老汪莉萍以及八长老梅冼芳一起大批量地炼制各种丹药,后来史冲寅与柳茵茵也加入其中。附近州城的大小药店纷纷主动将各类珍稀药材源源不断地运往天道山,担着药材的挑夫在六千台阶沿路随处可见。其实,前线的军士和武者们也需要疗伤的药材,半个青龙大陆都陷入了药材的匮乏时期,只是“好钢要用在刃上”,在百姓看来,救活一个修仙者远比救活一个普通军士要有用得多。

炼丹的七人之中,属花千雪的炼丹水平最高,因此她负责炼制最稀有、最难炼的丹药,许多丹药的名字连史冲寅和柳茵茵都没有听说过。史、柳夫妻二人则专门炼制太清宗的极品恢复丹药大还丹。

除了花千雪之外,其他人炼制的丹药,包括大还丹在内,每练出一批就立即送往火叶山去。花千雪炼制的稀有丹药则留在太清宗内,这些丹药都是针对龙族而炼制的,她得亲自送到卢海龙的手中。

在回太清宗之前,卢海龙曾经给花千雪详细地描述过龙族每个人的武器以及功法的特点:

囚牛,武器名为蟠龙咒魂琴,善用琴声诅咒敌人或是辅助自己人。

睚眦,武器名为蛟龙炀骨刀,招式为火系功法。

嘲风,武器名为螯龙碎神枪,招式为金系功法。

蒲牢,武器名为虬龙啸海钟,擅长音波攻击。

狻猊,武器名为应龙震山鼎,招式为土系功法。

霸下,武器未知,功法未知。

狴犴,武器未知,功法未知。

负,武器名为鼍龙寒魄笔,招式为水系功法。

螭吻,武器未知,功法未知。

除了霸下、狴犴、螭吻三人,其他人的招式卢海龙都做了个总结,花千雪一听就明白了要炼制何种功效的丹药应对。这些珍贵稀有的丹药都暂时存放于太清宗的碧水寒潭之中。

这一日清晨,忙碌了一夜的花千雪又捧着几个玉盒往寒潭处走去,她低着头,脑中思虑着霸下等三人可能的功法。当她走过一个拐角,猛然抬起了头,她刚才好像瞥见远处隐约有道人影一闪而过。可这条路只通往碧水寒潭一处,平时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来这里。

“难道是我眼花了么?”花千雪顿时警觉起来,飞奔过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土崩瓦解

太清宗的碧水寒潭,位于寒水峰顶。寒水峰乃是天道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离主峰较远,因碧水寒潭而得名。除了寒潭之外,此峰上别无他处。

碧水寒潭因水冷,只做存放丹药或是性寒药材之用,平日里有两名弟子负责看守。如今仙妖大战期间,宗内大多弟子已被调去了火叶山,存放的丹药也几乎被取尽,也就没有看守的必要。花千雪每练出一批丹药,就会送来寒潭中保存,除她之外,应该不会有人接近这里才是。

花千雪隐约看到人影之后,心生警觉,立即飞奔过来。可直追至寒潭边上,也没有看见任何人。她心中不禁纳闷,难道真是自己看花眼了?

回首望一望来路,台阶层叠,羊肠小道,蜿蜒曲折,两旁尽是密林杂草。花千雪眉头轻蹙,朗声道:“心胸坦荡,方为君子。如此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未免让人鄙夷。我已看见你了,你还是出来吧!”

回答花千雪的只有阵阵轻风。林叶生响,草身摇曳,看来并无他人。

花千雪没有诈出人来,只当是一时恍惚。炼丹时间紧迫,她将盛放丹药的白玉盒沉入潭底,转身欲离。

可就在转身的一瞬,花千雪的目光扫过潭边的一块青石,顿时大吃一惊,上面赫然有一小滩水渍!

池边其它地方都很干燥,唯独这块青石例外。有水渍,说明有人刚才从潭底捞上来过某样东西。“可是寒潭中除了近日炼制的丹药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呀……”花千雪不解,这些丹药仅是针对龙族功法炼制,并无其他神奇功效,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啊!”花千雪心中暗道糟糕,她忽然想起,潭中还有一样珍稀之物天妖丹!

她心急火燎地拉起青石旁边的一根绳子,绳子的尽头本该拴着放天妖丹的玉盒,可等绳头拽出水面之后,却是空空如也。

原来刚才不是眼花,果然有贼!花千雪大怒,一来天妖丹取材不易,极难炼制,当初得到皇甫玉、赫连馨两位渡劫中期的高手相助才得以炼成,着实珍贵;二来是盗取者的身份让人气愤,此时此地,只有太清宗本门之人才有机会盗取!当同门、同道都在为抵御妖兽大军而拼搏之时,居然还有人起这等心思,着实令人心寒。

花千雪抽出仙剑,气势汹汹地冲入路旁树林中搜寻盗贼,可密林一直覆到谷底,如何能寻得着!

花千雪回去后将此事告诉了余瑞江,余瑞江气愤至极,但实在无暇为此事分心,只得命两位在宗内养伤的空冥境界弟子负责看护碧水寒潭。

余瑞江怕李原啸分心,因此并未将此事禀报于他。卢海龙等一干高手离开火叶山之后,妖兽的攻击越发猛烈,八类妖兽混杂,空中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令人防不胜防。虽有苗昊商与姜桓谷两位渡劫高手坐阵,可终究无法护住全部弟子,太清宗伤亡惨重,李原啸日日焦头烂额,愁眉不展。

再次击退了妖兽的一波猛攻之后,太清宗又损失了数位弟子,疲惫不堪的长老们甚至没空为失去徒弟而悲伤,这时,恢复体力和灵力才至关重要。

花清雨虽然未上战场,但却是融阳宗内最忙碌的人。天遥和晓敏也一直在为她打下手。看到同门弟子再一次伤痕累累地从战场上退下,天遥再也忍不住了。

“外公,就让我去杀妖兽吧!”一冲进李原啸的房间,他就大声恳求。

正在调息的李原啸睁开双目看了他一眼,又闭紧双眼道:“不可!你境界太低,去了也是送死!”

“那些死去的同门弟子,难道都比我境界高吗?”天遥反问道。其实他何尝不明白,李原啸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会如此。只不过好男儿血气方刚、豪气干云,天遥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目睹同伴们奋勇杀敌,血染沙场,叫他如何袖手旁观。

“李爷爷,我也要一起去!”朱晓敏也走了进来,“清雨姐精通医术,我又不会,眼看大师兄、二师姐他们都受了伤,我再也不想当缩头乌龟了!”

李原啸叹了口气,对天遥道:“我就剩你一个外孙了,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忍心?如何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爹娘?”而后,他又转向朱晓敏:“你也一样,若是受伤挂彩,我不好向朱宗主交代。”

“外公,我心意已决,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又有何妨?天遥自然死而无憾。爹爹英雄一世,我绝不能给他丢脸!”天遥坚定地说,“再说,天逍哥还没有死,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李爷爷,要是曾外祖父知道我这么窝囊地躲在后面,肯定也会生气的!如果您不许,那我就回赤日宗去,曾外祖父才不会拦着我呢!”朱晓敏急切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晓敏,回来!”李原啸连忙叫住了她,“唉,好吧,下回妖兽来攻时,你们就与明飞还有君荷一起行动。不过,一定要小心,切莫恋战,这座火叶山,我们恐怕守不了多久了……”

天遥与晓敏惊讶地互相对望了一眼,天遥问:“外公,难道我们要撤离吗?那东边的那么多州城怎么办?”

李原啸无奈地说:“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太清宗的弟子就要死光了!我们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对

于那些州城,我们爱莫能助。回天道山后,好歹有祖师留下的护宗大阵,还不必分出战力分守两个地方……”

“那赤日宗呢?”朱晓敏又问。赤日宗与太清宗分守腾龙郡纵向的南北两座大山以及当中隘口,太清宗要是一撤,亢龙郡的其他修仙宗派必然跟着撤离,赤日宗独木难支,这个隘口铁定是守不住了。

李原啸摸着胡须道:“我会与朱宗主好好商议一番……好在赤日宗也有护宗大阵,眼下这等险恶局势,两宗只好退守山门、各自为战了。”

“只是苦了那些黎民百姓……”天遥感慨。

其实,萌生退意的不只是李原啸,率领夜离宗守护潜龙郡西侧防线的郭云朝亦是如此。夜哭谷对于疯狂的妖兽来说构不成太大的障碍,夜离弟子同样伤亡惨重。

宗内高手只有上官飞、上官飘兄弟和苏晓辉三人,而且苏晓辉还在与一只白鳞龙蟒的鏖斗中受了伤。郭云朝心中早已萌生退意。

“哎哟,你轻点儿,疼!”脸色煞白的苏晓辉对正给他包扎的上官飘道。

“都大乘后期了,还怕什么疼啊!”上官飘瞥了苏晓辉一眼,然后对身旁的兄长忿恨地说,“连守护术藏宫级别的妖兽都冒出来了,这仗还怎么打?在术藏宫的兑宫沼泽,守着惊门出口的就是那畜生!”

上官飞也是一脸无奈:“你向我抱怨也没有用啊!”

“不行的话,只能撤离,大不了死守岁寒山不出就是了。”郭云朝托着下巴,指尖蹭着鼻头。身为一宗之主,说出这样软弱的话令他有些惭愧。

夜离宗原本镇守在夜哭谷东侧崖顶,可当妖兽大军进犯之时,却发现这里根本腾挪不开。与十多年前的那一次不同,此番兽潮中妖兽的数量大大增加,战场过于拥挤,导致修仙者们无从施展身法,迫于无奈,郭云朝只得下令后撤三十里,此区域地势较为平坦宽阔,但却连个遮阳避雨的屋子都没有,修仙者与军士都是搭建帐篷露宿,条件十分艰苦。

正当上官两兄弟愁眉不展之时,一名弟子忽然进帐来报。上官飘的脸色更难看了:“是不是妖兽又攻过来了?”

出乎意料,一直带来坏消息的探听弟子终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前辈,刚才从夜哭谷对面飞过来两位高手,看样子应是修仙同道,现在已在帐外驻扎下了。”

“哦?”郭云朝面露喜色,刚欲仔细询问却被上官飘急急地打断了:“那两位高手穿的可是金色龙衣,左肩裸露?”依他心中料想,这种时候怎么会从妖兽那边突然飞来什么高手?若是龙族可就不妙了。

“不是的,一人穿棕色长衫,还有一人是蓝色长衫。”弟子的回答令上官飘舒了口气。

上官飞猜到上官飘心中所想:“二弟,你也太紧张了些。若是龙族,外面早就哀号连天了。”

苏晓辉催促道:“能从妖兽那边安然无恙地飞来,定是不可多得的高手,我行动不便,你们赶紧去看一看呐。”

郭云朝与上官两兄弟走出罗帐,一眼就瞥见远处立着的衣着颜色不同的两人,一老一少,正在交谈着。

上官飞忽然欣喜地高喊一声:“金彪!三吊!”上官飘也面露惊喜之色,两人大步迎了上去,看来是认识。

郭云朝只认识其中一人,“贱命一条”瞿三吊。此人正是夜离宗人,别看他名号不雅,修为境界可不低,早就达到大乘境界隐修去了。

说起他那古怪的名字和不雅的名号,是与他小时候凄苦的经历有关。瞿三吊原本姓董,刚生下不久就父母双亡,所以连自己的本名都不知道。父母去世后,由叔婶抚养他,无奈叔婶家也穷困潦倒,连自己的孩子都养活不起,夫妻两人正在为将来犯愁时,忽然听说村中有名的守财奴老孙头打算过继个义子。

老孙头年轻时经商,攒下不少家产,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做生意时过于缺德,儿子才长到八岁就夭折了。妻子后来始终未能再育。上了年纪后,老孙头不再跑商,与老伴儿一起住在村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屋里。老孙头爱财如命,吝啬至极,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老伴的心思念想全在死去的儿子身上,越想越觉得老无可依,整日茶饭不思,落下了心病。眼见老伴儿身体垮了,老孙头终于决定花钱过继个儿子,可他此时依然不改抠门秉性仅仅出钱三吊。

但凡有人卖子女,都是因家中贫苦而做出的无奈之举,本就不舍得,偏偏老孙头又是个吝啬鬼,有谁肯将儿子只卖三吊钱?

卖儿子的人没有,倒是有卖侄子的人。瞿三吊的叔婶急于摆脱这个累赘,就收下三吊钱,将不满周岁的瞿三吊过继给了老孙头。

老孙头的妻子见了瞿三吊,抱上就舍不得放手了,满心欢喜,因自己本家姓瞿,遂给他起名瞿宗耀。老孙头与妻子百般疼爱这个继子,到了十三岁,还让他参加了夜离宗的收徒大会。瞿宗耀根骨不错,顺利地进入了夜离宗修仙,二十载后,老孙头与老伴儿接连去世。在弥留之际,瞿老太太将瞿宗耀的身世告诉了他。

回宗之后,瞿宗耀心中不是滋味,想不到自己居然是当初爹娘花了三吊钱买回来的。从此,瞿宗耀改名“三吊”,念在

瞿老太太养育之恩,未改其姓,到了大乘境界后又自称“贱命一条”。

郭云朝正了正衣襟,向瞿三吊行了礼。可另外一位棕色长衫的人又是谁呢?

上官飘向郭云朝介绍道:“宗主,这位名叫‘雪夜飞雕’翟金彪,乃是出身我夜里宗的大乘中期高手。”

瞿三吊笑着更正道:“小飘,彪哥他隐修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渡劫后期的境界了。”

渡劫后期!

“原来我夜离宗除了‘天外飞鹏’白天恒之外,仍有在世的渡劫境界高手!”郭云朝大喜,连忙向翟金彪躬身行礼。如此强大的战力,对夜离宗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三吊,那你现在是何等境界了?”上官飞问。

“惭愧,修炼了几十年,仅是渡劫前期。”瞿三吊叹道。

上官飘擂了瞿三吊一拳:“当初离宗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之前绝世仙剑的消息也没把你引出来,我还以为你渡过天劫飞升了呢!”

瞿三吊哈哈一笑:“你也太抬举我了。我离开宗门之后就找到了彪哥,与他一起在升龙郡的一片密林中闭关隐修,前几天被妖兽相扰,出关后才知道当下的情势。你刚才说的绝世仙剑的消息是什么?”

于是,上官飘就将五斗星绢现天下、术藏神宫闯关难、绝世仙剑出前五、修仙龙族三两分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惊得翟金彪与瞿三吊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后太清宗必然是修仙界不可及其的存在,还好我夜离宗一直与他们关系不错……”瞿三吊感慨。

上官飞叹道:“这场大劫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呢!你们是不知道龙族有多厉害……”

“能号令八类妖兽,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我不信他们能胜得了手持绝世仙剑的渡劫后期高手!”翟金彪自信满满,问郭云朝,“郭宗主,可否暂且将青霜剑借我使用?待击退龙族之后,必当奉还。”

郭云朝连忙抽出背后的青霜剑,双手奉上:“前辈本就出身夜离,又是绝顶高手,当用此剑。”

上官飞笑道:“好了,有你二人在,我们可是轻松了不少。只是宗内弟子经不起消耗,还是举宗撤回比较稳妥。”

望了望远处许多负伤的弟子,翟、瞿二人一起点了点头。

……

“夜离宗居然撤离了!”飘渺宗主左傲廉有些心焦,背着手在房中急躁地踱来踱去,“夜哭谷失守,妖兽必然大举进犯,届时眺晚山西、北两面受敌,我飘渺宗离灭绝就不远了!可人家有宗可回,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想到这里,左傲廉不禁对朱鸿烈牢骚满腹,当初正是朱鸿烈的决议,让飘渺宗放弃了宗门之地空灵山,原本打算击退进攻之后就高手齐出收服失地,可谁想因为绝世仙剑的事一直耽误至今,这次的妖兽大军可比上次暴乱时多了许多,也强了许多,还有各种没见过的厉害妖兽,别说收服失地了,连坚守都捉襟见肘。

“不行,眺晚山的这个小宗派连护宗阵法都没有,我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左傲廉心道。思来想去,最适合的去处就是夜离宗的岁寒山,两宗一起镇守,又有护宗大阵,门下弟子生还的几率大大提高。与三位大乘期高手议定之后,左傲廉下令主动放弃眺晚山阵地,举宗赶往岁寒山。

远在大陆南端的冷月宗与风凌宗状况同样不妙,自琴雪江南边的防线被攻破之后,修仙者节节败退,与冷月宗一起守在江东的天云宗已经撤回氤氲盆地,不得已,颜素霜带领全宗弟子投奔了赤日宗。

金乌山这下可热闹了,从不收女弟子的赤日宗居然在三日之内涌入大批女子,男人们天生的怜香惜玉之感被大大激发,个个豪情万丈。再加上颜素霜带来了飞冥剑,赤日宗的战力提高了不少。

如此一来,李原啸也心安理得地带领太清宗弟子撤回了天道山,加紧休养。

七大宗派中伤亡最严重的就属风凌宗,散修一方高手虽多,但不似大宗派这般有秩序,防线被突破后,散修者们就如同一盘散沙,纷纷作鸟兽散,风凌宗一边抵挡妖兽一边向北撤,企望天云宗与冷月宗能鼎力相助,可天云宗早早地撤退了,冷月宗又投奔了赤日宗。澹台倩只得继续引着风凌宗弟子往东北方向迁移,她不愿与老谋深算的叶申荣打交道,所以并无投奔天云宗的打算。

相较之下,太清宗主李原啸为人正派、热诚,而且太清宗渡劫境界的高手最多,还有数柄绝世仙剑,因此越过琴雪江之后,澹台倩带领着风凌宗弟子直奔太清宗天道山而去。李原啸当然乐得接纳,如此一来,天道山的绝世仙剑又多了一柄磐郢剑。

仙妖大战开战不到半年,七大宗派陆续撤退,当初七大宗主们议定的防御线至此土崩瓦解。

各个中、小宗派见此情形,纷纷投靠本郡的大宗,散修者亦是如此。如今,整个青龙大陆的修仙者们牢牢地抱成了四个大团,金乌山、岁寒山、天道山、氤氲盆地成为了修仙界最后四处得以仰仗的阵地。

说来也巧,“太清的山,天云的水,赤日的木,夜离的雪。”这四处正是享誉天下的修仙四景,如此美妙的地方,会是青龙大陆修仙界最终覆灭之处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方氏姐弟

赤日宗曦和殿中,方万流坐在上首,左边一排,分别是赤日宗的大乘期高手景明波、贺思翔,宗主朱鸿烈以及七位长老;右边则是冷月宗的大乘期高手慕容秋、林羽若、秦婉风,宗主颜素霜还有冷月宗的六位长老。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

金乌山已被众多可怕的妖兽围了起来,其中不乏日暮炎狼、白鳞龙蟒、幽云飞豹这等罕见的妖兽,不过它们的实力比起术藏宫中守关的妖兽却低了许多。凭借着护宗大阵与诸多高手,赤日宗才未被攻破,不过妖兽似乎并无退却的意思,干脆围着金乌山停驻下来,与修仙者们比起了耐性。

从山上眺望,各类妖兽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金乌山、火叶山之间的隘口通过,而金乌山就仿佛洪流中的一块磐石,至于隘口对面火叶山上的融阳宗,早已被捣毁了。

全腾龙郡修仙宗派都会聚在金乌山,赤日宗变得异常拥挤,宗内各个山峰都搭满了帐篷。修仙者们都清楚,这种战局之下,倚仗赤日、冷月两大宗是唯一的出路。

“原来腾龙郡有这么多修仙宗派和修仙者,我还真是没有料到。”方万流道。在众人面前,他又装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今日议事大会的座位就是他亲自排的,座位靠背上还贴着姓名字条,尤其是上座所贴自己的名字,写得格外显眼,大到一跨入曦和殿就能看得见。

朱鸿烈回答:“其实那些不全是腾龙郡的宗派,还有一些是以前飞龙郡的宗派,当初追随冷月宗一起撤到了骧龙郡,后来就一直由颜宗主统一带领。”

对面的颜素霜向方万流颔了下首:“原本人数更多,可惜,抵御妖兽时牺牲了一部分,一路撤离时又牺牲了一部分,如今十中仅存五、六而已……我冷月宗痛失一百七十六名同门,其中还包括三位长老,另外还有九十二人伤了丹田与经脉,成了废人。剩下的人中伤者占了近乎一半。这场仙妖大战,实为我冷月宗之大劫,唉……”

朱鸿烈也摇头叹息:“我赤日宗又何尝不是如此?钱长老与陈长老壮烈战死,洞虚以下弟子伤亡惨重……”

“砰”的一声,方万流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叹什么气?赤日宗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孬种!即便是死,也死得轰轰烈烈!自赤阳祖师建宗以来,在历代宗主的领导下,赤日宗声名显赫,加之纯钧仙剑叱咤风云,《誉阳剑籍》冠绝天下,故我宗长久占据着第一修仙大宗的宝座。如今青龙大陆已到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赤日宗哪怕只剩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退缩!妖兽大敌当前,各位切莫妇人之仁!朱宗主?”说着,他看了朱鸿烈一眼。

朱鸿烈深吸一口气:“方前辈所言极是,死去的弟子不会白白牺牲。”

方万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向了颜素霜:“颜宗主,你……”他忽然卡了壳,抓了抓脑袋,声音小了一些,继续说,“你倒是个妇人,偶尔‘妇人之仁’一下,还是可以谅解的……”

颜素霜苦笑一声:“方前辈这是哪里话?冷月宗虽然尽皆女流,但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不是常言‘巾帼不让须眉’么?只是我觉得莽战终不可取,金乌山各个宗派的修仙者众多,得有个统筹的作战计划才行。”

“颜宗主说得没错。军队作战都得有帅运筹,有将指挥。我们这么多修仙者,倘若各自为战,不仅打不赢,还会白白送命。”慕容秋道。

“这事儿容易,不就是选个领头的么?我看,就由……”方万流刚想拍拍自己的胸膛,却被突然迈进曦和殿的一个人打断了。

“由我来指挥!”来者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满头皆是白发,编成一股粗辫绕在脖子上。眉若卧蚕,眼若铜铃,鼻若悬胆,口若门扇。褐须红脸,袒胸裸肩。

从他的身后,闪出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短发齐耳,肤白貌美。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右脸颊上,有一枚青色的月牙形胎记。

“黄大哥!大、大姐……”方万流结结巴巴的。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位大姐啊。”那女子似笑非笑。

“黄前辈!”“方前辈!”朱鸿烈与颜素霜一起欣喜地上前行礼。

“气吞山河”黄宗善与双修道侣“青月双钩”方翎悠,分别出身赤日宗与冷月宗,早年间双双步入大乘境界之后就销声匿迹,不想今日却突然出现在曦和殿内。

殿内的各路修仙者们或多或少都听过此二人的名号,在紧缺高手的危急时刻,他们的出现可谓是雪中送炭。

黄宗善将背上巨大的仙剑抽出,随意地往身前一杵,地面竟然被戳出一个浅坑,足见其厚重之甚。黄宗善身高近一丈,此剑杵地之后居然与其发际齐平,近一尺宽的剑面上,刻着一个“山”字,另一面则刻着一个“河”字。山河剑,与其主人一样出名。论剑长、剑宽、剑重,当世重剑之中无出其右者,就连苗昊商的赫隐剑与其相比也小了好几圈,更不用说陆柏峰的容安剑了。如此厚重的山河剑,恐怕也只有黄宗善这等身材魁梧壮硕之人才能用得得心应手。

至于方翎悠,众人只知道她是高手,但不知她就是方万流的亲姐姐。可看两人相貌,却相差太多。方万流身材瘦小,长得也不算英俊,可方翎悠却是窈窕曼妙,秀丽端庄。

黄宗善声若洪钟:“我与翎悠都是渡劫后期,由我来指挥,诸位没有异议吧?”

渡劫后期!四个字

如同重锤一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当然,当然!”朱鸿烈应了一声,心中狂喜:“哈哈,我赤日宗渡劫境界高手果然不只‘烈阳飞鹰’袁齐天一人。再说渡劫中期的袁齐天、杨芝远夫妇,终究比不上渡劫后期的黄宗善、方翎悠夫妇。”

如此高手坐镇金乌山,指挥腾龙郡修仙者,无可厚非,曦和殿内的修仙者们顿时都有了主心骨,纷纷议论起来。

不过也有人不太开心。

方万流低着头,猫着腰,趁乱悄悄闪到了人群后面,一步一步挪向了门口。

“嗬,往哪儿跑!”

就在方万流冲出大殿的时候,却迎面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是一名女子,比方万流高出一头还多,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像抓小鸡似地提溜起来。

“大姐和姐夫都在这里,你还想往哪儿逃?”那女子戏谑地笑道。

“二、二姐……”方万流彻底蔫了,垂头丧气。

原本嘈杂的曦和殿顿时安静下来,方万流居然还有个二姐?仔细一想,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方万流称呼方翎悠为“大姐”而不是“姐姐”。

颜素霜又惊又喜,这位“方万流的二姐”她认识,同是出身冷月宗的“万里飞霜”方滢秋。当初方翎悠与方滢秋相继步入大乘境界离宗时,颜素霜还是冷月宗内的一个和合境界、默默无闻的弟子,原来这两位前辈是亲姐妹。

方翎悠,方滢秋,方万流,这姐弟三人竟然都修炼至如此高深的境界,太让人吃惊了。

可众人却不知方万流为什么见了大姐就想溜走。

“有劳二妹和妹夫了。”方翎悠将方滢秋和站在她身后的一名负手微笑的男子迎进了曦和殿。

方滢秋放下了方万流,笑道:“大姐如此客气作甚?”

“江老弟,多谢了。刚才我着急宗内的情况,没空与那些妖兽过多纠缠。”黄宗善对那名男子道。看来这两对夫妻之前在宗外就遇上了。

那男子笑道:“没事。不过几只妖兽,正好让我练练手。”

“那人不是‘秋风追雨’江宏良么?”林羽若对秦婉风道。

秦婉风点点头:“没想到他还在青龙大陆,还成了方滢秋前辈的双修道侣。”

慕容秋道:“上前行个礼吧。我们与两位方前辈都许久未见了。此番仙妖大战,冷月宗的生死存亡就全系在她们身上了。”

另外一边,景明波、贺思翔也与黄宗善行了礼。

至于江宏良,由于他是一位散修者,所以众人只是朝他客气地拱了拱手。

黄宗善大声道:“诸位,我这姨子、连襟都是渡劫中期,是我邀来一起护宗的。与妖兽作战之事,就由我等四人商议决定,如何?”

大乘境界的几人当然没意见,有渡劫高手在,他们乐得轻松。

朱鸿烈与颜素霜也没意见,有些妖兽的实力过于恐怖,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应付得了的。

至于其他宗派本就唯赤日、冷月两宗马首是瞻,自然也没有异议。

“很好。”黄宗善道,“大家先回去休息,调整状态。”

待其他宗派的修仙者散去之后,朱鸿烈拿下背上的剑套,双手呈到黄宗善面前:“黄前辈,纯钧剑原本是打算交给方前辈的,可是他之前一直在宗内闭门修炼。现在正好给您,相信纯钧剑在您手里将会发挥出更大的威能。”

慕容秋也摘下了飞冥剑递给方翎悠。

黄宗善却摆了摆手:“不用。我用重剑习惯了,还是山河剑最趁手。江老弟也并非出身于赤日宗。算了,你还是给方万流用吧。”

“前辈……这个……”朱鸿烈为难地望了望了垂头丧气倚门而立的方万流。之前决定将纯钧剑交给他,是别无选择,谁让他实力最强呢?可朱鸿烈心里终究是不太放心。

黄宗善知会其意,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朱鸿烈的肩膀:“放心,有我和翎悠在,没问题的。”

方翎悠接过飞冥剑后则直接抛给了方滢秋:“我也用惯了自己的武器。二妹你拿着吧。”

方万流忽然抬起头来,轻声道:“大姐,二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奋力杀敌,努力修炼。”

刚跨出殿门的景明波与贺思翔一起站住了脚,又一起退回了殿内。这可太稀奇了,方万流居然会认错?看他那诚恳的表情,坚定的目光,谦和的态度,就像小孩子认错一般。

方滢秋将飞冥剑套绑在了身上,撇嘴道:“大姐,不要信他,他每次惹了麻烦都这么说!”

“以前都是假的,这次可是真的!”方万流急了。

方翎悠笑道:“对了,这一句也是每回都少不了的。”

“你们……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方万流跺脚抱怨。

方滢秋嗔道:“你不想想你惹了多少祸?要不是我和大姐轮流督促你,就以你那个贪玩的性格,怎会有今日的成就?闲话少说,出来!”她跨出了曦和殿,来到了场院中。

方万流不情愿地跟了出去。在这位厉害的二姐面前,他可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二妹,注意分寸。”方翎悠叮嘱道。

“大姐放心,眼下大敌当前,我不会打伤他的。不过嘛,得让他好好吃点苦头!”说完,方滢秋一蹬地,冲向了方万流。

方万流抬起胳膊招架,可就凭他大乘后期的境界,哪里是渡劫中期方滢秋的对手?方滢秋出拳如急雨,对着方万流从头至脚狠狠一顿招呼。方万流没有逃,他也知道自己逃不掉。只有尽力阻挡,化解攻势。

“哎哟嗬?”方滢秋有些惊讶。以往方万流不专心修炼或是惹出什么麻烦时,她都是这么惩罚方万流的。一来给他点教训;二来也让他看看实力的差距,激励他修炼。往往挨过一顿“揍”之后,方万流就会收敛很长一段时间。

但此回似乎与以往的情形不同。以前方万流挨了拳头必定叫苦连天,可这次却不吭不嚷,死死盯住方滢秋的双拳,脚下也始终不曾停步。这份斗志,远超往昔。

“他进步了。”站在台阶上观战的江宏良道。

黄宗善与方翎悠都点了点头。

其他几人以前从未见过这等“切磋”,也不愿错过欣赏渡劫高手身手的机会,更想亲眼目睹那个老顽童最后的结局。

方万流的动作越来越迅速敏捷,应对方滢秋的攻势也越来越从容了。脚下步伐稳而不慢,快而不乱,双手或是阻挡、或是横拨,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渐渐的,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越来越少了,方万流防御之余还能偶尔还击几拳,虽然触不到方滢秋,却阻碍了她攻击的速度。

方滢秋心中又惊又喜,这个贪玩了一辈子的弟弟在离开赤日宗之后还是头一回如此认真。在方万流还未达到大乘境界之前,有宗门的约束,有同门的比较,好胜的他还算没有枉费那宝贵的修仙天赋。但出宗云游之后就不同了,方万流修仙的进度很慢。方翎悠与方滢秋议定之后,决定轮流监督这个令人操心的三弟。也正因为如此,方万流才得以顺利修炼至大乘后期的境界。

后来的某一天,方万流忽然不辞而别,溜了。两个姐姐寻了他许久,得知他是因为妖兽之事回了赤日宗,也就由他去了。五斗星绢现世的消息传播开之后,方翎悠料定方万流必定会参与此事,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历练,又恰巧逢方滢秋境界突破之际,所以姐妹俩没再多管方万流。此番仙妖大战,几人本不想插手,可听说修仙者节节败退,赤日、冷月两宗缩守金乌山,这才一起赶来护宗。

“好,我来帮他一把!”台阶上的黄宗善忽然道了一句,两步冲到场院之中,加入了战斗,与方滢秋一起攻击方万流。

“二妹,我主攻,你协助,不必留手,全力以赴!”

方滢秋虽不知黄宗善有何用意,但她十分信任这位实力强大的姐夫,于是闪出了空档。黄宗善以掌为剑,正面攻向方万流,方滢秋则游走于两侧,并伸二指为剑,配合着黄宗善的攻势。

黄宗善的实力比方滢秋又高出一截,何况方万流还是以一敌二,之前的从容不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狼狈不堪。黄宗善宽厚的手掌就如同重剑一般势大力沉,方万流即便防住了也觉得双臂隐隐作痛,更不用说落在身上的掌击了。

江宏良轻轻摇了摇头:“方老弟还是大乘后期,黄大哥是不是出手过重了点儿……”

方翎悠微微一笑:“妹夫,你不了解赤日宗的功法,宗善他自有分寸,你只管瞧好便是。如果顺利的话……呵呵!”

场中的方万流已经鼻青脸肿了。他心中焦急,面对着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同宗高手,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黄宗善忽然道:

“赤日当空,

万物亨通。

浴光得长,

向阳得。

疾风劲吼,

气凛声汹。

日不移影,

任尔西东。

腾云欲雨,

电耀雷轰。

猛势终散,

和暖回中。

骄阳之烈,

煦日之雍。

不迫而防,

从容而攻。”

这正是《誉阳剑籍》中的一段口诀。

方万流顿时心头一震。太阳,乃万物生长之本源。日光恒常,照耀四方。狂风怒吼又如何?再汹涌的气势也无法撼动太阳丝毫。即便是雷鸣电闪的黑云骤雨,也仅仅只能遮蔽阳光一时半刻,待得**散尽,温暖便会重回大地。攻击时就要如同骄阳一般猛烈,防守时也要仿佛煦日那样从容。这一刻,他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看到方万流的眼神起了变化,黄宗善脸上露出了笑容。

“哈哈!”方万流突然大笑一声,双拳迅猛如电,脚下徐徐生风。黄宗善与方滢秋分别虚晃一招之后,闪到一旁收了势。

“恭喜方老弟。”黄宗善道。

方万流目光中满是激动,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我真的突破了?”

方滢秋拍了拍方万流的肩膀:“总算是没有枉费我与大姐以前的辛苦。”

“哈哈哈,我突破了!我没有绝世仙剑也突破到渡劫境界了!”方万流高兴地在场院中跑跳起来,“小苗,姜胖,看你们以后还如何在我面前显摆,大家平起平坐!不,我没有借助绝世仙剑的剑意,我比你们更强!”

众人看到他欣喜若狂的模样,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此时,远在天道山的苗昊商与姜桓谷忽然一起打了个喷嚏。苗昊商揉了揉鼻子,姜桓谷摸了摸脑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继续闭目冥想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劫将至

“噌”,卢海龙将承影仙剑从一头啸月天狼的头颅中抽出,妖狼鲜血四溅,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在其周围,还有十几只妖狼的死尸。

“呼,又解决了一小股妖兽,痛快!”鲁成玄高兴地收起胜邪仙剑。

赫连馨却面露忧虑之色:“如果以这样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到达星风海?”

“妹妹,你想错了。我们的目的并非直捣龙族老巢,而是将他们引出龙隐宫。反正骧龙郡近乎失守了,我们一路南下,能杀多少是多少。”皇甫玉道。

卢海龙将承影仙剑插回剑套之中,沉默不语。对于如何引出龙族,他有自己的考虑。

鲁成玄见其蹙眉不展,遂问道:“卢道友,你有什么良策?”

卢海龙长叹一口气:“赤日、太清、天云、夜离四大宗派都已退守本宗,冷月、飘渺、风凌三宗也一起协助,有护宗大阵的抵御,相信短时间内妖兽无可奈何。可是,修仙者一撤,军队岂是妖兽大军的对手?众多黎民百姓怕是要跟着遭殃了。”

鲁成玄也叹道:“的确,我们拖不起,妖兽血腥残暴,决不能任其恣意屠戮我大陆子民。我们杀的妖兽也不少了,可龙族并未现身,所以我才问你有何良策能尽快逼出龙族决战。”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略微一顿,卢海龙继续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妖兽对百姓仅是驱赶,似乎并不是肆意杀戮?”

鲁成玄瞪大了双眼:“卢道友,你难道没有看见吗?前日路过泛州之时,多少百姓惨死?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不,那些被妖兽所杀的百姓都是主动抵抗之人,包括守城的军士。破城之后,凡是逃跑的人,妖兽仅是追,但没有杀。主动咬死人的都是野兽,并非妖兽。”

鲁成玄不解:“妖兽、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卢海龙淡淡一笑,摸着下巴的胡茬,“妖兽与野兽相比,已经初具灵智。试想,仅以龙族区区兄弟九人,如何统领这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兽潮?自然是利用兽潮中的妖兽。龙族之前也提过,与修仙者势不两立,而并非与人类势不两立,加之妖兽不主动杀人……这其中的意义就很深了。”

皇甫玉惊道:“卢道友,你的意思是,只要百姓和军队不主动抵抗妖兽,妖兽就不会伤人?”

“这只是希望。军队仍需抵抗野兽,百姓以逃命为主。倘若遇到妖兽,即便抵抗了对普通人来说又有多少胜算?修仙者抱团坚守,最恶劣的结果就是黎民百姓惨遭屠戮,如果能避免这种情况再好不过。妖兽不主动伤人,也许是受龙族的指使。若真是如此,倒可以伺机与龙族谈笔交易,让战争上升到修仙者与妖兽的层面,放过野兽与百姓。”

鲁成玄摇头轻笑:“卢道友你想得太简单了。即便是太平时期,人们照样猎杀野兽果腹,如今野兽大举反击,岂会与人类相安?另外,修仙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什么条件可以与龙族交换?这场大战,黎民牺牲在所难免,修仙者们已经尽力了。”

“唔……”卢海龙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忽然,他感到怀中灵息玉传来一阵波动,拿出探查,脸色阴沉:“龙族出现了,金乌山!”

三人俱是一惊,赫连馨道:“没想到龙族比我们的动作还快!我们还没赶到星风海边呢,他们反而先到腾龙郡了!”

皇甫玉问:“攻打赤日宗?”

卢海龙点点头:“并非龙族动作快,而是我们的推测有误。龙隐宫根本不在大陆南面的海中!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赶过去!”

于是,四人御剑升空,掉转方向,向着腾龙郡疾速飞去。

路上,卢海龙推测:“现在看来,龙隐宫应该在大陆西面的海中。龙族并不知晓我们几个渡劫境界之人的行踪,如果龙隐宫在大陆南面,按理他们应该先攻打距离最近的天云宗才是。”

鲁成玄道:“那也不一定吧?我遇到蒲牢与负时就是在火叶山,或许龙族一直是混迹在妖兽群中,伺机而动。”

“要是换做以前尚有可能,可如今骧龙郡防线早已土崩瓦解,与其去打有山险之利的赤日宗,不如先除掉氤氲盆地里的天云宗更容易。而且……”卢海龙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这次龙族九兄弟是一起出现的,所以赤日宗立即向太清宗求援。”

鲁成玄大惊失色:“九人一起出现?他们这是要一锅端了赤日宗和冷月宗啊!”

“好在赤日宗与冷月宗有三位渡劫高手外加一位散修渡劫高手回宗镇守,按理……”卢海龙忽然又不说了。

他的表情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眉头紧皱,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另外三人并未注意到他奇怪而又复杂的神情。

皇甫玉道:“四位渡劫高手?呵,妹妹你猜是谁?”

“赤日、冷月两宗双修道侣较多,四位高手中还夹杂一名散修,除了方家两位姐姐和她们的道侣之外,还能是谁?”赫连馨笑道。

“有他们在,赤日宗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击败。‘气吞山河’黄宗善可是相当厉害的,早年间我还没得到胜邪仙剑时,曾与他交过手

,虽然当时境界只差一个时期,但还是在千招之内败给了他。他的道侣‘青月双钩’方翎悠也是绝顶高手。”鲁成玄回忆道,“五柄绝世仙剑的消息居然没有引出他们,到了这等紧要关头才现身,他们还真是沉得住气。”

皇甫玉说:“人各有志。不是每个高手都想要绝世仙剑的。话说回来,绝世仙剑的消息不是也没有引出你么?”

“我已经有了胜邪仙剑,自然不同。别说我一直在参悟修炼,即便是知道了消息,我也同样不会去争的。”

赫连馨担忧地说:“龙族九兄弟,实力尽皆深不可测。九人联合,恐怕他们四人对付不过。”

鲁成玄应道:“无妨。我与负交过手,要不是后来蒲牢突然出现,一对一我应该不输他。黄宗善他们人数虽占劣势,可凭借着护宗大阵坚持到我们赶过去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就是以八敌九,孰胜孰负还说不定。”

皇甫玉神色凝重:“鲁道友,你错了。那一日负与蒲牢受伤不是因为功力不济,而是因为你和贝元闭手中有绝世仙剑。在术藏宫中,我可是亲眼目睹过龙族的恐怖实力。我们片刻耽误不得,晚一刻,金乌山就多一分被攻破的危险。”

鲁成玄他回想起来,当初自己一剑斩在负的金笔上,负立即咳了一口血。之后蒲牢的受伤也是由于贝元闭的湛卢剑与那口金钟相拼的缘故,他眉毛一扬,猜测道:“莫非龙族的功力与那些金灿灿的武器有关?”

赫连馨道:“很有可能。另外,龙族还有护身的鳞甲,品质也不低。总而言之,既然龙族倾巢而出,我们定下的分而灭之计划也就没有意义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全部高手立即会集金乌山,与龙族决一死战。加上贝氏兄弟他们四个,我们渡劫期修仙者总共有十二人。算上赤日宗的纯钧剑与冷月宗的飞冥剑,一共有七柄绝世仙剑,应当有一战之力。”

“嗯。虽然我不太想同那两个毛贼联手,但危急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卢道友,你已经传息通知薛道友他们了么?”鲁成玄问道。可卢海龙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卢道友?”鲁成玄又问了一声。

沉默了许久的卢海龙回过神来,拱手道:“联络之事各位无需担心。我突然想起一件要事,要赶回太清宗一趟,三位,金乌山再会。”说完,他立即控制着承影仙剑转向东北飞离。

三人面面相觑,还能有什么要事比得上与龙族决战?

鲁成玄纳闷不已:“我说……卢道友他该不会是惧怕龙族吧?”

“怎么可能?卢道友不是那种人。他说了‘金乌山’再会,就一定会赶去赤日宗的。”皇甫玉道。

……

天云宗鸢飞殿内,薛月霖也得到赤日宗被围攻的消息。她思虑片刻,便寻孟凡涛商议去了。龙族九兄弟的突然出现再次搅乱了两人的计划,赶往赤日宗之后就是殊死一搏,哪有机会谋取其他绝世仙剑?

孟凡涛摸着胡须在房内来回踱步,速度越来越快。

薛月霖道:“你到底想出来对策没有?光在这走来走去惹我心烦!”

孟凡涛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眼中冷光闪现:“薛姐,没其他机会了,就在路上下手!”

“我们以二敌二跟他们硬拼?”薛月霖,或者说是叶申荣,最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夺剑,因为她根本敌不过贝氏兄弟的任何一人。“不行!我可没把握能打得过贝氏兄弟,再说他们还有湛卢仙剑在手呢!”

“你不也有工布仙剑吗?”孟凡涛劝道,“再说也不是完全的明抢硬夺,得耍一个小小的手段……”他凑近薛月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薛月霖听完之后,惊讶的神情溢于言表:“这个方法太冒险了点儿,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孟凡涛嘴角一扬,斜眼看着薛月霖:“只要有了天云宗的那个乱神散,怎么可能会失手?”

薛月霖眉头大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乱神散’的?”

“哈哈,我就知道,”孟凡涛拍手笑道,“‘乱神散’那件事叶宗主应该是受到薛姐你的指使吧?其实前些时候我们离开火叶山之前,卢海龙已经悄悄给我还有贝氏兄弟一人一瓶乱神散的解药,我这才知道天云宗还有这等可怕的药物。怎么样?依我之计,湛卢仙剑必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薛月霖冷哼一声:“卢海龙,他还真是多事……当初我只不过想收几个大乘境界的高手为助力而已。孟老弟,借给你工布仙剑倒是无妨,可是贝元开怎么办?还有,结果了贝元闭以后你要如何向其他高手自圆其说?”

“这个容易。贝元闭都死了,还能让贝元开继续活着吗?他没有绝世仙剑,结果了贝元闭之后你我以二敌一,还有湛卢与工布两柄绝世仙剑,还怕他不成?至于其他高手那儿嘛,嘿嘿……”孟凡涛眯起眼来诡异地一笑,“原本我是打算赖在龙族身上的,可不想此次龙族九兄弟倾巢而出,这个方法就行不通了。不过,我还有个更绝妙的主意。要说贝氏兄弟如今可都是渡劫后期境界了,对他们来说,最可怕的并非是龙族,而是……”说着,他指了指上方。

薛月霖知会其意,笑

道:“真服了你能想得出来。好,就依你之计!不过要稍微改动一下。我引走贝元开,你结果了贝元闭之后立即追上我们,届时再用同样的方法结果贝元开,如此更加保险。”她如今并非渡劫中期境界,和孟凡涛以二对一也不一定能杀得了贝元开,如若被他逃走,大事休矣,不如耍诡计到底,可保万无一失。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寻贝氏兄弟!”孟凡涛迫不及待了。

“我去取乱神散。”薛月霖起身离开了房间。

……

“老卢,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赶去金乌山了吗?我和胖蝴蝶正想过去助你们一臂之力呢!”苗昊商一进道德殿,就大声问道。在他身后,还跟着姜桓谷、史冲寅、柳茵茵以及太清宗和风凌宗的两位宗主。

卢海龙道:“不行!你们两个不能去!龙族虽然已经出现了,可还得提防其他厉害的妖兽。宗里没有高手坐阵怎么行?我赶回来是有要事要与你们相商。澹台宗主,你可否回避一下?”

澹台倩欠身道:“卢前辈,我来是为了代出身风凌宗的乔前辈向你问好,乔前辈如今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不便前来相见。”

卢海龙双眼一亮,欣喜道:“‘惠风雪莲’乔潇玉?她也来了?”

“正是。听闻我宗暂居天道山,乔前辈就赶来相助了。”澹台倩拱了拱手,退出大殿掩上了门。

收回视线,姜桓谷问:“老卢,刚才看你神色凝重,究竟有什么要事?”

卢海龙长叹一声:“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最差的时机,迎来最重要的事。九天之后,我要渡天劫。”

“什么?”众人尽皆大惊失色。

苗昊商已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问:“不会吧,老卢,这么快?你才刚进入渡劫后期几天啊,居然要渡劫了?你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卢海龙苦笑:“这么重要的事,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我也没有料到,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呐。哪怕再延后个把月,等修仙者与龙族的决战之后也行啊,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老卢,你是怎么知道要渡劫的?会不会弄错了?”姜桓谷问。

卢海龙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赶去金乌山的半路上我忽然感应到,天劫就在九天之后。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清晰,也很确定,不会错的。”

“卢大哥,那你别去找龙族决战了。你拿着轩辕剑,留在天道山渡劫好了。”柳茵茵道。

史冲寅也附和:“是啊,卢大哥。等你渡劫成功了,你就是剑仙了啊!到时再去找龙族算账也不迟。”

“不行!轩辕剑我不能拿,那是修仙界最重要的至宝,这等紧要关头我不能用它冒险。天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有多大的威力我们现在都不清楚,所以我什么绝世仙剑都不要,就用我自己的仙剑即可,我也不能留在天道山渡劫,免得天劫威力过大波及到其他人或是破坏了护宗大阵。我这次回来,一是告诉你们这件事,二是将承影剑送回来。”

苗昊商急了:“那怎么行?除了轩辕剑,我们还有七星剑,还有承影剑,还有风凌宗的磐郢剑守着天道山,你放着这么多绝世仙剑不用,却用你自己的仙剑?与绝世仙剑相比,当然是你的命更重要!”

卢海龙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拍了拍苗昊商的肩膀,安慰说:“好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柄柄失传已久的绝世仙剑或许正是因为这场浩劫才纷纷现世,它们有重要的使命,我岂能自私地据为己用?再说,渡劫艰难,成功与否尚是未知,倘若我……那绝世仙剑损坏或是丢失了岂不可惜?”

“那就让我和苗哥陪你一起去渡劫,为你护法。”姜桓谷道。

卢海龙依然摇了摇头:“不!我都说了天劫危险,你们俩又是渡劫境界,万一有连带反应拖着你二人一起渡劫岂不糟糕?在我离开之后,太清宗内就数你们两人境界最高,给我好好守着天道山!”

“那就让我和冲寅陪你一起去!你渡劫时我们俩远远地守着不靠近就是,我在术藏宫喝了花蜜之后已经是大乘后期了,冲寅修炼了这些年也升入了大乘后期,自保应该是没问题。让你一个人去我们实在是不放心。”柳茵茵道。

史冲寅也说:“卢大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和你一起去!”

卢海龙见拗不过这夫妻俩,只好点头应允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原啸忽然道:“师父,您不带绝世仙剑,至少也换一柄其他仙剑吧?极品仙剑也有品质高低之分,您在剑器殿里拿一柄品质最高的用吧。”

“不必了。我自己的那柄仙剑在术藏宫中已经提升了品质,已不是一般极品仙剑可比的,你无需担心。”

“唉,怎么可能不担心……师父,事不宜迟,你和史、柳两位前辈赶紧出发去寻合适的地方吧,准备得越充分越好,再多带些大还丹和其他丹药……”

“我身上的丹药已经足够了。如果天劫太难渡,再多丹药也无济于事。渡劫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切莫让他人知晓。另外,我还得先去一趟赤日宗,妖兽围山,我有必要去会一会龙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兄弟同死

四柄飞剑当空划过,贝氏兄弟在前,薛月霖与孟凡涛在后。

远处的天边,忽然泛起一道金色。

贝元闭极目远眺,道了一声:“金翅鹏雕!”

很明显,金翅鹏雕是冲着四人的方向飞来,在空中赤手空拳与妖雕相搏是不明智的,孟凡涛扫了一眼下方,连绵矮丘,密林丛生。他向薛月霖使了个眼色,薛月霖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下去暂避,杀妖为次,赶路要紧。”孟凡涛道。

四人控制仙剑下落,换成步行。不一会儿,近十只金翅鹏雕飞过树林上空。妖雕并没有发现几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另一边的天际。

“孽畜!往哪里逃!”薛月霖突然大喝一声,施展身法,身影闪烁了几下就消失在前方的树林中。

贝氏兄弟惊讶地收回视线,难道有妖兽?为何之前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正在纳闷之时,远处传来薛月霖的一声惨叫,紧接着还有挥剑声、低吼声、树木震颤声,看来薛月霖正在与妖兽搏斗。

能令拿着工布剑的薛月霖受伤,看来此妖兽非同一般,难怪方才隐匿气息的水平如此之高。贝元开与贝元闭立即循声而去,想要协助薛月霖。

就在贝氏兄弟起步的同时,孟凡涛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同时呼喊:“耀光圣熊!元闭兄速来助我!”

贝氏兄弟又是一惊,他们都见识过术藏宫中耀光圣熊的可怕,或许此时也只有湛卢仙剑才可化解险情。贝元闭与贝元开对视了一眼,立马化出三道身影,真身调头疾奔,将《一气三元》身法“复三元”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可丛生的树木与遍地的藤蔓非常麻烦,贝元闭挥起湛卢仙剑,舞起一片剑光,沿途草叶飞扬,在飘荡间化作了阵阵绿色的齑粉,他心中不禁荡起一阵豪情:“就凭这等神兵利刃,何惧龙族!”

飞速行进之间,贝元闭透过茂密的树林,依稀看见前方孟凡涛若隐若现的身影,但孟凡涛一直未曾停步,似乎在追赶着耀光圣熊。孟凡涛绰号“惊雷一闪”,虽然极限速度稍慢于贝氏兄弟的《一气三元》身法,但贵在持久。《一气三元》对灵力的消耗极大,贝元闭不可能长时间维持最快的速度,因此片刻之内还追不上孟凡涛。

事情也蹊跷,贝元闭压根没有发现耀光圣熊的身影,再者,耀光圣熊遇到修仙者为何不大战一场,而是疾速逃跑呢?未等细想,他发现前面的孟凡涛已经停住了脚步,猫腰蹲在一棵大树之后。见贝元闭追了上来,孟凡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贝元闭也俯下身,摸到孟凡涛身旁,警惕地扫视着前方,传音问道:“怎么了?耀光圣熊在哪儿?”

孟凡涛没有答话,只是朝远处的树影里指了指。由于光线不佳,贝元闭眯缝起双眼。树影里草叶轻摇,四周一片寂静。忽而,飘来了一阵柔和的微风,轻轻地拂面而过,带来了沙沙叶响,还有阵阵幽香。

那种幽香,似云似雾,如烟如尘,若纱若丝,轻悠悠仿佛飘至九霄云外,软绵绵好像遁入清水之中,如梦如影,亦幻亦真。

瞬间,贝元闭反应过来了,乱神散!此情形分明与卢海龙的描述相符!在他的怀中,还揣着花千雪制出的解药。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高手对决,成败皆在一瞬之间,更何况是孟凡涛居心叵测地偷袭!在贝元闭精神恍惚的刹那,孟凡涛已经狞笑着对准他的丹田刺出了凝聚全力的一剑。贝元闭还未拿出解药,剧痛就已突如其来。

贝元闭心中怒极,可双手却使不上力气,他艰难地瞪了孟凡涛一眼。老谋深算的孟凡涛没有给贝元闭任何机会,抓过湛卢仙剑,一剑削掉了他的头颅。

事情正完全按照孟凡涛的阴谋发展。先在落地之后与薛月霖设计诱使贝氏兄弟分开,等超过了传音的距离之后再对贝元闭下杀手。贝元闭万万没有想到,孟凡涛在知道了乱神散的功效之后会与薛月霖联手实施如此毒计。

“湛卢仙剑顺利到手,计划已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只需如法炮制,再灭了贝元开就行了。”孟凡涛心情大好,用湛卢剑在自己身上胡乱划了几道,切开数条小伤口,再用力一挣,鲜血直流,假装挂了彩样子,又将宝剑藏在一棵大树下,然后沿着来路往回奔去。

贝元开追上薛月霖时,薛月霖已经收起了仙剑。虽然她的衣服上有不少破痕,但似乎并未受伤。

“妖兽呢?”贝元开疑惑地问。

“日暮炎狼,一不留神被它遁地逃了。”

“唔……”贝元开环顾着周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而,他心头一悸,右眼跳了两下。“元闭……”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我过去看看!”他抛下一句,转身而返。

还未到与贝元闭分开的地方,他就看见衣衫褴褛的孟凡涛迎面奔来,身上血迹斑斑,脸上满是焦急又悲伤的神情:“元开兄,元闭兄他……”

贝元开双目圆睁,未等孟凡涛说完加速急冲而去,孟凡涛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贝元开一眼就望见了远处贝元

闭倒在地上的尸首,头颅和身体已经分了家。

“二弟!”贝元开大吼一声,眼睛顿时迸出道道血丝,几步冲到尸首旁蹲了下来。

就是此时!贝元开的注意力集中在尸体上,孟凡涛抓住了这个瞬间,屏气打开了乱神散的瓶塞。

贝元开的身后,薛月霖已经举工布剑杀到,孟凡涛也狠狠一剑挥了过去。“哧”,工布剑贯穿了贝元开的丹田,而孟凡涛的剑则剖开了他的胸膛。

“原、原来是……”贝元开口吐鲜血,绝望地倒在地上。在弥留之际,他眼中闪过的是贝元闭的面容。“二弟,你我枉修百载,却一直多有不合。难得刚刚抛却旧念重归于好,如今却被奸人杀死一处……唉,你我兄弟之情,只好来生再续了……”心中默念着,贝元开缓缓闭上了双眼。

千手盗圣贝元开,

盗术至极无人盖。

无影盗神贝元闭,

盗亦有道侠义在。

自幼伶仃命多灾,

心坚意韧不言败。

枉有同胞相似容,

宁愿老死不往来。

五斗星洞术藏开,

生死关头怨念改。

抛却过往重修好,

共参仙剑意不怠。

手足续情仅数载,

一时不慎遭人害。

盗神盗圣同处死,

悲叹不甘命无奈。

两位渡劫后期的高手,还未在仙妖大战中发挥任何作用,就死在了修仙同道的手上,也不知得到梦寐以求的湛卢仙剑究竟是福还是祸。

孟凡涛从树下取回了湛卢仙剑,兴奋地双眼放光,一边挥剑,一边不断地念叨着:“湛卢仙剑是我的了!是我的了!”饮了血的湛卢剑,似乎连荧荧蓝光都变得阴沉起来。

薛月霖冷眼望着手舞足蹈的孟凡涛,提醒道:“孟兄,你可别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孟凡涛大笑:“哈哈,薛姐你放心,我对天发誓,渡劫之后一定将这柄湛卢剑留给天云宗!”

“那就好。”薛月霖的嘴角也扬起一丝笑意,“不过眼下妖兽大敌当前,天云宗也是朝不保夕,你可不要得了仙剑就躲起来独自隐修去。”

孟凡涛收起湛卢剑,捻须道:“独自隐修?呵,我可没那么容易满足。再说,还有三柄绝世仙剑握在太清宗手里,我就不信你能安心?”

“不安心又能怎样?龙族九人一起现身,太清宗那伙人肯定也是聚在一起,如何下手?”薛月霖问道。

孟凡涛诡异地一笑:“只要你我有心,何愁没有机会?赤日宗一战绝对不会是仙妖大战的终结,你我暂时保存实力即可。等龙族与修仙高手们拼个两败俱伤之际,就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之时……嘿嘿嘿!”

“呵,机关算尽,我看你到时怎么渡过心魔一劫!”薛月霖御剑而起。

孟凡涛满不在乎地笑道:“若有两柄绝世仙剑在手,什么样的天劫过不去?”两人一起御剑往金乌山方向飞去。

……

卢海龙与史冲寅、柳茵茵三人只用了一天就到达了金乌山地境。

如今的金乌山已处在妖兽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空中的各类妖禽看到三人御剑而来,纷涌而至。从赤日宗内也飞出几人,协力将三人迎入宗内。

曦和殿内如今坐有十一位渡劫期高手。其中渡劫后期共有七位,“腾龙出海”卢海龙,“化骨绵柔”皇甫玉,“碧波仙子”赫连馨,“气吞山河”黄宗善,“青月双钩”方翎悠,“露绕丝缠”鲁成玄,“雪夜飞雕”翟金彪。

卢海龙环视一番,众多高手他大都认识,只是翟金彪看起来面生。“不知这位是?”他还以为那是赤日宗的某位隐世高手。

黄宗善介绍道:“卢老弟,这位乃是夜离宗的‘雪夜飞雕’翟金彪。他接到赤日宗的传讯之后立即赶来助阵,昨日刚到。奇怪,太清宗与夜离宗多年交好,你怎么不认识他?”

翟金彪开口道:“我已隐修多年,这位想必是太清宗的后起之秀,不认识我也属正常。”

“雪夜飞雕”翟金彪,这个名号卢海龙是听说过的,只是不曾见过。六十多年前,卢海龙还是个洞虚境界的弟子,而那时翟金彪已经跨入大乘境界开始隐修。如此算来,卢海龙当真称得上是“后起之秀”。

黄宗善继续介绍:“还有这一位,是出身飘渺宗的‘沧海一笑’杜蓝双,渡劫中期境界。他也是接到传讯后,同翟兄一起赶来的。”这位杜蓝双身材发福,大肚便便,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头上蒙着头巾和面罩,仅露出两只不大的眼睛。他向卢海龙客气地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除了杜蓝双之外,还有“秋风追雨”江宏良,“万里飞霜”方滢秋,共是三位渡劫中期高手。

最后一位渡劫高手就是刚升入渡劫前期不久的方万流。

“老卢,你看,我没有绝世仙剑也升入渡劫前期了,厉害吧?咦?怎么小苗和姜胖没有一起来?我还想好好臭摆他们一下呢!”方万流得意洋洋地

说。

“三弟!”方翎悠和方滢秋一起狠狠瞪了方万流一眼。

卢海龙心头一震,原来三位方姓渡劫高手居然是亲姐弟!他不由得多瞅了方万流几眼,心道难怪这个老顽童不怎么专心修炼境界都那么高,原来这姐弟三人竟是一奶同胞!其中一个是修仙奇才,另外两个的根骨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姐弟三人,尽皆踏入渡劫境界,算是修仙界的一个不小的奇迹吧。

“方老弟!你脸上还挂着乌青呢,还好意思臭摆别人?”黄宗善沉下脸道。

方万流揉了揉淤青的眼眶,吓得吐了吐舌头。论身份,黄宗善不仅是方万流的大姐夫,还是出身同宗的前辈,更是指点迷津的贵人,方万流对他可谓又敬又怕。

卢海龙情不自禁地笑了。

“卢老弟,让你见笑了。赤日宗当年怎么会收了这么个长不大的家伙。”黄宗善苦笑。

“不,不。”卢海龙摆了摆手,“我笑是因为心中喜悦,各位临危来助,实乃修仙界之大幸。这里有七位渡劫后期高手,还有正赶往此处的‘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贝氏兄弟,到时多柄绝世仙剑汇集,我们与龙族相抗已不落下风。再加上三位渡劫中期的道友,还有风凌宗的‘惠风雪莲’乔潇玉,天云宗的‘西月王母’薛月霖,散修方的‘惊雷一闪’孟凡涛,更似如虎添翼!”

“还有我呢!再算上小苗和姜胖,等于凭空又加生一双大翅!”方万流见没提到他,遂急切地说道。

“呵,没错!”有如此多的高手现身,卢海龙已改变了当初的决定。八天内与龙族决战胜负,来得及!

“还有战力。我宗‘贱命一条’瞿三吊正镇守岁寒山,相信天云宗也会有隐世高手赶回救宗。”翟金彪笑道,“龙族既然胆敢九人一起现身,那就给他们来个痛快,让他们记住,我青龙大陆修仙界不是好惹的!”

谈起正事,卢海龙收起笑容,问道:“我来时并未发现龙族的身影。不知各位可曾与龙族交过手?”

黄宗善道:“只是前几日忽见九位金衣青年在金乌山下指指点点,当时各路高手未到,因此我们没有轻举妄动。之后仅有几波妖兽来攻,赤日宗有护宗大阵,也不惧那些妖兽。只是苦了诸多腾龙郡和飞龙郡的宗派,护宗大阵再大也不可能全都挤进来,居于其他山头的他们每日都要与妖兽斗上几场,不堪其扰。”

方万流从椅子上跳下,慷慨激昂地说:“‘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龙族一死,那些妖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我等高手齐出,它们必定作鸟兽散!”

“给我好好坐下,静静听着!”方翎悠皱眉嗔道。

卢海龙摸了摸下巴:“方兄的话没错。既然高手齐聚,就得趁早决战,以免妖兽为害大陆子民。我看就不用再等贝氏兄弟他们四人了,直接下山寻龙族决战,若是贝氏兄弟他们赶到就趁势夹击,务必要让龙族全部葬身金乌山!”

“好!如今我们共有绝世仙剑五柄,流景剑在杜道友手中,胜邪剑与赤霄剑自不必说,飞冥剑给滢秋妹子用,纯钧剑给方老弟用,小景、小贺你们两个也别闲着,连同冷月宗慕容秋、林羽若、秦婉风以及太清宗的史冲寅、柳茵茵五位道友,率领金乌山各个宗派洞虚境界以上的同道一起下山对抗妖兽,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黄宗善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备好丹药之后,一行十一位渡劫高手浩浩荡荡地走下了金乌山。

卢海龙与黄宗善并肩走在最前方。卢海龙道:“赫连道友,方道友,杜兄,鲁兄,方老弟,你们听好了,龙族的古怪兵刃虽然厉害,但却是他们兄弟九人的命门,武器伤则人伤。若论威能,那些兵刃与绝世仙剑不相上下,但论硬度,却比绝世仙剑略逊一筹。因此,决战时你们五人主攻,我们其余人负责分散牵制。”

鲁成玄应道:“好!不过龙族九人,先杀谁?”

螭吻、负、狴犴、霸下、狻猊、蒲牢、嘲风、睚眦、囚牛……龙族九兄弟的面容在卢海龙的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停在了一头金发,睿智雍容的一人身上。他坚定地说:“先杀囚牛!”

黄宗善十分疑惑:“曾听方老弟说过,龙族九人之中攻击力最强的当属老二睚眦和老三嘲风,为何不先杀他们两个?”

卢海龙自嘲地笑了笑:“光想着决战,差点儿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各位应该对龙族还不太了解吧?”

“仅是粗略耳闻。其中详细并不知晓。”黄宗善道。

卢海龙神色凝重:“龙族九人,个个都是强中好手,尽皆攻守俱佳,所谓的‘攻击最强’仅是相对而言。睚眦用的是蛟龙炀骨刀,嘲风用的螯龙碎神枪,大刀与长枪皆是霸锐之器,端是威猛无比,但其他几人也毫不逊色。蒲牢使用虬龙啸海钟将音波转化为实质性的攻击,狻猊的应龙震山鼎招式狂霸,负的鼍龙寒魄笔冻气超然。虽然眼下霸下、狴犴、螭吻三人的情况未知,但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要说九人之中最可怕的,我觉得还是他们的长兄囚牛!”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调虎离山

囚牛,一头金发垂肩,两鬓长缕荡胸,相貌英俊,气质高雅,神情悠淡,谈吐随和,俨然像是一位与世无争的恬静之人。可他却是龙族的长兄。蟠龙咒魂琴的威力卢海龙已经在囚牛诛杀“骨灵白妖”宋心蓉时见识过了,抚琴流音之间,渡劫中期高手灰飞烟灭。与炀骨刀、碎神枪不同,咒魂琴不必与敌人的兵刃硬碰硬,那华美之中摄人心魂的琴声才是其真正的可怕之处。

琴声可以杀人于无形,也可以辅助同伴。在术藏宫的死门之中,若是没有囚牛那如同晨钟暮鼓一般振奋心神的琴曲,如何能过日曜狮那一关?优美的琴曲,正配优雅的囚牛。只可惜,他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听完了卢海龙言简意赅的回忆之后,众人尽皆沉默了许久。

“如果有机会,我想问问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黄宗善开口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我相信,如果连他的敌人都不敢小觑他,那他必然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如此一位淡雅之人,为何会掀起这样一场旷世的浩劫?若不是以敌对的立场相遇,我想我一定会和他成为朋友!”

卢海龙轻轻摇了摇头:“这场恩怨恐怕是化解不了的。”

黄宗善长长地叹了口气,环视左右:“大家就依照卢老弟所言,先杀囚牛,再杀睚眦、嘲风。”

沿着金乌山道一路下山,也有不少不长眼的妖兽冲上来寻死,面对这些凶狠残暴的敌人,众高手当然不会客气,全都干净利落地收拾了。可龙族如今在何处?在找到龙族之前,大家可不愿浪费灵力。

黄宗善扛起山河剑,大吼一声:“跟着我冲!妖兽找厉害的杀,我就不信龙族不出来!”他一马当先,抡起巨剑卷入了妖兽群中。其他人紧随其后,十一人形成一支利箭,直指兽群深处。

山河剑被黄宗善舞得如同风车一般,来不及逃走的妖兽都被卷进去碎成了烂肉。在他身后是卢海龙与鲁成玄,两人剑影霍霍,妖兽惨叫连连。再后面是皇甫玉、赫连馨、方翎悠、方滢秋四位女子,四剑并举,妖兽碰着就落伤,磕着就挂彩。最后是江宏良、杜蓝双、方万流、翟金彪,四人一路殿后,如同四尊杀神,收割着妖兽的性命。

“哈哈,在那儿!”在仙剑剑影与妖兽爪影的缝隙间,黄宗善瞥见了远处一抹亮丽的金色。“上!”听到黄宗善的口令,众人齐齐摸出沁华丹吞下,施展身法冲向远处,同时,方万流吹出一个嘹亮的响哨,这是全面猛攻的信号。

哨声在金乌群山间回荡,各座山头立即升起大批仙剑,早已待命多时的各路修仙者如潮水一般向四方扩散,与兽潮开始了这恢宏的一战。

渡劫高手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里开外树林边的那几名金色的身影上。可奇怪的是,龙族根本不为修仙者惊天动地的气势所动,只是端坐在地上,围成了一圈。

卢海龙眉头微皱,有些不太对劲。

一里的距离很近,弹指之间,众人已冲到龙族身后。黄宗善大喝一声,横抡山河剑,扫向龙族几人的头颅。

诡异的事发生了,山河剑抡了个空,从龙族的身体中穿过。

幻影!大家心中皆是一凛,后面的四人立即转向,当中四名女子分别转向两侧,十一人默契地背靠背形成了一个圈。这是抵御偷袭的最有效的方法。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龙族兄弟九人的虚影依然端坐在原地,真身不知躲在何处。其他妖兽也并未冲上来,只是在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在哪儿?”黄宗善低声问道。

“没有。”几人齐声答道。

众人的灵识早已散开,可根本没有发现龙族藏身的地方。

杜蓝双警惕地说:“可能的原因只有两个:第一,龙族的境界超过渡劫后期;第二,龙族有隐蔽气息的功法。”

“超过渡劫后期是堪比剑仙了!不可能!”鲁成玄否定道。与蒲牢和负交手时,他感觉两人虽然厉害,但威力全在绝招之上,施展绝招不仅需要消耗大量功力,还可能被躲掉。如此看来,和渡劫境界高手也就在伯仲之间。

“那就是第二种情况了。黄大哥,我们怎么办?”江宏良问道。

黄宗善一时也没好主意,只得使出激将法:“龙族何必畏首畏尾,有胆量就现身出来好好较量一番,黄某正想会会你们,领教一下妖族的高招!”洪亮的嗓音响彻树林上空。

卢海龙忽然叹了一口气:“别喊了,没用的。”

“嗯?”黄宗善不解地望着他。

卢海龙已经收起了进攻的姿势:“还有第三种可能:龙族根本不在这里。”

“那这幻象是?”皇甫玉疑惑地问。

“能制造幻象的妖兽,并非只有龙族。”卢海龙猛一蹬地,钻入树林中,只见他所过之处草叶横飞,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此举何意。

没过多久,树林深处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偶尔还夹杂几声尖锐的叫声。黄宗善一愣,哭笑不得,自嘲道:“想不到,我们堂堂十一位渡劫境界的高手,竟被几只畜生给骗了……”

“咦?”方万流发出一声惊呼,原本端坐在地上的龙族虚影,已经少了一人。

片刻,卢海龙就抓着一条红彤彤的东西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那东西约有六尺来

长,毛茸茸的,从上至下一片火红色,末端还滴着血。

“狐狸尾巴!”方万流失声叫道。

卢海龙将狐尾往地上一掼:“魅影赤狐。”

方万流泄气道:“嗨!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害得我们瞎折腾……还有八只狐狸呢?看我不扒了它们的皮!”

“肯定藏在妖兽之中。算了,知道是假的就别去找了,还不够麻烦的。亏我们还商讨了半天计划,到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鲁成玄十分丧气。

赫连馨道:“那妖狐为何要制出龙族的幻影引我们上当呢?被修仙者识破后,只会迁怒于它们,这对它们有何益处?”

“是啊,它们目的何在……”方翎悠喃喃地说。

众人一时间都没想明白,转身一起往回走去。

卢海龙突然停住脚步,焦急道:“坏了,调虎离山!你们两个赶紧回自己的宗派去看看!”他所说的“你们”,是指从岁寒山赶来的翟金彪与杜蓝双二人。

事不宜迟,卢海龙来不及告知史冲寅和柳茵茵,立即与皇甫玉、赫连馨御剑而起,赶回天道山。翟金彪与杜蓝双也赶往岁寒山。剩下几人又与妖兽杀了一阵,与其他修仙者一起回赤日宗去了。

史冲寅与柳茵茵刚走,孟凡涛与薛月霖就到了赤日宗。从跨入赤日宗大门开始,两人脸上就挂着一副忧愁的神情。

看到黄宗善等人,两人着实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隐世的渡劫高手还有这么多。

寒暄了一番之后,黄宗善将妖狐制造幻影、唯恐调虎离山的事说了一遍,把薛月霖吓了一跳,天云宗内如今一位堪比大乘境界的修仙者都没有,更不用说渡劫境界的高手了。叶申荣坐不住了,得赶紧让薛月霖与孟凡涛一起回氤氲盆地才行。

“不知贝氏兄弟身在何处?”黄宗善冷不丁问道。

按照孟凡涛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薛月霖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唉……可惜了两位‘盗神’和‘盗圣’,即便是得到了湛卢仙剑,终究也没有熬过那可怕的天劫啊!”

“什么?贝氏兄弟渡劫了?”方翎悠惊讶万分。

“没错。贝氏兄弟修仙天份颇高,贝元闭在术藏宫得到湛卢仙剑之后,与贝元开共同参悟剑意,已经达到了渡劫后期的境界。原本我们正打算一起赶来金乌山助阵,可谁料,贝氏兄弟在半路上忽觉天劫将至,于是匆忙准备,我与薛姐为其二人护法。只可惜,时间仓猝,准备不足,我与薛姐眼见着两人渡劫失败,浑身是血,临终时贝元闭将湛卢剑抛给了我,与贝元开一起化作了两团灰烬……”说着,孟凡涛还惺惺作态地捶了捶胸膛。

众人皆是一声叹息。这些人都是渡劫境界,离天劫不远了。贝氏兄弟根骨颇佳,还参悟了湛卢仙剑的剑意,却依然渡劫失败,这无疑又给他们增加了一分压力。要知道湛卢仙剑在仙剑谱上的排名可是高居第二,除了轩辕剑就属它最强,看来在天劫面前,绝世仙剑也并非必定成功的法宝。

“罢了,横竖早晚都得过这一关,只管尽力就是。到时真是失败灰飞烟灭了,活了这么多年也知足了。”江宏良感慨道。

“天云宗如今并无高手坐镇,我与孟兄得马上回去了。各位,来日再聚,后会有期。”薛月霖与孟凡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

一切都正如卢海龙所料,在诸多渡劫高手被吸引至赤日宗的同时,龙族已经悄悄展开了行动。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潜龙郡,岁寒山。

时值严冬,岁寒山早已是一片白雪皑皑。霸下与负正负手立于漫天纷落的雪中,两人显眼的青色、蓝色长发在风中飘舞,落在霸下身上的雪瞬间变为了水汽,而落在负身上的雪则悄无声息地化为虚无。

负面露微笑,任凭掠过的寒风亲吻自己的脸庞,他喜欢这样寒冷而又清爽的天气。

“八弟,你上次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么?”霸下侧首问道,“我就说大哥不该让你来的,你与四哥都受了伤,当好好休养才是。”

“不用担心,只是小伤。我的寒魄笔被九弟修复之后,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攻打拥有如此雪景的岁寒山,我怎么能不来呢?”负笑道。

霸下将视线重新投向了岁寒山:“据大哥推测,岁寒山如今应该仅有一柄绝世仙剑才是《仙剑谱》上排名第十五的青霜剑。以你我二人的实力,端掉岁寒山应该不成问题。”

“那还等什么?趁其他高手未回,我们全力取之。”负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很快,周围渐渐响起了沉闷的“隆隆”声。树林间雪花飞溅,地面在不断地颤抖,远处的天边泛起一片灰蒙蒙的颜色。

妖兽大军来了。

得知守门弟子传讯,夜离宗冰峦殿内的瞿三吊眉头紧蹙。许多天来岁寒山一直比较太平,天气渐冷之后,妖兽也慢慢地退去了,为何又突然返回围攻?

“莫非翟大哥他们……”瞿三吊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算一算,翟金彪与杜蓝双刚离开岁寒山没几天,难道诸多渡劫高手在金乌山全军覆没了?瞿三吊焦急地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夜离宗有护宗大阵,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可如果真损失了那些渡劫境界的高手,修仙界也就全完

了。

“前、前辈,不好了,妖兽攻势极其猛烈,在护宗大阵以外的潜龙郡和升龙郡各路修仙宗派都抵挡不住了,伤亡惨重!另外还有诸多妖兽在两名金衣青年的带领下攻击护宗大阵,照这样下去,大阵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怎么办?”一名负了伤的守门弟子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冰峦殿。

“什么!”瞿三吊惊出一头冷汗。“两名金衣青年,还能率领妖兽,除了龙族还能是谁?可龙族九兄弟不是都在围攻赤日宗吗?这两人又是谁?难道……难道龙族不只有九人?”他心中思绪杂乱,“罢了,不管怎么说,翟大哥将夜离宗托付给我,我拼了这条命也得守住岁寒山!”

瞿三吊手提青白色的青霜剑,冲出了夜离宗的山门。从山顶到山脚,包括群山周遭,随处可见与妖兽杀成一团的修仙者。

这次的妖兽比以往还要暴戾、凶狠,不要命似地往山上猛冲。修仙者们起先被杀得懵了,节节败退,后来终于在大乘境界高手们的引领下扳回了劣势,将几乎冲上半山腰的妖兽又赶回了山下。

上官飞、上官飘兄弟带领夜离宗弟子镇守着山南大路,温廷英、舒广闻则率领飘渺宗弟子守护西山斜坡,苏晓辉与项梵晴则各自领着其他宗派修仙者应付遁地与掠空而来的妖兽。

真乃一场惨烈的大战,鲜血几乎染红了半座岁寒山,热血融冷雪,化作阵阵腥红的水汽盘旋而升,岁寒山就仿佛是雪天里的一把火,一把凝聚着无数修仙者与妖兽之灵魂与生命的悲壮之火。

瞿三吊杀下山来,他一眼就看见了远处飘飞在半空中的霸下与负。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瞿三吊大吼。

“哦?终于出来个厉害点儿的。”霸下戏谑地笑着,轻轻落在了地上。

负并没有理睬瞿三吊,他手中拿着鼍龙寒魄笔,正不断发射着冰针攻击着夜离宗的护宗大阵。护宗大阵已处在激发状态,能抵挡甚至轻微反弹妖兽的攻击。负也懒得去寻什么阵眼与阵脚,干脆用强大的攻击力直接强行破阵。

霸下落地之后,双手举向脑后,一根金光灿灿的长棍凭空出现在他的肩膀上。长棍约有碗口来粗,长约丈许,两条龙纹浮刻顺着金棍两端向当中盘旋,棍中间镶着一颗青色的圆形宝石,呈双龙戏珠状,气势非凡。

“龙族老六,霸下。”霸下向瞿三吊点点头。

果然,龙族正和传闻中所言那般客气。

“‘贱命一条’瞿三吊。”瞿三吊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霸下“呵呵”一笑,平和地说:“好独特的称号。既然阁下自称‘贱命’,那霸下也取之无疚了。”口气虽和,但却句句狂傲。

瞿三吊冷哼一声,摆开架势:“想要取我性命,先胜过我手中的仙剑再说!”

霸下凝视着青霜剑。那仙剑青白色光芒闪耀,仿佛散发着阵阵寒气,连偶尔擦过剑身的雪花都凝成了冰渣掉落在地。

“那就是青霜仙剑吧?名不虚传。正好,好多年没用过这宝贝了,今日我就以这根蜃龙霸元棍会你一会!”霸下将霸元棍从肩上卸下,横摆握在手中,手腕回旋,棍中的圆珠顿时迸射出一片青光,圆珠表面似有雷电光波流转,时有时无,若实若虚。

瞿三吊心中默念口诀,直接施展夜离宗最强的《落雪剑籍》,攻向了霸下。

青霜映落雪,

天池绽冰莲。

风卷飞晶过,

露凝碎星颜。

青霜剑在雪天之中显得格外有气势,与天、风、雪、冰融为一体,剑既动,天则阴,风逆起,雪零落,冰凝现。

“真乃一柄好剑!”霸下心中赞叹。绝世仙剑威能极强,蒲牢的啸海钟与负的寒魄笔都在与绝世仙剑的硬碰硬中落了下风,因此霸下很小心,不以棍身硬接青霜剑,而以棍端巧妙地化解瞿三吊的攻势。

“好本事!”瞿三吊不禁也对霸下卓绝的棍术钦佩起来。棍端与剑锋的攻击面都很狭窄,但霸下总能恰到好处的用霸元棍端拨开青霜剑锋。而且从霸下的神情来看,他还未使出全力。

“呵,竟敢小瞧我!”瞿三吊心道,“那我就拿出点儿真本事给你瞧瞧!”

陡然,瞿三吊的攻击套路又融入了三种新动作,在原本的刺、挑、斩之中加入了削、拍、刮,刺剑被拨开,就顺着霸元棍削向霸下的手腕;挑剑被挡住就侧过剑身再度发力,拍开霸元棍;斩剑被阻挡就旋转剑刃刮向霸下的身躯,六种动作融会贯通,衔接流畅,青霜剑被瞿三吊使得得心应手,收放自如。

霸下的心中涌起一丝羡慕。从白剑祖师传下修仙功法以来,由剑势悟出剑招,由剑招形成剑式,由剑式融成剑法,由剑法汇成剑术,最后由剑术集成剑籍。可以说,修仙者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先人的经验与意境,代代相传,优胜劣汰,完好补差,扬长避短,是无数修仙者心血与智慧的结晶。转而想想自己的棍术,完全是自己创造,自己练习,自己领悟,就连其余兄弟八个,用的武器还各不相同,想要精益求精着实不易。

“既然技不如你巧,那就以力克之!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技巧都是浮云!”霸下抛开郁闷的心境,抖擞精神,凝聚功力,准备使用绝招与瞿三吊一决胜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多方失守

“他要出绝招了!”瞿三吊后撤两步,双目死死盯着霸下手中的蜃龙霸元棍。

忽然,霸元棍亮光一闪,连同弓着腰的霸下一起消失了。瞿三吊一惊,连忙左右环顾寻找着霸下的踪影。

“上面!”瞿三吊来不及细看,只瞥见头顶有一团黑影由上而下疾速坠落。他横挪一步,举剑上迎,不料却刺了个空,霸下于空中再次消失,还未等瞿三吊反应过来,霸元棍已经带着尖锐的风啸抽向了他的手腕。

瞿三吊收剑回身,紧接着一剑斩向身后,又劈了个空。霸下的身形已经迅捷得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瞿三吊即便眼睛能跟上,动作也跟不上。

攻既不成,守而待之。瞿三吊深知自己处境危险,索性不去费力寻找霸下的踪迹,甩手挥起青霜剑,在周身舞得密不透风。“你身法速度再快又如何?我舞剑防御如同铁板一块,让你无从下手!”瞿三吊心想。

可惜,他不了解霸下,他也忘记了,蜃龙霸元棍的当中还有一颗青色的宝珠。

霸下的身影在瞿三吊周围接连闪现,霸元棍与青霜剑之间清脆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只是瞿三吊不曾留意,金色棍影之中,一个青蓝色光点越来越明亮。

“哈!”霸下大喝一声,一头青色长发根根冲天竖起,发丝之间蓝光缭绕,霸元棍当中的青珠陡然涌出两圈光波,沿着棍身分别向两端射去,霸下双手握持长棍中段,手腕回旋将霸元棍抡起,顿时闪现漫天棍影,棍影形成一个虚幻的金色光球,将霸下包在其中,他一个箭步贴近瞿三吊,金色与白色交织在了一起,刺耳的“叮当”声大作,须臾之后,瞿三吊已仰天吐血被弹飞。

“龙威瞬定杀!”霸下收势,将蜃龙霸元棍贴紧小臂。

地面上满是残雪碎冰,瞿三吊跌落在地之后继续滑行,直至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了下来,他被震得再吐两大口血,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飘落。他艰难地抬起手腕,衣衫已碎,臂上满是淤血乌青,还隐隐有些焦黑的痕迹。他的四肢百骸充斥着强烈的麻痹感,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根本动弹不得。青霜剑已被击落,被不知何时停止攻击护宗大阵的负接在了手中。

“好强!”瞿三吊盯着霸下,有气无力地说。

霸下强行压下胸中气血的翻涌,提着霸元棍走了过去。霸元棍与青霜剑相拼之时,他的感觉也很不好受,只是因为自身功力较强,才用雷电之力强行震飞了瞿三吊。

“你也不差。今日必取阁下性命,要怨,就怨你修仙界的列祖列宗去吧!”话音落,霸下眼角闪过一丝狠戾,跨步上前,手起棍落,当头一棒,击碎了瞿三吊的天灵盖。“贱命一条”瞿三吊,在自家宗门山下,漫天飞雪之中,化作南柯一梦。

这是第一位丧命于龙族之手的渡劫境界修仙者。

霸下回头望了一眼负,轻轻叹息:“我们的本命武器与绝世仙剑相比果然略逊一筹,连杀一个渡劫前期之人都如此艰难……咳咳……”他捂着胸膛单膝跪了下来。

负连忙上前搀扶:“虽然艰难,但好在青霜剑到手。我们每多一柄绝世仙剑,修仙界就少一柄,加上大哥的运筹帷幄,我们兄弟齐心协力,何愁修仙界不破?”

霸下点了点头,盘膝坐下:“瞿三吊已死,岁寒山已同囊中之物,破开护宗大阵就交给你了。”

负转身飞起,直至夜离宗山门之前,高举青霜仙剑,大声道:“以彼之矛,克彼之盾!我倒要看看,青霜剑究竟有多大的威能!”他凝聚全身功力一剑斩下,“噌”的一声,青霜剑带出一道可怕的剑波,狠狠冲击护宗法阵。

法阵光罩深深地凹陷下去,并产生了剧烈的震荡,未等震荡平复,负又疾速地挥下了第二剑,紧接着,第三剑、第四剑……终于,在第二十七剑时,光罩就如同一个硕大的水泡,破裂开来。

“大阵居然被毁了?”在岁寒山域鏖战的修仙者都听见了山顶爆发出的那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感受到了席卷而来的灵气激荡。人们绝望了,护宗大阵已破,最后一道抵御妖兽的屏障也消失了。

几位大乘境界的高手尤其惊恐,他们远远瞥见山巅那名金衣青年手持白色的青霜剑,自然也心知肚明,瞿三吊恐怕是凶多吉少。众多妖兽已经一窝蜂涌向了夜离宗,上官飘焦急地问兄长:“哥哥,怎么办?”

上官飞心中飞速地盘算着:“瞿三吊已死,翟金彪与杜蓝双未回,宗内还有许多受了伤的弟子,妖兽源源不断,龙族的负眼见是毫发无伤,虽不知霸下情况如何,但肯定不会死……”短暂地权衡了利弊之后,他下令:“命众弟子投奔太清宗!”

上官飘愣了,望着哥哥的背影:“你是说……弃宗?”

“对!弃宗!”

“那宗门里那些弟子怎么办?”

上官飞转过头来,眼睛已布满血丝:“还能怎么办?眼下这局势,留下来就是等死!我不能让夜离宗毁在这里!你和苏晓辉带领在宗外的作战的两宗弟子立即赶往天道山,逃得一个是一个!用灵息玉通知李宗主他们出宗接应,我来断后!”

上官飘一

剑斩断了一头扑上来妖豹的脖子:“你一个人哪够?我和你一起!”

上官飞一把揪住弟弟的衣襟,对他大吼道:“少废话,赶紧给我走!夜离弟子四处分散,赶紧通知他们集结,再不走就迟了!”说完,他将上官飘使劲向后一推,自己则疾速冲向了山顶的宗门。

上官飘的眼圈红了,情非得已,只得舍弃被妖兽围在宗里的诸多弟子,上官飞独自去截住龙族,想必也是有去无回了。

“呜”嘹亮的号角声响彻岁寒山间,这是最后集结的信号。正与妖兽苦斗的修仙者们抛下了敌人,纷纷御剑向南飞去。而夜离宗内,除却伤残之人,还有诸多不到元婴境界的修仙弟子。听到了集结的号角,他们也试图冲破一个缺口,可无奈,妖兽已经将夜离宗围得水泄不通,有飞天的,有遁地的,令修仙者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眼见着远处天空中其他修仙者逐渐远去,宗内的人慌了,剑招也乱了章法,随着抛洒的头颅与热血,修仙者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怎么可以这么不义气!”一名只剩一条胳膊的弟子眼含热泪忿恨道。

“留下来的结局就是谁都逃不了!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尽量坚持,拖住妖兽大军!”满身血污的夜离宗二长老依然在奋勇杀敌。

“可是……”那名弟子依然不甘心。

旁边一名飘渺宗的弟子指着远处道:“怕什么?前辈们也与我们同生共死!”

冰峦殿前,几道身影将负团团围住。

上官飞、苏晓辉、温廷英、舒广闻、项梵晴,除了带领两宗弟子逃离的上官飘之外,其他所有大乘境界之人全都留了下来。

“你们为何不逃?真是不自量力!”负冷冷地说。

“我誓与夜离宗共存亡!”苏晓辉道,“飞哥,就让我陪你一起壮烈一回!”

温廷英责怪项梵晴:“让你走,你居然去而复返,我飘渺宗弟子怎么办?”

项梵晴从容一笑:“你和老舒都留下来了,我怎么好意思走呢?有上官飘带领我宗弟子就够了。”

“既然各位打算殊死一搏,负就奉陪到底。”对于没有绝世仙剑在手的大乘期修仙者,负以一敌五也毫无惧色。

“竟敢夺走我宗的青霜剑,看招!”上官飞率先攻向了负。温廷英与苏晓辉双剑并举,从身后夹击负,项梵晴与舒广闻则左右夹攻。可众人的剑锋还未触及,就听到上官飞大喊:“当心!”

从空中疾速坠落一个金光物体,“轰隆”一声没入地中,剧烈的震荡与澎湃的气浪将五人全部逼退,待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柄金色的长枪!

鳌龙碎神枪!

众人连忙抬头,嘲风正缓缓下落,落地之后抽出了长枪,轻轻吐了个旗鼓。

“三哥!你怎么来了?”负十分惊喜。

嘲风微笑道:“大哥不放心你和六弟,让我前来相助。”

上官飞心中暗暗叫苦,一个负就够难对付了,居然又杀出来个帮手,而且还是攻击力极强的龙族老三嘲风!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调息完毕的霸下也手持霸元棍从山门跨进了场院。

“这下完了……”五位大乘期修仙者心中都冒出了同样的念头。

……

翟金彪与杜蓝双正心急火燎地赶往岁寒山,但又不敢耗费全部的灵力加速飞行,毕竟途中也可能遭遇龙族,多一分灵力就多一分胜算。

在接近潜龙郡的过程中,两人陆陆续续遇到一些南逃的修仙者,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发生在岁寒山的惨烈一战。翟金彪的拳头握得“劈啪”直响,脸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怒容。杜蓝双倒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只是他的眼睛似乎瞪大了不少。

三个时辰之后,他们遇到了上官飘带领的修仙者。眼见得只逃出了这么些人,瞿三吊战死,连青霜剑都被抢走,翟金彪怒极,大嚎一声:“妖龙,翟某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翟金彪不再节省灵力,全速御剑飞向东北方,杜蓝双急追而去。

上官飘摇头长叹,引着剩余修仙者继续飞往天道山。刚行至亢龙郡中部,就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太清、风凌两宗大批修仙者,由这些人断后,与追上来的妖兽们边打边退,回到了天道山。

李原啸、澹台倩两位宗主连同长老们将诸人迎进了宗门,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郭云朝一见到李原啸就忍不住痛哭流涕,这次大战的伤亡,实在是太惨重了。于心不忍的澹台倩将郭云朝拉到一边柔声安慰着,李原啸则在人群中寻找着飘渺宗主左傲廉的身影。

“别找了,左宗主……也死了。”上官飘无奈道。

潜龙、升龙两郡相加数千名修仙者,仅仅剩下了这几百人,而且至少有一半身上带了伤。如果渡劫期高手没有中龙族的调虎离山之计,如果翟金彪与杜蓝双没有离开,相信结果不会如此凄惨。

当翟金彪与杜蓝双赶到夜离宗之时,岁寒山一役已经结束了。妖兽群早已退散,龙族也不知去向,只留下了满目疮痍。无数修仙者倒在凝结的血泊之中,脸上还弥留着逝去之前融合了恐

惧、愤慨与不甘的复杂神情。大雪依然纷飞未停,逐渐将这份惨烈的萧瑟掩盖。寒风呼啸,吹得夜离宗内的铜钟一阵阵轻鸣,像是对死去之人最后吟唱的挽歌。

在岁寒山下,两人发现了瞿三吊的尸体;在冰峦殿前的场院里,又发现了五位大乘期修仙者惨死的尸首。面对三位强大的龙族,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幽幽岁寒,

皑雪纷然。

遭此大劫,

热血满山。

英灵赴死,

魂断冰峦。

大仇不报,

誓不复还!”

翟金彪眼含热泪,低声吟咏出了这首凄婉而又悲壮的诗。

……

在嘲风、霸下与负攻打岁寒山的同时,青龙大陆的东南部,也同样有一场浩劫。

睚眦、蒲牢与螭吻三人率领妖兽大军攻破了氤氲盆地。只不过,叶申荣比较精明,一看龙族有三人来犯,立即带领宗内的精英弟子与其他骧龙郡修仙宗派的高手一起赶在被妖兽包围之前杀出了一条血路,虽然也舍弃了一些有伤在身与境界不高的修仙者,但在没有高手镇守的情况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龙族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天云宗,但幸好他们并未得到工布仙剑。叶申荣控制的薛月霖与孟凡涛在骧龙郡中部与逃军会合之后,一起赶往了太清宗。

修仙界七大宗派,如今已有五个聚集在天道山。得知岁寒山、氤氲盆地两处皆已失守,赤日宗内也是一片哗然。

“卢海龙所料果然不错,龙族居然也玩起计谋来了!”方万流道。

“正所谓‘兵不厌诈’。如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惨胜算不得真正的胜利。龙族能聚集如此庞大的妖兽大军想必是经过了多年的隐忍,若是因为人类所谓的‘道义’二字而冒险,那龙族就都是些傻子。”黄宗善道。

方翎悠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江宏良分析道:“看样子龙族是暂时将重心放在与修仙者的战争之上。如今我们在明,龙族在暗,我们完全不知道龙族何时来攻,从何处攻来,又攻打何处。这样太被动了。”

“没错,而且岁寒山与氤氲盆地皆已失守,修仙者坚守的阵地就只剩下金乌山与天道山两处了,我有预感,龙族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我们!”方滢秋道。

黄宗善沉吟片刻,说:“既然只剩下两处,龙族自然不必分兵多处,也许是五人、六人,甚至是七、八人一起攻打金乌山。此处与天道山不近,打起来时连求援都来不及,而且只要龙族有一个人还未出现,天道山的道友们就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举宗驰援,届时我们赤日、冷月两宗也许会与夜离宗、飘渺宗落个同样溃败的下场。”

方万流着急了:“那不是完蛋了?如今天道山各路修仙者云集,绝世仙剑众多,有轩辕、湛卢、赤霄、承影、工布、流景、磐郢,哇,足足有七柄啊!而且《仙剑谱》排名前三的三柄都在天道山!这下龙族铁定先拣我们下手了……”

方滢秋接道:“而且我们这里有纯钧、胜邪、飞冥三柄绝世仙剑,因此来攻的龙族必定不会少于三人……”

黄宗善站起身来,负手在殿内踱着步,众人的目光全都会聚在他身上,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须臾,黄宗善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弃宗!前往天道山!”

众人都愣住了,这个决定很清晰,很简单,简单到有一点儿荒唐。堂堂修仙大宗赤日宗不战而退,去太清宗寻求庇护。

不过大家很快就想通了黄宗善的用意。与其等待龙族前来围剿,不如去天道山与其他修仙者抱成一团。其实同时面对龙族七、八人与同时面对九人也没多少分别。修仙者高手越多、绝世仙剑越多胜算则越大,何况天道山比金乌山高许多,大战之时场域也更加开阔。只是唯一的一点令众人有些犹豫,这意味着必须放弃宗门圣地。

似乎看出了大家心中的迟疑,黄宗善劝道:“只是暂时放弃。如同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一样,现在正是需要整个修仙界团结一心的时候。待击败龙族,我们自然会收服失地。”

“那就这么决定了。”方翎悠道。

黄宗善下令:“朱宗主,颜宗主,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在山下集结,赶往太清宗。”

围困金乌山的妖兽显然不是几位渡劫境界高手的对手,各路修仙者浩浩荡荡地御剑飞向太清宗,只留下了一片空荡荡的金乌山。

修仙者齐聚天道山,各郡的军队也护送着幸存的黎民迁往亢龙郡东部的雾凌山脉附近。在与强大敌人的长久鏖战之中,军队已伤亡大半,如今仅仅十存三、四。七大郡王也仅剩下了东昌王齐司樊与光兴王燕光羽。两人正率军分别守在亢龙郡雾凌山脉的南北两端。他们已经不想再战了,青龙大陆所有幸存的子民都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

在距离天道山十里开外的一棵大树上,立着两名头带斗笠的黑衣人。身材矮小的那人以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临阵退战

十八柄绝世仙剑如今现世的有十五柄。

轩辕剑,在太清宗。

湛卢剑,在散修者孟凡涛手中。

赤霄剑,在出身于太清宗的赫连馨手中。

泰阿剑,在龙族手中。

龙泉剑,在龙族手中。

巨阙剑,下落不明。

七星剑,秘密藏于太清宗某处。

纯钧剑,在出身于赤日宗的方万流手中。

定光剑,在散修者易柳尘手中。

承影剑,在出身于太清宗的姜桓谷手中。

工布剑,在出身于天云宗的薛月霖手中。

胜邪剑,在散修者鲁成玄手中。

流景剑,在出身于飘渺宗的杜蓝双手中。

墨阳剑,下落不明。

青霜剑,在龙族手中。

真罡剑,下落不明。

飞冥剑,在出身于冷月宗的方滢秋手中。

磐郢剑,在出身于风凌宗的乔潇玉手中。

其中有十柄在天道山修仙者手里,有三柄在龙族手里,有三柄依然下落不明。另外有一柄七星剑被雪藏,还有一柄定光剑在不知所踪的易柳尘手里。

修仙者齐聚天道山,妖兽也随之而动。各种高级、超级妖兽在天道山周围聚拢,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两名黑衣人在树上远远望着天道山,矮个子的问道:“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另外一人回答:“如今正是青龙大陆修仙界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我是不会走的。”

矮个子“嗤”了一声:“气数已尽,垂死挣扎而已,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那人沉默不语。

矮个子的又说:“你似乎不知道龙族的厉害。我告诉你,龙,本妖中圣兽,是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虽然那龙族九兄弟都不是真正的龙,但若论单打独斗,他们的实力已接近剑仙,只不过本命武器不如绝世仙剑坚硬罢了。”

那人不解:“如此说来,天道山各大宗派云集,绝世仙剑大多都在修仙者手中,那龙族岂不是败局已定了?修仙界何来气数将尽之说?”

“呵,我说的是‘若论单打独斗’。修仙者齐聚一方,你觉得龙族会傻到一个个过来送死吗?那些所谓的修仙高手们中计了!若是像以前一样各守一方,尚有一线生机,如此抱团聚拢,必死无疑。”矮个子轻蔑地说。

“萧前辈,这是为何?你似乎对龙族相当了解?”

黑衣人侧首问道:“天逍,你听好了:在这片青龙大陆上,团体作战的实力,龙族绝对是佼佼者。你出身太清宗,应该知道当年太清剑仙怒斩琴雪江巨蛟之事吧?”

天逍讶异道:“莫非龙族与那头巨蛟有关系?”

“没错。”黑衣人道,“龙族九兄弟,正是那头巨蛟的后代。当时巨蛟正是因为分娩之痛才在琴雪大江兴风作浪,最终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原来是这样!”天逍恍然大悟,“难怪龙族如此痛恨修仙者,还欲将青龙大陆修仙界覆灭!那他们最痛恨的应该是太清宗才对啊,为何之前囚牛还助我宗除去了心腹大患宋心蓉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巨蛟已是接近于龙的存在,即便是太清剑仙,也不可能仅仅一剑就斩其头颅。很明显,在那之前,那头巨蛟受了重伤,始作俑者恐怕就是其他大宗之人。龙族知晓其故,所以就没有刻意针对太清宗。”黑衣人解释说,“当然,这仅是我的推测。总之龙族与修仙者有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他们隐忍了数百年,等待的就是这复仇的一刻。龙族有独特的修炼功法,有独特的本命武器,更创出了独特的杀敌绝招,”黑衣人“嘿嘿”一笑,“能够在此坐看青龙大陆修仙界覆灭,真乃一大快事啊,哈哈哈!”

天逍心中暗叹,看来指望着他在暗中出手协助修仙者攻击龙族是不可能了。“龙族团战天下最强吗?就没有人能破得了?”他似是自言自语。

黑衣人的话出乎了天逍的意料:“倒也不尽然。既然你不愿回去,就静观其变吧。”

忽然,黑衣人拽住天逍的衣袖,跃下大树将其拉入草丛蹲了下来,片刻之后,数道仙剑的光芒掠过树林上空,飞向了天道山。

天逍看得真切,领头的那个人,蓝、绿两色长发随风飘舞。“最前面那个不是‘水木散人’易柳尘吗?那后面的几个肯定也是散修高手。太好了,连定光剑也聚齐了!”天逍心道。可回想刚才黑衣人的话:“若是像以前一样各守一方,尚有一线生机,如此抱团聚拢,必死无疑。”他不由得又开始不安起来。

……

当易柳尘跨入道德殿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定光仙剑也来了,只不过,使用者的境界仅是大乘后期。

易柳尘左右一扫,心中明白众人所想,朗声道:“生死存亡之际,易某岂会吝惜?定光仙剑也有它自己的使命。”他抽出定光剑,双手横托至卢海龙面前,颔首道:“此剑就交与卢道友安排。易某别无他求,只愿大战结束后归还即可。”

这是易柳尘来时路上就早已打定的主意。一来,

临危献剑,可彰显自己的大度、大义;二来,主动示好,可缓解前番因何天逍之事而引起的与太清宗之间的不快;三来,大庭广众,无论卢海龙将定光剑交与谁使用,应该都不会不顾颜面霸着不还。

卢海龙对易柳尘点点头,将定光剑抛给了翟金彪:“夜离宗痛失青霜剑,此剑就暂交与翟道友。各位可有异议?”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翟金彪已是渡劫后期境界,定光剑给他用,无可厚非。

这可真是:

绝世仙剑十一柄,

临危而现聚太清。

山中尚有隐秘处,

藏剑一把号七星。

修仙者们准备就绪,严阵以待。妖兽虽然围困天道山,但始终不曾主动进攻,龙族也一直没有出现。五天,四天,三天……随着天劫的日子越来越近,卢海龙的心中也越来越着急。

天道山汇聚了近乎青龙大陆全部的修仙者,此处绝不是渡劫良地。冒然外出寻找合适的渡劫地点,则有可能被妖兽甚至是龙族干扰。尽管柳茵茵与史冲寅一再催促,但卢海龙仍然未打定主意。

终于,在卢海龙即将渡劫的前一天,龙族出现了。

一切都如修仙者所料,龙族九兄弟这回是一起现身的。

渡劫高手们立于山巅眺望,透过朦胧的云雾,可见山下妖兽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卢海龙等人走下山来,见龙族九人正立于妖兽大军之前。

囚牛出列,一捋两鬓金发,平淡地说:“多年怨仇,今日始解。我龙母当初被几位修仙者联手所伤,最终被太清剑仙斩杀,幸而临终留下意识于我兄弟九人脑中,才使得我们知道仇家是谁。我们兄弟自幼无母,隐忍多年,苦心修炼,终于等到了这复仇的一刻。各位,休怪龙族无情了!”原来如此,几乎所有的修仙者都知道太清剑仙李耽辰于琴雪大江斩杀独角恶蛟之事,经囚牛一说,来龙去脉尽可而知。

龙族身后的妖兽龇牙咧嘴,蠢蠢欲动,就等着囚牛挥手下令。修仙者纷纷散开,摆开阵势,准备迎接这最后的一战。

“慢着!”卢海龙突然喊道。

囚牛微微一笑:“卢兄还有何事?”

“敢问囚牛兄,如若此战龙族获胜,不知尔等将对青龙大陆意欲何为?”卢海龙问道。修仙者们面面相觑,甚是不解,尚未开战就假定失败,有损军心。

囚牛一怔:“卢兄的问题还真是出乎意料。修仙界覆灭之后,青龙大陆自然归我龙族统治。”

卢海龙追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黎民百姓?”

“人与兽,道不同。既然从前人多猎兽,那么以后换兽来猎人,可谓公平。”

卢海龙叹了口气:“卢某愿意退出这场仙妖之战,以换我大陆黎民之命。”

话音刚落,诸多修仙者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口出恶言。

“堂堂渡劫后期之人,居然还怕死?”

“为了大陆黎民,哼,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想不到修仙界的领导者居然是个懦夫!”

……

卢海龙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并不言语。

囚牛仰天大笑:“哈哈哈,卢兄,你觉得这场交易公平吗?”

卢海龙摇了摇头:“以我一人的退战来换千万百姓的性命,着实有些不公。但我知道,龙族的仇恨在于修仙界,黎民百姓之性命对你们来说有如草芥一般,是死是活都毫无影响。以从前的迹象来看,各位并非嗜杀之人,否则也不会命令妖兽不得伤害逃跑的百姓。我说得可对?”

囚牛赞叹:“那命令的确是我下的。卢兄果然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囚牛甚感佩服。”

“当初龙族的仇恨因修仙者而起,如今也会因为仙妖大战而终结。黎民百姓是无辜的,试想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之中,也有父、母、夫、妻、儿、女,如若任由野兽猎杀,岂不是使一大批人陷入与龙族相同的凄惨遭遇之中?黎民百姓的生死对你们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生死存亡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卢某言尽于此,如果囚牛兄依然一意孤行,那只能说,我看错了你,卢某拼上这条命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卢海龙严肃地说。

“我龙族岂会惧怕你的威胁!”囚牛身后的嘲风大声喊道。

囚牛扬起左手,示意嘲风勿要多言:“卢兄,在我看来,修仙者、甚至全人类都是一些自私自利之流,唯独你的大仁大义让我钦佩。大战既起,我龙族自然无所畏惧,不过我等也并非嗜杀成性的蛮野兽类。那就依你所言,只要黎民百姓不主动抵抗,我妖兽大军不会伤其性命。”他竟答应了,“也别忘记了你的承诺,你从现在起必须退出这场仙妖之战,并且不得为他人出谋划策或是提供任何援助,包括炼丹、铸器、传授功法等等,大战过后你只能在某处隐修,我龙族会留给你一片清静之地。坦白地说,我不想与你为敌。”

这正是卢海龙想要的承诺。“好!一言为定!”他痛快地应了。

鲁成玄皱眉道:“卢道友,此举恐怕不妥吧?倘若此战之后,龙族出尔反尔……”

卢海龙转过身来,御剑飞起,大声说:“我相信龙族做出的承诺。各位,卢某先告辞了。”说完,他疾速飞离了天道山。

除了知道内情的人之外,所有的修仙者都对卢海龙莫名其妙的举动大为不满。真要是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着想,就该与龙族奋战到底才对。

卢海龙天劫将近,与龙族这最后一战也不知要打多久,修仙者一方还有这么多渡劫境界的高手,倘若战时渡劫,极易引起渡劫连带反应,拖着其他渡劫境界的修仙者一起渡劫,那后果不堪设想。卢海龙以退出仙妖大战为筹码与龙族谈了最后的条件,纯属无奈之举,可却被其他修仙者们曲解为贪生怕死。

藏在一处山谷中的史冲寅与柳茵茵看见天边卢海龙飞过的身影,也一起御剑起飞,跟了上去。

忽然刮起了寒风。

龙族九人一起仰天长啸,龙吟九天,响彻云霄,大风载着啸声传至天边,这是总攻的信号。

修仙者与妖兽大军阵中皆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大战一触即发。

黄宗善冲向了囚牛,翟金彪与鲁成玄截住了睚眦和嘲风,方翎悠、方滢秋、方万流三姐弟围住了蒲牢,皇甫玉、赫连馨分别对上了狻猊和霸下,江宏良战狴犴,杜蓝双战负,乔潇玉战螭吻,孟凡涛、薛月霖、苗昊商、姜桓谷四人一起协助黄宗善夹攻囚牛。

这是战前就部署好的安排。牵制住其他人,主攻囚牛。蒲牢的音波攻击属远程,又容易震晕敌人,所以让方家三姐弟先围住他,利用纯钧、飞冥两柄绝世仙剑毁掉虬龙啸海钟。

蒲牢被三人近身,却依然没有祭出啸海钟。

“呵,你未免太自大了吧?这样更好!”方万流心道。他先发制人,举起纯钧剑,挥出道道红光攻向蒲牢。

蒲牢从容不迫,一甩手腕,居然从袖中抽出一柄绿色的仙剑,抵挡住纯钧剑的攻势。

“泰阿剑!”方万流一声惊呼。原来,泰阿剑在蒲牢的手上,难怪他没有用虬龙啸海钟。虽然蒲牢的剑法不如修仙者,但泰阿剑的威能与坚韧却不输给纯钧剑和飞冥剑,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因为啸海钟破损而受伤。

泰阿剑在蒲牢手里,那龙泉剑与青霜剑呢?方万流撇了一眼远处的囚牛,估计有一柄是在他那儿了。

囚牛同时面对着五位渡劫高手的围攻,施展身法疾速闪躲,不让五人形成围攻之势。蒲牢亮出泰阿剑之后,也引起了其他修仙者的注意。黄宗善传音给另外四人:“小心龙泉剑!”

孟凡涛有湛卢剑,薛月霖有工布剑,姜桓谷有承影剑,苗昊商却不知将轩辕剑放在了何处,用的依然是自己的赫隐重剑。

囚牛忽然停住了脚步,双手横托招出了蟠龙咒魂琴,难道龙泉剑不在他这儿?

面对一蓝、一白、一青三柄绝世仙剑,囚牛单膝半蹲盘坐,拨弄琴弦,给自己套上了一层防御光罩。孟凡涛大喝一声,用尽力气狠狠一剑劈在光罩上。

太鲁莽了!若此剑破不开光罩,下场就是被反震弹飞,即便能大力破开光罩,孟凡涛落剑势尽,也必然遭到囚牛的反击。而且孟凡涛此举过于突然,其余人来不及共同发力,只得上前准备接应,以免囚牛伤到孟凡涛。

“嘭”,湛卢剑化作一道蓝光,与囚牛五彩斑斓的光罩碰撞,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光罩迸发出一阵耀眼夺目的金光,孟凡涛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跌落在远处的树林之中。

这个光罩的防御力竟如此之强?其余四人大吃一惊。

毫发无伤的囚牛依然安稳端坐,但眉宇间却忽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知道,自己的光罩并没有那么厉害。

在与弟弟们切磋之时,泰阿剑与龙泉剑都能破开防御光罩,何况是渡劫期修仙者手里的湛卢剑!“看来孟凡涛之前受过重伤……”囚牛心中推测,“受此反震,想必他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

囚牛只有两回在修仙者面前显露过此防御光罩。第一回是在与“骨灵白妖”宋心蓉的斡斗之时;第二回是在术藏坤宫死门力战妖狮之时。此时围攻囚牛的四人之中只有苗昊商与姜桓谷见过囚牛使用这个光罩,当时宋心蓉没有破开,想不到有了湛卢剑的孟凡涛也破不开。

那囚牛岂非无敌了?要知道湛卢仙剑高居《仙剑谱》第二位,换句话说,普天之下,除了轩辕剑之外,它比其他任何一柄仙剑都强!

“轩辕剑呢?”黄宗善焦急地望向了苗昊商与姜桓谷。

“在皇甫道友那里!”苗昊商回道。

众人齐齐望向了皇甫玉,果然,正与狻猊鏖斗之中的她手中握着一柄闪耀着黄色光芒的仙剑。

忽而,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囚牛开始弹咒魂琴了。一曲急促的歌调如同青叶随风转,好似晴雪落飞滩,伴随着琴音,蟠龙咒魂琴激射出无数光点,随着最后一声高昂的终音,光点化作颗颗流星,向众人袭来。

“快闪开!”苗昊商与姜桓谷齐声大喊。

当初“骨灵白妖”宋心蓉就是在囚牛的这个拿手绝招下吃了大亏,从而落败被杀。

龙天万律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初试牛刀

清静了千年的天道山,如今已变成喧嚣的战场。

在渡劫境界高手与龙族鏖战的同时,修仙者大军也激烈地与妖兽大军撞击在了一起。天道山方圆数十里之内,随处可见惨烈的战斗。除了元婴境界以下的修仙者留守在太清宗内,空冥境界以上的修仙者尽数出宗参战。

竹园的弟子们正与一小拨妖兽斡斗。

韩明飞与唐君荷在前,天遥与花清雨在后,当中是朱晓敏,以及特意赶来相助的秦月杰。

朱晓敏问他:“你不好好地和陆师兄他们在一起,跑来和我们一起做什么?”

“陆师兄可是长老,得带领其他的弟子。”秦月杰一边回答一边杀死了一只妖狼。

花清雨笑道:“晓敏你可真迟钝,秦师弟过来还不是为了你?正好我们这个小团队缺人手。”

朱晓敏撇撇嘴:“过来又没有多大用,你那套什么‘胡说八道干扰法’对妖兽就行不通了吧?要是萧师姐在就好了。”

秦月杰有些尴尬,摸了摸脑袋。

“萧师妹肯定也出宗与妖兽厮杀去了,就是不知道她在何处。”唐君荷道,“大家小心,厉害的来了。”

前方的草丛中,一左一右走出两头妖狼。一只浑身雪炼似的洁白,另一只则一身乌黑。

啸月天狼和暗影幽狼。

六对二,人数占优。

这两头妖狼几乎一般大小,体长都在丈许,比起当年天逍、天遥他们在颍州遇到的那头啸月天狼要大了一圈。

韩明飞、唐君荷如今都已是洞虚境界,对抗妖狼并非难事,何况还有另外四人相助。

“上!”韩明飞一挥手,唐君荷已经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冲向了啸月天狼,韩明飞则迎上了暗影幽狼。

啸月天狼与暗影幽狼都是以速度与灵巧见长,两头妖狼的配合倒是极为默契,黑、白两色交错穿梭,互相掩护,一时间众人还无法取胜。韩明飞与唐君荷挡住了妖狼的大部分攻击,但出于保护几位师弟师妹着想,无法展开有效的还击。

“何师兄,你我分别招架一只,让韩师兄与唐师姐主攻!”秦月杰道。

天遥应了一声:“好!”

两人齐跨一步,横挡在两只妖狼中间,施展《源影》、《寸乙》剑法,不重防守,只求进攻。

妖狼的注意力果然被两人所吸引,抛下了韩明飞与唐君荷。韩、唐两人心领神会,后撤几步退出战圈,瞅准空档,正欲猛攻,韩明飞忽然眼角瞥见远处树林中蹿出几道黑影,扑向了花清雨和朱晓敏。

韩明飞心道一声:“不好!”立即调转方向,一边大叫着:“快闪开!”一边冲了过去。那几道黑影同样也是狼类妖兽,除了一头啸月天狼与一头暗影幽狼之外,还有两头星芒雪狼。

花清雨和朱晓敏避过了攻击,韩明飞的攻击也被打头的星芒雪狼用一身极硬的皮毛硬接了下来。妖狼们慢慢靠近,一字排开。

六对六!修仙者一方的优势荡然无存。

“你们几个快逃!”韩明飞喊道,“我与君荷挡住它们!”无奈,另外四人都不是妖狼的对手。他两人立即分别服下一颗暴灵丹。

“我留下,你们几个快去找余长老和师父!”花清雨不忍弃两人而去。

可是谁都没有动。仙妖大战之中,人人都自顾不暇,余瑞江与花千雪这等寂灭高手当然还有更可怕的敌人需要面对,再说战乱之中如何能寻得着?

妖狼可不会心慈手软,两头星芒雪狼已经扑了过来。星芒雪狼速度虽慢,但防御极高,在妖狼协同作战之时,往往充当掩护同伴的角色,硬接修仙者的攻击,给啸月天狼和暗影幽狼制造机会。

韩明飞与唐君荷一人截住一只,挥剑斩在妖狼的皮毛之上仅仅留下浅浅的伤痕,看来,这两头星芒雪狼好像还是妖狼中实力较强的,即便两人借暴灵丹之效暂时拥有了寂灭境界的实力,也无法重伤它们。

韩明飞脱不开手,眼见着啸月天狼与暗影幽狼化作几道黑白虚影闪向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他心急了,一不留神被星芒雪狼当胸抓中,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他疼痛难忍,后退了两步,撑剑单膝跪地。

“大师兄!”天遥惊呼,可暗影幽狼已经扑到面前,他只得后退。论灵巧敏捷,他比不上暗影幽狼,好在《源影剑籍》剑法精妙,暗影幽狼的爪影每每都被古定剑挡住,他仅仅衣服上被抓出几道破痕,可妖狼的爪尖却被仙剑所伤,滴下了暗红色的血迹。妖狼怒极,随着一声仰天长嗥,暗影幽狼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仿佛一道黑色闪电来回穿梭,天遥身上多出了一道又一道鲜红的伤口。

另外一只暗影幽狼则盯住了朱晓敏,朱晓敏施展学自姜桓谷的《蝶影迷踪步》,在小范围内与妖狼周旋,倒是暂时不落下风。

秦月杰则与一只啸月天狼厮杀。他最拿手的就是“暗劲”,可他不过才空冥前期,啸月天狼的速度对他来说太快了,他的剑根本碰不到妖狼的身躯。看到韩明飞受了伤,秦月杰连忙将啸月天狼引了过去,“韩师兄,咱俩换!”

韩明飞眼睛一亮,对啊,秦月杰善用暗劲,可越过体表攻击体内脏腑,正是克制星芒雪狼防御的好方法!他连忙捂住胸口站起身来,截住了追来的啸月天狼。

最后一头啸月天狼对上了花清雨。花清雨速度不如朱晓敏,攻击力不如唐

君荷,剑法不如天遥精妙,又不像秦月杰那样会用暗劲,所以在妖狼的爪下吃了大亏,不消片刻就已伤痕累累。她心中懊恼,若是这样下去,迟早要变成妖狼爪下之鬼。

为免失血过多,花清雨在奋力抵挡的同时,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一把攥碎,往自己身上抛洒,一股浓郁的黄色粉末沾满全身,顿时,从伤口传来一股刺痛感,令她不禁颤抖起来。

血在良药的作用下止住了,花清雨的头脑也在刚才的刺痛中清醒过来,“哈哈,当局者迷!”她心中大喜,已然有了主意。花一脉擅长的不只是用药一道,还有使毒这一道!她左手一探环在腰上的布袋,从里面夹出四个小瓶,五指用力一并,夹破了四个瓶颈,向妖狼砸去。妖狼不知为何物,连忙向侧方避开。药瓶在空中散落出数颗丹丸和一种绿色的粉末,花清雨侧身挥剑横拍,几颗弹丸被剑身击碎,剑锋在绿色的粉雾中颤抖着,逐渐染上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以药制毒、空中淬毒一气呵成,现在花清雨手中的仙剑已经成为了一柄毒剑。“此毒虽不致死,但会让妖狼暂时虚脱,再加上另外一味药,即可让它彻底瘫倒。如此大家都能脱险。”花清雨思定此法,精神抖擞地重新战斗。

果然,此毒颇为有效。毒剑触到狼爪之后,毒素顺着爪上的伤口渗入妖狼体内。之后花清雨就只顾闪避,等待着毒效发作。渐渐的,啸月天狼的步伐越来越慢,身体也微微摇晃起来,眼皮也渐渐耷拉下来,花清雨抓住妖狼眼神迷离的瞬间,又摸出一颗丹药在手中攥捏成粉,瞅准妖狼面门撒去,白色粉末大多被妖狼吸入,剩下的被掠过的轻风飘然带走。

妖狼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可身体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其实花清雨刚才使用的所有材料都不是毒,而是药。配药成毒,化毒为药,她已经颇有造诣了。

此毒也只能困住妖狼片刻,事不宜迟,花清雨一剑刺入啸月天狼的前胸,狼血喷涌而出,一股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也许是剧烈的疼痛和濒死的绝望刺激了啸月天狼,它突然打了两个滚,一骨碌爬起身来,前爪并伸,爪尖没入地中,前身匍匐,后腿成弓,狼尾夹在双股之间,嘴巴啃地,发出一声动人心魄的狼嗥:“啊呜”

这一声嗥叫,响彻云霄,在群山间回荡。当真是:

天狼啸月,

风咽云幽。

寒意四起,

心怵魂。

最终妖狼气尽,咳血而亡。不知为何,花清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大战开始,死去的妖狼绝对不只这一头,可为何之前从未听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狼嗥声呢?

更奇怪的是,啸月天狼的嗥声仿佛给其他妖狼下了个命令,正与韩明飞他们鏖战的妖狼聚集在一起,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慢慢向后退去。最后一跃进入草丛之中,逃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此时,山道上又冲下来一人,正是太清宗的十长老陆柏峰。他手提容安重剑,看到众人之后先舒了口气,然后立即板起脸来训斥秦月杰:“师弟,你也太自说自话了。独自行动也不告诉师父或是我一声,我们都为你担心呢!”

秦月杰悻悻地笑了笑:“我要是说了,师父肯定不会答应的。我太担心晓敏的安危,就忍不住偷偷溜过来了。”

朱晓敏瞪大了眼睛,脸皮比纸还薄的秦月杰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说了出来。大家笑而不语,秦月杰红着脸转过身来对着朱晓敏道:“晓敏师姐,仙妖大战不知最终是生是死,我要是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我……”

朱晓敏“呵呵”一笑,打断了秦月杰的话:“你担心我是吗?可我的境界还比你高一个时期呢!”

秦月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少有的严肃郑重,一字一顿地说:“的确,我的天赋比不上你,可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究竟配不配来保护你,不是看我有多大能力,而是看我有没有那份心。”

朱晓敏望着秦月杰白净得有些秀气的脸庞,充满热情的眼神,不禁俏脸一红,扭头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一切都等到仙妖大战结束之后再说吧。要想说给我听,就小心不要死了。”

秦月杰一愣,兴奋地应道:“好!”

陆柏峰收起笑容,几步冲到几人身后,横剑而立,大声道:“小心,敌人又来了!”

草丛之中露出了几个脑袋,还是之前那几头妖狼,它们去而复返了。

这是何意?众人不解。天遥忽然瞥见远处较高的草从之中,还有一只不太一样的狼头若隐若现:“不对,有更厉害的妖狼!”

看那个狼头的轮廓,要比其他妖狼的头大了一圈,虽然在枯黄的草中看不清妖狼的颜色,不过那对火红的双目让天遥直觉地认为,它应该比啸月天狼、暗影幽狼还有星芒雪狼更加可怕。

狼群陡然加速,从草丛之中蹿了出来。好家伙,最后面的那头红眼妖狼个头足有两丈,浑身暗红,唯有狼爪末端是一簇白毛。

“糟了,日暮炎狼!”陆柏峰心头一紧,虽然他没亲眼见过,可曾经听说过这种妖狼的可怕。若拼力角斗,他尚有信心,可日暮炎狼有着一口灼石成灰的妖火火龙波!若是被妖火沾到,别说几位师弟师妹了,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劫难逃。

怕什么来什么,前面几头妖狼左右散开,日暮炎狼高挺上身,胸部猛鼓,张开嘴一声怒吼:“嗷

”随着嚎叫,一股妖冶的火浪疾速扩散,向众人袭来。

“快逃!”陆柏峰的呼喊几乎与妖狼的嚎叫同时响起,他顾不得自己,将容安剑插进地面,转身对着自己身后的韩明飞与唐君荷背部各推一掌,而后立即高高跃起,避过火浪,落在了容安剑柄之上,可容安剑身在火龙波的灼烧之下,已经变软变弯,边缘部分已融化成滴滴铁汁。

“容安剑……”陆柏峰心痛不已,这柄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仙剑就这么被日暮炎狼的妖火烧毁了。逐渐弯曲的剑身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他连忙跳了下来。比起容安剑,更重要的是几位师弟师妹的安危。他回头一瞥,韩明飞与唐君荷借着自己的推力已经上了一个斜坡,秦月杰与朱晓敏跳上了一块山岩,天遥与花清雨则分别攀上了两边树林里的大树。

火龙波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焦土,大部分妖火撞在土坡上,消失了。而秦月杰和朱晓敏所立的山岩居然被拦腰削去了一层。当妖火波及到天遥和花清雨攀爬的大树时,其势已尽,仅在树干上烧出了一个斜坑。大树倒了,天遥和花清雨从枝头上轻轻跳下。

“还好,他们都没事。”陆柏峰心中松了口气,“日暮炎狼,火龙妖波,果然名不虚传。照其焚金熔岩的情形来看,若被波及,后果不堪设想。”当他回过头时,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日暮炎狼高高鼓起的胸腔,预示着第二口火龙波的来临。

当下最危险的就是陆柏峰,离妖狼太近,身边又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和山岩可以落脚。情急之下,他拔起弯曲的容安剑,心中默念:“老伙计,最后再救我一回吧!”他大喝一声,灌注全身力量,汇聚大量灵力,容安剑暗红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耀眼,伴随着一声巨响,尘土和雪花漫天飞扬,还有一物从白尘中飞旋而出。与此同时,火龙波也喷袭而来,遇到雪尘之后爆发出一阵“哧哧”声,雪变成雾气上升,尘化为灰烬下落,陆柏峰的身影却消失了。

火龙波继续向前疾速蔓延,这次妖火的高度较前一次略高,而且略微向上倾斜,岩石上的朱晓敏不知在想什么,危急关头居然目瞪口呆盯着前方发愣,旁边的秦月杰急了,使劲一拉朱晓敏的胳膊向侧方倒去。朱晓敏倚靠在他的怀中,可飘起的长发却沾上了火龙波的边缘。幸而秦月杰反应迅速,及时挥剑,“噌”的一声,朱晓敏回过神来,侧首一望,几缕燃着妖火的青丝随风飘落,两人一起跌落下巨岩。

天遥和花清雨伏在斜坡旁的沟里,避过了妖火。当火龙波冲上斜坡时,韩明飞和唐君荷已经飞快地冲进林中跃上了树杈。

“你不要命了!”还没起身,秦月杰就对着怀中的朱晓敏吼道。

朱晓敏眼圈都红了,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地上。秦月杰循向望去,那里竖着一段黑色的物体,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截容安剑的剑锋,刚才从烟尘中飞旋而出的东西正是此物。容安剑已毁,那陆柏峰呢?难道也化作灰烬了吗?

“陆师兄!”秦月杰松开朱晓敏,一骨碌爬起身来,绝望地大声呼喊,左右寻找着陆柏峰的身影。

地上的那片黑灰动了一下,从中站起一个人来,正是陆柏峰!原来,火龙波席卷而过时,陆柏峰用容安剑猛击脚下的土地,劈出一个坑来并伏身其中,避过了火龙波。容安剑不堪重负,从融化处断成两截,激起的泥土被火龙波烧成灰烬落下后覆在陆柏峰身上,加上此处地势是个斜坡,所以几人之前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师兄接着!”秦月杰将仙剑抛了过去,陆柏峰一把攥住剑柄,径直冲向了日暮炎狼。一定要阻止妖狼继续喷吐火龙波!

连续两次喷出火龙波,日暮炎狼似乎显出了疲态,见陆柏峰攻来,它向后退开了。陆柏峰自然紧追不舍,绝对不能留给日暮炎狼远程喷火的空间,天遥和花清雨已经从两侧包抄而至,三人从三个方向夹攻日暮炎狼。

一直躲在日暮炎狼身后的几头妖狼见状也扑了上来。韩明飞与唐君荷分别截住了两头星芒雪狼。“清雨!”唐君荷喊道。目前人与狼仍然是六对六,但秦月杰没有武器,当务之急是依靠花清雨的毒再杀一头妖狼。

花清雨转变方向,冲向了唯一的一头啸月天狼。啸月天狼灵巧不如暗影幽狼,防御不如星芒雪狼,相对好杀。

这头啸月天狼方才亲眼目睹了同类的死亡,似乎知道了花清雨的剑碰不得,于是玩起拖延战术,只是一味地腾挪闪躲。秦月杰赤手空拳与暗影幽狼相斗,已经着了几道伤,见了血气,暗影幽狼更加疯狂。花清雨急得满头是汗,可仙剑就是碰不到啸月天狼。

啸月天狼边逃边引,将花清雨一路带到了远处,陆柏峰余光瞥见,急得大喊:“清雨,回来!”

可花清雨急火攻心,哪里还听得见,径直追到树林中去了。

不妙!妖狼绝不会无故引开花清雨,陆柏峰又不敢撇开日暮炎狼,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天遥高声道:“陆师兄,你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去追!”

陆柏峰大喜,暗暗赞叹:“好小子,紧急关头竟然还能如此从容,想出这等两全之策!”四人一起去追花清雨,花清雨就不会独自陷入危险。即便四头妖狼没有追过去,全都留下围攻陆柏峰一个,以他的实力,至少逃走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还未等几人起步,就听见远处林中传来花清雨的一声尖叫:“啊!”

第一百八十章 真罡仙剑

狴犴、负、螭吻正与江宏良、杜蓝双、乔潇玉对峙着。

原本是三场单对单的较量,可狴犴和螭吻两人始终不离负左右,杜蓝双和乔潇玉当然也不会让江宏良以一敌三。

江宏良身形削瘦,脸净肤白,细眉凤目,头顶包巾束发,颌垂数缕长须,白衣素襟,时常左手持一折扇,乍看好似书文先生,细瞧却颇有仙风道骨之感。他的仙剑非常纤细,约有一丈长,通体蓝光,剑名“风雨”。

杜蓝双体形肥胖,头上戴着头巾和面罩,露出的双眼又细又长,时而闪过一丝精明凌厉之色。他手中握着浅绿色光芒的仙剑,乃是《仙剑谱》中排名第十三的流景仙剑。流景剑是飘渺宗的镇宗仙剑,传自于飘渺剑仙龙昱灵。

在龙昱灵看来,“流景”二字有其特殊意境。“流”,乃风动之意;“景”,乃幻妙之境。与其开创的宗派之名“飘渺”二字恰相呼应。流景剑剑如其名,浅绿清光,如风如水,莹莹流转,好似微风拂面、澹水轻吟。龙昱灵的剑法与身法都属轻柔一道,宗内弟子也大多继承此道,加之原本位于升龙郡的洞天福地空灵山灵气充裕,历来不乏根骨优秀、修炼有成之人,故泱泱大宗之誉始终不曾衰败。

乔潇玉则是一位容貌端庄的妇人。虽不年轻却不失其貌,虽不苗条却不失其韵。短发齐耳,柳叶淡眉,眉间朱砂一点,皓齿明眸,给人以自信、随和之感。由于近日刚升入渡劫后期,平添一份淡雅的气质。

她手中的正是风凌宗的镇宗仙剑磐郢剑,剑光微红,剑宽刃利,于《仙剑谱》中排名最末,一十八位。风凌宗创宗祖师风凌剑仙曾梦琳,创宗后久居西部游龙一郡,虽在七大宗派中实力相对较弱,但历代宗主都颇会为人,以韬光养晦为宗旨,从不参与其他宗派之间的争斗,与六大宗关系都比较融洽。

传至此代宗主澹台倩,她也是个有礼有节、随和优雅之人,与脾气暴躁的赤日宗主朱鸿烈、城府极深的天云宗主叶申荣、刚愎自用的飘渺宗主左傲廉都能和睦相处、平心而交,对豪爽豁达的太清宗主李原啸彬彬有礼,对沉默寡言的冷月宗主颜素霜谦和恭敬,最后更是受到了夜离宗主郭云朝的倾心,可见其和谐的待人之道。

三位高手都没有轻举妄动,因为龙族的三人尚未亮出兵器。

狴犴、负、螭吻恰是龙族九兄弟中最小的三个。据卢海龙的情报,除了知道负使用的是鼍龙寒魄笔、擅长极寒冻气之外,另外两人的武器与功法皆是未知。

“三位何不亮出武器?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杜蓝双瓮声瓮气地激道。他的声音很奇怪,不像是从喉间发出,倒像是从肚中传出,闷闷的,却非常响。

负轻轻皱眉,这种声音听上去的感觉似乎有点熟悉,运气方式和四哥蒲牢相像。他后退一步,右手平伸,一柄青白色的仙剑出现在手中,那正是在岁寒山一役中被夺走的青霜剑。

乔潇玉冷哼一声:“竟敢夺走青霜剑,此战定要让其物归原主!”

负却说:“青霜覆雪,寒意凛然。难道你们不觉得给我用更合适吗?”

“休要做口舌之争!”杜蓝双愠怒道,“瞿老弟的仇,今日就由我来报!”

江宏良一声不吭,脚下侧移一步,微微下蹲,横持风雨剑,蓄势待发。

狴犴与螭吻分别上前一步,几乎同时甩腕,两道光芒从袖间闪烁而出。

“那就是狴犴与螭吻的本命武器!”三位渡劫高手皆是如此想的。可定睛一看,却大吃一惊。

狴犴手中武器的是一柄剑,长约六尺,剑身通体银亮,闪烁着明亮的白光,在靠近剑柄的位置,刻有一条青色的龙纹。

“龙泉剑!”三位修仙者心道。原来龙族将泰阿剑给了蒲牢,龙泉剑则给了狴犴。

不过这还不是三人惊讶的原因,他们看了一眼龙泉剑之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螭吻手中的那把武器之上。

那也是一柄剑。剑长同样六尺左右,剑面较宽,剑刃稍厚,明晃晃的金色光芒,剑身正中位置有一个圆形的蓝色纹刻,当中写的是一个“四”字。

这个纹刻太奇特了,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三位修仙者心里充满疑惑,若果真是那柄剑,为何会在龙族手中?

似乎料到了三人心中所想,螭吻看似不经意地将宝剑转了个面,在同样的位置,还有另外一个纹刻,当中写的却是个“正”字。

“四正”者,乃天正、地正、人正、心正!

天道有常,不为人之意愿而转移。出生起始,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他人度一日,自己也过一天,是充实生活还是游手好闲,全看自己如何安排。时如流水,不可反逆。勤勉终有报,倦怠必得悔。此为“天正”。

地产万物,庄稼、水源、矿产、草木、牲畜、野兽等等,皆依地而生。修仙者所必需的灵气,也在苍茫大地之上广袤分布。此为“地正”。

人有善恶之分,物有好坏之差,事有利弊之别。行善者,光明磊落;行恶者,晦暗卑劣。正所谓“善有善报,恶

有恶报。”恶中胆大者,有如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多行不义必自毙;胆小者,仿若过街老鼠,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惶惶不可终日。唯有善者,胸怀坦荡,心净无尘,昼不怯光,夜不惊魂。此为“人正”。

心正,说起来最简单,做起来却最困难。人生曲折,坎坷不断。心正者,须有两大要求:顺境时,不急功近利,不急于求成;逆境时,不灰心丧气,不意志消沉。心态平和,循序渐进,荣辱不惊,宁静致远。此为“心正”。

天、地、人、心皆正,方可大事有成。

剑身两面“四”、“正”两字合而为“罡”字,此剑名为“真罡”,《仙剑谱》中排名第十六。

“真罡剑!”三位修仙者异口同声。

“你们从哪儿抢来的?”乔潇玉厉声喝问。

螭吻大笑:“送你们一句谚言:‘休要以己之卑劣,衡量天下磊落之人。’我龙族的语言之中,根本没有‘抢’这个字眼。”

“笑话,既然不是‘抢’,青霜剑为何在负的手中?既然不想‘抢’,尔等又为何侵犯我青龙大陆?原来龙族也是一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杜蓝双嘲讽道。

狴犴脸色阴霾,反驳说:“青霜剑,杀敌而取之,是战利品。剿灭修仙界则是为了复仇。废话少说,动手吧!”

战斗一触即发。

一场三对三的战斗,居然汇聚了五柄绝世仙剑,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从实力上看,三位修仙者中两名是渡劫中期,剩下一位渡劫后期也是刚进升不久,因此龙族三人略占优势。此外,龙族三人手中的绝世仙剑排名分别是第五、十五、十六,胜过修仙者的十三、十八两柄。万幸的是龙族的剑法显然不可与修仙者同日而语。

飘渺宗、风凌宗的剑法都是走的虚幻飘渺的套路,剑招以轻快为主。江宏良绰号“秋风追雨”,也是相近的风格。

三人配合默契,先发制人,将龙族三人围在一起,同向旋转,边转边打,如同走马灯一般,旋了几圈忽然又调转方向。三人步伐轻松自如,剑招连贯流畅,彼此协力呼应,这是三人刚刚传音制定的战术。之前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龙族三兄弟居然能人手拿出一把绝世仙剑,如此一来江宏良的仙剑就是弱点所在,如果仍然捉对厮杀,恐怕难敌龙族。用此轮转战法可以扬长避短,极大限度发挥剑法、身法方面的优势,先伤了龙族之后,再予以重创。

龙族三人显然非常不适应这种打法,在用剑方面本就技不如人,被灵动又飘忽的身法绕得昏了头,被急促又连续的攻击晃得花了眼,虽有绝世仙剑在手,可惜有宝不擅用,有力使不出。龙鳞甲在绝世仙剑面前毫无作用,就连江宏良手中的极品仙剑也几乎抵挡不住。在眼花缭乱的剑影之中,龙族三人都负了轻伤。

伤口虽不严重,大多伤在持剑的手臂上,可长此以往,必然会导致败局。

螭吻急了,用龙族特有的功法传音狴犴:“六哥,你的速度最快,赶紧突破出去啊!”龙族传音亦是使用通灵术,但与修仙者相比所消耗的功力较多。交战之际,每一丝功力都很重要,螭吻不顾功力消耗而传音,足见事态之紧急。

狴犴有些犹豫,没有立即行动。

负猜到狴犴在担心什么,也传音道:“六哥,我们暂时能顶得住,你冲出包围之后,立即攻击那个没有绝世仙剑的人,这样另外两人必定会去助他,我们趁机前后夹攻!”

“节省妖力。”狴犴张口只说了这么一句。

修仙者三人听不到之前的传音,对狴犴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都被围攻了,还要节省妖力?

狴犴忽然冒失地举剑斩向乔潇玉,乔潇玉随意一闪就避开了。好机会!狴犴收剑速度稍慢,乔潇玉抬腿踢向了他的胳膊,若能令他的龙泉剑脱手就好了。

江宏良却急切地喊道:“小心!”他散修多年,不论遇到什么事,无宗无派的他只能依靠自己,因此养成了处处谨慎的习惯。狴犴这一个破绽露得蹊跷,不像是这等高手会犯下的错误,虽然江宏良猜不到狴犴此举有何目的,但直觉反应狴犴是故意引诱乔潇玉来攻的,其中必定有诈。

果不其然,乔潇玉的脚狠狠地踢中了狴犴的小臂外侧,可狴犴的胳膊却纹丝不动。这一脚用力不轻,却好像踢中了一块铁板似的,难道是龙鳞甲的缘故?正在疑惑时,乔潇玉大惊失色,她发现脚已经收不回来了。

另外两人的步伐随即停止,一齐举剑攻向狴犴,却被负与螭吻截住。

狴犴的胳膊仿佛磁石一般,牢牢地吸住了乔潇玉的右脚。

乔潇玉当然不会静等狴犴采取下一步行动,她腾身而起,左腿横摆踢向了狴犴的太阳穴,同时举剑斩向他的膝盖。

“当”的一声,磐郢剑被一样坚硬的物体挡住了,火星四溅,乔潇玉突然感到左腿一股钻心的剧痛,轻呼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

狴犴的两手小臂之上凭空多出来两样古怪的器具,通体金色,由三道圆箍牢牢地固定在胳膊上,像一件臂铠,但又

多了些东西。这两件“臂铠”从肘部一直覆盖到拳头,并且继续延伸出五根锐利的刺尖,手背上有三根,手心下有两根,三长两短,长者约有一尺,短者足有五寸,末端皆带着挠钩,刺尖外部雕刻着弯曲的花纹。正是这个怪东西阻挡了磐郢剑,也正是这个怪东西扎进了乔潇玉的左腿。

“龙爪!”这是乔潇玉第一个反应,那弯曲的花纹,和鹰爪如出一辙,但鹰爪仅有四指,前三后一,这种尖刺却是前三后二,乃是金龙五爪之相。

无疑,这是狴犴的本名武器。可该如何称呼它呢?乔潇玉从未见过类似的兵刃。

以本命武器抵挡磐郢仙剑,狴犴的体内一阵激荡,不过好在他已经控制住了乔潇玉。这两只“龙爪”,名为“夔龙噬血爪”,一旦刺入体内,就不会轻易让敌人挣脱。狴犴轻抖手腕,让龙泉剑落回衣袖之中,然后用力回拉噬血爪,那三支长刺在乔潇玉的腿上划出三条长沟,顿时伤口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乔潇玉痛得快要昏厥过去,那条腿近乎被噬血爪犁成了四瓣,即便挣脱,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了。她欲抽回磐郢剑,剑身却被另一只噬血爪的五根刺尖牢牢卡住。“龙族的本命武器是比不上绝世仙剑坚韧的!”乔潇玉心道。她暗运灵力,攥紧剑柄用力扭转起来,刺耳的摩擦声让人心中发毛,狴犴的胳膊顿感乏力,连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不停地颤抖。他咬紧牙关,右手噬血爪两根短刺向内勾去,割断了乔潇玉的脚筋。乔潇玉强忍疼痛,在旋转中猛地抽回了磐郢剑,碰撞中也切断了噬血爪的一根长刺。

狴犴踉跄后退,口吐鲜血,单膝跪地,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乔潇玉的左腿在不断地抽搐,透过骇人的伤口明显可见森然白骨,筋肉从伤口空洞处垂下,腿下早已血流成河,这条腿算是废了。

两败俱伤!

“六哥!”负与螭吻齐声呼喊,撇开各自的对手向狴犴聚拢过来。杜蓝双与江宏良也赶紧将乔潇玉搀扶到一旁。

负一看到狴犴断裂的噬血爪,怒从心起,收起不趁手的青霜剑,双手横端召出了鼍龙寒魄笔,对着修仙者三人开始挥动。那动作是何等的潇洒奔放,仿佛挥毫写字一般;又是何等的轻柔自如,仿佛泼墨作画一样。可就在这等优美的动作之中,却蕴含着无限的杀机。

“龙飞画影舞!”随着负一声低喝,寒魄笔尖蓝光闪烁,他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带出不计其数的冰针,向着三人激射而来,其范围之广,其分布之密,连囚牛的“龙天万律罗”都要略逊一筹。

江宏良急出一头冷汗,冰针又密又小,不便硬接,只可闪躲。可身后的乔潇玉怎么办?这片冰针过去,她定会被扎成筛子。

无奈,总不能让负一招击败三人,危急关头只好牺牲一人了。江宏良向一侧飞速闪开,回头一瞥,却看见杜蓝双纹丝未动。

“啊!”江宏良惊呼出声,认为杜蓝双此举实在是不明智,大敌当前,牺牲自己掩护已经失去战力的同伴,必定得不偿失。在江宏良看来,这根本不是“义气”,而是“愚莽”。杜蓝双如果死了,剩下他以一敌三,怕是也难逃一劫。眼看着冰针铺天盖地射向杜蓝双,江宏良绝望地暗叹一声:“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杜蓝双忽然一把扯去头巾和面罩,露出了真容,对着大片冰针,惊天怒喝一声:“哈!”

江宏良看傻眼了,自杜蓝双口边开始,冰针纷纷被他喝出的气流激荡得调转了方向,与后续的冰针撞在一起。紧接着,杜蓝双又接连急促地大喝了两声,离得远的冰针不具威胁性,高高飞过了杜蓝双与乔潇玉的头顶,还有一些冰针被气流冲偏了方向,从两人身侧掠过,最后那部分正面飞来的冰针居然倒飞回射向负!

负大惊,他也不敢闪躲,因为身后还有负伤的狴犴与毫无准备的螭吻,他只得再次“挥毫泼墨”,施展“龙飞画影舞”,企图用更加密集的冰针阻挡反射回来的那部分。果然,反射回的冰针都被新的冰针撞落,剩余的冰针再次射向了杜蓝双。

杜蓝双不敢迟疑,继续大喝数声,相同的情形再次发生,又有部分冰针回射。

负算是遇上对手了。杜蓝双的怪异绝招正好可以化解“龙飞画影舞”。

江宏良忽然想起,杜蓝双的绰号叫做“沧海一笑”。他终于明白了,杜蓝双大喝的“哈、哈”声不正像豪放不羁的大笑吗?但凡身材肥胖之人,其底气必然雄厚,杜蓝双居然可以练到以大喝的气流来攻击,着实惊人。

负也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听到杜蓝双说话方式时会感觉怪异,因为四哥蒲牢的绝招就是以音波转为实质攻击,与杜蓝双的绝招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两者的呼吸吐纳方式十分类似。

在如此密集的冰针来回飞荡的空间,江宏良可不敢冒然插进去。刚才他与负单打独斗时感到稍有力怯,此时不想与螭吻硬拼。不过螭吻也没有攻过来,而是一直蹲在狴犴的身旁搀扶着他。

最后的胜败就全看杜蓝双与负绝招互斗的结果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耀天金弓

原本激烈的三对三战斗最后竟然演变成了负与杜蓝双两人的耐力之争。

龙飞画影舞,负在功力全满的状态下也只能放出五次。可现在,已经放出三次了。完成画影舞的最后一次挥笔后,透过白雾状的冰针,负看到了杜蓝双的面容。也许是因为运气过猛的缘故,在数九隆冬的时节,他居然面如重枣。负不禁心急,天知道杜蓝双还能坚持多久。

江宏良也颇为不安,不过须臾之间,负和杜蓝双已经动用绝招你来我往三个回合了。其实由于负的视线被冰针遮挡,看到的情形并不详细。杜蓝双不仅脸色憋得如同猪肝,而且天灵盖上也开始腾起阵阵烟雾,眼珠布满血丝,高高凸起似乎要夺眶而出。

“不好,杜蓝双要坚持不住了!”江宏良无法再等下去,提剑冲向了负身后的螭吻。杜蓝双若是溃败,恐怕他和乔潇玉都在劫难逃,他绝对不可能同时面对三名龙族的夹攻,即便其中一人已经收了重伤。

负眼角瞥见江宏良疾速而来的身影,心中一沉,看来不用最后的绝招是不行了,他知道,此时的螭吻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也罢,这是和那个胖子做个了断的唯一办法!”负后撤一小步,仅仅贴住后面的狴犴,左手纵托鼍龙寒魄笔,大喝一声,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寒魄笔的末端。这一拳凝聚了负体内剩余的全部功力,巨烈的激荡将他满头蓝色发丝吹起,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笔端迸射而出,在周围皑皑白雪的映照之下格外夺目。光芒化作一道光环,沿着寒魄笔身如同闪电一般刹那冲到了笔尖,原本凝聚在一起的笔毫骤然蓬散开来,仿佛钢针一般根根立起,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鸣响,猛烈地爆射出去。

顿时,每一根笔毫破空的“咻”声汇成了一阵令人心惊胆颤的声音。被杜蓝双气浪激回的冰针在撞上了铺天盖地的笔毫之后,就如同悠悠落叶卷入强风一般,顿时被吹得不见了踪影。这片暗器覆盖范围之大,将江宏良攻来的角度封得死死的。

龙须漫天破。

负施展完绝招之后,身体感到一阵虚脱,功力消耗一空,头晕目眩的他只得用光秃秃的寒魄笔杆杵在地上支撑着身躯。虽有如此厉害的绝招,他却不敢轻易使用。这是危急关头用来搏命的,不成功,便成仁。

江宏良吓了一跳,笔毫激射而来,他只能尽全力向侧方闪躲。尽管距离很近,可以江宏良的能力,勉强躲开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事情的发展偏偏在此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江宏良,堂堂渡劫中期的修仙高手,居然在紧急关头,一不留神,犯下了一个足以致命的失误他脚下踩滑了。

他脚踏的是一块偏圆的山石,露出地表几寸高,由于被雪水润泽的缘故,变得十分滑溜。江宏良猛然一踩,居然没使上力,仅仅侧移了八尺左右就横身坠落。江宏良顿时脸色煞白,若是此时落地,腰部以下将被笔毫射中。

“不能就这么死了!”江宏良急中生智,翻转身躯,灌注灵力至风雨剑中,同时用力插进地面,下落之势骤止,风雨剑身被压弯成弓形,借助仙剑回弹之力,他团身向前飞跃出去。

由于压力过大、剑身过细的缘故,被灌注了灵力的风雨剑也没能经住这般拗折,在江宏良跃起之时,剑身也“啪”的一声断了。

无奈,江宏良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他还未来得及心疼风雨剑,左脚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尽管他已经团身将身体受危面降到了最小,可还是被寒魄笔毫扎中了。

江宏良从空中跌落,但只是脚上中了些许笔毫。他更担心杜蓝双与乔潇玉的情况。

杜蓝双见笔毫射来,立即叉腿成马步,双手紧紧握住膝头,对着漫天暗器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怒吼。这声怒吼气势之足,如同千军万马,雷震九天,连飘落的雪花似乎也被震得停滞了一瞬,他身侧与身后的积雪被气浪吹飞,一股极为剧烈的气流从他嘴边扩散开来,与迎面而来的笔毫撞击在一起。

“好样的!这家伙居然还留了一手!”在杜蓝双发出惊天怒吼之时,江宏良心中就已经了然,可怕的“龙须漫天破”被破了。

就如同之前冰针的情形,离得较远的笔毫不具威胁,离得较近的笔毫被气浪吹偏了方向,唯一不同的是,正面飞来的笔毫大多在气浪猛烈的冲击下碎成了齑粉,仅有寥寥数根倒飞了回去。

可就是这几根笔毫,负已经无力闪躲,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扎入了自己的身体。他再也支持不住了,松开了寒魄笔杆,斜斜地倒了下去。

江宏良大喜过望,不管负是生是死,至少短时间内无法再战了。可当他将目光重新投回杜蓝双身上时,心中一沉。

杜蓝双发出绝招之后就保持着下蹲马步、微微扬首的姿势纹丝未动。他的眼角、

鼻孔以及口中流出道道鲜血,双手十指居然插入了腿肉之中,抠出一个个人的血洞,可见其最后一声怒吼用力之猛。

从他胸口微小的起伏来看,他还没死。江宏良舒了口气,脚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收回了目光,专注于自己的伤势之上。大约有数十根笔毫扎在左脚上,还有几根扎在右脚上,按理左脚的伤势更重,可眼下疼痛的却是右脚,除却疼痛之外还有一股刺骨的冷意,而左脚似乎已经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江宏良甩掉鞋子,撕破袜子,不禁傻眼了,左脚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青黑色,寒魄笔毫上的海章鱼毒汁已经开始沿着小腿向上逐渐蔓延,青筋都变成了暗红色,根根凸出皮肤表面。此外,脚上的筋肉已经被笔毫带来的可怕寒气冻得坏死,并且大有扩散至全身的趋势,再不采取措施,必死无疑。

江宏良立即用灵力逼毒化冻,可根本无济于事。龙须漫天破可是负消耗了近一半的功力所释放的绝招,其寒气之强超过了江宏良灵力可以融化的极限,短短片刻,他就憋得满脸通红,头沁汗滴,可仅仅能维持住寒气不再扩散而已。至于海章鱼的毒,他更是无能为力。

他连忙摸出怀中丹药瓶,吃了一颗黄宗善给他的万荣丹。万荣丹性热,不仅可以治疗伤势,还能驱除寒气。可那恐怖的毒该如何化解?他盯着手中的风雨断剑,正欲下狠心,忽然一个药瓶抛落在他身旁的雪地上。

江宏良抬头一看,竟是脸色苍白的乔潇玉。她已经撕破衣服将受伤的左腿包住,单腿站了起来。

“玉露丹,可解万毒。”乔潇玉道。

一听到“玉露丹”这三个字,江宏良眼中一亮,玉露丹可是传说中解毒的良药,虽说“可解万毒”有些夸张,但比起露凝丹来,其药效可要强得多。据说玉露丹是取春季的一场雾、夏季的一场雨、秋季的一场霜、冬季的一场雪融合而成的“四季之菁露”为汤汁,熬煮诸多解毒之物直至水干,再投入丹炉炼制而成。

春季雾气弥漫,夏季雨水滂沱,秋季寒霜遍地,冬季大雪纷飞。究竟取哪一场“菁露”,其中详细要求异常严苛,取露的时节、集露的方法、采露的地点都有讲究,就连“天降甘露”的时辰也有要求,具体细节恐怕只有会炼此丹的人才知晓。总而言之,要炼此丹,除了非凡的耐心、高超的技艺之外,还要看老天是否给予那份运气。

江宏良飞快地吞下了一颗玉露丹,一股温和的暖意由腹部开始扩散,腿上人的青黑色迅速消退了。不仅如此,这股暖意还与万荣丹的热性相辅相成,对寒气也起到了很好的驱除作用。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仍然扎在脚上的那一根根笔毫了。

硬拔,无济于事,笔毫又细又滑,而且寒气逼人,根本无从下手。这时,江宏良余光瞥见负身旁金色的寒魄笔杆发出了幽幽的蓝光,煞是好看。他顿时警觉起来,可负功力透支,又被自己的笔毫所伤,分明早已昏厥在笔杆一旁。

正在疑惑,江宏良脚上的笔毫竟然自发的缓缓向外拔出,和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笔毫一起飘飘悠悠地飞向了寒魄笔杆,重新附着在杆端之上。原来鼍龙寒魄笔在“龙须漫天破”之后,还能自行收回笔毫!

可是,江宏良敏锐地发现,笔尖似乎变细了。仔细一想,原来如此,刚才有部分笔毫在杜蓝双的大吼声中碎成了粉末,这对寒魄笔来说也是不小的损伤,难怪负仅被几根寒魄笔毫伤着之后就昏了过去,原来其根本原因是本命武器破损之后导致他受了内伤。

江宏良挣扎着站起身来,脚部的剧毒已经化解,寒气也被万荣丹的热力驱散,可从表皮到骨肉都被笔毫扎伤,只能用轻微受伤的右脚站立。

他刚立起,杜蓝双就仰天倒了下去,灵力极大的爆发消耗差点儿令他七窍流血身亡,以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无力再战了。

乔潇玉在刚才就已经服下了一颗太清宗所赠的大还丹,现在勉强能站立。她正一脸紧张地盯着远处同样刚刚站起身来的螭吻。

龙族三人,已经倒下两个,只剩下螭吻没受多少伤。而修仙者这边,虽然还剩下两人,可两人的左脚都已经废了。

江宏良抛开了风雨剑柄,单脚跃至杜蓝双身旁,捡起落在雪中的流景剑,与乔潇玉并肩而立。对付龙族,只有绝世仙剑才能轻易地破开龙鳞甲。两人不解,为何螭吻方才迟迟没有动手协助负,而是一直蹲在狴犴身旁。

螭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真罡剑,此时他的右手正攥着一张威风凛凛的金色长弓。

那长弓约有七尺来长,当中部分碗口粗细,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形之后两端向外反曲,弓弧上端乃是一只龙首,弓身细鳞雕琢,惟妙惟肖,弓弧下端自然是一只龙尾,整个长弓的形状与龙形雕刻浑然一体。而张起的弓弦则只看得出

是一道极细的金色丝线,却不知是何材质。奇怪的是,螭吻的左手中则空空如也,没看到任何箭支。

“螭龙耀天弓,取尔等之命。”螭吻沉声说道。他头上青筋直冒,满头短发竖立朝天,额前两缕长发无风而飘,横眉怒目,眼中时而闪过一抹紫光。

怒发冲天起,

脚踏雪中地。

目现紫晶光,

金衣持弓立。

螭吻托起耀天弓,左手向后拉开金弦。只见两个紫色光点由弓弧的龙首与龙尾冒出,沿着龙身向当中聚拢,并且越变越大,越变越长,化作了一根紫色光芒的羽翎箭!箭搭在弦上,不断有淡淡的金色光芒往箭尖凝聚,弓已被张成近乎圆形,紫光箭蓄势待发。

“灵力……不,妖力化箭!”江宏良惊讶无比,难怪螭吻没有携带箭支。这并非真的“箭”,而是一支“箭”形的妖力波,被射中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江宏良与乔潇玉不敢小觑,两人心照不宣地先下手为强,一起挥剑攻向了螭吻。

螭吻并不在意,只是轻轻将耀天弓转了个方向,对准了速度稍慢的乔潇玉。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尊金衣魔神一般,面容冷峻,从容不迫,“尝尝这‘龙灵幻影箭’的威力!”他口中小声念着,松开了金色弓弦。

螭龙耀天弓瞬间弹回原形,甚至连长弓震弦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收缩的弓弦就已将妖力箭狠狠地射了出去,并且在不断地振动化作一片虚影,弹指之后,弓弦才迸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弯弓似满月,箭去似流星。紫色光箭拖着一条长长的光尾瞬间就射到了乔潇玉的面前。乔潇玉虽有准备,但没料到箭速竟会如此之快,她侧身躲避的同时举剑阻挡,可已经来不及了,磐郢剑触到光箭一下子就被弹开,光箭飞速地穿透了她的右肩窝,从背后带着喷薄的血迹飞出。在光箭没入乔潇玉身体之时,她只感觉身体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了一下,当长长的紫色光尾穿过身体时,她才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剧烈疼痛。

紫光箭飘落着细小的血滴疾速穿过空中飞舞的片片雪花,射入了远处的山石之中。一声惊天巨响,巨大的山石爆裂开来,碎屑四处飞溅。

乔潇玉低头一看,肩窝处留下了一个血洞,鲜血喷涌而出,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江宏良已经冲到螭吻身前,绝对不能给他射出第二箭的机会。刚施展完绝招的螭吻并未显出丝毫疲惫之色,而是在闪躲之间飞快地将耀天弓递到左手,右手重新持起真罡剑应接江宏良的攻势。

乔潇玉又服下一颗大还丹,趁着江宏良与螭吻斡旋之际赶紧调息。

江宏良左脚已废,右脚也有轻伤,大大阻碍了身法速度,螭吻仅凭不太趁手的真罡剑也可游刃有余。但奇怪的是,螭吻始终没有收回耀天弓的意思,硕大的长弓拿在左手上,多少对螭吻的行动造成了一些影响。

“螭吻擅射,只要不和他拉开距离,他就没有张弓搭箭的机会。”江宏良心中如是想。的确,贴近螭吻,令他无法射箭,反正他剑法不精,又不敢以耀天弓硬接流景剑,看来这是牵制住他的最好方法。待得乔潇玉调息完毕加入战圈,局面对螭吻来说就不利了。

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吗?看着螭吻古井无波的面孔和平静如常的眼神,江宏良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他一剑落下,螭吻举剑上迎,架住流景剑之后,左手忽然向下垂,将耀天弓弧甩到脚边,左脚踏弓,左手拉弦,一支光箭再次凝聚在弓弦上,螭吻单脚而立,对着江宏良的腹部射了一箭。

这次距离更近,好在江宏良见螭吻迟迟不收起耀天弓,心中有所提防。在螭吻甩弓之时就已经侧身闪躲,光箭擦着他的小腹险险地划过,飞入了雪堆之中。

好险!螭吻果然留了一手。江宏良一边攻击,一边紧盯着耀天弓,生怕他再次突施冷箭。

螭吻依然没有收起耀天弓,可江宏良身法不便,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一旁的乔潇玉已经睁开了眼睛,即将调息完毕,江宏良信心大增。

螭吻忽然冷哼一声,连续向后三个大跳,江宏良急追而去,乔潇玉已经站起身来,却没有过来助攻,而是走到仍然昏迷未醒的狴犴与负身旁。她要趁机将这两名龙族斩草除根。

虽不道义,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乔潇玉举剑,对准负的心窝扎了下去。

“当心!”江宏良焦急地大喝一声,乔潇玉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横剑阻挡,一支光箭已飞到眼前,“当”,光箭撞在了剑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击飞了磐郢剑,震得她虎口发麻。

乔潇玉惊出一身冷汗,还未回过神来,两个细小的光点冲入了她的双眸之中。

“啊”山道上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九宫天龙

乔潇玉捂着双目跌倒在地,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淌。

那两个细小的光点毁了她的眼睛。

江宏良大怒,攻击更加凌厉了,大骂道:“卑鄙小人,居然放暗器!”

螭吻的眼神冷淡如冰:“是她卑鄙在先。”

江宏良无言以对。

乔潇玉停止了痛苦的呻吟,艰难地站起身来。一足残废,双目失明,她的理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强?我可是渡劫后期啊……”乔潇玉心中不是滋味。螭吻射出的妖力箭速度极快,威力无比,光是闪躲就很难了,居然还藏着不易察觉的暗招。方才那两个光点在空中飞行时一直隐藏在光箭末端,在光箭撞上磐郢剑之后才骤然从“羽翎”中飞出,看来是专门针对双目的绝招。

江宏良顿感压力倍增,眼下的乔潇玉别说联手攻击,就连闪躲螭吻的箭都不可能了。正当焦急之际,从山路一旁闪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滢秋!”江宏良大喜,原来是道侣前来助战了。虽说他与方滢秋是双修道侣,不过论实力,还是修习了冷月宗剑法的方滢秋更胜一筹。

看到方滢秋,螭吻心中一沉。他倒不是害怕战不过她,而是之前方滢秋一直与方翎悠、方万流一起围攻四哥蒲牢。现在她出现在这里,莫非蒲牢出事了?

方滢秋瞥了一眼江宏良脚上的伤:“先带乔道友和杜道友去安全的地方,我来对付他!”她手持飞冥剑,对螭吻怒目而视。

“当心他妖力箭中的光点,那玩意儿专伤眼睛!”江宏良传音叮嘱。

方滢秋只回应了两个字:“放心!”

螭吻的攻击是远程,故而江宏良丝毫不敢大意,紧紧盯着螭吻,手持流景剑缓步后退,直至乔潇玉身边。乔潇玉此时已无斗志,杜蓝双则不省人事,江宏良也有一腿不便,于是他背起杜蓝双,与乔潇玉互相搀扶着,一起向山上走去。

螭吻没有阻拦他,而是阴沉地注视着方滢秋:“你们把四哥怎么样了!”

“哼,他独自应对我方家三姐弟外加两柄绝世仙剑,即便有泰阿仙剑又能如何?他放出几个音波攻击之后被我们打败了。要不是关键时刻囚牛来搅局,他现在早就被送上黄泉路了!”方滢秋道。

螭吻稍微松了口气,四哥蒲牢由于其绝招与本命武器的特点,并不像二哥睚眦与三哥嘲风那般善战,好在有大哥囚牛在。可转念一想,囚牛本也是以一敌多,还要照应蒲牢,如何能应对得过来?“大哥,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为何迟迟不用那招?兄弟们以少敌多,又被修仙者分散开来,即便获胜也是惨胜,这是何苦呢……”螭吻心中慨叹。

“咳咳……”山路旁的狴犴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正在盘腿调息。负也终于睁开了双眼。

方滢秋暗道糟糕,如果狴犴与负参战,自己必败无疑。在打伤蒲牢之后,方翎悠让她与方万流赶紧前去相助其他修仙者,于是她急匆匆赶来丈夫这边,方万流则去了翟金彪那里。“龙族九兄弟的战力并不平均,蒲牢相对容易对付一些,负等人则稍强,睚眦与嘲风最难应付。也不知翟金彪和鲁成玄如今情况如何,三弟过去会不会有危险……”方滢秋有些担心。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吼声,荡气回肠,响彻云霄,惊涛拍岸,石破天惊,在天道山群峰之间阵阵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这是何等可怕的妖兽?”所有听到此声的修仙者心中皆是一惊。

螭吻的胳膊忽然动了一下,方滢秋的注意力重新凝聚在他身上。令她惊讶的是,螭吻居然收起了耀天弓与真罡剑。他快步走到负身旁,狴犴也结束了调息,站起身来,两人一起搀起负,沿着小路向天道山方向奔去。

“休走!”方滢秋虽然不解三人为何不战,但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离去。

狴犴与螭吻同时回过身来,“噌”的一声,分别亮出了龙泉剑与真罡剑,两人怒目圆睁,气势凛然。方滢秋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狴犴正在逐渐恢复,螭吻则基本无伤,又有两柄绝世仙剑在手,使得她迟疑了:“上山并非退路,且看看他们有何目的再说……”于是,她保持着与龙族三人二十丈左右的距离,警惕地尾随而行。

行至山脚,另一个方向的岔路上又出现了两道金色的身影,是嘲风驾着睚眦。方滢秋使劲咽了下口水,望了望两人身后,并未看到翟金彪与鲁成玄,连赶去助战的方万流也不见踪影。

方滢秋急了,顾不得其他,立马心急火燎地往睚眦与嘲风的来向疾速而去。“看情形嘲风似乎并未受伤,难道三弟也……”她不敢细想,只是一味地提气急奔。

等到了之前睚眦、嘲风与修仙者鏖战的空地,方滢秋一眼瞥见躺在雪地上一身红袍的方万流。“三弟!”她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方万流身边扶起了他,探了探鼻息。

还好,有热气。方滢秋松了口气,开始检查方万流的伤势。

可奇怪了,方万流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方滢秋正欲将他翻过身来看看后背,他却忽然叹了口气,开口道:“二姐,我没事……”方滢秋吓了一跳,感

情他刚才没有昏迷?

“嘲风……果然强悍!鳌龙碎神枪虽然不比纯钧仙剑,可他的枪术着实炉火纯青。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我输得心服口服。”方万流坐起身来,喃喃自语。

方滢秋啼笑皆非,给了方万流当胸一拳,嗔责道:“没受伤还装死,你要吓死人啊!”

方万流拂去了头发上的雪屑,一脸不解地站起身来:“嘲风为何不杀死我?被他一脚踹飞之时我就闭上了眼睛,绝望了。”

方滢秋也站了起来:“没死还不好吗?”说话的同时她环顾左右,发现了翟金彪与鲁成玄的尸体。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睚眦与嘲风果然厉害,看来定光剑与胜邪剑也落入了龙族之手。忽然想起刚才那嘹亮而又诡异的啸声,联想到龙族奇异的举动,方滢秋隐约猜到了什么。“快走!大姐他们有危险!”两人立即御剑而起,向着囚牛与蒲牢所在的方向飞去。

空地上的形势剑拔弩张。

黄宗善、方翎悠站在最前,皇甫玉、赫连馨、苗昊商、姜桓谷立于其后。其中皇甫玉、赫连馨与苗昊商三人伤势较重,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皇甫玉与赫连馨之前分别与龙族的狻猊、霸下经久大战,斗得两败俱伤;苗昊商则是因为身法不佳,吃了部分囚牛的绝招龙天万律罗而受了伤。

几乎在方滢秋与方万流赶到的同时,江宏良也匆匆地从天道山上赶了下来。修仙界的顶尖高手与龙族一场大战下来,战死两人,重伤两人,失踪两人,如今剩下的绝世仙剑还有轩辕、赤霄、纯钧、承影、流景、飞冥六柄,而龙族则有泰阿、龙泉、定光、胜邪、青霜、真罡,一共也是六柄绝世仙剑。

再看龙族九兄弟的状况,囚牛轻伤,睚眦重伤,嘲风轻伤,蒲牢重伤,狻猊重伤,霸下重伤,狴犴重伤,负重伤,螭吻无伤。综合来看,优势仍在修仙者一方。

龙族九兄弟在听到长啸之后纷纷抛开对手重聚在一起,令修仙者们琢磨不透。九人之中,嘲风、狻猊、霸下、狴犴四人皆是由于本命武器破损而受伤。不过嘲风的内伤似乎已经痊愈,而狴犴的重伤似乎也并无大碍。

狻猊与霸下分别召出了各自的本命武器,金光灿灿的应龙震山鼎和蜃龙霸元棍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经过与轩辕剑、赤霄剑的对拼,震山鼎与霸元棍都被切出了明显的裂缝。修仙者们立即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仙剑,可接下来的事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狻猊和霸下将震山鼎和霸元棍放在螭吻的身旁,而后两人各自坐下闭目调息,旁若无人。螭吻也亮出了螭龙耀天弓,横托在左臂之上,用右手轻轻地拨了一下弓弦。“嗡……”若有若无的轻鸣声响起,弓身的龙首与龙尾分别涌出一股淡淡的金光,如轻纱柔荡,缓缓地落在两侧的震山鼎和霸元棍之上。

这是何意?修仙者们不解。黄宗善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金光,分明是两股极其细微的金粉。“莫非……”他不安地向震山鼎一看,鼎上的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好!他在修复两人的本命武器!”黄宗善大喊一声,立即提起山河重剑向螭吻冲了过去。江宏良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杜蓝双在与负鏖斗之时,螭吻迟迟不曾加入战斗,原来他一直蹲在狴犴身旁是在帮他修复夔龙噬血爪!爪钩断裂难接,可裂纹却十分易补。补好之之后,狴犴的迅速恢复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一回,螭吻还未等黄宗善冲到面前就补好了两件武器的裂纹。

囚牛突然抚琴,伴随着一声爆音,一个五彩光罩笼罩住螭吻全身,黄宗善抡起的重剑砸在了光罩上,虽然击破了,但螭吻已经安然无恙地后撤了两丈。

不仅是螭吻,龙族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时行动起来,一个个金色的身影在众人面前来回穿梭,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在眼前频繁闪耀。来不及退却的黄宗善已经被卷入缭乱的身影与夺目的光芒之中,只听闻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刺耳的破空声传来,最后一切声响都随着一声惨叫戛然而止,金光中隐约迸射出点点红光,那是飞溅而出的鲜血。

“宗善!”方翎悠急切地呼喊,欲冲进阵内,却被身后的方滢秋和方万流牢牢地拽住了。

黄宗善破碎的衣物被扬飞至半空,白色的发丝在落雪中隐隐可见。

在弹指一挥间,龙族的八人围绕着囚牛摆成了一个整齐的阵势。

螭吻张起螭龙耀天弓立于最前方。稍后的左侧是平端鳌龙碎神枪的嘲风,右侧的狴犴紧握夔龙噬血爪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再往后有三人横排,当中是半膝端坐、轻抚蟠龙咒魂琴的囚牛,左侧是横握鼍龙寒魄笔的负,右侧则是竖持蛟龙炀骨刀的睚眦。三人身后又有两人,左边是扛着应龙震山鼎的狻猊,右边是斜举蜃龙霸元棍的霸下。站在最后的则是手捧虬龙啸海钟的蒲牢。由于本命武器已被修复,狻猊与霸下的气色正在逐渐恢复,其余几人的伤势似乎也好了不少,现在龙族九兄弟各个精神抖擞,气势如虹。

不仅如此,九人的本命武器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原本的金光之中似乎融进了其他颜色的光芒。耀天弓发出了强烈的白光,碎神枪有绿莹莹

的光芒,噬血爪的金光中夹杂着黄色光芒,颜色变得更加明亮。寒魄笔带着蓝幽幽的光芒,炀骨刀红彤彤的光芒好似霞光一般。霸元棍是紫光,震山鼎是棕色光芒,啸海钟的光芒中则融进了许多灰黑色,金光似乎变暗了许多。最后,咒魂琴的光芒最为怪异,似蓝非蓝,似绿非绿,像是金光中多了一抹青色,但其明暗却一直在变化,难以看清,更难以形容。

九兄弟的每个人身上都沾染了数道血迹,那是黄宗善的血。囚牛前方数尺的地上,是黄宗善残破的“尸首”如果那还能被称为“尸首”的话。原本伟岸的身躯如今已被剁作一堆烂骨肉泥,更可悲的是,黄宗善使了一辈子的山河剑正插在那堆肉泥之中。

方翎悠的眼泪大滴大滴涌出,撕心裂肺地呼喊了一声:“不!”她忽觉胸中一痛,大口鲜血涌上喉间。

其余的人尽皆大惊失色,方才在一片眼花缭乱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力卓绝超群的黄宗善居然瞬间被惨杀,而且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方滢秋和方万流紧要关头拽住了方翎悠,恐怕她夫妻二人的下场会一样凄惨。

在惊讶的同时,皇甫玉有些疑惑。眼前龙族的九人无疑是布出了一个可怕的战阵,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法阵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赫连馨,赫连馨恰好也侧过头来与她对视,这表明赫连馨也有同样的感觉!

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术藏宫,术藏八卦宫!”方万流突然激动地失声叫道。

皇甫玉与赫连馨顿时恍然大悟,没错,龙族摆出的这个阵法,正与术藏仙宫的九宫八卦排列方式相同!

最前方的螭吻代表乾卦,色白。按自西向东顺序分别为狴犴代表的兑卦,色黄;睚眦代表的离卦,色红;霸下代表的震卦,色紫;蒲牢代表的坤卦,色黑;狻猊代表的艮卦,色棕;负代表的坎卦,色蓝;嘲风代表的巽卦,色绿。最后是囚牛坐镇中宫,色青。这可真是:

弓名耀天位在前,

乾卦色白意为天。

东侧兑卦黄色现,

噬血双爪金光炫。

三位东首离卦红,

炀骨长刀号蛟龙。

西旋震卦雷鸣轰,

霸元金棍杀意汹。

正北坐地啸海钟,

对应黑芒坤卦宫。

顺次西许艮当冲,

震山神鼎其光棕。

坎卦为水至西座,

冻气凛人笔寒魄。

东转巽卦风凌霍,

碎神枪尖晶光烁。

八卦轮转中宫尊,

八人围立半膝蹲。

青光闪耀蟠龙稳,

五弦金琴名咒魂。

囚牛淡淡一笑,赞叹道:“好眼力!居然能看出此阵的初源之处!”

方万流却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不敢相信,真是不敢相信!你去了一趟术藏宫,竟然能悟出剑仙布阵的奥妙!”

囚牛大笑:“要说术藏宫的奥妙,尚不敢妄称领悟。只是一场艰险磨砺之后,偶有所感而创。此阵虽不完善,但对付尔等已经足够。阵脚为我兄弟九人的本命武器,阵眼为我九人本身。阵名为‘九宫天龙阵’,诸位敬请受死!”

“管你什么鸟阵法,老娘不怕!还我夫君命来!”满眼血丝的方翎悠破口大骂,眼神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她恨不得将对面的九人一剑一剑地剜成碎片。她双脚猛一蹬地,衣袖撕裂,挣脱了紧抓着她的方滢秋与方万流,冲向了为首的螭吻。

方滢秋与方万流见状也赶紧跟上去支援他们的大姐。其他人正欲上前协助,“九宫天龙阵”却发生了变化,坐阵正中的囚牛未动,其他八人以其为中心向外迅速散开,当螭吻即将冲至方翎悠面前之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射出一支妖力箭,江宏良吓得立马大喝一声:“当心眼睛!”

可出乎意料的是,箭速并不快,方氏三姐弟都轻松地躲了过去,趁着三人闪避的空档,螭吻已经向右方斜向闪开,其他七人也顺着自东向西的方向旋转,西南方巽位的嘲风接替了螭吻的位置,自己的位置则由最西边坎位的负接替,之后的每一个人都顺次前移了一位,同时,九宫天龙阵随着八人的移动,其范围扩大了好几倍,将方氏三姐弟包在了阵内。

随后冲上来的人则被嘲风的“龙闪晶光刺”阻挠,进不得阵去。

八人继续旋转,不过不再是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收缩,阵中的囚牛也开始弹琴奏曲。

嘲风转走之后,众人刚想杀入阵中,可随即转过来的负寒魄笔一抹就是一招“龙飞画影舞”,逼得修仙者们不得不停住脚步,四下散开。

眼见着九辰天龙阵越转越小,阵中光芒四射、人影纷乱、剑声呼啸,从外面完全看不清其中的状况,只听闻囚牛的琴声丝毫不乱,弹出琴音的远近也没有变化,看来他一直没有移动位置,说明他并未受到攻击。换言之,阵中的三人十分危险!

这是要瓮中捉鳖,将方氏姐弟三人一锅端啊!修仙者们都亲眼目睹了黄宗善顷刻之间命丧阵中的惨状,不禁心急如焚。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十去**

方氏三姐弟被“九宫天龙阵”围困住,在一片绚烂光芒之中失去了踪影。除了悠扬的琴声从阵中传出之外,还有金铁交鸣声、利器破空声、沉闷爆炸声,看来阵内的三人想要在短时间内突围出来绝非易事。

多拖延一刻,就多一分凶险。江宏良焦急地大喊:“强攻下一个!”

负在释放完“龙飞画影舞”之后已经转走,转过来的是艮位的狻猊。狻猊未等众人接近,将震山鼎横端,双手分别握住鼎脚与鼎盖,向回一收,右肩猛然撞击鼎底,同时打开了鼎盖,一个棕黄色的土球从鼎口射出,震得大鼎“嗡嗡”鸣响,那土球飞出两丈后骤然炸裂,化作不计其数的小球,呈扇形散射出去。这是狻猊的绝招“龙厚裂土弹”,其范围丝毫不逊色于负的“龙飞画影舞”,修仙者们不敢硬接,只得再次散开躲避。

一向温文尔雅的江宏良此刻气急败坏:“怎么个个都那么难对付!”

狻猊转走之后,再转过来的是坤位的蒲牢。苗昊商眼睛一亮:“强攻蒲牢!” 蒲牢在之前的战斗中已被方氏姐弟击成重伤,短时间内恢复的程度有限。再者,他的攻击比起睚眦、嘲风等人也更容易应付一些。

阵中的囚牛对阵外的情形了如指掌,修仙者的话语也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听到众人打算强攻蒲牢之时,他的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心道:“来吧,正好也省了我不少功夫!”他加快了拨动琴弦的速度,琴曲由平缓悠扬转为急促跌宕。

不知为何,阵外的修仙者们听到转调的琴声之后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焦躁不安,眼前的“九宫天龙阵”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吞噬着众人的胆量与斗志,连手捧啸海钟的蒲牢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如同一尊魔神一般,其威严的气场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真是匪夷所思,堂堂渡劫境界的高手,居然集体怯战了?

可每个人心中都明白,此时此刻不攻破坤位的蒲牢,之后转向正面的将是震位的霸下、离位的睚眦、兑位的狴犴,这三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再拖延等到下一圈,“九宫天龙阵”早就收缩至最小,阵中的三人势必在劫难逃。

江宏良一马当先,沿着弧线冲向了蒲牢。蒲牢平举啸海钟,将钟口对外,对着钟顶小口吼出一招“龙吟爆音波”,硕大的白色光球激射而出,径直向江宏良射去。一个光球不难躲,江宏良早有防备,正欲单脚回旋闪身,忽然囚牛的琴声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巨响,将江宏良给震懵了,呆立当场。

诡异的是,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听到这声巨响,只看见江宏良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龙吟爆音波”。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他的衣衫碎成了齑粉,胸口被炸出一个可怕的血坑,双臂从肩关节处断裂,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七窍流血,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腔,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刚才江宏良为何不闪开?众人无暇细想,蒲牢即将转走,还得继续强攻。

“该死的!”苗昊商大怒,抡起赫隐剑大跳至半空,砸向了蒲牢的天灵盖。“来吧!即便举钟来挡,也要让你双臂齐断!”他心道。

苗昊商的举动看似冒失,其实不然,姜桓谷早已心领神会,作为苗昊商多年的伙伴与搭档,两人有一套默契的配合。在苗昊商跃起的同时,姜桓谷也已经施展《蝶影迷踪步》,俯身飞速冲向了蒲牢。他瞄准的是蒲牢的下盘,承影剑在他手中抖出一朵青色的剑花,蒲牢的双脚至膝盖都处在剑花的笼罩范围之内。上有苗昊商,下有姜桓谷,皇甫玉与赫连馨也一左一右分别挥舞着轩辕剑与赤霄剑紧随两人身后攻来。蒲牢刚放出一招爆音波,来不及施展第二招,要么硬接来自多方的攻击,要么闪躲。无论是哪种结果,“九宫天龙阵”外围八人的旋跑之势必然停止,战阵也就会露出缺口。

眼看就要得手,突然然从阵内的彩光中疾速飞出一道光影,其速度之快让人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那道光影如同闪电一般贯穿了尚在空中的苗昊商,巨大的力量不仅阻住了他前跃的冲力,还带着他继续倒飞出去,瞬间撞在了远处的山石上。“轰隆”一声巨响,碎石如同天女散花般激飞,姜桓谷等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停住脚步回头一看,空中一物坠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居然是苗昊商的尸首!他的头颅却不见了,断颈处可怕的筋肉裂簇说明头颅是被极大的力道硬生生扯断的!

三人都惊呆了,刚才飞出的光影究竟是什么?循着光影飞行的轨迹望向远处凹陷的山岩,坑底一根紫色的光条正在慢慢消散。

光翎箭!

毫无疑问,这一箭是螭吻射出来的。可他分明处于乾位,与蒲牢所在的坤位正好相对!他是如何透过阵中刺眼的光芒与凌乱的人影看清苗昊商的位置的?

姜桓谷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怒吼了一声:“苗哥!”

与术藏宫中的情形不同,这一回,苗昊商是真的死了。

“这群杂种!爷爷要将你们碎尸万段!”姜桓谷破口大骂,低头就向阵中撞去,他的脸上早已涕泪横流。

“那个傻子不要命了!”赫连馨急追上前,愤怒至极也不可莽撞行事,否则只是白白送死。

“妹妹!”皇甫玉也如燕子抄水般紧紧跟上。

蒲牢已经转走,手持霸元棍的霸下迎上了姜桓谷。暴怒中的姜桓谷哪里还记得什么招式,只是一边怒吼咆哮着一边抡起承影剑一通胡劈乱砍。而霸下居然敢以霸元棍硬接,棍子当中青蓝色的宝珠外面有紫色雷电萦绕,看来霸元棍必是受了九辰天龙阵的辅助之效,增强了坚韧度。

霸下低喝一声,两道青紫相错的光波由棍中宝珠生出,沿棍身向两端射去,同时他回旋手腕使出了绝招“龙威瞬定杀”。姜桓谷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心中只有“复仇”二字,面对扑面而来的漫天棍影,他毫不退却,将全部的灵力灌注于双手之上,用最大的力气一剑刺向了霸下。

霸元棍劈头盖脸地砸在姜桓谷的身上,每一棍都砸得他皮开肉绽,承影剑与霸元棍的碰撞发出了密集的交鸣声,而且两人越靠近,交鸣声就越急促,承影剑前进的速度也越慢。霸下一看不妙,一连五棍砸在姜桓谷手腕的同处,将骨肉连筋全部砸断,姜桓谷终于握不住承影剑,跌倒在地,雪地湿滑,他魁梧的身躯接着冲势继续擦着地面向前滑去。

霸下正欲举起霸元棍对着姜桓谷的光头狠狠砸下,却忽然发现他身上泛起淡蓝色的灵光。“糟糕,他要自爆!”霸下心中刚刚涌出这个念头,姜桓谷前滑之势却减缓了,随着“九宫天龙阵”的旋转,离位的睚眦即将转来。

“二哥小心!”霸下提醒一句之后就转走了。

姜桓谷已经无力再战,他催动着灵力,只想跟这群可怕的金衣青年同归于尽。

“不要啊!”一声急切的呼喊传入了姜桓谷的耳朵。“是她!”姜桓谷心中怦然一动,余光瞥见一道倩丽的身影离自己近在咫尺。

“不行!不能伤到她!”姜桓谷立即强行阻断了体内疾速运转的灵力。这就如同在滚油的锅中撒上了一瓢水,狂躁的灵力突然被阻,来回激荡,愈演愈烈,硬生生地冲断了所有的经脉,也冲破了丹田,姜桓谷全身血管迸裂,惨不忍睹。

睚眦已横刀转来,赫连馨猛地一扑抓住了姜桓谷的脚踝,奋力向后拖去,可眼见着就要来不及了,睚眦的蛟龙炀骨刀已经对着赫连馨的后颈劈了下来。最后面的皇甫玉急了,也是一个鱼跃抓住了赫连馨的脚踝,用力向后一扯,将赫连馨连同姜桓谷两人一起拽了回来。

赫连馨是逃过了一劫,可炀骨刀却结结实实地砍在了姜桓谷的腰上,将他挥作两段。

趴在地上的赫连馨愣了,睚眦侧过身来就是一招“龙炎追日斩”,皇甫玉看得真切,用力蹬地,带着赫连馨腾空翻起,落向一旁,避过了刀波。赫连馨仰天摔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飘落的飞雪,姜桓谷憨厚的笑容在眼前浮现,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面。

睚眦也转走了,转来的是兑位的狴犴,皇甫玉不敢再迎上去了,只得拖着愣神的赫连馨向后退去。为了营救阵中的三人,片刻之间,已经死去了三位渡劫高手,“九宫天龙阵”越收越小,看来方氏三姐弟是逃不出来了。

赫连馨倏地坐起身来,方才的刹那她脑中忽然回想起在术藏宫中时,卢海龙所言的奇门八卦布局,于是向阵内大声喊道:“天盘左转,从艮位杀出来!”而后,她又对皇甫玉道:“姐姐,乾位为开,强攻螭吻!”

赫连馨猜得没错。艮位为生门,是出阵的关键,想要冲进去,则需从开门而入。生、开二门皆是吉门,因此艮、乾两卦位是“九宫天龙阵”辅助效果相对薄弱的环节,艮位的狻猊攻击力较防御力要稍弱,而且震山鼎是龙族的九件本命武器中最为沉重的一个,因此狻猊转身速度并不快,攻击阵外时就顾不了阵内。在方氏姐弟刚被围困于阵中之时,如果阵内、阵外的修仙者能齐心协力夹击狻猊,打开战阵缺口应该不难。

战阵对乾位的辅助之效虽然较弱,但螭吻的攻击是远程射箭,大大弥补了这个缺陷,而且乾卦位十分重要,是整个战阵的入口,所以起初螭吻站在最前方。黄宗善与方氏姐弟的攻击都是冲着螭吻而来,可谓正中龙族下怀,于是他们毫不客气地将几人纳入阵中。

入阵之后,将会同时面对来自数个卦位的攻击,而且八卦位还在不停地旋转缩小,使得八人的攻击穿梭融汇、错综复杂,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况且正中的中宫位还有囚牛坐镇,其咒魂琴曲遍布整个阵中,更是让被困者腹背受敌,难逃厄运。

可惜,赫连馨明白得太晚了。在苗昊商错误的选择之下,阵外的人居然去围攻坤位的蒲牢。坤卦对应死门,是“九宫天龙阵”最威猛、最可怕的卦位,来自任何一个卦位的攻击都可以传至坤位发射出去并且大大增强威力。江宏良之所以面对“龙吟爆音波”不闪不避,是因为囚牛的琴声从坤位发出震懵了他;螭吻射出杀死苗昊商的那一箭也是经过坤位时被大大加速、提升威力,才令苗昊商无从应对,一箭毙命。

皇甫玉听了赫连馨的提醒,恍然大悟,“九宫天龙阵”已经收缩到仅仅几丈的范围,逐渐停止了旋转,阵中的肉泥又多了几堆,方氏姐弟三人的仙剑散落在地上,阵阵红色的血雾随着时而刮过的寒风飘散,其中还夹杂着衣服的碎布。

这是何等惨烈的场面!足足七位渡劫境界的高手接连在可怕的“九宫天龙阵”之下丧命,现在是打是逃,是进是退,皇甫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姐姐!”赫连馨已经站起身来,见皇甫玉愣着,侧头喊了一声。

皇甫玉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当世的渡劫高手已经十损**,难道要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苟活下去?对皇甫玉来说,这种窝囊的做法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也罢,自幼拜入太清宗,直到如今也未能为宗门做下点儿什么,此番就与太清宗共存亡吧!”她心道。

“九宫天龙阵”再次开始旋转扩张,这回的目标是仅剩的两位渡劫期修仙者。

“妹妹,按照闯术藏宫的顺序破阵!我主攻,你协助!”皇甫玉传音道。

赫连馨的回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姐姐你疯了?阵中凶险,方家姐弟又已命归黄泉,你我为何还要闯进去白白送死?赶紧逃跑才是!”在传音的同时,赫连馨已经转过身来,一把抓住皇甫玉的胳膊,飞也似地逃跑了。

皇甫玉有点儿发懵:“逃到哪里去?难道不管宗门的其他弟子了吗?”

“姐姐你错了,仅凭你我二人如何是龙族九兄弟的对手?现在的逃命,是为了将来的复仇!卢道友去渡劫了,你我还有两柄绝世仙剑在手,等渡劫之后再……”赫连馨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皇甫玉心中茅塞顿开,赫连馨的想法没错,等将来渡劫了,连同卢海龙一起回来找龙族算账!就不信三位剑仙还破不掉那该死的战阵!

两人直线逃跑的速度远超“九宫天龙阵”扩张的速度。外围的八人停止了旋转,螭吻张弓搭箭,瞄准两人的后心窝,射出了两支连珠箭。

两支光箭如同流星赶月般追向了两人的背影,她们早有提防,分别向两边闪开,让过了箭矢。

囚牛当然不会坐视两人逃走,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四弟,借啸海钟一用!”

蒲牢望了囚牛一眼,心领神会,将啸海钟移至腋下抱紧,钟顶小口对准了咒魂琴。

囚牛拨动琴弦的动作骤然加快,已经到了手影化为虚无的程度,蟠龙咒魂琴的五根金弦在急促地振动之下已经模糊成金光一片。琴声在啸海钟内来回震荡放大,蒲牢忽然举起啸海钟,对着钟顶小口一声长啸,同时松开堵住钟壁上机关小孔的两指,顿时,一个白色的音波弹裹着一层淡青色的光罩飞射出去。这个光球的飞行速度比螭吻的光翎箭还要快上许多,眨眼之间就逼近了皇甫、赫连二人。

两人察觉到背后异响,刚想闪避,白色光球却在距离两人几丈远的地方炸开了。奇怪得很,两人预想中的惊天巨响并没有发生,裹在光球外面的青色光罩好像抑制住了爆炸的声响,反而化作了阵阵优美的琴声钻入了两人的耳朵。

那琴声似云似雾,如纱如罗,亦真亦幻,听得两人如醉如痴,竟然放缓了脚步。

可怕的“龙灵咒魂曲”与“龙吟爆音波”完美融合,让皇甫玉与赫连馨忘记了逃生。后续的琴声如轻丝般划过耳边,令两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向着琴声的源头前进,前进!她们转过身来,眼神迷离,神情呆滞,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突然,皇甫玉感到一股激荡而又清凉的冷意从右手传遍了全身,整个人如梦初醒,醍醐灌顶,清醒过来。惊讶之余低头一看,原来救命的竟是手中的轩辕剑。她侧目一看,正巧赫连馨也转头对视,看来赤霄剑也稳住了她的心神,两人不再受到咒魂琴曲的影响。

“果然厉害!”皇甫玉心中慨叹,早已沁出一背的冷汗。当初囚牛在天道山用“龙灵咒魂曲”与“龙象灭无音”将“骨灵白妖”宋心蓉轻而易举杀死的情形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之中,这次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囚牛的道。事不宜迟,机不可失,二人立马转身飞奔而去。

“果然厉害!”囚牛也在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慨叹,只不过他慨叹的是绝世仙剑。刚才皇甫玉与赫连馨手中的轩辕、赤霄两柄仙剑分别发出一道黄光和一道红光扩散至两人全身,随即两人就恢复了清醒。

嘲风等人正欲追去,却被囚牛阻拦住了。“听闻绝世仙剑中有剑仙留下的剑意,看来果真如此。”囚牛淡淡地说。仗打到这个地步,皇甫玉与赫连馨两人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了。

“大哥,之前只听你说过创出了一个厉害的阵法,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而且以我们兄弟的默契,连演练都不需要,头一次布阵就尽显其威!啧啧,‘九宫天龙阵’……不过我不明白,为何你不早点告诉我们?若是一开始就布阵,便可将他们轻松地一网打尽,也免得你和二哥、四哥他们受伤了!”螭吻问道。

囚牛却轻轻摇了摇头:“此阵虽是我对术藏仙宫的布局有感而创,究竟有多大的功效我也估不准。另外,我们是妖族,没法用灵力布阵,所以这个阵法是结合我等兄弟本源妖力而布成的。没有天地灵气支持,导致这个看似完美的阵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对妖力消耗过大,根本无法持久。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轻易使用……”说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虽然我之前说过:‘此阵虽不完美,但对付尔等已经足够。’但却是为了震慑修仙者才这么说的,而且那时我和四弟已经快撑不住了,不得已而为之,唤你们回来布阵。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渡劫期的修仙者之中……少了……两个人……”还没说完,囚牛居然精神恍惚,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久别重逢

花清雨追着啸月天狼冲进树林之后不久,就发出了一声惊叫。

天遥等人心急如焚,纷纷撇开妖狼赶了过去。此时虽是冬季,树叶凋零,可树干太过密集,视线依然不佳。雪地上留着一人一狼的脚印,众人追寻了片刻,发现了前方不远处花清雨的身影。看情形她并未受伤,她侧前方的大树上,盘着一条水桶粗的斑斓巨蟒,树干下方则立着那头啸月天狼。

“龙鳞王蟒!”韩明飞惊呼。

不料,这声大喊却惊起了雪地中的一只庞然大物。众人面前的雪忽然蠕动起来,从中扬起一物,高约两丈,浑身雪炼似的白,晃得众人眼花。定睛一看,也是一条巨蟒,居然比龙鳞王蟒还大了一圈,约有水缸粗细,蛇头扁平呈倒三角形,蛇眼幽蓝,目射冷光,咝咝地吐着信子。诡异的是,蛇信居然是白色的。

众人惊呆了,这是什么怪物?蟒类妖兽的三大王者之一龙鳞王蟒就已经够大的了,可显然眼前这条白色巨蟒更胜一筹。如果有去过术藏宫的高手在场的话,会认出这是一条白鳞龙蟒,是镇守兑宫惊门出口的超级妖兽。

“快逃!”韩明飞抛下一句就冲向了白鳞龙蟒。虽然不知道妖蟒的名字,可看这等身躯,这般威严,必定不是等闲之物。

“清雨姐快逃啊!”朱晓敏焦急地大喊,却被秦月杰一把拉走。

唐君荷也没有逃走,而是冲向了花清雨。她正面对着一蟒一狼,须有个照应才便于脱身。

可白鳞龙蟒怎会轻易让几人逃脱,它轻轻一震埋在雪中的长躯,尾巴稍微一扫,就将逃跑中的三人撞飞出去。至于韩明飞的攻击,它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手无寸铁的秦月杰在蟒尾扫过的刹那挡在了朱晓敏身前,但那股可怕的力道还是将两人拍得吐血,怕是震伤了脏腑。秦月杰更是感觉好像浑身骨架都断了一般,看了一旁的朱晓敏一眼就昏了过去。朱晓敏挣扎着想起身,可浑身软软的就是使不上力气。天遥虽然用古定剑挡了一下,却依然被蛇尾巨大的力量扫飞至半空,当腰挂在一棵树杈上

这时,追逐几人而来的四头妖狼堵住了众人的退路。

韩明飞的攻击不仅奈何不得这条硕大的白蟒,反而惹恼了它,它侧过身,对着韩明飞张开血喷大嘴一口咬了下来,速度极快。好在韩明飞早有准备,见白蟒不惧自己的攻击之时就已经打算闪开,所以白鳞龙蟒咬了个空,蛇口下颚狠狠地啃在地上,居然刨出一个大坑!韩明飞倒吸一口冷气,太悬了,要是刚才被白蟒咬着,肯定一命休矣。

韩明飞避开蛇咬之后就与唐君荷、花清雨背靠背站在了一起,白鳞龙蟒也转过庞大的身躯,阴冷的双眼紧盯着三人。唐君荷面对着已经从树上盘旋爬下的龙鳞王蟒,花清雨则对着淌着口涎的啸月天狼。

“韩师兄,唐师姐,是我害了大家,”花清雨满怀歉意地说,“要不是我鲁莽……”

“这是什么话!”唐君荷未等花清雨说完就打断道,“先想如何逃生才是,道歉的话等以后说也不迟,集中精神,寻找破绽,伺机……糟糕!”

“我们是逃不掉了,得想办法引开这三只妖兽!”韩明飞也神色凝重地道。

花清雨忽然想起,之前韩明飞与唐君荷在树林外对付妖狼之时已经服下了暴灵丹,想必是药效就要过去了。面对可怕的啸月天狼和龙鳞王蟒,以及一条更可怕的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蟒类妖兽,看来三人是凶多吉少了。韩明飞是打算引开妖兽之后给天遥、朱晓敏和秦月杰三人赢得逃生的机会。可局面会按照他的设想发展吗?即便引开了三头妖兽,已经重伤的天遥他们又有多大希望能从追来的四头妖狼爪下生还呢?

越来越强烈的疲乏感阵阵涌来,时间已经不容许韩明飞多虑了。他举剑冲向白鳞龙蟒,唐君荷也攻向龙鳞王蟒。花清雨恨透了面前这头啸月天狼,正是它引诱自己深入密林,从而导致大家全都身陷危险之中。她大喝一声,施展由“花凌剑仙”花燕芸所创的本脉秘传剑法《飞花剑雨》,迎向啸月天狼。她手中的秋朔剑上还淬着毒,亲眼见过同伴惨死的啸月天狼也不敢造次,只得向后躲闪开去。

三人之中只有花清雨是逼迫着妖狼向树林深处退却,丛生密布的树干对啸月天狼也是不小的限制。而另外两人的情况就不妙了。

韩明飞刚冲至白鳞龙蟒身前,妖蟒的大口就已经朝着他的脑袋落下,他正欲侧身避让,突然袭来的强烈虚脱却让他的行动慢了半拍,妖蟒这一口啃下了他整条左臂,蟒身落地激起的震荡又将他弹飞。对付一个脱力的洞虚境界修仙者,白鳞龙蟒连绝招都用不上。

唐君荷在龙鳞王蟒面前虚晃一剑之后就向另外一个方向逃开,妖蟒直追而去。龙鳞王蟒圆滚滚的长躯在雪面上竟不下陷,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波浪形痕迹。乏力感越来越强,唐君荷感觉身体越来越沉,奔跑速度也越来越慢,最终被妖蟒追上。龙鳞王蟒对着她拖后的右

腿咬去,蛇牙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中,拽得唐君荷跌倒在地。妖蟒猛一甩头,蛇牙在她的腿上犁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复上一口,她的右腿连骨带筋全被切断。唐君荷痛吟一声,回头一看,右腿从膝盖往下已断作两截。龙鳞王蟒游到唐君荷身旁,张开大嘴咬向她的头颅,她无力避开,只得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天逍与黑衣人正立在距离众人几丈开外的大树上。天色已暗,加上大雪与树林的阻隔,谁也没有发现他们俩。天逍一直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战场中的局势,刚才在白鳞龙蟒扫伤天遥他们三个之时,他就已经忍不住了,刚跃下树想冲过去营救,却被黑衣人萧前辈一把牢牢抓住,提上树来。

天逍怒极,侧首对黑衣人怒目而视,低声吼道:“要是他们死了我就再也不……”话未说完,黑衣人却遥指远处,小声道:“莫慌,有人来了。”

天逍连忙扭头观望,却正好看到龙鳞王蟒咬向唐君荷的情形。“二师姐!”他心中绝望地呼喊。忽然,一道身影闪过唐君荷身侧,救走了她,龙鳞王蟒咬空了。妖蟒恼怒地转头一看,唐君荷正被一人抱在怀中。

天逍看清之后,怔住了。那道身影正是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那个她萧立英。不知不觉,泪水盈润了眼眶,百般思念涌上心间,但这寥寥十几丈的距离却仿佛是远隔天涯海角,只能远远望而不可近身倾诉衷肠。

天逍的异样全被黑衣人看在眼中,稍微一想就明白那位突然出现的姑娘是谁了。“臭小子,眼光还不错嘛。”黑衣人笑道。

天逍扭头瞅了他一眼,擦干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立英也不是那些妖兽的对手,一会儿你可不要阻拦我去救她。”

“呵呵,先看看那个丫头的实力再说。”黑衣人干脆在树杈上悠闲地坐了下来,仿佛是在观赏一出好戏。

天逍可没那么轻松,虽然十多年未见了,他猜测萧立英是空冥后期,光应付那头啸月天狼都困难,更何况还有两条妖蟒。再说另外四头堵住退路的妖狼该怎么办?天遥挂到树上之后就一直没有下来,想必是伤得不轻。秦月杰昏迷不醒,朱晓敏也未曾起身,萧立英哪能救得过来?

“只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的,我要去帮忙!”天逍又准备下树。

黑衣人也再次阻拦:“别急,那小丫头应该是洞虚前期,没那么容易死的。再说,还有另外一个人呢。虽然他弱了点儿,但好歹和你差不多,是个空冥中期之人。且看他俩如何行动。”

听黑衣人说话的口气,天逍稍微心安了些,看样子黑衣人在最后关头应该会出手相助。“反正他知道我的脾气,不会故意见死不救的。就是不知道另外那个空冥中期的人是谁,为何还不现身救人?”天逍心想,“没想到立英已经修炼到洞虚境界了,真令人佩服……”

其实在两年前,萧立英还是空冥后期境界。她这突飞猛进的速度完全是拜天逍的失踪所赐,心灰意冷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味的苦修。避不见人,足不出户,心无旁骛,促成她顺利突破,短短十余年时间就由元婴后期修炼至洞虚前期,乙等根骨的她修炼速度已经和甲等根骨之人差不多了。

天逍离得不够近,否则他会发现,萧立英除了境界提升之外,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眉毛没有了从前平静的舒缓,而是始终微微蹙起。眼神不见了从前宜人的柔和,取而代之的却是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嘴角失去了从前温暖的笑意,紧抿的嘴唇为她平添了几分凌厉的气势。如果说以前的萧立英是一条温柔而又欢快的小溪,那现在的她则是一口井,一口泛不起任何涟漪,始终平静、冰冷的深井。

大敌当前,萧立英却丝毫不惧,放下唐君荷之后,她挥剑攻向了追来的龙鳞王蟒。她修习的并不是《源影剑籍》,可天逍却敏锐地发现她的剑法套路似乎也与从前不同。原本轻盈如落花的剑法如今却变得格外犀利,但并不是因为剑法高超,而是她只追求猛攻,却不注重防守,是生是死对她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好在龙鳞王蟒一时间被她凌厉而又迅疾的攻击唬懵了,但回过神来只是个时间问题。

“气势虽猛,可只是莽攻。她的心态有问题。”黑衣人一语道破。

天逍撇撇嘴,心道:“还不是你干得好事?让我俩相爱却不能相聚。”

另外一边,龙鳞王蟒吞下断臂之后,一甩长尾卷起了爬不起身来的韩明飞。不远处的三头妖狼也围住了秦月杰与朱晓敏,还有一头暗影幽狼则开始攀树,它的目标是挂在树杈上的天遥。普通的狼不会爬树,可对妖狼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他几步就蹿到了天遥身边,准备下口了。

“嘁,没想到另外一人居然是个胆小鬼,真是愧对你们太清宗的名声!”黑衣人蓦然站起,轻点树杈,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飞了出去,转瞬之间就出现在暗影幽狼身边,举手拔刀斩下。一刀,仅仅一刀就切掉了暗影幽

狼的脑袋。狼首还未落地,他已经下到了地面,身影闪过之后,另外三头妖狼的头颅高高飞起。他两步就跃到了白鳞龙蟒身上,踏着蟒身冲到了蟒颈处,双手握刀一阵横劈竖斩,未等白鳞龙蟒回过神来就已经切断了蟒首。之后他的身影又闪现至龙鳞王蟒面前,同时向后抛出了手中的武器。带着宽大的刀鞘,魔刀“天杀”宛若一柄重剑斜向下落,“剑面”正好垫在从半空落下的天遥身下,卸去了他下坠的势头。在天杀刀飞行期间,他对着龙鳞王蟒的头顶一掏,挖瞎了妖蟒的左眼,旋转身体之后右手手掌伸平,掌侧凝出刀芒,对准妖蟒的心脏处划了一下,切开鳞片后一拳打了进去,龙鳞王蟒只发出“咝”的一声长啸就轰然倒地,砸在了目瞪口呆的萧立英面前。黑衣人脚下未停,身影一晃又追向花清雨的方向,弹指之间就传来一声妖狼的哀嚎。

连毙五头妖狼、一条妖蟒、一条超级妖蟒,却只用了不到数息的时间,杀死那条龙鳞王蟒时甚至都没有用武器!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萧立英望着面前身材瘦小的黑衣人,眼神中充满着敬佩,他刚才展现出的一切,充分表明了他“剑仙”的身份。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萧立英拱手躬身道谢。

“唔。”黑衣人的态度很冷淡。

“多谢……咳咳……”朱晓敏欲起身答谢,疼痛却令她再次跌坐在地上。

“不必多言。”黑衣人走到天杀刀前,刀身已滑出刀鞘一段。他不动声色地捡起,插回背上的剑套之中。而后又走到天遥身边,搭了搭脉搏,拿出一颗红色的丹药塞入他口中。昏迷的天遥竟然一下子清醒过来,脸色憋得通红,捂住喉咙就要往外吐。

“忍着!”黑衣人轻轻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天遥眉头紧皱,“咕噜”一声将口中的黏液咽了下去,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嘴唇已是红彤彤一片,眼泪、鼻涕淌了一脸。咳了一阵之后,他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躺倒在地,喘着粗气,话也说不出,只能向黑衣人点点头。

“你的根骨不错,跟那个臭小子相比居然不相上下,要不是……哼哼,我还真想收你为徒。”黑衣人道,“丹药虽辣,但却是疗伤的极品之物,还有巩固修为之功效,算是看在那个臭小子的份上给你的见面礼。”接着,黑衣人又拿出另外一种丹药来,分别给昏迷的秦月杰、重伤的韩明飞以及唐君荷服下。众人再次称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个臭小子吧。”黑衣人道。

他的口气颇为讨好天逍,但众人不解,那个“臭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如此高手也给足面子。

忽而,黑衣人干笑了一声:“臭小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躲着干什么?”

众人闻言都四下张望,天逍再也按捺不住了,从树杈上跃下,边跑边喊道:“遥弟,晓敏,立英,清雨姐,师兄,师姐……”

听到这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来高手口中的“臭小子”,竟然就是失踪了十几年的天逍!

“哥哥!”“天逍哥!”“天逍师弟!”每个人都面露喜色,想迎上去,可除了花清雨之外,其他人根本动弹不得。

只有一个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萧立英本该欣喜若狂的脸上却古井无波,丝毫不见久别重逢的愉悦之情。她忽然挡在花清雨与天逍中间,冷冷地注视着天逍。

天逍停住了脚步,满脸愧疚:“立英,我……”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只言片语又如何能说得清。

“你闭嘴!”萧立英却喝了一声,望向天逍的眼神中似乎满是愤怒。

“萧师姐,你……”花清雨忍不住问了一声。

萧立英侧头瞅了她一眼,花清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黑衣人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双手交叉抱在脑后,又开始看好戏了。

萧立英回过头来,凝视着天逍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何天逍,我问你,当你无故失踪,宗主以及各位长老派人下山寻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当你的师兄、师姐、师妹、弟弟心急如焚、担心不已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当宗门遇险、仙妖开战的时候,你躲在哪里?当我为你日思夜想、牵肠挂肚、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的时候,你到底死去哪里了,你说啊,你倒是说啊!”她说越激动,拽住天逍的衣襟推搡着,“你放弃修仙,离开宗门时,你心里有没有忠?你躲躲藏藏,避人不见时,你心里有没有义?你销声匿迹,让我悲痛欲绝,你心里有没有爱?我怎么这么傻,居然会爱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呜呜呜……”

无尽的思念在瞬间就击溃了萧立英的坚强,她一头栽进天逍宽阔的怀中放声大哭,双拳捶着他的胸膛。天逍早已泪流满面,用力地拥住了久违的爱人,萧立英也仿佛生怕会再次失去他似的,抱得很紧很紧。

漫天的飞雪依然在空中飘舞,思念的泪水则是它的舞伴,两者相触、相拥、相融,挥洒在茫茫的天地之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来去匆匆

黑衣人忽然吹了声口哨:“不要再缠绵了。臭小子,你的要求我也帮你完成了,该乖乖跟我回去了吧?”

萧立英离开了天逍的怀抱,擦了擦眼泪,疑惑地盯着天逍的双眼,问道:“回去?你要去哪儿?你不回太清宗了吗?”

“师弟,等我回去跟师父还有宗主好好说说,你再认个错,他们会原谅你的。”吃了黑衣人的丹药后逐渐恢复了气力的韩明飞劝道。

唐君荷亦道:“是啊,天逍,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早就结成元婴了吧?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经不起打击,真的放弃修仙。”

天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萧前辈是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回太清宗去见外公和师父的,天逍现在只想和这些胜似亲人的挚友多相处一会儿:“前辈,仙妖大战还没有结束,我不放心……”

黑衣人却摇了摇头:“刚才那声长啸你没有听见吗?那是龙族的啸声,他们已经集结在一处了。不出意外的话,仙妖大战即将结束了。另外,此处也并非久留之地,保险起见,你必须跟我回去。”他的口气很强硬,不过天逍知道他已经很客气了,他出了手,救了这么多人,天逍没法挑他的错。再说,以他的实力,真要强行带走天逍的话,天逍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前辈,这座密林挺偏僻的,在场的又都是与天逍哥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人,就算称为‘亲人’也不为过,您就让他多留一会儿吧。”朱晓敏恳求道。

“哦?”黑衣人笑了,“当真是如此么?那躲在我背后十二丈那棵大柏树后面畏首畏尾的窝囊废,也和你们是一路人吗?”

众人闻言皆惊,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了黑衣人的身后。天逍想起来,黑衣人曾经说过,后面赶来的除了萧立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黑衣人刚才说话时刻意提高了嗓门,是故意要让藏在树后面的那个人听见。既然被发现了,那人也不再躲藏,清了清嗓子,从树后面闪身出来。

看清他的相貌之后,所有人都皱了皱眉。严落亭,一个讨厌鬼,至少对竹园这帮弟子来说他就是宗门内最惹人厌的家伙。

严落亭面露微笑,毕恭毕敬地一躬到底:“严落亭拜见前辈,方才我因为担心萧师妹的安危才一路追随至此,危急时刻有幸得见前辈现身救助众人,晚辈感激不尽,甚是崇敬,但唯恐冒然露面给前辈多添不便,故而远远躲藏不敢相扰,实无恶意,望前辈莫要见怪。”

了解严落亭为人的朱晓敏撇了撇嘴,心道:“瞧这厚脸皮,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其他人也都对严落亭的把戏不以为然,他就是这种人。

“哈哈哈!”黑衣人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唯恐露面多添不便?你是惧怕妖兽才躲起来的吧!不过也是,你要是露面了,碍手碍脚地妨碍我杀妖兽,还真是添了大大的不便!”

众人都抿嘴轻笑,严落亭还欲狡辩:“前辈误会了,仙妖大战,我辈修仙子弟自是义不容辞,岂有惧怕之理……”

“啪”的一声脆响,黑衣人闪现至严落亭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嘴巴。

严落亭猝不及防,被扇得腾空翻起,重重地摔落在两丈开外的地上,还飞出几颗牙齿,嵌落在雪中。

“在我面前竟敢撒谎?贪生怕死,鬼鬼祟祟,还要花言巧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即便修炼有成也只会祸害他人,不如今日我就早些送你上路!”黑衣人一步一步地逼近严落亭。

严落亭眼前金星直冒,脸颊像发面馒头一样肿了起来,听到黑衣人的话语,吓得腿都软了,站都站不起来,一边挥手乱摆,一边向后蹭去。牙齿掉了,满口流血,疼得张不开嘴,严落亭只能口齿不清地发出“呜呜”声,不知是被掌掴的还是被吓的,眼泪也流个不停,惊恐地看看黑衣人,又殷切地瞅瞅远处的天逍,不断地使着眼色,希望他出言向这位脾气古怪的前辈求求情,那副窝囊的模样,狼狈极了。

虽然讨厌,可毕竟份属同门。天逍叹了口气:“前辈,他毕竟没做什么坏事,还是放过他吧。”

“放过他?”黑衣人回过身来,“他就这么花言巧语、欲盖弥彰的,你就不怕他泄露了秘密?对付这种人,只需当喉一下,也就一了百了了!”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严落亭的脑子可不笨,他立即明白过来黑衣人要杀他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灭口。可他不明白,在场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单单只要杀他一个人呢?

很快,他就从黑衣人的话中找到了答案。黑衣人继续说:“你弟弟天遥,还有这两个小丫头,”他指了指花清雨和朱晓敏,“我曾见过他们三个,也听过他们的交谈,对你可谓有情有义。那个丫头,”他又一指萧立英,“十多年了,对你始终念念不忘,死心塌地,这份真挚我很赞赏。至于你这两位受伤的师兄和师姐,他们明知有巨大的危险,却为了师弟和师妹冒死引开妖兽,可见是值得信赖的人。唯独这个窝囊废,”黑衣人转过身,对着严落亭蹲了下来,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

贪生怕死还油嘴滑舌,必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我怎么能放心呢?”他手上渐渐用了力,严落亭憋得满脸通红,想咳嗽又缓不上气来,双腿乱蹬。

天逍于心不忍:“前辈,今天是我与‘亲人’重逢的日子,既然你出手救了人,就不要再杀人了。毕竟严师兄没做什么坏事,况且他再不济也是太清宗空冥中期的弟子,杀了他,遥弟他们回去也不好交待。不如这样吧,让他立个毒誓,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就行了。”

黑衣人叹道:“你就是心肠太软了!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而吃亏的。罢了,你只要答应立即跟我回去,我就照你说的放过他。”

天逍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萧立英攥住了天逍的手,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天逍轻轻帮她拂去了泪滴,眼神中满是温柔和歉意。

黑衣人松开了手,严落亭捂着脖子喘着粗气,向天逍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给我吃下去!”黑衣人手掌一翻,掌心中多出了一颗绿色的丹药。

严落亭接过之后问也不问就吞入肚中,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是什么了,哪怕黑衣人让他吃粪球他都得乖乖咽下去,反正黑衣人答应了不杀他,能活命就好。

“你给我好好听着,”黑衣人揪住了严落亭的耳朵,“我不用你发什么誓,你这种人发再毒的誓我也不相信。刚才给你吃下去的是我特制的毒药,如果让我知道你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别人,哪怕远在万里之外我也能立即让你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你若是不信就尽管说出去试试!”

严落亭的脑袋点得同小鸡啄米一般。

黑衣人站起身来,环视众人:“你们也是,为了天逍的安危,千万不要将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连你们的师父也不行!”

“前辈尽管放心。”韩明飞道。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天逍,走!”黑衣人负手向密林深处走去。

天逍不舍地望了望众人:“遥弟,好好修炼,代我向外公、师父尽孝,你我兄弟有生之年必有重逢之日。大师兄、二师姐、清雨姐、晓敏,遥弟和立英就拜托给你们了。

最后,天逍望着泪眼婆娑的萧立英:“等我!”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虽然与恋人最后的告别仅仅只有两个字,可其中却蕴含着一份真挚的情,一颗永恒的心。

目睹着天逍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萧立英跌坐在地上。这次意外的重逢太短暂了,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美梦,可还未等细细品味,就已经怅然醒来。萧立英甚至没有弄清这些年来天逍究竟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除了秦月杰仍在昏迷中之外,其他受伤的人都已经恢复得可以站起身来了,这多亏了黑衣人给予的灵丹妙药。

“萧师妹,不要难过,至少我们知道天逍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不是吗?”唐君荷道。

“是啊萧师姐,看样子,那位高人前辈对天逍还很不错呢。”花清雨也劝慰道。

朱晓敏道:“立英师姐,天逍哥不是说了让你等他吗?他以后肯定会来找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师嫂。”

听了朱晓敏的话,萧立英终于破涕为笑,轻搡了她一把:“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调皮?刚才受的伤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我的伤并不重,那位前辈还给吃了颗丹药,疗伤效果好得不得了。”朱晓敏眼神转向了躺在树下的秦月杰,不忍地叹道,“这也多亏了那个傻瓜,没有武器还要挡在我的身前。如果我当时直接被妖蟒抽死了,那再灵的丹药也救不回来了……”

“晓敏,有人能为了救你而甘愿舍弃最宝贵的生命,你应该高兴才是。那位前辈也给秦师弟吃了丹药,相信养些时日就能恢复。倒是韩师兄和唐师姐,你们的伤……”花清雨看了看唐君荷断掉的右腿与韩明飞空荡荡的左肩,没忍心再说下去。

“你们没事就好了,少一条胳膊不算什么,不妨碍我继续修炼。”韩明飞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又对唐君荷开玩笑道,“师妹,只是可惜了你这么个大美人,残了以后恐怕那些仰慕者们都要嫌弃你咯。”

唐君荷哈哈大笑:“他们不来骚扰我更好,免得我心烦。回头得让师父帮我炼条假腿了。”

几人齐声笑了起来,唯独天遥始终一言不发,脸上也不见任何笑意。

“天遥,你怎么了?”花清雨问他。

“那位黑衣‘前辈’……虽然他救了我们的性命,但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天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朱晓敏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几年前那几桩小宗派灭门的惨案,都是他做的?”

“嗯。”天遥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屠戮景仁村和红梁村全村百姓的凶手,恐怕也是他。他带走了天逍哥之后,担心天逍哥会回来找我们,所以故意用他的名字做恶,好让天逍哥不敢露面,老老实实地留在他身边。虽然他救了我们,也很给天逍哥面子,但看得出天逍哥

对他也非常敬畏,结合这几年来没再出现小宗灭门的惨事,因此我猜测,他们之间必定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从刚才他要杀严师兄灭口这点来看,他是个心细如麻、心狠手辣的角色,这等境界高超、行事缜密、性格孤傲的人,为何会对天逍哥如此特别呢?我思考过三种情况:一是他受过天逍哥的帮助或是想得到天逍哥的帮助,不过以他展现出的实力,这点可能性很小;二是他看中了天逍哥的天份,想收他为徒。可若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更不必随意杀戮他人,这点可能性也不大;如此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天逍哥有他想要而又无法用武力得到的东西。”

天遥娓娓道来,思路清晰,字字在理,大家不得不承认,他的推断令人信服。

萧立英舒了口气:“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天逍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有危险。”

天遥点了点头,但又马上摇了摇头:“没有危险只是暂时的。如果我刚才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现在他等于是变相的有求于天逍哥,当然会保他平安。不过这也预示着最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他最终得偿所愿,从他小心谨慎而又心肠残忍的行事作风可以推测,天逍哥十有**会被他斩草除根;要么他始终未能得手,那他终究会失去耐心,恼羞成怒,对天逍哥痛下杀手……”

“别说了!不可能,你想得不对!”萧立英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但愿我想得不对。不过目前一段时间天逍哥应该是安全的。等仙妖大战之后,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卢前辈帮忙。”天遥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不行!黑衣人不是说为了天逍的安危,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吗?”萧立英道。

“没关系,卢前辈并不是外人,外公和师父也同样如此。黑衣人他是不了解情况才那么说的。”

“天遥哥,你记不记得,黑衣人说过,曾经见过清雨姐、你、还有我,还听过我们之间的交谈?现在想来,肯定是在我们上次下山的时候。如果黑衣人心性狠辣,又不想任何人找到天逍哥,他大可杀了我们,以他的境界,想不让天逍哥发现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另外,他还赞赏了立英师姐的用情专一,表扬了大师兄和二师姐舍生取义的行为,我觉得,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朱晓敏反驳道。

“我倒是忘记了这点。不过,又该如何解释景仁村和红梁村、金仙宗以及其他四个小宗派的惨案呢?罢了,再继续猜测没有意义,眼下的重中之重是仙妖大战和宗门的存亡。不知道陆师兄和日暮炎狼斗得如何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天遥道。

“师妹,你和晓敏先带着秦师弟回宗去,我与天遥还有萧师妹过去看看。”韩明飞四下张望了一番,“咦?严落亭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朱晓敏哼了一声:“大师兄,别管那个讨厌鬼了。二师姐你带着秦师弟回去吧,我的伤不重,还可以继续战斗。”

“我的境界比你高,还是你带他回去吧,他为了救你才受伤,醒来的时候自然希望第一眼就看见你。”唐君荷也不愿离开。

“都别争了,你们几个受伤的一起回宗去,我没事。”陆柏峰洪亮的嗓门忽然在众人背后响起。大家回头一看,陆柏峰毫发无伤地从秦月杰的仙剑上跳了下来。

“陆师兄!”众人大喜。

“果然寂灭境界就是不一样啊,轻而易举就结果了日暮炎狼!”朱晓敏夸赞道。

陆柏峰苦笑一声:“要是真的‘轻而易举’,我的容安剑也不会被毁了。日暮炎狼死是死了,但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的?”

“我不认识。是一个面如黄土、骨瘦如柴、眼小鼻尖的人,两撇八字胡,一身破夹袄,可谓其貌不扬。不过,他当真是位顶尖高手,我连他用的什么武器都没有看清,日暮炎狼就被大卸八块了。”陆柏峰钦佩地说。

“又是位高手……青龙大陆的修仙界已经岌岌可危,看情形隐世的高手们也沉不住气开始出手了,难怪刚才黑衣人说‘不出意外的话,仙妖大战即将结束了。’但不知道所谓的‘意外’又是指的什么呢?”天遥心中思索着。

“那位高手救了我之后,就往天道山东大道的方向走去了,我本想向他道谢,看着他在前面好似闲庭信步地走路,可就是追不上。没办法,身法实在是差太多了。”陆柏峰自嘲地笑了笑。

“好厉害的身法!”花清雨惊讶道,“他可能是散修的渡劫境界高人吧?”

“只是看似在走路,实则不然,抬腿一迈就已跨过了十几丈的距离。”陆柏峰继续回忆,“不过”他忽然拖长音调顿了一顿,“即便是渡劫高手,应该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杀死日暮炎狼。要知道,当初在火叶山的时候,日暮炎狼可是一口火龙波就烧死了十几位寂灭境界的高手呢!可刚才那个高手,火龙波对他居然完全不起作用……”

众人的表情越来越惊愕。

最终,陆柏峰十分肯定地说:“那个人是剑仙!”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机关算尽

自古以来,修仙有成者不计其数。可称得上“得道”之人却寥寥无几。多少号称修仙天才的惊才绝艳之辈,最终却可惜地倒在了“天劫”这最后一关。

天劫,顾名思义,乃是天上降下的劫难。修仙之道,汲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菁华,突破年龄界限,打破凡体之生、老、病、死四苦轮回,乃是逆天而行。境界修炼至“炼虚还真”层次之后,可以说一切修行都是为了最后的天劫做准备。究竟“天劫”降临时是什么样的情形,究竟有多难渡,除了剑仙之外,没有人知道。成功渡劫的剑仙们大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世,即便偶尔在江湖上露面,也如同流星破天、转瞬即逝,令人捉摸不着,寻觅不得。

“天劫之难,堪比巍山勺挖、汪洋瓢取。

天劫之险,堪比烈火焚露、暴雨淋烛。”

卢海龙默念着这两句笑语剑仙留在《古今异志》中的话语。十天前,天劫的感应突如其来,同时还要面对仙妖大战,让他近乎无所适从。所幸,龙族终于在天劫降临之前露面了,情急之下,卢海龙也只能为青龙大陆的子民做了最后一点贡献。

在听到囚牛亲口答应不伤害平民百姓之后,卢海龙立即动身离开了天道山。在剩下的一日之内,他希望飞得离天道山越远越好。几乎每个修仙者都知道,在渡天劫时,若是其他渡劫境界的修仙者陷入天劫的范围,会产生可怕的连带反应,被拖着与渡劫之人一同渡劫,天劫的威力也大幅增加。天劫的这个特性不知是哪个人流传下来的,也无从考证是真是假。毕竟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没人胆敢以身试险。

可是,去哪里渡劫合适呢?要论灵气充裕程度,在飞行一日的范围内,无疑是天云宗的氤氲盆地为最佳,但一来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二来担心天劫毁了人家的宗门圣地,于是卢海龙只好另寻别处。他思来想去,还是雾凌山脉中比较妥当,那里既清静又偏僻,还不乏灵气,距离也比较近,如此在渡劫前还可省下半日的时间调息准备。

打定主意后,卢海龙稍微偏转方向,向东径直飞去。

当卢海龙的身影在天边几不可见时,又有两柄仙剑划过当空,追随而去。

须臾,这片天空又飞来两人,正是囚牛所说在大战斗中莫名失踪了的两位高手孟凡涛与薛月霖。

“薛姐,你看,我果然猜得没错,哈哈。”孟凡涛兴奋地满脸红光。其实,他根本没有受伤。剑劈囚牛的光罩,吐血弹飞,跌落远处,这一切都是他装的。

在孟凡涛“受伤”之后,薛月霖也假装力敌不过,败下阵来,而后趁着其余人乱战之际悄悄离开,在距离天道山路十里开外的偏僻之地与先到此处的孟凡涛会合。

“唔……”薛月霖含糊地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临阵脱逃,苟且偷生,我才不信卢海龙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这种事。考虑到他的境界,只有一个可能他要渡劫!”孟凡涛继续得意地说。

“话虽如此,可你的打算是什么?我听了你的传音,假装受伤脱离了战场,可卢海龙身上并没有带着轩辕剑啊!不仅如此,赤霄、承影两柄仙剑也分别在赫连馨和姜桓谷的手上,难道你仅仅是想杀了卢海龙?”薛月霖问。

孟凡涛笑着摇了摇头:“卢海龙是生是死与我何干?你觉得他会毫无准备地应对天劫吗?前面的那两个人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必有底牌!”

薛月霖远远望着天边两个微小的黑点,有些迟疑:“你指的是……绝世仙剑?”

“当然。你不要忘了,还有四柄绝世仙剑尚未现世呢!”孟凡涛并不知道真罡剑已经落入龙族手中。

“真罡,墨阳,七星,巨阙。”薛月霖轻声念着四柄绝世仙剑的名字。

孟凡涛眯着眼睛说:“不知你发现没有,那个柳茵茵的背上背着一柄仙剑。虽然看不到剑身,可当她飞过我们头顶上空之时,我感觉到一丝强烈的灵力波动。再说,大战伊始,她夫妻二人为何要飞离战场?柳茵茵自己的仙剑已经踩在脚下,为何还要多背一柄?由此可见,那个剑套中的仙剑,肯定不简单。所以我就立即传音给你了。”

“如此说来,柳茵茵背后的那柄仙剑,必定是七星剑无疑了。”薛月霖是由叶申荣控制的,当年游龙郡探宝之后,六大宗主曾经就七星剑之事齐聚天道山,叶申荣一直不太相信那几名太清宗小弟子做出的解释,但李原啸已经发了毒誓,六大宗主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此事就只好作罢了。

孟凡涛摸着胡须:“不管是哪一柄,都是威震天下的绝世仙剑。看来卢海龙并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否则他大可自己带着绝世仙剑渡劫。这更加证明了我的推测,他本想留在宗里的、而两个大乘境界的同伴又亲自带去相助的东西,不是绝世仙剑还会是什么?哈哈!”

薛月霖给孟凡涛迎头泼了一盆冷水:“知道了是绝世仙剑又能如何?渡天劫时会有连带效应,渡劫境界之人根本无法靠近

,你怎么抢剑?难道只是藏在远处等待卢海龙渡劫失败之后捡漏吗?”

孟凡涛不屑地哼了一声:“被动捡漏可不是我的行事作风,再说这事赌不得,倘若卢海龙渡劫成功了怎么办?他修成了剑仙,咱俩还抢个屁!动手的时机只能在柳茵茵将仙剑交到卢海龙手上之前,行动要迅速、隐蔽,切莫让卢海龙发现。现在虽然卢海龙不知道身后跟着两人,但天空中太过空旷,我们的兵刃又踩在脚下,不宜动手,等卢海龙降落之后再说。到时你缠住史冲寅,我对付柳茵茵。”老谋深算的他早已考虑好了一切。

薛月霖应了一声“好”,可眉头却稍微皱了皱。她现在不过是寂灭中期而已,要对付大乘后期的史冲寅,谈何容易。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中却一直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不消半日,卢海龙就飞到了雾凌山脉。史冲寅与柳茵茵也悄悄地降落下来。严冬时节,树枝都光秃秃的,即便在树林中,卢海龙的身影也清晰可见。史冲寅与柳茵茵一心留意着他,却不知自己早就被人盯梢了。

卢海龙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找了一处山顶的空地盘腿坐了下来,静静地闭目调息。大劫将至,太清宗、龙族、仙妖大战……其他的一切都已被暂时忘却,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史冲寅与柳茵茵匍匐在距离山顶半里开外的山坡上,柳茵茵倒是紧张得不得了。她望着山顶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捏了捏史冲寅的手,小声问:“你觉得卢大哥他能成功吗?”

“放心吧,卢大哥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修仙高手,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人,一定没问题的。”史冲寅对这位出身同宗的前辈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信任与尊崇。卢海龙强大的实力、稳重的作风、睿智的头脑、豪爽的性格,再加上独特的领袖气质,将他特殊的个人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谁也不知道渡天劫时是什么情况,我们什么时候把七星剑交给他?”柳茵茵担心地说。

孟凡涛猜测得没错,卢海龙并不知道史冲寅与柳茵茵一直跟着自己。其实原本的确说好了由他们夫妻二人为卢海龙护法,但那时高手们被魅影赤狐所骗,卢海龙还以为和龙族九兄弟的决战会在天劫降临之前结束。岁寒山一役之后,龙族再度隐藏起来,眼见渡劫之期逼近,为了大战考虑,卢海龙不得不改变计划,说什么也不许史冲寅夫妇跟随。于是,太清宗几大高手与宗主李原啸一起商议决定,让史冲寅夫妻二人带上七星剑暗中跟随。

“现在卢大哥正在调息,我们不要去打扰他。还是等天劫降临时再冲过去给他吧,也免得他赶我们回去护宗。”史冲寅回答道。

此时此刻,孟凡涛与薛月霖正躲在半山腰的一座巨岩上面。

“朝他们两个面朝的方向看过去,我根本看不见卢海龙。看样子他们似乎离卢海龙挺远的,如此正好方便下手。”孟凡涛轻轻抽出了湛卢剑,准备上前夺剑了。

趴在一旁的薛月霖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先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应该不会很快就将仙剑交给卢海龙的。”

孟凡涛又伏下了刚撑起的身体:“此话怎讲?”

“他们追随而来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送仙剑这么简单。卢海龙渡劫时,他们必然会留在一旁护法。现在他们没有着急现身送上仙剑,说明卢海龙还未开始渡劫。以卢海龙的脾气,即便收下仙剑,肯定也会赶他们回去守卫天道山。串起来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们两个的打算了。他们肯定会在卢海龙即将渡劫时将仙剑送过去,那时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若是现在就动手,万一把卢海龙引过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孟凡涛想了想,薛月霖说得的确没错。如果引得卢海龙出手,能不能成功夺剑全身而退尚且不谈,倘若打到一半时卢海龙开始渡劫,把自己也卷进去那可就全完了。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薛姐,现在卢海龙没渡劫,我们上前夺剑还算安全。那两人究竟离卢海龙多远只能揣测,等到最后时刻再冲上去的话,保不准距离太近,天劫引起连带反应把我们两个卷进去怎么办?别忘了,那两个都是大乘后期境界,他们可不怕天劫连带。”

薛月霖微微一笑:“放心,他们不会离得太近的。否则,以卢海龙渡劫后期的境界,早就发现他们了。现在我们换个方向接近山顶,要能同时看到卢海龙与他们两个的身影才行。他们一动身,我们就在半道上截住他们,到时卢海龙渡劫在即,看到是我们两个也绝对不敢冲过来,反而可能会逃得远远的,他害怕连带反应导致天劫威力增加,那他还渡个鬼!退一万步说,倘若他犯傻朝我们冲来,我也有妙法,绝对不会被卷入天劫,你放心好了。”

孟凡涛点了点头,两人悄悄爬下了山岩,从另一侧的山坡偷偷摸了上去,直到看到卢海龙的身影为止。两人在一棵几人粗的大树后隐匿好,视线重新投在史冲寅和柳茵茵的身上。

远在天道山消灭妖兽的叶申荣嘴角上扬,心中想道:“

哼哼,想要和大乘后期的人动手抢剑,怎么可能不引起卢海龙的注意?到时我只要静观其变,卢海龙必然忙于渡劫无暇分心,你若是很快就夺了那柄仙剑,我就控制薛月霖过去给卢海龙一剑结果了他,反正薛月霖现在和我是一样的境界,不会引起连带反应。若是你没有立即夺剑成功,一直拖到卢海龙渡劫完毕,那就且看他渡劫的结果。他死,我仍然和你一起夺剑;他生,我就冲你的背后倒戈一击,到时再装成好人,你那把湛卢剑就归我了!最好是你杀了他们两个之后被天劫卷进去,和卢海龙一起去死,那两柄绝世仙剑就都是我的了,哈哈哈!”

至于最极端的孟凡涛虽被卷入天劫却侥幸渡劫成功、成为剑仙的情况,叶申荣根本想都没想。孟凡涛干了那么多亏心事,天劫时必然心魔难渡,这也是他得了湛卢仙剑后还一直觊觎其他绝世仙剑的原因,在他看来,绝世仙剑越多,渡劫成功的概率也就越大。

山上的五个人都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三个时辰,两个时辰,一个时辰……天劫即将降临,调息完毕的卢海龙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下筋骨,仰头望了望灰霾的天空,自言自语:“居然如此平静,我还以为天劫来临时会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呢!”他抽出了仙剑,准备迎接修仙之道最后的挑战。

看到卢海龙准备渡劫,史冲寅与柳茵茵从山坡上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他。自方才卢海龙起身时开始,孟凡涛与薛月霖就已经猫着腰悄悄地接近史、柳两人这边,现在是时候了!孟凡涛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施展《惊雷一闪》身法疾速冲了过去,而薛月霖则刻意落在了后面。

史冲寅和柳茵茵看到侧方冲来的身影,吓了一大跳,不管是什么情况,别影响到卢海龙渡劫才好。

与此同时,天劫没有一丝征兆地降临了。卢海龙的头顶上空忽然落下一道炫目的亮光,笼罩住他的全身,顿时,一股可怕的压力袭来。他咬牙坚持,却发现这股无形的压力是根本无法抗拒的,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地面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让他连抬一下头颅都做不到。手中的仙剑越来越重,就快拿不住了,他攥紧了手掌,手背和小臂上满是暴起的青筋,可剑柄还是将他的手掌死死地压在地面。再这样下去手指都要被压断了,不得已,在手掌还勉强能动的时候,他放开了仙剑。

奇怪的是,山顶的冻土居然出乎意料的坚硬,这么恐怖的压力都没有将他压入地面之中。卢海龙感觉天与地仿佛是两大块坚不可摧的铁板,并且在逐渐靠拢,似乎要将他挤成肉酱。

“天地相合了吗……”卢海龙咬紧牙关,心中想道,“传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前,天地本合为一体,难道这就是天劫的由来吗……”仅仅数息,他已经大汗漓淋,浑身肌肉鼓胀,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接近了极限。“糟了,撑不下去了……”卢海龙憋得满脸通红,连气都不敢喘,这等紧要关头,稍一松气就会泄劲被压扁,“难道就这么完了么……”他好像听见浑身的骨头都在“噼啪”作响,支撑着地面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十根手指的指缝中已经渗出了鲜血。

正当卢海龙近乎放弃的刹那,压力忽然停止了增大,虽然他依然抵抗得很痛苦,可至少不会被压死了。总这么趴着可不行,他用脚蹬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弓起身子,而后艰难地转过身来,换成了仰天平躺的姿势,可想要挺腰坐起身来,却是难上加难。

不知为何,卢海龙脑中想起了那柄参悟了数年剑意的轩辕剑:“轩辕剑,青龙大陆第一神兵,不知你能不能斩破这股天劫之力……况且天劫难渡,绝不会仅仅只是让修仙者抵抗压力这么简单……唉,轩辕剑啊轩辕剑,虽然我有幸使用了你一段时日,可我的能力终究比不上你那传奇般的第一任主人黄龙剑仙……”他忽然一个激灵,黄龙剑仙是在修成剑仙之后才得到的轩辕剑,换言之,他渡天劫时并没有借助轩辕剑之威。不仅是黄龙剑仙,另外十七名剑仙得到绝世仙剑时都已经成功渡劫,想到这里,卢海龙的精神为之一振,“若是天劫易渡,那人人都是剑仙了。我是公认的修仙高手,渡劫失败的话,岂不让人们耻笑?呵,成败在此一举!”

卢海龙用臂肘撑地,慢慢地抬起上半身,而后伸直胳膊,换为手掌撑地。虽然双臂在不停地颤抖,可总算是坐起身来了。他刚想思虑一下下一步该如何之时,耳边却传来柳茵茵焦急的大喊声:“卢大哥,接剑!”

卢海龙大吃一惊,柳茵茵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艰难地扭过头来,却发现笼罩着自己的亮光格外炫目,外界的一切都看不清了,耳边只隐约听见了脚步声与打斗声,“不只有柳茵茵一人!”他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嘭”的一声响,一样物体掉落在卢海龙的身边,可他根本无力伸手去拿。从柳茵茵急切的呼喊声与持续不断的打斗声判断,似乎是发生了危急的状况,卢海龙一时间心慌意乱。此时,来自天劫的压力骤然发生了变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功亏一篑

在冲向柳茵茵的刹那,孟凡涛信心十足。对方才刚刚起步,以自己《惊雷一闪》的身法,瞬息之间就可以下手夺剑了。

柳茵茵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侧前方袭来的人影,这个时刻,这个地方,来者必定不善。此时,前方的山顶忽然降下一道炫目的亮光,卢海龙开始渡劫了!

柳茵茵焦急万分,若是打斗起来影响到卢海龙渡劫可就糟糕了,必须引开来者。她立即调转方向,向左侧逃去,她身后两步的史冲寅则挡住了偷袭者的来路。

待看清偷袭者的面容,史冲寅愤怒至极,居然是一同去过术藏宫的渡劫期高手!此人本应该在天道山与龙族大战才对,居然一路尾随至此意图不轨。

孟凡涛根本没管史冲寅,按计划是由薛月霖来对付他。他稍微绕了个小弯,欲以疾速的身法掠过史冲寅身侧,可史冲寅哪会如此轻易地放他过去?挥剑,出手,两人交上了手。

孟凡涛原以为薛月霖会很快就冲上来相助,可一连斗了近十回合,依然不见薛月霖的身影。眼见着不远处的柳茵茵再次奔向山顶,孟凡涛急了,几式阴狠的剑招逼退史冲寅之后虚晃一下,闪出空档急追柳茵茵而去。直至此时,薛月霖的身影才忽然从树后冒出,不过她已经蒙了面,径直冲向了正在渡劫的卢海龙。

“还有同伙!”柳茵茵大惊失色。她一直留意着孟凡涛的方向,见史冲寅拦不住,她脑中飞快地思虑着眼下的情形:“孟凡涛无疑是冲着七星剑而来,他已是渡劫中期境界,还有湛卢仙剑在手,我不是他的对手,因为天劫连带反应的关系,他必定不敢接近卢海龙,而他的那个同伙似乎不怕,看来孟凡涛早就计划好了要干扰卢大哥渡劫!该死的家伙,跟你拼了!”柳茵茵心急如焚,当机立断,服下一颗暴灵丹,速度再次提升。

孟凡涛却放慢了脚步,再这样下去距离卢海龙太近了,史冲寅已经追了上来,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史冲寅自知敌不过拥有湛卢剑的孟凡涛,也服下了一颗暴灵丹,至于药效后的虚弱,此刻根本顾不上那么多,无论如何也要拖住敌人直至卢海龙渡完天劫为止。

孟凡涛一时间拿不下史冲寅,不禁心烦意乱,当他瞥见薛月霖居然毫无顾忌地接近正在渡劫的卢海龙,惊讶无比,心道:“她不要命了?”

柳茵茵眼见着蒙面人离卢海龙越来越近,再不把七星剑交给卢海龙就没有机会了,她只得大喊一声:“卢大哥,接剑!”她扯下剑套,用力地掷向卢海龙,七星剑滑出了剑套,紫莹莹的光芒在雪地中格外显眼。

“是七星剑!”薛月霖大喜,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可惜,柳茵茵并不知道卢海龙正在抵抗着天劫巨大的压力,而且他根本看不清外界的状况。七星剑就落在了他的身边,可他却迟迟没有拾起。

薛月霖忽然用极细的嗓音高声道:“压制境界!”

孟凡涛听后如梦初醒,对啊,渡劫境界会引起天劫连带反应,那只要把境界压制在渡劫以下不就行了?原来这就是薛月霖之前所说的那个“绝对不会被卷入天劫”的妙法!孟凡涛大喜过望,压制境界到大乘后期之后,撇开史冲寅,也冲向了山顶。

什么压制境界,其实全都是骗人的鬼话。薛月霖不想和服了暴灵丹的柳茵茵动手,她的目的就是让孟凡涛冲上来对付柳茵茵。柳茵茵与史冲寅以保护卢海龙的性命为重,势必会和孟凡涛死斗,她就可以趁机捡起七星剑后溜之大吉,最后孟凡涛必定会被天劫卷入与卢海龙同归于尽,蒙面又使得柳、史二人又不知她是谁。如此计划虽然得不到孟凡涛的湛卢剑,有些可惜,但至少七星剑是到手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卢海龙骤然感到天劫的压力发生了变化。侧方忽然出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自己推下了山坡,与此同时,孟凡涛、柳茵茵、史冲寅、薛月霖四人也分别感觉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拉力拽着身体靠近卢海龙。

连带反应!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念头。

天劫并非五斗星洞洞口的禁制,岂能靠压制境界来蒙混过关?孟凡涛被卷入天劫是理所当然的事。柳茵茵与史冲寅也受牵连则是由于一时的疏忽,他们错在不该服用暴灵丹,大乘后期的他们吃了暴灵丹之后升入了渡劫境界,暂时提升修为的极品丹药此时却成为了自杀的工具。至于薛月霖,她原本就是渡劫中期境界,只是因为控制她的叶申荣为寂灭中期境界,她的境界才被降了下来,这被动降低境界和主动压制境界其实是一个道理,自然也躲不过天劫的连带反应。

五人同时渡劫!

这是何等可怕的场面!天上降下的粗大光柱已经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暗紫色,将所有人都罩在其中。天劫的压力已经大到难以置信的程度,任何人都无法抵抗,五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全都被压成了肉饼,顿时鲜血四溅,碎肉横飞,阵阵血雾弥漫开来,可悲的五位高手,在天劫的第一阶段就化作了齑粉。

卢海龙苦心修八十余载,终被阴险小人连累,功亏一篑。

柳茵茵与史冲寅护友心切,一时不慎,双双搭上了性命,着实可悲可叹。

孟凡涛机关算尽,急

功近利,却被“同伴”摆了一道,未曾细细考虑就冒然接近天劫,导致粉身碎骨,可谓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薛月霖早已失去心神,根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是死是生毫无意义可言。对叶申荣来说,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天劫即将至,

东飞入雾凌。

二友悄相伴,

奸人觊七星。

危时遭人扰,

一发系千钧。

鬼胎各自怀,

敌友同归尽。

五人身死,但仙剑却留了下来,连同七星剑在内,一共有六柄仙剑散落在地上。天劫的亮光已经消散,湛卢、七星、工布,三柄绝世仙剑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正逐渐被飘落的雪花埋藏。

“唉!”青龙大陆的某几处地方,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声叹息。

从山坡下走上来一位灰衣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容削瘦,长须过腹,背上的剑套昭示着他修仙者的身份。他走到了五人身陨的地方,拾起了三柄绝世仙剑,摇了摇头,而后御空飞起,向西方疾飞而去。

……

“如今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三柄绝世仙剑的下落,哈哈哈!”远在天道山的叶申荣兴奋不已,他当然不知道,绝世仙剑已经被人捡走了。他急于从仙妖大战中脱身,前去雾凌山脉取剑。

斩杀了一头妖兽之后,叶申荣正欲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休走!”震得他耳膜一阵轰响,隐隐作痛。他恼怒地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位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的人,还带着一顶破旧的尖帽。他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斩杀着妖兽,可叶申荣却连他的武器都看不清楚。几头妖兽在顷刻之间就被他切成了碎块,附近修仙者们都惊讶地望着他削瘦得似乎弱不禁风的背影。

这位其貌不扬的人必是绝顶高手。叶申荣不敢怠慢,恭敬地问:“敢问道友是哪位散修?”

“我是谁你不用管,在我消灭龙族之前,你别想离开天道山。”那人面无表情地说。

叶申荣吓了一跳,这瘦子好大的口气,居然声称要消灭龙族!再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思?不管怎样,现在暂时是走不脱了。“道友真是说笑,我身为天云宗主,怎么会逃跑呢?既然道友如此高手,那我就随你去看看如何消灭龙族好了。”叶申荣自忖反正只有自己知道三柄绝世仙剑的下落,眼下还是不要惹恼了这个高手为好。

其他修仙者也都相随而来。瘦子夸下海口,众人都好奇他有何等手段。

一行人没走多远,就迎面遇上了御剑逃跑的皇甫玉与赫连馨二人。

瘦子似乎认识她们,仰头喊道:“皇甫道友,赫连道友,莫要惊慌,且随我来。”

皇甫玉与赫连馨却面面相觑,这个领头的瘦子她们根本没见过。两人跃下仙剑,皇甫玉拱手问道:“道友是哪位?”

瘦子摸了摸八字胡,答非所问:“我是来助你们消灭龙族的。”

“龙族的长兄囚牛创出了一个恐怖的战阵,令七位渡劫高手丢了性命,只剩我俩逃了出来,不知道友有何妙招破阵?”赫连馨有些不信。

听了赫连馨的话,瘦子身后的修仙者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渡劫高手死了七位?那是何等厉害的阵法啊,龙族的实力未免太可怕了!

瘦子却一点儿都不惊讶:“其实那个‘九宫天龙阵’还叠加了一个辅阵。布阵的九名龙族不仅人数与‘八卦九宫’之数相合,又是同胞兄弟,故阵脚心意相通,阵眼又是龙族的九柄本命武器,气韵相辅相成,这正是‘九宫天龙阵’厉害的原因。不过此阵也有缺陷,龙族九兄弟并非人类,而是妖族,没有天地灵气的辅助,是不会支撑太久的。等一会儿我的两位老友到了,必破此阵。”

皇甫玉与赫连馨愕然,这瘦子是何许人也?居然对“九宫天龙阵”如此了解,看来绝非等闲之辈。他那两位“老友”又是什么人呢?

……

“萧前辈,感谢您方才出手相助。”天逍跟在黑衣人身后几步。

“我不出手你也会出手,最后还不是得靠我?”黑衣人道。

天逍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陪着你闲逛了这么久,你的刀法与身法有没有退步?”黑衣人问。

“肯定没有。刀法也许没有长进,但对身法却有所领悟。目睹前辈杀敌一场,远胜在孤岛修炼数载。”

“哦?”黑衣人乐了,“那你就用《龙游》身法来追赶我试试。”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天逍急追而去,竟不落黑衣人十丈之外。雪花纷飞,天逍的足迹仅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痕迹。而黑衣人则是袅如轻烟,踏雪无痕。

黑衣人在心中赞叹:“好小子,居然进步得如此之快!这次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也算是有所回报。相信等龙族消灭了修仙界之后,他就能安心地修炼至渡劫了吧。在我飞升之前,一定得想个办法让小岛更加隐蔽、更加安全才行……”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呵,我还真把这个又臭又硬的小子当成徒弟了……”突然,他感到一丝异样

的气息,脚下急停,一把按住追上来的天逍的脖子,趴倒在雪地上,同时左手一扬,积雪飞起,覆盖在两人的身上。

“前辈?”天逍这才刚刚回过神来。

“嘘!”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的雪,露出双眼观察着空中。天逍也学他那样,拨开空隙,扫视着灰蒙蒙的天空。

不久,一道身影当空御剑飞过,由于速度太快,天逍看得并不真切,似乎是一位身穿灰衣的人,脚下的仙剑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芒。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似曾相识。

黑衣人从雪中站了起来,天逍刚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却发现黑衣人异样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憎恨,可怕至极。黑衣人忽然沿着来路疾速奔去,身形几下闪烁就失去了踪影,天逍心中疑惑:“难道萧前辈与刚才那位灰衣人有什么过节?”

天逍也原路返回,穿过密林一直来到天道山东大道,只见远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身影。他悄悄攀上一棵大树,向空地上望去。

空地正中是龙族九兄弟,个个身负重伤,正背靠背站在一起。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三位修仙者,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的灰衣人!

这下天逍可看清楚了,那位灰衣人头发花白,长须过腹,腰束绿带,脚穿草鞋,难怪觉得他似曾相识,他不正是骧龙郡潭州城春风斋里的大夫吗?正如初见时天逍的猜测,他果然是位修仙者!

另外两人中有一位是个头戴尖帽的瘦子,还有一位则是白衣飘飘、玉树临风的公子。

灰衣老者背着剑套,瘦子依然没有亮出武器,白衣公子则手持一柄红光仙剑。

白衣公子道:“你来得太慢了,公孙大哥。”

灰衣人捋着胡须道:“我去雾凌山脉转了一圈。你那柄仙剑用得太久了,不如给你一柄好的仙剑用用吧?”

“用不着。对付他们几个,这柄仙剑足够了。”白衣公子似乎根本未将龙族放在眼中。众人对他看似狂妄的话语没有任何不屑,因为刚才只有他和瘦子两个人,就轻而易举地击伤了龙族九兄弟,众人甚至连瘦子的兵刃都没有看清。

瘦子道:“公孙大哥,许久不见,你难道对铸剑产生了兴趣?”

灰衣人一甩袖子,“嘭”的一声,从宽大的衣袖中掉落出三柄仙剑:“不是我铸的,而是卢海龙渡劫失败后我捡的。楚老弟,湛卢、七星、工布,任你挑选。”

围观的人惊讶万分,湛卢剑不是在孟凡涛的手上么?工布剑则一直为薛月霖所用,怎么会在灰衣人手里?孟凡涛和薛月霖人呢?

皇甫玉与赫连馨对视一眼,原来卢海龙渡劫失败了。孟凡涛与薛月霖自大战起始不久就不知所踪,难道他们已经死了?七星剑明明被柳茵茵和史冲寅带走了,为何会和另外两柄仙剑一起出现在灰衣老者手中?

最惊讶的人当数叶申荣。卢海龙渡劫时灰衣老者并不在场,梦寐以求的绝世仙剑,本应该静静地躺在雾凌山脉的积雪之中才对啊!

场中的囚牛一声长叹,幽幽地说:“我以为剑仙不会插手……”

天逍暗暗吃惊,原来那个大夫居然是位剑仙!

“剑仙……”“难怪那么厉害……”“能亲眼目睹剑仙出战,真乃三生有幸……”众人又惊又喜,忍不住窃窃私语。在青龙大陆最危急的关头,隐世的剑仙们终于露面了!

白衣公子冷声道:“‘九宫天龙阵’将你们的实力催发到极致,已经超过了渡劫后期的范畴,所以是你们违背约定在先。你们虽然没有枉杀无辜,却令手下的妖兽屠戮生灵,我们已经一忍再忍,若是此时再不出手,青龙大陆的人类岂不覆灭了?”

囚牛却摇了摇头:“我兄弟的修炼已到最后关头,留在这一界已经时日无多,不得已,只得发动未曾开启灵智的妖兽与野兽,屠戮平民也并非我等本意。”

瘦子摇头叹道:“当世的这些修仙者并不是你们真正的仇人,你们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原本你们可以静静地修炼至飞升,却非要一意孤行地兴风作浪、杀人复仇,事到如今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囚牛仰天长笑,忽而厉声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的目标就是要覆灭青龙大陆的修仙界!多说无益,动手吧!”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龙族兄弟齐声大吼,身上光芒闪耀,金衣上的龙纹装饰仿佛活了一般升空而起,绕着九人的身体盘旋飞舞,最终化成龙鳞甲浮现在体表,金光灿灿的九件本命武器也被召出,九人仿佛天神一般,威风凛凛,“九宫天龙阵”再次成形。

“执迷不悟。”灰衣老者摇头叹息,摆开了攻击的姿势。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场中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嗡鸣声,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一柄柄绝世仙剑发出的声响。

“真没想到,十八柄绝世仙剑竟在此重聚,看来无需我们出手了。”灰衣老者抽出了背上的仙剑,那柄仙剑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芒,正伴随着嗡鸣声的节奏闪耀。

赫连馨轻声问:“姐姐,那柄仙剑莫非就是……”

皇甫玉十分肯定地回答:“没错,那柄就是墨阳剑!”

第一百八十八章 身世大白

《仙剑谱》自成书以来,所记载的十八柄绝世仙剑之中,除了七大宗派的镇宗仙剑与散修一方的定光仙剑,其他十柄仙剑一直是广大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宝贝。只可惜,仙魔大战之后,那十柄仙剑一直不知所踪。

十多年前的五斗星洞觅宝之事,间接地引出了几柄最强的绝世仙剑。紧接着,仿佛约定好了一般,绝世仙剑一柄接一柄地重现于青龙大陆之上。有虔信者认为,绝世仙剑有其特殊的使命,在青龙大陆危急之时,必将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可此番仙妖大战与古时的仙魔大战却是不同,大战未起,已经有数柄绝世仙剑落入敌人手中。还有一点,修仙界并没有卓越的剑仙领导。

直至渡劫高手被龙族杀得所剩无几,三位剑仙才终于现身出手。原来一直遍寻不得的墨阳剑,就在灰衣剑仙的手中。

墨阳剑,仙剑谱中排名第十四,剑长六尺五寸,剑芒墨绿,原为夕颜剑仙莘姿宸的兵刃。

灰衣剑仙手持墨阳剑,将视线投在了天道山的六千台阶上。山上远远地走下两人,是苏醒过来的杜蓝双与乔潇玉。两人惦记着修仙者与龙族的战况,稍作调息之后再度下山。

杜蓝双的流景剑被江宏良拿去使用,最终江宏良丧命于“九宫天龙阵”,流景剑落入龙族之手。而乔潇玉的磐郢剑却一直带在身边。她双目已盲,看不见手中仙剑炫烂的光芒,她只感觉磐郢剑一直在轻鸣震颤着,而且越接近山脚越甚。

“仙剑欢鸣,乃齐聚之象。轩辕为尊,众剑辅之!”那位瘦子剑仙手腕一抖,终于亮出了兵刃。人们这才看清,他手中的仙剑剑身明亮,面宽刃厚,散发着如同泥土一般的棕黄色光芒。

“巨阙剑!”有人惊呼。

最后一柄不知下落的绝世仙剑也出现了。

皇甫玉手中的轩辕剑忽然自动脱手飞出,赫连馨的赤霄剑也紧随而去,飞至数丈半空。灰衣剑仙的墨阳剑,瘦子剑仙的巨阙剑,乔潇玉的磐郢剑,还有地上的湛卢剑、七星剑、工布剑也纷纷升空飞起。与此同时,一柄柄绝世仙剑从“九宫天龙阵”内飞出,泰阿、龙泉、纯钧、定光、承影、胜邪、青霜、流景、真罡、飞冥,十八柄绝世仙剑,竟然已有十柄落入了龙族之手。

十八柄绝世仙剑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在空中欢快地鸣响着、盘旋着,五彩缤纷的光芒照亮了阴霾的天空。

三位剑仙后撤了数步,围观的众人也散开了距离,龙族九兄弟则死死盯着空中的十八柄仙剑。

绝世仙剑盘旋了数圈之后,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圈,外圈十柄,内圈七柄,正中围绕的则是轩辕剑。剑锋齐齐倾斜向下,遥指着龙族九兄弟。骤然,轩辕剑旋转着向下射去,内圈七柄紧随其后,外圈十柄跟在最后,内外两圈分别错向旋转,十八柄仙剑组成了一支巨大的利箭,袭向了“九宫天龙阵”。

囚牛猛一拨琴,“九宫天龙阵”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快得看不清人影,只可见一道道模糊的金光。仙剑疾速攻入了天龙阵之中,随即爆发出了密集的金铁交鸣声,那是龙族本命武器与绝世仙剑硬碰硬的较量。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条长约十几丈的金须巨龙现于空地上,众人皆惊,待得定睛一看,原来乃一虚影,夺目的金光四射,震撼的巨响爆发,十八柄仙剑激射飞出,插在了空地上,轩辕在最前,湛卢、赤霄、龙泉、泰阿为次,巨阙、七星、纯钧、定光、承影、工布在第三排,最后一排则是胜邪、流景、墨阳、青霜、真罡、飞冥、磐郢。再看龙族,皆已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龙鳞甲破碎不堪,九件本名武器悉数被切成一堆金片。

九人之中忽然有一人踉跄站起,满身是血,腾空飞去。

白衣剑仙正欲去追,却被灰衣剑仙伸手拦住了:“不必追了。他浑身经脉尽断,功力尽失,若不是囚牛在最后关头化出龙形替他挡住了仙剑的攻击,他早已命丧当场。”原来刚才巨大的金须龙影就是囚牛的本体,可是由于绝世仙剑的攻势太过猛烈,他只替一位弟弟挡下了致命的攻击后就身陨了。

白衣剑仙不解地问:“既然功力尽失,又如何会飞?”

灰衣剑仙抚须笑了笑:“龙本就会飞,与功力无关。当初龙母遭人算计,最终被太清剑仙斩杀,实乃修仙界之过错。兄弟九人虽因复仇心切而一意孤行,但并非心肠歹毒之类。龙生九子,如今八死一伤,相信不会再为祸他人,还是放过他吧。善哉。”

“公孙大哥,你这性情太慈了。看看他们九兄弟此番害了多少人?就这么放过实在太便宜他了。”

“因果是非,皆有定数。身为剑仙,你为何还看不开呢?”

白衣剑仙轻轻摇了摇头:“真看开的话,此次也不会出手了。”

天道山域的各类妖兽失去了领导者,纷纷向深山老林中散去。仙妖大战,因为龙族的覆灭,就这么结束了。

可修仙界诸多高手阵亡,十八柄仙剑又该如分配呢?由于有三位剑仙在场,谁都没敢发话,但大多数人望向绝世仙剑时那炽热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心思。

躲在远处观望的天逍轻轻舒了口气,仙妖大战总算结束了,太清宗没有覆灭,师兄、师姐、弟弟、师妹他们也都没事。

白衣剑仙刚将仙剑插回背上,侧首一瞥,冷哼一声,身影“刷”的一下不见了。树杈上的天逍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人带到了空地正中。

“小子,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白衣剑仙牢牢地抓着天逍的手腕,忽然眉毛一掀,睁大了双目,一把掐住了天逍的喉咙。

“楚老弟,冷静点儿。”瘦子剑仙道。

“蒋兄,这小子是修魔者!”白衣剑仙手腕加大了力气,掐得天逍脸色绛红。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人窃窃私语:“咦,那不是何天逍吗?”

白衣剑仙听觉敏锐,轻笑道:“原来那个消灭了几个修仙小宗的恶徒就是你啊!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露面!”

“楚老弟,放下他吧,那不是他做的。”灰衣剑仙按住了白衣剑仙的胳膊。

“公孙大哥,你认识他?”白衣剑仙有些迟疑,但还是松开了手。

天逍摔落在地,不断地咳嗽着。

灰衣剑仙没有回答白衣剑仙的话,而是微笑着对天逍道:“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待喘息平定之后,天逍站起身来,躬身道:“老丈,真没想到您竟是位剑仙,前番相见时若有冒犯,还望您海涵。”

灰衣剑仙点了点头,刚欲开口,只听见空中一声宛若霹雳一般的大喝:“公孙老贼,纳命来!”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挥舞着“天杀”魔刀劈向了灰衣剑仙的后背。

灰衣剑仙惊讶地回头,却不闪不避,只是高声喊道:“不要过来!”

“扑哧”一声,天杀魔刀深深地切进灰衣剑仙的脊背之中,鲜血迸飞。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大怒,一人一掌击在黑衣人的肩膀上。黑衣人没有料到竟然如此轻易就劈中灰衣剑仙,一时间有些愣神,要闪避时已经有些迟了,不过好在没有承受全部的掌力,只是被掌风推得向后一个趔趄。退了两步之后,他忽觉身后异响,立即回身一刀劈下,“当啷”一声脆响,黑衣人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腹部,一黄、一蓝、一红、一绿,四柄光亮的剑锋穿透了他的身躯,竟是轩辕、湛卢、赤霄与泰阿四剑,天杀魔刀已经断成了两截。

灰衣剑仙跌坐在地,艰难地转过身来:“唉,十八柄绝世仙剑齐聚,自发斩杀渡劫境界以上的异类,你即便要寻老夫复仇,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刀魔!”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齐声惊呼。

围观的人群“哗”的一下炸开了,今日天道山下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震撼了,龙族,剑仙,绝世仙剑,刀魔,居然全都出现了!可是,刀魔不是早在仙魔大战时就被赶尽杀绝了吗?这个黑衣刀魔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的身影已经闪现在黑衣人身旁,灰衣剑仙却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咳咳咳……”用力过猛的他大口吐着鲜血,背后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看了看灰衣人,又彼此对视了一眼,撤了回来。

“萧前辈!”天逍心中莫名地涌出一丝不忍,他连忙跑过去搀住了即将倒地的黑衣人。初遇时暂且不提,后来黑衣人的确对天逍颇为照顾。虽然他的所作所为让天逍十分恼怒,可不知为何就是恨不起来。

黑衣人闭上了双目,两滴清泪从眼角渗出:“我恨你入骨,即便是死也要拉上你同归于尽!”

灰衣剑仙叹了口气:“萧夫人,当年的事老夫早已心生悔意,这些年来也一直在默默地寻你,为的就是了却当年的仇怨,解开老夫长久以来的心结,无奈你却躲了起来始终不肯露面。”

天逍瞪大了眼睛,萧夫人?难道萧前辈是个女的?

“哼,若是被你找到,我岂能活到今日?”黑衣人摘下了头套,果然是一名女子,只不过,她的面容着实可怕:头皮上满是一道道沟壑,仅生有几根参差不齐的短发,连脸上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疤痕,惨不忍睹。天逍不忍细看,稍稍扭过头去。

灰衣剑仙又是一声长叹:“萧夫人,你何必如此自毁容貌,更让老夫于心难安呐!”

萧夫人冷笑一声,吐了一口血,轻轻用手抹去了下巴上的血迹:“你会于心难安?那你当初何必仅仅为了那两块宝图就对我夫妻二人痛下杀手?我自毁容貌与你无干,你们修仙者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败类,在我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一个个对我都不怀好意。哼,银霜宗,九霄宗,山宗,崇心宗,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都该死!连你那位‘好’师弟申屠旭,也早已被我手刃,只可惜我一直没寻到你的踪迹,没想到你竟修成了剑仙,哈哈哈,真是好笑,连你这样的恶人都能练成剑仙,可见修仙一道的败坏!”

天逍心中震惊,原来萧前辈选那四个宗派下手是有原因的!一位女子竟被逼得狠心破坏自己的容貌,当时她的心情该有多么忿恨与悲凉!

叶申荣也吃惊不小,原来当初出现在天云宗杀死申屠旭的神秘高手就是此人!另外让他荣诧异的是,灰衣剑仙竟是申屠旭的师兄?那也应该是出身于天云宗咯?他仔细端详着灰衣剑仙,终于想起一个名字公孙就。公孙就正是出身于天云宗,不过叶申荣与他只有过几面之缘,加上现在公孙就头发变白,还蓄起了长须,所以一时没认出来。叶申荣心中窃喜,三位剑仙中竟有一位是出身本宗的,而且看情形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对他格外尊重,一会儿分配绝世仙剑归属之时,天云宗必定是最大的受益者。

“萧夫人,逼死尊夫之事实乃老夫之过,但老夫心中并非真想杀人,只是想逼迫萧道友说出宝图的秘密之后就放过你们。可是申屠师弟却着了心魔,偷袭老夫。从那时起,老夫就怅然悔悟了,真正珍贵的东西并非宝图,而是人心。所幸当时申屠

师弟只是刺伤了老夫,并未伤及性命。从那之后,老夫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心中思定以后一定要寻到萧夫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此才心中稍安。后来疗伤之时,在山洞中意外地发现了墨阳仙剑,竟然一路修炼成了剑仙。”灰衣剑仙回忆道。

“哈哈哈!”萧夫人放大声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一般,笑到咳血才停下,厉声道,“好一个怅然悔悟!既然你悔悟了,为何还要一路追杀我?为何还要杀死我那苦命的孩儿!当时我身体虚弱,无法带着孩儿一起逃跑,只得将他藏在草丛中,可等我回去寻时,他已经死了!你杀死了我的夫君与儿子,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之前我功力有限,不敢轻易现身寻你,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报仇了,只可惜时运不济,竟栽在绝世仙剑之下。不过我死了你也别想苟活,我那一刀,足以要了你的狗命!”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在我心中存了许久,终于能当面对你说清楚了。当初我装死时看见,申屠师弟杀了萧道友后就离开了,我知道你临盆在即,生怕师弟继续追杀你残害无辜,于是带着伤一路跟随你。不料你却误会了,以为我要对你不利,所以将刚出生的婴孩留在了荒郊野外。那一带野兽众多,婴孩又嗷嗷待哺,我只得抱走了他,你说婴孩死了,可曾看见他的尸体?其实地上的那滩血迹不是婴孩的,而是我的。当时我的伤势已刻不容缓,必须寻一处僻静之地疗伤,于是我飞去了雾凌山脉。为哺令郎,我遍山寻找刚生育不久的母鹿、母羊等取奶,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我打算在伤势稍愈之后,将他送与寻常人家收养。那天恰逢令郎百日,我带他路过一处山脚的庄园时,将他放在了墙外。眼见庄内有人出来抱走了婴儿之后,我才安心地离开了。所以,令郎并没有死,咳咳咳……”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公孙就有些撑不住了。

“啊……那座山是什么山?那座庄园叫什么名字?你说啊,快说!”萧夫人忽然激动起来。

公孙就指了指扶着萧夫人的天逍,断断续续地说:“东……东石山下,云暮……山庄……”他的头慢慢垂下,死了。

其实五年前在潭州遇到天逍之时,公孙就认出了他就是当年那个婴孩,借故号脉时发现了天逍体内功力的不寻常,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虽然当时萧夫人一直在暗中跟着天逍,但公孙就一直以来都是隐匿着气息寻找萧夫人的,结果两人互相都没发现对方就是自己要寻的人,直到如今才真相大白。

天逍早已听得泪流满面。

萧夫人微笑着,慢慢伸出了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天逍的脸庞,轻轻地问:“孩儿,原来你真是我的孩儿!我……我一直对你……不好,你一定……很恨我吧?”

天逍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恨,一点都不恨。我现在才知道,娘亲杀人都是有原因的。可怜我爹爹,我都没能看他一眼……”

听到天逍的这声“娘亲”,萧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好……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很像你爹……和他一样温柔、善良……也和他一样英俊、威武……娘很欣慰……去找你的‘外公’和师父……想办法逃回去……记住,你爹叫萧……若放,娘叫……叶丛……”话终究没能说完,萧夫人的手无力地垂下了。

“娘!”天逍一把将娘亲抱紧,泣不成声。

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纷纷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天逍哥!”陆柏峰带着一干竹园弟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围观的人群之中,亲眼目睹了有关天逍身世的一切。天遥、朱晓敏、花清雨、萧立英都冲进场中,与天逍紧紧拥抱在一起,韩明飞与唐君荷也吟着泪花望着几人,陆柏峰则拿着一个酒葫芦,仰头大口灌着酒。

“天逍哥,外公死了,师父、师娘他们都死了!”天遥涕泪横流。李原啸带领几位长老死守太清宗的大门,可惜最终还是被凶狠的妖兽攻破,李原啸与守门的长老们全部战死,花千雪也和余瑞江死在一起。

可惜貌美如花的花千雪,成为了花一脉第一个没有修成剑仙的人。在临死之际,她紧紧握着余瑞江的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没有经历和余瑞江的这份感情而一直在僻静之处隐修的话,应该也会顺利地修行直至飞升吧……”但她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如果时间退回从前,她还是会选择与余瑞江刻骨铭心地爱一场。

天逍与天遥他们抱头痛哭,接连而来的打击令他难以承受。

围观的修仙者不忍看到如此凄悲的场景,纷纷散去,他们也有许多亲密的人在这场大战中牺牲,师父,师兄弟,甚至是爱侣。人是由感情维系的生灵,如此触景生情,如何会不难过呢?很快,场中只剩下了两位剑仙与几位生还下来的宗主、长老。他们虽然也难过,可还得考虑宗门的将来,十八柄绝世仙剑的归属决定着未来修仙界的格局。

七大宗主之中,只有赤日宗主朱鸿烈、天云宗主叶申荣以及风凌宗主澹台倩活了下来,太清宗仅剩下了四位长老。

大乘境界的高手们全部与高级妖兽拼得阵亡,史冲寅与柳茵茵则死于天劫的连带反应之下。

渡劫境界的高手仅剩下了杜蓝双、乔潇玉、皇甫玉、赫连馨四人。

只不过,除了叶申荣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卢海龙等五人已经死了。

许久,一人忽然走上前,对抱成一团的竹园弟子说:“你们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好好道个别,我送他上路。”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情深义重

说话的正是白衣剑仙。

几人侧首一看,他正负手立于几尺开外,冷冷地看着天逍。毫无疑问,他刚才的话是针对天逍的。

韩明飞连忙上前一步:“剑仙前辈……”

白衣剑仙一扬手,没让他再说下去:“我主意已定,他必须死。”剑仙的口气似乎不容一丝转圜的余地。

天逍放下母亲的尸体,站了起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白衣剑仙。

朱晓敏不满地说:“那位剑仙前辈刚才都说了,那些恶事不是天逍哥做的,你没有听到吗?”

“晓敏!休得无礼!”萧立英一把将朱晓敏拽到身后,对白衣剑仙躬身道:“剑仙前辈,那些恶事虽然是天逍的母亲做下的,但似乎是事出有因,而且天逍一点都不知情。如今您要让他‘母债子还’,实在是有些难以服众。况且刚才那位公孙剑仙也说过让您放过天逍,还请高抬贵手。

“公孙就与萧夫人的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不会干涉。萧夫人是上古时期侥幸存活下来的刀魔,又屠戮我修仙者,原本罪不当容,可念在她已经逝去,我也不再追究。但是”白衣剑仙忽然提高了声调,“我楚元晖是绝对不容许刀魔的孽种留在青龙大陆上的!你们速速让开,休要多言!”

“我们不让!”天遥大声吼道。外公、师父、师娘都死了,眼前这位顽固的剑仙居然还要杀死他的兄长,他下定决心要守护天逍到底:“你贵为剑仙,高高在上,居然要对一个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小辈动手,颜面何在?”他又对瘦子剑仙说,“说书剑仙,您平时游走于民间,平易近人,难道您也认为天逍哥该死吗?”

天遥自来到山下时就一眼认出,瘦子剑仙正是在骧龙郡岁州城透露巨阙剑消息的那个说书先生。

瘦子剑仙嘴角微微一扬:“原来你还记得我。我也记得你,你当时和那两位姑娘在一起,”他指了指朱晓敏与花清雨,“我一眼就看出你的根骨奇佳,正好我没有徒弟,两位师侄又不堪重任,所以故意放出巨阙剑的消息,想诱你来岁州城外的山上寻剑,顺便收你为徒。可你们却对巨阙剑没有太大的兴趣,出城后就立即去了别的地方。所以我猜,你们当时应该是在找这位天逍小兄弟吧。”

天遥一怔,原来瘦子剑仙还记得自己,刚好可以向他为天逍求求情。天遥拱手作揖,刚欲开口,瘦子剑仙却忽然不见了,天遥正在疑惑之时,后脖颈被轻轻拍了一掌,他当即昏了过去。

瘦子剑仙将天遥扛在了肩上,向立于远处的几人问道:“哪位是太清宗管事之人?”

一身血污的太清宗二长老周鸿语连忙上前:“太清宗二长老周鸿语听从前辈吩咐。”宗主李原啸与大长老姚化空皆已战死,如今太清宗中属他的地位最高。

“周长老,我蒋承栋向太清宗要了这个徒弟,你没意见吧?”瘦子剑仙道出了自己的名讳。

蒋承栋,出身风凌宗,早年间声名远播,但为人低调,很少在江湖上露面。这一代的风凌宗主澹台倩从未见过他,所以并不认得。乔潇玉本是认得他的,但她的眼却瞎了。

周鸿语听说过他的名讳,立即欣喜地躬身道谢:“当然,当然没意见。天遥能拜得剑仙为师,是他的福气。李宗主已逝,这也算是对他为太清宗立下汗马功劳的最佳补偿。”

“嗯。”蒋承栋点了点头。

“拜见前辈!”澹台倩带着风凌宗仅剩的两位长老一起跪拜在地,“请恕之前澹台倩眼拙,不认得前辈尊容。”

乔潇玉也对着蒋承栋的方向拱手行礼:“乔潇玉见过蒋道友,多谢蒋道友及时出手,才保住我风凌宗一丝残脉。”

“到达渡劫境界就已脱离宗派,你们不必拜我,起来吧。”蒋承栋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了乔潇玉,“乔道友,将瓶中药膏一日八个时辰敷在眼上,七日后即可复明。”

乔潇玉接过药瓶之后再次拜谢。

接着,蒋承栋转过身来,对楚元晖道:“楚老弟,你要杀他我不会阻拦你,但我要提醒你一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元晖笑了一声:“蒋大哥,我这人做事向来斩钉截铁、铲草除根,绝不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说着他一指公孙就的尸体,“公孙大哥不就是被刀魔害死的?今日修魔孽种不除,他日必定后患无穷。待得他修成魔道,若也像龙族那般为母复仇,搅得我青龙大陆天翻地覆,到时再后悔已然迟矣。”

“既然你主意已就,我不再多劝。不过在走之前,我要先替我那两位师侄报仇。”蒋承栋忽而指着叶申荣骂道,“你这个败类,居然使用邪药控人心神,还害了我义弟的徒儿,杀人夺剑,罪不可赎!”

叶申荣大惊,蒋承栋是如何知道自己做下的坏事的?他赶忙辩解:“蒋前辈,控人心神的邪药我承认我用过,但那药并非是我炼制的。至于杀害您义弟徒儿之事,这从何说起啊?我没有做过!”

蒋承栋冷笑道:“还不承认。那你说说,贝元开与贝元闭兄弟二人是怎

么死的?”

叶申荣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千手盗圣”贝元开与“无影盗神”贝元闭竟然是蒋承栋的师侄!这下货可闯大了!“前辈误会了,贝氏兄弟的死因是渡劫失败……”

“哼!”蒋承栋从鼻孔中出了一口气。

叶申荣吓得立马打住了,对一个剑仙撒关于天劫的谎言?真是蠢到家了。“前辈,这些都是听孟凡涛与薛月霖所言,贝氏兄弟身陨时我并不在场。”叶申荣脑子灵光,转而推卸责任。

“别装了。你用邪药控制薛月霖伙同孟凡涛害死了贝氏兄弟,又害得卢海龙渡劫失败,还连累了两位太清宗的道友,最后五人一起丧命在天劫的连带反应之中,你以为我不知道?”蒋承栋伸手一抓,巨阙剑“噌”的一声从地中拔起,飞至他的掌中,他用巨阙剑锋指着叶申荣,“我那两位师侄偷盗成性,义弟郁郁而终之前曾嘱托我取得他师祖传下的巨阙剑,以后就传给天云宗。现在看来,绝世仙剑何尝不是一种蛊惑人心的诱惑,为防宗门再出现你这等败类,我不会将巨阙剑传给天云宗了。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什么天谴惩罚了,为了义弟,为了两位师侄,为了清理门户,你去死吧!”

“前辈不要,且听我说……”

“扑哧”一声,巨阙剑刺入了叶申荣的喉咙,将他的脖颈扎了个透,也止住了他令人厌恶的狡辩声。

“你们几个听着,带领剩余的弟子好生修炼,不得做出有辱天云宗数百年清誉的事,否则和他一样的下场!”蒋承栋严厉地说。

“是!”叶申荣身后的几位天云宗长老一起哆嗦了一下。

楚元晖忽然道:“蒋兄,原来巨阙剑不是你自己找到的。你打算把它传给你肩上的那个小子吗?”

“我从未说过巨阙剑是我自己找到的。我那义弟的祖师本乃是昭越剑仙熊杰武,他在飞升之前将巨阙剑藏在了飞龙郡天孤山的山洞之中,并且布下了机关,只有练成最高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之后才能取之,可惜此脉后世子弟没有一人练成。义弟临终之前将藏剑的地图给我看了,我不过是去山洞中取出了此剑而已。”

楚元晖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的义弟将《一气三元》身法传给了你,而你又练到了最高层次。”

“没错。《一气三元》身法本是由凤凰剑仙祝萱蓉所创。祝萱蓉没有徒弟,就传给了师弟熊杰武。熊杰武又传给了徒弟,这才一代一代秘传至今。义弟早就担心两个徒弟本性难移,所以破例将该身法传给了我,让我练成取剑,传给光明磊落之人,不至埋没了巨阙剑仙。我想,义弟最后郁郁而终也算是他违背祖训的报应吧。”蒋承栋轻轻叹了一声,“现在两位师侄已殁,他们又没有收徒,为了不让《一气三元》身法失传,我就传给这个小子好了。以他的天资,练到最高层次应该不成问题。刚才我出手杀了叶申荣,违背了渡劫成功后不得杀戮弱者的天理,看来得在青龙大陆多留些时日了,正好悉心教导这个小子。将巨阙剑传给《一气三元》身法的传人,也算是对得起昭越剑仙了。”

蒋承栋解释了这么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何天遥是我蒋承栋的弟子,我也没有那么快飞升,看你们以后谁敢打巨阙剑的主意!

“我杀了那个孽种之后也得接受天谴惩罚,得留在青龙大陆多陪你些时日了。”楚元晖笑道。

蒋承栋稍稍颔首,道了一句:“告辞了。”之后就带着依然昏迷的天遥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元晖收起笑容,转过身来,却发现方才一直坐在地上仰头喝酒的大汉挡在了天逍的身前。

那大汉似乎有些醉了,眼神惺忪,脸色通红,指着楚元晖,口齿不清地说:“即便你是剑仙,我也不许你杀他!要想杀他,踏过我的尸体!”

“还有我们的尸体!”韩明飞、唐君荷、萧立英、花清雨、朱晓敏异口同声地喊道,并排站在陆柏峰的身后。

“看来那小子为人还算不错,有这么多人愿意以性命袒护他。只可惜他已经入了魔道,根骨又颇佳,将来难免不会成为祸端。换做是一位修仙子弟,我又怎会杀他?”楚元晖心中惋惜地想。

“我要杀他,你们是挡不住我的。”楚元晖淡淡地说。

“你们几个想干什么?快给我过来!”太清宗的二长老周鸿语气急,“柏峰,你喝多了吗?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快把他们几个带走!”大战之中伤亡惨重,太清宗的优秀弟子也就剩下这几位甲等根骨之人了,若是惹得剑仙生气,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长老,你不必多言。我陆柏峰一生豪情万丈,顶天立地,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此时又安能袖手旁观?天逍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心地善良,将来也绝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从现在起,我不再是太清宗的长老,而是天逍的好兄弟!”陆柏峰响若洪钟的声音在空地上方回荡。

“我们也都脱离太清宗!”韩明飞等五人依然异口同声。

这下可急得周鸿语直跺脚了,无奈六个人好似吃了

秤砣铁了心,他只得恳求楚元晖道:“楚前辈,他们几个年轻气盛,又意气用事,我代他们向您赔罪,希望您不要生气,等回宗之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楚元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周长老你放心,我不会怪他们。另外,你们几个也不必急着和太清宗撇清关系,我不会针对太清宗的。你们若是现在就退去,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继续不自量力,一会儿动起手来仙剑无眼丢了小命,可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空地上一片寂静,六个人谁都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将天逍团团围住。

“真是一群重情重义之人呐!”楚元晖心中赞叹。

“你们……”天逍感动得热泪盈眶。

唐君荷道:“天逍,我们深知你的为人。放心,大家都会陪着你的。”

“天逍,你死了我绝不独活!”萧立英道。

天逍一把抹干了眼泪,推开朱晓敏走上前来:“楚前辈,我有个请求。”

“你说。”

“你要杀我,我自知难逃一死,但请你放过他们几人。我知道,你刚才说‘动起手来仙剑无眼’是为了吓唬他们,你可是剑仙啊,不伤他们而取我性命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

“好!我答应你。”楚元晖点了点头。

朱晓敏大声道:“天逍哥,我们要死就一起死!至少大家死后有脸去见为宗门牺牲的宗主爷爷!”六人又将天逍紧紧围住。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却始终没有阻拦的朱鸿烈见朱晓敏如此情深义重,不禁拍手称赞道:“好!这才是我朱家的好姑娘!”

楚元晖冷哼一声:“这是他们自己要送死,可别怪我无情!”他的身形突然闪现至陆柏峰面前。陆柏峰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就重重挨了一掌,楚元晖顺势攥住他的衣服向外一拽,又是一掌击在他的背部。陆柏峰痛苦地叫了一声,飞了出去,摔落在十几丈外的地上,连血带酒吐了一地,头一歪不动了。

其他几人也是相同的遭遇,短短几瞬,楚元晖一连十掌,击飞了五个人,天逍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只是在楚元晖一掌击中萧立英的腹部之后,下意识地拉了萧立英一把。萧立英“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扭头望了天逍一眼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立英!立英!”天逍捧着她的身体用力地摇晃,大声地呼喊,可萧立英却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天逍的手微微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气了。“啊!”天逍仰天怒吼,“楚元晖!你算什么狗屁剑仙!我要了你的命!”

天逍的心中充斥着无限的怒意,他感觉全身上下肌肉鼓胀,体内的玄力如同大江泛潮般汹涌澎湃,而源源不断的玄气还是不停地涌进他的丹田与经脉之中,而那玄气的来源正是黑刀祖师传给天逍的宝贝裂空刀。

裂空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蓬勃的玄气猛烈地爆发开来,天逍的境界居然在瞬间从空冥中期提升至空冥后期,他手腕一抖召出裂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楚元晖的天灵盖。

忽然冒出的魔刀让楚元晖措手不及,大吃一惊,立即上举双掌架住了裂空刀,天逍怪叫着向后使劲抽回,再次一刀劈下。这一刀,他用出了最大的力气,经脉中的玄力全部自动流向了裂空刀,可裂空刀却仿佛是一个无底洞,瞬间吸收了天逍的全部玄力!刀刃带着暗红色的光芒落下,楚元晖已经闪开,天逍虽想收势,但劈出这一刀之后他已几近虚脱,裂空刀狠狠地劈在了萧立英身旁的地上,“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灼热地暗红色光波从裂空刀上扩散开来,楚元晖抽剑挡于身前,半蹲在地,依然被震退了一步。萧立英的身体则被震飞至半空,落在了远处。

楚元晖诧异不已,如此猛烈的一击,竟然逼得他要拔剑抵挡,心中暗道:“这小子才几岁?居然有这等可怕的实力?他终于显出入魔的一面了,着魔之后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还好没有轻易地放过他,否则他日必成修仙界的心腹大患!”

楚元晖终于要下杀手了。他一步跨到天逍身前,举剑击飞了裂空刀,而后快如闪电的一剑刺向了天逍的丹田。虚脱之中的天逍根本躲不过这一剑,境界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看着刺入腹中的仙剑,天逍单膝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裂空刀落地之后就消失了,其实是自动回到了天逍的体内,静静地散发着温和的玄气滋养着主人受伤的丹田。

天逍扫视了一眼空地,娘亲、爱人还有诸位师兄妹都静静地躺在地上。

“你觉悟了吗?”楚元晖负起手来,冷冰冰地问。。

天逍抬头怒目而视:“死在你这种恶人手下,我不甘心!”

“其他几人并没有死,不过那位姑娘却是被你自己杀死的。”楚元晖的手正指着萧立英。

“你说什么?”

“虽然是我令她受了伤,但最终却是因为你爆发出的强大魔功震死了她。太可惜了。”楚元晖一边说,一边惋惜地摇了摇头。

第一百九十章 青龙一统

“楚元晖,你不必假仁假义地惺惺作态了!要不是你重伤了她,她怎么会被震死?立英分明就是你害死的!”天逍咆哮道,鲜血从指缝中汩汩地流淌。

楚元晖叹了一口气:“我楚元晖生平最敬佩的就是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之人,再说我身为剑仙,又怎会对几位还不到大乘境界的修仙子弟出手?我刚才那几掌,分别击在他们的任、督二脉,灌注以灵力,为他们拓宽了经脉。由于是在瞬间拓宽,强烈的灵力冲击与巨大的痛楚让他们暂时陷入假死的状态,虽然没有了呼吸,但等体内灵力运行顺畅之后就会苏醒过来。可惜,你爆发出的魔道功力却在那位姑娘最虚弱的时候震死了她。”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天逍痛苦地摇头道。

“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楚元晖指着另外一个方向,“那边那位姑娘是否被某位高手拓宽过经脉了?经脉宽阔,所以她经住了我度灵的冲击。她应该已经苏醒过来了。”

天逍扭头望去,朱鸿烈怀中的朱晓敏正努力地转过头来,气力虚弱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冲天逍眨了眨眼。

“是另一位剑仙拓的……”天逍低声道。楚元晖并没有骗他,他追悔莫及。

“我道是谁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与控制力,原来是位剑仙。可是夜哭谷的那位?”楚元晖问。

天逍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空洞无比。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萧立英,每一步都伴随着一摊鲜血洒下。

“且容我葬了我娘和立英。”天逍头也不回地说。

楚元晖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身负重伤的天逍又如何能抱得动萧立英,他拖着萧立英的躯体向娘亲那里走去,刚走出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

“本是修仙的不世奇才,可惜却入了魔道。真是世事难料啊,谁又能想到,暴戾残忍的刀魔居然会钟情于萧若放那样一位寂灭境界的修仙者呢?今日那位姑娘的死也有我的责任,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楚元晖惆怅地望了天逍最后一眼,回过身对众人道,“往日恩怨,今日种种,均在此时此刻一并了结。除了巨阙剑之外,其余十七柄仙剑就由你们几大宗自行分配。希望你们不要再被利益蒙蔽双眼,好自为之。”

“是!”众人一起抱拳颔首应道。待得抬头时,楚元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周鸿语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正欲与另外两位长老前去搀扶昏迷的几人,却被朱鸿烈叫住了。

“各位长老,如今七大宗仅剩下我与澹台道友两位宗主了,各宗的长老也十存二三,眼下绝世仙剑却多出了许多柄,如何公平分配是个难题。我有个提议,可以避免这个棘手的问题。”朱鸿烈大声道。

正欲退去的修仙者们纷纷停住了脚步,且听朱鸿烈有何好办法。

“此次仙妖大战,各路高手前赴后继,接连壮烈牺牲,可也有孟凡涛、叶申荣这样的卑鄙小人,居然为了绝世仙剑不惜残害修仙同道,将来也难保修仙者们不会为了绝世仙剑你抢我夺,明争暗斗。”

“朱宗主,大家共同经历了这番惨烈的大战,又见到了叶申荣的下场,相信不会再有人如此卑鄙了吧。”澹台倩道。

朱鸿烈点点头:“的确,我们之中或许不会。那以后呢?各个修仙宗派还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若是后世子弟再度利欲熏心,宗派之争在所难免。因此我提议,从此以后,青龙大陆所有的修仙者全都归于同一宗派,如何?”

周鸿语惊道:“朱宗主,你是说,成立一个新的宗派,江湖一统,七郡大同?”

“正是如此。修仙者根骨优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我们七大宗与散修者一方分别为新宗派的八脉,愿意拜入门下修仙的子弟可以自行挑选修习的功法,修炼至洞虚境界以上的为宗派骨干弟子,可以收徒;寂灭境界的修仙者方可担任长老一职。那十七柄绝世仙剑全部都是新宗派的镇宗之宝,给大乘境界的修仙者参悟剑意使用,你们看如何?”

“好!我们赞成!”几位散修者当即欣喜道。

澹台倩疑惑地问:“朱宗主,贵宗珍贵的剑籍、剑器、丹药,你愿意给拜入你那一脉的弟子使用吗?不论是谁?也不管是什么资质?”

“愿意。当年七大宗的七位祖师之所以开宗立派,我想都是希望本脉的功法能够长久传承、发扬光大,我们又为何要吝啬自珍呢?剑籍都可以修习,但最终的成果如何,却要看自身的资质与勤奋了。若是有人不自量力,根骨不佳,偏偏要去修习最难修炼的功法而白白浪费了时间,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怨不得别人。至于剑器、丹药,本就数量有限,该如何分配当然要经过长老们的磋商。具体的构局细节还要慢慢完善,你们先说同不同意我这个提议吧。”朱鸿烈道。

澹台倩说:“既然朱宗主已经考虑周全,我自然赞成。”

其他几宗的长老也纷纷点头。

“还请朱宗主为新宗派起名。”周鸿语道。

“方才周长老所言‘江湖一统,七郡大同’实在妙极,老夫只改两词:‘青龙一统,天下大同’。新宗派就以普天之下的这片沃土来命名,叫做‘青龙宗’,以雾凌山脉为宗门圣地,如何?”朱鸿烈兴奋得满脸红光。

“青龙宗!”众人纷纷小声默念着,将视线投降了东边雾凌山脉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那横卧在苍茫大地之上、宛若巨龙一般巍峨连绵的群山。

“咳咳……”昏迷中的几人纷纷苏醒过来,恢复得最快的朱晓敏已经能勉强站起来了。她泪眼婆娑地蹒跚着走到天逍与萧立英的尸体旁,跌坐在地,泪珠扑簌扑簌地往下淌。朱鸿烈走了过来,心疼地安慰她:“晓敏,昔人已逝,你不要太过悲伤了。你现在身体虚弱,和我上山去吧,我会让人好好葬了他们的。”

“曾外公,你就让晓敏和天逍哥、立英师姐多呆一会吧,他们由我来葬就行了。”朱晓敏从未如此悲伤过,短短的一日之内,师父、师娘、李爷爷、萧立英和天逍接连逝世,连天遥也被剑仙带走了。回想起往昔竹园中快乐的修仙生活,朱晓敏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韩明飞、唐君荷与花清雨被人搀扶时都拒绝了,他们都不想马上离开这片悲伤的地方。对于有恩于他们的剑仙楚元晖,几人实在是敬重不起来。虽然他击伤萧立英是出于一番好意,可却间接地害死了她,若不是他一心要杀死天逍,也不会是这样凄惨的结局。陆柏峰在几人之中境界最高,强行拓宽经脉对他的冲击最大,他仍然昏迷未醒,被几位长老抬上山去了。

其他人都已经散去,那十七柄绝世仙剑也被朱鸿烈带上了天道山,如今的空地上只剩下了这几位竹园的弟子。三人慢慢地爬到了天逍身边,默默无言。已经停了一阵的雪花再次开始轻轻飞舞。

朱晓敏一把搂住唐君荷,两人泪如雨下,连一向坚强的韩明飞也眼泪汪汪的。花清雨边流泪边将双手放在天逍与萧立英的胸口。数九隆冬,天逍躯体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胸膛已经渐渐发凉,而萧立英的躯体早已被冻僵了。

忽然,花清雨似乎感到左手传来一下极其微弱的跳动,她连忙拂去眼泪,对朱晓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趴在天逍胸膛上侧耳仔细听着。许久,许久,没有任何声音。花清雨的泪又流了下来,也许是自己脉搏的跳动让她误以为是天逍的心跳了吧。花清雨近乎绝望了,可就在她即将放弃之时,“嘭”,一声微弱的心跳在她耳中堪比天籁之音,“天逍还活着!”她从天逍胸膛上弹起,兴奋地喊道。

“啊!”几人一听,不知从何处又来了力气,抱起天逍的四肢揣进怀中开始摩擦起来。

“清雨姐,快给他吃大还丹啊!”朱晓敏焦急地催促。

花清雨无奈地一摊手:“要有的话早就给他吃了!丹药都用完了!韩师兄,唐师姐,你们有吗?”

韩明飞与唐君荷一起摇了摇头。

“晓敏,现在你的体力最好,赶紧上山去拿药啊!我们守着他。”韩明飞急切道。

“不行,来不及了,天道山无法御剑,等晓敏一去一回天逍早就撑不住了,快在现场的死人身上找一找,有没有大还丹!或者是化莹丹、络血丹,润息丹也成啊!”花清雨所说的后三种丹药分别是疗伤的高级、中级、低级丹药,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丹药的品级了,只要有一丁点儿的疗伤效果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四人挣扎着站起身来,由近及远开始翻起一具具尸体。

可是,事关生死的大战之后,又有几人还会剩下本就不多的丹药呢?附近的几具尸体身上都没有疗伤的丹药。韩明飞急中生智:“清雨,晓敏,你们快去天逍的娘亲还有公孙剑仙的身上找一找!”

花清雨走到公孙剑仙面前,轻轻一拜,道了声:“得罪了!”而后翻开他的衣襟,可惜,空无一物。想想也是,堂堂剑仙,哪里还用得着带什么丹药?

“这里有,清雨姐快来!”那边的朱晓敏一阵欢悦,花清雨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连忙走了过去。

朱晓敏从萧夫人怀中拿出两瓶丹药,其中一瓶正是当日救了天遥的红色丹药,正巧剩下了最后一颗。“这瓶可以!”朱晓敏记得萧夫人说过,这种红色丹药虽然辛辣,但却是疗伤的极品之物。她刚想塞入天逍口中,花清雨却急忙制止:“住手!那会害死他的!”

朱晓敏吓了一跳,缩回了手掌,焦急地问:“为什么啊?”

“当时天遥服此丹时只是受伤昏迷,现在天逍却是奄奄一息。这种红色丹药的药性太烈了,天逍的丹田又已经受损,肯定经受不住的!得先用药性温和的丹药恢复一下才行!”花清雨解释道。

“那这一瓶呢?”朱晓敏连忙将另外一个小瓶递给了花清雨。花清雨打开瓶塞倒在手中一看,是几枚绿色的丹药。

“唉……”四人几乎同时一声长叹,这种丹药,正是萧夫人强迫严落亭服下的毒药。

唐君荷想到了别的方法,连忙问:“清雨,你能不能用什么办法减弱那颗烈药的药性?”

花清雨摇了摇头:“这颗丹药无论是从触感还是气味,我连任何一味药材都分辨不出,恐怕不是青龙大陆的草药练成的丹药,我没办法……”

“呜……”希望破碎,朱晓敏再次哭出了声,贴在天逍的胸膛上仔细地听着。

花清雨十分犹豫,手中紧紧攥着那最后一粒红色的丹药。

“咳。”从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有人来了!几人回头一看,居然是撑着伞的严落亭。

“严

师兄!你有没有疗伤的丹药!”朱晓敏霍然起身,颤悠悠地向严落亭小跑过去。

“有。”

几人大喜过望,朱晓敏伸出手:“严师兄,快给我丹药!”

“不。”严落亭嘴角上扬。

朱晓敏愣了一下,带着哭腔恳求道:“严师兄,求求你了,给我丹药吧!你行行好,我一定报答你!”

此时根本顾不上来者是谁了,只要他有疗伤的丹药,哪怕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也得去求他。

“哈哈哈!”严落亭忽而仰天大笑起来,用手一指天逍,“我知道你们要救他,我绝不会给你们丹药的,我要看他死!”

“你……”朱晓敏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韩明飞暗暗握紧了拳头,要是体力充沛,他哪怕杀了严落亭也要取来丹药,可眼下的自己却根本不是严落亭的对手。

“严落亭,你见死不救,就不怕长老们怪罪吗?”唐君荷怒道。

严落亭悠闲地转了转雨伞,抖掉了伞上的积雪,慢悠悠地说:“你尽管去告我好了,反正要杀死何天逍的是楚元晖楚剑仙,我区区一位空冥境界的弟子如何能忤逆他的意愿呢?那个魔道孽种根本就该死!”

“你这个狗杂种……等我恢复了,一定不会放过你!”韩明飞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严落亭收起笑容,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绿色丹药,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你敢在宗内杀害同门弟子。我倒要告你们跟刀魔勾结,串通一气,还逼我服下毒药呢!”他瞥了一眼萧夫人的尸体,又狂笑了一声,向那里边走边道:“这个丑老太婆居然敢害我!哼哼,现在终于死了!呸!”他朝着尸体啐了一口,一脚踏在萧夫人的胸口,还使劲碾了两下。

“你这个败类!”花清雨大怒,抽出仙剑跌跌撞撞冲向了严落亭,朱晓敏也一剑砍去。

严落亭后撤躲开了,不屑地冷笑:“哟?竟敢对我出手?晓敏师妹,我们分属同门,我就不为难你了,量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至于清雨妹子嘛,呵,你不是宗里的人,还对我挑衅出手,我生起气来可不会对你手下留……”

正催动体内灵力运行的严落亭感觉腹部一阵突如其来袭来的剧痛,还愈演愈烈,他猖狂的话语还未说完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连声哀嚎起来。

腹部仿佛万虫啃噬般的剧烈疼痛让严落亭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狼狈急了,他也不再狂妄,连连向花清雨求饶道:“清雨……师妹,哎哟哟,我刚才是……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你快,快帮我看看……肚子……疼、疼……”

花清雨瞬间就明白了一切,谨慎的萧夫人如何会放过严落亭这种人?其实那颗毒丹只要他一运行灵力就会立即发作,换句话说,身为修仙者的严落亭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花清雨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对萧夫人不敬,她的毒药开始惩罚你了。真是可悲,如果你一开始就给我们丹药救活天逍的话,他是萧夫人的儿子,说不定有方法化解你体内的剧毒。可惜,现在不需要你了,我们自己就能取走丹药。晓敏,帮我按住他!”

朱晓敏走过来,奋力一脚踩在严落亭右肩上,将胳膊踩脱了臼,严落亭再次哀嚎连连,扭动着身体。朱晓敏又一脚踏在他腹部,厉声喝道:“给我老实点儿!要不是怕你这种人弄污了我的仙剑,我早就一剑割破你的喉咙!”

花清雨已经从严落亭胸口翻出了三个药瓶,可连续打开两个都是空的。当打开第三个药瓶时,花清雨心头一喜,里面有丹药!她连忙将丹药倒在掌心,那丹药呈白色,圆溜溜的,表面十分光洁。

花清雨一看,顿时怒从心起,将三个药瓶狠狠砸在了严落亭的脸上,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贼!疗伤丹药呢?”

严落亭已经肝肠寸断,奄奄一息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清雨,你手里那颗那是什么丹药?”韩明飞心急如焚,从花清雨的口气来看,那颗并不是疗伤的丹药。

“这是天妖丹!”花清雨快哭出来了,“师父说过有一颗天妖丹被偷了,原来是严落亭干的!”她又仔细地搜寻严落亭的衣襟内,可惜,并未找到其他丹药瓶,只在里襟内侧翻到一个掩藏隐蔽的布包。

“这是什么?”花清雨心急火燎地打开裹布,发现里面是一封信函,上书:“叶宗主 亲启”。拆开匆匆一扫,信中写了天妖丹的秘密以及太清宗的讯息,由于仙妖大战的混乱,严落亭一直没机会将此信送到叶申荣手中。花清雨不禁气怒至极,大骂道:“原来这个狗贼早已背叛宗派,成了叶申荣的爪牙!”

“死有余辜!”韩明飞啐了一口。严落亭的脸色泛青,皮肤已经溃烂,蠕动了几下之后就一命呜呼了。

“那天逍哥怎么办?”朱晓敏又哭了起来,花清雨也哭了,唐君荷也哭了。任谁也无法经受这等从希望到绝望、反复由巅峰跌至深渊的折磨。

“清雨!死马当成活马医,将天妖丹和那颗红色丹药一起给天逍服下!”韩明飞大睁着通红的眼睛,“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花清雨别无他法,谁也不知道天妖丹究竟有何功效,但此时此刻,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希望也要试试看。她用颤抖的双手拨开天逍冰凉的嘴唇,将两颗丹药塞了进去,再一捋脖颈,让丹药进入腹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而复生

“你说什么?胡闹!”朱鸿烈响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在道德殿中回荡着,其他的修仙者们立即安静了下来,将视线投向这边。

朱晓敏正站在朱鸿烈身前,奇怪的是,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衣衫,右手握着画影剑套,左手还提着一个包袱。“我已经决定了。”她的语气平静而又倔强。

周鸿语过来打圆场,笑道:“朱宗主,顺顺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晓敏,你怎么这身打扮呀?”

朱晓敏侧过身对周鸿语躬身道:“周长老,我也正要告诉您。晓敏自十二岁拜入太清宗,深得宗主爷爷与各位长老的厚爱,如今晓敏想要离开太清宗了,希望您莫要见怪。画影剑在此,晓敏原物奉还。”她将包袱挎在肩上,双手将画影剑托到了周鸿语面前。

周鸿语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离开太清宗?你要去哪儿?”

“这丫头是要学她外婆,放弃修仙!”朱鸿烈非常不满,“真是疯了!”

诸人闻声皆惊,澹台倩也走过来劝道:“小姑娘,好端端的为何要放弃修仙?你甲等的根骨岂不可惜了?”朱鸿烈曾不只一次在别人面前夸耀朱晓敏的根骨有多优秀,所以宗主们都知道他有个可以称得上是“修仙奇才”的曾外孙女在太清宗。

“修仙种种,不过过眼云烟。昔人已逝,修成剑仙又能如何?晓敏甘愿再入凡尘,平平淡淡也没有什么不好。”朱晓敏寥寥几句尽显惆怅,“曾外公,我心意已决,您不必再强留我了。”说完,她对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朱鸿烈深深地鞠了一躬,将画影剑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向殿外走去。

当她即将跨出殿门之时,朱鸿烈深深地叹了口气,抓起画影剑抛向了朱晓敏,喊道:“接着!”

朱晓敏转身接住了仙剑,不解地望着朱鸿烈。朱鸿烈负手摇了摇头:“真是和当年的晴雪一个脾气。此剑伴你二十余载,就带着它一起走吧。若是将来回心转意,可以再回来找我。”他又转向周鸿语道:“赤日宗愿以一柄极品仙剑交换那柄画影剑,望周长老莫要怪我自作主张。”

“朱宗主不必如此,区区良品仙剑,太清宗如何舍不得?只是晓敏……未免太过可惜了。”周鸿语十分惋惜。

朱晓敏将剑套挎在背上,再次躬身行礼,退出了道德殿。朱鸿烈怅然若失,跌坐到椅子上,目光依然停留在紧闭的殿门上,若有所思。旁人见他如此失落,也不愿言语多扰。道德殿内虽然有很多人,可却充满着一种寂寥、落寞的气氛。

朱晓敏一路低头出了山门,却发现韩明飞、唐君荷、花清雨三人站在门口。

唐君荷泪流满面,在热泪盈眶的花清雨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两人与朱晓敏紧紧拥抱在一起。“晓敏……”唐君荷轻轻吐出两个字之后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朱晓敏已泣不成声,韩明飞双目通红,不忍地扭过头去。

默默流泪许久,朱晓敏轻声道:“二师姐,你与大师兄的伤势未好,清雨姐从大战起始就一直劳碌至今,该好好休息才是。你们都回竹园去吧,我……要走了。”

唐君荷想起昔日热闹的竹园如今只剩下了这几个人,愈加悲伤地说:“晓敏,你我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往昔竹园众人,经历生、死、离、别之苦,仅剩下我们四个,可今后分道扬镳,天各一方,叫我如何舍得……”

“晓敏,我们虽非亲姐妹,感情却早已凌驾其上。如今姐妹分别,就如同断我手足,这刻骨铭心之痛,恐怕我是此生难忘了……”花清雨泪如泉涌。

“二师姐,清雨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你我各奔东西,但这份情谊会永远存于晓敏心中。你们快回去吧,当想念你们的时候,我会去雾凌山脉看你们的。”朱晓敏擦干了眼泪,挤出一丝笑容。

唐君荷默默地点了点头。花清雨从袖中拿出一支精美的发簪赠给朱晓敏留做纪念。韩明飞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了一声:“小师妹,一切珍重。”

朱晓敏对三人抱拳颔首,踏上了熟悉的天道山六千台阶。行至拐角,回首相望,三人依然在不停地挥手告别。

朱晓敏也挥了挥手,叹了口气,拐过弯去,太清宗的大门逐渐隐藏在山石之后。

“愁云泣雪落,

悲心空幻执。

此去孤身路,

情犹未尽时。

天水各一方,

重归红尘世。

待到有缘日,

相逢亦不迟。”

朱晓敏轻声吟咏着这首离别之诗,大步向山下走去。

走到山脚,她忽然发现远处站着秦月杰,一身布衣,背挎包裹,正等着自己。

“晓敏,我和你一起走。”秦月杰的眼神无比坚定。

朱晓敏淡淡一笑:“修仙之道,我已无所留恋,可你不同。你还是回去吧。”说罢,她摆了摆手,继续前行。

秦月杰却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我留恋的只有你。”

朱晓敏侧首:“‘相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这又是何苦……”

“纷繁天下,世间种种,只是浮云乍现、轻风过耳,唯有此情此意却是永恒。晓敏,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放弃修仙

,但求能常伴左右,仅此足以,别无他求。”两人四目相对,秦月杰的目光清澈而又炽热,倒是朱晓敏的脸先红了,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将包袱塞到了秦月杰的手中,迈步向前。

秦月杰大喜,连忙将包袱斜跨在肩上,追了上去,忽见朱晓敏抿嘴一笑,遂问道:“你在笑什么?”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朱晓敏一字一顿地说。两人手挽着手,一起步入灿烂的落日余晖之中。

在青龙大陆的黎民百姓重回家园之后,各个州城的雪晴客栈再次开张,在新任女老板的运营之下,生意蒸蒸日上,重返往昔的辉煌。此乃后话。

……

一丝冰凉顺着嘴角流入口中。

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泥土的气息钻入鼻子,慢慢地睁开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好……痛……”伴随着轻微的呻吟,他努力想活动四肢,身体却绵软无力。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很重很重,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引起全身的震颤。浑身冰冷,唯有丹田传来的火热感在支持着虚弱的躯体。

“我这是在哪里……”闭上双目,在脑中仔细回想着记忆中最后的片断。陡然,双目圆睁,“我竟然没死!”瞬间,他也想明白了一切,苦笑一声,“想必他们以为我死了,把我给埋了……”

“现在该怎么办?没想到娘亲的自大丹如此厉害,居然能恢复我的伤势?难道她事先就料到我会丹田受损吗?”想起娘亲被绝世仙剑刺穿的一幕,又想起娘亲趁着抚摸自己脸颊时将一颗丹药塞入口中的情景,天逍不禁叹了口气,“唉,反正现在也没有力气,再躺一会儿好了。”

好在冰凉的水滴渗透了天逍身上的覆土,带着泥土的芬芳流入他的口中,滋润着他干渴的喉咙。“这也许是融化的雪水吧?”天逍忽然想笑,“不知外面会不会竖着一块碑,上面写着‘何天逍之墓’?”

“咦?不对,我体内的这股温润之力是……”天逍尝试着运行玄力周天时,却无意间发现了丹田附近环绕的一股奇特的“功力”,正是这股微弱的“功力”在滋养着自己的丹田,而且正在越变越少,最后化作一丝玄力融入了丹田之中。“莫非是裂空刀内的玄气?可也不像啊。以前从未听说过灵气可以自动入体修复丹田的,玄气想必也一样吧?算了,不管了,大概是娘亲的自大丹有奇效。对了,娘亲当时还传音让我回小岛的山洞去,等一会儿出去了我就回去。”

打定了主意之后,天逍静静地闭目养神。丹田初愈,还需休养一段时间。其实天逍并不知道,萧夫人给他服下的自大丹仅能让他陷入假死状态修复普通伤势而已,并不能修复丹田。当时萧夫人自知命不久矣,只能想到此法,让天逍有一丁点儿的希望能瞒过剑仙从而获得一丝生机。普天之下,也许只有花千雪知道修复丹田的方法,但天逍的丹田在楚元晖的攻击下彻底损毁,恐怕让花千雪来治也仅能保住天逍不死而已。

修复丹田的那股温润之力,其实是自大丹、天妖丹以及那种辛辣的红色丹药三种药力融合之后,结合裂空刀内的强大玄气而形成的。自大丹让天逍陷入昏死并引出了裂空刀的玄气,天妖丹缓和了红色丹药的药性,红色丹药的辛辣又赋予了玄气温热之感,加之自大丹、天妖丹、红色丹药都有极为卓越的疗伤效果,再有无尽玄气的辅助,最终缓慢地修复了天逍残破的丹田。总之,各个条件缺一不可,连服丹的顺序都不能错,还好,花清雨他们赌对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天逍的死是假死,于是就把他与萧立英的尸体搬到风律谷中埋了。

天逍在休养时再次昏沉沉地睡去了。直到一声沉闷的惊雷将他震醒,一股股细小的水流从土壤中渗入,看来外面是下雨了。

天逍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轻松而又自如的感觉无比惬意,他双臂向上用力掀,破土从坟中坐了起来。外面已是黑夜,阵阵凉风夹杂着雨点掠过,滋润着大地万物。

初春之夜,惊雷喜雨,不微不骤,乍暖还凉。原来天逍已在坟中躺过了冬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活着的感觉真好!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墓旁还有一座坟墓,远处还有另外两座。自己的墓前并没有墓碑,旁边这座也没有,远处的两座则有两块发白的木头立在墓前,看不清上面的字。

天逍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已经猜到了,远处那两座是敬爱的师父与师娘的墓,身边的这座则是萧立英的墓。

“立英……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天逍口中轻轻的念叨着,眼泪和着雨水滴滴落在墓前,他无法归咎于本是好意的楚元晖,只能慨叹造化弄人。伫立许久之后,天逍慢慢来到师父与师娘的墓前,“噗通”一声跪下,一连磕了十个头。“师父,师娘,你们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不肖徒弟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师父教导我的‘行善者,人敬之;作恶者,人诛之’我会永远记得,你们尽管放心。”天逍哭道。

接着,他遥望当空,对着远处朦胧的山峰伏地跪拜:“外公,您待我如同亲孙儿一般慈爱,我却没有机会报答您……如果与遥弟有缘再见,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彼此,努力修炼,将来必定有所成就,以慰您在天

之灵。不知您葬在何处,天逍只好就此别过,待有机会必然会去墓前拜祭。”

天逍意识到,这片修仙为尊的青龙大陆终究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处。娘亲弥留之际曾让他“想办法逃回去”,当时未曾细想,现在想来“回去”之处应该就是那神秘的天焰大陆。于是他打定了主意:“等回去孤岛山洞中取得娘亲遗物之后,我就借助裂空刀跨越东海迷雾。”

春雨渐渐地停了。天逍将自己的坟墓重新堆好之后,对着萧立英的墓喃喃轻语:“立英……”心中的哀伤与不忍涌到嘴边,却觉得任何的道别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这份感情,唯有静静地放在心中。

“今生之爱匆匆尽,

未了之缘存我心。

浩渺青天尤可鉴,

苍茫大地知我情。

立英,我走了……”天逍与爱人做了最后的道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风律谷。

这条通往竹园的山路对天逍来说熟悉无比,当朦胧的竹园出现在视野之中,天逍回想起刚刚拜入太清宗时,与天遥在韩明飞的指导下练习竹剑的情形。

“也不知大师兄、二师姐还有清雨姐、晓敏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伤势恢复了么?”天逍强忍着思念,按捺住想要步入竹园的冲动,匆匆地离开了。此时此刻,不是重聚的时候。想要从风律谷离开天道山,必须穿过太清宗。天逍必须得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好在此时尚是凌晨,宗内一片寂静。

可是,如何瞒过守门弟子的眼睛却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天逍一时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得贴着场院的院墙接近宗门,打算伺机而动。

当天逍靠近宗门之后,却心生疑惑,大门正紧紧闭着,并没有守门的弟子,连照明用的火把都熄灭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走到门前,发现门上脏兮兮的,满是泥泞。他大胆用手一拉门环,两扇大门“吱呀呀”地开了。天逍吓了一跳,生怕惊动了别人,连忙向身后望去,可场院之中依然静悄悄的。“奇怪,人呢?”他不明白,为何大门会这么脏,为何没有守门弟子,四周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带着疑虑,天逍关上了大门,向山下走去。天道山的六千台阶上生出许多青苔,好像已经很久没人走过这条路了。

即将行至山脚处时,从山下走上来一个樵夫。冷不丁撞见天逍,那位樵夫吓了一跳:“你、你是谁?为何从山上下来?”

总算遇到一个人了,天逍连忙拱手问道:“这位大叔,你莫要惊慌。我是去太清宗来寻朋友的,不过叫了半天的门,却没人给我开,我只好下来了。”

那樵夫舒了口气,看了看天逍背后露出的刀柄,笑道:“原来你是来找人的啊。太清宗在两个多月前就搬走了,你不知道吗?好像是修仙者们联合起来成立了个什么‘青龙宗’,全都搬到雾凌山脉去啦。你的消息这么不灵通,我猜你一定是个散修者吧?”

天逍总算明白了,原来宗内是真的没人。“看来这次仙妖大战对修仙界的打击不小,也难怪他们会联合起来了。”天逍心想。“原来是这样,多谢大叔告知,告辞了。”

修仙者全都搬走,对天逍来也是个好消息。至少南下回小岛这一路安全了许多。此时天刚蒙蒙亮,天逍御刀而起,向南方疾飞而去。当然,刀上还套着那个好似重剑般的刀鞘。

天逍白天休息,夜里赶路,四天之后回到了小岛上。他直奔往常休憩的山洞,寻找娘亲留下的遗物。山洞并不大,可天逍寻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难道是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他回想起天仇魔刀就是被萧夫人藏在一堆碎石掩盖的山洞里的,于是他一寸一寸检查着洞壁上的每一处凹陷与每一条裂缝。可惜,忙乎了一夜之后,依然一无所获。

“呼……莫非当时娘亲传音让我回小岛,只是想让我在这隐世修炼?那‘想办法逃回去’又是‘回去’哪里呢?”失望的天逍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以前打坐冥想的平台。

因为这一靠,阵阵灰尘从平台侧壁扑簌簌地落下,天逍随意地一瞥,却发现了一处怪异。灰尘掉落后的台壁上,居然有一处颜色较深的地方。“这是什么?”他连忙凑近了仔细看,用手轻轻拂了拂灰尘,原来是一横的笔划!这台壁里面有字!天逍大喜,抽出天仇刀,按照当初雕刻《龙游身法》的方法在台壁上轻轻一刮,去掉了表层,露出了里层的真面目。

天逍大吃一惊,只见台壁内层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开头四个字稍大一些,天逍借着洞外晨曦微弱的亮光仔细一看,乃是“鹏、安、刀、典”四字。“《鹏安刀典》!这不正是娘亲指点我的刀法么?”天逍连忙继续往下读,可光线实在太暗,字又特别小,他只得靠手触来辨认字迹。“没错,没错,这正是《鹏安刀典》!原来娘亲早已刻在这台壁内层!”天逍激动不已,可转念一想,“不对,这台壁的宽窄有限,即便字迹再小也不可能刻得完啊!”他赶紧摸了摸台壁的右下角,果然,一句话只写了一半就没有了。

天逍将台壁的头尾两侧也削去了一层,可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莫非……?”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不再着急,而是像从前一样,坐在台子上静静地打坐调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焰大陆

晨曦东晓,一缕阳光斜斜地射入山洞之中。

坐在石台上冥想的天逍睁开了双目,他在等待这个黎明。

跳下石台,台壁上的小字已经清晰可见。这些内容娘亲早已教过,天逍从头到尾默念了一遍之后,抽出天仇刀,按照以前雕刻《龙游》身法那样,用刀刃贴着台壁薄薄地刮去了一层。

“哈,果然如此!”天逍很兴奋。台壁里面还有一层,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与刮掉的那一层正好衔接起来。“娘亲的刀法真是出神入化……”他心中不停地赞叹着。萧夫人究竟是何时刻下的,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看来《鹏安刀典》的全篇都刻在台壁之中了。雕刻的顺序是从最内侧开始无疑,也就是说萧夫人是将刀典从尾至头倒过来刻的,刻完一层,就糊上一层石粉继续雕刻,这等精细的控制力着实令人佩服。

虽然《鹏安刀典》比不上《煜天刀典》,但却是娘亲传下的刀法,天逍决定暂居小岛一段时日,以记熟全篇刀典。

天逍天资聪颖,记忆力卓绝,白日强记于心,黑夜默诵回忆,记牢一层上的内容之后就刮去,再记下一层。就这样,一个月之后,天逍将整个刀典记得滚瓜烂熟,石壁也被削去了足有半尺的厚度。

刮去最后一层,天逍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了山洞。湿润的海风轻拂着脸庞,惬意无比。来到海边,碧蓝的星风海水清澈见底。他深吸了一口气,施展《龙游》身法,轻踩水面向着东方飞速前进。

茫茫东海,无边无际。

天逍玄力消耗大半,行进方式也由踩水变成了御刀飞行。待得玄力耗尽,他也没有停下冥想恢复,索性游泳前进。游累了就休息半日,恢复体力后继续向前。就这样游了一个多月之后,天逍终于望见了天边远处的那片灰白色。

那就是东海迷雾地带。

天逍一直很好奇,迷雾地带中究竟是什么情形?

迷雾地带的界限分明,灰白色的水雾仿佛一道上触天顶、下至海底的屏障。天逍回首向着青龙大陆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转身一头扎入了迷雾之中。从这一刻起,他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迷雾之中的视野很差,一丈开外就已经模糊一片。天逍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疲软,沉入了海中。他体内的裂空刀随即扩散出一阵玄力激荡,这股激荡直冲灵台,仿佛醍醐灌顶,震醒了他。天逍大喜,一切都如同当初黑刀祖师所言,凭借裂空刀内的玄气可以穿越东海的**烟雾。“海上朦胧一片,不如就在水下潜泳,乐得自在。”他心想。

如此潜游了数日,天逍的心头涌出一丝不安。海水中虽然比海面上视野好,可东海实在是太深了,向下望去,海水的颜色由蓝变黑,仿佛一个无尽的深渊,让人有些心怵。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正欲浮上水面之时,却发现极深处的海水中似乎隐约闪过一丝红光。

“那是什么?”天逍吓了一跳,连忙仔细盯着漆黑的深处寻找,过了片刻,果然,又有一点红光闪现,但明显不在刚才的位置。

“还会动?莫非是什么动物?**烟雾区域中难道会有动物?”天逍自己都感到怀疑。很快,他就否认了刚才的想法,因为在另外一处又亮起一个蓝色光点。

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凄冷的不安感,天逍向着光点的方向下潜。渐渐的,光点越变越多,但仅有红、蓝两色。三个,四个……直至连成一片亮光。

不知为何,这片漆黑中闪耀的亮光给天逍一种平和、安谧之感,他越游越近,最后终于看清,那些光点原来是一个个悬浮在海水中的 “宝石”。

这种“宝石”的光芒并不刺眼,忽明忽暗,呈现圆形,通体透亮。天逍用指尖轻轻碰触了一颗红色的,那“宝石”飘悠悠地滑开了。他索性伸手将它抓住,触感非常奇妙,顺滑中带着一丝温润。他又抓了一颗蓝色的“宝石”,触感依然顺滑,但却有一丝清凉之感。“莫非这就是夜明珠?”天逍曾经听说过,夜明珠只产于两处,一处是山岩之中,另一处就是海底,“可这里并非是海底啊!真奇怪……”

天逍望着双手中一红一蓝两颗“宝石”,心生喜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已经被“宝石”美妙的光泽吸引住了。“先带两个走吧,以后再慢慢研究。”他心想。他将两个“宝石”揣入怀中,向上浮去。

在继续向东潜泳的过程中,天逍留意了一下海水深处,但没再发现有其他的亮光,似乎只有之前那片区域有漂亮的“宝石”。

又过了几天,天逍游着游着,眼前豁然开朗,晴空万里,白云飘飘。他惊讶地回头一看,迷雾就在自己身后不远。从进入迷雾地带后不到半个月,居然已经穿越了迷雾地带,还是游泳前进,当中还潜到海水深处耽搁了一些时间。据此估摸着一算,原来迷雾地带的范围也就一千里左右。

“这里就是‘天焰大陆’的范围了?”天逍有些不敢相信,可充斥于天地间的玄气却令他感到舒适无比。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玄气,体内的玄力运行速度也加快了一些。他继续向前游去,又过了一个多月,天边已经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天逍笑了,他知道,那是岛屿。海中已经出现了鱼的踪影,海底也迅速变浅。天逍加快了游泳的速度,他迫切地想要到未知的大陆上去游历一番。

正在

欣赏海底细软的白沙之时,天逍忽觉头顶撞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周身水响,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张大网紧紧地缠住了。他仔细一看,原来大网是由近乎透明的线织成的,难怪在水中难以察觉。他用力一拽,那网线不知是什么材质,坚韧无比,反而将手心给割破了。天逍想要抽出背上的魔刀斩断网线,不料他一动大网就缠得更紧了,连衣服都被切出一道道破口。不得已,他只好召出裂空刀,反手用锋利的刀刃将大网破开,终于逃脱了。

天逍看了看手心的伤口,好奇地触摸着破网,忽闻背后有人大喊:“天蚕网破了!天蚕网破了!”

“天蚕网?原来是天蚕丝!”天逍恍然大悟,难怪大网如此坚韧。他正要回头看来者是谁,突然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颈提出水面,贴着海水向前“飞行”。

“好强!”天逍心中一惊,抓住他脖颈的人居然能提着他在水面健步如飞,境界必定不低。他的头不能动,所以无法看清此人的面容,只觉得此人力道控制得正好,自己并没感到脖颈处有什么不适。

不远处有一艘楼船,看来刚才那几声就是船上的人喊的。天逍被掼在船头上,正欲起身,脖子却被那高手踩住,双手被剪缚在背后,趴在船上动弹不得。

天逍的耳朵贴在甲板上,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从船舱走了出来。

“大小姐,不是妖鱼,而是这个人弄坏了天蚕网,我给您抓来了。”踩住天逍的人说道。令他惊讶的是,原来这位高手是位女子,看情形她的地位不如那位“大小姐”。

“嗯,我就说妖鱼的牙怎么会那么厉害。破坏天蚕网就是死罪,杀了他。”那位“大小姐”的口气轻描淡写,根本不把天逍的命当回事。

“区区渔网岂能比人命重要?再说我也不故意的,天蚕网在水中根本看不见,不能怪我!”天逍分辩道。

他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脚。“大胆,竟敢对大小姐如此不敬!”

“我又不认识你们,我哪里知道什么大小姐!”天逍有些恼怒地吼道,“技不如人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嗬,你胆敢冒入我西门家的海域之内,还敢说不认识我们?要想不死也行,你赔我一张天蚕网!”那位“大小姐”厉声喝道。

抓住天逍的那位高手禀报:“大小姐,天蚕网极其坚韧,一般的兵刃岂能切断?这厮莫不是其他家族的奸细?还是带回去细细审问为好。”

“让我看看他的脸。”

天逍又被抓住脖子拽了起来,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几步开外站着四个人,都是女子。最前面的女子身穿绫罗衣,齐耳短发,眼睛不大,长得并不算漂亮,眼神冷淡,面容冷峻。她身后的那名女子也是类似的装束,长相也与前面那位女子有七分相像,但气质却完全不同。她的眼睛很美,眼神也很温柔,好奇地打量着天逍,目光中还带着一丝天真。再后面的两人穿着朴素,一左一右站得笔挺,看来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你是哪个家族派来的奸细?到我西门家的海域里意欲何为?”“大小姐”的口气与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我不是奸细,我只是……来这里游玩的。”天逍无奈,真是奸细的话,来大海里能干什么坏事?真不知这些人为什么这般警惕。

“游玩?哼,鬼才相信。说!你是不是南宫雪派来的?”“大小姐”提高了嗓门。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奸细!我不认识你们,更不认识什么‘南宫雪’。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被天蚕网缠住纯属意外,为了脱身我才不得已切断了天蚕网。在听到你们大喊之前,我连那网是由天蚕丝织成的都不知道。不信的话,我手上还有刚刚想要拉断天蚕丝而被割破的伤口呢!”

那位“大小姐”满腹狐疑地走到天逍身后,看了看天逍的手掌,果然,掌心有一道很新的伤口。

“这西平海是我西门家族的海域,海中布有‘天蚕网阵’,你居然不知道?”“大小姐”还是有些不信。

另外那位姑娘“扑哧”一乐:“姐姐,我看他不像是在说假话。有谁真要行刺你的话,怎么会派个这么傻的来?竟然想用手扯断天蚕丝,结果还被苗姨给抓住,太好笑了。再说南宫姐姐也不是那样卑鄙的人。我估计啊,他就是个不知从哪座山里冒出来的大老粗,居然连南宫姐姐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也难怪他不知道这西平海的状况了。天蚕网固然珍贵,可咱家不是还有吗?看他这身破烂衣服,他怎么陪得起啊?还是放过他吧。”说完,那姑娘还对天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少给南宫雪脸上贴金!你就会帮那个贱人说好话!”“大小姐”略显恼怒。

看此情形,天逍心中猜测,那个叫做“南宫雪”的人应该与眼前这位“大小姐”地位相当。

“哎呀,哪有嘛。南宫姐姐以前不是救过我吗?她人不坏。再说你可是我的亲姐姐,我当然向着你啦!”那姑娘搂住“大小姐”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

“嘁,你呀,从小就爱撒娇!”“大小姐”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推开了她。

“大小姐”再次踱到天逍身后,一把抽出了天仇刀。“嗯?”看到重剑形的刀鞘,她疑惑了一声。“噌”的一声拔刀出鞘

,天仇魔刀深蓝色的光芒绚烂夺目,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来之后,她连忙问天逍身后的高手:“苗姨,你看这刀是什么品质?”

“应是极品无疑。”

“你居然有极品魔刀?难怪能割破天蚕网了。说,从哪儿得来的?”惊讶于天仇刀的品质,“大小姐”更加怀疑天逍的身份了。

“是我娘传给我的。”天逍看到她手中的天仇刀时也有些吃惊,因为它一直是不发光的。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以前之所以不发光是因为青龙大陆只有天地灵气的缘故。

“你娘?你娘是谁?”“大小姐”继续追问。

天逍轻叹一声:“我娘也是我的师父,我只知道她的姓,不知道她的名。前不久,她……去世了。”他心头涌上一股哀伤,脸上的神情也表明这不是谎言。

“唔……那你为何要套个重剑剑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套个剑鞘遮掩,我怕遭人觊觎。”天逍胡乱答道。

“大小姐”微微一笑:“呵,这把魔刀归我西门家了。二妹,接着!”她将天仇刀抛给了身后那位姑娘。

那姑娘接住了魔刀,有些不安地说:“姐姐,这是人家娘亲的遗物,我们这样夺走不太好吧……”她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天逍。

天逍也看着她,心想:“这姑娘的心眼儿挺好。”

“这是用来抵偿他割破的天蚕网!叫你拿着就拿着!”“大小姐”喝斥道。

那姑娘吓得吐了吐舌头,对天逍略略颔首以示歉意。天逍也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苗姨”问道:“大小姐,那这人该如何处置?”

“带回去细审。就算不是南宫雪派来的,也有可能是东方、北堂两个家族派来的。”“大小姐”下令道,“今日扫了兴致,我们回去!”

“苗姨”用绳子缚住了天逍的手腕和脚腕,天逍这才看见了她的面容。身材微胖,个头几乎与天逍齐平,容貌虽不年轻,但风韵犹存。只是她与大小姐一样神情冷峻。

缚好天逍之后,她将天逍丢在了船头,进船舱去了。

楼船悠悠地向东驶去。天逍轻轻挣了挣,手腕立即传来一阵疼痛。“又是天蚕丝……”他叹了口气,仰望着渐入黄昏的天空,思绪万千。满心向往的天焰大陆新的旅程,却是起步于如此哭笑不得的开头。

天上的白云慢慢地向后飘去,天逍闭上了眼睛。

……

“醒醒!”腰上忽然被踢了一脚,天逍睁眼一看,是那位“苗姨”。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屑。此时天上已是繁星璀璨、皓月当空,原来天逍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他被“苗姨”押下了船,跟随一些护卫装扮的人沿着一条小路前行,没过多久,远处就出现了一座庄园,院门下挂了两排硕大的灯笼,照得门前灯火通明。

来到庄园门前,天逍抬头一看,门楣上没挂任何匾额。进入庄园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假山水塘、亭台楼廊,花草的芬芳扑鼻而来,轻风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原来那是个后门,这里是后花园……”天逍惊异于这座庄园的排场,连后门都那么大,庄园的主人必定身份显赫。

在此处,天逍与那帮护卫分开了,苗姨押送着天逍穿庭过院,最终来到一间大屋之中。跨进房门,他一眼就瞥见了白天船上的那两位姑娘,她们正一左一右盘膝坐在两个蒲团上打坐。听到天逍进来,两人也不言语,只是看了他一眼。

天逍好奇地打量着房屋中的摆设,烛光点点,却不足以照亮宽敞的房间。墙壁雪白,没有挂任何装饰。房中没有桌椅,仅在地上放着三个蒲团,近处的两个已被两位姑娘所占,远处的那个空着,似乎很旧,应该是经常被人使用。

内墙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妇人。

两位姑娘起身,躬身行礼:“师父。”

那位妇人看上去与“苗姨”差不多岁数,只是着装更加朴素一些。她没有理睬两位徒弟,而是直接对“苗姨”说:“苗道友,你如此纵容两位小姐,可是在害她们。若是怠慢了修炼,老爷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当不起。”

“原来在天焰大陆也用‘道友’这个称呼……唔,没错,大家都是修魔同道,是该叫一声‘道友’。”天逍心道。

“苗姨”淡淡地笑道:“两位小姐已经很勤奋了,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适当的松弛反而会让之后的修炼更专注。”

那位妇人轻轻摇了摇头,对两位姑娘道:“魔宝大会就在眼前了,你们还有心思出去闲逛?”

“师父,我们就是出去透透气,明天会继续好好修炼的。至于那个魔宝大会,我一点儿都不想参加。”那位心善的姑娘撅着嘴道。

“二妹!不许胡说!”“大小姐”斥道,“爹爹如此看中‘魔宝大会’,我们自当全力以赴。不仅是为了你我的前程,还是为了咱们这一系!难道你想让西门燕她们继续骑在咱们头上?”

不知所以的天逍有些弄不明白,从那位“大小姐”白天的话来看,她姐妹二人也都是西门家族的人,那个‘西门燕’也姓‘西门’,但似乎与两人不合。‘魔宝大会’又是什么?

正当天逍胡思乱想之际,两位姑娘的师父却突然一步冲至面前,出掌击向了他的胸膛。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四大家族

那妇人当胸一掌袭来,天逍却并未感到任何疼痛。原来她只是一把抓出了天逍衣襟中的两颗宝石。

一红一蓝,圆溜溜的,被妇人托在手掌之上。

“这蓝元石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妇人喝问天逍。

“什么蓝元石?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不知道。”天逍撒谎道。

不知为何,天逍察觉到那位“大小姐”愤怒地瞪了自己一眼。

“哐”的一下,天逍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被扇得眼冒金星,口中流血,咸丝丝的,一边的脸颊如同发面馒头迅速地肿了起来。

“小子,别以为你不说实话我就拿你没辙了。苗道友,把他先关起来,等老爷回来鉴别蓝元石的真假之后再做处置!”

“好。”“苗姨”押着天逍向房外去。

“师父,那个红蒙石挺漂亮的,能不能给我啊?”背后传来“二小姐”的声音,这也是天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出了房门之后,苗姨直接一掌将他打昏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逍忽然感到一阵晃动,耳边响起小声的呼唤:“喂,喂!你醒醒!”

天逍昏沉沉地醒来,映入眼帘的竟是那位“二小姐”的面容。

来到天焰大陆之后遇到的这些人之中,天逍唯独对她抱有一丝好感。

“哈,你醒啦!”那姑娘欣喜道。

天逍有气无力地问:“我……这是在哪儿?”

“嗯……这里是我们姐妹犯错时,罚我们思过的地方……”姑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她向天逍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这是清琼丹。”看到天逍不解的神情,姑娘解释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清琼丹是恢复玄力的丹药。”

天逍“咕噜”一下将丹药咽了下去,果然,丹药在肚中迅速化开,体内玄力在丹药的滋养下快速地恢复着。

“谢谢。”天逍对她点了点头。

她蹲在天逍面前,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天逍的脸微笑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莫名其妙地闯入天蚕网阵,还带着那么多宝贝……哎,你是不是从哪座大山或是哪座孤岛跑出来的?”

“呃……”天逍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能说出实情,但也不想欺骗这位善良的姑娘。

看出了天逍的尴尬,那姑娘“咯咯”笑了一声:“不方便说的话我也不多问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你转过来,我替你松绑。”

在姑娘为自己解绑时,天逍好奇地问:“姑娘,你为什么认定我是好人?”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咯。清澈、明亮的眼眸代表着这个人的内心也必然是光明、善良的。”那姑娘将背上的魔刀抽出,正是天逍的那柄天仇刀。她将解下的天蚕丝割断,散落在地上。

“喏,这把刀还给你。”姑娘用完之后,将魔刀插回刀鞘,递到天逍面前。

“你不想要极品魔刀?”

“想,当然想,可我不想抢走别人的武器。对了,还有这个。”她又从怀里拿出那颗红色的“宝石”,塞到天逍的手里,“这些既然都是你娘亲留下的,对你一定很重要。很抱歉,那颗蓝元石在师父手里,我实在无能为力。你赶快走吧,你有这么多秘密,爹爹和师父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原来她问妇人要来这颗“红蒙石”是为了归还给天逍。

天逍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眼下并不是寻求答案的时候。他将刀套挎好,站起身来:“你私自放走我,没问题吗?”

“没事儿,放心吧。”姑娘胸有成竹,“你跟我来。”

她推开了房门,带着天逍贴着围墙七弯八绕,最终来到一处偏门附近。

“你在这儿躲着,我去支开守卫。”姑娘小声叮嘱天逍。

她从暗处走出,清了清嗓子,门口的守卫连忙行礼:“见过二小姐。”

“庄园都遭了贼,你是怎么看门的?”姑娘假意训斥。

守卫不解:“属下一直在这里守着,没人从此门进或是出啊!”

“哼,我放在房里的红蒙石都被偷了,还不快去抓贼?”姑娘提高了嗓门。

守卫慌了神:“是,属下这就去找!”随即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姑娘对墙根暗处的天逍招了招手,天逍奔了过去。

“你出门以后,钻入树林向东南方向一直走,遇到一条小河后再顺游而上,就是南宫家族的地盘了。”

天逍正欲跨出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拱手问道:“承蒙大恩,还不知道姑娘名讳,可否告知?”

那姑娘笑道:“你不也没告诉我吗?”

“我姓萧,名叫……天河,萧天河。”天逍灵机一动,将“何天逍”三字倒置取谐音,恢复了自己的本姓。

“我叫西门瑞。切记,一会儿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后会有期。”姑娘一把将天逍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门外有两条小路,一条向东,一条向南,天逍按照西门瑞的嘱咐,猫腰钻进了树林,向着东南方行进。刚走没多久,背后就传来西门瑞的惊声尖叫:“救命啊!”

天逍趴在地上,从树木的缝隙中远远地望着那扇门。片刻之后,门开了,嘈嘈杂杂地涌出了一群侍卫,还有几道黑影从庄园内升起,沿着两条小路的方向疾飞而去。

天逍微微一笑,这必是西门瑞设下的脱身妙计,回想刚才她解开天蚕丝之后还故意用天仇刀切

断,也是为了营造成天逍自己逃脱的假象。他心中不禁赞叹:“真是个善良又机灵的姑娘!”

待得人散尽之后,天逍起身继续前行。

“萧天河……呵,听起来还不错。以后我就一直用这个名字好了。”

……

南琅城,南宫府西部大城,紧邻西门府地境。南宫、西门两大家族关系密切,此地多有来往客商,是个繁华的去处。

萧天河初来乍到,一边感受着天焰大陆的民风,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南琅城内熙熙攘攘,小摊、商店中有许多青龙大陆没有的东西。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逛了几家店,发现此地的货币制度与青龙大陆无二,也是以金银为主,可惜从青龙大陆涉海而来时,他连一文钱都没有带。

虽然不用吃喝,可总要花钱买套衣裳吧。萧天河身上的衣物被天蚕丝割出许多破口,一路已经引得众多人注目了。另外,他还准备买一幅天焰大陆的地图。来到玄气大陆,毕竟得以修炼为主,所以寻一静谧之处乃是首要之事。

走着走着,前面一家店铺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店铺屋檐下挂着一面方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当”字。

当铺。萧天河摸了摸身上,除了一颗红色“宝石”之外,别无他物。

“红蒙石……西门瑞说我有许多宝贝,她师父又十分看中那颗蓝元石,想必这颗红蒙石也是珍稀之物,不如把它当了,也顺便问问此物有何用。”萧天河心想。打定了主意,他掀开当铺的门帘跨了进去。

“嗬!好气派的地方!”一进门,他就被当铺内奢华的布置震慑住了。琉璃晶盏,红绒毡毯,天花板上吊着花式宫灯,墙壁上画着青山绿水,宽敞的房间中左右各摆了两排宽椅,每两座中间都有一个高腿方几,每张方几上都放着瓷盘、茶碗、砂壶、檀炉。茶香芬芳,檀香冉冉,不似接待破落之人的当铺,倒像是接纳高朋胜友的酒楼。

四排宽椅上已经坐满了人,听到有人进来,纷纷侧目,看到萧天河衣衫不整的样子,又都摇头哂笑起来。萧天河有些纳闷,这群人衣着光鲜,面色红润,哪像是来典当东西呢?

“客官,请问您要当什么?”一位掌柜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我要当这个。”萧天河拿出了红蒙石。

顿时,房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甚至还有几人发出了惊讶的叹声。

掌柜的眼睛睁得比红蒙石还要圆,难以置信地问:“红蒙石?您要当红蒙石?”

萧天河心中暗暗窃喜,看来这东西的确是稀罕玩意儿,于是装模作样地点头说:“是的,要求不高,平常价就行。”

“哈哈!”“嘻嘻!”“嚯嚯!”“嗨嗨!”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前俯后仰,一个个捶胸顿足,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房内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莫名其妙的萧天河,还有一个就是一脸怒容的掌柜。

“臭小子,你是存心来找事儿的是吧?”掌柜恶狠狠地说。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难道这红蒙石不值钱吗?”他已经隐约猜到了。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只能给小孩儿当玩具罢了,给你一文钱我都嫌多!今天有贵客在,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赶紧给我出去!”掌柜不耐烦地说着,欲将萧天河推出门外。

“原来这么不值钱啊……”萧天河心中十分失望,又非常不解,为何西门瑞的师父要抢走蓝元石呢?难道蓝元石和红蒙石价值不同?

“徐掌柜,不必如此。”最前面一排椅子上站起一人,身穿红色长衫,腰束金色鸾带,头顶素色包巾,背负刀套,手持折扇,风度翩翩。

掌柜闻言,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看来此人地位不低。

“这位兄台,我方才察言观色,觉得你并非无事生非之徒。徐掌柜有得罪之处,我代他道歉。只是……这红蒙石虽不常见,但却是无用之物,若用做宝石又不够光洁美观。这样吧,若是兄台急需用钱,我给你便是。”那位公子谈吐优雅,从钱袋中拿出一锭金子,递到萧天河面前。

“这……”萧天河有些犹豫。

“呵,天下任谁都有不顺落魄之时。放心,只是借予,并非施舍,兄台但收无妨。”那公子笑劝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后必当奉还。”萧天河接下了金子。

客人中爆发出一阵赞美之言。“霆公子当真侠肝义胆、古道柔肠啊!”“那当然,提起南宫家族的一干嫡传子弟,唯有霆公子最为慷慨,世人皆赞。”“今日一见,便知其风度翩翩。善举一行,便知其义薄云天。佩服,佩服!”……

萧天河心中了然,南宫家族,来到天焰大陆之后已经听过好几遍了,想必是声名显赫的名门旺族。“原来是南宫霆公子,在下萧天河。公子慷慨解囊之恩,萧某铭记于心。”南宫霆面相和善,举止温雅,不禁让萧天河心生好感。

南宫霆连忙收起折扇拱手还礼:“我南宫家族家道兴旺,我又喜交天下英雄豪杰,区区一点小钱,不足挂齿。”

“南宫公子谬赞了。英雄豪杰萧某可算不上,落魄之士而已。只是萧某尚有一问,红蒙石如此无用,那蓝元石呢?”

南宫霆十分惊讶:“原来萧兄果真不知?如果说红蒙石是世间凡品,那蓝元石就可称得上是天境至宝,若能远睹一眼也算是三生有幸啊。怎么,萧兄曾经见过?”

“哦,那倒没有,我只是感到好奇,故而一问。”萧天河吓

了一跳,没想到蓝元石竟然如此珍贵,他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声称自己见过。

“我曾闻言,早年间世上的蓝元石比现在要多。我南宫家的先辈有幸寻得数十颗,这才换来了南宫家族如今的地位。另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可惜,这几十年来,蓝元石越来越少,鲜有现世的消息。”南宫霆道。

“唔……”萧天河点了点头。关于蓝元石与红蒙石,他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不过南宫家族的地位竟是用蓝元石换来的,足见其珍贵。此外,南宫霆所说的“另外三大家族”又是什么家族呢?看来有必要详细了解一下天焰大陆的格局。

“徐掌柜,去给萧兄拿一套干净衣服,再拿一副新的刀套来。”南宫霆吩咐道。

“是。”徐掌柜恭敬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了嘀咕:“霆公子这是怎么了?竟对一个流浪汉如此客气。”

萧天河正欲称谢,南宫霆道:“萧兄,既然你我都是修魔同道,我就多问一句,你为何要将刀鞘打造得如此怪异?”他指的是重剑形的刀鞘。

萧天河回答说:“刀鞘仅为存刀之用,是何形状并无影响。”

“话虽如此,只是此剑形刀鞘十分引人注目……呵呵。”南宫霆话没说全,但明显话中有话。这也提醒了萧天河,在以刀为尊的天焰大陆,剑形刀鞘必定惹眼,保险起见还是换一换为好。于是他问道:“不知附近可有打造刀鞘的地方?”

“不必寻了,我赠一个刀鞘给萧兄便是。”南宫霆十分大方。

徐掌柜从里屋拿了一套青衫,一副刀套出来,递给了萧天河。

南宫霆又邀请道:“萧兄,不知你是否有空与我去酒楼痛饮一番?”

萧天河正好想探听一下天焰大陆的状况,欣然同意。

一旁的徐掌柜却急了,连忙对南宫霆说:“霆公子,拍卖会还未结束,这样离去不太好吧?”

坐席中一人道:“徐掌柜,不必为难。霆公子既然有兴结友,我们改日再来便是。”

其他客人也随声附和,纷纷起身告退。当铺大厅内只剩下了萧天河、南宫霆与徐掌柜三人。

“既然他们都走了,我们就在这里饮酒好了。徐掌柜,去吩咐一下金玉楼,尽快备一套宴席送来。萧兄,里面请。”南宫霆用折扇掀起了门帘,客气地说。

出了房间后是一条长廊,两边是美丽的花园。园中有精致的假山,有修剪得整齐又美观的花草,清澈的水塘点缀着宽阔的庭院。萧天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左右观望,欣赏着难得的美景。南宫霆见状,微微一笑:“萧兄既然喜爱这花园精致,我索性陪你游览一番。”

萧天河连忙推辞:“不劳公子。只是萧某不解,南宫家势力显赫,公子与我地位相差悬殊,为何对我如此客气?”

南宫霆哈哈大笑,手腕一抖甩开了折扇:“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萧兄虽然外表落魄,其实不然。我的玄识较他人稍强一些。从萧兄一进门开始,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你背上那柄魔刀散发出的强烈威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刀应属极品。”

萧天河惊讶无比,想不到南宫霆的玄识竟如此敏锐。“敢问南宫公子是何境界?”

“不高,不高,仅是空冥前期而已。萧兄应该已是空冥后期境界了吧?无需诧异,我只是玄识灵敏,这与我修习的功法有关。”南宫霆解释道。

“不知南宫家族子弟是跟随哪个宗派修炼?”萧天河趁机打探讯息。

“宗派?”南宫霆面露疑惑,连连摇头,“宗派都是些无名之辈或是旁门左道之人创立的,岂能与我堂堂南宫家族相提并论?萧兄,恕我直言,你身带极品魔刀,境界却算不上很高,又似乎不谙世事,之前是否一直在隐秘之处静修?”

萧天河尴尬地拱手笑道:“的确如此。之前我一直跟随师父修炼,很少涉足江湖。此番乃是头一次出来闯荡,让南宫公子见笑了。我只知道四大家族,但详细情况并不了解,还望公子赐教。”

“随我来。”南宫霆引着萧天河来到水塘边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说起四大家族,天焰大陆几乎无人不晓。南宫,北堂,东方,西门,四大家族分别雄踞一方。另外,有林林总总若干家族分别与四大家族结盟,形成了如今的四方势力,统治着天焰大陆的‘外圈’。”南宫霆简要地描述道。

“既有‘外圈’,必有对应的‘内圈’,不知划分这内、外两圈的依据是什么?”萧天河好奇地问。

“看来萧兄当真对天下的格局一无所知。与‘外圈’相对的乃是‘内核’,并无‘内圈’一说。划分依据嘛,估计没人知道,反正自古就是如此。”

萧天河又问:“那‘内核’与‘外圈’的界限在哪里?”

“‘内核’区域其实很小,不过方圆几百里,但那里却是禁地,没有得到允许,谁也不能进入。”

萧天河更好奇了:“为何是禁地?需要得到谁的允许?没有允许进入‘内核’地域又会如何?”

南宫霆也更诧异了:“萧兄居然连这都不知道?还好你没有冒然进入内核区域。那里是‘魔主’居住的地方,所以是禁地。想要进入内核区域,当然得得到‘魔主’的允许了。如果不得允许,不论是修魔者还是平民百姓,不论境界高超还是低微,也不论是故意硬闯还是无意冒入,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魔主……”萧天河心中默念。光从这个名称就能看出,此人必是个极为强大的存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同族相争

“霆公子,酒菜已在宴厅备齐。”正当萧天河打算进一步向南宫霆打听有关那位“魔主”的消息时,徐掌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南宫霆收起折扇:“走,萧兄,我们边吃边聊。”

萧天河跟随南宫霆沿着长廊拐了两个弯,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之中。这个大厅布置得与当铺的门厅一样豪华,房当中的圆桌上已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热菜冷碟,琳琅满目。

“萧兄,我不会饮酒,金玉楼的厨子知道我的习惯,一向是以茶代之。刚才我忘记叮嘱徐掌柜了,所以金玉楼并未备酒送来,还望见谅。”南宫霆一进门就客气地说。

萧天河连忙道:“无妨,我也不喜饮酒。清茶一杯足矣。”

南宫霆“哈哈”一笑:“如此甚好。金玉楼的菜肴可以称得上是这座南琅城,不,在整个南宫府也排得上号,萧兄莫要客气,请尽管品尝。”

“你我本素不相识,却承蒙霆公子热情款待,感激不尽。如若公子有事需要萧某帮忙,萧某乐意效劳。”萧天河的这句话已在心中寻思了许久。南宫霆虽然为人豁达,但应不至如此客气,或许是有求于自己。另外,萧天河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能帮到南宫霆,等于是与四大家族之一攀附上了关系,这对自己以后在天焰大陆的生存是很有好处的。

南宫霆面露微笑,先给萧天河倒了杯茶,正欲开口,宴厅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萧天河扭头一看,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垂发至肩,细眉星目,朱唇玉颜,长得很是秀气。白色衣袍,配着红底金丝坎肩,拿金色绸带束了腰,显得十分干练。鲜亮的衣服昭示着她不凡的身份与地位,萧天河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也是南宫家族的人。

南宫霆见到来人后一惊,慢慢起身,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那女子并未答话,而是先冲着萧天河点了点头,再转向南宫霆,面露微愠之色,嗔道:“你眼里哪有我这个姐姐?为了你我没少挨父亲责罚。挨罚之后还要到处找你,你倒好,躲在这里逍遥快活!”

“嘿嘿,姐姐,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南宫家吗?我走时已留了字条,你看见了么?”南宫霆打着哈哈。

“哼,净是胡诌。要找人怎么不见你去深山老林,却在这南琅城吃喝会友?”那女子说着,又瞥了一眼萧天河。

“这下你可错怪我了。原来我打算去西门府的,在南琅城只是暂留休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就是我想找的人。”南宫霆将手搭在了萧天河的肩膀上。

“哦?”那女子上下仔细打量萧天河一番,拱手道:“我叫南宫雪。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南宫雪”,这个名字为何有些熟悉?萧天河细细回想,在西平海被抓住时,那位西门家族的“大小姐”曾经怀疑他是“南宫雪”派来的,莫非她口中的“南宫雪”就是此人?

“在下萧天河,见过南宫姑娘。”

“不知萧道友修炼是否超过三十五年?”南宫雪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有。”萧天河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南宫雪。

“那萧道友是否加入了其他三大家族?”南宫雪又问。

“也没有。”

“我代表南宫家族,诚心邀请萧道友加入我南宫家。”南宫雪向萧天河伸出了纤纤玉手。

萧天河有些惊讶,不知这所谓的“加入”是何意。

南宫霆拍了拍萧天河的肩,劝道:“萧兄,你就加入我南宫家好了,虽然在四大家族中我南宫家仅排第三,但这只是暂时的。我南宫家的实力蒸蒸日上,蓄势已久,将来定能超越东方、北堂两大家族。”

“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只需在‘魔宝大会’上代表我们这南宫支系出战即可。萧道友放心,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南宫家都不会亏待你的。修魔所需的物品,只要南宫家出得起,就一定不会吝啬。”南宫雪答道。

“这……”萧天河面露为难之色。在西门家被缚之时,他曾听过“魔宝大会”这一词。在大会上为南宫家族出战,看情形对手是其他三大家族的人,萧天河有些不情愿。至于修魔物品,他什么都不缺,因此并不在意。

“萧兄,你可能不太了解。魔宝大会是在南宫家主和诸位长老的监督下进行的,点到即止,是不可害人性命的。”南宫霆道。

萧天河问:“其他三大家族也会参加魔宝大会吗?”

“不会。这是我南宫家族内部的魔宝大会,其他三大家族也会各自召开魔宝大会,我们互不干涉。”

萧天河点了点头,原来此“魔宝大会”并非西门家族的那个“魔宝大会”。

“这样吧,萧道友不妨先随我们回去,相关事宜会慢慢详细告知于你,到时萧道友再决定是否加入我南宫家。即便不愿意,我南宫家族也乐得多你一个朋友。”南宫雪客气得让人无法拒绝。

萧天河笑了:“我还有一问。你们并不知道我的详细身份,为何如此信任我?”

“萧兄,姐姐也是我的师姐,玄识较我还要稍胜一筹。以你空冥后期的境界,又身负极品魔刀,正是我南宫家需要的人才。若是可

以的话,萧兄可以请你的师父也出山加入我南宫家族。南宫府掌管着天焰大陆的南部,地大物博,可供修炼的风水宝地不计其数,可任由尊师挑选。哎,说不定尊师隐修之处就在南宫府境内呢!不知尊师身在何处?”南宫霆越说越兴奋,能炼制极品魔刀的人,修为必定高超,说不定还是个擅长铸刀的大师,南宫家更是求之不得。

萧天河不愿多言,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家师……已经去世了。”

“啊!抱歉……”南宫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想要安慰萧天河两句,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萧道友,请原谅小弟的鲁莽。我们这就动身吧。”南宫雪道。

“萧兄,我欠你一顿宴席。等回家后再好好招待你。”南宫霆向萧天河挤了挤眼。

萧天河跟随姐弟俩匆匆离开了当铺,出门后上了一辆马车,向着城东飞快地驶去。

出了南琅城之后,马车沿着东南方向的大路疾驰。萧天河忽然想起刚才南宫雪说过“我们这南宫一系”,遂问道:“南宫姑娘,不知南宫家族分为几系?”

南宫雪还未开口,南宫霆就抢着回答:“萧兄,我南宫家族子弟众多,一共分为三部共十二系。我家是属于桂溪部,南江系。”

“桂溪部,南江系……”萧天河小声重复了一遍。

“萧兄,你该不会连‘桂溪’这个词都没有听说过吧?”南宫霆试探着问。

“恳请霆公子赐教。”

南宫霆夸张地说:“我的天呐,原来你真的不知道,你以前修炼的地方该有多封闭啊?”

南宫雪也好奇地望着萧天河。

萧天河苦笑一声:“不瞒两位,我师父也就是我的娘亲,我自打出生之后直至出山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别人,也不知道天下局势,见笑了。”

南宫霆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不,不,我没有任何瞧不起萧兄的意思,反而相当钦佩。能在一个绝对封闭的环境中修炼如此之久,这份心性我十分欣赏。”

南宫雪“咯咯”一笑:“如果你能有萧道友十分之一的耐性,你的境界也远不止如此。”

“姐姐,你错了。人各行其道,总有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我已经按我的方式努力了,如今的境界我已经相当满意。”南宫霆满不在乎,“萧兄,‘桂溪’二字在天焰大陆可是闻名遐迩的,‘桂’乃‘丹桂’之‘桂’,‘溪’乃‘溪流’之‘溪’,‘桂溪’是一把绝世魔刀的名字。”

萧天河恍然大悟,当初黑刀祖师曾经说过,天焰大陆上流传着他早先铸造的十八柄绝世魔刀,原来其中一柄名为桂溪。“十八柄绝世魔刀的事我略有耳闻,不知桂溪刀排名第几?”萧天河连忙追问。

“排名第十七。我南宫家有三柄绝世魔刀,桂溪刀的排名最低。”南宫雪坦然道,“另外两柄分别是《魔刀榜》上排名第九的昆吾刀与排名第十三的霸天刀。昆吾、霸天也正是南宫家另外两部的名字。至于脉系之名,则是依照城名而取。我们南江系的主城正是南江城。”

“那我们现在是驶向南江城咯?”

“不是。南宫家族势力庞大,加之与各个附属家族通婚联姻,因此血脉众多。南江一系有许多支系,人数多到无法居于同一城内。南江城是南江系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我们这些小辈子弟则散居于桂溪部的其他城镇。我家这一支系居于南麓城。南琅城也是我们的势力范围,现在是由一个杨姓的附属家族掌管着。”南宫雪答道。

萧天河心中忖思:“原来天焰大陆的局势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四大家族内部脉系众多,和诸多附属家族之间关系纠结,权利必定分散。南宫家竟然有三柄绝世魔刀,实力不可谓不强,想必另外三大家族也差不到哪儿去。”萧天河觉得,目前的首要是得弄清楚四大家族之间的强弱对比。之前听南宫霆所言,南宫家在四大家族中排第三,但不知第一、第二分别是谁,比南宫家强多少。“不知南宫家与另外三大家族的关系如何?”萧天河问道。

“分分合合,尔虞我诈。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南宫雪回答得很是精辟。

南宫霆详细地解释说:“就目前来讲,我南宫家族与西门家族是结盟关系,东方家族与北堂家族是结盟关系,两两对立。以实力来说,西门家族最弱。因此族中许多长老反对与西门家族结盟,可族长却一意孤行,我们也没有办法。”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族长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摩透彻的?别忘记了,二十多年前,我们南宫家族还是最弱的呢,多亏了族长的领导,南宫家族的地位才上升了一位。”南宫雪道。

“嗯。实力上升了之后也使得四大家族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了。”南宫霆点头赞同,“唉,要不是那几个附属家族从中作祟,南宫家本不必如此。

“有些小家族本就是墙头草,在四大家族的夹缝中谋取生存,怪不得他们。”

南宫霆撇撇嘴,冷哼一声:“要我说就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挑拨离间,否则我们也不会和北堂家族决裂。西门家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趁机狮子大开口,我怀疑根本就是他指使的。”

“没有证据别妄下推断。家

主他深谋远虑,相信心中早有一番计划。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萧天河的问题好像问到了关键,南宫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来,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外人存在。萧天河则是听得云里雾里,理不清头绪。刚刚结识,也不好询问得太多,看来只能以后再慢慢了解。

忽然,车夫吹出一个急哨,马车停下了。

南宫雪掀开了车帘,疑惑地问:“怎么了?”

透过缝隙,萧天河隐约看见前方不远处晃动着许多马匹的影子。

“哟,这不是雪妹嘛,怎么这么有兴致出来游玩啊?”一个令人厌恶的女声传来。

南宫雪跳下了车,车帘又垂了下来。只听南宫雪道:“见过秋姐姐,晖兄长。我是去南琅城找舍弟的,现在正要回南麓城去。”

“哦?霆弟也在车中?为何不出来相见?”这次是一个男声。

南宫霆叹了口气,小声道:“萧兄,还请稍待片刻。”言罢,他也掀开帘布跳了出去,向来者行了礼。

“霆弟,你我自从上次一别,已经快一年不曾见了吧。不知你的刀法修炼得如何了?不如我们切磋切磋吧。”那男声又道。

“我的刀法岂能比得上兄长?兄长就不要再为难小弟了。”南宫霆似乎在隐忍。

“哈哈,这是哪里话?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你我都三百余日未见了。让我看看你的刀法有何长进!”“噗通”一声,看来那人跳下了马。

“就是啊,霆弟你和晖哥先切磋,过一会儿我再和雪妹较量一番。”又是那个讨厌的女声。

萧天河轻轻皱了皱眉头,对这两个无礼之人,他没有半点好感。不过从几人的称谓来看,他们应该也是南宫家族的子弟。

“兄长,这里是道路,又不是演武场,比武切磋会妨碍到别人的,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南宫霆道。

那男子却忽然提高了嗓门:“南宫霆!我好言好语,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你莫不是怕输得惨了被路人耻笑?”

南宫霆终于忍不住了:“南宫晖,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但你别以为进入空冥后期就可以随意欺负别人!遇到洞虚前期的威兄长和艳姐姐他们你还不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噌”的一声拔刀响,南宫晖轻蔑地说:“臭小子,你少拿南宫威的名字来吓唬我!你不提他便罢,一提他我更来气!就冲着你刚才对我的大不敬,我今天就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南宫雪急了,连忙挡在南宫霆身前,拱手道:“晖兄长,霆弟年轻气盛,口无遮拦,最近修炼又不太顺利,心情不好,故而出言不逊。还望你看在同族的份上,莫要同他计较……”

“雪妹,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我劝你还是赶快让开,免得我出手捏拿不准伤了你。”南宫晖冷声道。

“哈哈,要是晖哥一不小心破坏了你如花似玉的容貌,你可就和你娘落得一样的下场喽。”南宫晖身后的一干人中,传出一句阴阳怪气的笑声。

南宫雪脸色一沉,跨步冲了过去,对着那人使劲抽了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声传来,萧天河在心中暗道一声:“打得好!”

“我告诉你,我娘再怎么落魄也是南宫家的媳妇,还轮不到你这个仰人鼻息的喽来讥笑!”南宫雪也动了怒。

“南宫雪!你竟敢对我的人动粗?你难道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吗?”南宫秋喝道。

车里的萧天河摇头笑了笑,这南宫秋说话真没水准。

“呵,你说得没错,他就是条狗,南宫家族就是主人!主人打自家不听话的狗,天经地义!”南宫雪反唇相讥。

“你!”南宫秋果然没话说了。

“秋妹,还嗦什么?她姐弟二人对你我如此无礼,今日定要以家规处置!”南宫晖怒道。

萧天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南宫晖还真是不要脸,正的说成反的,黑的说成白的。

这一声笑引起了南宫晖的注意,他没想到车内居然还有一个人,于是对着马车吼道:“是谁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地偷笑?给我滚下车来!”

“萧公子,你不要下车!老赵,快驾车赶回南琅城去!”南宫雪急切地说,“南宫晖,车中之人是我姐弟结识的凡人好友,不是修魔者,你不要为难他!”善良的南宫雪不想因为自家的事情而将萧天河卷进来。

马车夫老赵早就吓得哆哆嗦嗦了,得令之后立即调转车头。

“嘁,区区一介凡人,还当成是好友?他胆敢笑我,今日必取其狗命!”南宫晖脚下一蹬,举刀飞身向马车砍来,他要将萧天河连人带车劈成两半。

“小心!”南宫雪与南宫霆一起高声喊着,欲追来阻挡却是来不及了。

萧天河毫不客气,抽出天仇魔刀从马车中破厢而出,正迎着南宫晖下落的刀刃向上削去。

南宫晖吓了一跳,他真以为车中坐的是一个普通人,出招时也未用全力,只听“咔嚓”一声,天仇刀锋狠狠切入了南宫晖的魔刀之中,随着萧天河手腕轻轻一转,南宫晖的魔刀断成了两截。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主人就这副德性,难怪狗也那般无礼。”萧天河冷冷地笑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匠之名

“你……你好大的胆子!”南宫晖惊异万分,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中品魔刀居然被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给切断了!

南宫霆拍手大笑:“哈哈,好,好!南宫晖,萧兄是我们的好友,与你无冤无仇,而且我们都看见是你动手在先,于情于理都是你不对。现在你欺人不成反被人毁了兵刃,无话可说了吧?”

南宫雪惊讶之余也有些不安,惊讶的是萧天河竟有如此胆略与本事,不安则是因为如此一来就同南宫晖结下了梁子。

“把他给我抓起来!”南宫晖一挥手,一群手下立即抽刀下马围了过来。

萧天河临危不惧,冷眼环视着这群虎视眈眈的人。

南宫霆急了:“他是我南宫家的贵客,我看你们哪个赶动他!”

“尽管动手,凡事有我给你们担着!给我杀了他!”南宫秋尖锐的嗓音听着格外刺耳。

这群人中,境界最高的也就是空冥后期,萧天河修习绝妙的《龙游》身法,自忖脱身是没有问题。可看南宫晖、南宫秋对南宫雪、南宫霆恶劣的态度,萧天河怕自己走了两人会吃大亏,心中冷静地分析:“按理,这群喽是不敢对南宫家的人动手的,所以尽管南宫雪与南宫霆不是南宫晖与南宫秋的对手,但好在我刚才已经毁了南宫晖的兵刃。看来在目前的状况下,最好的策略就是我吸引住一干喽,给南宫雪姐弟制造机会逃走。”

“统统给我住手!”南宫雪大喝一声,“南宫晖,我警告你,刚才我已经通知了师父,他片刻就能赶来,到时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喽们不敢动了,纷纷望着南宫晖。

南宫晖气得脸色铁青,南宫雪的师父护短是出了名的,他们也就敢趁着南宫雪的师父不在时欺负欺负她姐弟二人,再倚仗南宫家子弟的身份将事情平息。其实一般对于同族子弟之间的争斗,家族中的领导者们也不会太当回事。

“我们走!”南宫晖恼怒地喊道,拾起断裂的魔刀,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萧天河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走着瞧!”

对于这种恶劣之辈的威胁,萧天河全然不当一回事。

随着南宫晖与南宫秋带着一干喽离开,这场同族相争风波暂时平息下来。

“姐姐,原来你带着传讯石了啊,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师父?也省的麻烦了!”南宫霆道。

南宫雪瞥了他一眼:“我是骗他们的。传讯石如此珍贵,师父怎么可能给我?何况我出城只是为了找你这个不听话的家伙!等你回去,师父肯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南宫霆吐了吐舌头:“被师父教训也比被那几个人渣欺负强!这次多亏了萧兄,给我们出了口恶气。萧兄,刚才你切断南宫晖的魔刀时,我心里真是太痛快了!啧啧,不愧是极品魔刀,就是厉害!”

萧天河说:“我也是气不过才出手的。刚才你故意说出南宫晖的境界,也是想让我动手帮你吧?不过他们缘何如此无礼?对同族子弟居然还这般盛气凌人。”

“这可说来话长了。南宫家就是因为势力太大,各部、各系甚至各个支系之间的关系才错综复杂,等回去后再慢慢告诉你。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御刀飞回去吧,免得再生事端。老赵,你自己驾车走吧。”南宫雪吩咐道。

三人御刀升空之后,向着东南方向朦胧的城郭飞去,那里就是南麓城。

“南宫姑娘,不知你可认得西门瑞?”萧天河问。

南宫雪笑道:“萧大哥,你有如此胆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与霆弟的至交好友了。以后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姓名。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了麻烦,也可以报上我姐弟二人的名讳,毕竟大多数人会忌讳南宫家族的势力。西门瑞妹妹我认识,只是许久不曾见面了。怎么,你也认识她?”

“实不相瞒,我之前无意中闯入了西门家的西平海域,被天蚕丝网给缠住了,不得已用极品魔刀毁之,结果被西门瑞的姐姐给抓了回去,最后就是她偷偷放我走的。在被缚期间,我曾听她姐妹二人提起过你的名字,故而有此一问。”萧天河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南宫霆道:“萧兄你可真是厉害啊,居然闯入西门家的禁地西平海,还毁了宝贵的天蚕丝网,难怪西门珏要抓你回去了。不过西门珏应该没说我姐姐什么好话吧?”

原来西门瑞的姐姐叫西门珏。

“的确,西门珏好像对南宫妹子颇有微辞,不过西门瑞倒是替南宫妹子说了些好话。那两姐妹的秉性相差太多。”

南宫雪无奈:“其实西门珏的心眼儿并不坏,我与她的不合源于早年间的一场误会,不提也罢。”

“对了,南宫妹子,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天焰大陆的格局如此规整?四大家族的姓氏都是复姓,还分别带有‘东、南、西、北’四字,又恰巧与占据的地方相符,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据说我们家族以前并不姓‘南宫’。这个复姓是第一代魔主赐予的,另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南宫雪答道。

“第一代……那现在这位魔主是第几代?”萧天河又问。

“是第十二代。我们到了,降落吧。”南宫雪道。

萧天河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可

眼下只好暂时作罢。三人收起魔刀,进了南禄城。

南麓城的繁华程度丝毫不差于南琅城,一路上,南宫霆兴奋地给萧天河介绍这介绍那,南宫雪大多数时间都在旁边听着,偶尔补充几句。没过多久,三人来到了位于城西北的南宫苑,这里就是南宫雪姐弟的家。

南宫苑很大,南宫雪把萧天河安排在一处僻静的偏院,然后带着南宫霆匆匆去见他们的师父了。

萧天河在小院中逛了一圈,房间不多但足够居住,房内摆设虽不奢华但样样不缺。房前还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一角是一棵大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空地之外是草木丛生的花园,通过穿梭于花园中的曲折小路才可到达外面的庭院。

“‘曲径通幽深几许,别有洞天一线开。’”萧天河在空地上活动着筋骨,口中随意念着诗句。此处的景致让他回想起小时候在云暮山庄的生活,那里也有空地,也有绿树碧草,也有石凳石桌。触景生情,他沉浸在回忆之中。何云暮、李玉茹、李原啸、余瑞江、花千雪……一个个熟悉而又有些疏远的面容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如今这些人都已阴阳两隔。韩明飞、唐君荷、天遥、朱晓敏……这些胜似亲人的同伴也不知近况如何。萧夫人、萧立英,两道身影让萧天河心中一痛,修练刀法的兴致溃散,他从未感觉如此乏力过。环视一眼幽静的庭院,进屋,闭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努力想要摆脱忧伤的心境,却发现只是徒劳。朦胧中,仿佛觉得青龙大陆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似乎已经忘却了大陆上的一切,而眼前陌生又复杂的天焰大陆则一直处于云雾迷蒙之中,很难让人感到心安……带着对故人的思念,对新大陆的疑惑,萧天河沉沉地睡去了。

……

“嘭、嘭、嘭”。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唤醒。房外已经没有阳光,屋中一片昏暗。

敲门之人的倩影被月光投射在扇上,萧天河已知来者是谁了。

“南宫妹子,我睡了多久了?”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房门。

门外果然是南宫雪,只不过,与之前的那个南宫雪不太一样。

青丝秀发,轻罗细纱,少了一丝英武,多了一分婀娜。

“萧大哥,在南宫府可以称得上是‘南宫妹子’的人数不胜数,光在此处的南宫苑就有十几位,不知你称呼的是哪一位?”南宫雪笑着调侃。

“当面唤己不知省,切记莫问眼前人呐,呵呵。”萧天河伸着懒腰。

南宫雪歪了歪脑袋,看她那有些疑惑的眼神,似乎是没明白萧天河信口所言的诗句。

“雪妹,你拿的什么?”萧天河注意到她怀中捧着两本书册。

“这本是历代魔主的简单资料。这本上则记载着我南宫家族的大略族谱,你可以先看一看。”南宫雪似乎很喜欢“雪妹”这个称呼,笑靥如花,“萧大哥,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一天半了。”

“什么?这么久?”

“嗯,可能你最近太辛苦了吧?我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都来看过你,见你始终在闭门休息,就未敢打扰。今晚一来是给你送书,二来是邀请你赴宴,爹爹和师父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如此客气,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哪儿的话,爹爹和师父听我讲述了和你结识的经过,对你颇为赞赏,都很想见见你。这接风酒宴,你可不能推辞哟。”南宫雪伸出手指晃了晃。

“长辈盛情邀请,令我受宠若惊,怎敢推辞?我们走吧。”萧天河正了正衣襟,跟着南宫雪穿过空地步入了花园。

“对了,霆弟他情况如何?受罚了吗?”萧天河问道。

“呵呵,这自然是免不了的。就以师父那个火爆脾气,不听话怎么会有好果子吃?不过念在因为他才结识了你,所以师父罚他面壁思过一天也就完事了。”

“一天?这不等于没罚么?你们的师父可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到底还是心疼徒弟。”

南宫雪扭头望着萧天河,抿嘴笑道:“你不了解,霆弟是最坐不住的人了。对他来说‘面壁一天’已经是很重的责罚了,方才刚刚放他出来,一直在那儿吵吵着‘快闷死了’呢。后来听说要请你去赴宴,他才住了嘴。”

“哈哈,原来如此。”萧天河也乐了。

出了花园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了另一处小院。院中的仆人们正陆续往房间内端酒送菜,灯火通明的房中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南宫雪小声道:“我师父的脾气有些古怪,如果有让萧大哥觉得别扭的地方,还望海涵。”

萧天河点了点头。两人推门而入。

房中摆设很朴素,仅在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看来南宫苑的主人生活得很简朴。想想也是,修真之人,对凡物大多无欲无求。厅中一张长桌,桌前已落座了三人,上首一位是面容和蔼的中年人,右侧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左侧那人正是南宫霆。

见到萧天河,南宫霆兴奋地站了起来,叫了一声:“萧大哥!”

“萧大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家父南宫栩,那位是家师张东正。爹爹,师父,这位就是萧天河。”南宫雪道。

“晚辈萧天河见过南宫

前辈,张前辈。”萧天河拱手行礼。

“呵,萧公子快请入座。我……”南宫栩的话还未说完,那张东正突然一挥手,“噌”的一声,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魔刀。炫目的蓝光,正是萧天河的天仇刀。

萧天河心头一惊,就刚才一眨眼的瞬间,张东正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取走了自己背上的魔刀,绝对是个高手!

张东正细细打量着天仇刀,边看还边频频点头咂嘴。

南宫栩显得有些尴尬,对萧天河点头示意他先坐下,而后对张东正说:“张先生,你这样冒犯客人可不太妥当啊。”说完他也一挥手,张东正手中的天仇刀已经被他夺了过来,交给南宫霆还回了萧天河手中。

“这南宫栩的修为也不低……”萧天河心中暗暗赞叹,收起了魔刀。

“萧公子,我生平就喜铸刀,见到如此极品的魔刀就如同丢了魂一样,你别介意。”张东正客气地说。

“无妨。日后可借与前辈仔细研究。”

“哈哈,好。由此小事就足以可见萧公子心胸豁达,甚合我意。我张东正先干为敬!”他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当由小辈先敬才是。”萧天河连忙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心想:“这张东正还真是乱来,宴席的主人是南宫栩,他只是陪客,哪有不看主人自己先敬客人的道理?再说他是长辈,我是晚辈,这礼数都乱套了。南宫雪说他脾气古怪,果然不假。”

可看看南宫栩,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似乎对张东正不合时宜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了。

“来,都动筷子吧。萧公子,酒菜有些清淡,不知是否合你胃口?”南宫栩微笑道。

“我正喜爱清淡口味。从南宫苑的摆设来看,南宫前辈应是个‘淡泊名利,宁静致远’之人。”

“修魔之人,自然不在乎名利那些浮华的东西。萧公子,听霆儿说你是空冥后期的境界?不知你修炼了多久了?”南宫栩问道。

“我自幼跟随母亲修炼,已经三十二年了。资质愚钝,不值一提。”萧天河故意把修炼的年数加大了十年,谦虚地回答道。

张东正撅了撅胡子:“小兄弟,刚三十二年就修炼到空冥后期,这还算‘资质愚钝’?那有人修炼了三十一年才达到空冥前期,是不是该羞愤得自杀了?”说着,他还用眼角瞥了南宫霆一眼。南宫霆低头只顾吃菜,装作没听见。张东正又不满地哼了一声,继续说:“为人谦虚是好,可谦逊过头了反而会变成炫耀,在我听来,你刚才那句话就是在恃才傲物,是在嘲笑修炼速度慢的人!另外,修炼过快也不是什么好事,得稳扎稳打才行。对于令堂指导你的修炼方式,我可是不敢苟同啊!”

“真是让人无语……这老头儿的脸色咋说变就变呢?还是为了这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事……”萧天河心中暗暗抱怨,口中还得解释:“前辈教训的是,娘亲教导我为人要谦虚谨慎,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真没有嘲笑别人的意思。此外,我在修炼时几乎不与外界接触,这个修炼速度究竟是快是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唔。尽管令堂的教导方式我不赞同,可我不得不承认,令堂绝对是一位铸刀的高手。刚才借刀稍微一看,虽不知详细,但已可知其铸造者的技艺惊人,着实令老夫钦佩不已。”张东正赞叹道。

南宫栩惊喜地问:“哦?当真如此?与先生相比又如何?”

“呵呵,”张东正边笑边摇头,“区区萤火岂可与朗月争辉!以萧公子母亲的这等铸刀水准,恐怕在整个天焰大陆也找不出几个来!拿我的水平与她相比,实在令我无地自容呐!”

“啊!”南宫栩蓦地站起身来,眼神中充满着兴奋的亮光,“先生如此一说,那萧公子之母的铸刀水平应该不比东方家的屠令春、西门家的邓先觉差咯?不知比起北堂家的杜怀柔又如何?”

萧天河心想:“屠令春,邓先觉,杜怀柔,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不知道,这几人其实都是天焰大陆闻名遐迩的铸刀大师。

南宫雪与南宫霆听了张东正的赞扬,都住了筷,一起吃惊地望着萧天河。

“你没有听明白。我说的是整个天焰大陆也找不出几个来,从、古、至、今!”张东正一字一顿地说完,夹了口青菜若无其事地嚼了起来。

“咯吱,咯吱……”酒席上只能听见张东正清脆的咀嚼声。

南宫雪与南宫霆惊呆了,另外三大家族那三位铸刀大师的名号他们可是如雷贯耳,想不到萧天河母亲的铸刀水准居然这么高!

南宫栩兴奋得身躯都在微微地颤抖。许久,他压抑着激动,平声道:“先生,你可真是没有吝惜赞美之词啊!”

“咕噜”,张东正咽下了口中的菜,慢悠悠地说:“屠令春与邓先觉的水平差不多,比杜怀柔稍逊一筹。南宫家买下的那柄由杜怀柔所铸的极品魔刀我也见过,还仔细地把玩过,也就那么回事。在我看来,比萧公子的母亲还是差了许多。”

“那岂不是可以同古代的铸刀神匠阮元迪、贾万钧、叶丛云相媲美了?”南宫栩又道出了三个名字。

当听到“叶丛云”三个字时,萧天河不禁心头一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盛情相邀

如同青龙大陆有铸剑大师一样,天焰大陆也自古不乏铸刀名师。但真正称得上“神匠”之人,在天焰大陆的历史中也不过三人而已:“金鼓齐鸣”阮元迪,“一气呵成”贾万钧,还有“游龙惊凤”叶丛云。

阮元迪,一生之中铸下极品魔刀不下百柄,其中高品质的极品魔刀足有四柄。要知道,只要达到大乘境界就可以铸出极品魔刀了,但“极品”这个范围太过宽泛,因此人们把最高品质的极品魔刀称为“超极品”,也就是超过极品的意思。超极品魔刀可是仅次于绝世魔刀的存在,即便是铸刀大师,穷其一生也难以铸出一柄。而阮元迪居然在大乘期之后不到百年的修魔岁月中铸出了四柄,这份佳绩足以名垂青史。至于“金鼓齐鸣”的称号,乃是因为他铸造刀胚时必定先以平常的铸铁之法锻打一番,一则单调的敲打可以稳定心态,二则多一道工序可以更好的去除材料中的杂质。他锻打之时一手敲打材料、一手拉扯风鼓,如此得名。

贾万钧,同样也是一位传奇式的铸刀巨匠,因在洞虚境界就铸出极品魔刀而闻名于世。他不仅是铸刀的奇才,也是一位修魔的天才。只可惜,后来由于卷入江湖恩怨之中,还未修炼至渡劫境界就被仇家杀了。从洞虚后期铸出第一柄极品魔刀开始,直至大乘中期陨灭,贾万钧一共铸出极品魔刀数十柄,其中包含两柄超极品的魔刀,这等超绝的铸刀水平丝毫不在阮元迪之下。“一气呵成”的名号则是形容其铸刀过程的迅速。

叶丛云,是三位传奇铸刀神匠中身份最神秘、脾气最古怪的一位。虽然她拥有令人叹为观止的铸刀技术,但却极少铸刀。据传,她一共只铸造了两柄魔刀,一柄自己使用,另一柄赠予了弟弟,姐弟二人也凭借高超的修为与这两柄超极品的魔刀而叱咤天焰大陆。当时,求她铸刀的人可谓络绎不绝,但无论求刀者给出多么优厚的报酬,叶丛云只是一个不允。后来,在仙魔大战爆发前不久,叶丛云姐弟与诸多修魔高手一起消失了,绝非渡劫成功破空而去,也必定不是渡劫失败而身陨,就仿佛一夜之间从人世蒸发一样,不知所踪并且从未回还。这是天焰大陆自古以来最大的谜团,至今无人知晓其答案。至于叶丛云的铸刀水准究竟如何神奇,也只存在于人们的传闻之中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她自创的《龙游》身法极为精妙,人赠称号“游龙惊凤”,只可惜,这绝妙的身法与那神奇的铸刀技术都随着叶丛云的消失而失传了。

在萧天河的接风宴上,南宫栩兴奋地提到了这三位铸刀神匠的名讳,激动地等待着张东正的评价。

“这我就不敢断言了。”张东正摇了摇头,“三位神匠生活的年代距今太过久远,阮大师与贾大师留下的极品魔刀大多在长年的你抢我夺中损毁或失散了,仅存的几柄也被拥有者存藏起来,我是没有见过。至于叶大师就更不用说了,她在世的时候连四大家族的格局都没有形成,她铸造的两柄魔刀也早已不知所踪。有时我甚至怀疑,她是果真有惊世的铸刀水平还是人云亦云地被夸大了呢?罢了,不管怎么说,对一位过去的渡劫高手妄加揣测也是件不太合适的事。”

南宫栩慢慢坐下了:“的确如此。不过先生是如何断定,萧公子母亲的铸刀水平在屠、邓、杜三人之上的呢?”

张东正放下筷子,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悠悠地说:“从三点即可以断定。第一,材料;第二,手法;第三,时间。”说完,他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好像在卖关子。

南宫栩自然晓得,这是张东正的老毛病又犯了,喜欢听别人说些恭维的话。“萧小兄弟,我方才没看仔细,可否再把魔刀借来一观?”南宫栩对萧天河客气地说。在得知萧天河的母亲是位铸刀高手之后,他把对萧天河的称呼也从“萧公子”换成了“萧小兄弟”。

萧天河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凝视着桌面出神。

“萧大哥?”南宫雪轻轻推了他一把。

萧天河从深思中回过神来,问南宫栩道:“南宫前辈,不知那三位铸刀大师所铸的最高品质的魔刀都叫什么?”

“阮元迪铸出了四柄超极品魔刀,我只听闻其中两柄叫做‘龙牙’、‘犬神’,其余两柄不知。贾万钧所铸的两柄超极品魔刀我只知道其中一柄名叫‘五色’。至于叶丛云,她一生只铸造了两柄魔刀,一曰‘拔山’,一曰‘盖世’。萧小兄弟,可否将魔刀再借一观?”南宫栩再次问道。

萧天河舒了口气,他想的果然没错。那位传奇的铸刀神匠叶丛云,就是自己的娘亲萧夫人!当初娘亲弥留之际没能说完自己的名字,如今萧天河终于知道了,原来娘亲在天焰大陆如此出名!回想当初在海中小岛上修炼之时,萧夫人曾经说过:“想当年,多少高手寻我铸刀我都没有答应,我铸的一对宝刀‘拔山’与‘盖世’始终占据着天焰大陆最强兵刃的宝座。”当初萧天河还以为那是一位落魄刀魔为了仅存的尊严而稍微自傲的夸口,原来娘亲所言非虚,在十八柄绝世魔刀还没有出世的

那个年代,她所铸的两柄超极品魔刀绝对是兵刃之中最为顶尖的存在。

“抱歉,刚才听到前辈把我母亲与三位铸刀神匠相比,走神了。”萧天河抽出天仇魔刀,双手递了过去。

“我对张先生的评价亦感到十分震惊。”南宫栩接过魔刀,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个遍,还用手指弹了弹刀身,侧耳仔细听着轻微的回声。张东正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南宫栩的一举一动。

南宫栩略显疑惑:“先生,恕我鉴别水平不高,但是在我看来,这把魔刀也算不得是超极品的魔刀啊!甚至在极品魔刀中也不算是很高的档次。”

“呵,谁说这柄魔刀是超极品魔刀了?论品质,这柄魔刀充其量也就和你那柄差不多。关键不是看表面,而是透过表面看其内涵。”张东正捋着胡须,摇头晃脑。

“先生乃是铸刀的高手,我的鉴别水平自然不可同先生同日而语。恳请先生赐教。”南宫栩笑道。其实他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而言,为了引出后面奉承张东正的话。

果然,张东正等的就是这句“恳请赐教。”他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侃侃而谈:“我先说第一点材料。要评定一个人的铸刀水准,不能光看其成品的品质,还要看材料的品质。以同样品质的良品魔刀来说,如果给一个铸造者最顶级的材料,区区铸出一柄良品魔刀,那此人在铸刀方面肯定是个废物,因为他浪费了极佳的材料;反之,如果给一个人较差的材料,他却可以铸出一柄良品魔刀,那他照样堪称是铸刀大师。你们看这柄魔刀”他从南宫栩手中将天仇魔刀拿了过来,“材质很容易辨认,都是在天焰大陆十分易求的材料,即便是其中最珍贵的一种,也是可以稍花一些时间和精力就可以搜集到的。但萧公子的母亲却以这般平凡的材料铸出一柄极品魔刀,这就令人钦佩了。如若换做是我,用这些材料能铸出一柄中品魔刀就算不错了。”

众人都频频点头,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张东正见状更得意了,晃了晃两根指头继续往下说:“再来说第二点,手法。‘手法’一词涵盖的范围太广,这里我仅是指淬炼这一方面。仔细看一看,这柄刀的材料并不是初次锻造,也就是说,此刀是由已经铸好的刀具再次回炉炼制而成的。萧公子,我说得可对?”

这就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了,南宫栩将目光投向了萧天河。

“前辈好眼力!的确如此,母亲没有搜集到好的材料,就将几柄良品仙……嗯……良品魔刀熔毁,重新铸炼成两柄极品魔刀……”

“哦?还有另外一柄?那柄现在何处?”张东正追问道。

萧天河差点儿说出了“仙剑”一词,幸而及时打住了,不过慌乱间还是犯了个错,说出了还有另外一柄魔刀的秘密。

不过还好,天仇刀与天杀刀并非超极品的魔刀,算不得十分珍稀之物。萧天河稳了稳心神,以悲伤的口吻回答:“另一把刀已在娘亲与仇家的战斗中损毁了,娘亲也被仇家害死了。”

“唔,抱歉,提及了你的伤心事。”

南宫栩问:“先生,我不解,这一次铸造和熔毁后再次铸造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当然有。铸造时最忌讳的就是中断,不仅影响铸造者的心态,还影响了材料的品质。经过别人提炼铸造后的材料,回炉后再次铸炼之时,材料的品质会下降许多,更何况还要将数柄材料不尽相同的魔刀再次提纯,仅凭这份技艺,屠令春、邓先觉还有杜怀柔他们就差得远了。”张东正解释道。

南宫栩点了点头:“确实,屠令春他们三人铸刀时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数月几年,从未听说当中曾经间断过。现在想来,难怪贾万钧大师号称‘一气呵成’呢,看来铸刀也是个一鼓作气之事。”

“最后一点,时间。屠令春等人铸造较好的魔刀所耗的时间,一般都在三个月以上。要铸极品魔刀,那就更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还不一定能成功。可从这柄回炉而铸的魔刀来看,从熔炼那一刻开始到成刀,所用的时间最多也就十天而已。啧啧,真是厉害啊!”张东正赞叹道。

南宫栩大吃一惊:“先生,你连铸造消耗的时间都能看得出来?”

“别的刀我不敢说,这柄刀我估计得应该没错。要知道,熔炼材料时并不是时间越长就越好,不管任何材料都有个最佳铸造时机,一旦超过了这个时间,材料的品质只会越熔炼越差。所以真正伟大的铸匠,在铸造前不仅要充分考虑到各种材料的最佳铸造时机,还要有能力把握住那个时机,将各个材料都锻打到最纯净的状态才行。所以这就要求铸刀者有相当高深的修为以及十分高超的技艺。这也是在寂灭境界就能铸造出极品魔刀的贾万钧神匠之所以闻名遐迩的原因。像屠令春他们,即便知道材料的最佳铸造时机,也无法将材料淬炼到适合铸造的状态,因此他们退而求其次,放弃最佳时机,只追求材料纯净,所以才有了‘数月’甚至‘数年’铸一刀的情形。”张东正滔滔

不绝,给几人讲述着铸造方面的知识。

“我大致明白了。铸造此刀的材料最佳时机在熔炼后十日左右,所以师父敢于定论铸造时间就在十天内,是这样吗?”南宫雪问道。

“没错。一般越是高级的材料,铸造的最佳时机越短。其实不管是何种材料,其最佳铸造时机都不会达到数月、数年之久。由于当世近乎全部的极品魔刀都是在材料的最佳铸造时机之后才炼成的,所以我看不出究竟铸造了多久。可这柄魔刀,分明是在材料的最佳铸造时机内铸造而成的,这才使得回炉材料成就了极品的品质。我之前说过,若换做是我,以相同材料能铸出中品魔刀就算不错了,现在你们知道为何了吧。”

“多谢先生解释得这么详细。总而言之,萧小兄弟的母亲绝对是一位凌驾于当今世上三大铸刀大师之上的顶尖高手。今日能够通过小儿和小女结识萧小兄弟,实乃我南宫家族之大幸。来,萧小兄弟,我敬你一杯!”南宫栩兴奋得满面红光。

“南宫前辈客气了,应当我先敬前辈才是。”萧天河连忙举起了酒杯。

“萧大哥,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加入我南宫家族一事,你考虑好了么?”南宫雪再次发出邀请。

南宫霆也帮腔道:“萧大哥,你我一见如故,就别再犹豫了!”

的确,南宫霆与南宫雪都是心地纯良之人,萧天河乐意与这等人结交。但加入南宫家族后可能会牵涉到许多其他事情,他有些犹豫。

听过张东正对天仇魔刀的评价,南宫栩自然也不会放过拉拢萧天河的机会:“原来雪儿和霆儿已经邀请过萧小兄弟了,不知你有何疑虑?莫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所谓的“更好的选择”,无疑是指实力更加强大的东方和北堂两大家族。

萧天河道:“南宫前辈误会了。我只是对‘加入家族’这件事不太了解。不知加入家族之后要我尽何种义务?实不相瞒,我初涉江湖,对天下间的恩怨纷扰不甚清楚,也不感兴趣,我只求能够在某处安心修炼即可。”

“萧小兄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想象中的‘江湖’与现实中的‘江湖’还是有些差别的,这些以后让雪儿和霆儿慢慢告诉你好了。”南宫栩收起笑容,郑重地说,“我很中意萧小兄弟的沉稳,也很钦佩令堂铸刀的技术。我敢保证,加入一个大家族对你来说绝无害处,相反,还有许多独自修炼时得不到益处。其他三大家族我不清楚,但加入我南宫家族之后,绝对不会束缚住你的自由。另外,其他三大家族究竟会不会真心对待你,还是说另有所图……这样吧,你就先加入我南宫家族,如若以后你有其他打算,我南宫栩绝不阻拦。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萧天河也不好意思再推辞。想想西门家族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南宫家族还真是没法比。张东正脾气古怪了点儿,但从言谈来看是个实诚之人。南宫栩虽然看不穿,但从其一双儿女的秉性来看,他应该不是个心肠歹毒、两面三刀之人。萧天河初涉天焰大陆,很有必要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南宫家族正是理想的选择。

“既然南宫前辈如此盛情,我就不再推辞了。就以此杯酒为约,多谢南宫前辈。”萧天河仰头喝光了杯中之酒。

“好!以酒为约!我代表南宫家族欢迎萧小兄弟!”南宫栩也饮干了杯盏。

“太好了,萧大哥,我平日从不饮酒,今日破例,欢迎你!”南宫雪面色微红,满杯之后一饮而尽。

南宫霆“嘿嘿”一笑:“萧大哥,你的面子可真大,姐姐这可是从小到大喝的第一杯酒!”

“既然开心,喝一杯又何妨?”萧天河又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南宫公子,为了咱俩的偶遇,干一杯!”

“别叫我‘南宫公子’了,和姐姐一样叫我‘霆弟’即可。我一见萧大哥的相貌就感觉你必非一般的修魔者,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错。感谢萧大哥昨日帮我姐弟出头,也欢迎你加入我南宫家族!小弟先干为敬!”

南宫栩看到三人关系融洽,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其实,他拉拢萧天河也是有目的的。

天焰大陆四大家族之中,除了南宫家族之外,另外三大家族各有一位铸刀大师。

东方家族的铸刀大师是屠令春,邓先觉是西门家族的,而水平最高的杜怀柔则是为北堂家族效力,唯独南宫家族没有厉害的铸刀人才。魔刀与仙剑一样,也是修真必须的物品。不仅是修炼刀法提升境界的工具,还是保护自己的兵刃。对一个家族来说,拥有的高品质魔刀越多,可以配给的高手就越多,等于是变相提升了整个家族的实力。

“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还有如此铸刀高手隐世修行……”望着正在与南宫雪、南宫霆交谈的萧天河,南宫栩心道,“或许,这是上天赐予我南宫家族的一个契机……”

和谐的酒宴之上,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也打断了南宫栩的思绪。

“你们究竟兴奋个什么劲儿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洞虚妙境

“你们究竟兴奋个什么劲儿啊?”说话的人是张东正,他满不在乎地咀嚼着口中的菜,“小兄弟的母亲的确是位罕见的铸刀高手,可又有什么用呢?霆儿不是说了吗?小兄弟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这番话太煞风景了,不仅提及萧天河的伤心事,还让南宫家三人激动的情绪一扫而空。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原本他也有些想法,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南宫栩拉拢他至少有部分原因是看中了娘亲的铸刀技术。

气氛尴尬,南宫栩赶紧打圆场:“萧小兄弟莫怪。令堂逝世的消息霆儿的确已经告知于我,只是南宫家族一直没有一位足以和另外三位铸刀大师匹敌之人,如今见令堂铸刀水平如此之高,难免心生一股殷切的希望。谈了如此之久,还不知道萧小兄弟的母亲当如何称呼?”

不得不说,南宫栩非常坦诚。比起那些虚情假意的解释,萧天河倒更希望听到这样的话。既然南宫栩态度诚恳,萧天河也不好太冷漠,毕竟南宫雪与南宫霆在邀请他加入家族的时候并不知道关于他母亲的事。“我母亲姓李,名玉茹。”萧天河当然不能说出娘亲的真名,只能以另外一位“娘亲”的名字代替。

南宫栩带着期望询问:“不知令堂在指导你修炼的时候,有没有传授一些关于铸刀方面的技术?”

“没有。”萧天河摇了摇头,“我对铸刀可谓是一窍不通。”

“哦,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南宫栩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忽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那不知令堂的铸刀技术是师从何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随娘亲修炼期间,我从未听她提过。我想或许是她自己研究的吧?”萧天河道。

说话不太讲究的张东正又开口了:“老爷,你以为那些真正的铸刀大师都是跟别人学的铸刀技术吗?这你可猜错了!只有自己不断钻研,不断总结,不断感悟,才能结合自身的玄力打造出绝佳的魔刀。具体情况我跟你这样的外行也说不清楚,你就看看杜怀柔他们几个好了,他们是铸刀大师,但是他们的徒弟铸刀水平都挺差劲的,说明铸刀这事一看天份,二看实力,三还要看运气。小兄弟的母亲很可能是运气好,突然某一天就领悟到了铸刀的精髓,但不得不说的是,发生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必须要有极佳的天赋和极强的实力才行。”

虽然被张东正不客气地说成是“外行”,但熟悉他脾气的南宫栩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点头表示赞同:“先生所言极是。罢了,绝佳的铸刀技术失传了的确可惜,但那不是邀请萧小兄弟加入我南宫家族的主要原因,莫要因此扫了大家的兴致。萧小兄弟,我对令堂深感钦佩,再敬你一杯!”

“南宫前辈太客气了,晚辈也回敬你一杯!”萧天河对南宫栩的为人十分满意。

“爹,萧大哥是空冥后期境界,而且修炼的时间不超过三十五年,应该可以参加‘魔宝大会’吧?”南宫雪问道。

听到南宫雪再次提出“三十五年”这个年限,萧天河不禁心生好奇,于是在心中迅速地算了算。按照青龙大陆修仙者的情况,普通资质的人修炼到空冥后期恰好在三十五年左右。莫非这是天焰大陆区分根骨资质的一个标准?

“当然可以。关于‘魔宝大会’之事,就由你以后再向萧兄弟说明。‘魔宝大会’将至,你们也要好好准备,尤其是你!”南宫栩瞪了一眼南宫霆,“霆儿,本来我是要严惩你一番的,但念在你结识了萧小兄弟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魔宝大会’上,你可要给我争口气!”

“是,父亲大人,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只是刀法本就不是我的擅长,我也挺无奈的。”南宫霆耸了耸肩。

“尽力就好。”南宫栩又饮了一杯酒。

这场接风素宴一直持续到接近子时。席上南宫雪与南宫霆一直与萧天河天南地北地聊着。萧天河也稍微询问了一下四大家族的情况。

东、南、西、北四大家族中,东方家族人数最多。这里所说的人数是包含附属家族在内的。但实力最强的却是北堂家族。寂灭以上高手的人数,两大家族相差无几,但造成北堂家族较为强势的根本原因居然仅仅是由于一个人的存在杜怀柔。东方家族的屠令春铸刀技术比不上杜怀柔,因此北堂家族的优质魔刀较多,在两大家族高手的实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兵刃的品质直接左右了实力对比的最终结果。

得知此情形的萧天河也暗暗吃惊,想不到一位铸刀高手居然会对整个大陆的局势造成如此显著的影响,难怪南宫家族如此迫切地想要寻觅一位铸刀大师呢。

西门家族的实力最弱,所以在二十多年前铸刀大师邓先觉横空出世、一鸣惊人之后,西门家族不惜耗费巨大的代价把他请了过去,当时四大家族都向邓先觉抛出了优厚的条件,尤其是南宫、西门两家,但最终邓先觉还是选择了待遇更优厚的西门家族。

其实,为了稳住这等铸刀高手,东方和北堂家族也都付出了许多。不仅要给铸刀大师自家高超的刀典和身法秘籍,丹药管够,东方家族还将一位貌美的大乘境界女子配与屠令春

为妻,总而言之,就是满足铸刀大师的一切要求。

酒足饭饱,回到别院之后,萧天河没有立即冥想,而是点起蜡烛,翻阅之前南宫雪送来的书册。既然答应加入南宫家族了,弄清家族内部的关系是首要任务。

经过前几页粗略的浏览,萧天河对南宫家族的状况有了初步的了解。南宫府分为三大部,从西至东分别为桂溪部、昆吾部与霸天部。其中桂溪部分为南江系、南河系、南湖系、南海系,霸天部分为南日、南月、南星、南辰四系,昆吾部则分为南亭、南台、南楼、南廊四系。

“江河湖海,日月星辰,亭台楼廊。”萧天河自言自语,“还好,不算难记。”

不过书册后面对于各个主系、支系以及附属家族的描述就令萧天河感到头疼了。林林总总,错综复杂,亲戚、联姻、师徒关系穿插在其中,看得他心如乱麻,索性翻过这部分内容。然而正是这部分内容占据了书册的主体,如此一翻就翻到了书册的末尾。

“哦?这里还有另外三大家族分部与主系的介绍。”萧天河凑近了烛光,仔细地读着尾页上的几行小字。

“北堂家族

含章部:北福、北禄、北寿、北喜

白鹿部:北风、北雨、北雷、北电

鸾凤部:北魑、北魅、北魍、北魉

东方家族

破山部:东诗、东词、东歌、东赋

寒月部:东春、东夏、东秋、东冬

贪狼部:东松、东柏、东柳、东杨

西门家族

镇岳部:西梅、西兰、西竹、西菊

断水部:西琴、西棋、西书、西画

麟嘉部:西王、西侯、西将、西相”。

“如此命名,真是工整,好像是由同一个人划分设置的一样。”萧天河心道。忽然,他想起南宫雪说过的一句话:“据说我们家族以前并不姓‘南宫’。这个复姓是第一代魔主赐予的,另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还真有可能,第一代魔主既然能按照方位给四大家族赐姓,也就有可能将每个家族的三部十二系给规划好。”萧天河想,“按照南宫家的三部之名对应三柄魔刀来推测,莫非其他三大家族的九部也是取自魔刀之名?若真是如此,四大家族总共有十二柄绝世魔刀,那还有六把在哪里?也在四大家族手中还是失传了?”

带着疑惑,萧天河合上了《南宫族谱》,视线落在了另外一本书上《历代魔主录》。

这本书册稍薄一些,装订得也十分精美。打开扉页,四句小诗映入眼帘:

“芸芸众生,

皆随魔主。

顺其者昌,

逆其者亡!”

“嗬,好狂霸的口气!”萧天河心中叹着,继续翻阅后面的内容。

“第一代魔主:不详。”第一页上就这么几个字。萧天河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这算什么?”

再翻一页。“第二代魔主:耿寅飞。自十三岁起修炼九十六年达到渡劫境界,进入内核第二年接替上代魔主之位,在位五十二年后飞升……”之后就是一些关于第二代魔主的详细生平。

第三页上。“第三代魔主:东方昊。自十二岁起修炼九十四年达到渡劫境界,进入内核第三年接替上代魔主之位,在位五十三年后飞升……”

之后的每一页都记载了一代魔主的修炼时间以及在位时间,直至第十二代魔主为止。

“如今的魔主是第十二代,等他飞升之后,这本书册又要再添一页了。”不知为何,萧天河总觉得这本册子记载的内容似乎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是何处怪异。另外,让他有些不解的是,天焰大陆的格局就是第一代魔主建立的,但偏偏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载。

“咦?后面怎么还有这么多页?”

“《魔刀榜》。”之后的一页上只有三个大字。

“哈,原来这本《历代魔主录》与《魔刀榜》合并在一起了。”萧天河迫不及待地翻到了下一页。

“第十八位,含章刀。刀长五尺六寸三分,重四十八斤七两三钱,现为北堂家族含章部北寿系北堂恭之兵刃。”萧天河轻声念道。之后的六页,分别画着一幅详细的刀样图案,从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向对含章刀的外观进行了绘制,不仅标了尺寸,而且还是上了色的,细致到刀身和刀柄上每一处花纹都清清楚楚,刀刃和刀背上每一处弧度都明明白白,就连魔刀发出的光芒也形象地画在纸上。萧天河睁大眼睛细看,原来那清晰无比的光芒是由极细的画笔一笔一笔勾勒描绘出来的!

“啧啧,要画出这等令人过目难忘的精美图样,不仅需要画艺高超的画师,还要有技艺超绝的工匠配合。更关键的一点,必须要把含章刀摆在他们面前才行。看来修魔者们为了制作这个《魔刀榜》,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萧天河暗暗赞叹。

接着往后面看。

“第十七位,桂溪刀。刀长五尺五寸五分,重四十九斤二两六钱,现为南宫家族桂溪部南海系南宫桐之兵刃。”接下来

的六页也是详细的图示。

“第十六位,破山刀。刀长五尺七寸五分,重六十二斤三两四钱,现为东方家族破山部东歌系东方眉之兵刃。”

“第十五位,镇岳刀。刀长五尺四寸七分,重五十五斤八两九钱,现为西门家族镇岳部西兰系西门落之兵刃。”

“第十四位,断水刀。……”

“第十三位……”

……

正与萧天河之前预料的一样,从排名第十八位的含章刀开始至排名第七的鸾凤刀,一共十二柄魔刀恰好被四大家族四等分,每家三柄。

萧天河饶有兴致地统计了一下每个家族所占三柄绝世魔刀的排名。

东方家族有排名第八的贪狼刀,排名第十二的寒月刀,排名第十六的破山刀。

南宫家族有排名第九的昆吾刀,排名第十三的霸天刀,排名第十七的桂溪刀。

西门家族有排名第十一的麟嘉刀,排名第十四的断水刀,排名第十五的镇岳刀。

北堂家族有排名第七的鸾凤刀,排名第十的白鹿刀,排名第十八的含章刀。

如此一比对,北堂家族的三柄绝世魔刀实力最强,东方家族次之,南宫家族再次,西门家族最末,恰好与如今四大家族的实力排名相符。不过联想起南宫雪所说的三十多年前南宫家族才超越了西门家族之事,看来四大家族的排名并非完全按照这一点来定。

“不知除了绝世魔刀与高品质的魔刀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因素?”萧天河并未多想,他更感兴趣的是最后六柄排名靠前的魔刀。

翻过鸾凤刀的六幅图样之后,原本该是排名第六的魔刀的详细介绍。可奇怪的是,书页上却只有孤零零的一行小字:“第六,灭魂刀。”没有尺寸与重量的描述,也没有图样。

萧天河诧异不已,将书册仅剩的几页匆匆翻过,每一页都只有一个绝世魔刀的名字而已。

“第五,雪饮刀。

第四,虎翼刀。

第三,龙雀刀。

第二,苗祖刀。

第一,鸣鸿刀。”

“怎么回事?关于这六柄绝世魔刀的资料为何连只言片语都没有?难道它们失传了?”这似乎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萧天河转念又将其否定了,“不,不可能这么巧,怎么会恰好是最强的六柄魔刀失传了呢?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将他们藏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忽然蹦出两个字内核。

“罢了,现在研究这个也没有意义。等改日问问南宫雪那个‘魔宝大会’是怎么回事。”萧天河合上了书,闭上了双目,开始冥想。

……

一连三日,南宫雪与南宫霆都没有来找过萧天河,南宫栩也没有出现。反倒是张东正在宴席的第二天一大早来了别院一次,不过他可不是来探望萧天河的,而是来借天仇刀看看的,一边看还一边蹙眉沉思,时不时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张东正只停留了半个时辰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这座别院着实僻静,萧天河也乐得清静,白天在空地上练刀,晚上索性在花园中冥想。

这天晚上,天上下起了小雨。春雨簌簌,润物无声,洗去了草木上的尘土,给空气带来了一丝清新。萧天河在花园正中的草地上端坐,任由细雨逐渐洇湿了衣裳。

在丧母的暴怒之中提升了修为,而后丹田遭到楚元晖损毁,接着又被灵丹妙药修复,一身的修为也随之失而复得。人生际遇,着实难料。

也不知是否因为这座静谧的花园以及悄然的夜雨,萧天河感觉这次冥想的状态格外好。渐渐的,淅沥的水滴声好像越来越响,拂面而过的轻风也仿佛越来越强。是雨变大了吗?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可雨点飘在脸上的感觉并没有变。

“不,变化的并不是这场雨,而是我自己的内心。”萧天河散开玄识,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微摆的树木,摇曳的花草,湿润的泥土……虽然他闭着眼睛,可却感觉到脑海中花园的景象从未如此清晰过。轻风之中,每一片树叶的震动、每一株草叶的摇摆,甚至连每一滴雨坠地后激起的极其微弱的水花,都“看”得一清二楚。萧天河觉得,此时此刻,他洞悉着花园中的一切。

“砰、砰、砰”,沿着小路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震荡,“有人正在朝这里走来,从重量判断是位女子,她每一步跨过二尺四寸四分,距离花园的入口还有两丈四尺三寸六分,两丈一尺九寸二分,一丈九尺四寸八分……她走进花园了……离我还有十步,九步,八步……五步,她站住了。”萧天河心中默道。这种洞悉一切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风住了,雨也停了。突然,萧天河感到胸口传来一股暖流。这股暖流引起了体内裂空刀的一阵颤动,刀内磅礴的玄气彷佛冲破了阻碍一般,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丹田与经脉就如同久旱的土地吸取甘露一样贪婪地吸收着玄气。他猛然睁开双眼,仰头望天,浮云散去,明月朗星现于当空。刹那间,心有所悟,起立转身,却望见撑着一把纸伞的南宫雪微笑着立于身后。

“洞虚前期,萧大哥,恭喜你。”

第一百九十八章 促膝夜谈

“我达到洞虚境界了?”萧天河有些难以置信。

南宫雪收起了纸伞,笑道:“是的,萧大哥,你修炼到洞虚前期了!原来你还是个修炼的天才啊。不到三十五年就修炼到洞虚境界,必是甲等根骨无疑了。”

“可我才刚进入空冥后期没多久啊,怎么会突然就突破了呢?”萧天河还是一脸茫然。

“你放心,我虽然境界不高,但玄识很敏锐,你现在肯定是洞虚境界没错。以前也有惊才绝艳的修魔者在短期内境界大幅提升,这并不奇怪。感悟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玄妙得很。”南宫雪解释道,“萧大哥,你可真让人羡慕。”

“唔……”萧天河若有所思。

“萧大哥,你刚刚提升境界,赶紧巩固一下比较好。我也没有什么急事,就不打扰你了。”南宫雪转身欲离。

萧天河赶紧叫住了她:“雪妹,你先别走,修炼不必急于一时,我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进屋之后,萧天河点起了蜡烛,房间中亮堂起来。南宫雪却一挥衣袖拂灭了两座烛台:“就你我二人,不必点那么多。”

萧天河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在桌旁坐了下来。昏暗的烛光之中,南宫雪歪着脑袋,一手拖着香腮,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明眸如含秋水,目不转睛地望着萧天河。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萧天河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道:“雪妹,这几天你和霆弟都在忙些什么?前两天你们的师父倒是来了一趟。”

“嗯……没忙什么呀。‘魔宝大会’就要到了,师父和爹爹让我们好好准备呢。”

“那你今晚为何不好好修炼,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可是我们的贵客,又刚刚加入了南宫家。作为主人,总不能冷落了你吧?嘻嘻,怎么,你不喜欢我来看你啊?”南宫雪的口气和之前相比变了许多。前几日还是个飒爽干练的姑娘,如今仿佛变成了一个爱撒娇的小丫头。

“哪里,哪里。”萧天河挤出一丝笑容,同时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眼前这位姑娘走得太近。不是担心她害了自己,而是不想辜负了她。“对了,说到‘魔宝大会’,究竟是……”萧天河对此一无所知,忽然发现想问的实在太多,以至于无从问起,“算了,你还是将有关的一切全都告诉我吧。”

南宫雪“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今日来本也是想将大会的情况告诉你的。我先说明一点,既然你加入我南宫家族了,也就获得了被推荐参加南宫府‘魔宝大会’的资格,这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被推荐?被谁推荐?”。

“当然是南宫家族啦!‘魔宝大会’是全南宫府的大会,只要是南宫家子弟或是结盟的家族子弟都可以参加的。”

“那与其说是‘被推荐’,倒不如说是‘被允许’。如此隆重的盛会,参加的人一定很多吧?”

“你错了,”南宫雪笑了,“‘被推荐’和‘被允许’完全是两码事。一般人的话,即便加入南宫家族之后也不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得靠实力去争取资格。但是每个支系都能推荐一个符合条件之人直接入赛,这才是‘被推荐’的含义。”

“哦?那这么说来,我会‘被推荐’入赛咯?”萧天河问。

“是的。我们这一支系人数较少,往届‘魔宝大会’也没有什么可以推荐的人,别的支系都……总之,我向你保证,参加‘魔宝大会’百益而无一害,萧大哥,你该不会不愿意‘被推荐’吧?”南宫雪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也许是有些不美好的回忆涌上了心头。

萧天河没有立即回答南宫雪,在弄清‘魔宝大会’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不会冒然做出决定。“我不明白,加入南宫家族的附属家族,难道也分系别么?”他问道。

南宫雪解释说:“那是当然。如果是被邀请加入南宫家族的附属家族,自动归属于发出邀请的南宫支系。如果是没经过邀请,而是自愿向南宫家族长老会申请加入的,则由长老会决定分配。凡是在‘魔宝大会’上获胜的人,其所属支系也会得到非常优厚的奖赏,所以各个支系除了好好培养本家子弟之外,也很热衷于拉拢外家的高手。”

“原来如此。难怪四大家族长盛不衰,不仅悉心培养本族子弟,还注重吸纳外姓高手。不过你们就不怕有外姓家族实力越来越大,影响到南宫家族的地位么?”萧天河忽而想到南宫雪的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怕。我南宫家族雄踞天焰大陆南方,数百年来风风雨雨,历久弥坚,除其他三大家族之外,没有任何家族能够撼动得了我南宫家族的地位。南宫家族的附属家族中,也有不少实力雄厚的家族,不过他们也都是由南宫家族一手培养发展起来的,是南宫家族的忠实盟友。为了稳固这种结盟关系,南宫家族与这些家族之间长年相互通婚、结义、收徒,关系网已经复杂到不可能撇清的密切程度,这些大家族是断然不会背叛南宫家族的。至于

一些墙头草的小家族,究竟是去是留根本无所谓,反正对南宫家族的整体实力根本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南宫雪的言语之中洋溢着对家族的热爱与自豪。

萧天河点点头:“也是。若是不可靠的小家族,南宫家族不会让它肆意发展壮大的,即便有此苗头也会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对。在很早之前的某代族长就定下了邀请外族人加入的标准。概括来说为七条:第一,高手;第二,修魔天才;第三,有精妙刀法或身法的人;第四,有特殊技艺的人;第五,身带异宝之人;第六,有侠者风范之人;第七,有背景之人。从那以后,南宫家族就一直按照这个标准来邀请外族人,凡是符合任一条件的,都是重点拉拢、培养的对象。若是向长老会申请加入南宫家族的人则另当别论,反正即便长老会批准了,也不会那么受关注的。”南宫雪言简意赅地讲述道。看来受邀加入和申请加入的待遇完全不同。

萧天河哈哈大笑了几声,调侃道:“我该不会是因为第五条才被邀请的吧?”

南宫雪凝望着萧天河的眼睛:“萧大哥怎么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我们才刚认识几天而已,你如何断定我以前很自信呢?”萧天河反问一句。

南宫雪掩嘴乐了:“能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去南琅城最大的当铺去当一文不值的红蒙石的人,该有多大的勇气与自信呐?萧大哥,你不到三十五年就修炼到洞虚前期了,可谓‘天赋异禀’、‘天资过人’呐,最初拉拢你是因为第二条,后来嘛,发现你还符合第六条,另外也算勉强符合第七条吧。”

“第七条?我整个儿一不谙世事的山野村夫,哪里来的什么背景?”萧天河摇了摇头。

“萧大哥,你误会了。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前两条与我南宫家族的实力有直接的关系,就不必说了。

第三条,有精妙刀法或身法之人,即便自身并非高手,也可以通过收徒、双修等方法将其刀法、身法留在南宫家族之中。

第四条,若有身怀炼丹、铸刀、配毒、医治、阵法等特殊技术之人,那可是四大家族争相邀请的对象。家师正是由于这一点而被爹爹邀请加入南宫家的。

第五条,异宝包括魔刀、丹药、刀典、秘籍等各种修魔物品,拉拢这种人之后,一是可以获悉异宝的来源,二是可以等其渡劫或陨落后得到他的异宝。

第六条,能称得上是‘侠’的人,必定受人尊敬。邀他加入,会给南宫家的子弟做出榜样,产生正面影响。

第七条,此‘背景’并非你理解的‘身世背景’。若论身世,在南宫府还有大过南宫家族的么?这个‘背景’其实是指一个人的人际关系。或许这个人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是他的亲人、师父、朋友,都有可能符合之前的六条。你明白了么?”南宫雪婉婉道来,阐述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啧啧,居然能设想得如此周到细致,定下这套标准的族长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萧天河赞叹。

“的确。族长背负着整个南宫家族的命运,一切都要为南宫家族的兴衰而设想。为了挑选合格的继任者,每任族长在达到渡劫境界之后都要提出三个候选名额,然后由整个南宫家族所有寂灭境界以上的人投票选出下一任族长,一旦选出就不得以任何理由更改。新族长继任后,全家族必须听从他的命令。我想,这也是南宫家族长盛不衰的一个重要原因。”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族长是由长老会决定的呢。嗯,还是这样公平,全家族的高手都要投票,也避免了有人为了权利而徇私的可能。”

“长老会是由族内一些德高望重、实力超群的前辈组成的,仅仅帮族长分管族内的事务而已。”

“唔……”萧天河摸了摸下巴,“那如果族长没来得及提出候选名额就……啊,雪妹,你别介意,我只是假设,毕竟修魔的事谁也说不准。”他意识到了言语的不妥,慌忙道歉。

南宫雪满不在乎地笑笑:“没关系。其实以南宫家族的势力,不可能拥戴一位实力平平之人当族长的。要当族长,必须是大乘境界才行。从古至今,南宫家族还从未出现过一位达不到渡劫境界的族长。”

“南宫家族果然厉害啊!”萧天河不由得赞叹道。

“唉……”南宫雪忽然叹起气来,“南宫家族的总体实力的确很强,但具体到系与支系,实力就有强有弱、参差不齐了。比如我这一支系……”她摇了摇头。

“南麓支系?”

“嗯。其实南麓支系的系主就是我的爷爷,他只是一味地修炼,很少过问家族中的事。我们这些晚辈想要见他一面都很困难。平日的事务都是由大伯代为管理的。”

“那南宫前辈呢?我是说你的父亲。”

南宫雪皱了皱眉头:“爹爹他……算了,萧大哥,我全都告诉你吧。其实爹爹不是爷爷的嫡传,而是爷爷年少时一次醉酒之后的私生子。奶奶地位卑微,连给爷爷做妾的资格都不

够,所以奶奶怀了爹爹之后一直没有告诉爷爷,生下爹爹之后母子俩相依为命,在外面生活。直到数年后奶奶病重,留了封信给爷爷,爷爷才将爹爹接入南宫家。可因为爹爹身世的关系,一直不受大奶奶待见,他也受尽了族内嫡传南宫子弟的鄙视,因此他一直忍辱负重,刻苦修炼。

由于奶奶连修魔者都不是,所以爹爹的根骨并不好,可他却比族内的其他子弟更先达到了寂灭境界。后来大奶奶亡殁,爹爹在族内终于获得了应有的地位。”

听到这里,萧天河也叹了口气,想不到谦和的南宫栩还有如此一段艰苦的往事。

一阵轻风忽然吹开了虚掩的窗户蹿进了房屋之中,熄灭了跳跃的烛火。

“正好快烧完了,我再去点一根蜡烛。”萧天河刚起身,手却被南宫雪按住了。

“别,萧大哥,别点了,就这样听我说,好吗?”南宫雪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怆然忧伤。

“好吧。”萧天河坐了下来,轻轻抽回了手。

“后来,相似的情形也发生在我与霆弟的身上。娘亲并非出身于大家族,而是南宫苑内伺候爹爹的一位婢女。可爹爹却对她动情了,最终不顾爷爷的反对,娶了娘亲为妻。自那之后,爷爷就放弃了爹爹,不再过问他的事……”南宫雪停顿了许久,萧天河也一直没有吭声,静静地等待着。

“毕竟爹爹还要修炼,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娘亲身旁。因为这场地位悬殊的爱情,娘亲也不知受了多少冷目与屈辱,多少次她都想一走了之,可她每每在哭过之后,都鼓励自己要坚强,要隐忍,为了我与霆弟的前途,必须要在南宫家族忍气吞声地生活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我十二岁那年,娘亲在持久的压力之下,崩溃了,成了个疯子。某一天,可怜的娘亲在混乱之中用一把剪刀自毁了容貌,因此得病去世了。”窗外的月光投射进房内,南宫雪静坐在一片朦胧之中,两滴晶莹的泪珠反射着微弱的光芒,沿着柔美的脸庞轻轻滑落。

萧天河默默无语,拿出了一块方巾递给她。

南宫雪接过了手帕,拭干了泪痕:“抱歉,让你听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

“这就是南宫晖那帮混蛋欺负你们的原因么?”萧天河问道。

南宫雪站起身来,走向窗边的矮桌,扶窗望天:“是的。那天南宫晖那个言语不敬的手下曾经追求过我,不过被我拒绝了,因此他一直怀恨在心。不过,侮辱我我可以忍,侮辱我娘就不可饶恕了。”

“砰”的一声,萧天河一拳捶在了桌上,震得茶杯盖“叮叮”响:“太过分了,那耳光扇得好,我最讨厌那种狗仗人势的家伙。不过你的父亲不管管南宫晖他们吗?他们毕竟是晚辈,应该会顾及他的面子吧?”

南宫雪轻轻摇了摇头:“南宫晖和南宫秋是大伯与二伯的孩子。”她点燃了一根蜡烛,落寞的背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无助,

萧天河叹道:“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其实多亏了师父护着我们,我们的状况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他虽然脾气古怪了点儿,但非常疼爱我与霆弟两个。”南宫雪端着烛台走回桌旁坐了下来,微微低头凝视着桌面。

萧天河不忍地看着南宫雪微红的双眼:“‘有权利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句话果真不假。你也别太难过了,以后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们的。”

“真的吗?”南宫雪抬起头来,与萧天河四目相对,眼神中满是柔情,“萧大哥,你……你真好!”

萧天河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悔意:“本来只是出于朋友角度的一句仗义之言,她却好像有些误会了……唉,但愿别因为这事生出什么麻烦才好,以后可得注意说话的方式。”

“对了,我刚才还没问完呢,不知‘魔宝大会’的优胜者会得到什么奖励?”萧天河赶紧岔开了话题。

“太多了。有各种修真物品,甚至可以向族长索要一处清修之地,当然,必须在南宫府的境内才行。另外,对所属支系来说,出了一位优胜者则代表着在族内声誉与地位的上升,由此而带来的好处是你无法估量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优胜者与表现突出之人,可以参加‘风云大会’,那才是‘魔宝大会’最为优厚的奖励。”南宫雪回答道。

“怎么又冒出来个‘风云大会’?那个大会又是干什么的?我都弄糊涂了!”萧天河揉了揉太阳穴。

“你别着急。关于‘风云大会’的解释很简单。‘魔宝大会’是四大家族在各自地盘上分别召开的、以选拔人才为目的的切磋大会。而‘风云大会’则是由魔主召开的、汇聚四大家族推选出的人才之后,进行实打实较量的比武大会。换言之,‘风云大会’是‘魔宝大会’的后续,可以称得上是全天焰大陆的‘魔宝大会’。”

“魔主召开的大会?那奖励必定异常丰富吧!”萧天河有些兴奋了。

南宫雪答道:“奖励只有一个进入内核。”

第一百九十九章 红蒙之珍

第一代魔主将天焰大陆划分为外围、内核两大区域,又定下了古怪的规矩:除了得到魔主的允许之外,外围的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入内核地域。这条规矩一直延续至今。

神秘的内核区域,究竟其中是何种景象?不仅仅是修魔者,连平民百姓也都十分好奇。起初也有许多胆大之人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某个荒无人烟的角落溜进内核去看一看,可这些铤而走险者无一例外地尽皆惨死并遭到抛尸,于是再也没有人胆敢以身犯险了。

天大地大,内核区域不过方圆数百里,只要不涉足其范围即无危险,其实这并非一件困难的事。久而久之,黎民百姓们习惯了“内核”这块禁地的存在,甚至习惯了不去谈论“内核”二字,除了年幼孩童依然对那块神秘之地抱有天真的幻想之外,其他人仿佛都将它从脑海中的天焰大陆上抹去了。

对于修魔者,“内核”则具有十分特殊的意义。那里不仅是魔主的地盘,也是高手云聚之处。要进入内核,必须得到魔主的允许。而要得到魔主的允许,只有两种方法:第一,修炼至渡劫境界;第二,在魔主召开的‘风云大会’上有优异的表现。

如此一来,能收到魔主的召唤而进入内核的修魔者们,不是高手,就是天才。在修魔者的心目中,那里不仅是严禁踏足的禁地,同样也是趋之若鹜的圣地。能进入高手云集的内核,不单单是一种荣耀,而且对修魔之路也有莫大的好处。对于大多数修魔者来说,修炼至渡劫境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在“风云大会”上崭露头角得到魔主的垂青成为了诸多修魔者的目标。要知道,凡是以第二种方式进入内核的修魔者,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渡劫失败的。

因此,“加入四大家族获得参加魔宝大会的资格在魔宝大会上胜出参加风云大会”这条路线是最为稳妥的进入内核的方式,倘若失败了,就只好寄希望于能够顺利修炼至渡劫境界了。

以上这些讯息,萧天河都在与南宫雪的交谈之中获悉。他对天焰大陆的历史与现状近乎一无所知,好脾气的南宫雪也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述解释。两人秉烛夜谈,不知不觉已至黎明。

在交谈时,每燃尽一根蜡烛,南宫雪就换上一根新的。直到第七根蜡烛的烛火熄灭,两人才发现,原来天已经亮得不需要烛光照明了。萧天河扫了一眼桌上攒下的那层厚厚的蜡滴,对南宫雪说:“抱歉,说着说着就忘记时间了。”

南宫雪莞尔一笑:“那有何妨?反正也不觉得困倦。与萧大哥交谈的感觉很惬意,我很享受。”

“呵,是么?多谢你耐心地讲解。”

南宫雪单手托腮,侧首望着窗外:“萧大哥,你知道吗?由于我南宫子弟的身份,平日接触到的人几乎没有可以与我真心交流的。其他南宫子弟又对我……唉,除了霆弟,连个可以陪我聊天的人都没有。我想这也是霆弟总想往外跑的原因吧。”

“以后我可以陪你聊天啊。”这句自然而然的话涌到嘴边,又被萧天河咽了下去。“嗯……霆弟的性格比较活泼,自然耐不住寂寞。”

没有等到期待的回答,南宫雪转头看着萧天河,眼神中一丝失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与狡黠:“萧大哥,谈了这一夜,你可亏欠了我两件事哦。”

“什么事?力所能及的话,我一定做到,以示谢意。”萧天河诚恳地说。

“第一,是公平。这一夜几乎都是你问我答,我还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的情况呢。下次你可要全都告诉我。”南宫雪笑道。

“我的情况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土包子,身世、境界等等你都清楚了啊。”

“不,我指的不是这些。”南宫雪轻轻摇了摇头,“我想知道你回忆中的过去,你意想中的未来,还有你藏在内心深处的现在。萧大哥,你瞒不过我的,你的眼神、气质、言谈、举止都表明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样简单而又苍白的过去绝不可能是你所经历的全部。我想认识你,想了解你,想熟悉你。当然,在你信任我的前提下。”南宫雪的目光炽热而又真挚,让萧天河无法回避。

沉默片刻,萧天河叹了口气:“雪妹,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交心,而是我背负的秘密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请你谅解,我现在的确是无法坦言相告,但我保证,在合适的时机,我会毫无保留地让你知晓关于我的一切。”

“当你告知我一切的时候,会让我失望吗?”南宫雪问。

聪明的萧天河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南宫雪的意思:“你放心,绝对不会。我虽然有秘密,但都是光明、清白的。能够结识你与霆弟并加入南宫家族,归根结底是因为一个‘缘’字,我又怎么忍心给这份‘缘’抹上污点呢?”

南宫雪笑了,灿烂如花:“以往有许多人心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南宫子弟,也让我变得多疑起来。但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就感觉你和他们不一样。可经过几天的交流之后,我又觉得你说的不全是真话,让我心中好

生矛盾。”

“呵,谨慎一点儿没有错,你可真是个心智聪颖的姑娘。那第二件事呢?”

南宫雪“嘿嘿”一笑:“这第二件事嘛,是公正。咱俩在这促膝长谈了一夜,可别人却不知道哟。他们只看到我昨晚入夜来你这儿,今朝清晨时才离开,若是传开,只会说:‘南宫雪在萧天河那里过了一夜。’你说说,出于‘公正’考虑,你是不是该为了我受损的名誉而补偿些什么呀?”

“好一个‘公平与公正’!”萧天河苦笑,“说吧,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很简单,和我一起修炼即可。你都洞虚前期了,我才空冥中期,你可得好好指点我一下。反正距离‘魔宝大会’还有段时日,能让我有所突破也说不定。”南宫雪道。

“这个啊,指点你倒是可以。不过,这样的话流言蜚语不是闹得更厉害吗?”萧天河有些犹豫。

南宫雪连忙说:“还有霆弟,我们三个人一起。”

萧天河暗暗松了口气:“那好吧。”

目送南宫雪的身影消失在花园拐角之后,萧天河立即关上了房门和窗户。他十分清楚,头天晚上意外的突破绝非自己突然感悟的结果。他拉开衣服,露出了胸膛,低头一看,果然如他所料,胸膛正中多出一块圆形的红色印记,这正是那股奇妙暖流的来源。“这究竟是……”萧天河皱眉思索,“啊,红蒙石!红蒙石不见了!”他恍然大悟。

红蒙石,人们口中一文不值的红蒙石,居然令萧天河修为大涨!他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突破的每一处细节。感悟,红蒙石所化的暖流,裂空刀的激荡,无尽的玄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许,也许……”他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红蒙石是玄气的高度凝结,是比灵晶还要珍稀千百倍的稀世珍宝!”

一点都没有错。其实感悟是一个契机,经过数种仙丹修复过的强大丹田是必要的前提,裂空刀内的玄气是提升修为的源泉。而红蒙石,正是由于它释放的温热玄气让萧天河的境界暂时提升,才激发了裂空刀中黑刀祖师留下的禁制释放出大量的玄气。因此,红蒙石既是引导玄气冲破禁制的“钥匙”,也是保护身体不受损的关键。几个因素相互作用,在短短的须臾之间就让萧天河完成了好几年的修炼!

若换做一般的修魔者,体内突然涌入大量玄气无疑会使其爆体而亡,可萧天河的经脉经过卢海龙与晏林松两次拓宽,丹田被楚元晖损毁之后又在自大丹、天妖丹、红色丹药三种灵丹的滋润下恢复,而且比损毁前更加强大,加上红蒙石热而不烈的蕴养,使萧天河的身体经受住了这次考验。随着红蒙石消耗殆尽,裂空刀的禁制重新封住了玄气,他最终得以安然无恙地完成了这次突破。

“还好黑刀祖师的禁制是随着我的修为而变化的,否则刀内的玄气必定会像洪水决堤一样冲垮我的身体……”萧天河暗自庆幸,“不过若是有更多的红蒙石,我岂不是可以一直这样提升修为了?”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那样做太危险了。修为可以迅速提高,而灵魂的修炼却没有捷径可走,急于求成而导致境界不稳的话,痴狂疯癫是小事,走火入魔可就惨了……”萧天河忽然想起与楚元晖打斗时的情形,正因为那次愤怒的癫狂,萧立英才永远离开了自己。

“唉,还是稳扎稳打地修炼吧,我的机遇已经比许多人要幸运得多了……再说下次感悟还不知道要等到多久呢。”萧天河心道,“不过红蒙石如此珍贵,为何人们都视其为无用之物呢?想必是他们感受不到其内部凝结的玄气。红蒙石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为何在迷雾地带的深海中有那么多?那蓝元石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蓝元石会被认为是无价之宝?”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心头,他觉得红蒙石与蓝元石之中必然隐藏着更深层的奥秘。“迷雾地带靠近西门家族的西平海,暂时不能冒险去那里了。既然红蒙石‘一文不值’,改日问南宫霆要一个过来研究研究。”

打定主意之后,萧天河开始闭目冥想,修炼灵魂才是目前的重中之中。

……

自此日起,萧天河每天上午与南宫雪、南宫霆一起修炼两个时辰。三人修炼时,南宫栩偶尔会来看看,见到萧天河与姐弟二人融洽地相处、交流、切磋,甚感满意。张东正则非常尽责,一直陪着三人,时不时指点一番。不过在萧天河看来,张东正的“陪同”不如说是“监视”,“指点”不如说是“防备”,防备的是萧天河偷学走自己传授给南宫姐弟的东西。

萧天河暗自好笑,他修炼着两套超绝的刀典与一套精妙的身法,还不至于沦落到偷学他人功法的地步。

对于萧天河的突破,张东正十分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急于求成必然会导致可怕的后果。这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萧天河在空冥后期修炼了多久,若是知道,恐怕他会惊讶得连眼珠子都掉出来。

这一日修炼完毕后,萧天河问南宫霆道:“霆弟,前两天,我的那颗红蒙

石不小心丢失了……”

南宫霆未等萧天河说完就十分恼火地说:“被偷了吗?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南宫苑盗取贵客的东西?一定要让爹爹彻查此事!萧大哥,你放心,那颗红蒙石我一定帮你找回来!”

萧天河连忙摆手道:“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那座别院很僻静,除了你们也没人来过,我想是我自己遗失在哪里了。”

“可那颗红蒙石不是你母亲留下的遗物吗?这就不能以价值来衡量了。要不我多叫些人帮你一起在别院中找找吧!”一旁的南宫雪提议道。

“真不用。我自己找找好了。只是每日都见到的东西忽然不见了,有些失落而已……不知你们有没有红蒙石,能否赠我一颗?”

南宫霆与南宫雪对视了一眼,对萧天河抱歉地说:“萧大哥,这事还真是尴尬,南宫府没有红蒙石……”

“不只是南宫府,红蒙石在其他地方也难得一见,尽管它一文不值。”南宫雪补充道。

萧天河大为诧异,不是“物以稀为贵”么?

看出了萧天河的惊讶,南宫霆解释说:“红蒙石论用途,一无是处;当作宝石,又不如翡翠、玛瑙等光润,而且质地坚硬无比,无法切刻琢磨,所以才会如此。其实红蒙石自古以来就很少见,最初是和蓝元石一起被发现的,但其价值却有如天壤之别。”

“那蓝元石有什么作用?”萧天河问道。

“蓝元石是修炼的极佳辅助之物,魔主广征蓝元石,而后用以帮助内核的高手们修魔,大大增加了渡天劫的成功率,乃是无价之宝。不过蓝元石极为稀有,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也不一定能出现一颗。初代魔主曾经说过,蓝元石与红蒙石一般共生于一处,不过蓝元石无比珍贵,红蒙石一无所用。他还定下了规矩,献出蓝元石者可以直接进入内核,还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所以蓝元石成了每个修魔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南宫霆回答道。

“这样也可以进入内核?”萧天河看了一眼南宫雪。

南宫雪道:“的确如此。不过以这种方法进入内核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与我先前告诉你的两种方法相比更加虚幻,所以我没有说。另外,我也不希望你耗费时间与精力去寻找蓝元石……萧大哥,我自作主张了,很抱歉。”

“放心,我岂会将宝贵的修炼时间耗费在赌运气上?不过既然蓝元石能增加渡天劫的成功率,那还献给魔主做什么?倒不如自己留着更好。”萧天河不解。

“哼哼,那就是找死!”方才坐在远处的张东正见三人一直交谈没有继续修炼,就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萧天河的话,于是接上了话茬,“蓝元石的使用方法可是魔主代代秘传的,其他人一概不知。而且初代魔主定下了规矩,若有发现蓝元石后私藏不献者,必诛。你们还是安心修炼吧,不要寄希望于以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进入内核。”

“是,师父。”南宫雪与南宫霆齐声答道。南宫霆又向萧天河挤了挤眼,萧天河心领神会,毕恭毕敬地说:“先生教训得是。”

“唔。快修炼吧!”张东正背着手离开了。

“萧大哥,你可知道当初西门珏为何要将你抓回去?”南宫霆忽然小声道。

萧天河很奇怪他为何提起此事:“难道不是因为我割破了她家的天蚕网么?”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你误闯了西门家的西平海!在二十多年前,西平海出现了一颗蓝元石!”萧天河一直以来的困惑被南宫霆一语道破。

为何当日西门家族的人会仅仅因为一张天蚕网就如此愤怒,为何西门珏会怀疑萧天河是奸细,为何西门珏与西门瑞的师父在发现萧天河衣襟内的蓝元石后会格外重视……一切一切,原来如此。

“二十六年前,西门家族的一位高手在西平海斩杀一条妖鱼,在其肚中发现了一颗蓝元石,西门族长将此蓝元石赠予铸刀大师邓先觉,由他献给魔主,但约定邓先觉在进入内核前必须为西门家族效力五十年。”南宫雪道,“一颗蓝元石足以拉拢一位铸刀大师,所以邓先觉没有选择加入我们南宫家族。”

萧天河若有所思,与南宫雪、南宫霆的这番对话让他心潮澎湃。妖鱼肚中有蓝元石,说明妖鱼进入过那片迷雾海域,也就是说,迷雾对妖兽不起作用。其实这一点很容易就想明白了,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布下迷雾时依靠的是玄力与灵力,而妖兽是以特殊的方式修炼的,不受迷雾影响也是正常。另外一点,蓝元石究竟有何作用,修魔者们只是人云亦云,而传言正是由魔主发布的。换言之,蓝元石的价值是被魔主抬高的,红蒙石的价值也是被魔主贬低的。经过那次极为偶然的突破之后,萧天河已经意识到,对于修魔者来说,红蒙石才是极品之物,只是人们无法利用、也不知该如何利用而已。

“可惜南宫家没有红蒙石……西门家族的西平海……等有机会,一定要再回迷雾地带一次,多弄些红蒙石回来好好研究一番。”萧天河心道。

第二百章 再访西门

萧天河是个有了想法就会付诸行动的人。

意外地突破至洞虚前期之后,他暗自庆幸,还好以前一直没有放松过对灵魂的修炼。这还要感谢娘亲叶丛云,即便在传授萧天河《鹏安刀典》与《龙游》身法的时候也没有急于求成,每天至少分出一半的时间让萧天河冥想。

其实修魔高手都很清楚,笼统地说,修炼分为炼体、炼魂两部分。细分的话,炼体还能分为煅体与功法两项,炼魂则可分为精神力与控制力两项。

炼体的两部分比较直观,“煅体”就是提升身体的各种素质,比如强度、速度、耐力、爆发力以及丹田与经脉的强韧度;而“功法”不仅包括刀法、身法两项,还涵盖阵法、丹术、铸技等等特殊的技艺。其中刀法是提升修为的方式,身法同实力有直接的联系,故此两项是每一位修魔之人都必须修炼的。

炼魂两部分之中的控制力较易理解,是指一个人对体内的玄力的掌控程度。而精神力则代表着对修真一道的领悟水平,这直接影响一个人吸收天地玄气并转换为玄力的速度。

正如凤凰剑仙祝萱蓉在西斗金戈洞口留下的诗句一样:“炼魂为主体为宾”,修炼以炼魂为重,而炼魂又以修炼精神力为重。要提升境界,必须精神力先达到该境界的领悟水平;而提升精神力,则由修炼刀法、消耗玄力打坐冥想、恢复玄力这样一个循环的过程实现。精神力突破之后,再通过刀法与身法的修炼提升对玄力的控制力,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稳固境界”。

炼体可以提升修为,为提升境界而塑造身体,这正是刚踏入修真一道之人为何以炼体为主的原因。炼魂则可以提升境界,境界的高低又决定了身体可以塑造的强度以及可以修炼的功法。总而言之,炼体与炼魂相互依存,相互渗透,又相互制约。

萧天河先后跟随过余瑞江、卢海龙以及叶丛云修炼,三人又都是修真高手,因此他在修炼一途上虽然进展神速,但仍遵循层层推进、步步升高的原则,既没有浪费其过人的资质,也没有因急于求成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正所谓:“修真之道,天下大同。”修仙与修魔虽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真途径,但其煅体炼魂的本质却是相通的。就如同《煜天刀典》开篇中所言,“黑白两色相抗,阴阳二气相生”,天地乾坤,一阴一阳,二气相生、相克、相和,混沌得解,万物和谐。

在确定前些时日偶然的突破对自己并无不利影响之后,萧天河放下心来。他本想问南宫霆索要一颗红蒙石的计划落空了,眼下又暂时无法回迷雾地带去取,只得暂时按捺住内心中强烈的好奇,每日与南宫姐弟一起修炼,等待着日益临近的南宫家族魔宝大会。

这一日晌午,萧天河修炼完毕,正欲回自己的小院中歇息,却被突然而至的南宫栩叫住了:“萧小兄弟,还请留步。雪儿,霆儿,你们也留一下。”

三人聚拢在南宫栩面前。南宫栩抚须和蔼地说:“雪儿,霆儿,最近你二人与萧小兄弟一同修炼,颇为认真,进步斐然,为父已经在远处留意很久了,心中甚感欣慰,望你二人今后也要长此以往,再接再厉。我非常期待你们在此次魔宝大会上的表现。”

“哈哈,您尽管放心。只要有萧大哥在,姐姐哪里还有工夫分心?如果能早点儿认识萧大哥,姐姐她恐怕现在也是洞虚前期喽!”南宫霆笑道,调皮地对南宫雪眨了眨眼睛,“看他们两人都那么认真,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拖后腿。”

“霆弟,休要胡说!萧大哥是我们的榜样,当然要向他学习!”南宫雪微微涨红了脸。

南宫栩敲了下南宫霆的脑袋:“你以为洞虚前期是那么容易就能达到的?万事贵在持之以恒。天道酬勤,每一个高手都是从筑基起始修炼的,之所以为‘高手’,比他人‘高’就‘高’在耐心与毅力之上。明白吗?”

“是、是、是,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不过嘛,您说的这点因人而异,也因时而异。”南宫霆故作玄虚地负手仰头,眯眼望天。

“哦?”南宫栩听不明白了,“为何因人而异?又因何人而异?因时而异又是何意?”

“喏,打个比方,像我这样的,想要有所成就,必然要付出相应的努力。而姐姐她可就不同啦!嘿嘿!”南宫霆冲着南宫雪咧嘴一笑。

南宫雪诧异地用手指着自己:“我?有何不同?我现在的境界也是一点一滴辛苦换来的!”

“所以我说‘因时而异’嘛。”南宫霆摇头晃脑,“以前咱们修为低,年龄又小,当然得一步一步靠自己走。可是现在,基础已稳,都已经是炼神还虚的第二层次了,人也长大了,咱俩就有区别了。我是男人,想找个境界更高的姑娘指点我可不容易啊。姐姐你就不同咯……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南宫雪怔了一怔,却看见南宫霆对自己拼命使着眼色,瞟向身旁的萧天河,顿时明白过来,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扯过南宫霆的衣襟抬手便打:“竟敢在爹爹面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那张破嘴!”

南宫霆知道姐姐这是娇羞嗔怒,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一边躲一边打着哈哈。

萧天河莞尔一笑,微微摇头,心道:“这南宫霆调皮风趣,倒是和遥弟有些相像。”

南宫栩即便开始不明白,看到南宫雪绯红的脸色之后也明白过来了。“好了,休要胡闹!”他喝住了姐弟二人,板起面孔训斥南宫霆,“霆儿,不要将修炼的希望寄托于这种虚幻的捷径之上!双修也是要看机缘的,像你这样不着调,怎会有人愿意同你双修?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然后他又对南宫雪道:“雪儿,记住,你是南宫家族的子弟,从你出生那一刻开始,你的人生、命运皆已注定,生为南宫人,死为南宫鬼。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知道吗?”

南宫栩的口气有些重,似乎话中有话。南宫雪理了一下鬓发,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萧天河心中冷笑:“看来,这南宫栩是不愿让我这样一个没身世、没背景的人做他的东床快婿。呵,也罢,我也不想让南宫雪误会,如此斩断她的情丝也好。”他看了看南宫雪,南宫雪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南宫栩恢复了平和的口气:“好了,言归正传。过些天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就要开始了,你们两个抽出几天时间陪同萧小兄弟去观摩一下,也让他熟悉熟悉魔宝大会的流程。”

“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怎么,四大家族不是一起召开魔宝大会?”萧天河不解地问。

“当然不是。魔宝大会由四大家族分别召开,时间也各不相同。魔宝大会可以说是风云大会的局部预演,可以初步了解其他家族子弟实力如何,四大家族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南宫栩解释道,“另外,想要观摩其他家族的魔宝大会需要付出一定的报酬,这可是四大家族重要的敛财方式之一。”

“原来如此……”萧天河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南宫前辈,实不相瞒,我在遇到霆弟之前,曾经与西门家族的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误会,若是观摩时遇见,生出事端,该如何是好?”

南宫栩微微一笑:“西门家族岂会允许区区一个子弟破坏了魔宝大会的秩序?再说,你现在背后有南宫家族支持,西门家族无论如何也会给你个面子,但去无妨。”言罢,他拿出三个红色腰牌,分给三人,叮嘱道:“这是你们三个人身份的象征,可要收好了。”

萧天河仔细一看,菱形的腰牌正面阳刻“南宫”二字,以金漆涂之。翻过来北面阴刻“萧天河”三字,字迹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今日收拾收拾,明日就启程吧,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你们看完第一轮了。”南宫栩说完,对着萧天河点了点头,负手离开了。

“太好了!又可以出去逛逛了!”待南宫栩的身影消失后,南宫霆迫不及待地欢呼起来。

“你还要感谢萧大哥,若不是因为他的关系,爹爹岂会让你去?”南宫雪笑道。

“那是那是。萧大哥,西门家族我也有不少旧识,今番前去若是遇见,少不了请我们喝酒。我告诉你,西门家族的名酒‘梦逍遥’的滋味,啧啧,那可叫一个美啊……”南宫霆搭着萧天河的肩膀打开了话茬,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儿。

听南宫霆越扯越远,南宫雪赶紧打断:“好了,霆弟,等以后有空的时候再聊吧,差不多该让萧大哥回去了。”

南宫霆似乎意犹未尽:“萧大哥,你先回去休息,等路上我们再细聊。”

萧天河点点头,转身向别院走去。不用说,南宫雪就如同往常一样,依然陪着他一起走。

萧天河一路无话,心中思索着此行究竟该不该去。西门珏暂且不谈,他真正忌讳的其实是西门珏与西门瑞的师父。从蓝元石的珍稀程度来看,她们的师父一定对自己的身份充满了怀疑。不过南宫雪说过,早些年间西平海曾出过一颗蓝元石,于是他心想:“到时若是被那人抓住,大可以编造说我那蓝元石也是取自鱼腹,相信凭借如今南宫家族盟友的身份,那人也不敢将我如何……”

“萧大哥,你在想什么?”眼见就要走进别院的花园,南宫雪忍不住轻声问道。

萧天河心有所想,压根忘记了南宫雪还在自己身旁,连忙说:“没什么,刚才在想一些琐事,抱歉。”

“萧大哥你太见外了,跟我还说什么抱歉?我猜……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西门珏的事?你放心吧,有爹爹给你的那块腰牌,西门家的人不会为难你的。”南宫雪安慰道。

“我知道了。雪妹,今日就送到这儿吧,我有些倦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见!”萧天河略微颔首,跨进了别院的大门。

南宫雪停住了脚步,带着一丝落寞的神情,目送萧天河消失在花园小路的拐角之后才转身离开。

……

第二天一大早,南宫雪与南宫霆就一起来找萧天河,三人出了南宫苑之后上了马车,向南麓城外驶去。

南麓城西北不远就是南琅城,再过去就是西门府地境了。但西门家召开魔宝大会的地方是在镇岳部的西

兰城,距离颇远,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路上是不值当的,于是等马车出了南麓城之后,三人就御刀升空,向西兰城飞去。

西兰城,西门家族镇岳部的最大州城,西濒西平海。镇岳魔刀的拥有者西门落就居于此城之中。由于西门家族魔宝大会召开在即,西兰城在数日之内涌入了大批来自天南地北的宾客。这些宾客无一例外,都从属于其他三大家族,但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带着象征着身份的腰牌。

经留意,萧天河发现,东方家族的腰牌是青色的,北堂家族的腰牌是黑色的,看其外形倒是一模一样。

“带着腰牌的人可以免费观摩任何一场比赛,没有腰牌的话可是要付钱的。”南宫雪向萧天河解释道。

令萧天河奇怪的是,他还看见有些人带着白色的西门家族腰牌:“难道西门家族的人看比赛也要收费?”

“那当然啦!从属于西门家族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总不能阿猫阿狗、三教九流的人都往赛场里放吧?观摩比赛的费用高得惊人,等于变相地禁止小家族的人进场。看,我们到了!”南宫霆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府邸。

“南宫苑?南宫家族在西门家族的地盘上还建了府邸?”萧天河吃了一惊。

南宫雪莞尔一笑:“那可不是南宫家族建的,是西门家族建的。在四大家族每一部的最大州城内都建有另外三大家族的府邸,是给来访的宾客临时居住的。只有佩带腰牌的人才有资格入住,这可是相当于家族使节身份的待遇。至于其他人嘛,只好花钱住客栈咯。当然,在这样的时期,客栈的住宿费也贵得吓人。”

“不知南宫家族有多少人有资格配给腰牌?”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问。

南宫雪道:“大约三百来人吧。我和霆弟此番真是借了萧大哥的光,要是以往,别说腰牌了,爹爹根本就不许我俩来看。我们上一次来还要追溯到头一次参加南宫家族魔宝大会的时候呢,为了让我们长长见识,爹爹才带我们来的。”

门口站着几名侍卫,看到三人腰间别着腰牌,没有多问,直接打开了大门。

南宫苑里人声鼎沸,好在院落够大,并不显得拥挤。除了挂着南宫家族腰牌的人之外,还有仆从、丫鬟等在院中穿梭奔走,这些下人都是西门家族差遣来服侍宾客的。

耳边嘈杂一片,萧天河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如此纷繁杂乱的情景。

三人刚跨进院子,就有一位老者迎了上来,恭敬地问:“三位不知是哪一部哪一系的?”

萧天河留意到,这位老者腰上也挂着南宫家族的腰牌。“难道这老头也是宾客?”萧天河有些疑惑。放眼望去,南宫家族的宾客几乎都是年轻人,如此须发灰白的老者并不多见。“对了,修真者的年龄不能以相貌衡量,也许他实际岁数并不大吧。”萧天河心中猜测。

“我们三人是桂溪部,南江系的。”南宫雪答道。

老者双臂一抖,原本空空如也的双手就如同变戏法一般冒出了一本书册和一支毛笔,他一边在书册上记着什么一边低头说:“好了,南江系一共二十五人已悉数到齐。三位先请进前厅内登记一下,顺便领取物品和房屋钥匙。”

穿过庭院之后,萧天河低声问南宫雪:“刚才那位老者是?”

“是负责记录人数的,他手拿的那本册子里有此次南宫家族各系发放的腰牌数目。一会儿在前厅还要进行更加详细地登记。”

三人跨进大厅,只见厅中并排放着几张长桌,将大厅一分为二。桌上摊着一幅长卷,还有一座砚台,一个笔托。笔托旁边还有一个方形的红色小盒,不知里面装着什么。桌后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妇人背后则是一大堆铜皮乌柚木箱子,不大但很精致,整整齐齐地摞着。

妇人见到三人进来,立即站起身,笑容满面地问:“请问三位的名讳是?”

“桂溪部,南江系。南宫雪,南宫霆,萧天河。”南宫雪解下了自己的腰牌,南宫霆与萧天河也解了下来,一起呈了上去。

那妇人将腰牌分别置于笔托旁的方形小盒上,又放在了一边。萧天河不解何意。妇人转身拿过三个铜皮小箱,连同腰牌一起发还给三人:“好了。”

铜皮小箱的箱盖上有一个凹嵌的把手,三人提着小箱出了大厅。跨出门时,萧天河回头望了望,妇人正低头在卷轴上记录着。

“刚才她拿腰牌做什么?这小箱里放的又是什么?”萧天河一肚子的疑问。

“拿腰牌是为了验明真伪,那个方形小盒就是检验的工具。腰牌上有家主留下的玄力印记,若是假冒的,那个小盒中的铃铛就会鸣响。至于箱子里的东西,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南宫雪笑道。

萧天河摆弄了小箱一番,又不明白了:“箱子似乎有锁啊……咦?为何没有锁眼?我也没有钥匙,怎么打开?”

“呵,萧大哥,用腰牌!”南宫霆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箱子。

萧天河恍然大悟,把腰牌镶进了箱子正面的菱型凹槽里。“咔嚓”一声脆响,箱盖轻轻地弹开了。

第二百零一章 四方大殿

一把串着铜圈的钥匙、一个束了口的小布袋、三个扎起的卷轴静静地躺在箱底。

“这布袋里装的是……”萧天河解开了束口的绳子,“啊,钱?”布袋口露出了金锭的一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布袋里不仅有金锭,还有一沓银票。

“才一千两银票,这西门家族还真是小气哎!”南宫霆连连摇头,“听说上次东方家族的魔宝大会给了宾客五千两银票呢!”

“霆弟,不要忘记咱们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别那么口无遮拦的。再说修魔之人哪里用得了那么多钱?”南宫雪嗔怪道,又对萧天河提议说,“萧大哥,我们去房间把东西放下,然后一起出去逛逛,如何?”

“好。”萧天河从箱中拿出了钥匙,又撇了一眼那三幅卷轴,盖上了箱盖。现在庭院当中人来人往,不如去房间内清清静静地仔细研究。

三人绕过正厅,向后院走去。院门处整整齐齐立着几位仆人,看见三人后,其中一人上前恭敬行礼,并为三人引路。一行人穿庭过院,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座阁楼前。

这座阁楼傍湖而建,底层有一大半悬于水面之上,围廊一直通往湖心小亭。湖乃人工挖掘而成,风景秀丽,湖水清冽,可见水中鱼群嬉戏。湖心荷叶茂密,沿岸垂柳依依,的确是个静心安谧之处。

可惜,那惬意的宁静却被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哟,这不是雪妹和霆弟嘛,呵,连那个外姓家奴也来了啊!”

南宫晖扛着一根鱼竿从楼梯上走下,皮笑肉不笑地站在走廊上俯视着台阶下的三人。

他旁边还站着一名青衣男子,身形削瘦,束发长鬓,神情冷峻,默默地注视着萧天河。

南宫雪与南宫霆一起上前行礼:“见过兄长。”

“大哥,当日就是他斩断了我的魔刀!”南宫晖指着萧天河对青衣男子道。

“你闭嘴!”青衣男子喝斥了南宫晖一声,对着萧天河点了点头,“请问你是什么境界?”

“洞虚前期。”萧天河平静地回答。

“很好。”青衣男子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我叫南宫曦,很期待与你在南宫家的魔宝大会上相遇。晖弟,我突然没了兴致,你自己去钓鱼吧。”南宫曦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哎,大哥……”南宫晖急忙喊了一声,南宫曦却头也不回。

“那个外姓家奴你给我听好了,我曦哥可是个修魔天才,你最好祈祷到时别在魔宝大会上遇上他,否则有你好看的……你,你要干什么?”大放厥词的南宫晖看到萧天河面无表情地走上台阶,颇为紧张,一点点向后挪着步。

萧天河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毫不理睬,继续向楼上走去。

南宫晖松了口气,仔细一想,萧天河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里随意出手,于是继续出言讥讽:“哈哈,外姓家奴,哦,不,你就是我南宫家族的一条狗而已,料你也不敢在这里猖狂……”

南宫晖正在得意之时,忽然眼前一花,萧天河已经冲至面前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脖子:“你敢再多骂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切下来喂鱼,你信不信?”说完,萧天河将他用力向后一推,冷哼一声,上楼去了。

南宫晖的项上已经出现了几道红印,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在心里恶毒地咒骂着萧天河。

南宫雪鄙夷地瞅了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南宫霆摆出一副同情的脸色连连摇头叹道:“唉,想让畜生说人话简直比登天还难呐!”

南宫晖不敢发作,眼见三人都上楼去了,心中愤懑不已,将手中的鱼竿在膝盖上一磕两段,气鼓鼓地走了。

“望湖阁三楼西边第十间。”萧天河看了看钥匙圈上的铜牌,上面写着这样一排小字。

楼梯在阁楼的当中,左右各有一排房间。走廊延伸到东头之后向南拐去,连接着一座长长的空中索桥,架在湖面上空,一直通到湖泊对岸的阁楼上。

上了三楼往左拐,每一个房间的门上都挂着木牌,上面写着宾客的名讳。

南宫让,南宫礼,南宫莘,南宫立,南宫荣……诸多名字之中南宫家的子弟占了绝大多数,三楼西侧前十间房,除了萧天河之外只有两个外姓之人。南宫雪与南宫霆的房间就在萧天河的隔壁,第九间与第八间。

萧天河推开了房门,眼前豁然开朗,房间里面非常宽敞,圆桌、屏风、床榻、帷帘、妆台、衣柜、书架、地毯一应俱全,其装饰竭尽所能的奢华。壁上烛光熠熠,架上花香渺渺,桌上茶韵悠悠,几上檀烟袅袅,有如富贾豪宅般富丽,好似帝王华寝般堂皇。

“硕大一间屋,

却非久居处。

只求窗几明,

不求奢华富。

房本休之所,

装饰何必多。

我心趋静隐,

古井终无波。

如此奢侈的房间,倒显得我土气了。区区休憩之所,当真不必如此。修魔之人若是追求享受,岂不落入庸

俗?草屋蓬荜,也一样能修炼有成,更何况诸多高手云游四方,只一偏隅山洞已然足矣。”萧天河心中想道。

将包裹放在方几之上后,萧天河立即打开了小箱,他对那三幅卷轴十分好奇。

卷轴用蜡滴封好,用红线束着。萧天河解开了第一幅。

“哦,原来是南宫苑的详图。”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把萧天河吓了一跳,原来南宫苑占地居然如此之广。

摘月山、思远山、流云山、洞明山,东西南北各一座。名字叫“山”,其实是“丘”,皆是由人工垒土而起,也就几层楼高。

伏波湖、碧泉湖、四海湖、春息湖、晚风湖……粗略一看,大小湖泊竟有十几处之多,同样也是由人工挖掘而成。

亭台楼宇星罗棋布,林园桥塘密密麻麻。

“这么大的地方是给南宫家族区区几百人住的?可光是这处‘望湖阁’就能住下几十人呐!”萧天河带着疑问仔细一看,刚才他没有留意,其实地图的另外三处分别写着“东方苑”、“北堂苑”、“西门苑”几个字呢。“四大家族的人都住在这里啊……呵,四边墙上各开一道门,当中则被围墙分隔开来,原来如此。”萧天河笑了笑,闭上了卷轴。

第二幅卷轴则是西兰城的地图。其中酒楼、赌坊、妓院、浴场、市集等热闹场所皆一一标注。“这些都是玩乐的场所,是花钱散财之处,这西门家族还挺会赚钱的。”萧天河对这些不感兴趣,略微一扫就合上了卷轴。

展开第三幅卷轴,则是此次西门家族魔宝大会的详细日程表。最早的一场比赛在三天后开始,而大会结束日期则距今有三个月之久。“啧啧,竟然要进行这么长时间!倘若其他三大家族的魔宝大会亦是如此,那岂不是要用一年?”萧天河连连摇头,修魔时间弥足珍贵,勤勉之人怎会将一年的时光耗费在观看他人比赛上?

萧天河放好卷轴,闭上了小箱,来到圆桌前斟了杯茶。刚品了一口,就听见南宫雪在外面轻轻叩门:“萧大哥。”

萧天河打开房门,只见南宫雪已经换下了象征着南宫家子弟的红袍,换上了一套朴素又轻便的衣服,拔去了发簪,改用发带束起,如果不看其腰带上挂着的腰牌,倒像是邻家小妹那般质朴亲切。

南宫雪倚着门框笑道:“萧大哥,不用着急品茶,我们出去兜兜吧。西兰城可是大得很呢,也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萧天河向门外望了望,并没有看到喜欢热闹的南宫霆的身影:“霆弟呢?”

“他呀,放下东西就去找他那些朋友去了。如此盛会,他的朋友们肯定都来了,估计是去东方苑了吧。”。

“霆弟在东方家族还有朋友?”萧天河有些诧异,他记得东方家族与北堂家族是盟友,与南宫家族不合才对。

南宫雪莞尔一笑:“霆弟秉性豁达真挚,又经常偷溜出去,倒是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其实四大家族之中都有一些人并不是那么墨守成规的,他们与人相处时会抛开家族地位,凭心而交。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霆弟如此个性,又怎会认识萧大哥呢?”

“说得也是。如果他当时带着大家族的傲气跟我说话,我肯定不会理睬他。我们走吧。”

沿途经过的每间房都闭着,也不知其中有没有人。

出了南宫苑,两人往闹市方向去。西兰城宽广的道路两边满是小摊,卖的都是些吃喝玩乐之用的杂品,南宫雪就好像欢快的小鸟,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萧天河看着她活泼的背影,触动起心中依稀的回忆,想当初在游龙郡的汉州城、在潜龙郡的复州城逛闹市时,身边都曾经有这样一个欢欣雀跃的身影……思绪延展到此,萧天河情不自禁地思念起故人来:“晓敏,你还好吗……”他低头喃喃自语。

“喂!”有人忽然挡在萧天河面前,回神一看,正是南宫雪。

“我说萧大哥,你走神了,刚才该不会是……在思念哪位姑娘吧?”南宫雪弯腰侧首,笑容可掬。

“嘁,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这些东西都是姑娘家稀罕的玩意儿,你先自己逛吧,我去别处看……”

南宫雪没等萧天河把话说完就抢先说:“这些东西不看也不要紧,我陪你一起去吧。”

萧天河婉拒:“不用,我稍微逛一下就回去。”

南宫雪的神情有些失落,她小声问:“萧大哥,难道你要去……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萧天河愣了一下,看到南宫雪羞红了脸,他才恍然大悟,大笑道,“哈和,雪妹,你把萧大哥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想一个人考虑些事情,对那些风月场所,我丝毫不感兴趣。”

“嗯。”南宫雪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可别迷路了哟。”

“放心。”萧天河摆了摆手,沿着一条小巷拐出了闹市大道。

踏上另外一条大路之后,萧天河举目向南方眺望,最终视线落在远处一座朦胧的建筑之上:“应该就是那里吧。”

顺路走了许

久,建筑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乃是一座巍峨的大殿。萧天河加快了步伐。之前在浏览西兰城地图之时,有一处标记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四方殿”。其后还有一行注释:“修魔物品交易之所”。刚才在闹市闲逛期间,他忽然想起这句注释,“修魔物品”四字涵盖的范围极广,或许会有人出售红蒙石也说不定。

跨进四方殿,萧天河却没有听到原以为会有的嘈杂与喧嚣,殿中宽敞无比,人也很多,但却非常安静井然。大殿内共有四层平台,有四个入口通往中心圆台,其余四圈环形平台围绕着中心圆台由内向外变高,每圈平台当中留有约五人宽的通道,两边皆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柜台。

“好一座宏伟气派的大殿!”萧天河心中赞叹着,忽而留意到走道一侧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铺位每日租金:

中心白银八百两;

内圈:白银五百两;

中圈:白银二百两;

外圈:白银五十两;

看店伙计:白银五两。”

小小的一间铺位,日租金居然要数百两白银!更让萧天河吃惊的是,放眼望去,竟然没有铺位空着!

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人吵闹叫嚷,恢宏的大殿之中只有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与轻微的脚步声,在这里,萧天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两个字秩序!

毫无疑问,这座四方殿是由西门家族开设并管理的,如若修魔者本人不愿浪费时间看店,还可以雇佣伙计帮忙代为看管,由于西门家族的声望,修魔者们也十分放心这样的经营方式。如此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交易大殿,每日都为西门家族敛收着巨额的财富。

萧天河随着人流向中心圆台走去。进了圆台之后,他先绕着各家店铺观望了一圈,每座柜台前都聚集着约十来人,萧天河不愿挤身上前,于是沿着楼梯上到了内圈层。

内圈层的人数较中心圆台要少了些,但每家店铺前仍有五、六人排队。萧天河选了几家店铺靠近看了看,柜台中的物品大多是矿石、药材,偶有几柄铸好的魔刀或是炼好的丹药,但都价格不菲。由此看来,内圈层与中心圆台所贩的都是些比较抢手的修魔物品。一来萧天河推断,这些较平常的店铺估计是不会有红蒙石的;二来客人众多,萧天河也不愿让别人知晓。因此他沿着楼梯继续向上走去。

中圈层的人数更少,萧天河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直接上到了最高的外圈层。

上了外圈之后,萧天河才发现,之前由于视野限制的关系无法看清外圈的全部,其实这一层并非所有的铺位都有人租。客人三三两两,走马观花地经过,店铺的主人似乎也没有下面几层的铺主那般热情,大多懒洋洋地坐在铺中,冷眼望着过往行人,大有一幅爱买不买的模样。

萧天河选了一间摆着几块古怪石头的店铺询问:“请问,这里有红蒙石吗?”

“红蒙石?那种破玩意儿我们不卖!”看店铺的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小伙计,他等了许久也没有顾客上门,终于有人来问,却是无聊的消遣,小伙计不禁有些恼怒。

萧天河恍然大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他一心想再觅得一块红蒙石好好研究,却忽略了两个最重要的问题:第一,红蒙石颇为少见,连身为南宫家族子弟的南宫霆都弄不到,更何况他人呢?第二,红蒙石的价值只有萧天河自己清楚,整个天焰大陆的人都认为红蒙石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又怎会拿来贩卖呢?

古怪的红蒙石,也许是普天之下唯一不符合“物以稀为贵”这句话的东西吧。

不管现在天焰大陆还有没有红蒙石存在,至少眼前这座“四方殿”不是寻觅它的地方。

萧天河深深地叹了口气,遗憾又无奈。他顺着楼梯一直下到了中心圆台,向殿外走去。正欲跨下殿门外的台阶,冷不丁前面一人却突然转过身来,思索中的萧天河避闪不及,两人撞了个满怀。

“这位兄台,着实抱歉!”萧天河抱拳颔首,正欲侧身离去,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肩膀:“且慢!”

萧天河停步,与那人对视一眼,那人松了手,“呵呵”一笑,轻轻抚平了萧天河肩上被他抓出的皱褶,抱拳道:“萧兄留步,还请借一步说话。”

“你认识我?”眼前这人分明是个陌生人。

“不,不认识。不过那腰牌上有你的名字。萧兄你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此处人来人往,我们还是寻一处细谈为好。”

萧天河不由得细细打量此人一番,此人头戴发冠,浓眉大眼,神采奕奕,笑容可掬,看其外表不像是什么奸邪之徒。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想要什么?”

“一会儿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你想要的东西可谓是:‘有市时无价,有价时无市’,稀有无比却又一文不值,路人皆知却又天下难觅。是否正确?”那人笑道。

萧天河也笑了:“的确如此,那请兄台领路吧。”

第二百零二章 萍水相逢

“不知兄台该如何称呼?”跟随着那位陌生人拐过两条大街之后,萧天河开口问道。

“我姓黄,名天远。今日闲暇,故来到四方殿中逛逛。”那人笑道。

“黄兄,你是如何知道我想要买何物的?”

“呵,那是因为萧兄行为特殊。你身佩南宫家族的腰牌,以如此身份按理不会对四方殿外圈所贩的东西感兴趣才对。当时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就跟在萧兄之后,看看你究竟想买何物,后来却听到你竟要买毫无价值的红蒙石。不仅如此,看到萧兄询问无果之后径直往殿外走,由此可见红蒙石是你此行唯一的目的。我心中不禁大为好奇,不知萧兄可否告知,你要红蒙石究竟有何用?”黄天远十分坦诚,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家母去世之时曾留下一颗红蒙石给我,不过在数日前不慎遗失,所以路过四方殿时就顺便进去碰碰运气。”萧天河当然不会说出红蒙石的秘密。

“原来如此,想不到红蒙石竟是萧兄寄托哀思之物。”黄天远摸了摸下巴,“萧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不等萧天河回答,一溜烟拐进一条小巷,跑远了。

“这人……莫非是信口胡诌消遣我的?”萧天河心中有些怀疑,他抬头望了望天,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在这里等等看,反正离天黑还早。

环顾四周,对街不远处恰好有一爿茶摊,于是他走了过去,要了一壶茶,慢慢地品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直至日暮将尽,萧天河已经续了四、五次茶,可黄天远却依然不见踪影。

“看来是被一个无聊的人给愚弄了。”萧天河苦笑一声,站起身来,付了茶钱,打算回南宫苑。

刚走出数步,却听闻背后传来黄天远的声音:“萧兄莫急!”

回头一看,黄天远从去时的巷口飞奔而来。

“萧兄,抱歉,我存放红蒙石的地方有点儿远,让你久等了。”黄天远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递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颗红蒙石!

“黄兄原来真有红蒙石!多谢多谢,萧某感激不尽!”萧天河顿时心情大好,“黄兄,不知你这红蒙石卖价多少?”

黄天远很大方:“哎,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送与萧兄了!”

“东西虽然不贵重,但你我萍水相逢,让黄兄如此劳心费神,萧某实在过意不去。这样吧,我们去酒楼痛饮一番,如何?”萧天河提议道。

“哈哈,好!不瞒萧兄,我正是好酒之人!”黄天远爽朗地大笑,“正好,西兰城最大的酒楼摇风楼就在不远处,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要说这黄天远还真是不客气,以红蒙石公认的价值来看,根本不值得萧天河在奢华的摇风楼陪酒一场。不过萧天河有西门家族赠予的巨额银票,倒是不太在乎这点儿花费,主要是黄天远性格开朗豪爽,又守信重诺,萧天河乐得同这种人结交。

魔宝大会召开在即,可以登高望海的摇风楼早已聚满了八方宾客。难得,在人声鼎沸的观海顶台之上,萧天河还找到了一处可供两人品酒的小桌。

店小二连问也不问,直接端来了一个酒坛和几碟小菜。因为来摇风楼的客人,无一不是冲着西门家族的名酒而来。萧天河与黄天远斟满美酒,一边闲聊一边品尝起来。黄昏已至,广阔的西平海送来阵阵凉风,小二为每一桌客人都点亮了一支蜡烛,罩上了灯罩。往南北远处看去,还有几个地方同样也是烛火点点,宛若流萤零星,那些也是滨海的酒楼无疑,给夜幕降临前的海岸平添了一份情趣。

酒香清幽,入口后却倍感醇厚,咽入腹中顿生暖意,口中回味无穷,确乃好酒也。

四大家族实力相近,明争暗斗,就连酿酒一业都在互相拼比。早先时,西门家族原本是没有独家特酿的美酒的,在听说其他三大家族相继推出秘制名酒之后,西门家族那一代的族长将全族地境内的酿酒大师悉数集中起来,连续秘密酿造数年,终于创出了西门家族享誉天下的美酒,起名“梦逍遥”。

当初从南宫霆口中听到“梦逍遥”三字时,萧天河的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一丝惆怅,这个巧合的酒名唤起了他对青龙大陆的回忆。仰望朦胧云影,坐看海天一色,不由心生慨叹。

人生如雾亦如梦,

缘生缘灭还自在。

崇山阔海相隔远,

岁月恍惚心生哀。

逍遥江湖一朝散,

重逢之时何日来。

云涌云消望天叹,

潮起潮落愁满怀。

“怎么,萧兄似乎有心事?”黄天远问。

“没事,偶然回忆起从前的老友而已。”萧天河仰头喝干了酒盅里的酒。

黄天远重新给萧天河斟满,端起自己的酒盅,劝道:“萧兄,人生须往前看。虽然已与故人分别,可同时也在结交新的朋友不是吗?为了今日的相识,我们干了这一杯!”

“干!”萧天河也举起了酒盅。

好酒值得细细品味,萧天河本不好酒,黄天远好酒却不嗜酒,这坛“梦逍遥”两人一直喝到了入夜三分才见了底。

黄天远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萧兄

,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好,我去结账。”

“不必了,萧兄,今日你我一见如故,酒钱就算在我的账上吧。”黄天远从袖中摸出一个金锭放在桌上,不容萧天河分说,拽着他下了楼。

“黄兄,你如此破费,实在令萧某心中过意不去。”黄天远的大方有些出乎萧天河的意料。不仅那锭金子的价值远远超过了酒钱,而且关键是萧天河欠黄天远的人情,按理当萧天河出钱才是。

“花费区区一些钱财,能结识萧兄这等高手,何乐而不为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萧兄的应该是洞虚境界了吧?不知你修魔多久了?”黄天远笑问道。

“高手还算不得,我已修炼了三十几年了,只不过刚刚升入洞虚前期而已。”萧天河依然刻意多说了自己的修行时间,“不知黄兄的境界是?”

“洞虚中期。萧兄,在我看来,高手不能光看境界,还要看修魔年数。仅仅三十余年就修炼至洞虚前期,这已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了,难怪南宫家族要邀你加入呢。”黄天远称赞道。

“哪里,黄兄谬赞了。”萧天河话音刚落,却看见一连数人从摇风楼中走出,其中正有南宫霆。

南宫霆也看见了萧天河,连忙过来打招呼:“萧大哥,你这一日到哪里去了?我回南宫苑里也找不到你,问姐姐,她只说你去闲逛了。呃,不知这位兄台是?”

“在下黄天远,与萧兄有幸结识,特来摇风楼一品美酒佳肴。既然你是萧兄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以后再聚吧,先告辞了。”黄天远略一颔首,转身离去。

“哎,黄兄莫急……”萧天河喊了一声,黄天远却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有缘自会再见,萧兄,你我后会有期!”

南宫霆望着黄天远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萧大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四方殿中偶遇之人,赠我一颗红蒙石,又请我一顿酒菜。我本不愿欠下人情,但此人性格颇为豪爽,是个可交之人。”

南宫霆皱了皱眉头:“如果性格豪爽,为何见我之后就急着要走呢?莫非是心怀其他目的而刻意来接近萧大哥?”

萧天河拍了拍南宫霆的肩膀:“你多虑了。他与我素未谋面,萍水相逢,境界又高过我,交谈时未曾问过我的住址,离去时又不留下自己的住址,这样的情况恐怕以后想见面都难,会有何目的?”

南宫霆轻轻摇了摇头:“萧大哥,江湖险恶,人情世故纷繁复杂,还是先把人想得坏一些比较好。我总觉得这人有些怪异,当小心为妙啊。”

萧天河笑道:“哦?你只见他一面,连片刻的交谈都算不上,又能看出多少怪异?”

南宫霆郑重地说:“我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那个人似乎……似乎有秘密,有危险。如果非要说何处怪异,我觉得是他的气息令我有点儿不安。”

“气息……”萧天河仔细回想着与黄天远相遇后的每一处细节,言谈举止,举手投足,好像并无奇怪之处,于是对南宫霆道,“至少我是没感觉到有任何异样。我看他未带腰牌,本想询问他是否愿意加入南宫家族的,以他洞虚中期的境界也不算低了,可是没来得及开口。”

“萧大哥,洞虚中期境界应该已经加入其他家族了才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腰牌的。”

“好了,别多想了。那边的几位都是你的朋友吧,他们还等着你呢,咱们过去吧。”萧天走回摇风楼门口。

提起自己的朋友,南宫霆又笑了起来,追上来介绍道:“萧大哥,最左边的这位是西门飞,旁边的是他同族兄弟西门狄,这位黑衣公子是北堂鹭,旁边两位青衣公子分别是东方藏与东方秦,他们都是我的至交好友。诸位兄弟,这位就是我同你们说过的萧大哥。”

“见过萧兄。”众人一一行礼。

萧天河本打算与南宫霆一起回南宫苑,可那些人哪里肯放,又把他俩拽进摇风楼痛饮了一番,直到喝得酩酊大醉,众人这才散席而去。待走出摇风楼时,已是翌日四更时分。南宫苑与其余三座府邸虽建在同处,但里面互不相通,四座大门分别开在四条大街上,故无同路之人。萧天河与南宫霆踉踉跄跄回到南宫苑时,南宫雪正等在门口,见两人醉得一塌糊涂,想生气又不好发作,只得将两人扶回望湖阁。

南宫霆的酒量比萧天河还大一些,进屋之后就倒头呼呼大睡。萧天河恍惚之间闻到了房中的檀香之气,忍不住肚中翻涌,哇哇吐了南宫雪一身。南宫雪忍着酒腥饭臭,赶紧撤去了檀香,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打了盆清水,替萧天河擦去脏污,然后吩咐下人熬好醒酒汤,一勺一勺喂给萧天河,悉心照顾他直至天明。

“梦逍遥”酒力劲道,萧天河即便喝了醒酒汤也宿醉难消,他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傍晚,惺忪睁眼,却发现正躺在南宫雪的腿上。他连忙翻身下床,不料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住。南宫雪赶紧上前搀扶,嗔怪道:“萧大哥,即便美酒再好,也不能这么个喝法呀!”

萧天河晃了晃脑袋,依稀记得昨夜是南宫雪照料自己,心中既感激又懊恼,人道是:“财债易还,情债难偿”,他此时真不知该如何与善良的南宫雪保持距离才好。

“雪妹,多谢你的照顾。我的酒已经醒了,你还是去看看霆弟吧。”

南宫雪嫣然一笑:“他呀,像这样醉得不省人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我都已经习惯了,没事的,他只要睡上一大觉,很快就会好的。”

“唔……那你先回房去吧,害得你一直都没休息。”

“不妨事。萧大哥,剩下的几天你别再跟着霆弟去喝酒了,他的酒量可比你好多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南宫雪嘱咐完就关门退了出去。

萧天河长吐了口气,坐在床沿上,揉了揉太阳穴,心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醉生梦死’了,还剩四天时间魔宝大会就要开幕了,还是静心修炼吧。”

萧天河将黄天远赠送的红蒙石仔细藏好,开始了冥想。此处不比南麓城中别院,不宜修炼刀法。接下来的几天内萧天河足不出户,南宫雪与南宫霆分别来找过他几次,见他一直在静心冥想,就没有打扰。

终于,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如期举行。

按照西门家族的规矩,魔宝大会每十年一届,轮流在每一系的主城召开。不仅是西门家族,其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比赛规则近乎相同,获胜奖励也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就是召开的时间。东方家族的魔宝大会召开日期为该年的一月到三月,西门家族的则是四月到六月,七月到九月是属于南宫家族魔宝大会的时间,北堂家族的则在十月至十二月期间召开。

身为掌管天下四方之一的大家族,西门家族与附属家族中可以参加魔宝大会的人不计其数。由于魔宝大会的最终意义在于选拔修魔天才,因此比赛的分组不看境界,只看年限。按照大会规定,从修魔二十一年起始至修魔三十五年为止,每五年分为一组,故而一共有初级、中级、高级三组。为了公平起见,第一轮的比赛方式为打擂。一人一天最多六战,每一战之后可以任意服用由西门家族提供的恢复性丹药。

胜利的方式共有三种:

第一,连续胜。连续胜利五十场者,胜出;

第二,总数胜。累计胜利二百五十场者,胜出;

第三,挑战胜。连续打败三位连胜四十五场以上之人者,也算胜出。但这一项有个苛刻的附加条件,如若战败一场,则直接出局。

最终每组决出共三十人参加第二轮比赛,缺少的名额则从最高连胜记录与最多胜利场数者中选出补上。

比赛方式看似简单,一对一的擂台赛而已,其实其中的博弈很复杂。如果一开始就打擂,恐怕会在真正的高手上阵之前消耗元气;如果等到后期再打擂,那么遭遇高手的概率极高,胜负难料不说,还要担心前期被人抢先占去宝贵的晋级名额。

若想“连续胜”,到了最后几战必然是高手轮番出战,谁都不想让他人轻易地获取名额;若想“总数胜”,则对体力与玄力是极为艰苦的考验,两百五十场,谈何容易;若想“挑战胜”,则要面对极大的风险。高手对战,胜负皆有可能,成则晋级,败则出局。

当萧天河从南宫雪口中得知具体的比赛规则之后,不由得慨叹,制定出这套规则的人是何等的聪明!

对比太清武会,这种打擂规则避免了抽签时会产生的强者相争、弱者得益的不公平性,增加了同等级别参赛者之间胜负的不确定性,而“连续胜”、“总数胜”与“挑战胜”的场次规定则彻底杜绝了部分人妄图投机取巧的思想。

另一方面,这样看似复杂混乱的状况却不会埋没人才。真正的高手,是肯定不会以前两种方式晋级的,以第三种“挑战胜”的方式最为轻松,可谓一劳永逸。稳妥之人则会选择第一种方式,连胜五十场虽然很难,但若是输了至少不会出局,还可以重新累计连胜次数,即便连战的最后几场总是功亏一篑,始终无法达到五十场之数,最终也可以凭借累计两百五十场胜利而晋级。

西兰城在城外郊区一共划分出三处比赛场地,分别为三个组别所用。每座场地有擂台八座,监督长老则分别是西门家族三大部的十二位系主。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高级组的比赛,所以观摩这组赛事的费用也最贵,因此没有腰牌之人则会退而求其次,去观摩中级组的比赛。不算富裕的小家族就只能去观看初级组的比赛了。

萧天河与南宫姐弟都有腰牌,自然是去观看高级组对战。

高级组的比赛场地设在西兰城东三十里外的一处野地之上,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正适合搭建擂台与观众席。

步入场内,萧天河环顾四周,观众席上几乎全是身着红、白、黑、青四色衣服的四大家族子弟,像自己这样身穿便装的人零零星星。观众席三面围着场中八座擂台,唯独东面的数层坐席并不与观众席相连,席上满是白衣的西门子弟,看来那里是参赛者的席位无疑。东席之后则架起一座高台,上面放着一张长桌与四把椅子,那是监督长老的席位。如今监督台上已坐了三位老者,个个鹤发青须,仙风道骨的气场;尽皆闭目养神,深不可测的模样。

“难道高手就一定要是老头儿,还非要摆出一副故弄玄虚的姿态吗?”萧天河正觉得好笑,忽闻观众席中一阵喧哗,人人看天。他抬头仰望,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了监督台上。

第二百零三章 十年情仇

落在监督台上的乃是一名中年男子,横眉细目,脸上无肉,面色无光,给人一种瘦骨嶙峋的感觉。

“我乃西兰城主西门落,这几位分别是西梅城主西门田、西竹城主西门允、西菊城主西门良,高级组的比赛就由我们四人监督。比赛规则为打擂,没有时间限制,直到一方掉下擂台、或者认输、或是失去战斗能力为止,连战的休息时间为半个时辰。各位参赛者必须点到为止,不得恶意伤人,违禁者永久驱逐出西门家族!观摩者必须遵守秩序,不得高声喧哗,不得呐喊助威,以免影响场中参赛者的发挥。如有忘乎所以之人,无论是谁,一律驱逐出擂场!”略微沙哑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擂场上空。

身为镇岳宝刀的拥有者,西门落在西门家族内的名望极高,观众席上立即安静下来。

西门落对此情形十分满意,入了座。

辰时一到,西门家族魔宝大会正式开始。东席最底层打开了几个通往擂场的入口,入口处各有一人负责给打擂者发放牌号。八座擂台按八卦方位排列并命名,台下也有专门负责记录胜负场数的人。

很奇怪,参赛席上白色衣衫的西门家族弟子全都未动,杂色衣衫的从属家族之人出来了几位,分别跃上了擂台,而后又从东席走下数人,上台捉对厮杀起来,这些后出场的也都是附属家族的。

萧天河不解,轻声问南宫雪:“难道西门家族的子弟都是高手么?怎么没有一人上场?”

“并非如此,任何家族的子弟同样都是良莠不齐,只是附属家族的人总要给西门家族一些面子,所以一开始就上擂台。一来是展现自己的实力,好让西门家族的子弟们选择对手时心里有数;二来是先耗费些体力与玄力,等于是让些便宜与西门家族的子弟。这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萧天河又不明白了:“每战之后不是都可以服用丹药恢复体力和玄力么?为何说是让便宜?”

“嗨,萧大哥,每战结束之后,有人挑战才会开始下一场战斗,那些人不会马上就吃丹药的,等看清下一场的对手是谁再决定服什么丹药、服多少丹药,这都是可以自己掌控的事。如果是对战西门子弟,恐怕在出招上都得礼让三分,更有甚者会先赢个四十五连胜,然后再故意输给西门子弟,送其晋级呢!”南宫霆解释道。

“谁的胜利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何必如此!”萧天河摇头叹道,“最多下手别太重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能四十五连胜的人肯定是个高手,所以其中也有不在乎以何种方式晋级的人,毕竟以后还要倚仗西门家族生存,孰轻孰重,个人想法不同而已。”南宫雪道,“萧大哥,若换做是你,你会让吗?”

“不会。反正我也没什么家族,就我自己一个人,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赢就赢得光荣,输也不能窝囊。我觉得,台下是朋友,怎么礼让都可以;台上是对手,故意打输那是对对方的不尊重。”萧天河心中自有一套行事的原则。

“那……如果你的对手是我呢?”南宫雪侧首问道,双眸带着一丝笑意,径直望着有些惊讶的萧天河。

“这个嘛……”萧天河赶紧避开南宫雪的视线,挠挠头,“如果非要我回答,我想我会让的。”

南宫霆捂着嘴“哧哧”笑了起来。

南宫雪也促狭地一笑:“好了,萧大哥,我不为难你了。如果是你坐擂,我才不会去打呢!”

萧天河“嘿嘿”干笑了一声:“那样最好。”

“哎呀,萧大哥,姐姐那问题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为了她改变自己的原则!她哪会去挑战你啊?别说人情摆在这里,就光论实力,她也远远不是你的对手!”南宫霆道。

萧天河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默不作声。

“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萧大哥,你真的只修炼了不到三十五年?”南宫雪收起了笑容,神色有些凝重,“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一般人修炼了三十二年时,大部分都还在空冥中期呢,能达到空冥后期的已经是算得上根骨优秀了,可萧大哥你都已经……”

萧天河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为何会修炼这么快,也许是运气好吧。”其实他早已盘算过,三十二年修炼至空冥后期,这在太清宗内也只算是平常罢了。

萧天河一直对“三十五年”这个年限的由来很感兴趣,于是问道:“为何你们都一直提‘三十五年’呢?当初邀我加入南宫家族时你们就提过,后来推荐我参加魔宝大会时又提过,就连魔宝大会的规则也是以‘三十五年’为限制的,这个限制是谁定下的?”

“魔宝大会与风云大会的全部规则都是由初代魔主设定的,这么多年来四大家族一直遵守着这个规则。正因为能否参加魔宝大会与风云大会是选拔人才的重要准则,所以当初邀请你与后来推荐你时我提到了这个年限。”南宫雪解释道。

又是初代魔主!

萧天河心中对那位神秘的魔主越来越好奇,虽然《历代魔主录》上对初代

魔主的生平只字未提,可他对天焰大陆格局的布置以及对修魔一道的影响却根深蒂固地流传至今。从四大家族的格局以及魔宝大会的规则来看,那位魔主必定是位严谨而又睿智之人,外围内核的划分再次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擂场中的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咿呀”的叫喊声与“叮当”的武器交鸣声不绝于耳。观众席上虽然一片寂静,可从人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观摩如此激烈的擂台赛,他们的内心非常兴奋。

东席上的参赛者们则姿态迥异,有的焦躁不安,不断起身观望场中战局;有的闭目养神,在上场之前抓紧时间稳定住心绪;有的眉头紧蹙,肯定是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出战计划;还有的闲逸自在,仿佛一切都已成竹在胸。

在这硕大的擂场之中,恐怕也只有萧天河的心境如同无波古井,止水一潭。据他观察,与眼下擂场中的任意一人对战,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能赢,所以在知晓了具体规则之后,他已经不再关心场中的战局。他心中有许多事需要考虑:红蒙石的秘密,如何再探西平海,初代魔主的神秘,内核的情景,在南宫家族将来的打算等等。

不知为何,萧天河心生一丝不安,从来到这个擂场之后,他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偷偷地盯着自己。可每当他举目索寻之时,那人却已收回了目光,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异样。

从小开始,萧天河的感官就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这一回他坚信自己的感觉肯定没错。偷窥之人究竟是谁?是善意还是恶意?他佯装观看比赛,提高警惕,留意着可疑之人。很可惜,一直到傍晚酉时比赛结束,那道目光也再没有出现过。

魔宝大会的第一天结束了,八座擂台的擂主中只有一人是空冥后期。至于洞虚境界的高手,还未见一位出场。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数日,萧天河都对擂场中的比武提不起兴趣。他真正想看的是洞虚高手过招,好给初入洞虚境界的自己增加一些经验。

当初南宫栩让三人来观赛一个月后打道回府,可直到魔宝大会开赛十日之后,都仍然没有洞虚高手登场。萧天河不禁有些郁闷,难道洞虚高手都打算以“挑战胜”的方式晋级吗?

那位悄悄窥视萧天河的可疑人物,似乎最近几天一直没有再出现。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如今萧天河也不敢肯定当日的感觉是否确切。

西门家族魔宝大会第十一天。

萧天河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艮位擂台上一对空冥境界之人鏖斗,其中一人身穿灰衣,一人则穿着西门家族的白衣。在战前互通姓名时,萧天河听见,西门家族的子弟乃是空冥后期,而附属家族的那人则是空冥中期。其实战斗的实力不能仅仅以境界高低来判定,同是空冥境界,中期、后期其实相差得不多,那位附属家族子弟的身法非常矫健,刀法也十分娴熟,一看就是根基扎实、勤奋刻苦之人,他在上一战打败了一位空冥后期之人,从而引起了萧天河的注意。

台上两人上下纷飞,刀光阵阵,刀影连连,打得难解难分。不过萧天河望了一眼便知,西门家族的那人落在下风。一旦对手出招的速度加快一点,西门家族子弟的手头就有点儿松劲,步伐也略显不稳。可每当这时,附属家族那人就刻意放缓速度,两人重回旗鼓相当的局势。

“嘁,一边想让着对方,一边心里还不太情愿,如此纠结,再战下去必败无疑。”萧天河摇摇头,心里颇为不满,“正所谓:‘众生平等’,何必因为无法选择的身世而自傲或自卑呢?每个人的修为境界都是靠自身努力得来的,凭什么遇到四大家族的子弟就要让着呢?”萧天河顿时失去了兴趣,将目光转向其他擂台。

就在萧天河的目光扫向坎位擂台时,忽然一个激灵,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有人正在远处盯着自己!

他立即将视线投向东席的第二层,一道白衣身影上。

那人避闪不及,被萧天河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萧天河眼力非凡,看清那人相貌之后,松了口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帮助自己从西门家族逃走的西门瑞。

“原来她也来参加魔宝大会了。”萧天河心道。他忽然回忆起来,当初被西门珏抓住之时,曾听她们的师父说过,两人是要参加魔宝大会的。不过让萧天河没想到的是,西门瑞竟然已经是高级组。

萧天河冲西门瑞笑了笑,还摆了摆手,可西门瑞却仿佛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望向擂场之中。

“她怎么了?”萧天河纳闷。

“萧大哥,等今天比赛结束我们一起去看望西门瑞吧,我也很久没有见她了。”南宫雪提议。

“唔……”萧天河应了一声,同时心想:“若是西门瑞在高级组,那个凶巴巴的西门珏肯定也在这里。”

他在西门瑞周围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西门珏。那只有一个可能:西门珏正在场中打擂。他又扫视了一遍八座擂台,终于,在离自己最远的离位擂台上发现了西门珏

的身影。

西门珏本就是短发,又穿着西门家族的服饰,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男子。“连性格也和男的差不多。”萧天河对脾气暴躁的西门珏没多少好印象,“且看她实力如何。”

西门珏已经与对手斡斗了许久,两人旗鼓相当。据萧天河观测,西门珏应该是空冥后期的水平。“高级组的修炼年限是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即便是修炼时间接近三十五年,能达到空冥后期也算是不错的资质了。”萧天河心想。

“西门珏的资质颇高,又得名师指点,修炼了不到三十五年就升入了空冥后期,在这方面,我是很佩服她的。”南宫雪望着擂场中,仿若自言自语,“只不过她的心胸有些狭隘,颇难相处。”

“似乎她对你的怨念还挺深呢。”萧天河道。

“我们之间有一场误会。话说那是上一次南宫家族魔宝大会时候的事情了……”南宫雪婉婉道来,沉浸在回忆之中,“在十年前,西门珏还是元婴期之时,曾经来过南宫府。在南亭城中,她偶遇了一名风度翩翩、温柔和善的男子,可谓是一见倾心、一见钟情吧。只不过……那名男子仰慕的是我。当后来西门珏向他表白之时,他果断拒绝了西门珏的好意,并且说出了我的名字……”

“就因为这点儿小事怎至如此?西门珏的心胸未免也太狭窄了吧!”萧天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唉……这些当然不是全部。”南宫雪长叹一声,“其实那名男子是南宫家附属家族的子弟,我与他只是认识,谈不上熟悉。不想他居然在南宫家族的魔宝大会期间对我展开追求,其势头之猛烈让我茫然不知所措,因此而分心,没能晋级第二轮。父亲责怪我,我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没想到父亲勃然大怒,将我失败的原因全部归咎于那名男子,最终上报长老会,将那男子以恶意扰乱大会之名处死了。”

“处死?”萧天河倒吸一口冷气,“这惩罚也太重了吧……”

“扰乱魔宝大会可是重罪,犯禁之人都是以处死收场的。只是那男子的行为并不够‘恶意扰乱’的罪名罢了。他大胆表白、追求幸福的行为并没有错,只是错在不该是那个敏感的时期。这件事我一直很后悔,当初不告诉父亲就好了,或许他是太过重视我在魔宝大会上的成绩吧。”南宫雪的语气十分无奈。

一直静静听着两人交谈的南宫霆接话道:“那关系到我们家、甚至是我们南麓支系在家族中的地位,父亲怎么会不重视?那个追求你的家伙不分时间场合,居然在擂场中向你表白,还真是胆大得可以!当时监督的南宫望长老已经说过赛后要严惩他的,就算父亲没有上报,他也活不了多久的。”

南宫雪微怒嗔责:“霆弟!注意你的分寸!对已逝之人怎能如此不敬?”

南宫霆撇了撇嘴:“我只是心中有气。这本不该怪你的事,西门珏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吧账全都算在你头上,直至如今依然耿耿于怀。那个女人生起气来真是没完没了,心眼儿简直比针鼻儿还小!”

南宫雪忽然“扑哧”一乐:“我倒是忘记了,你好像和西门珏的小堂妹关系还不错吧?是姐姐害得你这么多年没法见她,你恨不恨我呀?”

“恨你个大头鬼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西门珏?百般阻挠,莫名其妙!”提起这段往事,南宫霆气得摇头晃脑。

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问:“西门珏的小堂妹?”

“嗯。西门珏有个小堂妹叫做西门瑾,和霆弟关系甚好。自从出了那事之后,西门珏一直以为是我因为魔宝大会的成绩不佳,所以恼羞成怒禀报长老会处死了她心爱之人。结果殃及池鱼,西门珏一直拦着西门瑾,不让她与霆弟相见。”

“原来如此。”萧天河点点头,“不过我惊讶的不是这个,难道四大家族的子弟也可以联姻?”

“是的。四大家族的子弟可以和其他三大家族或是其附属家族之人双修。不过有一个严苛的要求,女子从成婚时起必须加入丈夫的家族,并且不论将来是聚是离,永世不得回还本家。本家则自该女子出嫁起,就将其从家族内除名了。”南宫雪回答道。

多么古怪的规矩!萧天河开始还为四大家族子弟也可以自由恋爱而赞赏,听到后面的话就有些遗憾了。四大家族之人果然有着牢不可憾的从属感,那条规矩换个方式说就是:“要么放弃爱情,要么放弃亲情。”“还‘永世不得回还’,嫁出去的女儿难道还不许回娘家么?大家族排除异己的观念也太根深蒂固了点儿。”萧天河慨叹。

“回去探亲还是可以的啊,只不过不再属于本家族就是了。不论女子出嫁前在家族中的地位有多高,哪怕贵为族长,一旦同其他三大家族之人双修,就再也不能参与本族事务了。”南宫霆道,“其实像西门瑾那样一个普通的西门子弟,嫁过来也就嫁过来了,没什么可惜的。”

“我决定了。”南宫雪忽然神情认真地说,“今晚去找西门瑞时,一定要和西门珏解清这十年的仇怨。”

第二百零四章 夜闯重地

西门苑就在南宫苑的北面,但院中不通,要从南门出去沿街绕到西门而入。

自出了望湖阁之后,萧天河的神色就一直十分凝重。他倒不是害怕去见西门珏,而是顾忌西门珏的师父以及那位“苗姨”。“苗姨”当时能像提小鸡一般抓着空冥后期的萧天河在海面上健步如飞,估计至少也是寂灭以上的境界。西门珏的师父就更不用说了,没有真本事如何能当西门子弟的尊师?最麻烦的就是她们都知道蓝元石的事,萧天河必须准备一套说辞才行。

他原打算以“妖鱼吞石”的说法搪塞,但是否能让对方相信就不得而知了。既然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绕到了西大门的大街,西大门有几名守卫看护着。三人正要踏上台阶,却被门卫拦住了:“魔宝大会期间,闲人免进。”

“什么闲人?我们是南宫家的,看看,这是腰牌!”南宫霆满不在乎地继续往里进。

“不论何人,一律不许!”几名守卫齐刷刷地抽出了魔刀,挡在门口。

南宫雪连忙拉回南宫霆:“算了,霆弟,别扰乱西门家的规矩,咱们可担待不起。还是回去吧!”

三人只好悻悻地返回了南宫苑中。

南宫霆对西门家的严苛规矩非常不满:“连探望一下朋友都不允许,真是莫名其妙!还说是我们南宫家的盟友呢!”

“恐怕是担心影响到参赛者休息吧?”南宫雪道,“索性等第一轮比赛结束之后再去吧。”

“要我说啊,管他什么规矩,我们不走大门,直接翻墙过去就是咯!”南宫霆大胆提议。

“翻墙?”萧天河与南宫雪异口同声。

南宫霆“嘿嘿”一笑:“箱子里的地图你们都看过了吧,四大家族的府苑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仅以围墙分隔开。我就不信了,那围墙能比天还高?”

“这……不太好吧?”南宫雪有些犹豫,“万一被人发现,惹出事端可就麻烦了!”

“就是去见见朋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以我们的身份,别人也不会相信我们是去做什么坏事。我是肯定要去的,萧大哥,你呢?”南宫霆问。

其实南宫雪明白,南宫霆是迫切希望见到西门瑾。西门瑾的天资不错,肯定也参加了这次魔宝大会。

萧天河本不想去的,可突然想起有一件事需要当面问一问西门瑞,于是说:“我陪霆弟走一趟吧。”

“那我也要去。”南宫雪道。

“别,雪妹你就不要去了。”萧天河劝阻道,“万一我们真的运气不好被抓住了,得有人想办法帮我们脱身呐。”

南宫雪只好同意:“千万小心,早些回来。”

望湖阁以北不远是“流云山”,越过“流云山”之后就能依稀看到分隔府苑的围墙了。

围墙没有什么特别,白墙青瓦,大约两丈多高。这点儿高度对于第二层次的修魔者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两人轻轻一跃,跳上墙头。墙另一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从竹林的缝隙隐约能见远处的亮光。月光皎洁,寂静一片。

某处房屋中,冥想中的一人陡然睁眼,步履轻盈地冲了出去,一跃从四层阁楼的围栏跳下,空中趁势拔刀踏脚,御刀疾飞。

南宫霆拨开挡在面前的最后几根青竹,观望了一下林外的情形。湖水如镜,倒映着朗月繁星。土丘连绵,仅在丘峰之间可见几座楼阁。

“霆弟,西门苑这么大,你可知西门瑞她们住在何处?”萧天河问。

南宫霆摇了摇头:“没事,我们摘下腰牌,一会找个仆从问问就是。反正西门家族的人也不见得互相都认识。”

萧天河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南宫霆的脑袋:“没有腰牌人家就认不出你是南宫家的人了?你还穿着这身红衣服呢!再说仆从也不见得认识西门瑞和西门瑾,万一东问西问引起别人注意怎么办?”

南宫霆又“嘿嘿”一笑:“那只好偷偷摸摸挨个阁楼仔细寻了。门上肯定有名牌,找遍南宫苑总能找到的!”

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暂且依此计行事。

翻墙夜闯西门苑乃是临时决定,两人也没有准备一套类似西门家族白衣的装束,一路鬼鬼祟祟,像两个蟊贼似的。

好在此时已近亥时,这里又是西门苑最深处,所以一路没遇上什么人,想必西门家族子弟都在房中静心休憩,准备来日的擂台赛呢。

萧天河与南宫霆偷偷进入了一座“思远山”边的三层阁楼,逐个房间的名牌一一看过,并没有发现西门瑞与西门瑾的名字。

两人又登上“伏波湖”边的另外一座阁楼,寻遍三层,仍然没有找到。

下楼之后,南宫霆又要继续往远处的阁楼而去,却被萧天河拉住了。

“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飞可不是个办法。”萧天河道,“我问你,西门苑中的人数与南宫苑中的人数相比如何?”

“嗯……南宫苑里住的仅是有资格佩戴腰牌之人,大约三百余人吧。西门苑里除了佩戴腰牌的观摩之人以外,参加魔宝大会的子弟也有许多居于此处,所以我想应该比南宫苑要多很多,至少也有上千来人吧。”南宫霆估算道。

“你可知道我们刚才花去了两刻的时间,才

找了数十个房间么?再往前寻就是西门苑的中心地带,太危险了,我可不去!原以为你大胆提出夜探西门苑,已经胸有成竹了呢,结果却是这般没头没脑地乱撞!我可真是舍命陪君子了。”萧天河连连摇头。

南宫霆提出翻墙就是一时脑袋发热,哪曾考虑周全?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再次“嘿嘿”干笑。

萧天河苦笑一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刚才的围墙那么容易就翻过来了,那么大门口把守得那般严格又有什么用?”

南宫霆想了想,明白了萧天河的言外之意,于是打起了退堂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担心了,不如趁着还没被别人发现,我们回去吧!”

“走!”萧天河越想越不对劲,还是赶紧回去为妙。

不料两人刚转过身来,却突然被人一齐攥住衣领,向后一掼。这一下力道极大,两人飞出了竹林,直直摔向了不远处的“伏波湖”。

“噗通”,两人应声落水,萧天河被清凉的湖水一激才反应过来,暗道不好,到底还是被人逮住了。来者虽然不知是几位,但能在刹那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背后,必定是西门家族的高手无疑。

萧天河从湖面冒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只见岸边草地上站着一人,身穿白衣,负手而立,背着月光看不清面容。

“哼,私闯西门苑还想走?”那人的声音略带沙哑,口气凌厉。

“糟糕!”萧天河记得这个声音,此人正是西兰城主西门落!

南宫霆也从水中露出头来,萧天河无奈地瞅了他一眼,心道:“真是被你那三声‘嘿嘿’给坑惨了!”

“西门前辈,晚辈并无恶意,只是来寻故友而已。”萧天河抱拳道。

“废话少说,都给我上来!”听声音西门落很不高兴。

两人乖乖地爬上岸来,湿漉漉地站在西门落面前。

没等西门落发话,南宫霆就躬身道:“西门前辈,我叫南宫霆,这位是萧天河,我二人都是南宫家族的。只因前来西门苑探望故友时被守卫阻拦,不得已才想出这个翻墙的方法,望前辈海涵。”

南宫霆指望着西门落会顾及南宫家族子弟的身份放两人一马,可惜他想错了。

西门落毫不客气地训斥:“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家族的,魔宝大会期间非西门族人不得进入西门苑,这是西门家族的规矩。深更半夜,翻墙而入,非奸即盗!既然被抓就得西门家的族规处置,即便到时南宫炎亲自来要人我也有理!”

南宫炎,南宫家族当代族长,也是昆吾刀的拥有者。

看样子西门落连南宫炎的面子都不会给,萧天河与南宫霆索性不再争辩。面对一位大乘境界的高手,逃,逃不得;打,打不过,只能认命。

西门落审问二人:“你们两个究竟有什么要紧事,非要深夜来探故友?你们的故友又是谁?”

萧天河老老实实地回答:“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白天在擂场中看见了故友,但只可远望而不能接近,所以打算晚上前来拜访。我们的故友是西门瑞与西门瑾。”

“你们可莫要撒谎!”

“晚辈句句属实。”

“随我来!”西门落转过身走了。

萧天河与南宫霆相视一眼,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西门落带着两人在西门苑中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一处厅中。西门落冷冰冰地警告:“在这里等着!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哼哼!”说完,他又负手出去了。

“萧大哥,我们怎么办?”南宫霆小声问道。

萧天河无奈:“还能怎么办?态度诚恳一点,好好认错呗!”

南宫霆点点头,嘴里嘟嘟囔囔的:“真没想到,西门落那个老家伙连炎族长的面子都不顾及,他用的镇岳刀还是西门家族三柄绝世魔刀之中排名最低的呢!真不知道西门寿与西门定该傲气到什么程度……”

西门寿,断水刀的拥有者。

西门定,麟嘉刀的拥有者,也是西门家族当代族长。

萧天河没听南宫霆的自言自语,心中思虑着:“不知‘按西门家的族规处置’是怎么个处置法……看那西门落凌厉的气势,估计不是个心慈的人……明早也不知雪妹有没有好办法救我俩出去……”

正在萧天河一筹莫展之时,厅门突然被推开,呼啦啦进来了好几个人。

萧天河定睛一看,西门珏、西门瑞、西门落,最后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姑娘,不用说,她肯定就是西门瑾。

南宫霆的举动证实了萧天河的猜测,他有些兴奋地喊道:“瑾儿!是我!”说着他竟想迎上前去。

西门瑾皱着眉头狠狠瞪了南宫霆一眼,向他使了个眼色,南宫霆这才停步。

“你们认识他们俩么?”西门落问三位姑娘。

西门瑾抢先回答:“认识,那位南宫霆是我的朋友,我和他……”

“瑾妹!”西门珏回头喝了西门瑾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西门瑾似乎很害怕这位堂姐,低下头不再作声。

西门珏负手上前,绕着萧天河走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说:“哟,我说这只落汤鸡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哼哼,我没抓着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萧天河没理

会西门珏,他一直注视着西门瑞。可是西门瑞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眼神冷漠,表情冷淡,好像没见过萧天河一样。

萧天河心中疑惑:“白天在擂场中西门瑞也是冷冷望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难道她在生我的气吗?”可自从逃离西门府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萧天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西门珏侧目望着萧天河冷笑:“回长老,这人是南宫雪派来的奸细,上个月曾经偷入我西门家的西平海域,还毁坏了一张天蚕网,被我擒住,后来却趁人不备逃跑了。前几日我们一直在苑中备战,没去擂场,所以也没发现他,没想到今日他却送上门来,还在我西门苑内图谋不轨,呵,真是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家伙!”

“既然如此,留他作甚?待我拖出去杀了!”西门落闪到萧天河身后攥住了他的衣领。

“且慢!”萧天河道,“西门前辈,反正我也逃不掉,等我说清事实再杀也不迟。”

“且看你如何解释!”西门落松开了手。

萧天河瞥了西门珏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南宫雪的奸细。”

西门珏如何肯信?“你和南宫雪的弟弟在一起,还敢说你不认识南宫雪?”她提高了嗓门。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认识南宫雪了?当日我离开西门府之后有幸结识了南宫霆与南宫雪,后来应她姐弟二人的邀请加入了南宫家族。今夜我翻墙而来主要是为了见见西门瑞,顺便陪南宫霆来见西门瑾。我萧天河行得正,坐得直。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萧天河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其它不愿多说,反正西门珏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分辩无益。

不过西门瑞倒是在听了萧天河的话之后,神情起了变化。从冷峻到温和,从冷漠到温柔,特别是听到萧天河说此夜是为了见自己而来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这个小丫头,恐怕是看到我与南宫雪在一起,还真以为我是南宫雪的奸细呢!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萧天河一下子想明白了,向西门瑞微微点了点头。

“你……”听到萧天河的口气如此不屑,西门珏正要发作,西门瑞却插言道:“姐姐,他与南宫霆是从南宫苑翻墙过来的,看来他真是后来才加入南宫家族的,否则以一个奸细的身份,怎么可能有资格入住南宫苑?再说他与南宫霆都没有佩带兵刃,连最起码的夜行衣都没换,想必也没有什么恶意吧。”

“既单纯又聪明。”萧天河心中赞叹,向西门瑞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见西门瑞帮着萧天河说话,西门珏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冲着西门瑞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是不愿看你受师父责罚才没点破,这次可不能惯着你了!”

西门瑞惊得脸都红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禀长老,此人即便不是奸细,也不能轻易放过他。当时我师父还从他身上搜出了一颗蓝元石,来源并未调查清楚。”西门珏道。

“哦?”西门落听了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萧天河一番,“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秘密!”

萧天河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旦和蓝元石扯上关系,恐怕就更难脱身了。

“你的蓝元石从哪儿来的?”西门落喝问。

“从一条鱼腹中寻得的。”萧天河不能再撒谎说是母亲遗物了,否则西门落追查起身世来可就不好办了。

“嘁,上次还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呢,真是鬼话连篇!”西门珏撇了撇嘴。

“唔……是什么样的鱼?”西门落又问一句。

“长约一丈,背鳞是靛蓝色,腹鳞发红,满口利牙,两条金色长须。”萧天河信口胡诌。

“他撒谎!”西门珏喝道,“西平海根本没有这等模样的妖鱼!再说你若是同妖鱼搏斗过,我们安排的巡海之人早就该发现了!就凭你,应该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妖鱼吧?”

“事实就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萧天河摊开双手耸耸肩,“我也没说妖鱼是我杀的,妖鱼死在海中,我剖开鱼肚时发现的蓝元石。”

西门珏冷笑:“妖鱼怎会无缘无故死去?你又为何无缘无故剖开鱼腹?妖鱼的死尸又在哪里?哼,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自圆其说!”

“生死有命,妖鱼为何会死我哪里知道?要我说它就是因为吞了蓝元石没法消化才死的。我剖开鱼腹是为了清理出它的肚肠。妖鱼的尸体么,不好意思,被我烤了吃了。”萧天河何等聪明,眼也不眨一下就编出了一套“十分合理的解释”。

“你……”西门珏万万没想到萧天河居然真的能对答如流,“你是猪啊你,一丈长的鱼也能吃得下?”

“我天生胃口大,从小爱吃鱼。”萧天河一边说着还一边拍了拍肚子。

“哧哧……”西门瑞和西门瑾都憋不住笑出了声。南宫霆则以崇拜的眼神望着萧天河,萧天河跟他说过红蒙石是母亲的遗物,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蓝元石亦是如此。此刻他万分佩服萧天河编造谎言的“本事”。

“好了!”西门落有些不悦地斥道,吓得西门瑞和西门瑾立马屏住了笑。

萧天河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西门落,心中暗叹:“听天由命吧……”

第二百零五章 如意算盘

西门落吼了一声之后,慢慢踱到厅中的八仙桌旁坐下,若有所思。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

“小子,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为好,那颗蓝元石究竟是怎么来的?”西门落根本不信萧天河“妖鱼吞石”的鬼话。

“真是从鱼腹中发现的。”萧天河嘴硬。

西门落干笑一声:“西门府就有其他妖鱼的尸体。你不是胃口大、爱吃鱼吗?我倒要看看到时你能不能吃得下一丈长的妖鱼!”

自从二十多年前,西门家族的某位高手在西平海斩杀一条妖鱼,并从其腹中发现蓝元石之后,西门家族就在西平海域布下了天罗地网,并且日夜派人巡视,为的就是“守株待兔”,期待再有吞过蓝元石的妖鱼撞入网中。迄今为止,妖鱼抓了数条,可鱼腹中都没有发现蓝元石。至于妖鱼的尸体,早就已经腐烂,西门落说那话纯粹是为了吓唬萧天河。

不料萧天河却不吃这一套,他镇定自若地辩解:“我又没说我是一顿就把妖鱼吃完的,我一连吃了好几天才把它解决掉。”

“哼,臭小子嘴倒挺硬!”西门落见从萧天河口中问不出什么话来,转而对南宫霆道,“你是南宫家族哪一部哪一系的?”

“桂溪部,南江系。”南宫霆老老实实回答。

“唔……南江系,我与你们的系主南宫桐也算有些交情。算了,今天见你未带兵刃,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暂且作罢。要探故友就等魔宝大会结束之后,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进来,再翻墙的话我可饶不了你。你走吧!”西门落一挥衣袖,带起一股气浪顶开了厅门。

南宫霆喜出望外,连忙向西门落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前辈宽宏大量,晚辈一定不会再犯。”然后,他还不忘对西门瑾说:“瑾儿,等魔宝大会第一轮结束之后我再来看你。萧大哥,我们走!”

“慢着!”西门落大喝,“我只说放了你,可没答应放了他!”

南宫霆急了:“前辈,他也是我南宫家的人,为何不放?”

“他从我西门家族的海域弄到了一颗蓝元石,我当然得调查清楚!现在魔宝大会之事更为紧要,一切都等大会结束了再说!你们都退下吧!”西门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南宫霆还欲争辩,却被西门瑾从身后拽住,强拉出了厅门。

“真不讲理!”在去往西大门的路上,南宫霆气忿忿地抱怨。

“你呀,真是个大傻冒!西门苑这么重要的地方,岂能允许你们随意乱闯?亏你还是个修习阵法的!”西门瑾数落南宫霆。

南宫霆恍然大悟:“你是说这里有法阵?难怪西门落那么容易就发现我们了。不过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法阵的存在啊?”

西门瑾撇撇嘴:“那是因为你还修炼得不到家呗!”

“南宫霆,今日看在瑾妹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不过你听好了,我与南宫雪势不两立,你以后休要再来叨扰瑾妹!”西门珏冷冰冰地警告。

南宫霆对西门珏的话嗤之以鼻,不屑地说:“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断我和瑾儿的感情。你和我姐姐之间究竟是误会还是仇怨我管不着,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将自己的情感强加给别人,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姐姐我估计找遍全天下也没几个吧?”

“你!”恼羞成怒的西门珏被西门瑾给拉住了。

西门瑾对南宫霆嗔道:“你还在这儿耍什么贫嘴?还是赶紧回去想办法怎么救你的朋友出来吧!”

南宫霆一拍脑袋:“是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瑾儿,儿女情长我们以后再说。”言罢,他一阵风冲向了西大门。

望着他的背影,西门瑾甜甜地一笑。

不料南宫霆奔出数步又忽然折了回来,对西门珏道:“按道理我应该和瑾儿一样尊称你一声‘大姐’,可你现在的所在所为根本配不上那个称呼。西门珏,我且问你最后一句,如果当初你的长辈也不许你接近乔素槐,你会放弃那份感情吗?”

西门珏身躯一震,呆立当场。乔素槐,正是那个曾经让她魂牵梦绕的人。是啊,设身处地,如果换成是自己,会轻易地放弃吗?

乔素槐和善的笑容、温雅的举止一一在西门珏的脑海中浮现。当听闻他被南宫家族处死之时,西门珏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虽然乔素槐始终没有接受她的感情,可西门珏始终无怨无悔地爱着他。

“姐姐……”西门瑾轻轻摇了摇西门珏的手臂。

西门珏回过神来,眼中已是泪水汪汪。转头望了望西门瑾,喃喃轻语:“瑾妹,你怨恨姐姐吗?”

西门瑾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西门珏一声长叹,不再言语。

三人一路沉默,回住处去了。

……

此时,南宫雪正在望湖阁自己的房间中冥想,见南宫霆与萧天河许久未归,她有些心神不宁。

忽然,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猛一推门冲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南宫霆,可他身后并没有萧天河的踪影,顿时,南宫雪心中冒出了不好的感觉。

“姐姐,大事不好了,萧大哥被西门落给抓去了!”南宫霆如此这般地将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

“什么?萧大哥竟然还有一颗蓝元石?”南宫雪大吃一惊。

“估计也

是他娘亲的遗物吧?现在西门落非要逼他说出蓝元石的来源,把他扣在西门苑了。怎么办?”南宫霆焦急万分。

“还不都怨你,想出的什么馊主意!”南宫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宫霆懊恼地说:“的确怨我,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想想找谁能去把萧大哥救出来啊!”

“西门落不是说和桐爷爷有交情吗?你我立即回南宫府去找爹爹还有爷爷,让他们拜托桐爷爷帮忙!”南宫雪道。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家族长辈之间的关系了。

两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背上魔刀就往楼下冲。下到二层,却迎面遇上三人上楼。

为首的男子长发垂肩,剑眉星目,面素唇朱,气韵儒雅。身后的两人分别是南宫曦与南宫晖。

“雪妹,霆弟,如此急促要去哪里?”那男子问道。他的声音不粗不细,音调不高不低,语速不缓不急,口气不轻不重,悠然若雪,和顺如风,与他的外表一样飘逸。

“威兄长,我们有个朋友身陷西门苑,现在正要回去恳求桐爷爷出面要人!”南宫雪答道。

“就是那个外姓家奴吗?啧啧,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估计是深夜前去骚扰西门女眷才被抓住的吧?哈哈哈!”南宫晖幸灾乐祸。

“晖弟!”一旁的南宫曦皱眉喝斥,而后又问南宫雪,“是那个萧天河吗?”

南宫雪点点头。

“曦弟,就是你说的那位洞虚前期之人吧。”南宫威不紧不慢地说,“那我同你们一起去吧,有我在比较好说话。”

南宫雪眼睛一亮,等的就是南宫威这句话,因为南宫桐正是南宫威的爷爷。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心急如焚的南宫霆拽住南宫威的衣袖就往楼下跑。

目睹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南宫曦回过头来训斥南宫晖:“你当着威大哥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有本事就在魔宝大会上以实力击败人家,别光耍嘴皮子!也不嫌丢人!”

“可西门家族也不会无缘无故扣押我们南宫家族的人啊?肯定是他犯了什么坏事。”南宫晖道。

南宫曦敲了下南宫晖的脑壳:“真是品性有问题的人,雪妹和霆弟怎么可能邀他加入?休要胡乱猜忌,眼下悉心准备魔宝大会才是真的。”稍微一顿,他又道:“这一届魔宝大会西门家族的参赛者也都是些老面孔,没什么值得看的。明天我也要回南宫府了,你是和我一起走还是留下来?”

“我还没玩儿够呢,想再多留几日。秋妹和艳姐她们不是也没走吗?”南宫晖道。

“随便你。”南宫曦面无表情地上楼去了。

……

西门落将萧天河用天蚕丝捆缚好并关押起来,去寻其他三位监督长老交待了一番之后,他匆匆离开了西门苑,而后直接往南出了城,御刀升空,疾速往东南方向飞去。

自从听西门珏提到蓝元石之后,西门落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虽然身为镇岳魔刀的拥有者,可西门落的根骨资质却并不高。能修炼至如今的大乘境界,一半原因是因为自身的刻苦努力,还有一半原因就是借助镇岳刀中的刀意。其实四大家族中真正的顶尖天才必定会在魔宝大会上脱颖而出,并通过风云大会的机会进入内核,所以他们是无缘成为家族长老的。

西门落修炼至今已用去了一百二十年,进入大乘境界也已经快三十年了,何时能突破到渡劫境界仍然不得而知。以往也曾有过身佩绝世魔刀的长老直至寿限来临时依然处于大乘境界而身陨的先例,西门落越修炼越着急,越着急反而越难突破。于是,他就将希望寄托在别的方法上那就是想办法进入内核,接受魔主的指点。

可进入内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修炼至渡劫境界”这一方法算是行不通了,年岁已过又不能参加魔宝大会,西门落只能企望觅得一颗蓝元石了。

但蓝元石何等珍稀,西门落暗寻多年也毫无结果。二十多年前,一颗久违于天下的蓝元石横空出世,西门落大喜过望,曾恳求过族长西门定数日,希望将蓝元石让与他。可西门定思虑再三,为了整个西门家族的未来,最终还是拒绝了西门落的要求,将蓝元石赠予了铸刀大师邓先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的良机,西门落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为了那颗蓝元石,他连第二天的擂台监督事务也顾不得,连夜赶往西晴城。

西晴城,地处镇岳部南端,与南宫家族桂溪部交界。那里正是西门珏等人所属的支系所在,当初萧天河被抓住后就是关押在该城的西门苑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原本以为只是抓住两个大胆的愣头青,没想到还能牵涉出自己梦寐以求的宝贝,西门落兴奋得快要唱歌了。据他推测,那颗蓝元石应该还没有送到族长西门定手中,否则消息早就传遍天下了。不过这也表明有人怀藏私心,想要将蓝元石据为己有,亲自献给魔主。

“还好蓝元石没有落入断水部与麟嘉部手中,否则西门寿和西门定那两个老家伙肯定不愿意将蓝元石让给我。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西门落越想越激动,谁让萧天河偏偏是被西门珏给抓住呢?谁又料到西门珏偏偏就是镇岳部的人呢?这不是老天眷顾又是什么?

“只要蓝元石还在镇岳部就好办。”西门落心道。他打算先将蓝元石收入囊中并且封锁消息,待风云大会之际亲手奉与魔主大人,届时即便西门定知道了也拿他无可奈何。“待进入内核之后,有魔主亲自指导修炼之法,何愁不能渡劫飞升!”眼见东方的天空越来越亮,西门落觉得自己的修魔之路就如同晨曦破晓一样光明。

御刀飞行了四个时辰,西晴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西门落没有走正门,而是降落在西平海边。此处离西门苑的后门不远,附近也没有其他人烟。

清晨时分的海边一片雾气,视野不佳。

“常言道:‘一顺则百顺。’如此大雾,正好方便我行事。”西门落一边想着,一边沿小路接近西门苑。后门的守卫远见一位身穿白衣的人过来,腰牌上金字闪耀,想必是西门家族的重要人物,于是上前迎接。走近一看,居然是镇岳部主西门落,慌忙躬身行礼。

西门落点点头,问道:“西门珏可是住在这里?我有要事要寻他的父亲和师父。”

守卫毕恭毕敬:“您是说西门亭与樊晓昀前辈吗?他们就在自己房中。前辈请随我来。”

“不必了!”西门落竟一把攥碎了守卫的喉咙,掼入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进了西门苑,西门落散开玄识查探。这里没有人的境界能高过他,所以他也不怕被人发现。玄识范围内,境界最高的一人仅是洞虚前期。西门落跃上房顶,脚下生风,沿着屋脊飞速行进,可西门苑实在是太大了,他依然没有发现寂灭以上的高手。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大亮了,西门落不愿再耽误时间,折回洞虚前期那人的房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是谁?好大的胆……”房中正在打坐的彪形大汉还没看清来者的相貌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西门落面无表情地收回镇岳魔刀,从大汉的怀中找出一块方形的石头。此乃天焰大陆的传信工具传讯石,与青龙大陆的灵息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西门亭,樊晓昀,我乃镇岳部主西门落,速速到后门西墙第五间房来!”西门落给两人传信。

接到讯息的西门亭与樊晓昀吓了一跳,西门落不是应该在西兰城监督魔宝大会吗?为何会出现在西晴城呢?两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西门珏她们出事了!身为西门珏与西门瑞的父亲与师父,两人无暇多想,直奔西门落指定的房间而来。

一推开房门,一股浓厚的血腥之气扑鼻,房中光线暗淡,看不真切,西门亭在门口犹豫起来。

“但进无妨。”西门落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西门落微哑的声音西门亭还是认得的。两人进屋之后,却看见西门落身后的床上有一具无头尸首。

死者也是西门子弟,凶手无疑就是眼前的西门落。

西门亭眉头大皱,不知西门落此举为何,躬身问道:“不知部主寻我二人何事?可是珏儿或是瑞儿在魔宝大会上出事了?”

“听说你们前些日子寻得了一块蓝元石,可有此事?”西门落不愿多嗦,直接开门见山。

西门亭立马明白了西门落的用意:“禀部主,上个月樊道友的确从一个私闯西平海的奸细身上搜出一颗蓝元石,应该是南宫家族派来窃取珍宝的。全怪我看守不力,最后让那奸细侥幸逃脱了。蓝元石本欲上交,可是当时由于魔宝大会召开在即,所以想等大会之后再觐见族长奉上。”

西门落命令他:“现在交与我也不晚。你速去取来。”

“是。”西门亭应了一声,转而又疑惑地问,“不知是否是西门定族长让部主来取蓝元石的?”

“是的。”西门落撒谎。

“那就不必部主费心了,我立即动身赶往西兰城,将蓝元石亲自交与族长不是更好?”可见西门亭已经起了疑心。

西门落厉声喝道:“叫你去拿就去拿!”

“是。”西门亭不敢怠慢,对樊晓昀点了点头,出了房门。其实他也是存有私心的。在方才与西门落对话期间,他已经在心中盘算过了。

按规则,这届魔宝大会应该是由西门落监督高级组的擂场,他的任务理应更重要才是。为何西门定不亲自前来而是让西门落代而取之呢?当年西门落向西门定求蓝元石之事族内人人皆知,西门落的突然到访与莫名其妙的杀人行径使其心思昭然若揭。

对西门亭来说,虽然他不敢私藏蓝元石,但究竟将蓝元石献给何人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如果献给族长西门定,族长会给予南晴支系丰厚的奖励。

若是此时交给部主西门落,西门落必定会私藏起来,将来亲自交给魔主。到时族长必定大怒,追究下来,西门亭可担当不起。可西门亭又不敢禀报西门定,因为西门落已经在房中杀了一人,有人进入西门苑却不见守卫来报,估计守卫也是遭了西门落的毒手,可见西门落为了杀人灭口已经丧心病狂。

西门亭现在只想赶紧携带蓝元石逃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回到房中,掀开床上蒲垫,轻轻弹了弹床板的数个位置,“咔嗒”一声轻响,床角弹起一个暗匣,里面蓝色微光莹莹,正是蓝元石。

突然,西门亭背后亮起一把散发着黄色光芒的魔刀,直冲他的后心窝捅来。

第二百零六章 残害同族

“噌”、“叮”、“哐”!

三声清脆的鸣响,打破了西门苑中的宁静。

对于来自背后的偷袭,警觉的西门亭干净利落地抽刀出鞘,回身一挡,可两柄魔刀却不是一个品级,西门亭的上品魔刀被拦腰切断了。

好在西门亭毫发无伤,在拼刀失败的刹那,他向后跳开了。与其说是反应迅速,不如说是早有防备。能如此轻易切断上品魔刀的兵刃,必是西门落的镇岳魔刀无疑。

西门亭冷眼看着面前三尺外黄色刀光后那张阴暗的面孔,气愤地说:“哼,好你个西门落,为了区区一块蓝元石,居然不惜谋害同族!”

“蓝元石对我的价值究竟有多大,你又怎会知晓?识相的赶紧将蓝元石给我,我念在同族情谊权且放你一条生路!”西门落威胁道。

西门亭当然不会信西门落的鬼话,交出蓝元石自己必死无疑。他心中迅速盘算着逃跑的计划。西门落身后未见樊晓昀的身影,不知她是否已经遭了毒手。

西门落当然不会给西门亭过多的思考时间,低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挥刀攻了过去。西门亭的兵刃已断,只得在狭小的房间内腾挪闪躲。出路已被西门落挡住,论实力他又比不过西门落,更何况西门落手中还持有赫赫有名的镇岳刀。渐渐的,西门亭被逼至墙角附近,身上也着了不少处刀伤,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情急之下,西门亭攥着蓝元石大喝:“住手!再攻过来我就毁了这颗蓝元石!”

西门落一愣,然后低沉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又沙又哑,仿佛枯草一般干涩:“你是不是被吓傻了,你倒是毁毁试试看呐!”

西门亭心头一紧,的确,蓝元石的使用方法普天之下只有魔主一人知晓,蓝元石的材质与红蒙石一样坚硬无比,想要毁掉它谈何容易!可此时嘴上肯定不能服软,他说:“一般的刀砍斧剁的确不能毁之,可你又怎么知道绝世魔刀毁不了它呢?你再攻来我就用蓝元石抵挡,到时它四分五裂,你悔之晚矣!”

西门落听言之后倒真的犹豫了,绝世魔刀劈蓝元石,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两样东西都是稀世珍宝,谁舍得让它们俩硬碰硬?

西门亭见西门落皱眉不语,心中已大致有数,诱劝道:“西门落,只要你诚心放我一条生路,蓝元石的事情好说。”

“此话怎讲?”

“反正我魔刀已断,根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如这样,你押着我回西兰城,到人多的地方后我将蓝元石赠与你,你自去献给魔主,我保证以后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如何?”

西门落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如何猜不透西门亭心中所想?他冷笑道:“我得到蓝元石之后会直接献给魔主进入内核,就算你将今日之事散播开去我也不怕。你以为我是那么好骗的?等到了高手云集的西兰城,你只要大吼一声你有蓝元石,必定会有人出来阻碍,那我就得不到它了!”

西门亭的心思被猜透,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那你想怎样?”

“抢走蓝元石,再杀你灭口!”西门落将镇岳魔刀插回背上鞘中,双拳并举来抢蓝元石。

论拳脚功夫,西门亭也没有把握能敌得过西门落,他又不敢大声声张,若是引来其他西门家的子弟,西门落必定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眼见天就要大亮,鏖斗的两人都着急起来,一个担心事情败露,一个担心引来其他无辜之人,因此拳脚打斗得愈发激烈,两人以掌为刀,凝玄为芒,打得房内一片狼藉。

西门亭毕竟在境界上稍逊一筹,又受了刀伤,所以渐渐落于下风。正在情急之间,忽闻头上瓦动之响,抽身仰头一看,屋顶已被破开一个大洞,樊晓昀正在洞口向内张望。“原来她还没死!”西门亭心头一喜。樊晓昀甩下一条长鞭卷在了西门亭的腰间,向上用力一拽,西门亭借势跃上了房顶。

“快逃!”西门亭顾不得解开长鞭,一把拽住樊晓昀的胳膊向前疾奔,转头的刹那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西门落跳上房顶的身影。

“哧!”突如其来的剧痛贯穿了西门亭的胸腔,他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望了一眼胸口冒出的狭窄刀尖,一命呜呼了。

樊晓昀猛然抽回了魔刀,西门亭的尸体“嘭”的一声倒在了瓦片上。

面无表情的樊晓昀用西门亭的衣后摆擦净了刀上的血迹,掰开他依然紧握的左手,拿到了蓝元石。

后面的西门落踏着瓦片走来,面露得意的笑容,蓝元石终于到手了。

原来樊晓昀方才与西门落独处之时已经结成一伙并做好约定,樊晓昀助西门落取得蓝元石,事成之后西门落必须放她离去。

对同族之人都痛下杀手,对樊晓昀西门落更是毫无顾忌,但他并不想杀了樊晓昀。一来西门家的附属家族中没有姓“樊”的大家族,可见樊晓昀要么孤身一人,要么从属某个小家族,总而言之是没有势力背景;二

来西门落也不怕樊晓昀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因为西门亭是死在樊晓昀刀下的,如果西门落将此事赖在樊晓昀身上,一口咬定蓝元石在她手中,她也无从辩解,西门家族总不会不信堂堂一部之主而轻信一位外族之人吧。待到将蓝元石献给魔主之后,西门落可以直接进入内核,到时即使真相大白,任何人都拿他无可奈何。

樊晓昀警惕地将蓝元石抛给了西门落,转身迅速消失在远处的迷雾之中。

西门落凝视着眼前的蓝元石,心中激动不已,托石的手掌微微颤抖,朝思梦想的宝贝终于到手了,他终于能顺利地修炼成刀魔了!现在只要等到风云大会开始就能亲手将蓝元石献与魔主!

想到自己还要回西兰城监督魔宝大会,西门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现在就将此事推在她身上!”他从房顶一跃而下,匆匆布置了一番,然后大声喊道:“我乃镇岳部主西门落,西门家族的子弟,速速来正门大院见我!”

此时已近辰时,西门苑的大部分人刚刚结束一晚的冥想,听到之后不敢怠慢,迅速集合在大院之中。

院中有一人负手而立,背对众人。他身着白色衣袍,背负镇岳魔刀,果真是镇岳部主西门落不假,于是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西门落转过身来,只见他身上溅有些许血迹,衣服上有不少破口。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落面露忧色,神情哀痛地说:“诸位族人,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就在方才,西门亭已被奸人所害。”

众人尽皆大吃一惊,环视人群之中,果然不见西门亭的身影。西门亭为支系之主,理应出来迎接西门落才是。

“昨夜偶然听西门珏说,前些日子从南宫家族的一名奸细身上搜得一颗蓝元石,而那颗蓝元石正是产自我西门家族的西平海!于是我星夜赶来此处,没想到西门亭已经被樊晓昀给杀害了!”西门落愁容满面,演得惟妙惟肖。

大家一片哗然,蓝元石现世,支系主被杀,这座一直很平静的西门苑居然生出这么大的事端!

“可是……樊前辈与西门亭前辈的关系一直很好啊,怎么会……”有人难以置信。

西门落早已想好了说词,他哀叹一声:“西门亭本是打算魔宝大会之后再将蓝元石上交族长的,可樊晓昀却趁大会举行期间对西门亭痛下杀手。我赶到时,正好目睹了她杀人的一幕,西门亭的血溅了我一身,遗憾的是,我没能为西门亭报仇,手刃那个歹毒的妇人。”

“部主,连你也敌不过樊晓昀?据我所知,她不过是寂灭后期,应该不是部主的对手啊……那蓝元石呢?也被她带走了吗?”一位稍显年长的西门族人问道。

“她的确打不过我,只是她太狡猾,一直以蓝元石抵挡我的镇岳刀,我投鼠忌器,不敢下重手,生怕绝世魔刀劈坏了蓝元石。另外,当时西门亭仍然弥留未死,我一心挂念着救他,结果让樊晓昀侥幸冲破屋顶逃走了。”西门落身上的血迹的确是西门亭的不假,但却是在房中与西门亭打斗时溅上的。至于衣服上的那些刀口,都是他自己划出来装样的。

“目前魔宝大会如火如荼,我还要回西兰城督擂,并将此事向西门定族长禀报。你们将西门亭好生安葬,追捕樊晓昀之事我自会安排。”西门落蓝元石到手,无须久留,为免西兰城的三位长老生疑,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换了套衣服之后,西门落出了西门苑,一路向西北疾飞。旭日东升,浓雾渐渐消散,微凉的晨风扑面而来,西门落感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西边不远就是蔚蓝的西平海,远眺海天一线,心旷神怡。展望未来的修魔之路,如释重负。在这般得意与惬意的心情中,没有丝毫残害了族人的愧疚之感。

晌午时分,西门落回到了西兰城,当日的高级组擂台赛正在三位长老的监督下顺利地进行着。观众们虽然奇怪为何一上午不见西门落的身影,但显然场中激烈的比赛更加吸引人。

……

此时此刻,南宫雪、南宫霆、南宫威三人刚刚到达南宫府境内的南江城。为了争取时间,他们决定不回南麓城,直接去见南江部主南宫桐。有他的亲孙子南宫威求情,相信事情会好办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当听南宫雪姐弟描述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南宫桐并没有立即答应出面要人,而是在厅中踱起步来。

“部主爷爷,那位萧天河是新加入我南宫家族的人,不到三十五年就修炼到了洞虚前期,是个人才。雪儿请求您出面向西门落前辈求求情。”南宫雪恳求道。

“是啊,部主爷爷,萧大哥他是陪着我去夜探西门苑的,是被我连累至此,求您帮帮我们。”看到南宫桐神情犹豫,南宫霆更着急了。

南宫桐没有立即答话,面对两位小辈的请求,他确实有些为难。

“爷爷,是否是因为蓝元石的缘故?”南宫威大约猜到了南宫桐心中所想。

“唉,没

错。”南宫桐摇头叹道,“如果单单只是夜闯西门苑,我倒是可以出面向西门落要人,以我的身份,西门落应该不会不给我面子。可是一旦牵涉到蓝元石就不好办了。要知道,蓝元石的价值可是足以拉拢邓先觉那等铸刀大师的,恐怕西门落不把蓝元石的来路调查个清清楚楚是不肯罢休的,更何况那位萧天河还曾经被西门家族当成奸细抓住过,偏偏又是在西平海域……”

南宫霆连忙说:“部主爷爷,萧大哥的蓝元石是他母亲的遗物,并非取自西平海!”

“哦?母亲的遗物?此话当真?”南宫桐抬手捋须,双目放光。

南宫雪道:“这一点雪儿可以保证。萧大哥的母亲还留了一颗红蒙石给他呢。”

南宫桐捻了捻胡须:“如果是这样,我就有出面的理由了。既然萧天河已经加入了我南宫家族,那颗蓝元石按理也该归属于南宫家族才对,西门家族不能扣押此人。”

南宫雪与南宫霆同时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部主爷爷,这样不太好吧?虽然蓝元石很珍贵,可对萧大哥来说,它的意义并不在于其价值……”话说到这里,南宫雪已经不知该如何继续了。蓝元石太过珍稀,她担心南宫桐会以家族的压力逼迫萧天河让出蓝元石。

“嚯嚯嚯,小雪儿啊,你把你桐爷爷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南宫桐笑道,“还记得邀请外族加入的第五项条件吗?‘身怀异宝之人’即有资格加入我南宫家族。老祖宗同时也定下了规矩,‘不得觊觎他人的异宝’。如果南宫族人那么贪心而又无礼,那以后谁还肯加入?虽然你们邀请萧天河加入南宫家族并非是因为蓝元石的缘故,但是,照那样对西门落说会更有把握成事,让他知道我南宫家族为何对萧天河如此重视,到时就可以将事情提升到两大家族交好的层面来谈了,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南宫雪姐弟闻言都频频点头,这是个好办法。

南宫威又提出疑问:“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说明那颗蓝元石就是萧天河母亲的遗物啊!听霆弟说,萧天河在被西门落审问时说过蓝元石是取自西平海一条妖鱼的腹中,西门落会不会咬住这句话不肯放人?”

“话是这么说,可西门落他相信了吗?”南宫桐微微一笑,“就是因为他不信这番话,所以才扣住了萧天河。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蓝元石是遗物,他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蓝元石就是取自妖鱼之腹。这种事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不必怕他赖皮。最终的结果还得看南宫、西门两大家族的高层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南宫霆道:“既然不怕他,那我们就快去吧!我担心西门落以扰乱魔宝大会的罪名对萧大哥不利!”

南宫桐稍一思索,安慰道:“霆儿莫慌,西门落不会对萧天河怎样的。他之所以在你面前提起我,又单独放你出来,目的就是让你回来找我出面。他的目标并不是萧天河,而是那颗蓝元石。”

南宫威眉毛一掀:“爷爷,你的意思是,西门落会扣下那颗蓝元石?”

“显而易见。谁都知道,以萧天河的身份与境界,想要弄到第二颗蓝元石是根本不可能了。与其追查蓝元石的来源,还不如实实在在将蓝元石弄到手。现在蓝元石虽然在西门家族手里,可却是从萧天河身上抢去的,谁也没想到他后来会加入南宫家族。西门落肯定在盘算,南宫家族迟早会为了此事找上门去,既然如此,何不借着萧天河夜闯西门苑的契机将此事闹大,让南宫家族先占个理亏的劣势,到时人可以放,等于做了个人情,但来路不明的蓝元石就能名正言顺地留在西门家族了,而且还让南宫家族挑不出理来。”南宫桐分析得很是透彻,可惜他没有猜到西门落想要独吞蓝元石的心思。

不过南宫桐有一点没有猜错,西门落的确不打算再为难萧天河。因为他已加入了南宫家族,西门落无论如何也不敢擅自灭口,一旦死人了,对他隐藏蓝元石的事无益。另外,他看昨夜审问时的情形,萧天河似乎并未将蓝元石的事告知南宫家族,且不管萧天河究竟是如何得到蓝元石的,反正现在蓝元石被诬陷在樊晓昀手中,南宫家族即便得知此事也不会为难西门家族的。

西门落在监督完当日的高级组擂台赛之后,匆匆回到了西门苑。他得将蓝元石藏好,再去找族长西门定禀报樊晓昀“杀人越货”的详细经过。西门苑也就在魔宝大会期间有人入住,平时都是闲置的,地方又大,偏僻之处正是藏蓝元石的好地方。天黑之后,西门落思来想去,趁着夜色来到东南围墙附近的一个小湖旁。这里平时鲜有人来,也正是前夜捉住南宫霆与萧天河的地方。西门落下潜至湖底,寻了一处挖出一个泥坑,将蓝元石藏在其中,而后又用湖泥覆好。

上岸之后,西门落用玄力迅速蒸干了身上的水滴,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不料刚推开房门,他立即大吃一惊。方才在屋外之时,大乘中期的他竟然丝毫不曾察觉,昏暗房中的桌旁,正坐着一人!

第二百零七章 柳暗花明

能令大乘中期的人毫无察觉,此人该是什么境界?

西门落来不及细想,“噌”的一声抽出了镇岳宝刀,借着黄色的刀光,他看清了桌旁那人的轮廓:一身黑衣,头戴一顶斗笠,笠沿垂纱,看不见面容。

“把刀放下。”那人嗓音圆润,气韵沉稳,似乎丝毫不惧镇岳魔刀的威力。

听到他的声音,西门落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但他根本不敢相信,难道此人会是……

那人又端起桌上的茶壶,斟满面前的茶盅,轻轻举了起来,稍稍呷了一口,感慨道:“真是好些年没品西门家族的茗茶了!”那悠闲的姿态,简直旁若无人。

“啊!”西门落仿佛被惊雷劈中一般,右手松开了镇岳刀,双腿微微颤抖着,缓缓跪了下去,前倾伏拜,五体投地,激动而又兴奋地呼了一声:“拜见魔主大人!”

西门落曾在数次风云大会上听到过这个声音,此人正是第十二代魔主!

由于《历代魔主录》是在每一代魔主飞升之后,由新即位的新一代魔主公布的,所以当代魔主究竟叫什么名字,至少在他在位期间是不为他人所知的。

西门落为何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当代魔主,除却声音,还有境界。此人高深莫测,能让西门落毫无察觉,定是渡劫境界以上。他还有超乎常人的气场,平静而不失庄重,优雅而不失威严,必是魔主无疑。

“唔。起来吧。听说你抓了个南宫家族的奸细,还得到了一颗蓝元石,可有此事?”

西门落惊得双目圆睁,魔主的轻言轻语仿佛万斤重锤一般狠狠地擂在他的心头,抓住萧天河之事尚且不论,可魔主是怎么知道自己得到蓝元石了呢?“的确如此,魔主大人果然神通广大,明察秋毫。我正想在风云大会之际将那颗蓝元石献给您的,现在我就去取来。”西门落惊讶之余也安心了不少,此时将蓝元石奉上倒是省事。

魔主却叫住了正欲出门的西门落:“慢着,那个不急。”

“老夫愚钝,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西门落总算反应过来了,蓝元石迟早会到魔主手中,至于究竟是谁献上的,对魔主来说并没什么区别。他这次突然现身此处,必是为了别的事情。

“哼,在我面前也敢妄称‘老夫’?”魔主不满。

西门落立即再次双膝跪地,纳头便拜,战战兢兢地说:“还请魔主大人宽恕小人过错,小人平时在西门家族的地位颇高,习惯成自然,方才不小心说错,确实无意冒犯……”

魔主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西门落的求饶:“够了!”

……

片刻之后,西门落轻轻推开了房门,跨了出去,在转身掩门的刹那,他感到一阵轻风拂过身侧,定睛一看,房中已不见了魔主的身影。

西门落长长地吐了口气,因为言语之失他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还好魔主并没有真正动怒。对于魔主后来的吩咐,西门落虽然不知其原因为何,但却丝毫不敢怠慢,顺着小径匆匆消失在夜幕之中。

……

第二日清晨,西门苑的大门外爆发出一阵喧哗。

“你们都让开!居然敢阻拦我们南宫家桂溪部主!”南宫霆恼怒地对守卫大吼道。

南宫桐伸臂挡住了南宫霆,右手捋须,微笑道:“我乃桂溪部主南宫桐,与镇岳部主西门落乃是旧交,此番有急事寻他,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守卫的头领回答:“这是我家族长定下的规矩,在魔宝大会期间任何外人不得进入,还请桐部主莫要为难我们。”

南宫桐皱了皱眉头,“那请你为我们通报一声总可以吧?”

“这……”守卫依然很犹豫,“族长还规定休息期间不许打扰诸位督擂长老,请恕我无法帮忙。”

“什么破规矩!我家部主远道而来,西门家族怎能避而不见?”南宫雪也有些生气了。

“请问,如果是魔主大人大驾亲临,是否也得遵守这不合理的规矩?”南宫威问道。

还未待守卫回答,门后有人大喝道:“尔等普通修魔者岂能与魔主大人相提并论?”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者正是镇岳部主西门落:“何人胆敢在西门苑门前大声喧哗!”

“见过部主,您来得正好,南宫家族桂溪部主求见。”守卫松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南宫桐“呵呵”一笑,拱手道:“落部主,要见你还真是不容易。西门家族的待客之道,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原来是桐部主,久违了。西门家族的规矩历来都是如此严苛,也并非针对你一人,还望海涵。来,里面有请!”西门落侧身相让。

“难道你不怕我们这些外人打扰了?”南宫桐讽刺道。

“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一大清早登门造访,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算打扰。”西门落微笑道。

南宫桐微微点头,负手跨上了台阶。南宫威、南宫雪、南宫霆三人赶紧跟了上去。经过西门落身旁时,南宫霆侧目看了一眼,西门落此时春风满面、笑容可掬,若不是亲眼见过他暴戾的脾气,一定会将他当成一位和蔼可亲的老者。

关上大门之后,西门落赶到四人前头引路。

南宫桐道:“不瞒落部主,我们昨夜就到了西兰城。思忖夜深人静,不便打扰,才待到清晨来访,不料还是吃了个闭门羹。你们西门家的规矩真是不通情理,

该改一改了。”

西门落笑道:“呵,我也不瞒桐部主,我已经恭候尔等多时了。”

“哦?西门道友算到我会来?”南宫桐问。

西门落哈哈大笑:“你我尽皆心知肚明,何必装模作样?反正不是你来,就是南宫容来,亦或是南宫炎来,要不就是你们三个一起来。”

南宫容,霸天部部主。南宫炎,昆吾部部主,也是当代南宫族长。

“南宫霆与萧天河从属于我桂溪部,南宫容自然不会来。族长事务繁忙,我还未将此事告知与他。再说,论交情,也应该由我来才是。”南宫桐这话是点给西门落:之所以没通知族长,意在私下论交解决,而不是将蓝元石的事提到家族与家族的层面来处理,这是我南宫桐礼让在先,你西门落对于此事的分寸也要拿捏得当才是。

西门落何尝听不出南宫桐的言外之意,但他并未接话,只是面露微笑。

“看样子这个老家伙早已想好对策了……”南宫桐心道。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有二:一是要求西门家族立即放了萧天河;二是试着索要蓝元石。第一件事比较容易,但要办成第二件事可就难了。南宫桐打定主意,即便西门落不肯归还蓝元石,也不能让他拿得那么痛快。此行探探口风,若果真要不回蓝元石,就回去禀报族长南宫炎,让南宫炎与西门定两位族长直接对话,无论如何也要分蓝元石的一杯羹。

而南宫雪与南宫霆则没想那么多,对他们来说,萧天河的人远比蓝元石重要。

西门落引着四人来到了一处大堂前,“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

堂中正坐着三人,看到南宫桐之后纷纷起身。

为首的一人个子很高,体形削瘦,面有棱角,颌下三缕青须,一双狭长的细眼透射出精睿的目光。

“西门定!”南宫桐十分惊讶,没想到西门家的族长居然出面了。

“西门定恭候多时了!”西门定很是热情。

“原来是桂溪部桐部主,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南宫炎族长会亲自前来呢。”说话的是西门定身后一位衣冠整齐、脸色红润的中年人。

“连断水部的寿部主也来了,看来你们西门家族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啊。”南宫桐还礼道。他心中暗道不妙,西门家族三大部主悉数到齐,这是要以气势压倒自己啊,早知道就通知南宫炎一起来了。

南宫桐又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人,这个人颇为年轻,身穿一身灰衣,看来不是西门家族的人。南宫桐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侧首问南宫雪:“那一位难道是?”

“萧大哥!”南宫雪与南宫霆异口同声的呼喊证实了南宫桐所想并没有错,那位年轻人正是萧天河。

南宫桐非常纳闷,不知道西门家族此举为何意。

“诸位还站着干什么,快请入坐。来啊,上茶!”西门定大声招呼道。

萧天河向南宫雪和南宫霆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没事。众人一一坐下,等待着西门定开口。

“桐部主,前天夜里,这位萧兄弟夜闯西门苑,被落部主抓住了。期间因为蓝元石的事又闹出一些不愉快,还望桐部主与萧兄弟海涵。”西门定开门见山。

除了西门家的三位部主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未免也太客气了吧?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西门定都不必如此。

“好说,好说。”西门定的态度出乎了南宫桐的意料,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定族长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唔……虽然萧兄弟说那颗蓝元石是取自妖鱼之腹,但恕我不能相信。自二十六年前得到一颗蓝元石之后,西平海域已布下天罗地网,并且日夜有人巡视,有任何的震荡骚动都会立即发觉。萧兄弟,并非我看不起你,仅凭你的境界,想要无声无息轻易地斩杀一条妖鱼,似乎不太可能吧?”西门定道,“至于你说见到妖鱼时它就已经死了,恐怕不是实话。上一次我西门家族得到那颗蓝元石同样也是取自鱼腹,那条鱼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制服的。或许对于体积庞大的妖鱼来说,蓝元石仅仅是一颗无意中吞入腹中的石子罢了。”

既然西门定态度和蔼,萧天河也得礼让三分:“的确如此。只是那一夜西门落前辈逼问得紧,为免生出其他事端,我就仿照上一次蓝元石现世的消息假编的。”

南宫桐道:“据我所知,萧道友的蓝元石是他母亲的遗物。至于他之前曾在西平海被天蚕网网住之事,恐怕只是凑巧,毕竟萧道友自小跟随母亲在封闭的环境中修炼,从未涉足江湖,他不知道当前天下格局也是正常。”南宫桐说着,望了萧天河一眼。蓝元石究竟是否是其母的遗物,他并不敢确定,如此一说等于帮萧天河打了圆场,至少这个解释说得通,也让西门家族没有霸占蓝元石的理由。

萧天河点头道:“的确如此。家母早年间曾在某个山涧的一座深潭之底发现了一颗蓝色圆石还有一颗红色圆石,甚是喜爱,就一直带在身边。我想她肯定也不知道,那颗蓝色的圆石就是珍稀无比的蓝元石。”

“既然这颗蓝元石并非取自西平海,那理应奉还给萧兄弟,以此示我诚意,希望你忘记与西门家族之间的不快,如何?”西门定从袖中拿出了蓝元石。

众人暗暗惊叹。

“西门前辈,你要把蓝元石还给我?”萧天河难以置信。

西门定爽朗地大笑

了一声:“蓝元石就在眼前,萧兄弟难道还不相信?若是怀疑此石有假,你大可验之。”

“不,不,我信。”萧天河接过蓝元石收好。

南宫家族的几人都看傻了眼,原以为是麻烦无比的一件事,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西门定为何会如此大方?

南宫桐站起身来,拱手称谢:“真没想到,定族长竟如此慷慨,着实令老夫钦佩不已!”

“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何尝不知道蓝元石的价值?若是它取自西平海,我决不会退让一步。西门、南宫两族一直交好,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贪欲而影响整个家族的利益。一颗蓝元石,或许会让西门家族的某一人蒙福,但会损害两大家族的情谊,从长远角度来说,对我西门家族的弊大于利。若换做是南宫炎族长,我想他也会这么做的。”西门定道。

身为一族之长,的确应该怀有为全族人谋取福祉的心。

可不知为何,南宫桐总觉得不太对劲。蓝元石的出处本就是无凭无据之事,即便西门家族力争也无可厚非。而且从西门定说话的口气和态度来看,似乎并不是顾及到两大家族交好的局势,而是近乎于要讨好萧天河才这么做的。区区一位洞虚前期的修魔者,何至于堂堂一族之长如此礼待?南宫桐想不明白。

“既然误会已解,那诸位就请回吧。毕竟今日的魔宝大会还要继续进行,请恕我等不能久陪了。”西门定客气地拱手道别,然后与西门寿、西门落一起出了大堂。

萧天河、南宫雪、南宫霆三人面面相觑,事情峰回路转,谁也料想不到。

南宫雪问:“萧大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还好。霆弟离开之后,西门落就用天蚕丝将我绑了起来,关在一间房里。期间一直没人出现,直至今日凌晨时分,西门落才来给我松了绑,并将我带到此处。我原以为是等待西门家族高层发落,没想到却是你们来了。待南宫前辈开口之后我才知道,那两人原来就是西门家族另外两部之主。”

南宫霆不屑道:“嗨,西门落当晚态度那么恶劣,又不肯放人,还口出狂言说就算炎族长来了他也有理,可结果又如何呢?到头来西门定还不是得客客气气地放人?我就说嘛,西门家族怎么敢随意处置我南宫家族的人!”

南宫桐瞪了南宫霆一眼:“霆儿,说起来这整件事还不都是因你而起?整个西门苑内都有法阵,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半夜翻墙进去!等回去之后,定要你爹爹好好处罚你!”

“是,我受点儿惩罚没什么,只要萧大哥没事就好。”南宫霆老老实实地说,“不过我们也算倒霉,为何偏偏是难说话的西门落来抓我们?若是西门定亲自来抓,可能当天晚上就将我们放了,也省得这一顿麻烦。”

南宫桐敲了下南宫霆的脑袋,训斥道:“你以为呢?这里是西兰城,是西门落的老窝。虽然西门苑的法阵是西门家的先辈布下的,可现在是由西门落来掌管。”

“爷爷,我总觉得西门家的三位部主有些奇怪。西门落前后态度迥然不同;西门寿虽然客气,但我方才观其神情,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西门定的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针对此事来说,将蓝元石留在西门家族才是为全家族谋利吧?毕竟我南宫家也拿不出证明蓝元石确切来源的证据。若双方立场交换,恐怕炎族长不会像他那般痛快。”沉稳的南宫威一直留意着西门家族三位部主的言谈举止。

“西门定也绝非善茬,这次他为何如此客气,必定有其原因,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罢了,在西门苑内还是少谈论此事为好,我要回南宫府去了。”南宫桐道。

“爷爷,那这事还需要向炎族长禀报吗?”南宫威问。

“那是当然。蓝元石失而复得,如此大事,却又让人琢磨不透,或许炎族长有独到的看法也说不定。总之得让他知道西门家三位部主的古怪行为。你们呢?留在西兰城继续观战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了,我还是留下来吧。”南宫霆道。

“魔宝大会之后,我想找西门珏好好谈一谈。”南宫雪也打算留下。

“高级组的高手还没有悉数登场,我等看完第一轮之后再回去。”南宫威道。对他来说,西门家族高级组的高手或许将来就是风云大会的对手。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回南宫府。”

南宫雪惊讶地问:“萧大哥,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留下?你不是想见一见西门瑞吗?”

“没事,想见也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总有机会的。我想回去好好静修,为魔宝大会做准备。”其实被抓的那一夜见过西门瑞之后,萧天河已经猜到前番她为何对自己冷目相视了。从西门瑞后来神情的转变可以看出,误会已经消除了。另外,萧天河想见西门瑞还有一个目的:他想确认一下,前几日在擂场观赛时那被人窥视的感觉究竟是不是来自于西门瑞。这一点他也从那一晚西门珏的话语中得到了答案,西门三姐妹在魔宝大会初期一直都没去过擂场。

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有人在暗中窥视?萧天河隐隐有些不安。加上夜闯西门苑被缚这件事扫去了他心中仅存的些许兴致,他不想再留于西亭城了。

“那好,萧道友就随我一起回去吧,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南宫桐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

第二百零八章 一族之长

一行人出了西门苑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在御刀飞回南宫府的路上,南宫桐与萧天河细致地聊了聊,主要打听他的身世、他的修炼时间以及他与南宫姐弟相遇的经过。当然,萧天河刻意隐瞒了身世。对于修炼时间,萧天河还是说了个“三十二年”,并由此得到了南宫桐的赞许。三十二年就修炼到洞虚前期,这修炼速度和南宫桐那引以为傲的孙儿南宫威完全一样。

“萧道友,哦,不,这太见外了,我还是称你一声‘萧兄弟’吧。”南宫桐笑道,“看来魔宝大会届时,你会是威儿的强劲对手哩!”

萧天河诚惶诚恐:“桐前辈您抬举我了。我与令孙年纪相仿,如何敢与您称兄道弟?”

“哎,无需多虑,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大家都是南宫家族的人,叫一声‘兄弟’显得亲切。若非要较真论起辈分,族内的称呼可就全乱了套了。修魔之人胸怀宽广,修魔之道狂霸威严,此等小节,不必拘束。再说,连西门定族长都称呼你为‘萧兄弟’呢!”

提到西门定,萧天河的脑中回忆起那个削瘦的身影,问道:“对了,桐前辈,不知西门定族长如今是什么境界?”

“其实四大家族族长的境界都差不多,都是大乘后期。若要说谁最厉害,大概是北堂春吧。族长之间很少交手,实力伯仲难分呐。”

“原来北堂家族的族长叫北堂春。”萧天河心道。

“不过他却是个神秘的人物……”南宫桐捋着胡须继续说,“我已经做桂溪部主好些年了,竟从未见过他,连一次都没有。”

“哦?”萧天河起了好奇心。

“南宫家族的上一任族长,也就是这一代炎族长的叔父,在进入内核之前曾经将我们几人召集在一起,专门针对其他三大家族对我们叮嘱了一番。我记得很清楚,他最后说了一句:‘即便与北堂家关系不和,也千万不要在北堂春在位期间同北堂家开战。’”南宫桐回忆道。

“开战?难道四大家族以前斗争过?”萧天河不解,四大家族各自雄踞一方,若是其中两家打了起来,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当然。初代魔主虽然划分下四大家族的格局,但并没有规定彼此之间不可以有争斗。四大家族长年勾心斗角,当怨念积攒到一定程度,爆发战争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有时两家开战,有时三家开战,更有甚者,四大家族同时卷入战争之中,那可真是天焰大陆的浩劫……唉。”南宫桐沉重地叹息。

“四大家族之间的战争……我能想象得出战局该有多乱。”萧天河道。

南宫桐苦笑一声:“肯定比你想象得还要严重得多。四大家族之间可绝对不是混战,有时为了一时的共同利益,还得和其他家族短暂结盟。没有参战的大家族也绝不会坐山观虎斗,他们必定会暗中插手,使得战局乱上加乱。其实每次大战都可以看成是四大家族同时参战,只是有的是明争,有的是暗斗而已,因为四大家族都向往着同样的核心利益削弱其他三大家族。”

“原来如此。那这种大战一共爆发过几次?分别是谁胜谁负?”萧天河问道。

“自初代魔主划分格局到如今的五百多年里,一共经历过四次‘天下四方大战’。最近的一次就在九十九年之前,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孩子。要知道,这种大战是没有胜负的,四大家族的实力过于接近,就算是胜,也往往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在我看来,在战争浩劫中存活下来的,都可以算胜。但是,每个家族战后尽皆元气大伤,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从这个角度来说,没有人是赢家。”南宫桐摇着头,沧桑地感慨着。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那般惨烈大战的人才会有这等萧索的感受吧。

“啧啧,四次,可真不算少。”萧天河咂嘴叹道,“不过我不明白,四大家族的实力旗鼓相当,那每一次‘天下四方大战’最终是如何停止的呢?”

“每一次‘天下四方大战’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四大家族耗到最后谁都耗不下去了,但又没人认输投降,这时魔主就会出面调停,结束战争。”

萧天河托起胳膊,摸着下巴:“对了,我都差点都忘了还有‘魔主’这号人物。那历代魔主为什么不早点儿出面调停?也可免得大陆子民遭受战乱之苦。”

“哎,不可对魔主无礼!”南宫桐嗔道,“初代魔主已经为后来的继任者定下了行事准则每一代魔主都不许插手四大家族的事务,所以初代魔主才在大陆中心划分出了内核区域,无论天下战局如何混乱,任何人都不能将战火扩张蔓延到内核地带,那里是绝对的禁地。‘天下四方大战’到了最后,四大家族都不想继续打了,但又都不想认输,在僵持的最后阶段,谁先认输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因为失败者必然要向胜利者付出代价。在这种谁都不肯认输并且谁都耗不下去的情况之下,就需要有一个身份合适的人出面调停,魔主正好堪当此任。”

“既然如此,那四大家族就不要再打了嘛,反正打到最后也分不出胜负,何必呢?”萧天河又想不通了,

四大家族的族长必定都是聪颖睿智的人物,为何不吸取前人的教训呢?

南宫桐摇了摇头:“事出必有因。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加入战争;不是胸有成竹,谁都不会挑起战争。四次大战的前因与后果,都随着无数的逝者一起泯灭在岁月长河之中了。罢,前人之为,久远之事,不必多想。萧兄弟,我忽然有个疑问,据我所知,霆儿他生性贪玩不羁,虽然交际甚广,但能被他视为朋友的人可不多。他邀你加入南宫家族,这次又为了你的事急匆匆赶回南宫府恳求我出面,看来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啊。你在南琅城与霆儿相遇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吸引住他的?”

萧天河莞尔一笑:“我本不想提及此事的,既然桐前辈问起,我就坦然相告吧。那天……”他如此这般地叙述了于南琅城当铺内典当红蒙石的经过。

南宫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笑过之后,他又赞赏道:“不过我倒是十分欣赏你的心性,不问世事,一味苦修,没有超乎常人的毅力,怎能有如此成就?”

“桐前辈谬赞了,不过洞虚前期而已,怎可称得上‘成就’二字?或许只是家母管教严厉的缘故吧。”

“令堂可是位值得尊敬的人呐,散修于偏僻之处,竟能铸造出如此极品的魔刀,若是加入了我南宫家族……真是太遗憾了。”原来南宫桐已经留意到了萧天河脚下天仇刀的品质。以萧天河的境界,是肯定锻造不出来的。

萧天河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等到了南宫府地境,你同我一起去南亭城走一遭吧。”南宫桐邀请道,“我猜炎族长听完我的汇报之后,一定很想见你。”

“好。”萧天河答应得很痛快。既然已经加入了南宫家族,对于一位部主的邀请,不给面子似乎说不过去,更何况要见的人是堂堂一族之长。

至于如何处理失而复得的蓝元石,萧天河早有打算。加上那颗黄天远赠送的红蒙石,他也不必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去迷雾海域了。

……

南亭城,南宫府昆吾部的主城,也是南宫府的都城,历代南宫族长都居于此。城中约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是南宫苑,另外还有一些南宫家主要附属家族的府邸。能有资格在都城内分得府邸的家族都是南宫家族的直系附属,世世代代都与南宫家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谓永世交好。其族人也有不少在南宫家族内担任重要的职务,不过四大家族一直共同遵守着一个准则不许外姓之人担任长老。

四大家族都分为三部十二大系,十二位系主就是家族长老,其中三位部主分别掌管一柄绝世魔刀,在魔刀榜上排名最高的那柄魔刀的拥有者就是族长。无论外族之人功力多强、智慧多高,都不可能坐上长老的位置,哪怕他同样为了南宫家族兢兢业业。这正是四大家族牢牢掌控权势的手段。

到了南亭城后,南宫桐收起了桂溪刀,引着萧天河向南宫苑而去。一路上诸多人向南宫桐俯身行礼。“不愧是一部之主,果然德高望重。”萧天河心道,忽而又觉得刚才的想法很可笑,“这不是废话么?若不是德高望重之人,如何能坐上一部之主的宝座?”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南宫桐忽然说:“我们到了。”

萧天河仰头一看,舌挢不下,该如何形容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呢?

雕梁画栋、气势巍峨,纵高十数层,恍惚间仿佛至上而压,朦胧时似乎迎面而倒,待得稳步伫立,定睛一看,却又坚如磐石、固若金汤。金瓦琉璃,朱瑙栋梁,如同仙宫云殿,好似神阙天庭。或可登楼揽月,或可踏廊摘星。若问世间至美之最,唯有此栋琼楼一绝;若求天下极高之冠,仅得此座玉宇一品。

好大气的南宫苑!仅仅是一座大门,竟修建得如此恢宏!门上有楼,两边延伸出的围墙上还建有许多座附楼,当中由架空走廊连接,既方便,又美观。钉了钉的大门呈出紫红色,那是最优质的纯铜之色。门旁两边各有一座擎天巨柱,一直向上延伸至门楼之顶,柱墩竟是由珍稀的红玉岩制成,与乌红色的柱身颜色正合。柱身上雕满了鸾鸟飞凤,盘旋萦绕,栩栩如生。门楣呈拱,拱顶阴刻一处方形凹框,框中嵌入赤瑙玉雕成的两个大字南宫。

萧天河心中不断地赞叹,注目欣赏着这座代表当世建筑工匠最高水准的杰作。

南宫桐看出了萧天河心中所想,笑道:“毕竟是南宫家族的都城王府,自然要摆出些气势来。我们进去吧!”他拿出一块形状特别的红色石头,放进了铜狮门环下的一个凹槽内,“咔嚓”一声轻微的鸣响,右侧的大门下方弹出了一道小门。原来小门平时是嵌在大门上的,有人出入时以机关控制开启。小门严丝合缝的程度也令萧天河吃了一惊,他所站之处距离大门仅两丈许,刚才却丝毫没有发现。

跟随南宫桐跨进小门,迎面是一处硕大的空地,地面铺着两丈见方大小的白砖,灰浆抹了缝隙,显得即宽敞,又整洁。与其说是“庭院”,不如说是“场院”更恰当,萧天河环视目测了

一番,这里要超过南麓城的南宫苑最大的庭院至少十倍以上。

场院正对着大门的边缘有一座雄伟的大殿,与门殿互相辉映。场院侧边延伸出数条大道,往左右两边辐散而开,大道远端有树林、假山等景观遮挡,不知通往何处。

即便是青龙大陆七大宗派的宗门圣地,也没有任何一处可与此座南宫苑相媲美。

南宫桐领着萧天河穿过场院,向大殿走去。随着距离渐行渐近,萧天河发现,原来在大殿之后还赫然立着两座大殿,其外观与最前面的大殿近乎相同,一列三幢,气势非凡。

来到大殿门前,萧天河举目一看,刻着“天王殿”三字的牌匾高挂在第三层楼廊外沿。

南宫桐对萧天河说:“已经有人去通报了,我们进殿等候片刻。”

“硕大的南宫苑,金碧辉煌,宏伟非常,真可以称得上是‘城中之城’了。不过为何不见守门之人?”萧天河问道。

“守门之人就在门楼上,见我们来了就去通报族长了。”南宫桐推开了天王殿的大门。

在两人跨入大殿的刹那,殿内所有的烛灯全部亮起,配上墙壁边硕大的几座铜镜,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殿内的布置也是极尽奢华,足以匹配其雄伟的外观。

“萧兄弟,请随便坐。”南宫桐道。殿中只有他与萧天河两人,连说话都带着回音。

萧天河刚刚坐下,就从里间出来两位仆从,各自端着一个茶盘,放于两人面前。

“这‘采心茶’是我南宫家族以秘法培植焙烤的茗茶,你尝尝看。”南宫桐端起茶杯,微微掀起杯盖,先是长长地吸了一下杯中冒出的白气,再倾杯小小地呷了一口,然后就闭目沉浸在茶韵茗香之中。从他满足的神情来看,那杯茶必定悠香四溢,沁人心脾。

萧天河不好喝茶,也不常品茶,但在饮了一口采心茶之后,也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极品好茶!”

“纵是极品好茶,也需饮茶之人会品才行。”伴随着如此一句,忽然有人步入了天王殿,“种茶之人用心,制茶之人用意,喝茶之人用神,三者合一,才能成就茶之极品。桐部主,好久不见了。”

来者身着红色的南宫族服,身形健硕,但当萧天河看清他的相貌之时,心中十分惊讶,肤色黝黑,碎发朝天,额缠头带,脑后发际处却蓄起一根极长的麻花细辫,一直垂到腰际。眉若卧蚕,目若铜铃,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

莫非此人就是南宫家的族长?

“呵,炎族长,真是久违了。”南宫桐起身行礼。

太意外了,真是太意外了!南宫炎的长相大大出乎了萧天河的意料。如此一位尽显锐气、热血昂扬的年轻人,竟会是一族之长?

“额……晚辈……萧天河,见过族长。”萧天河难以置信,他都不知道该不该以“晚辈”自称。

南宫炎爽朗地大笑了一声:“南宫族内皆兄弟,萧兄弟不必如此客气,辈分那种东西对修魔者来说都是浮云,也就族里那几个老东西始终食古不化,老以辈分和地位压人。没办法,只有这个他们不肯听我的。”他摊开了双手,耸了耸肩,神情颇为无奈,而后又对南宫桐说:“桐部主,你可别介意,我说的‘那几个老东西’里面不包括你哟。”

“呵,呵呵,好说,好说。”南宫桐笑得有些尴尬。

萧天河也哑然失笑,这南宫炎不仅显露出锋锐之气,居然还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痞劲。按理来说一族之长要统管族内大小事务,是家族的至高领袖,性格应该成熟而又内敛,睿智而又稳重,从容而又老练。可眼前的南宫炎,似乎离那个标准差得太多。

“萧兄弟,族长不一定非要不露锋芒、不露圭角,只要不盛气凌人,朝气蓬勃一些又有何妨?我是最受不了死气沉沉、老奸巨猾的人了,就像西门定那样的。”南宫炎撇了撇嘴,“若不是为了整个南宫家族着想,我都不愿同那种人来往。”

萧天河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南宫炎,挺有意思。

南宫炎又问:“萧兄弟,你的魔刀当属极品吧?不知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萧天河抽出天仇魔刀,递给了南宫炎。“看来极品魔刀就是惹眼,以后真得换一柄了。”萧天河心道,“南宫炎也奇怪,既没弄清我是什么人,也不问问南宫桐有什么事,却对我的天仇刀产生了兴趣。”

南宫炎接过魔刀,轻轻弹了弹刀身,又平抚了一番刃边,片刻之后,赞叹道:“真是柄好刀!竟是以普通材料回炉重铸而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柄魔刀应该是出自令堂之手。不过以萧兄弟的境界,带着这柄魔刀恐怕会遭人觊觎吧?”

萧天河听了顿时瞠目结舌,连南宫桐都是在几天前才知道有“萧天河”这个人,南宫炎应该对自己一无所知才是。能看出天仇刀是回炉重铸已经不简单了,难道还能看出铸造者是谁么?

“莫非南宫炎是通过铸刀的某些特别手法推测出来的?可娘亲极少铸刀,而且她早就去了青龙大陆啊……奇怪,着实奇怪!”

第二百零九章 魔宝大会

“正是如此,此刀确为家母所铸。”萧天河惊讶地回答,“但不知族长是如何知晓的?”

南宫炎嘴角一扬,露出近似狡黠的微笑:“细看此刀,虽然铸造得十分细致,但仍可看出其刀面有极其轻微的弧度偏差。起初我以为是铸造者有意为之,后来才发现,刀脊部分的曲度并不均匀,也就是说,在铸造此刀时,并没有使用模具,而是徒手铸造而成的。既然是徒手铸造,那说明在冶炼时必是以玄力激发火焰,使整个铸造过程在手掌上完成。

由于手掌的宽度远远不及刀的长度,所以在铸造时须以一手托之,另一手锤之。因此,刀身必定是分段铸造而成。既然分段,那各段铸成的时间也有所差异,虽然铸造者技术极高,所有分段的熔炼与每一轮敲打近乎是在同一瞬间完成的,但仍留下了一些许蛛丝马迹就是我前面所说的弧度偏差。

那剩下的推断就简单了,根据那凹凸的大小可以大致推断出铸造者的掌宽与拳宽,掌宽大约是在三寸一分左右,拳宽大约在两寸六分左右,这显然是出自女性之手。铸造者的境界不低,因此我推断要么是你的母亲,要么是你的师父,是其他人的可能极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慷慨,将极品魔刀赠人的。”

“那为何断定是家母而不是师父所铸呢?”萧天河又问。

“此刀的材料是普通材料,又是回炉重新铸炼而成的,可见铸造者没有材料储备,也没有势力背景,甚至连江湖交情都没有,否则不至如此因陋就简。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萧兄弟莫要见怪,如果一个人落魄到这等地步,哪里还有精力与心情去收徒?我猜想令堂应该是一直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隐修吧?”南宫炎笑道,“真是那样的话,令堂与令师其实就是同一个人。说来可惜,令堂的铸刀技术堪称一绝,如果她还活着,我定要邀请她加入我南宫家族。不知她是何时去世的?”

萧天河又是一惊,这南宫炎简直是料事如神呐!“家母是在数月前去世的。族长不要嫌我嗦,这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推测就更简单了。如果令堂健在,亦或是渡劫飞升,她绝对不会让你仅凭如今的洞虚前期境界就带着极品魔刀闯荡江湖的。唉,可惜啊可惜,堪称铸刀巨匠的一位散修者……罢了,终究是无缘结识啊!”南宫炎惋惜地慨叹着,将天仇刀还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接过刀后,将刀身平举,眯起一只眼,沿着刀身往刀尖看去,片刻后又翻转刀身凝视另一面,却始终没有发现南宫炎所谓的“弧度偏差”。

南宫炎又是哈哈一笑,握住天仇刀身,将刀脊转向了上方,萧天河顺着刀脊仔细了看了好久,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宫炎捏住刀尖,伸出指头用力疾速地连弹三下刀身,“叮叮叮”,刀身轻微地颤动起来。

“啊”!萧天河轻呼了一声,他这才发觉,刀身左右颤动的幅度竟然有着细微的差距,也就是说,刀脊的厚度并不均匀!但要发现这点极其困难,因为这点瑕疵实在是太小太小了,即便刀身振动起来,不定睛细看也根本发现不了。

可南宫炎只不过将刀拿在手中片刻,就能观察得如此透彻。萧天河这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厉害之处,心中暗暗赞赏:“果不其然,能坐上族长之位,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旁边的南宫桐也微笑捋须,不住地点着头。上一代族长的眼光真是太好了,光凭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与睿智的思维,南宫炎的确堪当族长重任。

“好了,言归正传。”南宫炎收起了笑容,问南宫桐道,“桐部主,这次来有何要事?”

南宫桐将事情的经过完整地叙述了一遍,但没有加上自己的判断。南宫炎如此聪明,让他自己考虑更加合适。

南宫炎听完之后,又问了问萧天河被西门珏抓住的经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对蓝元石显露出多大的兴趣。

“西门定那个臭老头子,又在耍什么鬼花样……”南宫炎自言自语,抱着胳膊思索起来。

其实西门定外表也就是个中年人模样,行事作风似乎也挺爽朗,可到了南宫炎嘴里就一直没说出什么好话来。萧天河暗自好笑:“幸亏西门家族和南宫家族如今是结盟关系,要是敌对关系,那西门定还不知要被南宫炎损成什么样呢。”

萧天河与南宫桐静静等待着南宫炎考虑完毕。

许久之后,伫立不动的南宫炎忽然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说:“西门定那个老东西比狐狸还狡猾,我也猜不透他这是何意。罢了罢了,不必多想。他既然敢还,我们就敢收。萧兄弟,你说是不是?”

“这……”萧天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兄弟应该要参加我们南宫家族的魔宝大会吧?”南宫炎转移了话题。

萧天河点了点头。

“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蓝元石你自己收好。在我南宫家族,你不必担心西门家会对你如何,只管安心修

炼即可。”南宫炎拍着萧天河的肩膀,“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族长直说便是。”

“在魔宝大会之后,西门家族的邓先觉大师会为南宫家铸造一柄魔刀。届时你同我一起去看他铸刀,如何?”

萧天河略一思索,回答:“看看倒是无妨。不过我从未见过家母铸刀,如果族长是想让我练习铸刀技术,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是那块料。”

南宫炎笑道:“无妨,只要你去观摩即可。”

“好吧。”

……

从南亭城回到南麓城之后,萧天河就一直在自己的别院中静修。他并没有急于修炼《煜天刀典》与《鹏安刀典》中洞虚篇的刀法,一是由于刚入洞虚,须以稳固境界为主;二是因为距离魔宝大会没有多少时间了,与其修行后续刀法,不如将已学的刀法练习得更加娴熟。

其实魔宝大会的奖励对萧天河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风云大会亦是如此,他仅仅是当作检验自身修为的一场试练而已。洞虚前期,俨然已算是高级组中的高手了。南宫曦、南宫威等南宫家族的优秀子弟都是此番萧天河想要较量的对象。

日子一天天过去,半个月后,南宫雪与南宫霆也从西兰城回来了。三人又开始一起修炼,等待着魔宝大会的来临。

从南宫雪与南宫霆不错的心情来看,他们与西门珏的关系大概有所缓和,不过萧天河并不想多问他人之事。他也未向两人提及曾去南亭城见过族长南宫炎的事。

转眼之间,两个月过去了。随着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落下帷幕,南宫家族的魔宝大会终于开始了。

此届魔宝大会在霸天部的南月城举行。南月城地处南宫府的东南方,再往东四百里就是东方府寒月部地境。作为南宫府东部重镇,南月城的战略任务一直是统领边境数座州城东拒东方家族,霸天部主南宫容就是领袖。

南月城以南不远处有一道大峡谷,这道峡谷一直纵向延伸至南宫家的南静海域。峡谷两边相距约有七百余里,一条名为“渡永”的大江贯穿其中。渡永江的源头在东方府的破山部,向西南流至内核附近之后,沿着内核边缘往东南转向,依次穿过崇影森林、离心草原、凤羽山脉,钻入雷鸣峡谷,最后注入南静海。

渡永江自转向东南之后,江道近似一条直线,南宫府与东方府正是以此江为边界。渡永江上游的崇影森林灌木丛生、树藤缭绕,树木遮天蔽日,行人根本无法通过。平日有客商过往于南宫、东方两府,皆是从方圆两千余里的离心草原通过。在南宫府地境的离心草原附近,由霸天部的南星、南辰两座主城镇守,在凤羽山脉西北端的丘陵地带,座落着霸天部的另外一座主城南日城。

霸天部的四座主城,日、月、星、辰,居然全都位于南宫、东方二府的边境附近。其实日、星、辰三城早年间并不在如今的位置。那是在第四次“天下四方大战”之时,一直与南宫家族结盟的东方家族突然临阵倒戈,对南宫家族背后捅刀,大军挥师南下,仅用了五天就跨越了离心草原,除去其中渡江用掉的三天,其实越过这两千余里的草原仅仅用了两天时间。

当时南宫家的军队正聚集在西部边境与西门家族鏖战,忽闻东方家族背信倒戈,族长大怒,可调遣大军已经来不及了,若仅靠东部边境的守军抵抗,肯定敌不过蓄谋已久的东方家族。族长在情急之下,下令昆吾、霸天两部中元婴以上的修魔者立即全部赶往边境支援。

东方家族也有大量的修魔者随军出征,两家的修魔者经久大战,但很显然,匆忙而至的南宫家族占了劣势。东方大军一路攻城拔寨,侵入了南宫府地境四千余里,夺下大城数十座。

眼见东部战事危急,不得已,南宫族长派遣使者向尚未参战的北堂家族求助。北堂家族应求举兵东进,攻打东方府贪狼部边境。同时,南宫族长又向西门家族求和,但西门家族并不答应。可谁知北堂家族另有目的,表面上佯装帮助南宫家族,其实只是分出小股军队虚张声势,大军偷渡西部边境的万曲江,攻打西门府麟嘉部。

西门家族怒极,转而答应了与南宫家族暂且休战,全力抵御实力最强的北堂家族。北堂家族却以此为借口,硬说南宫家族与西门家族已经结盟,故从东部撤军。东方家族愤于北堂家族相助南宫家族之举,反而将北堂家族的军队围而歼之。北堂家族大怒,又分拨军队与东方家族正式开战。

天下四方大战之势就此形成,四大家族乱战一团。互相消耗太多,直至当时的魔主出面调停,占城者必须归还属地,但被占一方需付出相应的代价,等于是以粮食、钱财、修魔物品等换回所失之地。

自那一次“天下四方大战”之后,南宫族长就将霸天部的另外三座主城也迁移至东部边境上,直至如今。

其实不仅是南宫家族,其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与另外两个家族接壤的一部,至少也有两座主城贴近边

境线。该部的部主也负责与临近家族的利益来往。正因为如此,镇岳部主西门落才与桂溪部主南宫桐有些交情。

与南宫府的都城南亭城的豪华繁荣相比,南月城显然萧瑟朴素了许多。由于该城地处凤羽山脉东南端,是一座山城,地势极高,附近又没有平坦大路通往东方府,因此客商一般都不来这里。相应的,这里的娱乐场所也很少,整个城内寥寥数座酒楼、客栈,生意还都十分冷清。

南月城因为地势的关系易守难攻,所以驻军并不多。由于是霸天部的主城,南月系的诸多家族都居于此,故而修魔者占了该城人口的多数,也由此使得这里的修魔集市远近闻名,城中心最高的“千魔塔”正是为此而建,其规模之宏大比起西兰城的“四方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月城的擂场设在城外西北二十里附近的一处巨大的山谷之中。四大家族的别苑就建在环绕山谷的群山之巅,景色颇为壮观。不过由于山谷的走势蜿蜒,所以即便是同一组的八座擂台,也不在同一个地方。这对观赛者来说问题不大,但对参赛者来说可就麻烦了,因为无法全面、快速地一览全部擂场中的战局,或许会对出战计划产生影响。

按照魔宝大会的分组规则,由于萧天河谎称“修行了三十二年”,因此被分在高级组。

萧天河领完参赛腰牌之后,特地到山谷中去看了一圈。高级组的八座擂台居然从高至低分为三层,嵌在一峭壁之上。最上层为乾、坤两擂台,中层为坎、离两座,最底层的巽、震、艮、兑四座就建在地面上。或许是为了防止高层擂台上的参赛者被打出擂台后落在低层擂台上,八座擂台建得上下互相错开。另外,对面不远的峭壁上还挖凿出一排排如同梯田一样的平台作为观众席。“啧啧,建造这座擂场可真得花大功夫哩……”御刀飞行的萧天河心中赞叹。

至于出战计划,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过。以他洞虚前期的境界,进入第二轮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自觉不必为如何获胜而多费脑筋,只要选择一个最简单的晋级方法即可。

南宫雪虽然是空冥中期,但已临近突破,实力还算不错。

萧天河最不放心的是南宫霆。修行了三十一年的他还是空冥前期境界,刀法也不如南宫雪纯熟,想要在高手如云的高级组中晋级第二轮,恐怕十分困难。

但南宫霆本人却满不在乎,大赛在即,他依然整日嘻嘻哈哈的,既没有抓紧时间修炼,也没有好好考虑过作战计划。

终于,在七月四日这一天,南宫家族的子弟们又迎来了十年一届的魔宝大会。

头几天,萧天河并没有去擂场。反正他打算以最省力的“挑战胜”晋级,过早去擂场没有意义。

南宫雪也没有去,而是一直在自己的房中静修。萧天河非常纳闷:“难道她打算以‘连续胜’的方法晋级?那可有些太勉强了……”好奇归好奇,萧天河并没有去打扰她。

南宫霆倒是天天都去擂场,但看样子并没有出战。每晚回来之后,他都会意犹未尽地向萧天河描述白天擂场中激烈的战局。

一直到了第八天下午,萧天河正在房中冥想之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了,睁眼一看,正是南宫霆。还没等萧天河开口,南宫霆就急切地催促道:“快,快!萧大哥,赶紧跟我去擂场,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萧天河莫名其妙。

“哎呀,路上再说!”南宫霆不由分说,一把拉住萧天河的胳膊就往屋外跑。萧天河有点儿懵,稀里糊涂地被拽着冲出房间,御刀升空向谷底飞去。

这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南宫雪出事了?”可转念一想,即便南宫雪受了再重的伤,也有南宫家的四位长老在场呢,南宫霆肯定不会因此而匆匆忙忙地来找他的。“霆弟,到底怎么了?”

“萧大哥,你肯定是想以‘挑战胜’的方式晋级吧?”南宫霆道,“就在刚才,第一位连胜四十五场的人出现了!正好威兄长他们那几个高手都不在擂场,你赶紧去挑战吧,免得被别人抢去了!”

“嗨呀,就为了这事儿啊?”萧天河哭笑不得,放慢了飞行的速度,“慌慌张张的,害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南宫霆扭头奇怪地望向萧天河:“这还不算大事?能连胜四十五场的必然是高手,若是以往,高手都没有这么早就出场的,这才第八天而已,就出现了一个,现在擂场中估计没人是他的对手,但他肯定打不过你。刚才也有不少人和我一样迅速离开了,想必是报信去了,你快点去吧,晚了就被别人抢先了!”

“被别人抢就抢了呗,能连胜四十五场的肯定也不只他一个人,不必急于一时。”萧天河停了下来,他并不想这么早就出场。

“萧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因为你的身份,越晚出场就越不利!”南宫霆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哦?”见南宫霆说得严重,萧天河不得不认真起来。

第二百十章 首战告捷

魔宝大会第一轮的三种晋级方式之中,尤以第三种最省事。顺利的话,只要得胜三场,即可晋级。可这种方法也最困难,因为三位必须战胜的对手都是连胜了四十五场的人。

此外,还要冒最大的风险。第一种“连续胜”即便失败了,还能再度尝试。失败多次也无妨,还可以累计胜利场次,以第二种“总数胜”的方式晋级。而“挑战胜”一旦输了,就立即出局,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选第三种方法的人,必定是该组别中的高手。

萧天河原本打算等比赛进入第一轮中后期时再出战,可南宫霆的话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萧大哥,‘挑战胜’的方法的确最省事,而且我想以你的实力应该不会太难,但是你却忽略了一种极端的情况。”南宫霆严肃地说,“虽说极端,但在历届魔宝大会上也出现过几次。”

萧天河不禁好奇起来。据他推测,南宫威那样的高手应该都会选择“挑战胜”的方式晋级,这样也避免了顶尖高手在第一轮就火拼的情况。

“如果这届的参赛者实力过于接近,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导致第一轮从头到尾都没有三个人能连胜四十五场呢?”南宫霆一语道破。

萧天河心头一震。是啊,这的确是很极端的状况。如果连胜四十五场的人不足三位,那选择“挑战胜”的人就倒霉了。按照规则,晋级第二轮的人数是三十人,如果过关人数不足三十,则从最高连胜记录与最多胜利场数的人中择优填补。换言之,如果“挑战胜”不满三场,是必定会被淘汰的。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那也可以改成另外两种方式,只要保证挑战时不输、不会出局不就行了么?”

南宫霆摇了摇头:“萧大哥,你想的太简单了。当发现连胜四十五场的人可能不够三人的时候,往往都已经到了第一轮的末期。届时打擂的人少了,恐怕‘连续胜’的五十场都凑不到数,更不用说‘总数胜’的二百五十场了。若是因为场次不足而被淘汰,那可太遗憾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萧天河恍然大悟,“不只这样,到时其他选择‘挑战胜’的高手必定也都着急万分、纷纷出战,估计每一战想胜都不容易,那就麻烦了!”

“所以我才急着拉你去擂场,不管怎样先攒下一场胜利再说,反正选择‘挑战胜’的人不必守擂,你可以在获胜之后回去等下一位连胜四十五场的人。”

“不必着急,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挑战胜’风险太大,我打算换个方法晋级。”萧天河道。

“啊?那你打算选‘连续胜’吗?”南宫霆问,“其实‘挑战胜’虽说有风险,可毕竟那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几率不大。我只是听说过,往届魔宝大会曾有过几次那种状况,但最近四大家族的数次魔宝大会都没有出现过。”

“没关系。反正第一轮哪一种方式都不难,只要晋级了就行。‘连续胜’把握最大,而且是自己能掌控的。就选这个吧!”萧天河已经打定了主意。

“那你还是得早些出场,想‘连续胜’的话最好避开后期高手频出的阶段。”南宫霆建议道。

“我很奇怪,你刚才为何说因为我的身份,出场越晚越不利呢?难道南宫家的子弟享有什么‘特权’不成?”萧天河想起了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上,外族子弟让好处与西门子弟的情形。

“不是。你出场得越晚,碰到高手的概率越高。在后期出场的人,不论选择何种方式,都是输不起的。往近处想,那些高手在将来的风云大会上或许会成为你的队友,淘汰了他们对你以后不利;往远处想,那些高手肯定备受家族期待,你将他们淘汰出局等于是覆灭了他们进入内核的机会。若是你最后能进入内核也就罢了,若是没进,恐怕族中那些前辈们会看你不太顺眼。”

“呵,天大地大,南宫家族不容我,难道还没有容我之处么?”萧天河摇头嗟笑,“不过我的确不想在第一轮就与南宫威那样的高手拼个你死我活的。就依你所言,我早点儿出场好了。”

“好!咱们走!”

萧天河正欲催动魔刀,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不对啊,霆弟,若是高手过早出场,别人看他太厉害,始终不肯上去挑战怎么办?那是不是就得被迫选择以‘总数胜’的方式晋级了?”

“不会的,别人不肯挑战你,你可以主动下台去别的擂台挑战别人嘛,反正‘连续胜’也没规定必须是守擂战,打擂战也算的。”南宫霆忽而一笑,“不过真没人挑战你的话,反倒是件好事,有一种更安逸的晋级方法。其实魔宝大会的规则里还有一条:如果一个人连续守擂三天都没人敢来打擂,那就直接晋级第二轮。不过这种情况极少,少到什么程度呢?我告诉你,从魔宝大会开创以来,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原来如此。”萧天河放心了,“希望南宫威他们不要那么倒霉,遇到场数不够的局面。”

“这种事不到最后谁都估计不准的。”南宫霆叹道,“族长南宫炎就是个例子。他是个修魔天才,其根骨资质可谓百年难遇,不过很倒霉,第一次参加魔宝大会就遇到了那种极端情况,所以没能晋级第二轮。”

“第一次……那意思是后面还有一次?”萧天河好奇地问。按照参赛年限和大会间隔,的确有可能经历两次魔宝大会。

“第

二次更可惜,他没有参加。听说是某位长辈不许他参加,因为打算让他以后掌管南宫家族。”南宫霆惋惜地说,“若不是运气不佳,他应该早就进入内核了。”

“放心,以南宫炎族长的资质,完全可以凭借修炼至渡劫而进入内核。”

南宫霆并不知道萧天河见过南宫炎,所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峭壁上开凿出的观众台上坐满了人,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兴奋的喝彩声与遗憾的叹息声。南宫霆带着萧天河往最底层的三座擂台而去。还未等两人落地,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一道人影从艮位擂台上飞了出来,摔落在地。

“梁星淮,连胜第四十六场!”台下一人高声报道。

摔出擂台的人似乎并无大碍,慢慢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了擂台上的人一眼,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我去叫你的这段时间,他又打败了一个,已经四十六场了!”南宫霆道。

萧天河望向艮位擂台,台上那人蓬头散发,上衣已碎成布片,露出满身的刀伤。他索性一把扯去了碎衣,赤条条站在擂台中央。健硕的胸膛依然在急促地起伏着,古铜色的肌肉泛起一层淡淡的血光,刀伤大大小小约有数十道,遍布全身,这是他连胜四十六场之不易的最佳证明。

观众们议论纷纷,前面的四十五场不必说,关键是这第四十六场,那个名叫“梁星淮”的人面对的乃是一名南宫子弟,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对手打出了擂台。

“唉,他也真是的。如果他知道一会儿自己将败在萧大哥手上,恐怕他就不会那么不留情面了!以后他在南宫家族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刚才被打败的那个人好像是昆吾部南楼系的。萧大哥,我觉得你还是快上擂台去挑战吧,毕竟‘挑战胜’的方法省了许多功夫,也可以计入连胜场次。喏,只要去台边登记下名字就可以了。”南宫霆催促道。

萧天河却说:“他的胜利来之不易,我不想让他的努力成为泡影。”不知为何,萧天河对此人颇有好感,不畏对手的身份、背景而认真地一战到底,这才是对对手真正的尊重。

南宫霆急了:“哎呀,萧大哥,你怎么考虑得那么多?你不去打败他,别的高手也会去打败他的!他已经满身都是伤,撑到极限了,可不要被别人捡了便宜啊!”

萧天河莞尔一笑:“不,他还没到极限。他能将对手击出擂台而不是一刀砍出擂台,就证明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应该还能坚持的。再说按照规定,一人最多每天赛六场,这才第八天而已,他已经胜利了四十六场,所以今天最多也只剩下两场战斗了,希望他能顺利结束今日的比赛。”

果然,台下负责登记的人高声道:“梁星淮,今日已战五场,还可再战最后一场!”

梁星淮舒了口气,缓步走下擂台,从一张桌上拿了几粒丹药服下,盘腿坐地,等待着下一位挑战者。

“喔”观众席上忽然又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一阵欢呼,萧天河与南宫霆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连坐地休息的梁星淮也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震位擂台。

“南宫晖,连胜第四十五场!”

原来是第二位连胜四十五场的人出现了。

“嘁,居然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南宫霆不屑地撇了撇嘴。

“是他……呵呵。”萧天河忽然笑了起来。

南宫霆忿忿地说:“萧大哥,他的水平根本没那么高,其他家族的人碍于他是南宫子弟,故意让便宜与他;而南宫家族子弟又因为是同族,所以不去挑战他。哼,这连胜四十五场里面的水分可大得很哩!”

“这样的话其他家族的人干脆别参加魔宝大会好了,让来让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萧天河也对这样的局面有些不满。

“南宫晖的飞扬跋扈在族内可是很出名的,上届魔宝大会时,很多人已经领教过了。大伯又护短,所以别人都不愿与他产生纠葛,免得以后麻烦。”南宫霆解释道。

“哼哼,别人怕麻烦,我可不怕。就先拿他开刀吧!”萧天河大步向震位擂台走去。

南宫霆一愣,立马欣喜地跟了上去。

“震位擂台下一位打擂者,南江系,萧天河,选择挑战胜!”负责登记的人大声报道。

此时,参赛席中有人议论道:“嘁,即便是外族之人,也不必那么窝囊吧?看南宫子弟快要连胜五十场了,就一个个上去送便宜讨好,真没骨气!”

旁边另外一人附和道:“就是,真给我们这些外族之人丢脸。不想得罪人的话,只要别去挑战就可以了嘛,何必如此呢?”

观众们都把萧天河当成是故意送南宫子弟晋级的奉承之人了。

可是擂台上南宫晖的脸色却很难看。当听到“萧天河”这三个字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连胜纪录恐怕要被终止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甘心呐……”南宫晖忐忑不已,最后把心一横,走下擂台,服了数颗丹药。

萧天河脚下一蹬,轻悠悠地跳上了擂台。南宫晖也重返擂台之上。

比赛开始了。

南宫晖将魔刀挥舞得眼花缭乱,“嗷嗷”怪叫着向萧天河袭来。

萧天河完全未将对手放在眼里。当初还在空冥后期的时候,南宫晖就不是对手,何况现

在已是洞虚境界。对付南宫晖,萧天河根本不打算使出全力。

南宫晖攻到萧天河面前三尺处,连再进半步都不行了。南宫家的刀法的确精妙,但萧天河的《鹏安》刀法毫不逊色。南宫晖拼了命地猛攻,却被萧天河见招拆招,从容不迫地一一化解。南宫晖围着萧天河绕了数圈,萧天河却寸步不移,连头也不转,背后仿佛生了眼一般。

监督着高级组擂台的霸天部主南宫容眼睛一亮,问旁边的南星系主南宫阳道:“震位擂台新上场的这人,刀法十分精妙,颇有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味道,你能看出他用的是什么刀法吗?”

南宫阳凝视了萧天河一会儿,捋须道:“看其套路并不是陈家的《无畏》刀法,也不像蓝家的《青空》刀法,与童家的《三笑》刀法更是大相径庭,不知他师从何人。”

南辰系主南宫凌插言道:“我南宫家的附属家族那么多,我们也没有看全过所有的刀法,说不定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的刀法吧?”

南宫容摇头否定:“不,应该不是。看其刀法之精妙程度,少一分则不足,功亏一篑;多一分则无用,画蛇添足。露珠虽小,辉映大千世界;尘沙虽渺,汇聚万里沙涛;星辰虽耀,远超万里之遥;笛箫虽巧,亢亮响彻云霄。看似简单,却深含奥妙;看似和缓,却不失轻巧。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家族能够创出的刀法。”

南日系主南宫寒笑道:“部主对那人刀法的评价可真是不低啊。方才听报,好像他是南江系的人。等今日比赛结束之后,部主不妨去寻南宫桐询问一番。”

“唔……萧天河……”南宫容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擂台之上,南宫晖只是一味地猛攻,萧天河一直不曾反击,只是化解、抵御。他不打算使出全部的本事,如此对付南宫晖已然足够了。时间一长,萧天河还没什么变化,依然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反倒是南宫晖先出了一头汗。这头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急的。

尚抱有一丝侥幸的南宫晖压低声音对萧天河道:“喂,萧天河,一场比试而已,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即便打败我,你也不一定能晋级啊!不如这样,你让我赢了这一场,我们以前的仇怨一笔勾销,我再让父亲多给你些好处,保证你满意,如何?”

萧天河轻蔑地一笑:“废话少说,要想赢的话,只有一个方法,打败我!我已经让你很久了,接下来就不客气了!”

利诱失败,南宫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外姓家奴,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你可别后悔!”

萧天河不想再理会他,转守为攻。

“当!”天仇刀被南宫晖的魔刀架住了。

“不对!”萧天河心中一凛,刚才这一下,他居然震得虎口发麻。未等他回过神来,南宫晖的刀已挥出漫天光影扑面而来。

接下来的战斗情形出乎了萧天河的意料,南宫晖仿佛突然变了个人,功力上升了一大截,虽然还不到能立即打败萧天河的程度,可基本上已经势均力敌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南宫晖之前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实力?这个解释连萧天河自己都难以相信。

“不,不可能,以南宫晖嚣张的个性,绝不会如此!”

萧天河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暴灵丹!

在青龙大陆,暴灵丹是极品丹药,服下后能够暂时提升修为境界,是与敌人决战时至关重要的宝贝。

“天焰大陆应该也有类似的丹药,不过在魔宝大会这种重大比赛中肯定是被禁止的。南宫晖这个家伙想必是刚才下台服丹时悄悄含在口中,一旦说服失败就立即吞下!太卑鄙了!”萧天河越想越生气。

“嗯?”监督台上的南宫容皱起了眉头。

“部主!”其他三位长老也发现了南宫晖的不对劲。

“先看看那个萧天河如何应对。”南宫容有种感觉,萧天河应该还没拿出真正的本事。

“哼哼,你后悔了吧?我要让你知道,得罪南宫子弟,尤其是我南宫晖,注定没有好果子吃!”南宫晖的气焰极度嚣张。

萧天河不愿同南宫晖这种不讲道义的人过多纠缠,虽然可以等他药效衰退时再击败他,但萧天河想以更加完美的方式获得这场胜利。他手腕一转,脚划弧步,《鹏安》刀法收势,《煜天》刀法起势,施展《龙游》身法,干净利落地一连八十四刀,将南宫晖打得彻底找不着北了。

随着当胸一脚猛踹,南宫晖的胸腔发出沉闷的“咔嚓”一声,口吐鲜血喷扬半空,他直接飞出擂台撞在了参赛席上,观众一片哗然。

南宫容立即跃下了监督台,疾步冲至不省人事的南宫晖身旁,探探鼻息,还活着。检查伤势,肋骨断了好几根,严重内伤。

南宫容起身招手,场边过来几人小心翼翼地将南宫晖抬了下去。他转过身,一跃上了擂台,冷冷地望着萧天河:“你出手太重了!”

萧天河自忖问心无愧:“是他违规在先。要打败他,我只能下此重手。”

南宫容忽而微微一笑:“说得没错,我很欣赏。”

台下紧张万分的南宫霆拍手大笑:“哈哈,萧大哥,容部主判你赢了!

萧天河向南宫容略一颔首,往台下走去。

这时,参赛席中有一人站起身来高声喊道:“且慢!他的修魔年限有问题!”

第二百十一章 探虚巨石

正当观众们为萧天河的表现惊叹之时,一道刺耳的声音钻入了众人的耳朵:“且慢!他的修魔年限有问题!”

循声望去,发言者正立在参赛席最前排,身着南宫族衣,怒气冲冲地叉着腰。

“嘁,原来是那个南宫秋。”萧天河不屑地回过身来继续往台下走。

“呼”的一下,伴随着一阵轻风,一个人影挡在了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定睛一看,不认识。

那人中年模样,一袭紫色长衫,同样也是怒容满面,喝问道:“伤了人还想走?”

萧天河哑然失笑,反问道:“怎么,打擂台还不许伤人?那干脆吟诗作对比比文采算了。”言罢,他侧身绕过了那人。

不料,那人却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那人的五指已经嵌入了萧天河的皮肉之中,鲜血如注。

台下的南宫霆急了,大骂道:“陈夙风,刚才胜负已分,你怎么如此不要脸!扰乱魔宝大会乃是重罪!”

那陈夙风瞥了南宫霆一眼:“我管他什么魔宝大会,敢恶意伤害我徒儿,我定饶不得他!”原来此人是南宫晖的师父。

“呵,我猜的果然没错。看徒弟的德行就知道其师父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萧天河忍着剧痛讽刺道。

“咔”,萧天河的肩膀处传来一声脆响,陈夙风恶狠狠地说:“你找死!”

“够了!”两人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南宫容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握住了陈夙风的手腕,不客气地说:“此事我们南宫家族自会秉公处理,用不着你插手。”

“哼!那好吧!”陈夙风又瞪了萧天河一眼,悻悻地松开了手。南宫容可是堂堂霸天部主,陈夙风不敢不给他面子。

“我宣布,刚才南宫晖服了狂玄丹,违反了魔宝大会的规矩,自此丧失继续比赛的资格!”南宫容大声道。

观众席与参赛席上顿时一片哗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了解南宫晖的真正水平,真有不少人以为他之前是刻意隐藏实力呢!服用大赛违禁的丹药所要面临的处罚是非常严厉的,剥夺比赛资格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我抗议!”参赛席上南宫秋高声喊道。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汇聚在她身上。

“你说。”南宫容道。

“南宫晖与萧天河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因此萧天河一直对南宫晖怀恨在心,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明里报复,所以他就借着这次魔宝大会之机堂而皇之地恶意伤人!试问容部主,南宫晖如果在赛前就服下了狂玄丹,为何会那么晚才起效?很明显,他是先将狂玄丹含在口中,见萧天河欲下重手才赶紧吞下的!”南宫秋振振有词,这番话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南宫容不置可否,萧天河则轻蔑地摇了摇头。

南宫秋见有人赞同自己,更加得意了,继续慷慨陈词:“那个萧天河为人阴险狡诈,当初只因言语稍有不合就故意毁坏了南宫晖的魔刀,此次又借机伤人,不可谓不狠毒!我想南宫晖他一定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才事先将狂玄丹含在嘴里的。另外,如果不是狂玄丹的作用,恐怕他现在会伤得更重!换言之,南宫晖服丹不能当成违禁,只能算作自保!”

“对啊,特殊情况应该区别对待!”

“就是,南宫晖为了保命而服丹,有什么过错?”

“容部主,那个外族人欲下重手,难道就得乖乖挨打吗?”

……

南宫秋的话引起了更多南宫子弟的共鸣,当然,其中很多人都与南宫晖或是南宫秋关系密切。

“容部主,你怎么说?”看到有众多人声援,陈夙风也来劲了。

“安静!族规铁令如山!违禁就是违禁,不必多言!”南宫容根本不理会陈夙风,他望着南宫秋,问道,“我想知道你刚才说萧天河的修魔年限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南宫秋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放低了声音,平缓地说:“上次我和南宫晖与萧天河相遇时,南宫晖已经是空冥后期,当时的萧天河就能轻易切断南宫晖的魔刀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萧天河那等强劲的实力居然符合参加魔宝大会的年限条件!如今距那时已经过去了数月,这段时间内南宫晖一直埋头苦修,实力比当初更加精进,可他就算服了狂玄丹之后都依然不是萧天河的对手,这难道不奇怪吗?高级组的修魔年限可是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个没有势力背景的外族人怎么可能修炼到洞虚前期?另外,敢问大家,有谁敢说在洞虚前期时就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击败服下狂玄丹的空冥后期之人?”

南宫秋一语中的,现场立即嘈声四起。虽然南宫秋的话都是推测,但以萧天河展示出的实力来看,他的修魔年限确实值得怀疑。

“你自己没那个资质,休要将别人也想象得同自己一样!萧大哥就是真真正正的天才!”南宫霆气愤不过,与南宫秋对峙起来。

南宫秋冷笑道:“我就算资质再差,也比你强!你区区一个修炼了三十一年却依然停留在空冥前期的窝囊废,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有容部主在此,一切自有明断!”她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南宫霆的修魔时间,纯粹是为了羞辱他。

“嘻嘻,真好笑!”“

啧啧,这资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呀……”那帮南宫晖与南宫秋的拥虿又开始聒噪起来。

“霆弟,不必理会她。”见南宫霆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萧天河安慰了他一声。

“所有擂台比赛统统暂停,大家稍安勿躁!”监督台上的南日系主南宫寒、南星系主南宫阳、南辰系主南宫凌一起跃下,来到了南宫容身旁。

四位霸天部的长老聚首轻议,台下依然嘈杂一片。观众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是赞同南宫秋的推测的。擂场中其余七座擂台的比赛突然中断,这显然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台上的参赛者们有些茫然,又不能下台休息,也不能服食丹药,索性坐在擂台边看起了热闹。

萧天河自觉无须辩解,也不愿辩解。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他丝毫不在意,服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后,竟原地坐下开始冥想。

“装模作样……”他身后的陈夙风不以为然。

对于这种人,萧天河更是懒得理睬。

没过多久,四位长老商议完毕。南宫容看了坦然自若的萧天河一眼,转向观众席道:“诸位,我等经过讨论,判定南宫晖违禁,剥夺参赛资格并暂时开除出南宫家族,家族发放的修魔物品一律上交,闭门思过十年之后再重新纳入家族……”

观众席“轰”的一声炸开了,由于最近十几届魔宝大会上都没有出现过服用违禁丹药的人,谁都没想到处罚居然如此之重。开除出南宫家族十年,说明南宫晖不再能享受南宫子弟的优等待遇,上交修魔物品更是意味着他在这十年间没有刀典与兵刃可供修炼!十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若是一直静心冥想,尚能保持原有的境界;若是灰心丧气以至懈怠,修为倒退都有可能。

“不!不行!这太不公平了!你这是……”陈夙风对这个严厉的惩罚大为不满。

南宫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陈夙风一怔,自觉失态,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对堂堂一部之主,他远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至于萧天河的修魔年限,很简单,用探虚石一试便知!”南宫容继续说道。

“探虚石?那是什么玩意儿?”萧天河睁开双目站起身来,心中十分好奇。

可是他这个举动却被陈夙风认定为心虚的表现,于是冷嘲热讽:“哼哼,怕了吧?我倒要看看你在探虚石的面前还能不能如此镇定自若!”

萧天河走到台边,小声问南宫霆:“霆弟,探虚石是什么东西?”

未等南宫霆开口,南宫容却走过来答话道:“那是检查修魔年限的物品。萧天河,你敢接受检测吗?”他紧盯着萧天河的双目。

“悉听尊便。”萧天河没有流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

南宫容淡淡一笑,抬起手来向后招了招。另外三位长老齐齐御刀升空,疾速而去。

片刻之后,探虚石就被取到。南宫寒、南宫阳、南宫凌三人抬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箱子从天而降。那箱子足有小半个擂台那么大,约有两人多高,难怪要三个人一起去取。

由于箱子硕大,其箱盖并非开在顶端,而是于侧面箱壁半高处镶了一排转轴,南宫容解下腰牌,镶进转轴中段的一个小洞中,“嘭”的一声,轴锁弹开,箱壁如同折叠屏风一般落下叠起,露出了箱中的一块方形巨石。

那巨石说灰不灰,说青不青,表面还夹杂着数道深靛色的纹路,总之不太好看。其棱角倒是打磨得十分整齐,正好嵌在箱内。

“暂时阻断玄力运转,将手掌贴在探虚石上即可。”南宫容道。

萧天河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双掌举至肩平,轻轻触碰巨石。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等待着探虚石显出最后的结果。

石面清凉,触感平滑,萧天河并未感觉到有任何怪异之处。

正当他纳闷之时,探虚石传来一股轻微的玄力波动,那波动好像从巨石核心传来,又仿佛从表面四方汇聚,沿着手臂经脉游走至全身,那感觉如同阳光撒暖、清泉洗尘,奇妙得很。

“呵……”萧天河忽而笑出了声。这个感觉他记得,分明与当初拜入太清宗修仙时,用鱼肠剑检测根骨资质的感觉一样!看来这块巨石与鱼肠剑虽然检测的功效不同,但其方式却是大同小异,都是自动激发一股玄力或是灵力波动沿经脉运行周天,只不过与轻便小巧的鱼肠剑相比,这块探虚石实在是太过笨重了些。

“如果与鱼肠剑相同的话,那这块‘探虚石’应该也是以不同颜色的光芒来显示结果。”萧天河心中猜测。可不知为何,探虚石的“反应”似乎有些慢。

“亮了!亮了!”观众中有人惊呼。由于历届魔宝大会的参赛者都是族内弟子或是结盟已久的外族人,彼此知根知底,因此以探虚石检测修魔年限这种情形也难得一见,更有许多人连探虚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正如萧天河的推测,探虚石果然亮起了淡淡的白光。其实,这道白光仅是证明受检测之人是修魔者而已,真正的结果还在后面。

慢慢的,探虚石的白色光芒逐渐转变成了淡红色,连巨石表面的深靛色纹路中也透射出莹莹的红光,光波流转,荧辉缭绕,煞是好看。接着,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深,逐渐偏向紫红色。

如果颜色再深下去的话,就该变成

紫色了。可就当所有人都等待着红光化紫的那一刻时,探虚石的光芒却如同一阵轻烟似的,眨眼之间就被那些深靛色的纹路吸收回去,完全消失了,探虚石恢复到了起初那朴素的模样。

“怎么回事?”观众中有些人面面相觑。对这些没见过探虚石检测过程的各族子弟来说,他们并不知道场中的情形意味着什么。

但了解探虚石功效的其他所有人都仿佛被惊雷劈中了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场中。

霸天部的四位长老尽皆把双目睁得像铜铃一样大,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萧天河。

“不,不可能!”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陈夙风连连摇头,“这块探虚石肯定是坏了!”

“部主,我想也是坏了,否则怎么可能仅仅是红光呢?”南宫寒道。

“难道这东西许久未用,出毛病了?”南宫凌难以置信,凑近了探虚石,仔细地检查着表面的深靛色纹路。

“这有何难?换个人试试便知!”南宫阳提议。

“也好,那就我来吧。”南宫凌阻断了玄力,像萧天河一样双掌轻轻附了上去,连触石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探虚石再度亮起了白光,而后转红,再过渡到紫红色。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光芒的变化并未戛然而止,而是继续深化至紫色,直至变成了浓郁的深蓝色之后才消失不见。

“咦?又好了?”南宫凌甚感奇怪。

“我再试试。”南宫阳也走上前来,原模原样地做了一遍。这一次探虚石依然是红光转紫再转蓝。“看来探虚石没什么问题啊!”南宫阳一边说,一边侧目望了萧天河一眼。

“你再来测一次吧。”南宫容对萧天河道。

萧天河无奈,再度上前检测,探虚石果然“又坏了”,光芒再一次于红色阶段消失了。

“这……估计是你们两人的修魔时间实在太久了,所以探虚石才会是如此情形……”陈夙风依然抱有疑心。

南宫阳顿时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说:“陈道友,我们两个老东西根骨不佳,让你见笑了!”

南宫凌虽然没说话,但他看向陈夙风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陈夙风吓了一跳,连忙拱手躬身,解释道:“两位长老莫要动怒,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探虚石之所以被制造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检测参加魔宝大会子弟的修魔时间,也就是二十一年至三十五年这一段。因此我怀疑,它的检测功效并不是那么完全。尽管两位长老根骨优秀,但修炼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远远超过了三十五年,所以我觉得,仅仅凭借二位的检测结果并不能断定探虚石没有坏……”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南宫容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夙风的话,“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自初代魔主命人造出探虚石之后,它从未坏过。我甚至都怀疑,这种并非是什么器具、整个儿就是一块大石头的东西究竟有没有‘坏了’这一说。也罢,为保万无一失,我再找几名参赛子弟来检测即可。”言罢,他御刀升空,去了另外两个组别的擂场。不一会儿,他就领着两名年轻人飞回了高级组的擂场。

“你也上来检测。”南宫容指着参赛席中的南宫秋道。

如此一来,初、中、高级组各有一人。说来也好笑,检测修魔时间的探虚石反过来却要被修魔者检测是否“坏了”。

初级组的人双手触石后,探虚石的光变为红色之后就消失了。中级组的人检测时,光芒则是化为紫色后消失。

至此为止,探虚石一切正常。

这时,观众之中有人惊呼:“看,连炎族长也来了!”

萧天河抬头一看,远处有一群人正向此处御刀飞来,为首的正是族长南宫炎。南宫炎也看到了萧天河,落地之后,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在他身后的数人中还有霸天部主南宫桐的身影,其他人萧天河虽然不认识,但看他们的装束与气度就能猜到南宫家族三大部一共十二位系主已经悉数到齐。在今日的比赛结束之后,他们匆匆赶来了高级组擂场,谁都想一睹究竟。

轮到南宫秋上前检测了,她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水。

白光亮起,变红,化紫,转蓝。

“看来没坏呀。”南宫炎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向萧天河使了个眼色。

萧天河心领神会,走向了探虚石,擂场中鸦雀无声。

果不其然,令人惊讶的情形再次重演,这一回,南宫家族十二位系主都是见证。

“啊……”这下连陈夙风也无话可说了。

南宫容长长地慨叹了一声,用颤抖的声音宣布道:“探虚石的红色、紫色、蓝色分别对应着魔宝大会的初、中、高三个组别。萧天河的修魔年限的确是有问题,他不应该被分在高级组,而是初级组!

“哗”的一下,观众席再次炸开了锅,“初级组”这三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那意味着萧天河的修魔时间还不到二十五年!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场中那个俊逸潇洒的青年,修炼了不到二十五年就能轻易打败空冥后期的南宫晖?而且还是吞下了违禁丹药狂玄丹的南宫晖!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同样的想法:“这一切,可能吗?

第二百十二章 人怕出名

初代魔主将天焰大陆外围区域四分之后,又设立了魔宝大会风云大会的选拔制度。据说,初代魔主游遍整个天焰大陆所有的崇山峻岭,于人迹罕至的山巅谷底觅得浑然天成的巨岩,命人切割打磨后制成一共十二块探虚石分给了四大家族,正好一部一块,以供检测参加魔宝大会之人的修魔年数。

其实探虚石自制成之后,使用的次数并不多。虽然魔宝大会是四大家族各自举办,但却是由魔主开创的。即便在魔宝大会上蒙混过关,到风云大会时也得败露,谁敢弄虚作假?以往使用探虚石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大会中出现资质极高、实力极强的修魔天才之时,以探虚石的检测结果向众人做个证明。

不过如此令人惊愕的检测结果,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天才啊……不,用‘天才’这个词来形容都算是对你的侮辱,不到二十五年就修炼到洞虚境界,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南宫炎连声赞叹,毫不吝惜赞美之词,“你恐怕是天焰大陆有史以来修炼速度最快的人了。与你相比,我们这些人就如同凡夫俗子一般。萧兄弟,你究竟修炼了多少年?”

“几个月前刚满二十三年。”萧天河答道,“其实我如今的境界是得益于过去的某些际遇,我的根骨资质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夸张。”

“你就不用谦虚了,我南宫炎很少佩服什么人,你和令堂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只恨我们相识甚晚呐!”南宫炎轻轻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萧兄弟,实不相瞒,但凡是四大家族中天才般的人物,基本都通过风云大会进入内核了,换言之,我们这些人并不算是真正的高手。让你从属于我们南宫家族实在是太屈才了。我宣布,从今日起,萧天河正式成为南宫家族的特级宾客!不仅可以无偿享受南宫家族最好的修魔待遇,还无须遵守南宫族规!”

其余十一位长老无一人反对。

“族长如此客气,倒让我无所适从了。萧某不求其它,只愿得一僻静的弹丸之地静修即可。”

“哎,你为何跟我这么客气?”南宫炎一把揽住了萧天河的肩膀,十分热情。

“族长。”南宫容忽然禀报,“萧道友不仅是境界高而已。方才我有幸观看了萧道友一战,其展示出的刀法、身法都堪称一绝,我生平未见。”南宫容明显话里有话。

“那是萧兄弟的母亲传授给他的。他现在已是我南宫家的特级宾客,再说离风云大会也没有多久了,究竟是否收徒还是看萧兄弟自己的意思吧。”南宫炎索性把意思挑明,反正谁都听得出南宫容的言外之意,遮遮掩掩反而适得其反。

“抱歉,我暂时还没有收徒的想法。”萧天河向南宫容颔首示意。

“无妨。萧兄弟修炼速度如此迅速,居然还能稳持心境不致走火入魔,不知令堂师从何人?刀典又是哪位高人所创?”南宫炎问道。

“这……我真的不太清楚。”

“唔……”南宫炎若有所思,又说,“萧兄弟,你随我一起回南亭城吧,我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萧天河一愣:“回南亭城?那魔宝大会……”

南宫炎忽而爽朗地大笑起来:“萧兄弟,你该不会打算继续参加魔宝大会,去欺负那些初级组的人吧?我敢保证,你守擂时绝对没人敢去挑战你,到时你坐擂一过三天,按照规则就可以直接晋级了。”

萧天河也笑了:“族长说笑了。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监督其它比赛了吗?还有,第二轮的比赛怎么办?”

“还有其他三位长老督擂,少我一个不妨事。第二轮的比赛规则是各自为战,我估计到时初级组所有晋级第二轮的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不比也罢。天色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南宫炎不由分说,一把拉着萧天河跃上了昆吾刀,疾飞而去。

剩下的十一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还未从之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好了,今日的比赛到此结束!中断的场次双方各计一次胜场!”南宫容大声宣布。

这句话也唤醒了其他发愣的观众,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三三两两地飞离了擂场,但几乎没有人往南月城的方向飞。如此天才现世,当然得赶紧向各自的支系或是家族禀报。

陈夙风已经悻悻地离开了,南宫秋还呆呆地立在参赛席上。

场中的南宫霆已经震惊地跌坐在地上好久了。回想在南琅城当铺中与萧天河偶遇、相识、结交的过程,他一直将萧天河当成是个言语不多、脾气随和、胸怀宽广、重情重义的“兄长”,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罕见的修魔天才。

人们散去之后,南宫霆才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御刀起飞,他要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知仍在南月城静修的南宫雪。

当他飞过参赛席时,却被一声“霆弟”给叫住了。

南宫霆不耐地看着南宫秋,冷冷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南宫秋咬了咬下唇,柔声道:“以前我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希望你不要介意。”

“呵,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南宫

霆冷笑。一向飞扬跋扈的南宫秋从来不把南宫霆与南宫雪放在眼里,如今还不是因为怕得罪萧天河才如此低声下气地道歉?

“我知道,我说这话有些晚了。”南宫秋轻轻低下了头,眼中似有泪花涌现,“今日炎族长的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当头棒喝。‘但凡是四大家族中天才般的人物,基本都通过风云大会进入内核了,换言之,我们这些人并不算是真正的高手。’唉,连族长那样的根骨资质尚且如此,那我岂不是……身为修魔者,如若被权、利所困,与凡夫俗子又有什么区别?再看看萧天河,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有那般成就,令我幡然悔悟。南宫家族子弟的身份与地位使我迷失了人生方向,现在该是觉醒的时候了。对于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我感到万分抱歉,好在没有对你们做出尤其过分之事。我道歉不是奢求你的原谅,而是给我懊悔之心的一个解脱。”南宫秋深深地向南宫霆鞠了一躬,抬头之时,她面带释怀的笑容,却已泪流满面,“如果你还能顾念我们是堂姐弟,希望你日后再见萧天河时,向他转达我的歉意。”南宫秋再度躬身行礼,然后御刀离开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南宫霆摇头轻叹,喃喃自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

魔宝大会冒出一个外姓修魔天才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南宫家族。得知萧天河在南亭城之后,南宫家族各个支系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约而同地往那儿涌去。尽管萧天河不胜其扰,但又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至于他们来见萧天河的目的,那更是五花八门了:有想来一睹天才究竟长什么模样的;有向萧天河讨教如何才能迅速提升修为又不会导致境界不稳的;有想与萧天河结交论友的;有希望将子女送来拜师学艺的;有希望将女儿或姐妹许配给萧天河双修的;还有想通过结识萧天河将来向魔主献宝的。最夸张的是,居然有一位寂灭后期的女支系主说是非萧天河不嫁,还有一位大乘前期的支系主非要和萧天河拜把子不可。

一连几天之内,萧天河从朝至夕一直不曾消停过,苦不堪言。最终只好无奈地向南宫炎辞行,趁夜悄悄返回了南麓城的别院之中。

两周之后,南宫家族魔宝大会第一轮结束。南宫霆晋级失败,也回到了南麓城。南宫雪则成功闯入了第二轮,留在了南月城。

南宫霆一回到南宫苑,就立即来找萧天河,此时天色还朦胧未亮,萧天河刚刚结束了一夜的冥想。

“萧大哥,可算见到你了。我以为你去了南亭城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呢。”南宫霆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还是觉得不解渴,竟干脆举起茶壶对着壶嘴猛灌一通。

萧天河大笑起来:“还是和你相处愉快,丝毫不必拘谨。你可不知道,在南亭城时我可被那些来访的人给烦死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嘁,那帮势利眼,平时对他人都不闻不问的,一旦有人出名了,就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沾点儿光不可。”南宫霆放下茶壶,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再天才,再厉害,不也照样是我的萧大哥么,和过去有什么区别?”

“说得好!不论别人怎么看我,我一直都是萧天河。对了,雪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她晋级第二轮了?”

“啊,对对对,我急着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南宫霆一拍脑袋,“萧大哥,你赶快去劝劝我姐姐吧,听说了你的事之后,她简直快要走火入魔了!”

萧天河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也坐到了桌旁:“别着急,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那天我回到南月城之后,将擂场里发生的事向姐姐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原以为她会和我一样兴奋激动,结果她却愁眉不展,哀叹连连的。”

“这是为何?”萧天河感到莫名其妙。

“当时我也不知为何,可问她,她也不说。后来被我追问得急了,反而劈头盖脸向我发了一顿火,把我赶出了房间,我当时觉得这事太奇怪了。”

萧天河蹙紧眉头:“那后来呢?”

“后来她的举动就更奇怪了,按道理打擂应该点到为止、量力而行才是,可姐姐她每一场都好像要跟人家拼个你死我活似的,压根不防守,不管受多重的伤都只是一味不要命地进攻。别人见她这气势首先就惧了三分,实力比她弱的打不过她;和她差不多的想要获胜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比她厉害的看到她这么拼命,也不忍心去打败她。结果,她就这么晋级了……”南宫霆道。

“这不是好事吗?想必是雪妹求胜心切才会如此吧?”萧天河猜测道。

南宫霆白了他一眼:“亏你还说得出来。你没看见姐姐最后一战获胜时的惨状,浑身上下满是刀伤,脸色苍白,蓬头乱发,活脱脱一个女疯子。在宣布她晋级第二轮之后,她直接因为失血过多倒在擂台上了。”

“这么严重……”萧天河颇为不忍,好端端的一个温柔女子,竟折腾成这样。

“我上去扶她的时

候,她已经虚弱得几近昏厥,可她还握着我的手,喃喃地说:‘霆弟,我终于能晋级了,我还要通过第……第二……轮……’话没说完,她就不省人事了。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明白过来,姐姐她这些天究竟为何如此奇怪。”南宫霆回忆道,“萧大哥,她那么拼命,其实是为了能和你一起参加风云大会!”

“啊?”萧天河一怔,“这……至于吗?”

“哎呀,萧大哥!”南宫霆有些气急,“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那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说,自打相识起,我姐姐对你如何?她的心意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岂会不清楚?”

“先不说这个,那和参加风云大会又有什么关系?”萧天河还是不明白。

“以你的实力,参加风云大会并且进入内核还不是手拿把掐、板上钉钉的事?像你这样的鬼才、怪才,魔主大人一定会非常赏识的。换句话说,你留在我南宫家族的时日可不多了。”南宫霆点醒了萧天河,“姐姐她这是想和你一起进入内核呀!”

“我的天呐……”萧天河摇头苦笑。

南宫霆神情惆怅:“唉,说来也无奈。由于我们姐弟二人修习的功法特殊,哪怕与同级别的人单打独斗,恐怕也难占上风……姐姐她为了晋级如此拼命,真是难为她了。”

再次听到南宫霆说到“功法特殊”,萧天河不禁好奇起来。他看过南宫霆与南宫雪修炼刀法,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于是忍不住问道:“不知你们修炼的功法是怎么个特殊法?”

“咦?姐姐她没跟你说过吗?我们姐弟的修炼是以阵法为主,刀法为次。”南宫霆回答道。

萧天河恍然大悟:“难怪初次相遇时你就能一眼看穿我的境界。没错,修习阵法之人的精神感知能力的确很强。”

“那又有何用?阵法在战斗临场时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说真的,我都有些怀疑,以后究竟能不能修炼有成。”

“怎么会没用?以刀入道虽是主流,但也不是绝对。甚至还有人以淬毒入道或以炼药入道呢。以阵法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萧天河一直觉得,以某种技艺入道、以刀法辅之,这种修炼方式丝毫不弱于正统的修炼方法,青龙大陆的花一脉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当大敌当前之时,又有多少机会给你从容地布置法阵?哼哼,敌人可不会心慈手软到等你布阵完成才动手。再说了,即便侥幸布阵成功,刀法、身法不济也是白搭。”南宫霆摇头道。

“不,你错了。”萧天河坚决地否定,“我且问你,你布置一个法阵大约需要多久?”

“那得看布什么样的阵了。布阵的原理很复杂,我只给你言简意赅地解释一下。

阵法按类型分为五种,攻阵、防阵、迷阵、幻阵、辅阵。

按大小可大致也分为五种。微阵,仅能辅助自己;小阵,可容几人打斗;中阵,方圆数里;大阵,覆盖群山遍野。最后一种是巨阵,据说广阔渺茫,不见边际,反正我是没见过。

按强度则可分为羽阵、轻阵、强阵、烈阵、暴阵五种。其中暴阵是至强之阵,比如暴攻阵,有如天崩地裂、山海倒流;暴防阵,任尔如何攻击,岿然不动;暴迷阵,入阵之人会觉得天旋地转,不辨西东;暴幻阵,让人恍若隔世,南柯梦醒;暴辅阵功效太多,无法细说,总之效果惊人。同样,我也从未见过有人布设出暴阵。

按难度分则也是五种,简阵、复阵、迭阵、繁阵、乱阵。这个难度是指阵法叠加,单独一个法阵就是简阵,两个法阵叠加就是复阵,以此类推。不过我见过的最复杂的阵也就到迭阵的程度。

以我现在的水平嘛,若是要布一个小、轻、简、辅阵,大约需要八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这时间虽然不长,但等我布好阵之后,恐怕比赛早就结束了。”南宫霆大致述说了一下阵法的分类。

“哇,没想阵法一道如此精妙复杂……”萧天河赞叹道,“我原来仅仅知道五种类型而已。”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相应的,其修习难度也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布阵讲究个准度,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我修炼至今,对阵法的了解也不过只是皮毛而已。只是我时常觉得,修习阵法这事儿吃力不讨好,不如专心修炼一本厉害的刀典,打起架来也更痛快。”南宫霆的神情带着一丝后悔,带着一丝无奈。

萧天河鼓励他:“你一定要继续坚持下去,阵法奥妙无穷,只是你现在还没有发现其厉害之处罢了。”

南宫霆苦笑:“我知道阵法很厉害。我刚才忘记说了,其实在那四种分类方式之外,还有一类特殊的法阵,据说它没有一定的范围,有若芥子须弥,小则不容尘沙,大则兼容天下。它也没有固定的强度,而是随布阵者的意愿而变化。布起阵来说简单也简单,易如反掌;说困难也困难,难于登天。总之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那可是最高境界的法阵,不过谁也没有见过。”

萧天河瞪大了双眼:“还有这等奇异的法阵?它的名字是?”

“天阵。”南宫霆沉声道。

第二百十三章 组队计划

“天阵……”萧天河喃喃地重复。

“那只是传说中的阵法,究竟有没有还得另说。”南宫霆道。

“霆弟,你刚才说,没有人见过天阵?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阵法书上记载的呗!其实没人见过天阵的原因是见过的人都死了。”

萧天河笑道:“也是。这么厉害的阵法,不死才怪呢。真不知那位布出‘天阵’的是一位何等高深莫测的奇人。”

“说是这么说……著书之人也只是略微提到了‘天阵’的传说,真实与否犹未可知啊,或许……”南宫霆忽而一笑,“或许是阵法一道太过没落,著书之人故意捏造出一个极其厉害的阵法,好吸引别人来修习也说不定。”

“这不太可能吧?其实我刚才所指的阵法的厉害并非如此。”萧天河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霆弟,修习任何功法都不仅仅是为了在比武上胜出那么简单。或许你身为南宫一族的子弟,地位太高,鲜有被卷入江湖纷争的时候,所以感受不到。可若是‘天下四方大战’之时呢?到时你面对的对手绝不会像比武那样点到为止,而是刀刀要你的性命!到时也没有人会遵守公平相斗的原则与你一对一单打独斗。记住,当真刀实剑战斗之时,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杀死敌人才是关键,一旦失败了,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试想一下,如果有可靠的战友能替你暂时阻挡住敌人的攻击……”萧天河故意拖长了音调。

南宫霆眼睛一亮:“那我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布下攻阵、防阵、辅阵等等协助战友!”

“没错!那时,身边的所有战友会以你为中心,享受阵法的有益加持。相反,敌人则会受到阵法的减益效果。虽然你的刀法并不凌厉,身法也不灵巧,但你贡献给其他战友的支持作用是远远超过一个人的战斗力的。”萧天河分析道。

南宫霆听了,兴奋得浑身汗毛直竖:“没错,你说得没错!这才是阵法真正的作用!”

萧天河笑道:“不过我还真没有看出来,你们的师父竟是个修习阵法的修魔者。看他的秉性,似乎缺乏阵法高手那种从容不迫、临变不惊的气度。”

“你错了,我们的阵法可不是他教的。他仅仅是传授我们功法的师父而已。”南宫霆解释道,“阵法是我爹逼我们学的。”

“原来是南宫栩前辈……他才像是个阵法高手。”

“你又错了,爹他可不是什么阵法高手,甚至可以说他在此方面一窍不通。早年间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本叫做《阵法》的书籍,于是就让我和姐姐从小照着书中内容自行修习。”

“他的眼光倒挺独特。”

“也许吧。不过可惜的是,那本《阵法》不是全本,只是个分册。而且还不是第一卷,而是中不溜的第二卷。我和姐姐就这么照着没头没尾的书修炼了这么多年,又没有人指点,遇到不懂的地方只能姐弟两人自己商量着瞎揣摩。能有如今这样的水平,我自己感觉已经相当不错了。”南宫霆的神情很惆怅,看得出,他在修炼时一定碰到过不少困难,也吃过不少苦。

“那《阵法》一共有几卷?”萧天河问道。

南宫霆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从这第二卷的内容来看,后面的内容应该还有很多,至少也得有三、四卷那么多吧。我和姐姐以前曾经询问过父亲,他说他只见过第二卷,第一卷与第三卷往后的书籍早就已经失传了。”

“南宫前辈还真是大胆……仅有一本分册就敢让你姐弟二人修炼……”萧天河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事。

“我也一直感到奇怪,父亲平日里很随和,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态度非常强硬。小时候我与姐姐若有一丁点儿不愿意修习阵法的情绪,他就会大发雷霆。久而久之,我们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就这么顺着他为我们选定的修魔之道一路走到如今。这期间父亲也一直致力于寻找其他《阵法》分册的下落,可惜始终一无所获。我想,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了吧……”南宫霆沉默了,望着桌上茶杯中的倒影愣愣地出神。

萧天河没有打破这份沉默,南宫霆对于阵法的统述带给他不小的震撼。“如果按照大小分类,那太清宗的护宗法阵应该算作大阵。当初在游龙郡绿云沼泽探宝时,厉烟晴布下的那个迷阵应该是中阵。而仙妖大战时龙族九兄弟摆下的那个可怕的战阵则是小阵无疑。但若论威力,龙族战阵或许是烈阵的程度了。的确,阵法厉害与否得从多方面综合来评判,虽然范围越大、威力越强、耗时越短的阵法就越好,但这三个要素却是彼此相互制约的,很难做到兼顾,想必‘天阵’那种完美的阵法就是阵法高手们一直探索、追求的极致目标吧。”萧天河心想。

“先不说这个了。”南宫霆回过神来,恳求道,“萧大哥,你还是去劝劝姐姐吧,虽然她侥幸通过了第一轮,可第二轮开战之时,恐怕就没人会手下留情了!”

“唔……她也太执着了些。你先告诉我第二轮比赛的规则是什么?”

“就是在一个很宽敞的擂台,所

有的参赛者全部登场,各自为战,战斗到最后的三个人胜利。”南宫霆急切地道,“高手之间不太会拼个两败俱伤的,故而以往参赛者们都是先捡软柿子捏。像姐姐现在的状态与实力,怕是不堪一击。到时失败事小,受伤可就麻烦了。”

“嗯。”萧天河道,“以她现在的执念,估计不被打成重伤是不会主动认输的。我问你,南宫家族内除了你们姐弟二人还有其他人修习阵法吗?”

南宫霆愣了一下,不知萧天河为何有此一问:“据我所知,我们这前后几代族人之中似乎是没有,不过以前肯定有过。怎么了?”

萧天河并没有回答南宫霆,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们姐弟二人在上一届魔宝大会时有没有晋级第二轮?”

“不怕萧大哥笑话,我们俩的刀法和身法只算是中游偏下水平,第一轮就铩羽而归。”

“那你们家族修习阵法的前辈之中有没有人曾经晋级风云大会呢?”萧天河又抛出第三个问题。

“好像没听说过。”南宫霆摇了摇头,“萧大哥,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倒是想想该怎么劝劝姐姐啊!”

萧天河淡淡一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不想让别人知道阵法的厉害,借魔宝大会之机扬眉吐气一番?”

“当然想啊!这也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心愿。”南宫霆忽而又着急起来,站起身道,“萧大哥,你该不会打算让姐姐参加第二轮吧?不行不行,她会输得很惨的!”

萧天河一把将南宫霆按回了椅子上:“别慌,想让雪妹退赛很容易,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了。但我并不想让她如此不明不白、窝窝囊囊地退赛,那她之前的努力不是都付诸东流了吗?可能所有人,甚至包括你在内,都觉得雪妹实力很弱,那是你们不了解在实战之中阵法的作用有多大。我要让这次第二轮的赛场变成雪妹的阵法大放异彩的舞台!”

联想到之前的交谈,南宫霆隐约猜到了萧天河的想法,兴奋地问:“萧大哥,你是说……组队作战?”

“没错!这些晋级的人之中,即便是高手,估计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最后胜出,各自为战并不是个硬性规定,否则也不会出现以往那种大家都挑软柿子捏的情况。最后不是只剩下三个人吗?那就拉两个人组队,将其他人全部击败!”萧天河道出了大致的计划。

“听上去很简单,可真要做起来就难了。”南宫霆却没什么信心,“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和姐姐组队,就算组成了,另外两人也要在姐姐布出阵法之前保护好她。要知道赛场中可是有三十人啊,去掉两名同伴还有二十七个对手呢,这谈何容易!再说,即便布阵成功,若被人击毁阵眼或阵脚从而破了阵,那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他越说越泄气。

“只要两位队友的实力足够强,暂时保护好雪妹直至她布好阵法并非不可能。至于阵眼和阵脚嘛……反正战场也就是那么大点儿地方,把阵眼和阵脚布置在台下不就行了?想破阵眼和阵脚必须先下擂台,那也就是认输了,嘿嘿。”萧天河摸着下巴笑道。

“好主意哎!我怎么没想到呢?就算有人想到投掷武器破阵,那之后他也就空手了,呵,估计没人会那么傻的。”南宫霆道,“就是不知谁会愿意和姐姐组队……”

萧天河心中已经拟定了人选:“南宫威和南宫曦,你看他们俩咋样?”

南宫霆有些犹豫:“威兄长已跨入洞虚境界四年了,实力很强,曦大哥也在一年前突破至洞虚前期,若和他们两人组队当然再好不过,可是他们能愿意吗?威兄长还好说,反正组不组队估计他都能赢,曦大哥可不一定了,更何况你还打伤了他的亲弟弟南宫晖……”

萧天河却胸有成竹:“不必担心,南宫曦和南宫晖虽然是兄弟,但秉性却迥然不同。我与他接触过两次,从他的言谈举止和行事作风来看,他应该是个胸怀广袤、恩怨分明之人,找他准没有错。霆弟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等与两人谈妥之后,再叫上雪妹一起商讨作战计划。”

南宫霆点头应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动身吧。”

……

五天后,萧天河与南宫霆赶到了南月城。

南宫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不行了,我的速度太慢,为了跟上你,玄力都耗尽了。”

“幸好在第二轮开始之前赶回来了。你去找雪妹,我去找南宫曦,最后在南宫威的房间会合。”萧天河道。

由于翌日就是魔宝大会的第二轮比赛,所以参赛者都在自己的房中冥想。

魔宝大会一共持续三个月的时间,第一轮比赛往往要占掉一个月左右。休息十天后,马上开始第二轮比赛。之所以两轮比赛之间间隔这么短,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能晋级第二轮的人实力不俗、不相伯仲,按照乱斗的规则,恐怕短时间内也很难分出胜负,尤其是高级组的比赛,最长的一次竟持续了十几天才剩下了最后三人;二是趁早决出胜出者对以后的风云大会有好处。不仅能充分休息,还能赶去观摩北

堂家族的魔宝大会。

南宫威此时正在房中静坐。“没想到,那个萧天河居然如此厉害,初级组的年限却拥有高级组的实力,还是高级组中顶级的水平。可惜啊,没有机会能与他一较高下……”他正想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的人喊了一声:“威兄长。”

南宫威打开了房门,惊讶地看到门外站着四人:南宫曦,南宫雪,南宫霆,萧天河。

几人进屋后围着桌子坐下,南宫威问萧天河道:“萧道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明天的第二轮比赛?”他一下就猜到了萧天河才是这次会谈的发起者。

当萧天河将组队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南宫威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开口道:“若说组队,在以往的魔宝大会上也不是没出现过。”

南宫曦问:“这我倒没听说过,那组队的人后来结果如何?”

“上一次魔宝大会,在第二轮比赛前,我曾经就组队之事问过爷爷。”南宫威回忆道,“爷爷告诉我,组队的事想都不要想。因为以前也有人想出组队的办法并付诸行动,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比赛时,当其他人发现三人组队之后,立即联合起来先将那三人击败了,原因很简单那三人是该组别中实力最强的三人。”

“原来如此。如果其他人不联合起来的话,最后胜利的必定是那三人。”南宫曦道。

南宫威点了点头:“这只是良性组队的结果,还有结局更糟糕的恶性组队。有人心怀叵测,先拉拢别人组队,然后在比赛时趁机对队友下手,借此法除去最有威胁的对手。”

“我们三人倒不会是恶性组队。不过到时其余二十七人将矛头一致指向我们,恐怕我和威大哥两人也抵挡不住啊。萧道友,你这方法似乎不太可行。”南宫曦对萧天河道。

“不需要太久,我只要片刻即可。”南宫雪坚定地说。

南宫霆笑道:“威兄长,曦兄长,你们俩是没有见过我姐姐布阵,她可比我厉害多了。”

“不管布阵有多快,要布下一个能让我们顺利击败其余二十七人的阵法,恐怕时间也不够。”南宫威望着南宫雪道,“就算短时间内布出一个效果不强的阵法,那也于事无补。”

南宫雪提议:“我可以先布下一个防阵,这样你们抵挡别人会轻松许多,然后我趁机再布设其他阵法。”

“那布置防阵的这段时间呢?还是那句话,厉害的防阵耗时长,耗时短的防阵不厉害。我看还是算了吧,最多我和威大哥先不攻击你就是。正好我也和威大哥也许久没有切磋了。”南宫曦已经放弃组队的打算。

南宫雪的眼神瞬时黯淡下去,她本来就没多少把握能闯过第二轮,当萧天河提出组队的建议时,她顿觉有了希望。可现在才发现,布阵所耗的时间却是这种战法的致命伤。

“我说你们几个,是不是有点儿太死板了?”萧天河一直在听众人交谈,自己却悠哉地倒了杯茶品了起来。

“此话怎讲?”南宫威问。

“你们忽略了一个重点,其实你们三人组队的话,和以前的情况有一处很大的不同。”萧天河解释道,“以往组队的是三名战力高手,而雪妹却是一名强力辅助,她不需要冲在前面贡献自己的战斗力。换句话说,她可以在上场之前就做好一切准备。”他又呷了口茶。

房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除了萧天河之外,其他人的惊愕神情溢于言表。

“萧大哥,你厉害!这种方法你都能想得出来!”南宫霆对萧天河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看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决定吧!哈哈,多亏你想得周到。”南宫曦改变了主意。

“强!”南宫威就吐出了一个字,对萧天河竖起了大拇指。

萧天河莞尔一笑:“阵法虽然可以提前布置,但上场之后还是需要你们三人同心协力。毕竟阵法的防御能力有限,以三敌二十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南宫威问:“雪妹,不知你的阵法最多可以叠加几个?”

南宫雪微蹙眉头,咬了咬嘴唇:“如果是不同类的法阵,叠加到三个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南宫曦兴奋地拍案起身:“哇,三个已经够厉害了!一个防阵,一个攻阵,再叠加一个辅阵,这样就行了!”

“可是……叠加阵法是很困难的,先不说成功率不高,后叠加出的法阵强度也是很弱的。两个还马马虎虎,如果叠加到第三个法阵,恐怕效果会很差,甚至……甚至和没有差不多。”南宫雪道。

“的确。阵法叠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看就选定一个类型布置出最强效果的法阵好了。”南宫威道。

“只有一个法阵恐怕……”南宫曦又失望地坐下了,“雪妹,你能布置的最强防阵能抵挡住多少同境界之人的攻击?”

“大概七、八个人吧。”

“看来还是不行啊,唉。”南宫曦的心情大起大落,叹惜不已。

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二百十四章 出奇制胜

“就算雪妹布置的防阵能抵挡住所有人的攻击,我也觉得不妥。”南宫威分析道,“首先这个防阵不能布置得太大,如果把对手也包纳在法阵里面,等于是没用。另外,我们两个的行动范围也会受到法阵范围的限制,出阵也是没用。最后,这防阵肯定不能在台下事先布置好,因为要限定其范围的话,总有阵脚会落在台上,如果被别人击破阵脚,我们必败无疑。我觉得还是选择其他类型的阵法比较好。”

“防阵的确比较特殊,我的水平还没有达到只让阵中的特定几人享受阵法增益的程度,不过其他的阵法就没问题了,阵法再大,我也可以随意选择阵中的受益之人。”南宫雪道。

南宫威想了想,做出了决定:“那就选择攻阵吧。在场下先布好一个,上场之后你一边控制阵法攻击,一边开始布置第二个阵法,先用攻阵击败一部分人,然后你用增加速度与攻击的叠加辅阵替换掉攻阵,剩下的交给我和曦弟就行了。”

南宫曦也表示赞同。

以南宫威与南宫曦的实力,搭配南宫雪的攻阵,应该能解决掉一些相对较弱的对手,之后再以辅阵增加三人的速度,一方面南宫威与南宫曦会更厉害,另一方面也使得南宫雪更容易躲避别人的攻击。

“尽管计划得如此周详,明天的比赛依然是一场硬仗。”南宫威道,“曦弟,雪妹,我们都是最后一次参加魔宝大会,也是最后一次争取进入内核的机会了,成败在此一举。说实话,我对这种战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为了雪妹,我愿意放手一搏。”

“没错,只要努力了,即使最后失败了也无妨,大不了我们一起修炼到渡劫境界再进内核就是。”南宫曦满不在乎地笑道。

南宫雪已经热泪盈眶,她伸出手,哽咽道:“谢谢,谢谢威兄长,谢谢曦兄长。”

南宫威笑了笑,也伸出了手。

“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南宫曦将手覆在两人的手背上。

为了让别人知道阵法的厉害,为了给南宫雪最后一次奋斗的希望,两位兄长甘愿选择这种冒险的作战方式,这让南宫霆也大为感动,伸手与大家叠在一起。

就差一个人的手了。

四位南宫子弟一齐将视线投向了端着茶杯的萧天河。

萧天河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放下茶杯道:“嗨呀,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何必弄得如此悲壮?我看你们还不如这么办……”他如此这般地详细说明了自己拟好的作战计划。

待萧天河说完,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分开叠起的手,一起劈头盖脸地向萧天河打了过来。

“你已经想出这等好方法居然还不早说……”

“早知道能这么简单获胜我就不担心了,害得我的心情大起大落……”

“真是,萧大哥,我那感动的眼泪都白流了……”

“萧大哥,我看谁都不如你奸诈……”

萧天河一边抬胳膊挡着一边打哈哈:“嘿,我不是看你们商量得正欢嘛,又迸发出炽热的手足之情,连我都被你们深深地感动了……喂,打人不能打脸呐……惨了,我那英俊的相貌……”

四人开心、放松地闹腾了一会儿,各自回房休息,不在话下。

……

第二天。

魔宝大会第二轮的赛场在一处盆地中,此处比第一轮比赛的擂台大了十倍不止。

距离赛场最近的西面山坡就是观众席。南宫霆与萧天河也在席上。萧天河无需参加初级组的第二轮比赛,因为南宫炎族长已经决定判萧天河直接胜出,初级组晋级第二轮的其余二十九人毫无异议。

高级组的三十人中,达到洞虚境界的一共有五人。除了南宫威与南宫曦之外,还有南宫艳与两位外族子弟童灵紫、蓝静宸。

童、蓝两家族加上陈夙风所属的陈家族,正是与南宫家世代交好的三大外族。

待三十人全部上台立定,随着南宫容一声令下,魔宝大会第二轮乱斗赛开始了。

在南宫艳这等高手的眼中,那几个洞虚境界的人才是最终的对手。为免拼得两败俱伤后被其他空冥境界的对手捡便宜,洞虚境界的参赛者一般都不会在比赛前段就互相捉对厮杀。另外,为了保存实力到最后阶段,洞虚高手一开始也不会出手对付空冥境界的人。当面对他人攻击时,洞虚参赛者一般都是以身法避开,并不轻易还击,一旦出手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对手。

而空冥境界的人则不同,他们若想最后胜出,则必须尽快解决同级别的对手,否则等洞虚高手准备开打之时,必定会先扫清场中的其他人。到时空冥境界的人剩得越少,就越容易在洞虚高手的夹缝中留存下来。高手火拼时不见得能分出精力对付空冥参赛者,届时需躲避攻击,待高手拼尽全力之后才有机会胜出。

总而言之,相对较弱的人是先打后躲,而较强的人则是先躲后打。

比赛刚开始,就有几人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了南宫雪。

南宫雪慢慢退至赛场的边缘,手持一柄蓝色光芒的魔刀,似乎有些紧张。

有两人一左一右向南宫雪同时发难,即将冲至她面前时,却被斜刺里闪过来的两道人影挡住了攻击,南宫威与南宫曦分别持刀而立,将南宫雪挡在了身后。

“呵,他们的胆子可真大。”观战的南日系主南宫寒笑道。

“这下不妙了,可惜了南宫威和南宫曦两位洞虚天才,居然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如此失败的一种战法,之前的努力怕是要付之东流了。”南辰系主南宫凌惋惜地叹道。

南星系主南宫阳道:“他们两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的那个姑娘才选择组队之法的。他们三人都是桂溪部的,那个姑娘虽然闯过了第一轮,但却是惨胜,这一轮的胜算可谓是微乎其微。”

当南宫容看到南宫雪攥起的左手指缝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后,不禁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我倒觉得现在说胜负还为时尚早,这一轮可能会很精彩。”

赛场中,众人已经向台边的三人慢慢围了过去。南宫威与南宫曦都是洞虚高手,其他人是不会容许他们继续组队存留在赛场上的。

“嘁,那个笨蛋……”南宫艳为南宫威的决定感到惋惜,“看来这次不用等我出手,他们两个就得失败退赛了。如此也好,最后胜利的必定是我和灵紫、静宸三人。”

南宫艳看了童、蓝二人一眼,那两人心领神会,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当南宫艳回过头时,无意中瞥见南宫雪垂在腿边的左手向身后轻轻一甩,一个圆形的东西飞落到场外。

“不好!她事先布好了阵法!”南宫艳举起魔刀,脚下一蹬冲向了南宫雪。

童灵紫与蓝静宸稍显迟疑,也立即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追了上去。

未等南宫艳逼近,南宫威就迎上前,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上下翻飞战成一团。

“难怪他会和南宫雪组队!可恶,我怎么没想到,阵法可以事先在场外布置好呢!”南宫艳有些懊恼。

童灵紫则被南宫曦给截住了。

以往的魔宝大会第二轮中,洞虚高手不到最后关头极少出手,可是这一回却不同了,几位洞虚高手在比赛初期就已经打得难解难分,原因正是南宫雪的阵法。

“灵紫!静宸!我们也组队!”南宫艳大喊,“我们两个缠住他们,静宸破阵!”

正欲攻向南宫雪的蓝静宸闻言一愣,法阵布在台下,如何能破?下台就等于自己认输了!

突然,一道刀影当空出现向南宫艳扫去。南宫艳吓了一跳,弯腰急躲,南宫威趁机一刀斜劈过来。南宫艳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可依然躲不过那一刀的攻击范围,“哧啦”一声,刀刃划破了裤子,割破了小腿。

“是攻阵!”南宫艳惊出一身冷汗,还好腿上的伤口不深,不影响行动,“这下麻烦了!”她不在乎与南宫威好好较量一番,但身处攻阵之内,那突如其来的刀影无疑是个棘手的问题,她不得不加倍小心地与南宫威鏖斗,得空往侧方一瞥,赛场中约有数十道刀影在来回闪现穿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空冥境界的众人在忙不迭躲避的同时,居然还在互相攻击,场面极其混乱,而蓝静宸还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没有行动。南宫艳急了,提醒道:“静宸,掷刀破阵!”

掷刀?那破阵之后怎么办?难道赤手空拳地打下去?蓝静宸依然没动。

童凌紫也急了,她的实力较南宫曦要稍强,可在攻阵的干扰下,她也挂了几道彩:“笨呐,抢刀!”

蓝静宸这才恍然大悟,掷刀破阵,不一定要用自己的刀。“就是你了!”她再度冲向了南宫雪。

“糟了,雪妹快逃!”南宫威焦急地大喊。

南宫雪一边施展身法绕着场边闪躲,一边控制攻阵的刀影阻碍追来的蓝静宸。蓝静宸根本无法施展全速,还得应付各个方向飞来的刀影,反而被南宫雪落得越来越远。

“可恶!”蓝静宸调转方向,盯上另外一个空冥境界的人,一阵猛攻,缴了他的武器,将他踹出了赛场。

赛场外沿两丈处的地上就有一颗隐约闪烁着红光的石头。“阵脚在那儿!”蓝静宸将缴来的魔刀向石头猛掷过去,“嘭”的一声,石头爆裂开来,化作一股轻烟。

蓝静宸回头一看,攻阵的范围缩了一小半,有几人已经处于攻阵之外,不必应付刀影的他们当然不愿再冲进阵内,而是立即打成一团,还有两人举刀向蓝静宸冲了过来。

“真麻烦!”蓝静宸以一敌二,很快地解决了两位对手,又缴获了其中一人的魔刀。

“静宸,快点儿!”攻阵中的童灵紫高声叫道。童家的《三笑》刀法不如南宫家世传的刀法精妙,南宫曦愈战愈勇,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蓝静宸一头扎进攻阵中,往另外一个方向的台边冲了过去。有了方法,破阵只是个时间问题。

谁也没有注意到,南宫雪已经开始布第二个法阵了。叠加阵法不容易,叠加出的效果也不好,所以在攻阵被破之前,南宫雪并不打算完成第二个法阵。

此时,已经有八人在攻阵的干扰下失败退赛了,处在攻阵外的数人中又有四人战败退赛,加上蓝静宸击败的三人,场中此时还剩下十五人。

“不好!她又在布阵!”终于有人留意到了南宫雪的举动。

“大家齐力猛攻,绝对不能让她布出来!”另一人呼喊。

就如同以往良性组队的局面一样,除了南宫威、南宫曦、南宫雪三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联合起来了。

南宫艳

、童灵紫各自缠住一名高手,蓝静宸破阵,其余人开始合力围追堵截南宫雪。

南宫雪慌了神,只顾躲避攻击,无暇顾及整个场中的战局,对攻阵的掌控也不再自如。这样一来,阵内其他人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退场之人掉落在台上的魔刀也足够蓝静宸破阵了。

精心策划的战斗计划要失败了吗?南宫威与南宫曦似乎是急了,一急招法就乱、步伐就虚,南宫艳与童灵紫却越发沉着冷静,逐渐扳回劣势并占据上风。

南宫雪区区一人如何逃脱十几人的围堵?很快她就被击出了场外。与此同时,蓝静宸也破掉了攻阵。

退赛之后就自然不能再布阵了,没有了法阵支持的南宫威与南宫曦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尽管也各自击败了一人,但终究寡不敌众,很快就败下阵来。

这时,场上还剩下十个人。

在击败南宫威与南宫曦的刹那,南宫艳、童凌紫以及蓝静宸分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离得最近的空冥境界参赛者。

场上只剩下七个人了。

尽管三位洞虚境界之人身上满是刀伤,尽管四名空冥境界的人齐力抵抗,但终究不是对手。

结果显而易见,三位洞虚境界的女子在赛场中站到了最后。

南宫艳回头望了望血染衣衫的童、蓝二人,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虽然受了不少伤,可这样的胜利已经比预想得要轻松许多。

南宫艳收起魔刀,跨出赛场,向监督台走去。

她忽而又站住了,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环视四周,青山环绕、天高云淡,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不对!南宫艳心头一震,抬头望天,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童灵紫和蓝静宸还以为她是疲惫所致,连忙上前搀扶。

“我们输了。”南宫艳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怎么会输了呢?”童、蓝二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南宫艳用手指了指天上,两人举目仰望了许久,大惊失色。本应该出现在东方天空中的太阳不见了,却挂在观众席所在的西面山坡上方。

比赛是从辰时开始的,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傍晚。

“幻阵……”三人异口同声。

众人忽觉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居然全部换了个方向,除了南宫威、南宫曦、南宫雪三人依然坐在赛场的边缘,其他所有人都在场外。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战斗的同时,不知不觉踏入了南宫雪事先布下的幻阵之中。这个幻阵并不复杂,仅仅是将盆地内的景物慢慢旋转而已,如此一来,假的赛场其实只有一部分处在真实的赛场中,而且这重叠的部分随着幻阵的旋转越变越小。最后南宫威他们三人被击败退场后坐下休息的位置,看似在场外,其实是在场内,而南宫艳等三人却是站在场外了。换句话说,她们是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自己退出了赛场。

所有人都以为南宫雪最先布好的法阵是个攻阵,其实她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布好了幻阵。由于比赛战况激烈,谁也没有注意到赛场周围景色的变化。

萧天河与南宫霆兴奋地起身击掌,这一轮,赢得太漂亮了。

“瞧,我说得没错吧?”监督席上,南宫容笑着对另外三位长老道。

“真是精妙的战略,开始我也没看出来场中还有一个幻阵。”南宫寒赞叹道。

“啧啧,好一个以智取胜,以最小的代价换来胜利,南宫艳她们三个输得不冤。”南宫凌也赞不绝口。

南宫阳指了指观众席上兴高采烈的萧天河:“多半是那个修魔天才出的主意。”

“看来他不仅资质奇高,脑子也很好使。等他参加风云大会,进入内核,受到魔主大人的赏识,待若干年后魔主飞升……呵,其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部主,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建议族长做点儿什么了。”南宫寒微微眯起双目。

“嗯,为了我南宫家族的将来考虑……”南宫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南宫凌又道:“还有,南宫雪的阵法也让我眼前一亮。当有同伴协助之时,阵法带来的好处太大了。”

南宫容笑道:“没错。不仅是阵法的效果,就连她布阵的方式也让人耳目一新。你们可曾看出来,之前蓝静宸破坏的那几个阵脚其实是假的,那个攻阵并没有被毁掉,而是其他人都出了赛场之后,南宫雪自己收掉的。”

“哦?这我倒没注意。那真的阵脚在哪?”南宫凌问道。

“阵脚在南宫雪他们三个人的武器上,而阵眼,就在南宫雪身上。”

“什么?”几位长老齐声惊呼。

在那一天听南宫霆对阵法统述了一番之后,萧天河就发现了,天焰大陆的阵法虽然分类明确、更加规则、更加系统,但若是论起布阵的灵活性、巧妙性,青龙大陆的阵法远在其上。萧天河建议南宫雪如此布置阵眼与阵脚,其实是得益于龙族那个可怕的战阵“九宫天龙阵”的灵感,阵法不一定非要是固定不动的。如此一来,别人想要破阵可就难了。那一直留到最后的攻阵,也是应付突发状况的保障。

“估计想到如此布阵妙法的人也是那个小子……”南宫容心道,“也许,他将会成为下一代魔主吧……”

第二百十五章 丰厚奖赏

南宫家族魔宝大会第二轮比赛结束了。

由于萧天河制定出精妙作战计划的缘故,这一届大会的第二轮很快就决出了胜负,南宫雪的阵法也迅速在整个南宫府境内传播开来。南宫栩得到消息之后,高兴得整日合不拢嘴。

在比赛结束后数日,族长南宫炎将九位第二轮的优胜者聚集起来,让族内境界最高的几位长老对他们进行了风云大会前最后的指点。九人之中,有五人是南宫子弟,四个是外族人。萧天河虽然分在初级组,但却是和高级组的三人一起修炼。

负责指点高级组的长老正是霸天部主南宫容。对于萧天河在魔宝大会上展示的刀法,南宫容印象十分深刻。看其精妙程度,丝毫不亚于南宫家族的顶级刀法。因此,他自觉也没什么好教给萧天河的,索性让他自己修炼。

可萧天河似乎不太喜欢练习刀法,每日都长时间留在房内冥想。

“这个小子……他是担心刀法被别人偷学去呢,呵,心眼儿倒是挺多。”南宫容心中猜测。

其实他想错了,萧天河是担心修为提升太快,所以才长时间冥想保持境界稳定。对于南宫家族的刀法,萧天河也有自己的见解。作为延续了数百年的超级大族,南宫家族内有许多厉害的刀法,加上从附属家族刀法中汲取的菁华,互相融汇结合、模仿创新,形成了一套独到的风格。

南宫家族的至强刀典有三部,《疾风》、《烈焰》以及《波影》。套路虽然有区别,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快。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再绝顶的刀法,也必然有其破绽,正所谓:“举手肋必露,抬腿裆为空。”防守得再好,也有破解的方法,只要思、攻、守、变的应对速度远远高于对手,势必游刃有余。快,可令对方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甚至可以在他未来得及应对之前就结束战斗。

至于三部刀典的招式,就难分孰优孰劣了。每一部都经过了数十代南宫族内高手的完善,可谓难分伯仲。在每一位南宫子弟完成筑基之后,都要面临对于三部刀典的选择。以往也有不自量力者,两部刀典、甚至三部刀典兼修。人的精力有限,分心三用,其结果可想而知。于是,早在年代久远的往昔,某代南宫族长就定下了规矩:族内子弟只可选择一部至强的刀典修炼。

说来也巧,此届高级组获胜的三人,恰巧各学其中一部。南宫威修习的是《疾风刀典》,南宫曦是《烈焰刀典》,而南宫雪则是《波影刀典》。

由于第二轮耗时较少,所以可供修习的时间十分充裕。这次集中修炼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才结束。因为距北堂家族的魔宝大会还有二十天,几人约定先去领取奖赏,各自回家休息,十日后再一起上路。

魔宝大会的优胜奖励非常优厚,通常由长老会决定,由族长统一调配至各部,再由部主发放。当四人来到桂溪部南江城时,部主南宫桐竟亲自在南宫苑门口迎接。

“爷爷,我们回来了。”南宫威老远就打招呼。

“见过部主。”南宫曦、南宫雪与萧天河也一起行礼道。

南宫桐脸上乐开了花,摸着胡须大笑道:“嚯嚯,你们几个孩子不必多礼。这次真是太给我长脸了,高级组的三位优胜者居然全都是我南江系的人,而且初级组还出现了一位绝顶天才。我太满意了!”

几人相视一笑。

南宫威道:“爷爷,其实那套阵法战术都是萧兄弟制定的,您可得多给他些奖励。”

“当然,当然。其实族长给你们准备的奖赏就已经够丰厚的了,不过爷爷我也不能显得小气,我会另外再给你们一份大礼。至于萧小兄弟嘛,呵呵,放心吧,南宫家绝不会亏待你的。”南宫桐道,“别在这说了,快进去吧,正好族长也想见见你们。”

“族长怎么也来了?”南宫曦问。

“你们几个在魔宝大会上的表现让族长十分高兴,他非要亲自将奖励发给你们几个,所以十几天前就在这等你们回来了,没想到南宫容把你们拖了这么久,三天前我才接到他的消息说你们已经启程。估摸着你们今天该到了,所以我才出来候着。”南宫桐道。

众人进了正厅,南宫炎正在喝茶,堂中地上摆了四个大箱子。

寒暄过后,南宫炎道:“这四箱就是你们几个的奖励。我估计以萧兄弟的水平,初级组的奖励大概看不上眼,所以也按高级组的标准给你准备了一份。”

萧天河称谢:“劳族长费心了。”

南宫炎微笑道:“你们先看看吧,合不合你们的意。”

萧天河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箱盖后,只见里面塞满了东西。其中大大小小的丹药瓶占了多数。对于天焰大陆的丹药,他还不甚了解,但从另外三人欣喜异常的表情来看,丹药的品级应该不低。

除了丹药之外,箱中还有一件小衫,珠白色,十分轻薄,泛着丝绸般的淡光,触感柔滑。“天蚕丝!”萧天河轻呼一声。似乎自打来到天焰大陆之后,他就与天蚕丝颇有“缘分”,因此他一摸就知道了小衫的材质。

“没错,这件小衫是由天蚕丝织成的。质地坚韧,又

十分轻巧,是防御攻击的上品。由于天蚕喜冷怕热,因此南宫府全境的气候都不太适合饲养。衣衫虽小,却是珍稀之物,不知萧兄弟是否中意?”南宫炎问。

“当然!多谢族长。”萧天河颔首示意,抬头时却发现另外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的箱中并没有天蚕衣,而是一柄带着刀鞘的魔刀。

南宫炎看出了三人的心思:“不必羡慕,你们这三件奖品的珍稀程度丝毫不亚于天蚕衣,那是我在库中精心挑选的三柄极品魔刀,非常适合你们修炼的刀典。萧兄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极品魔刀,所以才换成了天蚕衣。”

“极品魔刀!”南宫威大喜过望,攥起刀鞘,一把抽了出来。“噌”的一声,一柄绿色光芒的狭长魔刀出现在众人面前。

“刀名‘绿风’,正好适合你修习的《疾风刀典》。”南宫炎道。

南宫曦也迫不及待地抽出了自己的魔刀。这柄魔刀通体红色,连光芒也是亮红色。“你这柄极品魔刀是由从孤烟山底熔岩附近的山石中采炼的炽炎铁铸造而成,其中还加入了赤血晶,所以呈红色。刀名‘血炽’。喜欢吗?”

“哈哈,原以为奖品最多是上品魔刀,没想到却是极品!这刀实在太漂亮了,甚合我意!”南宫曦随手挥舞了两下,红色光芒当空划过,似乎留下点点火星。这柄魔刀看起来很重,带起的破空声也很低沉,非常合南宫曦的意。

“曦兄长,这柄‘血炽’可是由族长亲自铸造的呢!”南宫雪道,“我听师父说过,炎族长可是南宫家不可多得的铸刀高手。你看刀柄处的火焰标记,那正是族长的记号。”

南宫炎摆了摆手,自嘲道:“我哪里算什么铸刀高手。这柄刀能铸成极品,纯粹是材料极佳所致。炽炎铁,赤血晶,都是极其罕见的顶级材料,只要细心处理,用心打造,铸出魔刀的品级应该不会太低。不过最终其品质还是超出了我当时的预期。由于此刀乃是我的试水之作,能达到不浪费材料的程度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听说炽炎铁也是族长您亲自采集来的。孤烟山环境恶劣,奇热难耐,能采来相当不易。”南宫威道。

南宫炎点头肯定:“没错。炽炎铁只生于熔岩附近,而且越靠近地底岩浆,其品质越佳。无奈我毕竟修为有限,耐热水平还没达到可以接近岩浆的地步,所以我只取了离岩浆五十丈开外的一块炽炎铁。呵,或许那里并不能算做‘岩浆附近’。”南宫炎无奈地笑了笑,“但在该处居然能生出炽炎铁,实属罕见,又恰巧被我发现,不可谓不幸运。”

南宫桐亦笑道:“那也是因为族长有心才能发现。铁本易锻,但炽炎铁却极为耐热,想要熔炼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为了铸造此刀,族长可是费了好大功夫。”

“可不是嘛。”南宫炎拍了拍南宫桐的肩膀,对南宫曦道:“你们部主盯着这柄魔刀很久了,屡次恳求我将其赠给南宫威,可考虑到此刀更适合修炼《烈焰刀典》的人,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

“多谢族长厚爱。”南宫曦感激道。

南宫炎又问南宫桐:“怎么样?你不生我的气吧?我给你孙儿的‘绿风’可是丝毫不差给‘血炽’。”

南宫桐笑眯眯地回答:“还是族长考虑周道,‘绿风’出自铸刀大师邓先觉之手,又适合威儿修炼的《疾风刀典》,我当然十分满意。”

“既然‘血炽’是试水之作,那敢问族长感觉如何?”萧天河问。

南宫炎收起笑容,一边摇头,一边咂着嘴慨叹:“试了一试,感觉‘水’很深呐!铸刀之道博大精深,其精髓岂是我等外行可以随意掌握的?嗨,别说掌握了,连门槛都没有摸到。那块炽炎铁不小,我一共铸造了七柄魔刀,除了第一柄‘血炽’成功了之外,其余六柄全部失败,要么没能铸成,要么铸成了无法启灵,即便是启灵成功的,也不过是中、下的品质。看来越是高级的材料就越难铸造,在没有掌握真正的铸造技艺之前,还是从普通材料着手为好。我之所以能铸成第一柄极品,纯属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凡事都是新手的运气比较好吧。”

“头一次就铸出极品……要说族长您这撞的这只死耗子个头还真不小哩。”萧天河开起了玩笑。

众人哈哈大笑。

“该看看我的了。”南宫雪也抽出了自己的魔刀。这柄魔刀刀身又长又细,刃部近乎覆盖了整个刀面。刀身散发着青紫色的淡淡幽光,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全刃刀?”南宫雪有些惊讶,这种形状的刀在南宫家族并不多见。

“这不是那柄著名的‘暗印’宝刀么?”南宫威惊道。

南宫炎说:“正是。‘宝刀暗印,寒意不尽。刀光化隐,刀影无衅。’后两句是说此刀挥舞起来速度极快,连那暗紫的光芒都看不见了,刀影之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挑来挑去,还是这柄刀最适合修炼《波影》刀法的人。”

“多谢族长。”看得出,南宫雪非常喜欢。

“这把刀是早年间一位外族的铸刀高手赠给某代女族长的宝贝,论品质它还在‘绿风’和‘血炽’之

上。我与诸位长老商议后,决定将此刀作为对你多年苦修阵法的鼓励,也作为对你这次发挥出阵法强大作用的奖励。”南宫炎道。

南宫雪点了点头,激动地表态:“我一定继续努力钻研阵法之道。”

箱中除了丹药与武器之外,还有一个盒子和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

“那是家族配给你们的传讯石,你们各自收好。盒子里面是一套身法残篇的副本。那是由一位外族前辈所创,由于寂灭以后的部分已经失传,所以并未让族内子弟修习。不过其精妙程度还是不错的,你们可以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突发的感想,说不定在即将到来的风云大会上能对你们有所帮助。”南宫炎道。

萧天河对此身法不太感兴趣,再怎么精妙,也难以与萧夫人传下的《龙游身法》媲美。与其花时间研究什么身法残篇,还不如好好练习洞虚篇的刀法。

“对了,刚才提到邓先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很久以前我就与他约定好,今年魔宝大会结束后他会来为我们南宫家族铸造一柄极品魔刀。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到时我希望你们几个都去现场观摩他铸刀。”南宫炎道。

南宫威不解:“这……我们几人的境界连第三层次都不到,更不会铸刀啊。”

“铸刀这一道不是说谁想学就能学得会的,反正观摩大师铸刀的机会千载难逢,我想挑选一些族内头脑比较灵活的子弟去看看,说不定谁会突然有什么灵感。将来若能出一个本族的铸刀大师,那我南宫家族必定更为强盛。”南宫炎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铸刀之道似乎只看感悟,即便是大师亲自言传身教,对没有天赋的人来说也是难以触其精髓,这也正是铸刀大师的徒弟之中难有成才之人的原因。

“族长,为何说是‘千载难逢’?难道铸刀大师极少铸刀吗?”南宫曦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

南宫炎解释道:“铸刀倒是不少,只是极少让人观摩。这次还是看在南宫家付出了优厚报酬的分上,邓先觉才勉强同意让人观摩,不过还是限定了人数,只能去三十个人。”

“估计是怕谁把他的技艺偷学了去。”南宫雪道。

“也不全是。铸刀大师铸刀时不许他人观摩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铸刀时必须全神贯注,观看的人多了或许会使大师分心;二来嘛,呵,大师们都希望不要冒出太多的后辈‘大师’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否则他们怎么净收一些铸刀庸才做弟子呢?铸刀大师越少,他们铸刀所能获得的报酬就越丰厚。”南宫炎笑叹,“真是几个心胸狭窄的家伙。”

萧天河问:“那邓先觉究竟什么时候来?我们已经定下十天后去观看北堂家族的魔宝大会。”

“哦,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我昨日刚刚得到消息,这一届北堂家族突然决定魔宝大会不对外公开,或许是为了隐藏实力吧。”

“估计是听说了萧大哥的天才事迹,不好意思公开了吧?”南宫雪笑道。

南宫炎眨眨眼睛,严肃地说:“我得郑重地提醒你们一声,千万不要小觑了北堂家族。我总觉得,自从北堂春当上族长之后,整个北堂家族就变得怪里怪气的。上代南宫族长,也就是我叔父,他在进入内核之前曾经提醒过我,在北堂春在位期间,无论如何也不要与北堂家族为敌。我当时还很好奇,想看看那北堂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直到如今,他都从未露过面。别说我了,就连东方家的族长东方傲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东方家族和北堂家族还是同盟呢,连东方傲也没见过?北堂春……还真是神秘兮兮的。”南宫雪道。

“不知他是真的神秘莫测还是在那里故弄玄虚,总之在风云大会上遇到北堂家族时一定要小心为妙。”南宫炎叮嘱道。

这时,忽闻门外守卫来报,说是门口有人求见南宫桐。

南宫桐叹了口气:“他果然又来了。萧小兄弟,他其实是来找你的。”

“找我?”萧天河诧异道,“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人我也不认识,只说是南台系的附属家族,还带着系主南宫月的证明信。他比族长还要早到南江城,估计是知道你会来此处领取奖赏,所以他每日必来询问,而且每次都等到夜幕降临才肯离开。我问他找你所为何事,他也不回答,非要等见了你才说。今天正好你在这里,快快与他相见吧。”南宫桐已不胜其扰。

“八成又是慕名而来的,需要我们回避吗?”南宫炎笑问。

“不必了,我很快就打发他离开。”萧天河前些时间被心怀各种目的的求访者折腾得焦头烂额,这才刚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又遇到了这种事。

大厅的门被推开了,跨进来的是一位枯槁老人,身形佝偻,面黄肌瘦,如果不是驼背上背着一柄魔刀,很难看出他是一位修魔者。

“这位老丈,听说你要见我?”萧天河迎上前去。

老者一怔,颤巍巍地抬起双手,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孩,孩子,你……我,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啊?”萧天河感到莫名其妙。

第二百十六章 萧氏一族

“孩子,这些年,你可受苦啦……”枯槁老者激动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愧疚,张开双手向萧天河拥来。

萧天河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十分莫名,又有些反感,稍稍侧挪一步避开了。对方毕竟是位老者,萧天河的口气并不失恭敬:“老丈,你认识我?”

老者放下双手,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萧天河,却先自我介绍起来:“我也姓萧,名宝清,从属于南宫家族昆吾部南台系。”

这萧宝清自打第一次登门造访起,就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连南宫桐问他也不说。如今他主动道出姓名,居然与萧天河同姓。联想到刚才那几声“孩子”的称呼,堂中几人心里对萧宝清的来意都有了大致的猜测。

“孩子,我且问你,你父亲叫什么名字?”萧宝清道。

萧天河刻意隐瞒:“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我母亲过世前也从未提起过他,所以我不知道。”

“唉,我来告诉你吧。你父亲原名叫做‘萧道云’,是我萧氏一族流落在外的子弟,而你,就是我萧族的遗孤。不知你母亲姓甚名谁?”萧宝清又问。

“萧道云?”这个名字萧天河从未听到过。他知道父亲的名字叫做“萧若放”,况且根本不是天焰大陆的人。

“哦,‘萧道云’是你父亲被逐出家族之前的名字,后来也许改名了也说不定。”萧宝清见萧天河神情疑惑,连忙解释。

“逐出家族是怎么回事?你为何确定我就是萧道云的儿子?”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小小的萧氏一族出了一位修魔奇才,在魔宝大会上一鸣惊人,以不到二十五年的修魔年限居然达到了空冥后期境界,笑傲于初级组,这件事炎族长与桐部主应该也知道。”萧宝清望向了南宫炎。

南宫炎恍然道:“哦,我说‘萧道云’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没错,那届魔宝大会时我虽然还不是族长,但也去观看了比赛。初级组中的确有个叫‘萧道云’的外族之人大放异彩,我有印象。不过此人后来很快就在南宫家族中销声匿迹了,我还以为他进入内核了呢。”

南宫桐也记得此人:“没有。萧道云虽然修魔速度惊人,但后来查出是偷偷拜入了江湖邪派,修习了速成的邪功所致。由于萧氏一族并非桂溪部辖下,所以最后究竟如何处理,我也不太清楚。”

萧宝清点了点头,补充道:“萧道云虽然在擂场中屡次获胜,但下手极其狠毒,一连重伤了数位南宫子弟。督擂长老上台拦阻,他已然着了魔,竟欲对长老出手,之后被长老打昏。待其清醒之后,当时的萧氏族长对他进行了详细审问,才得知他修魔进展迅速的原因。由于萧道云并未酿成大祸,罪不至死,于是族长下令废去其修为,将他逐出了家族。后来,族长将个中详细禀报给了当时的昆吾部主,也就是上一代南宫族长。南宫族长见萧族长处理得当,因此并未追究我族管教不严的过错。”言罢,萧宝清转向萧天河道:“至于我为何确定你就是萧道云的儿子,那是因为你父子二人实在是太像了,仿佛一个是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萧族长,你可不要乱说,萧大哥他修习的可不是什么邪功!”南宫雪略显不满,她心中寻思,这老头儿说那些话不是明摆着坑萧天河吗?

“啊,不是,不是。”萧宝清连连摆手,“你们且听我把话说完。在处罚萧道云时,他已然悔过,但为时已晚。他在离开家族时曾向族长立誓,说自己一定要创出一套能迅速提升境界、而且并非邪功的修魔之法,现在看来,他已经成功了。”萧宝清望着萧天河露出赞许的笑容。

“且慢!”南宫炎道,“你刚才不是说萧道云已经被废了吗?他又如何能创出新的修魔功法?”

“他虽然被废,但仅仅是修为而已。我想,以他的资质,再度修炼起来并非难事吧。”

南宫炎当然不信:“被废了,丹田就毁了,怎么可能再度修炼?我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仅仅废去修为却不损坏丹田的方法。”

“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千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想必谁也不敢说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就一定不存在吧?另外我还有一个怀疑,当时萧道云若是丹田被毁,他又为何会向族长立誓呢?我猜测或许是因为萧道云乃难得一遇的修魔奇才,族长他出于爱才,所以并未毁其丹田。只要他悔过自新,一心向善,远离邪功,惩罚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废不废丹田不是无所谓了么?”萧宝清道。

“这……”

“还有一个可能,萧道云的丹田确实被毁,但后来因为什么奇妙的境遇而修复了丹田。”萧宝清又道。

南宫炎连连摇头:“不可能!四大家族的医术算是天下最顶尖的了,从未听说丹田损毁之后还能修复的。”

“也许在荒山野岭隐修的世外高人有绝妙医术呢?亦或并非人为医愈,而是偶服某种天地灵草呢?”萧宝清振振有词。

南宫炎忽而笑了起来,反正老者已经一心认定,如此争辩

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的修魔功法皆是母亲传下的,并非学自父亲。前辈您误会了。”萧天河委婉地说。先不说老者其他的话是真是假,单说“萧天河与萧道云十分相像”这一点就不可信。

“令尊不是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了吗?估计是令尊传给令堂的,后来令堂又传给了你。你不仅遗传了令尊傲人的天资,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修魔不到二十五年就达到洞虚前期。你既洗刷了令尊当年的耻辱,又光耀了我萧氏一族。若是萧道云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感到欣慰与自豪吧。”萧宝清慨叹。

“若是萧道云如此天才,为何又会过世?”南宫威提出了疑问。

萧宝清当然回答不出:“我也不清楚,这就得问萧天河了。”

“萧道云我不知道,我父亲则是被仇家杀死的。”萧天河回答,“不过我敢肯定,母亲的功法不是跟父亲所学。不信的话我可以施展刀法与身法,前辈你看看与萧氏一族的功法可有相似之处?”

“不必了。按时间推算,令堂与萧道云相识的时候想必已是一位师从他人的修魔者,与萧氏一族功法不同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我说的功法并不是指刀法、身法这等套路,而是指迅速提升修为的修炼方式。这可绝非一般人能创得出来的,否则天焰大陆漫长的历史之中,怎么就从没出现过呢?由此可见,你父亲萧道云绝对是普天之下第一修魔奇才。”这萧宝清完全是想当然了。

萧天河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报上父亲的名讳,反正天焰大陆也没人知道‘萧若放’这个名字。但转念一想,不管自己报出什么名字,哪怕说父亲根本不姓萧,自己是随母姓,恐怕萧宝清也会以“改名”强行解释。

“罢了,先不提身份之事。不知萧族长找我还有何事?如果只是为了认亲,那很抱歉,我已经加入了桂溪部的南江系,而且萧氏一族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看就不必了吧。”萧天河推辞道。

“不,不,毕竟你父亲已经被逐出家族,不仅流落在外还被仇家所害,你又与母亲独自生活了那么久,对我萧氏一族没有归属感也很正常,这一点我并不强求。只是……萧道云当初说过,待得创出速成修炼方法之后一定会回来光耀我萧氏一族的……嗯……令堂传给你的刀法与身法等等本就不属于我族,但那速成之法能否……”萧宝清支支吾吾起来。直到现在,他想方设法要认亲的真正目的才明了,原来是为了所谓的“修魔速成法”!

萧天河真是啼笑皆非,这世上哪有什么速成之法?任何事都没有捷径可走,只不过因个人天赋差异与境遇不同导致有快有慢而已。“前辈,实不相瞒,我真不知道什么‘速成之法’,母亲一再教导,修魔大事切不可投机取巧,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裂身陨。我之所以修炼速度较快,是得益于一干幸运的际遇。我付出的努力不比别人少!”萧天河诚恳地解释。

是啊,若非当初风律谷中白天练剑、晚上练刀,岂会有玄力运转?若非冰原上连日破冰探海,岂会发现灵、玄二力相斥?若非夜哭谷中不断攀崖苦修,岂会有超常体魄?

确实,萧天河于鸣沙滩上偶得裂空宝刀,因刀内有无尽玄气才得以修魔,可也是夜间不停练刀才有今日境界;后又于灵石洞中偶遇隐世剑仙,得以拓宽十二正经以及八条大脉,可若是没有之前的锻体苦修,如何具备拓宽经脉的身体条件?

总而言之,际遇与机运尽皆可遇而不可求,但终究离不开自身的努力。打比方说,际遇就如同水中之鱼,修真之人则是个垂钓者,手中的鱼竿与饵食正是勤勉与毅力。即便有了钓竿与钓饵,也需要垂钓之人一直在岸边静心等待鱼儿咬钩。

令萧天河无奈的是,萧宝清完全是一根筋认定萧天河必有“速成之法”。

“唉,我也知道,当初既然已将萧道云驱逐出家族,如今再向其子嗣索求他创下的修魔之法,于情于理都不太妥洽。但我既然腆着一张老脸来了,也就不怕你们笑话了。萧天河,不瞒你说,我萧氏一族并非名门旺族,人数也少得可怜。你不肯认祖归宗我可以理解,但求你念在本属同族的份上,不要记恨当年族长的无奈之举,也不要吝惜那卓绝的修魔之法。我别无他愿,只希望壮大我萧氏一族。我代全族人保证,绝不会将此法泄漏与外人,至于是否能成就一批强者,那就得看族中子弟个人的天赋与努力了。我愿意以倾族之宝,换取这套速成之法!”萧宝清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伏拜在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吓了一跳,赶紧去扶:“萧族长怎至如此?这不是折煞晚辈吗?”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萧宝清还耍起了执拗。

“唉,你要如何才肯信我?我真的不会什么速成之法!”萧天河再次重申。

一个老者跪拜在一位年轻人面前,那场面怎么看怎么别扭。南宫炎忍不住劝道:“好了,萧族长你先起来吧。若真有不会导致走火入魔的速成之法,恐怕全天下的人都想知道吧?

连历代魔主那等惊才绝艳之辈都无一人创出什么速成法,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废去了丹田的萧道云?再说也没有确切证据表明萧天河就是萧道云的儿子,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对南宫族长的话,萧宝清当然不敢不从。只是他起身后依旧哀叹连连,泪痕未干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南宫炎安慰他:“行了,不要太难过。只要你不再为难萧天河,我让南宫月长老多分给你萧家一些修魔物品就是了。”

“是,多谢族长。”萧宝清擦干了眼泪,躬身作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望炎族长应允。”

“但说无妨。”

“我不强求萧天河认祖归宗,但想带他去我族中看一看,也见一见我的族人,说不定他会突然想起什么。”萧宝清道。

“呵,这点小事,只要萧兄弟同意,我没意见。”南宫炎笑着看了萧天河一眼。

萧天河只得首肯。

“那好。你们马上动身吧,我会传讯与南宫月长老。萧兄弟,等有了邓先觉的消息,我立即用传讯石通知你,到时你务必迅速赶回来。”南宫炎叮嘱道。

“萧大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南宫雪忽然道,“萧前辈,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萧宝清欣然同意。

南宫威与南宫曦则一起拱手道别:“萧兄弟,我们就不陪同了。来日再会。”

萧天河与南宫雪一起跟着萧宝清走出了南宫苑,往北出了南亭城。

“雪妹,你的伤势还没痊愈,这回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何必非要和我同去?”萧天河问。

南宫雪莞尔一笑:“我也很好奇萧大哥你究竟是不是萧氏一族的子弟。”

“怎么连你也怀疑?”萧天河无奈,“以前我们不是有过一次谈话吗?难道你忘记了?”那一夜,萧天河曾经承诺过,在合适的时机,会告诉南宫雪一切。

“当然没忘。不过我却不知道,这件事是否是个契机?去过萧氏一族之后,会不会就是那个‘合适的时机’呢?”

萧天河无言以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萧宝清忽然插话:“南宫雪小姐,萧天河想必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吧?呵。萧天河,你可莫要辜负了南宫雪小姐哟。”

南宫雪羞红了脸,但美丽的笑容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这个萧宝清,真是多事……”萧天河心中埋怨道。不过当着姑娘的面,也不好否认得太坚决,他只好委婉地说:“雪妹身份尊贵,我区区一个世外野闲又如何配得上她呢?萧前辈莫要开玩笑了。”

南宫雪抬起双眸望了望萧天河,刚才的话令她有些失望。“萧大哥,你真是个大傻瓜。如果我是那种在乎身份地位之人,又怎会和你走得这么近?如果你愿意,我宁肯放弃南宫家族的名衔,和你一起闲云野鹤,游历这大好河山……”南宫雪心道。

萧天河被南宫雪看得不太自在,打岔道:“萧前辈,你前头领路,我们出发吧。”

“好。不过我得劝你一句,身为堂堂男子汉,有些繁缛的世俗理念不必太在乎,年轻人嘛,本该豪情万丈,权势身份之类的皆是浮云。你们的关系有多密切我不知道,但从你那一声‘雪妹’的称呼可见一斑。横比纵观,反正我是没见到有哪个外族之人与南宫子弟之间能用如此亲昵的称呼。你可不要因为一时优柔寡断而葬送来之不易的缘分呐。”说完,萧宝清抽出了背上的魔刀。

这番话说得在理,只是他并不知道萧天河过去的经历。对于南宫雪,萧天河只有挚友之意,毫无儿女之情。

当看清萧宝清手中的魔刀时,萧天河与南宫雪不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是怎样一柄破旧不堪的魔刀啊!

刀光暗淡,在白天居然看不出其光芒的颜色;

刀尖处少了一块,使得整个刀身显得怪模怪样的;

刀刃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缺口,还有一些细微的裂纹竟然已经蔓延过了刃部;

不仅刀形破旧,也丝毫感受不到凛冽的威能。

“萧前辈,这柄魔刀是什么品质?”南宫雪问。

“呵,仅是一柄下品破刀而已,不必在意。”萧宝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御刀升空,轻轻跃了上去,往北而飞。

萧天河与南宫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还以为那魔刀有甚与其外表不符的奥妙,原来真是破刀一柄。难道萧氏一族就如此没落?连族长才用这样一柄丢在大街上都没人去捡的破刀,那其他族人的刀岂不是和废物无异?

南宫雪御刀追上了萧宝清:“待回来之后,我一定禀明族长,让他多给你们分发几柄魔刀。”

“多谢雪小姐美意。这柄破刀是我刚修魔时师父给我炼制的,我留着它仅是为了纪念。师父是大限到了未能突破而逝去的,到如今也几十年了,不知道我会不会重蹈他的覆辙……唉,修魔之道,真的不太好走啊。”萧宝清言语之间充满了惆怅与沧桑,或许这正是他迫切渴求“速成之法”的原因吧。

第二百十七章 火焰宝塔

萧氏一族居于南宫府昆吾部北部边境的小城南沙城。

这座城的地理环境极其恶劣城外沙漠、戈壁环绕,仅在西面五里外有一条小河。

原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不应该有城镇的,可这里却是南宫家族最靠近内核的区域。在南沙城东北六十余里处,有一座昆吾部的大城南台城。南台城是南台系的主城,是最接近内核的边陲重镇,绕城河对岸二十里就是环绕内核的巍峨群山。因此,南台城可以说是连接南宫府与内核的桥梁,尽管这座桥是“单向”的,但却丝毫不影响它对人们的吸引力,人人都想在最近的距离一睹内核区域的外貌。更重要的是,南台城还是召开风云大会之前,参赛者们最后休息、准备的场所。因此,南台城的人数年年增长,只好在城外再觅新地建造数座小城,而南沙城正是其中之一。

其实定城在此处是无奈之举,因为南台城附近就没有什么好地方,其他地方更差。

城镇小,环境恶劣,所以南台系派了几个没什么实力的小家族来掌管,萧氏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写着“萧府”两字的牌匾经过多年风吹雨淋,漆皮掉得斑斑驳驳,匾面上也布满了裂缝。黑色木质大门上,狮首吞环也已经磨得发亮,看不出精细的外形了。

“外面看是寒碜了点儿,但里面还可以。随我进来吧!”萧宝清说着,推开了大门。

随着长长的“吱呀”一声,萧府内的场景展现在眼前。

花园,水塘,假山,长廊,各种雅致的景物一应俱。郁郁葱葱的绿叶之中,隐约可见远处房顶的青色琉璃瓦,灰白的地砖,紫色的廊柱,加之花红柳绿、碧水蓝天,倒也是一片芳菲之色。

两人跟着萧宝清穿过长廊,越过塘桥,来到了内院。

萧宝清指着不远处说“喏,后墙就在那两排楼房背面。”

萧天河环视了一圈。萧府不大,却很静谧,院中没有仆从、丫鬟,也不见修炼的人。

“我们萧氏一族现有八十余人居于此处。”萧宝清又道。

“怎么不见有人出来修炼?”萧天河问。看情形,萧府应该仅此一处宽敞的地方。况且三人经过彻夜飞行,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他们都在别处修炼呢。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萧宝清道,“南沙城没有什么显赫的家族,这萧府还算个静雅之地,二位切莫怪我招待不周。”

南宫雪笑道“我倒挺喜欢这里的景色。周遭荒芜之地环绕,这里却生意盎然。”

“呵,雪小姐不嫌弃就好。”萧宝清又领着两人穿过小院,在小路上拐了两个弯,来到一间厢房前。“这里供两位休息之用。平时除了打扫的仆从以外,没人会来这里,所以不必担心被打扰。”萧宝清推开了房门。

房内的布置很简单,但打理得却很干净、整洁。有两张床分别靠着东墙和西墙,当中摆着一张四方小桌。

“这儿挺好的。”萧天河非常满意,“不过前辈,恐怕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逗留,毕竟还要为风云大会做准备,另外我还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办。”

“哦,没关系,你们就当是应我之邀前来做客,住上个一、两日。”萧宝清笑道。

“萧前辈,那个……”南宫雪忽然变得扭捏起来,“我们……我们两个人,这儿只有一间……”话没说完,南宫雪的脸就红了。

萧宝清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雪小姐。我们这里平时鲜有人来,所以只布置了这一间客房。你们两个就在这儿凑合凑合吧,你看,这里有个帘儿。”萧宝清走到窗边,拉了一下从天花板垂下的红绳,一卷淡薄的绿色轻纱拂展开来,垂至地上,将东西两床分隔开。

“这管什么用啊……”两人心中都是如此想道。

萧天河踱到窗边,看了看远处的景色。屋后栽着几株月季花,再往后是数棵大树。树旁还有一座井台,井口放着一个挂着麻绳的木桶。“在沙漠中打出的井,想必很深吧。”萧天河心想。正当他收回视线转身时,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茂密的树冠上方,露出来一个小小的、青色的尖细之物,定睛一看,乃是一座塔的塔尖。看情形,那座塔并不高,否则一进萧府就应该看见了。

“前辈,那座塔是?”萧天河指着塔尖问道。

“你还真是好眼力。那可是我萧府最宏伟的建筑了,火焰塔,塔高十二层。”萧宝清难得显露一丝自豪。

萧天河却不信“十二层?不会吧!看距离应该并不太远,塔尖刚超过树冠,最多也就三、四层,怎么会有十二层?”

萧宝清大笑“凡事若非亲眼所见,切莫妄下定论。这里由于大树遮挡,你根本看不真切。走,我带你们过去。”

萧宝清引两人返回了庭院,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之后,来到了长廊尽头处。这里围墙上有一扇小门,却是精铜打造

,边缘裹铁叶,门扇钉铆钉,还有一根碗口粗的铜销,销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黑铁锁,此时锁正开着。

“前辈,这里面莫非藏着什么宝贝?”萧天河开玩笑道。

“进去看了便知。”萧宝清推开了铜门,门外是一条沙土小径,直通火焰塔。刚才由于廊顶与围墙的遮挡,萧天河依然没有看清火焰塔的貌,这下可是一览无遗了。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萧宝清所言非虚,火焰塔的的确确有十二层,不过地面以上只有三层,还有九层在地面以下。火焰塔所在之处是一座大坑,塔基就在坑底。小径连着一座石桥,通往地面第一层,也就是塔的第十层。

“真没想到,火焰塔居然建在地坑之中。不过我不明白,为何要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方式建塔?”南宫雪好奇地问道。

“那地坑起先是为了掘井取水之用,可不想却挖到了更宝贵的东西。”

穿过石桥,三人走进了火焰塔。在推门而入的刹那,一股灼炽的热浪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一些怪异的气味。

“这股气味是……铸造!”萧天河立即反应过来,当初他在太清宗时曾经见过师父余瑞江铸剑,房内充斥的就是这股气味。

南宫雪道“不仅如此,还有炼丹的草药味。萧前辈,莫非这座火焰塔是萧氏家族炼丹铸刀的地方?”

萧宝清回答“可以这么说。另外,这里还是我萧氏一族练功之处。之所以院中无人修炼,是因为他们都在火焰塔之中。”

“族人都在这里?”萧天河记得萧宝清说过,萧氏一族一共有八十多人居于萧府。

“非也。这里只有洞虚境界与空冥境界的人。”萧宝清答道,“我在族中境界最高,寂灭中期,还有两个寂灭前期的。剩下的人里,洞虚境界有八人,空冥境界的有十九人,和合境界的有二十一人,筑基与清灵境界总共有的十八人,共六十九人,另外还有七位外族的至交以及十名孩童。

萧天河发现少了个境界“那元婴境界的人呢?”

“按照族规,达到元婴境界后必须外出历练苦修,达到空冥境界后方可回来。”萧宝清轻轻摇头,“萧道云当初就是在外游历之时偷偷拜入了江湖邪派,最后才落得凄惨下场。”

再次听到“江湖邪派”这四个字,萧天河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难怪当初南宫霆说宗派都是些无名之辈或是旁门左道之人创立的,看来那些歪门邪道是导致宗派在天焰大陆如此败落的主要原因。”

南宫雪十分疑惑“在外历练,那岂不是要损失一次参加魔宝大会的机会了吗?”

萧宝清解释说“修魔之道二十一至二十五年这段期间,境界导致的实力强弱差距实在太大,不到空冥境界的话,上擂场也只有惨败的份。另外在外历练能增长见识,免得那些年轻人井蛙自大。定下不到空冥就不能回萧府的规矩,也让他们丝毫不敢懈怠。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由于这座萧家引以为傲的火焰塔。别说是萧族的子弟,就连其他家族都想来这里修炼呢!”

“这座宝塔究竟有何奥妙?”萧天河对火焰塔有点感兴趣了。

“同我下到底层你们就明白了。”萧宝清还吊起了胃口。

火焰塔的中心区域有一根上下贯通的巨柱,阶梯盘绕巨柱而下。火焰塔的每层都一般大小,一圈各有七、八个房间,房门都紧闭着,偶尔有亮光透过窗纸照射过来。那铸造、炼丹的气味就是从这些房间中飘出来的。

越往下,塔里的温度也就越高,待下到塔底之时,三人已经汗流浃背,灼热又干燥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一股股炽热透过鞋底传来,仿佛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踏着一口大锅一般。

萧宝清转到楼梯背面,蹲下摆弄着什么。

“萧大哥,这里有个挺强的法阵。”南宫雪凑近萧天河小声道。

“宝塔重地嘛,这很正常。”

“这是由两个法阵叠加而成的复阵。一大一小,大的覆盖了整个火焰塔连同外面的深坑,而小的,仅仅罩住了这方圆两丈。”南宫雪道,“我好奇的是,这个小阵的目的为何?”

“答案就在前面。”萧天河眼见着萧宝清在地面上几个位置分别点了一下,中通巨柱上忽然“啪”的一声弹出了一个暗格,里面有一个连着铁链的铜环。萧宝清拽住铜环往外一拉,楼梯末段的地面竟左右分开了,露出了继续向下的阶梯。

居然还有下层!萧天河与南宫雪对视一眼,两人上前凑近一看,底下的空间很狭小,有大约一人宽、十丈左右高的“之”字型阶梯,两侧皆是灰黑色的岩壁。

萧宝清摘下墙上挂着的一盏油灯,向下走去,还转身冲两人招了招手。

一进塔底“地窖”,萧天河感觉这里更热了,一股股向上翻涌升腾的热浪让人不得不眯缝起双眼。在阶梯上走了数个来回之后,三人终于下到了底部,踩在

了地上。不过,这里依然不是此行的终点。楼梯对面的岩壁上有一处一人多高的洞口,继续通往前方。

“运转玄力吧,仅靠躯体难以抵御洞中的炽热。”萧宝清提醒道。

岩洞的洞壁很光滑,似乎是人工开凿而成。“当初萧家某位先辈掘至此处时,偶然发现墙上一个不同寻常的小洞。于是他顺着小洞继续挖至那里。”萧宝清停住了脚步,指了指前方。

三人已经来到一处斜坡,此处岩洞的走向急转向下,看不到尽头。萧天河与南宫雪环视周围,可四周除了岩壁还是岩壁,两人没有发现任何奇异之处。

萧宝清忽而吹灭了油灯,岩洞中顿时暗淡下来,萧天河与南宫雪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

“别慌,我是为了让你们看得更清楚。那,就是火焰塔的秘密。”

“啊,那里有光!”南宫雪惊呼一声。

萧天河凝视着远处,果然,在坡下远处,有一道几不可见细微红光,在周遭一片黑暗的情况下,也需要瞪大双目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咦,那是什么?”萧天河愈发好奇,正欲走下斜坡靠近些,萧宝清却急忙阻拦“不要过去,那里太热,危险!”

萧宝清拿出火折子又点燃了油灯,岩洞中恢复了光明,再往斜坡下望去,那道细微红光已看不见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萧天河问。居然有东西能热到让洞虚境界的人都无法接近,果然奇妙。

“你们方才所见的那道红光,其实只是一条岩缝而已。”萧宝清笑道。

南宫雪恍然大悟“啊,萧前辈,莫非那岩缝后面是岩浆?”

“没错!正是岩浆!对修炼至关重要的岩浆!”

什么意思?萧天河与南宫雪面面相觑。

“天下刀法,分为阳、中、阴三种法门,而我萧家的刀法,正是以至阳的法门为主。所以这岩浆涌上来的炽热,乃是辅助修炼的绝佳之物。但因热气不便收集,于是我萧族前辈决定,就地造塔,以供后辈子弟修炼之用。”

“阳,中,阴。这三种法门与青龙大陆的修仙法门无异。”萧天河心想。由于他修炼过的《源影剑籍》、《煜天刀典》以及《鹏安刀典》都是中性法门的剑籍、刀法,所以他虽然知道修真有这三种法门,却不太了解其中详细。他也知道这三种修真法门并无优劣之分,青龙大陆的赤日宗与冷月宗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南宫家至强的三部刀典中,阳、中、阴三法门恰好各一部。《烈焰刀典》是至阳法门,《波影刀典》为至阴法门,《绿风刀典》则是中性。”南宫雪道,“不过这和修炼者所处的环境有关系吗?”

“当然。所谓法门,其实是指修炼时动用体内运行玄力周天的载体。修魔者吸取天地玄气,化为玄力,但这玄力却是个虚幻之物,没有载体,如何运转?难道你们不知道?”萧宝清问道。

萧天河与南宫雪摇了摇头。“平日都是按照刀典口诀修炼的,父亲指点刀法时也没有提到这些。”南宫雪道。

“唉,也是。像我们这样的小家族,没有什么厉害的刀法,往往会依据修炼环境来选择刀法典籍。南宫家族的三部刀典都如此之强,根本无须在乎修炼环境。我们上去吧,边走边说。”萧宝清慨叹一声,领着两人往回走。

“人体内有阴、阳二气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平时游走与经脉与丹田之间的,正是阴阳二气,同时也是玄力运转的载体。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其实阴与阳也是无法度量的东西,但万物皆有阴阳之理。三种修魔法门的区别就在于修炼至阳刀法者,运载玄力运行的是阳气,而修炼至阴刀法者,则是阴气运行。至于中性刀法,自然是阴、阳二气参半。”返回火焰塔底层之后,萧宝清将机关恢复了原样。

“这个法阵倒挺巧妙。”南宫雪道,“进入时按动机关即可解除,离开时也能迅速恢复阵法。”

“只是在布阵手法上耍了一个小小的把戏,与雪小姐的阵法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萧宝清谦虚道。

“前辈,我不明白,万物是要讲究个阴阳平衡的。若是修炼至阳或至阴功法,那身体不就阴阳失衡了吗?”萧天河问道,“或许起先并不明显,可当修为越来越高深的时候,那躯体岂不是完蛋了?”

萧宝清笑道“你还是没有完弄清楚。只要人的身体健康,阴阳二气自然会平衡。阴阳二气虽然是对立的两面,但却可以互相转化。有句词语叫做‘物极必反’,用来形容阴阳二气尽管不太贴切,但大体意思相近。阴盛阳衰之时,阴可转化为阳,阳盛阴衰之时亦是如此。随着境界的升高,仅仅是玄力逐渐增加、增强而已,而阴阳二气还处于绝对的平衡之中。这样解释不知你明白了不?”

“黑白两色相抗,阴阳二气相生。”《煜天刀典》开篇中的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萧天河的脑海里,他顿时心有所悟。

第二百十八章 姗姗来迟

“万物有阴阳,阴阳存在于万物。”

这句不知是哪位先辈高人提出的至理之言揭示了万物和谐的根本。

阴与阳相反相成,相生相克,既属对立,又为统一。起初的亘古时代,人们仅仅是简单地发现,天地自然中有一双双对立而又相联的现象,天与地自身就是一例。再比如日与月、昼与夜、暑与寒、上与下、火与水等等。后来,人们又意识到,男与女、魂与魄、生与死亦是如此。最终,修真者经过长时间的修炼传承后发现,人体内本来就有阴、阳二气,二者也是丹田、经脉之中内力运转周天的关键。

结合阴阳二气的差别,大赤界卓越的修真者创出了不同法门的修真典籍。以口诀催动体内的玄力或是灵力运转,提高修为境界,从人道逐渐升为仙、魔二道。不过有一点萧天河不太明白,按理黑刀祖师乃是由盘古大神的阴气所化,那他创出《煜天刀典》为何却是中性法门呢?

“前辈,道理我懂了,那修炼的环境对修炼法门又有什么影响呢?”萧天河问道。

“纯阳之气,在白天、日下、酷暑等环境之中会变得更加活跃,当然,这点儿影响对修习威力强大的刀典之人来说可谓是微乎其微,不过总是聊胜于无嘛。”萧宝清回答,“所以,这充满了岩浆散发的极致热气的火焰塔可谓是辅助我萧氏一族修炼的绝佳环境。”

“萧大哥,还有一点,当处于极端恶劣的环境中时,更能磨练躯体与意志,也更能激发出身体的潜能,对修炼也是有很大益处的。”南宫雪补充道。

“唔……的确。”萧天河点了点头,“想必其他外族之人也都非常羡慕萧家有这块修炼宝地吧?”

“没错。自从火焰塔的消息在南宫府散播开去,许多家族都特来拜访,与我萧家拉近关系,意图分享,甚至有实力强大的外族前来威胁恫吓,逼迫萧家让出这块风水宝地。直至建塔的那位族长将此事上报南宫家族,南宫族长宣布火焰塔归南宫家所有之后,其他家族才打消了念头。为了报偿我萧家掘坑建塔之功,南宫家答应火焰塔暂归我萧家使用一百年,如今还有十七年就要到最后期限了。”萧宝清似乎有些不舍。

“这事儿我倒是没听说过……”南宫雪道,“不过既然火焰塔对修炼威力强大刀典之人的影响很小,那些实力强大的家族为何还要觊觎呢?南宫家也是,为何要占去此塔?真不明白……”

“恐怕火焰塔还有更大的益处。”萧天河回头望了一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益处和铸刀、炼丹有关。对吗?”

萧宝清点了点头“炽热的火焰塔,是铸刀、炼丹的绝佳场所。这才是南宫家与其他家族真正想要的好处。”

两人沉默不语。

萧宝清苦笑“雪小姐,抱歉,我并没有归咎于南宫家的意思。南沙城这块地方本就属于南宫府地境,火焰塔也的确该归南宫家所有,更何况南宫家还许我萧家使用百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对此萧家绝无怨言。我惆怅的是,尽管定下规矩只有达到空冥的族人才能入塔修炼、铸刀、炼丹,可在已过去的八十三年间,萧家竟无一人在这三方面有所建树。好不容易出了萧道云那样的天才,却又误入歧途。可惜啊可惜,这一百年,恐怕是被萧家给浪费了。”

“原来如此。萧家的那位族长想必是为了利用百年期限充分发挥火焰塔的优异条件,培养出修魔高手,亦或是铸刀、炼丹方面的高手,以壮大萧氏一族的势力。”南宫雪道。

“没错。萧家进入火焰塔的子弟必须研习铸刀与炼丹之术,所以塔中才长年有这些异味。”

对此硬性规矩,萧天河有些不解“修魔之道,毕竟修炼才是主流。铸刀、炼丹乃是副技,连南宫家这样的大家族都不强迫子弟修习,而是以个人的兴趣、意愿以及天赋为准。仅靠定下强硬的规矩,恐怕也难以逼出人才吧?”

“萧天河,你想错了。你孤身一人闯荡江湖,需要的是实力;而对我们这样的小家族来说,最需要的则是势力!试想,南宫子弟哪怕尚未筑基,外族人也不敢对他怎么样,这就是势力的作用!小家族人数少,实力弱,缺乏高手,有些时候难免遭人欺负或是蔑视。族中的子弟何尝不想有朝一日扬眉吐气、一鸣惊人?所以,他们入塔研习铸刀、炼丹之术,并非是因为规矩,而是为了萧氏一族!”萧宝清忽然停住了脚步,“好了,我们到了。”

这里是火焰塔的第四层,也是地面以下第六层。萧宝清走到一间房前,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铁锁,推开了门。

门“吱呀”作响,从门楣上方扑扑簌簌掉下许多灰尘,又被忽而卷过的热浪托起,在半空中飞舞。房中有一座石台,上面放着一个落满了灰尘、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蒲团。蒲团旁边则放着一副同样灰尘密布的刀套以及一些衣服、饰品、杂物。在房屋的两角各有一座砖砌的炉台,一座炉台中架起一个炼丹炉,另外一座炉台中则是一副铸具。萧天河还留意到,房间没有窗户,墙上有许多通气孔似的方形小洞。

“这里就是当初萧道云修炼过的房间。将他逐出家族的族长规定,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这间房屋,直到萧道云自己回来。我也是据此猜测,萧道云的丹田可能未被毁去。如今你

出现了,我觉得该是打开这间房的时候了。”萧宝清道。

他走到石台边,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拂去了蒲团上的灰尘,又拿起刀套抖了抖,露出了刀柄上的花纹。“你先随便看看,说不定会想起什么。”他对萧天河说。

其实再怎么看,萧天河也不可能是萧道云的儿子,可面对这样一位从头至尾都充满了期待的老者,萧天河也不忍心敷衍。于是他走进屋内,仔细打量起四周来。

“咦?热气居然是从这通气孔里冒出来的!”南宫雪讶异道。

“那不是通气孔,而是连通到塔底的‘通热孔’。不仅是墙壁,那座丹炉和铸炉底部都有气孔通往塔底。之所以不设窗户,就是为了防止热量散失。”

“难道整个火焰塔中的热量都是从塔底那道细微岩缝中散发出来的吗?”萧天河难以置信。

“当然不是,塔底的岩洞仅是为了观察而开掘的,塔中的热量来自另外一处岩壁缺口,不过也不算大,也就井口粗细。”萧宝清道,“萧天河,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我估计萧道云也有可能是在外历练时与你母亲结识的,这其中也许会有什么可以当作证明的信物。”

萧宝清已将石台上一干物品表面灰尘一一拂去了,有几件配饰与药瓶甚至被他拿起卷在袖中擦拭干净。

萧天河走近一看,无非是一些腰佩、纶巾、布袋之类的物品,几个丹药瓶都是空的,连瓶塞都没有,那柄刀也不过是一柄上品魔刀,算不得珍稀。

“怎么样?”萧宝清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萧天河将魔刀放回原处,对萧宝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前辈,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父亲肯定不是萧道云,我也绝对不知道什么速成的修炼之法。”

“是吗……唉。”萧宝清的眼神暗淡下来,轻轻靠在石台上,“是我太心急了,没有弄清状况就前去认亲,还让你和雪小姐为此特地来南沙城一趟,真是抱歉了。”

萧天河与南宫雪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老人。身为一族之长,时时刻刻得为家族着想,他这么做并没有错。

忽然,萧天河感到怀中的传讯石传来一丝波动,他拿出一看,是南宫炎传来的讯息“萧兄弟,邓先觉将于两日后到达南亭城,务必速速赶回。”

“前辈,炎族长有要事唤我俩回去,先告辞了。”萧天河拱手道。

“好,我们后会有期。”萧宝清强作欢颜向两人道别。

……

出了南沙城后,萧天河与南宫雪御刀疾飞,好在南沙城与南亭城同属昆吾部,相距还不算太远,傍晚时候出发,第二天晌午就能赶到。

“萧大哥,我觉得萧前辈挺可怜的。”南宫雪道,“身为小家族的族长,平时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即便是我们南宫家族内部,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事情也不少见,何况是那些附属家族之间,总会有人恃强凌弱,有些时候也只得忍气吞声。”

“弱肉强食,这是没办法的事。不管是何处,只要有实力的强弱差别,就一定存在着不公平,所以小家族只能在大家族的夹缝中谋取生存。雪妹,如果附属家族之间闹起了冲突,南宫家会如何处理?”萧天河问。

“这个……要视情况而定。如果是两个小家族,就让他们自行商议解决;如果是一大一小两个家族,南宫家会出面调解,不过或多或少会偏向大家族一些,有时甚至会帮助大家族吞并小家族,毕竟大家族势力成长对南宫家有益;如果是两个大家族……我还真不太清楚,因为附属的大家族都与南宫家族关系密切,真起冲突的话,南宫家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经过数百年关系交错传承,又经历数次‘天下四方大战’的洗礼,南宫家与几大附属家族已经犹如铁板一块,所以大家族之间从未爆发过矛盾。”

萧天河感慨“这正是小家族的悲哀。也难怪有些小家族仿佛墙头之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其实那只是为了保护家族的无奈之举。”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披星戴月地飞行倒也不觉得无聊。

……

两天后。

南亭城迎来了贵宾西门家族的铸刀大师邓先觉。

在南宫苑的一座大殿之中,早已为邓先觉布置妥当。大殿正中有三座铸台,每座铸台旁还分别砌起一座水池、架起一座火炉。铸台后面不远处还有一座供休息用的石台。毕竟铸造高品质魔刀耗时很长,铸刀师也需要恢复体力与玄力。

以铸台为中心,周围十丈左右的区域是铸刀区,外围则是一圈高起的看台。邓先觉规定南宫家只能来三十人观摩铸刀过程,所以环绕一圈的席位足矣。

按计划,铸刀从第三天上午辰时开始。南宫家族十二位系主悉数到齐,在正对铸台的一面入了座。剩下的十八人中,有南宫家的高手,也有陈、童、蓝三大附属家族的人。南宫雪与南宫霆的师父张东正凭借其不错的铸刀水平也占得一个席位。场中修为不到第三层次的人,唯有萧天河、南宫雪、南宫威与南宫曦四人。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铸刀大师邓先觉展现其精湛而又玄妙的铸刀技术。

在一片寂静之中,辰时渐渐过去了,巳时、午时也悄然离去,可场中依然

没有邓先觉的身影。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问道“炎族长,邓先觉是不是还没到南亭城啊?”

“邓大师的确已于昨日下午抵达南亭城,是我亲自前去迎接的。他也吩咐从今日起不得打扰,大家稍安勿躁,静心等待吧。”南宫炎道。

未时……申时……酉时。日头已渐渐西落,邓先觉仍然没有出现。

“族长,‘不得打扰’那是说在他铸刀的时候,现在都六个时辰过去了,连人影都没看见,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霸天部主南宫容小声道。

正在打坐的南宫炎睁开双目看了南宫容一眼,摇了摇头,又继续冥想起来。

场中陆续响起了低沉的议论声,无论如何,让三十人在这里干等半天也说不过去。

戌时……亥时……子时,现在已夜半三更,该来的人还是不见踪影,殿中已经嘈声一片。

“这邓先觉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今天不想铸刀也应该知会一声啊!”南日系主南宫寒气忿地抱怨。

“就是,撂我们在这里干等!”桂溪部主南宫桐也沉不住气了。

“哼,自从铸出极品魔刀之后,那个家伙就开始目中无人了,也不想想当初他练习铸刀时是谁给他提供的材料!”南河系主南宫立冷声道,“珍稀的材料浪费了也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居然这样对我南宫家摆谱!”

脾气暴躁的南星系主南宫阳更是“腾”的一下站起,高喊道“我去找他!”

“都给我安静!”一直静坐的族长南宫炎罕见地动了怒,大喝道,“既然请了大师来铸刀,就一切都依他,你们若有能耐就自己去铸刀!”

南宫炎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南宫阳一屁股坐回了原位,额上青筋直跳。

从此,殿中再无人多言。

皓月西落,旭日东升。第二日巳时,殿门终于被人推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立即汇聚到了跨进大殿的人身上。

那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须发灰白,脸色蜡黄,身穿一套黑色衣衫,背着一个大包袱,看其弓背的程度,似乎包袱很重,以他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板,都让人担心是否会被包袱给压垮。

“难道那个糟老头儿就是铸刀大师邓先觉?”萧天河心想。

“你是何人?”南宫炎的喝问证明萧天河猜错了。

那老头儿被南宫炎的喝声吓得一哆嗦,一看就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用沙哑的嗓音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是邓大师的徒、徒孙,奉师公之命前去北堂府取水的……咳、咳……”说到最后,老头儿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连连咳嗽起来。

南宫阳没好气地挖苦“你比人家爷爷都大还好意思当人家徒孙?真是棺材被偷丢死人了!那个邓先觉也真会占人便宜……赶紧去把你师公叫来,我们都在这儿等了一天了!”

那老头慌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师公是绝对不许别人打扰他的,要去你去,我可不敢!”

没想到老头儿居然怕成这样,众人都笑了起来。

南宫阳啼笑皆非地斥道“他能杀了你还是能吃了你啊?你必须给我去!”

老头一愣,索性将包袱甩在铸台旁,然后往地上一坐,耍起了赖皮“要不你打死我吧,就算你打死我,我都不去!”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哈哈,这老头儿还挺倔!我说阳长老,他区区一个给邓先觉打杂的,你又何必为难人家呢?”南宫炎笑道,“既然徒孙都出现了,那离师公出现也就不远了,再等等吧。”

“哼,堂堂南宫家族,居然如此戏弄一个枯槁老者,说出去岂不让他人耻笑?”正当众人笑声渐消的时候,有人朗声阔步跨入了殿中。那男子中年模样,个头不高,身材微胖,眼睛不大,鼻梁略塌,留着两撇小胡子,背着一个木箱。论外貌,此人要多寻常就多寻常,站在大街上都难以引起他人注意。

“邓大师,你总算来了!”南宫炎起身拱手行礼。

“再不来的话,我的徒孙恐怕就要没命了吧?”邓先觉冷冷地瞥了南宫阳一眼,口气甚是不满。

南宫炎赶紧赔笑“哪里,阳长老只是说笑罢了,我代他向你和你的徒孙致歉。”

“不需要。”邓先觉负手道,“炎族长,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他自己有嘴,要道歉让他自己说。”

“邓先觉!你不要太过分了!让我们左等右等一直等了一天多,你还好意思在这儿摆谱?”南宫阳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呵呵,是你们炎族长请我来铸刀的,也是你自己要来看的,等不起你可以走啊,没人逼你留在这里。”邓先觉冷笑,“摆不摆谱看我乐不乐意,我心情好了才能铸刀,若是心情不好铸出次品,难道你来负责?”

“你!”南宫阳正欲爆发,一旁的南宫容在背后拉了他一下,小声提醒“大局为重!”

“好,你愿意摆谱就随便你,我眼不见为净!”南宫阳一甩衣袖,愤懑地离开了大殿。

南宫炎打圆场“邓大师,不必动怒,阳长老他就是个火爆脾气。请赶紧开始铸刀吧!”

不料邓先觉却双手一摊“请恕我现在无法铸刀。”

第二百二十章 飞火铸刀

天下铸造之术大同小异,无非是分为铸胚、淬火、启灵三大步。大师们铸造技艺的差距主要体现在第三步启灵之上。“启灵”之“灵”并非单指灵力,而是指武器之魂。青龙大陆的铸剑者们都相信,剑有剑魂;同样,天焰大陆的铸刀者们也认为刀有刀魂。如何以玄力将灵魂赋予所铸之刀才是最终关键。无魂,则为凡品,有魂才是真正的魔刀。

铸造所需的辅料也同样因人、因时、因刀而异,但像邓先觉此次铸刀所需的辅料,可谓是绝无仅有。众人也都十分好奇,邓先觉支使西门、南宫两大家族的长老们天南地北地取来这些难得一见的辅料究竟有何用处。

邓先觉蹲在一个铜箱前,拿出了一块厚布包着的东西,待他揭下蒙布,露出了一段大腿粗细、颜色暗红的木头,那正是干枯期的“枯荣木”。接着,他又打开了那位老年徒孙带来的包袱,从中取出了两大块晶莹剔透的冰,冰还未融化,竟散发着阵阵浅蓝色的水雾。最后,邓先觉从自己背来的木箱中拿出了一团暗黄色的“温泥金”。

“西门府的‘温泥金’还算好弄,可北堂家与东方家怎么会准许西门家的长老前去破冰、采木呢?虽然邓先觉铸刀水平高超,可他们两家也都有不输给他的铸刀大师啊!”南宫桐感到奇怪,因为北堂、东方两家族与西门家族之间的关系都不算太好。

南宫炎想了想,回答说“换做是我,我也会答应。既然是铸刀大师铸刀需要的材料,想必北堂、东方两家也不确定以后杜怀柔与屠令春铸刀时会不会也需要这些东西,断然拒绝的话不好。我想屠、杜二位大师一定也很好奇,邓先觉要这些东西究竟想要干什么。”

“此话有理。”南宫桐表示赞同,“族长,刚才你说三位铸刀大师中还属邓先觉脾气好,莫非你见过屠、杜两位大师?我早年间曾与屠令春有过一面之缘,但杜怀柔却始终无缘相见。”

“杜怀柔我也没见过,这正是他古怪的地方。屠令春还偶有极品魔刀问世,可杜怀柔却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仿佛失踪了一般。屠令春嘛,脾气的暴躁程度丝毫不差给阳长老,据说曾经为了铸刀材料方面的一点儿小事将东方傲族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东方傲却一句都不敢还嘴,呵,谁让人家是大师呢。不过说来也奇怪,屠令春那么个火爆脾气,居然能在铸刀这极需耐性的领域大有成就,真是令人惊讶啊。”

“族长不也铸出了一柄极品魔刀吗?我看还是材料品质的影响最大。”南台系主南宫月插言道,“不知评价铸刀者的标准是什么?”

南宫炎摇了摇头“我那纯属是运气,之后也继续铸造了几次,不都失败了么?好的材料固然重要,但还是技术决定了最终的结果。说到对于铸刀者的评价,似乎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在我看来,铸造极品魔刀的成功概率能达到十之一、二者,就已经是百年难遇的大师了。当然,也得结合铸造者的境界来看。寂灭后期铸良品,寂灭中期铸上品,寂灭前期铸中、下品。若能以低境界铸出高品质魔刀,也可算作高手。”

“难怪贾万钧能成为神匠呢,洞虚境界就能铸炼出极品魔刀,太强了!”南宫月道。

“不仅如此,他在洞虚后期到大乘中期,一共铸造了近百柄极品魔刀,成功率实在是高得惊人,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惜他卷入江湖恩怨过早亡殁了,否则以他的天赋,必定能超越阮、叶两位大师。”南宫炎惋惜地说。

“叶大师究竟去了哪里?”南宫容忽然问道。这是天焰大陆千古以来最大的谜团,在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之前数年,诸多修魔高手在一夜之间部消失无踪,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后来大敌来袭之时,修魔者们也不会应对得那般狼狈。所幸,由于十八柄绝世魔刀的苏醒现世,天焰大陆才免遭覆灭之灾。

“我总觉得,修魔者们消失这件事与之后使剑的修真者攻打天焰大陆这两件事有关联。我们既不知道修魔者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那些敌人来自哪里。”南宫炎猜测,“或许,是同一个地方。”

“你是说修魔者们也去攻打了那些修真者们的老巢吗?那为何不见有人回来?敌人的老巢又在哪儿?”南宫容似乎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极北之地,无尽冰原,是我等无法涉足之处;西平海外,迷雾海域,也是无法探索的地方;南静海以南,东和海以东,都是茫茫辽阔、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边境的浩瀚汪洋。大千世界,天地乾坤,未知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南宫炎的口气中带着对天地自然的崇敬,他又道,“罢了,不必过多纠结于久远往昔之事,邓大师已代表了当今世上最顶尖的铸刀水平,且看他如何利用那四样奇物。”

在几人交谈期间,邓先觉已将“温泥金”放在最当中的铸台上,将“无极水”的冰块放入旁边的水池之中。

“果不其然,以‘温泥金’铸模,用‘无极水’淬火。这与用普通材料铸模、以冷水淬火又有多大区别呢?我看他就是想让人穷折腾……”南辰系主南宫凌抱怨道。

“你错了。”另一边席上的张东正接话道,“‘温泥金’的材质较其他铸模材料更加细密、平整,从

起初的定型到最后的成模,‘温泥金’除了在硬度方面有所变化之外,其他方面的变化微乎其微,十分稳定。‘无极水’较一般的冷水更加纯净,在淬火时不会有杂质渗入尚未冷却的刀胚,另外‘无极水’刚融化时的温度较寻常冰水稍低,使得刀具遇冷收缩得更加致密。铸造之道讲究精益求精,一切条件都尽可能准备到最佳,才能成就最终完美的品质。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会选择这两样物品当作每次铸刀的辅料。”

“我们对铸刀技艺都算不得了解,反正大师既然如此吩咐,就必然有其道理。”南宫容说着,忽然指着场中惊呼一声,“咦?他怎么……”

邓先觉的举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殿中一片哗然。就在刚才,他打开了铸台的灶门,将“枯荣木”扔了进去。

整个盖天林也只有寥寥数棵、劳驾西门家族三位长老前去寻得的“枯荣奇木”,居然被当作柴火烧?邓先觉这是故意暴殄天物还是脑子里进水了?若是东方傲族长知道了邓先觉如此浪费“枯荣木”,恐怕会暴跳如雷吧。

“且看他如何使用‘熔芯石’。”南宫炎却并不惊讶,语气淡淡。

南宫容非常不满“‘枯荣木’也就罢了,若是那个家伙敢随便乱用我们辛苦寻来的宝贝‘熔芯石’,等铸完刀看我怎么收拾他……”

邓先觉蹲在木箱前,往外掏出一柄大约一尺来长的小刀,刀身散发着浓郁的莹莹绿光,显然是魔刀,而且品质不低。他从布袋中拿出两块“熔芯石”,放到了铸台上。南宫家族众位长老的心都“咯噔”一下,南宫容甚至在口中小声地反复念叨着“千万别给我浪费……千万别给我浪费……”

邓先觉举起小刀,定气凝神,对着拳头大小的“熔芯石”一刀劈下,“熔芯石”左右裂开成两半。切开的“熔芯石”有点像煮得半熟的鸡蛋,外层已凝固,内层的“蛋黄”仍是流质。接着,他又切开另外一块“熔芯石”,用衣袖一扫卷起四个半块向旁边一甩,丢入了放着“无极水”冰块的水槽。岩浆从石心处流出,淌在冰上,冷热消融,顿时腾起一阵浓密的水雾。邓先觉又飞速地在水池边布置了一个法阵,似乎为保存融化的“无极水”而用。

以“熔芯石”化冰?长老们齐齐愣了片刻之后,终于爆发了。

“嫌冰化得慢,用火烤不就行了?”

“浪费啊,枉我们费力寻石!”

“杀鸡焉用宰牛刀?不,连‘鸡’都算不上,杀个‘蝼蚁’焉用‘极品魔刀’?”

“我看他就是诚心刁难!”

“快看,他又拿出另外三颗了!”

隔音法阵中的邓先觉丝毫听不到观众席上的吵闹之声,他也对“张牙舞爪”的长老们视而不见,又一连切开了三颗“熔芯石”。这一回,他没有扔进水槽,而是用小刀切下一小块“温泥金”并迅速地捏成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将岩浆收集在碗中。

长老们逐渐安静下来,屏息凝视地盯着邓先觉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他收集完岩浆之后,打开铸台灶门,将其倾注在“枯荣木”上,“枯荣木”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居然是引火之用。

“哇呀呀,气死我了!什么铸刀大师,我非把他揍成猪头大师不可!”南宫容愤怒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拳头。

其他长老也你一言我一语激烈地抱怨着,大殿中嘈声一片。萧天河虽然不知“熔芯石”有多珍贵,但平常之火都可以解决的问题,却大费周章取来岩浆而用,他也觉得邓先觉的确有些过分。

南宫炎大喝道“不要吵了!不就是几颗‘熔芯石’么?我南宫家赔得起!‘熔芯石’易求,铸刀之技难买!”

长老们忿忿地坐回了原位,而场中的邓先觉正在不紧不慢地捏塑着温泥金,这些明明都是可以事先准备好的事。

待得“温泥金”成模之后,铸炉中“枯荣木”也烧到了最旺,邓先觉突然一把扯去了衣服,露出了一身白净的赘肉。

几位女长老顿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真正的铸炼,现在才要开始。

邓先觉仿佛完变了个人,一身赘肉丝毫不影响身形的敏捷,他将数种材质在铸台上一字排开,打开台顶阀门,炉中的火焰霍然腾起,他立即将双掌覆在台前两个孔洞之上,以玄力凝火、催火,一连串动作迅速而又轻巧。“枯荣木”燃烧的金黄色火焰与彤红的玄力之火相互席卷、涌动、包容、翻腾,对铸台上各种材料进行着猛烈的煅烧。

“单看邓先觉对火焰的掌控程度,我们这些在场的就无人能及。”张东正称赞道。

“煅烧只是从材料中除去杂质的第一步。这个过程往往要持续很长时间,因材料特性从数日至数年不等,希望邓先觉不要让我们等得太久。”南宫桐道。

“数年?哼,早就过了材料的最佳铸炼时机了,看来桐部主也不太会铸刀。”张东正小声道。

邓先觉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要把握住那个时机,实在太难了。这些高档材料的最佳铸炼时间就在几日之后,在这期间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将材料提纯的。就像张东

正当初在为萧天河接风的晚宴上所说,铸刀者们往往把握不住最佳铸炼时间,只能退而求其次,追求材料的纯净。因此仅是煅烧这一步,邓先觉就足足耗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两个月期间,邓先觉还做了另外一件事。虽然有阵法保护,但“温泥金”与最后一颗“熔芯石”也无法存放两月之久,所以煅烧了五日之后,邓先觉将“温泥金”定了模,切开了“熔芯石”,把岩浆倒在上面。“温泥金”受热急剧变硬,刀模已成形。对于这一颗“熔芯石”的用法,南宫家族的长老们还算满意,虽然用岩浆成模也有些大材小用,但总算是派上了正经用场。

煅烧完毕之后,各种材料已化为流浆,下一步就是将几股流浆融合。这一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铸造者必须对各种材料的特性十分熟悉,并且知道以何种方法消去材料间互相排斥的不利因素。最麻烦的是,有些珍稀材料在掺合后的特性会因各物比例的不同、因铸造时间的不同以及铸造环境的不同而变化,消去排斥因素的方法也因此而不拘于一定。这都需要铸造者在长时间、无数次的实践中归纳总结、积累经验后方能得心应手。

邓先觉融合流浆后,看似随意地从几种辅料齑粉中抓了几把撒入其中,其实各种比例他早已了然于胸,信手拈来。

接下来,就是使用铸模给流浆定出刀形了。这一步没什么好说的,只要铸刀者的动作细致、耐心即可。注浆时手要稳,抚浆时势要平,这些只要经过长久的练习即能做到。不过铸造魔刀的这个过程有一点与铸造凡品刀不同,在定形之后,因为铸造凡品刀的铁匠能力有限,所以往往是先淬火再开刃,而对于邓先觉这等魔刀铸造大师,定形、开刃就一并解决了。

待流浆稍微冷却成形之后,要进行另外一个重要步骤锻打。这是提纯材质的最后一步,需要铸刀者亲自出力。煅烧是去除其他物质的大统方式,锻打就是剔除杂质的细致方法。邓先觉拿出两个方头锤,一手一把,对着刀胚疾速锤炼起来。他那肥硕的臂膀已经看不清了,化作上下翻飞地两团白影,挥臂如疾风,落锤如骤雨,每一次锤与胚的猛烈撞击,都会带起四射的火星,仿佛烟花一般绚烂。如果没有隔音法阵的存在,那铿锵的铸鸣声必定会在大殿之中久久回响。

许多火星飞溅到邓先觉腆起的肚子上,灼出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血洞,他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下盘腰马合一,双脚落地生根,身躯岿然不动。

南宫雪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咂着嘴对萧天河道“看那些芝麻似的血坑,真是人,他为何不用什么东西挡一挡呢?”

萧天河道“不行的。一般的衣物挡不住,能挡住的东西必然碍事,更何况他的肚子那么大,得多大的东西才能挡住?铸刀者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双臂挥舞、落锤必须快而不乱、细而不慢,动作丝毫差池不得,所以他要脱去上衣。哪怕是覆上一层轻纱,也会对双臂的动作有细微的影响。为了铸成高品质的魔刀,当然得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才行。”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邓先觉又将刀胚翻过来锻打另外一面。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天后,他骤然停止了敲打。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锻打过程已经结束时,邓先觉突然一记重锤锤在刀胚柄端,刀胚应力飞起,成竖直之向的瞬间,邓先觉双锤并举,左右开弓,一齐向刀胚夹锤而去,将其定在半空。

“他在干什么?”在场的观众们心中都冒出同样的疑问。

一直不曾挪动半分的邓先觉开始迈步了,绕着一丈左右的范围慢慢旋转,每走一步都会夹锤一次空中的刀胚。渐渐的,邓先觉越走越快,锤打刀胚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他在施展西门家的《飞雨身法》!”有人惊呼。

场中邓先觉的身形已化作了一道虚影,绕着仿佛悬浮在肩高处的刀胚飞速旋转,刀胚自身也在竖直旋转并且不断迸射出大量夺目的火星。

“好技艺!”南宫炎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左右双锤同时敲打,可以保证刀身两面的平整与纯度相同,这也要求邓先觉敲打在刀胚上下各处的每一次、每一边的速度、力量都丝毫不差。步伐须轻盈,既要有迅疾的速度又不可带起地面的尘沙。

这是在铸刀吗?分明是围绕着刀胚翩翩起舞。

“明刀空中浮,

脚踏无痕土。

雷霆锤万钧,

火花当空舞。

这正是邓先觉创出的‘飞火铸刀法’。”张东正道。

华丽的场景背后是不计其数的练习与钻研,单是以双锤同时击打让刀胚‘悬浮’于半空的手法就是常人所不能为的卓绝之处。

南宫家的长老们一扫之前对邓先觉的不满,反而心生崇敬之情。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邓先觉借助西门家的《飞雨身法》,早已将自创的“飞火铸刀法”演练得炉火纯青。

对于细节分寸的掌握是依据对材料性质的熟知而决定的,究竟如何拿捏,旁人即便看了,也只能仿其形,而不能达其意。这绝妙的铸炼之法,普天之下就只有邓先觉一人会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宝刀铸成

双锤并举夹打有力,金铁交鸣铿然有声。

隔音法阵中的邓先觉,在施展西门家族绝学《飞雨身法》的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每一记锤打之音。

南宫家族的诸位长老似乎已经在邓先觉眼花缭乱的动作中忘记了对他之前暴殄天物的愤怒。

“听音、辨位、落锤,这是每一位铸刀者都应该掌握的,却恰恰又是最难掌握的技巧。邓先觉既然在我等面前使用‘飞火铸刀法’,那他就不怕会被别人偷学去。铸刀之道,有些东西靠的并不是经验,而是天赋。”族长南宫炎面露钦佩之色。

安静的大堂中立即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南宫炎悄悄扫视了一眼几位魔宝大会上胜出的人南宫威点头赞叹,南宫曦起身惊立,南宫雪凝望不语,唯有萧天河却低着头,手托下巴,若有所思。

“呵,邓先觉在南宫府展示‘飞火铸刀’,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萧天河啊萧天河,但愿你能给我一个惊喜,也不枉我南宫家族厚待于你……”南宫炎心道。

其实萧天河脑中所思虑的,却并非是观摩铸刀的感触。

他在邓先觉刚开始围着刀胚锤打时突然想起,当初娘亲叶丛云将天仇刀交与自己的情形。他仔仔细细地回忆了娘亲铸刀时离去与归来前后的每一处细节,可以确定,娘亲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连衣服都没有丝毫破损。反观场中的邓先觉,早已被火星灼得满身是血,裤子上也都是焦黑的小孔。

萧天河不禁对自己方才跟南宫雪所说的话疑惑起来“为了铸成高品质的魔刀,当然每一个细节都要一丝不苟才行。”

难道是娘亲在铸造“天仇”、“天杀”二刀时并未用心?

“不,不可能。”萧天河心中立即否定了这个猜疑。身为铸刀巨匠,必定有自己的尊严,对于在铸“天仇”和“天杀”之前因条件所迫而勉强铸出的魔刀,叶丛云甚至都不屑起名。在了解了娘亲心中的仇恨之后,萧天河也明白了“天仇”、“天杀”两刀名中蕴含的意义。寄托了如此沉痛之情的魔刀,娘亲怎会不用心铸造?

那只有一个可能,娘亲有更加高超且巧妙的铸刀绝技。换言之,邓先觉的铸刀水平离叶丛云仍然相距甚远。而造成差距的原因,萧天河感觉不应该是境界的问题。

“邓大师果然厉害,如果是我疾速地转了那么多圈,恐怕早就晕了。”身旁南宫雪的话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索。

“看上去倒是比较华丽。”萧天河道。其实他对邓先觉花哨的“飞火铸刀法”并不是特别赞赏。在他看来,此法的确十分绝妙,若非长久浸淫此道的颇具天赋之人,绝无创出的可能,但其作用究竟是否明显、是否必要,则有待商榷了。

凡事必须抛开表面看其本质,无论邓先觉步伐如何轻盈,快速地旋步移动势必会带起空气中与地面上的一些微小的杂质,只不过人们看不见罢了。张东正所说“脚踏无痕土”,仅是指没有可见的尘土颗粒。再说如果铸刀者带起的沙尘大到能清楚得看见,那铸出的魔刀品质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另外,想必邓先觉在熟练掌握此铸刀法之前已经失败了许多次。如果不能精益求精地驾驭锤炼刀胚之技,那就等于是在浪费宝贵的材料。要知道,任何材料的质地与重量都是不同的,不可能以其他材料作为练习之用,而“飞火铸刀法”要求铸刀者必须熟知刀胚的重量,否则一旦落地,尚在灼热熔软状态的刀胚不仅会发生形状改变,还会沾上无数尘土,等于是毁了。

至于这种当空锤炼之法带来的好处,萧天河仔细想了想,除了能同时锻打刀胚两面,使得刀型较为完美之外,还真想不到其他的了。

长时间的使用“飞雨身法”是非常消耗玄力的,以邓先觉大乘中期的境界也难以支持太久,服了一颗恢复玄力的极品丹药纳延丹的他,在两日之后停止了锤打。究竟是因为邓先觉玄力有限还是刀胚已经达到极致从而无法再以锻打之法趋纯,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邓先觉撇开两柄重锤,一把揽过下落的刀胚。

南宫雪吓得轻呼了一声,因为刀胚还未淬火,邓先觉竟然敢用手拿!

待得定睛细瞧,原来邓先觉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一副浅得近乎透明的手套,刀胚的炽热对他毫无影响。

“天蚕丝。”萧天河小声道。自打来到天焰大陆以来,他已同这种奇特的材料打了数次交道,再熟悉不过。

张东正捻须点评“刀胚终于铸成了,至此已耗去足足六十三日。想必材质的最佳铸练时间早已过去,不过,经‘飞火铸刀法’超过两日以上的锻打,该刀胚的品质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佳品了。”

刀胚铸就,紧接着就要进行第二大步骤淬火。

这一步骤在铸刀过程中最为简单,耗时最短,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但却是十分重要的一步。想要提高最后铸成魔刀的品质,只可从淬火的辅料上着手。

邓先觉从北堂家族取来的无极水,无疑是天焰大陆上最佳的淬火辅料。在熔芯石的作用下,无极水的凝冰早已融化,熔芯石的岩浆也冷聚成

碎砂沉到了水池底部。

邓先觉将刀胚翻转,刀背在下,刀刃在上,平托着轻轻放入水池中,水面顿时腾起一阵水雾。

无极水蒸腾出的水汽很怪,不飘不散,而是径直向上,直升殿顶而去。

不消片刻,邓先觉又将刀胚从水中取出,胚体已经由橙红之色转为了青蓝色,只在刃部偏浅一些。接着,邓先觉又拿起切割熔芯石的小刀,在刀体上龙飞凤舞地刻画着什么。

萧天河有些不解,看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邓先觉究竟是在做什么。“他为何在刀上雕刻花纹?”他轻声问南宫雪。

“萧大哥你不知道?正所谓‘一淬雕纹、二淬开刃、三淬定形。’这是一般淬火的步骤。以邓大师的水准,在打造刀胚时就已经开了刃,所以他淬火只有两次。”南宫雪解释道。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淬火一气呵成岂不是更好?雕纹纯属为了美观,对提升魔刀品质没有任何帮助。纹路凹刻必定会影响刀身的厚度,使得刀体厚薄不均。想想黑刀祖师传给自己的那柄“裂空刀”,黑不溜秋,毫不惹眼,萧天河不禁哑然失笑。

刀胚一淬后转韧,正适合雕刻。邓先觉手中的小刀仿佛是一只画笔,在刀身上笔走龙蛇,若抹、若划、若顿、若点,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停顿与犹疑。看来他早已在心中勾勒好了所有的纹样。

不一会儿,部雕纹已成。虽然观众都窥不得真切,但从邓先觉的神情来看,似是十分满意。刀体再次被浸入无极水之中。

刀胚二淬后转刚。由于无须开刃,所以二淬后不必打磨,二淬、三淬合而为一。待得邓先觉从水中取出刀胚之时,刀已算初步铸就。

此时的刀已经是高品质的凡品刀了,可谓是“魔刀”的“刀胚”,距离“魔刀”这一目标还差最后关键的一步启灵。这一步,堪称铸刀三大步骤中最困难的一步,魔刀之间品质的差距往往就取决于这一步的结果。

启灵,顾名思义,是“开启灵智”的意思。铸造者需要将玄力灌注于刀体,使其脱凡晋品。为何说这是最困难的一步,其原因有二

第一,对铸造者要求极高。灌注玄力并不容易,不仅强弱分寸要拿捏得当,还要有相当高超的天赋与技巧。所谓刀之“灵智”,并非指魔刀拥有思维智慧,而是指它与充斥于天地之间的无尽玄气之间相互呼应的能力。

高品质的魔刀,与玄气呼应密切、顺畅,对使用者来说,其益处在于能够更多、更好、更有效地引导玄气,从而转化成玄力。人、刀、气,三位一体,这正是许多刀典中提到的“天人合一”之境。刀,不仅是武器,也是修魔的必备工具。

换言之,魔刀可以比喻成联系修魔者与天地玄气的“通道”,而决定“通道宽窄”的因素,就是铸造者灌注于其中的玄力。魔刀一经铸就,其中蕴含的玄力也就固定,既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因此灌注得玄力越多,其品质自然越高。但想要多灌注玄力,绝非易事。这得看铸造者在此方面的天赋。

有的人天生就是铸造的神匠,比如“一气呵成”贾万钧,据传,他当初偶试铸刀,发现自己能比其他人灌注更多的玄力于刀体之中。玄力本无法计量,但以当时世上一位与贾万钧境界相当的铸刀大师之能力为基准,大师能够灌注其八分之一的玄力于刀中,贾万钧则达到了其玄力六分之一的程度。切莫小觑这看似微小的差距,其造就出魔刀品质的差别可就大多了。

这种天赋似乎与生俱来,可遇而不可求。即便像邓先觉这般苦苦摸索后终得成就之人,也并非是后天磨练而成为大师的。他的天赋早已存在,只不过从前他不会利用。之后磨练出来的,并非天赋,而是技巧。

也曾经有人在铸刀之道上下求索,妄图以不懈的努力与耐力练就神乎其技的技巧,从而弥补天赋的不足,但终究蹉跎光阴,最终望洋兴叹。其失败原因在于铸刀天赋好比高山流水,而启灵技巧好比川流河道,仅凭开道拓渠,没有源头蓬勃汹涌的水源,那也是枉然。溪流就是溪流,流道再宽,也不可能变成江河。一旦起源澎湃,即便河道再窄,只须持之以恒地冲刷,也必定会形成催风卷浪的滔滔巨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没有天赋,也不可能练就优秀的技巧。这也正是张东正与邓先觉之间差距所在。至于邓先觉先前对张东正所说的“说不定像我一样再坚持下去,或许今日坐在这里享受的人,就是你。”这不过是一句半玩笑半自傲的假话而已。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张东正的极限就是如此,再耗下去也是枉费功夫。张东正当然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听了那句话之后并无后悔之意。

第二个原因,启灵对刀体材质的要求也很高。魔刀就仿佛一个容纳铸造者玄力的“容器”,越是低等材料铸就的魔刀,其容存玄力的能力也就越差,哪怕铸造者的天赋与技巧再高也没有用。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时魔刀品质低并非是由于铸造者的原因。

而区分材料等级高低的标准,就是其容纳玄力的能力。想要铸就高品魔刀,必须要有雄厚的财力、物力做后盾,这岂是

一般的小家族或是散修者能做到的?铸造高品魔刀已属不易,要培养出一位铸刀大师,那就更需要投入大量的高等材料,要知道,有些材料可并不是多花些钱财就能买来那么简单。

所以当初邓先觉横空出世之时,南宫族人对于南宫炎族长没有留住他而是任西门家族挖走之事甚感不解。直到后来蓝元石的原委大白于天下之时,大家才明白过来,南宫炎不是没有挽留,而是西门家族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高了,高到让人无法拒绝。问世间还有何物能比得上蓝元石的价值,能比得上蓝元石代表的渡劫成功的憧憬?

好在邓先觉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虽然他在成为铸刀大师之后变得骄傲自大起来,但却没有忘记南宫家培养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因此他数次为南宫家族铸造极品魔刀,而且都是无偿的。

自邓先觉淬火开始,萧天河再度陷入了沉思。淬火的关键在于辅料,也就是水。“想当初娘亲铸刀时,小岛周围除了汪洋之外没有任何水源。莫非娘亲是以海水淬火?不,不可能,海水咸涩,杂质甚多,绝非淬火之佳物。亦或是娘亲淬火时离开了海岛?似乎也不太可能,铸刀到一半,哪有功夫带着未冷却的刀胚寻水?奇怪,真是奇怪……”萧天河百思不得其解。

当邓先觉开始启灵之时,萧天河立即收回了神思,瞪大眼睛屏息凝视。要说铸胚、淬火两步,萧天河尚有概念。但说道“启灵”二字,他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邓先觉先将刀具置于铸台的一处宽阔、平整的地方,从木箱中又拿出几样东西,分别散放在铸台附近。

“他在布阵。”南宫雪轻声道。

待得布阵完毕,邓先觉一步跨入阵中,双掌夹起刀具,举至眉前,闭目垂首,开始度入玄力。只见他的发巾被身体激发的气浪冲掉,根根头发向上飘动,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波,尤以双掌处最为耀眼。刀具也通体没于一片青光之中,并且在不断地微微颤动着。

铸好的魔刀究竟发出什么颜色的光芒,只与材料有关。不过萧天河还是发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邓先觉身上的光芒似乎与刀具的光芒呈现出一种此消彼长的状态,红光盛则青光淡,青光明则红光暗,并且这种明暗对比是连续不断、互相交替的。也就是说,邓先觉度入玄力的速度有缓有急、时快时慢,并不均匀。“估计这也和铸刀的材质有很大关系。”萧天河心中猜测。

启灵的耗时同样是根据材料而变化的。这一柄刀,在吸收了五日玄力之后,终于蜕变成了一柄魔刀。邓先觉在锻打刀胚时已经大致估算好启灵所需的玄力,因此预留了部分玄力。在铸造完成的那一刻,他险些瘫倒在地,两位徒孙赶紧上前搀扶。邓先觉步履蹒跚地在场中绕了一圈,收了隔音阵法,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声“魔刀已成,必超极品……”声虽不大,人们却纷纷如同惊雷贯耳一般呆立当场。

必超极品?

邓先觉度玄完毕之后根本没有好好审视该魔刀的品质,居然敢说它必定是超极品魔刀,这是何等的自信!

众所周知,“极品”的范围太过宽泛,其上限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点,介于极品魔刀与绝世魔刀之间的统称为“超极品”。邓先觉既然敢称此柄魔刀超过极品,那想必其品质要优于其他极品魔刀。

南宫炎从观众席上跃入场中,来到铸台边,拿起魔刀翻转两面看了一下,神情又惊又喜。看来,邓先觉并没有口出狂言。

南宫炎将魔刀高高举起,以便所有人都能细观其貌。

青蓝色的刀身弯过一道令人满意的弧线,浅蓝色的刃区外雕着暗红色的花纹。仔细一瞧,花纹之色并非后上,而是在铸造时就已定成,那暗红色,正是某种铸造材料之色。待得看清这点,无人不嗟叹邓先觉技艺之高超,竟然能在铸造前就算准成刀后某种材料所呈现的纹色,并且在铸造时加以技巧,控制该材料在特定的位置形成预想的纹路,从而依纹而刻,真可谓巧夺天工!

“邓大师,果真名不虚传呐,令我钦佩不已。”南宫炎双手平托着魔刀,激动得声音都有一丝颤抖,“恳请邓大师为此超极品魔刀定名。”

殿中一片寂静,众人都期待着仿佛大病一场的邓先觉开口。

“刀刃锋利可劈天斩地,辅料取自天下四方之珍宝,我看就叫‘天宝’吧。”邓先觉忽而笑道,“炎族长,为铸此刀,我已倾注部精力,最终结果也十分令人满意,没有枉费那些得之不易的辅料。我知道,你们一定对我使用辅料的方式有诸多不满。”

南宫炎道“不瞒大师,的确是稍有牢骚。不过看此刀最终的品质,那样的浪费也无伤大雅。”

“浪费?”邓先觉提高了声调,甩开了两位徒弟搀扶的双手,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对南宫家族众位长老所在的席位不客气地说,“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如果是杜怀柔与屠令春……不,他们两个也不一定。如果是阮元迪与贾万钧两位神匠在此,想必他们也会赞同我的方式。你们这些人对铸刀可谓一窍不通,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铸刀之法?”

长老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唇枪舌剑

面对邓先觉毫不客气的言论,南宫家族诸位长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他家族之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看样子也是对邓先觉狂妄的口气与傲慢的态度甚是不满。而族长南宫炎却依然面带微笑,拱手对邓先觉恭敬地说“恳请邓大师赐教。”

萧天河在心中暗暗叫了声好。自打和南宫炎接触以来,他越来越佩服这位南宫族长。血气方刚却又不失沉稳,锋芒毕露却又虚怀若谷,豪情万丈却又海量汪涵。单凭刚才展现出的胸襟气度,南宫家无人能及。

“‘无极水’取回时为凝冰,其中蕴含水之菁华,若待其慢慢融化,时间不允;若以凡火烘烤,生火之物必有灰烬纳于水中。唯有以‘熔芯石’之浆芯倾注其上,方可骤然化冰成水,岩浆亦可冷凝沉淀。须知岩浆熔融之时亦为纯净之物,较之凡火,好上千百倍。

‘枯荣木’外枯内荣,荣则有生,生则有水,水为何物?呵,实为枯荣树所汲万木之菁华。正所谓‘木生火’,有木之菁华的枯荣木绝对是供火的绝佳辅料,但其内芯坚固潮湿,即便着火也只是焚其表,不达其里,唯有以火之菁华灼之,方可成煅烧之焰。那火之菁华又为何物?想必已经不言自喻了吧!铸造之道若非精益求精,怎可成就此等品质!”邓先觉自傲地说完,吞下了一颗丹药,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一番言论,震慑得众人哑口无言。

南宫炎道“听闻大师一言,着实令我心悦诚服。既然今日邓大师铸就超极品魔刀,实力应该已经凌驾屠令春、杜怀柔两人之上了吧?恭喜。”

听到南宫炎提起那两人的名讳,邓先觉睁开双眼,斜目道“屠令春自不必说,以他现在的水平还铸不出超极品魔刀。至于杜怀柔嘛,呵呵……不知诸位上一回听说杜怀柔铸刀是何时之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愈感惊讶,传闻中的铸刀大师杜怀柔,居然已经数十年不曾铸刀了。

“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过杜大师极少露面,难得一见,不知其动向也属正常。”南宫炎道。

“哈哈哈!”邓先觉大笑起来,“既然被人称为‘铸刀大师’,那对他来说,‘铸刀’就如同其性命一般重要,怎会突然销声匿迹?再者说来,杜怀柔所铸之刀都是北堂家族拿出来的,有谁曾亲眼目睹他的铸造过程?在我看来,那根本不足为信!”

“邓先觉,你的意思是说……杜怀柔的铸造水平是北堂家族刻意杜撰的?”张东正惊讶万分,“不对,不对,虽然没人见过杜怀柔铸刀,可他铸出的那些极品魔刀可是在天下众人面前展现过的,若杜怀柔没有那般高超的技艺,北堂家族拿出的那些极品魔刀又是出自谁人之手?”

“若是部出自一人之手,那此人的确堪称大师。但若不是呢?”邓先觉忽而问南宫炎,“炎族长,听说你也铸出过一柄极品魔刀?”

邓先觉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他怀疑那些魔刀并不是由同一个人铸造的。

南宫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以北堂家族修魔高手的数量以及实力的雄厚程度来看,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以供高手铸刀,偶尔铸出数柄极品魔刀也并非不可能。杜怀柔既不常露面,也不常铸刀,的确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他的技艺已达铸刀大师的水准。”

“我甚至都怀疑,究竟有没有杜怀柔这个人。”邓先觉继续语出惊人,“毕竟有关他的一切都是传闻,或许是北堂家族凭空捏造的也说不定。”

“若真是如此,北堂家族此举何意啊?”桂溪部主南宫桐道。

“呵,很简单。北堂家族的人数不如东方家族,正是因为杜怀柔这位铸刀大师的存在,东方家族才会忌惮北堂家族三分。好在东方家族也有屠令春,所以两大家族才没有明里针锋相对。当初北堂、东方两家招揽我时,我考虑到若是有一个家族多了一位大师,那微妙的平衡必定会被打破。配备大量极品与少量超极品魔刀的家族是十分可怕的。我正是担心卷入不必要的争端,才选择了西门家族。这样三大家族都有一位铸刀大师,可成鼎立之势。”邓先觉侃侃而谈,话语冠冕堂皇。

所有人心中都不屑地想“说什么漂亮话,谁不知道你是为了那颗蓝元石才去西门家的……”

“咳,说到杜怀柔,我对他的怀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邓先觉似乎觉察到自己的言论有些过于虚伪,神情有点儿尴尬,于是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杜怀柔身上,“就好像三大神匠中的叶丛云一样,为何我之前不曾提及她,是因为她根本没铸几柄刀,生活的年代也太过久远。究竟她是不是一位神匠,甚至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人都无从考证。呵,神匠之称,或许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大概是有人为了流芳百世而故弄玄虚吧!”

居然胆敢藐视神匠,邓先觉可谓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听到邓先觉蔑视娘亲,萧天河顿时怒不可遏,“腾”地起身喝骂“邓大师未免太过嚣张了些,三大神匠的名号人人皆知,何需考证

?若刨根问底,阮、贾两位神匠的铸刀过程又有谁亲眼所见了?又有谁能证明那些魔刀确实为他二人所铸?不要以为铸出一柄超极品魔刀就天下无人能及了,在我看来,就凭你这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腔调,怎能与三位神匠同日而语?别说是神匠了,就连大师一称,你都配不上!”

南宫雪吓了一跳,赶紧拉了拉萧天河的手,示意他赶紧坐下,却被一把甩开了。南宫雪不解,萧天河为何会突然如此生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萧天河的身上。

邓先觉瞥了萧天河一眼,轻蔑地笑道“我道是哪位高人,原来是个毛头小子。南宫族长,这种人你也让他来观摩我铸刀?真是浪费机会,对牛弹琴。”

“他名叫萧天河,修魔二十三年,洞虚前期。”南宫炎淡淡地说。

“什么?二十三年,洞虚前期?”邓先觉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正眼打量了萧天河一番,说道,“叶丛云既是神匠,为何生平只铸两刀?‘拔山’、‘盖世’两刀如今皆已失传,即便真如传闻中那般品质极佳,也难免让人怀疑是叶丛云一时运气所致。否则不能解释为何后来无论是谁以何等优厚的报酬恳求于她,她尽皆不肯为他人铸刀。”

萧天河冷笑一声“邓先觉,你错了。究竟是为了成为‘大师’、‘神匠’而铸刀,还是铸出宝刀后被人冠以‘大师’、‘神匠’之称?真正的神匠,只会在需要时而铸刀,而不会为了别人口中的虚称而铸刀。对拥有那般神乎其技的高人来说,‘大师’、‘神匠’不过是个头衔,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所谓的‘报酬’更是浮云,铸刀天赋乃是天赐恩宠,铸刀技艺则是磨砻淬励,怎可以买卖而论之?像你这样为了成为‘大师’而铸刀,已然落了下乘,成名之后又以‘大师’的头衔沾沾自喜、气焰嚣张,着实可笑。你的气场境界与三位神匠相比相差太多了。”

邓先觉被萧天河妙语连珠地抢白了一番,恼羞成怒,起身大喝道“黄口小儿好生无礼!为了给南宫家铸造这柄‘天宝’魔刀,我不仅向另外三大家族要来了‘温泥金’、‘无极水’与‘枯荣木’这等天下珍物,又经过耗时长久地神贯注、力以赴,最终近乎虚脱才得以成就此等超极品魔刀,却不求任何报酬,只为‘报恩’二字,这气场境界如何?为了磨练技艺,我在默默无闻时所付出的血泪艰辛又有谁人知晓?没错,我的确自傲,那是因为我有这个资格!哼,南宫族长,魔刀已成,从此我与你南宫家族再无瓜葛,告辞了!”说完,邓先觉气愤地一甩衣袖,转身欲离。

“哎,邓大师……”南宫炎连忙拽住了他的袖子。

“仓啷”一声,一柄魔刀落于邓先觉脚下。

“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藐视神匠。你且看看那柄魔刀如何。”萧天河自觉方才有些失态,口气缓和了下来。

那正是萧天河的“天仇”魔刀。

邓先觉眼睛一亮,捡起魔刀细细观察着,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愠怒转为惊愕,对南宫炎道“炎族长,想不到南宫府竟有如此高手,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请我前来?莫非是为了羞辱于我?”

“啊,邓大师这是哪里话?”南宫炎望了萧天河一眼,“不知在邓大师看来,此人的铸刀水平如何?”

邓先觉也回头看了看萧天河,然后凝视着手中的天仇刀“仅凭这柄魔刀为回炉炼铸这一点,此人的铸造水准就远在我之上……嗯,想必杜怀柔与屠令春也望尘莫及。炎族长,我该恭喜你了,南宫家族得此铸刀高手,一定要厚待珍惜,此人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邓先觉已经认定“天仇”的铸造者是一位新现世的高手,否则以这等水平,早就出名了。

“邓大师你误会了,此刀的铸造者并非我南宫家族之人。”南宫炎解释道。

“莫非是你?”邓先觉难以置信地对萧天河道。

“不是。”萧天河莞尔一笑,调侃道,“邓大师为何敢肯定此人一定是位高手?万一也是撞大运撞上的呢?”

邓先觉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仅材料不佳,又是回炉铸就,另外此刀稍有瑕疵,但绝非是铸造之人能力所限。据我推断,想必铸造时锻打、淬火的环境与条件都极差,在这般诸多不利因素的影响下尚能铸成此等极品,怎么可能是撞运碰巧?如果可以的话,萧……萧道友,我恳请你能带我去拜见一下这位高人。”不得不说,邓先觉还是有些胸襟气度的。

“这是由我娘亲所铸,她已经谢世了。”萧天河道。

“啊……”邓先觉一惊,又甚感失望,摇头慨叹,“真乃天妒英才啊!萧道友,虽然不知你娘亲与叶丛云是何等关系,但依我所见,你切莫随意让这等神技失传,务必要好生研习铸刀之道。我很期待这世上能有一位新的神匠诞生。诸位,我先告辞了。”他将“天仇”递到南宫炎手上,带着两个徒孙离开了。

场中一片安静。众人目睹着南宫炎将“天仇”魔刀交还给萧天

河。

南宫炎笑问“萧兄弟,你刚才那般维护叶丛云的名誉,不知你娘亲是否是叶神匠传下的某代弟子?亦或是她研习过叶神匠留下的某本铸造典籍?”

萧天河摇头苦笑“炎族长,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娘亲的事我了解得并不多。我只是看不过邓先觉那傲慢的态度罢了。”

“嗯。”南宫炎并不失望,大声询问众人,“不知各位观摩下来有何感触?但凡有任何微小的念头,日后皆可向南宫家提出,南宫家必定鼎力支持。数月观摩下来想必大家皆已疲惫,今日就此散去吧。”

这一场铸刀,不可谓不精彩。人们互相交谈着,离开了大殿。

南宫雪问萧天河“萧大哥,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若是因为公然顶撞邓大师闹得两方不欢而散,恐怕族里的长老们会怪罪于你呢!”

萧天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时生气,没顾虑那么多。嗨,这不是没有那么糟糕嘛!”

南宫雪“扑哧”一声乐了“还好你娘亲的铸刀技术把邓先觉给震慑住了,否则哪有这么容易收场?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萧天河收起笑容“你先走吧,我找炎族长有事要说。”

南宫雪好奇地望着萧天河,但她没有多问,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出殿去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南宫炎与萧天河两人。

“炎族长,我恳请分拨给我一些铸刀材料,不需要太珍贵,寻常的就行。”萧天河道。

“哈哈哈!”南宫炎放声大笑,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我就知道会这样!之前在邓先觉铸刀期间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你经常低头沉思,似乎有所感悟,果然没有令我失望。铸刀材料的事当然没问题,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材料易得,人才难求!到时我吩咐下去,各种材料都给你备齐,不管是寻常的还是珍稀的,保管够用!”

萧天河连忙摆了摆手“炎族长,你千万别寄托太大希望,我只是有些兴趣试试看罢了,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材料我也不敢乱用,万一浪费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嗨,你也太小觑了我南宫家族。但凡族中有人想摸索铸造之技,南宫家族向来都是材料管够、一视同仁的,你尽管安心。成与不成另当别论,不必多虑。在你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在铸刀之道上无功而返,无所谓,那些材料,我南宫家族搭得起。”南宫炎豪爽地安慰道,“你还有其他要求没有?但说无妨。”

萧天河思索了片刻,回答“的确有两个。第一,我想问萧氏族长借火焰塔底层的一间房间;第二,我需要南宫雪陪同。”

“哦?火焰塔的事好说,至于南宫雪嘛,呵呵……”南宫炎忽然面露戏谑之笑,“这个我可不敢强令。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找她谈谈比较好,我看她一准儿能痛快地答应你。”

萧天河急忙辩解“炎族长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借用南宫雪的阵法,别无他意。”

“究竟有没有他意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南宫炎一边挥着手一边向殿外走去,“对了,别忘记了风云大会之期!”

“唉,又让人误会了。难道要撇清暧昧关系做朋友,就只能不相往来才行吗?”萧天河心中无奈地慨叹。

……

离开南亭城之后,萧天河与南宫雪回到了南沙城。

南宫炎已经派人跟萧宝清打过了招呼,两人一进萧府,就受到了萧宝清的热情迎接。

“呵,萧公子,雪小姐,前番给你们准备的房间还以为是白忙活了呢,现在仍然供你们休息之用。不知你们要在萧府住多久?”萧宝清问道。

想起那仅隔了一层薄纱的房间,萧天河与南宫雪对视一眼,南宫雪羞涩地低下了头。

“风云大会召开在即,我们应该不会住太久。这些时日要打扰您了。”萧天河拱手道,“那个房间给雪妹用即可,我想住在火焰塔里。”

“那我也陪你留在塔中。你不是需要我的阵法么?”南宫雪道。

“布好阵之后你就可以休息了,不必留在塔里。塔中酷热难当,哪有房里舒服?”

南宫雪轻轻咬了咬嘴唇“不行的。阵法有可能不稳,或许会突然发生变化,我得在那里护阵,以求用最佳的状态辅助你研习铸技。没事的,不需要我帮忙时,我可以在一旁冥想,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那……好吧。”萧天河只得同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尽管他知道南宫雪所言都是编的,但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

两人跟随萧宝清再次下到了火焰塔的底层。翌日起,各种材料源源不断地从昆吾部各大州城送达萧府,萧宝清干脆将整个火焰塔底层都拨给萧天河存放材料之用。

靠近楼梯的房间中,萧天河深吸一口气,对铸造的研习开始了。面对博大精深的铸刀之道,萧天河不敢说将来必定能达到何等境界,只是出于对娘亲叶丛云的缅怀与敬仰,他才决定涉水一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初涉铸道

若说萧天河观摩邓先觉铸刀一无所获,也不尽然。

对“飞火铸刀法”,萧天河印象很深,但他总感觉,没有必要以如此纷繁复杂的方法铸刀。

另外,萧天河坚信,娘亲叶丛云拥有比邓先觉更加高超的铸刀之技。当初叶丛云还是“萧夫人”之时,想方设法要将《鹏安刀典》与《龙游身法》传给萧天河,生怕两门绝学就此失传。可惜堪称神技的铸刀之术,“萧夫人”却没有传授给萧天河一丝一毫。

难道是叶丛云不屑于铸刀之术?似乎并非如此,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想当年,多少高手寻我铸刀我都没有答应,我铸的一对宝刀‘拔山’与‘盖世’始终占据着天焰大陆最强兵刃的宝座”这般孤傲的话语。

那只有可能是叶丛云不愿意将铸造之法传授给萧天河。“或许娘亲认为我不可能在铸造之道上有所成就吧……”萧天河心忖。想想也是,当时叶丛云被困青龙大陆,终日藏头露尾才能得以生存,后与萧天河久居荒岛,根本没有铸造的材料与条件。加之铸造之道以天赋为主,萧天河虽是修魔奇才,但叶丛云却不知其铸造的天赋如何。显而易见,有限的时间内,还是教导萧天河学习刀法与身法更合适。

“娘,我的身体里流着您的骨血,希望铸刀天赋不会太差……若我将来有所成就,相信您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萧天河默默祷念。

铸刀三大步骤,按理来说哪一步都含糊不得。但萧天河却没有仔细思虑如何打造刀胚,而是用一些普通材料草草打造出五、六柄刀胚,也不加雕琢,直接置于水中淬火。

南宫雪不吭不响地在一旁观看了好几天,待得萧天河停下之后,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萧大哥,若不精心尽力,如何成就他人所不成之事?”

萧天河哈哈一笑“雪妹你误会了,如果不是精心尽力,我又怎么会向族长提出要来火焰塔?我打造这几柄刀胚,仅是为了试试第三步——启灵。第一步铸胚靠技巧,第二步淬火靠辅料,第三步启灵靠的才是天赋,此乃铸造之道的灵魂所在,也是最困难的一步。若启灵之技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高超的水准,还不如趁早放弃。”

南宫雪想了想,萧天河所言似乎挺有道理。“萧大哥,那你打算怎么试?启灵靠天赋不假,但也是有技巧的。像邓大师,起先就是没有掌握启灵技巧而默默无闻。换言之,要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天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单单靠这几柄刀胚,恐怕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谁说只用这几柄刀胚了?”萧天河道,“毕竟风云大会相距不远了,先以普通材料铸造刀胚试试,具体的研习还要等到大会之后。别担心,我心中已拟定大概计划,你只需帮我布置一个不断恢复玄力的辅阵即可。”

南宫雪点了应道“那我就将法阵布置在你身周一尺范围之内,辅助能力能达到最强。”不过,她心中对萧天河的话语颇感疑惑“为何萧大哥说‘具体的研习还要等到大会之后’?难道他没有信心能在风云大会上胜出?”

灌注玄力,看似简单,但真等萧天河开始试验之时,方知其困难之处。刀胚仿佛顽石那般倔强,就是不肯吸收萧天河释放出的玄力。经过三天三夜的努力,萧天河“战果辉煌”,头一柄刀胚吸收的玄力为萧天河玄力的一成还不到。最终,这柄勉强算是“魔刀”的刀,品质为下品魔刀中最差的,这样的“魔刀”,恐怕扔到大街上都没人愿意捡。

萧天河忿忿地将魔刀撇到角落里,南宫雪却笑盈盈地走过去拾了起来,说“铸造者水平不够,可不是这柄魔刀的错哟。萧大哥,耐心一点儿。”

萧天河有些懊恼“我觉得玄力好像撞到一座铁门上一般,无论再怎么增强玄力,就是进不到刀里去,像是有劲使不上,憋得我脸直发烫。”

“呵呵,可不是么,你的脸红得像火烧云似的。其实再坚固的铁门也是有缝隙的,启灵如同布阵一样,可不是一味地强力蛮干就能成功的,你得摸透刀胚的‘脾气’,以它能接受的速度与方式向它度入玄力,方可成事。”南宫雪安慰着,将拾回的魔刀小心翼翼地插进一个刀套之中,背在了身上。

“那破刀不过是试验品,你还捡起来做什么?”萧天河不解。

南宫雪调侃道“等你哪一日功成名就了,这把刀可就算是稀罕之物了。我若说一声‘这是萧天河神匠所铸的第一柄破刀,啊,不是,是第一柄魔刀,估计都有人愿意用超极品的魔刀来交换呢!”

“嘁,得了吧,这样的破刀谁愿意换呐?”萧天河撇撇嘴。

南宫雪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谁啊,你呗!啧啧,神匠居然也铸出过这么烂的刀,你不怕败坏你的名声?到时我就要求,你得拿一柄超极品魔刀来换,嘻嘻。”

“真到那时,我就白送你一捆超极品魔刀,以报答今日相助之恩。”笑过之后,萧天河的心情好多了,“我再试一次看看。”

这一回,萧天河吸取了经验,度玄时并不着急,慢慢控制着玄力一丝一缕地释放给刀胚,可结果依然差强人意,刀胚吸收了一小部分玄力后,就再也度不进去了。这次的结果竟然还不如上一次,萧天河再度失望地将第二柄破刀丢在了角落里,南宫雪也再次将它捡了回来。

第三柄,第四柄,第五柄,第六柄……加之后来陆陆续续打造的一共三百九十七柄刀胚,通通失败了,其中品质最高的也没有超过下品。此时两人已进入火焰塔足足三个月了,距离风云大会还有最后三个月的时间。

这一日,忽然有客人来访火焰塔。他也不敲门,而是轻轻地推门而入。

萧天河正背对着门口神贯注地向剑胚中度入玄力,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入。

南宫雪侧目一看,恭敬地低声道了一句“师父。”

张东正点了点头,示意南宫雪不必多言,以免打扰到萧天河。他先环视了一番周围地上堆满的废弃破刀,又看了看铸台上堆放的材料,捻须若有所思。

“可恶!我就不信了!”萧天河懊恼地抱怨了一声,将一柄新铸成的破刀丢在了破刀堆上,险些砸着站在一旁的张东正,他这才发现房间中多了一人。

“见过前辈。”萧天河连忙行礼。

“唔……”张东正微笑着表扬,“小兄弟,你这份毅力我十分欣赏,短短三个月,仅仅九十多天,你竟试铸了如此多次,而且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你的态度也很不错,一心一意,不受外界影响,居然连我进来了都没有发觉,这样的心性在年轻人中可不多见。”

萧天河谦虚地说“哪里,前辈谬……”

“赞”字还没说出口,张东正却突然板起脸孔严厉地训斥起来“但你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太儿戏了!你看看这些材料,我都懒得多看一眼。你要是缺材料就向南宫家要啊!用这等低级材料,能铸出什么好刀?”

萧天河被张东正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呃……前辈,其他房间……有材料,南宫家给了……”“这老头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比变戏法还快……”萧天河心想。

张东正似乎没听到萧天河的话,继续斥道“你再看看你打铸的这些刀胚,粗枝大叶,毛毛糙糙,你在糊弄谁?你以为不管什么样的刀胚拿来就能练习启灵了?我告诉你,你这样是在糊弄你自己,到头来必定是自己耽误自己,浪费功夫,一事无成,你这是在侮辱铸造之道,我看你还是不要练习铸刀了!”

看来张东正是真的发火了,南宫雪赶紧劝道“师父,您息怒。萧大哥他也是不想浪费时间、浪费材料才这么做的。”

萧天河赶紧认错“前辈教训的是,请恕晚辈初窥门径、不明就里,恳请前辈指点。”

“想想每一位铸刀神匠、大师、高手,哪怕是苦修许久没有什么成就的人,比如我,但凡下定决心投身此道,必会在每一次铸刀时都追求极致,从材料、辅料到环境、状态,都务求达到允许范围内的最佳条件。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铸胚与淬火这两个步骤,如果说启灵是赋予魔刀灵魂,那前两步就是铸就其躯体。试想看,若无躯干,魂之焉附?你这样看似投机取巧,妄图以最简单的方法试出自己究竟有没有铸刀天赋,却不知失去了前两个步骤的精心淬炼,会导致刀胚根本无法容纳许多玄力,哼哼,如此一来,再有天赋也会因为一时的偷懒而遭到埋没,岂不可惜?你以为邓先觉铸造超极品魔刀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若没有前两步的精细,就不可能成就最终的完美。你首先要明白这一点,才有资格探索铸刀之道。”张东正义正词严地教训道。

这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令萧天河恍然大悟,容纳玄力的容器不够大,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功夫。看来不能为图节省时间而忽略繁琐的铸胚、淬火两步。

“自此晚辈定当竭心尽力,力求完美。”萧天河道。

“嗯。”张东正满意地点了点头,负起手来沿着房间四壁巡视了一番,他似乎也对火焰塔的构造很感兴趣。在离去之前,他特意叮嘱南宫雪道“切莫怠慢了修炼。你在魔宝大会上的胜利也算是侥幸,你的对手是输在了粗心大意上,并非是实力弱于你。风云大会的对手可不会那么容易对付了。可惜,你修炼的是至阴法门的刀典,若是至阳法门的,这座塔倒是一处修炼的风水宝地……”一边说着,张东正跨出了房门,上楼去了。

南宫雪目送师父离开后,转过头来询问“萧大哥,怎么办?”。

“严选材料,从头铸起。”萧天河立即去隔壁房间准备材料。

既然不能投机取巧从第三部开始试验,那就只好老老实实从第一步开始研习了。

以萧天河如今的境界,还远远达不到以玄力催火铸炼的水平,所以他需要大量易燃之物。在南宫家送来的各种材料中,他选定了几株粗壮的树木。这种树木虽然比不得“

枯荣木”珍稀,但也绝非寻常易求。有了燃物,加之火焰塔底岩浆升腾起的炙热之气,煅烧的辅料问题解决了。

接下来是挑选铸造刀胚的材料。面对琳琅满目的各种金属,萧天河看花了眼,看看这个不错,瞧瞧那个也不错。正在犹豫之时,门口传来了南宫雪的声音“萧大哥,你得预先制定出刀胚的大致模样与特点,才能按需求物。各种材料的性质与特点都不一样,不如先选定其中一种慢慢摸索吧。”

“刀胚的模样还不是大同小异?特点嘛,软硬适中即可。”萧天河仔细端量着左右手中托着的两块金属物,似乎没太在意南宫雪的话。

“那可不一定哦。”南宫雪笑道,“刀也是分为很多种的。以大小来分,有大刀,也有像邓先觉用来切割‘熔芯石’那样的小刀;以特点来分,有寻常的刀,有半刃刀,也有族长奖给我的那种刃刀;以形状来分,有直刀,有弧刀,也有牙形的弯刀;以强柔来分,有刚刀,也有韧刀;以重量来分,有薄薄的轻刀,也有东方家族擅长的巨刀等等。每一种刀因形状、尺寸、柔韧度等方面的差别,其相应的刀法也不同,所以铸造所需的材料自然也不一样了。即便是同种类型的刀,也要依照刀法的特点来铸。迅疾的刀法就应该搭配相对纤细轻巧的刀,狂猛的刀法就应该搭配较为沉重刚强的刀,这是常识。”

“唔……我知道了。”萧天河应道。其实这和青龙大陆使剑的习惯一样,剑器也有软剑、短剑、重剑等种类的区别,其相应的剑籍套路也完不同。

想到重剑,萧天河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陆柏峰与苗昊商来。重剑无锋,是依靠无可匹敌的狂霸之力来摧毁敌人的,属于剑器中较为特殊的一类。不知重剑与南宫雪提及的东方家族的巨刀是否有共通之处。“雪妹,你刚才说东方家族擅长巨刀,不知那巨刀大概是什么模样?”

南宫雪皱眉想了想“萧大哥,毕竟每一柄刀都是独一无二的,我只能给你大概描述一下巨刀共有的特点。顾名思义,巨刀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大,一般最短的也有六、七尺长,宽度一般都在一尺一上,刀身很厚,刀刃偏钝的居多,因为刃利则刀薄,不利于猛力攻击。铸造巨刀所选的材料也都是较为沉重、刚强的一类。怎么,你打算从铸造巨刀开始着手吗?”

“不是。我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好奇。东方家族既然擅长巨刀,那他们的刀法也都是走的刚猛套路吧?”萧天河又问。

“是的。东方家族至强的《震天》、《狂岚》、《龙吼》三部刀典,皆是刚猛之道,正适合巨刀。不过,东方家族也有适合其他种类魔刀的刀典,实力也不弱,只是比不上至强的三部而已。”

“我记得,你南宫家也有三部至强刀典,分别是《疾风》、《烈焰》、《波影》,是吗?”萧天河回忆道,“从名字上来看,应该都是偏向迅疾的刀法,我猜得可对?”

“呵,萧大哥真是好记忆力。没错,南宫家最强的刀法都是以‘快’为主。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嘛。”南宫雪笑答。

“嗯……”萧天河突然心头一动,连忙问道,“雪妹,那我估计西门与北堂两大家族的最强刀法也是各有三部,而且也分别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可对?你知道是什么特点吗?”

南宫雪睁大了眼睛“没错,萧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西门家族的刀法比较精巧,三部至强刀典《煞血》、《无变》、《灵安》的套路招式都不多,但招招都很关键,不带任何一式虚招,不中则矣,一着就伤,东方家族的高手最怵的就是西门家族的高手,不好攻,更不好守,一旦被抓住漏隙,受伤就是致命的。

北堂家族……他们的刀法我很厌恶,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听族中长辈们说,北堂家的刀法比较阴险,专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从难以招架的角度攻击对手。北堂家族的魔刀也偏柔软,有的刀身都能像蛇那样弯曲,趁人不备,突袭要害。三部最强刀典分别为《雪花》、《鬼啸》、《黑月》。或许是在极冷之地呆得久了,北堂家族的人也都怪怪的,十分冷淡。虽然北堂家实力很强,但他们的刀法却被我南宫家所克制,毕竟迅疾的刀法攻可令对手应接不暇,守可让自己周身水泄不通。呵,之所以北堂家族要拉拢东方家族结盟,其原因是……”

“因为东方家族的刀法正好是南宫家族刀法的克星,是吗?”萧天河还未等南宫雪说完就抢先猜测。

南宫雪更惊奇了“萧大哥,你当真是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啊!莫非你见识过东方家族的刀法?”

萧天河摇了摇头“完是依套路特点猜的。”

巧,实在是太巧了。四大家族的最强刀典都是三部,而且三部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更关键的是,其中还有相克的关系。

萧天河心中不断徘徊着一个怪异的想法“这真的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逐渐形成的吗?还是……”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惊人消息

南宫家的《疾风刀典》开篇中如是说“风乃气之动,刀动则气动。刀动生风,风随刀行,行而不伫,不伫则无穷。加以迅疾之速,有如和风连绵,有如熏风炽烨,有如金风萧瑟,有如朔风凛冽。来则若风号浪吼,去则似风卷残云。进则若追风逐电,退则似劈风斩浪。攻则若狂风扫叶,守则似劲风住马。树欲静而风不止,彼欲退而我不停。疾风之速,贯之于刀。刀刀生风,是为强也。”

数百年之前,南宫家的三部刀典就已扬名天下。不知从何时起,“南疾”二字成为了江湖上对南宫家刀法特点的概称。与之对应的,还有“东霸”、“西精”、“北险”三个概称,分别对应着东方、西门与北堂家族的刀法特点。

在听完南宫雪对于四大家族刀法的简单描述之后,萧天河沉吟道“‘东霸’、‘西精’、‘南疾’、‘北险’,这还真是巧妙……

东方家族的狂霸刀法令南宫家族的迅疾刀法无以相抗,此乃‘霸’克‘疾’也;

南宫家族的迅疾刀法让北堂家族的阴险刀法找不到攻击的漏隙,此乃‘疾’克‘险’也;

北堂家族的阴险刀法使西门家族没有虚招的精准刀法疲于防守,此乃‘险’克‘精’也;

西门家族的精准刀法又容易抓住东方家族狂霸刀法的破绽而攻之,此乃‘精’克‘霸’也。

如此循环相克,加之十二柄绝世魔刀的平均分配,难怪四大家族长久以来一直四方相抗却难分强弱……”

南宫雪钦佩地说“萧大哥,你真是厉害,我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四大家族的刀法特点,你竟立即发现其中循环相克的奥妙。其实所谓的‘相克’只是相对而言,在境界低时效果较为明显,等修炼到了寂灭、大乘境界之后,其影响就微乎其微了。”

“这个我明白。低境界时拼刀法,高境界时拼的就是个人综合实力了,想仅凭刀法上的优势胜个一招半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循环相克’的关系如此巧妙,四大家族的至强刀典又恰好都是三部,使我隐隐有种感觉,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似的。”

“刻意?”南宫雪连连摇头,“我不能想象……何人能够如此神通广大?”

“有一个人可以。”萧天河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南宫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初代魔主!”

南宫雪没有应声,而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凝视着萧天河。两人就这么沉默不语。

许久,南宫雪轻轻吐了口气“即便是初代魔主,仅凭一人又如何能创出风格迥异的四种共一十二套刀典?萧大哥,你多虑了。”

“或许是吧。”萧天河嘴角轻轻上扬,继续寻找合适的铸刀材料。

“会是真的吗?”南宫雪望着萧天河健硕的背影,心中自问。

“啊,有了,就用它吧!”萧天河的目光落在墙根处一列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属材料上。

南宫家族送来的各种金属材料都已切割成方砖状,容易摆放。萧天河弯下腰,从那堆金属材料中捧起了几个银白色的金属方砖。这种材料他认识,在青龙大陆,它叫做“辉月钢”,是铸造仙剑常用的材料,虽然算不得十分罕见,但其品质也不差,柔韧适中,也较为纯净,正适合铸造。

“辉月钢。嗯,不错。”南宫雪赞同道,“的确是比较合适的材料。”

“原来在天焰大陆也是叫这个名字。”萧天河心想。

“不过,辉月钢对于萧大哥来说,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南宫雪话锋一转,“要熔化它需要极高的温度,凡物之火难以达到,‘枯荣木’那等珍贵的材料又弄不到,用玄力生火的话,你还不到寂灭境界,根本做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这里可是火焰塔,温度本来就很高,借助岩浆腾起的热气,再加上你的阵法,或许能使得熔化过程变得容易一些。如果所需时间不长,我可以用玄力催动加强一下凡物之火,不知是否能达到熔炼的条件。你也进入恢复玄力的阵法之内,必要时助我一臂之力。等会儿我们先冥想,将玄力恢复到最饱满的状态。”

两人将材料搬回铸造的房间后,席地而坐开始冥想。这些日子以来,萧天河不断地摸索启灵技巧,玄力消耗得较多,南宫雪则仅仅布设一下小小的辅阵,并没有消耗多少玄力。冥想了一小会儿,她就睁开了眼睛,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双膝之上,凝望着对面紧闭双目的萧天河。那英俊而又刚毅的脸庞让她舒心、惬意、陶醉。看着他的面容,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与忧伤,南宫雪甚至觉得,哪怕就这样永远地凝视着他,她也愿意。

冥想了一日后,萧天河开始了熔炼辉月钢的尝试。

铸台的炉中有一风孔,直通塔底,在铸台外有一处旋钮控制着风口的阀门。一扭旋钮,一股澎湃的热浪涌入了炉中,风孔甚至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

南宫雪又从另外一个房间抱来了许多高质量的燃物,虽然比不上“枯荣木”,但也比一般的柴火、煤炭之类要强得多。

在熔岩热气的充斥包围之下,以燃物引火加之玄力催火,这是萧天河的熔炼计划。

引燃燃物之后,萧天河将双掌覆于灶台外的度玄孔上,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玄力,炉中的火焰大盛,“呼啦啦”欢快地鸣响,火舌已经变成耀眼的金色,小半炉的燃物不一会儿就烧成了一堆灰烬。

南宫雪一边往炉中放入大批燃物,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炉盘,不让炉底的灰烬被冲腾之焰卷入其中。幸而燃物烧完之后灰烬都是拳头大小的块状,没有丝毫微尘。

可惜,玄力加强的火焰依然不够熔融辉月钢的程度,玄力消耗殆尽后,萧天河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了双手,疲惫地坐在地上。

“不如换种材料吧?”南宫雪建议。

“可其他材料要么过于珍贵,要么数量不多,要么质量不高,不适合试炼之用。因为不知后面还会失败多少次,所以品质较高、储量也较多的辉月钢最为合适。只可惜,我实力不够。或许,我不该这么早尝试铸刀……”萧天河有些懊丧。

南宫雪鼓励他“别灰心。既然不想换材料,那我们就一起想个能够熔融辉月钢的办法。”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谈何容易……”他又开始冥想恢复玄力,而南宫雪则在一旁拖着腮帮,静静地思索着解决难题的方法。

这一次萧天河冥想得较久,两日之后,他睁开了双目,见南宫雪依然凝望着墙壁沉思。

“雪妹,别想了,我们先出去吧。我已经考虑过了,等风云大会结束后,我向炎族长申请,派一位寂灭以上境界的人来协助,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萧天河起身道。

南宫雪却仿佛没有听见萧天河所言似的,轻声问道“萧大哥,你说,火焰塔底下岩浆的温度够不够高?”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墙壁上的通热孔。

萧天河心头一震“当然够了!连顽固的岩石都能熔化,何况区区辉月钢!雪妹,你的意思是,凿开塔底的岩缝?”

南宫雪赶忙摆手“我可不敢,别毁了人家的塔!我是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将辉月钢放置在离岩浆最近的地方……或许,我们可以垂下一根耐灼的绳子,待得辉月钢熔融之后,再拉上来锻造。”

“那还不是要将岩缝凿开?另外,辉月钢不能没于岩浆之中,以免熔融后混入杂质;也不能距离岩浆太远,免得温度不够;拉绳的速度也不能太慢,否则辉月钢又会凝结……”萧天河道。

“果然还是不行么……”南宫雪惋惜地叹了一声。

“如果要借助岩浆之热,最好我和辉月钢都能在距离岩浆很近的地方……”萧天河喃喃地说。

突然,他与南宫雪同时眼睛一亮,彼此相视,异口同声地说“孤烟山!”

的确,孤烟山口深处就是翻腾不息的岩浆,可用何种方法才能接近岩浆呢?要知道,当初南宫炎族长挖掘炽炎铁时,也只敢下到距离岩浆五十丈开外的深度。

“如果炎族长能下到距离岩浆五十丈左右的深处,那我的极限之处至少也在百丈开外,这个距离不行。”萧天河摇头道。

“那就双管齐下,再用垂绳之法!”

“孤烟山出产炽炎铁,所以我估计深处的岩浆是岩铁浆,虽然温度极高,估计在二、三十丈外辉月钢就能熔融,可是用垂绳法的话距离还是太长了,到时我也不敢御刀飞入,免得不小心把刀都给熔了……雪妹,如果你在我身上布置一个隔热功能最强的辅阵,能让我下到多深?”萧天河问。

“这个……我估计不出来,得看你的耐热能力了,我可以给你套一个复阵,双重隔热辅阵叠加,等你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是极限深度。”

“恐怕还是不够……没有办法,姑且一试吧……如果我现在是寂灭境界就好了!”萧天河惆怅地叹道。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难道是师父又来了?不对,若是他的话,肯定不会敲门。”南宫雪拉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两人不想看见的面孔——南宫晖。

自魔宝大会上被萧天河打伤后,南宫晖一直在养伤。听说前不久才痊愈,开始接受南宫族规的处罚——闭门思过十年。

南宫雪脸色一沉,冷冰冰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南宫晖抱歉地笑了笑“雪妹,我是来找萧天河的。”

“萧大哥有重要的事,不想见你,你走吧。”南宫雪正欲关门,萧天河却说“雪妹,让他进来吧。”

“哼。”南宫雪闪到一边,冷眼看着南宫晖。

萧天河迎上前道“你找我何事?”

南宫晖向萧天河深深地鞠了一躬“萧道友,我本该在家中面壁思过,可你就快去参加风云大会了。以你的实力,在大会上获胜进入内核是必然之事,我寻思,再不来找你,可能就无缘再见了。因此我向桐长老申请,特来向你道歉。过去种种,都是我的不是,我也得到了相应的严惩,希望你不要计较。”

其实萧天河还真没心思跟南宫晖计较,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道歉就不必了。”萧天河淡淡一笑,“你以后不要再欺负雪妹和霆弟就行了。”

“那是当然。”南宫晖拱手道,

“方才在门外,我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几句交谈,恕我冒昧,给你提个建议如果耗时不长的话,大可服用狂玄丹试一试。”

对了,还有狂玄丹!萧天河茅塞顿开,不仅是暂时提高境界狂玄丹,还可以服用恢复玄力的极品丹药——纳延丹!甚至可以使用防止灼伤的丹药!南宫晖的确提了个好建议。

“多谢提醒。”萧天河拱手道。

南宫晖点点头,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看在他想出来个好主意的份上,姑且不跟他计较。”南宫雪撇撇嘴。

“我本来也不想和他计较。也罢,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头,千金不换。”萧天河笑道,“对了,南宫家有没有抵御灼伤的丹药?”

“那当然有了,一般的疗伤丹药就有那样的功效。不过,我刚才突然想到,有一种丹药会比疗伤药更适合。丹药名为‘无觉丹’,服用后会使身体感知外界冷、热的敏锐度下降,对伤痛的觉察力也会变得迟钝……”

还未等南宫雪说完,萧天河就否定道“不行,那不就是麻药么?虽然感知能力变得迟钝,可受到的灼伤却是实实在在的,太危险了!”

“不是,萧大哥,你听我把话说完。一般的麻药是麻痹身体的知觉,而无觉丹则是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隔冷防热的防护层,不会有危险的。”

“哦?还有这种奇妙的丹药?”

“奇妙归奇妙,毕竟在战斗中用不上,所以用处不大,也很少有人炼制它。刚才听南宫晖提到狂玄丹,我才偶然想起还有这样一种丹药。”南宫雪道,“其炼制方法应该记载在南宫家的丹药典籍上,到时让父亲帮你多炼制几枚。”

“那可太好了。”

“除了丹药之外,你还可以用宝物来防热。比如炎族长送给你的那件天蚕衣。”南宫雪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萧天河拍手称赞“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邓先觉铸刀时戴了一副天蚕丝手套就敢直接拿着未淬火的刀胚,其防热能力可见一斑!届时我穿上天蚕衣,再问族长借一副天蚕手套……若是有天蚕裤、天蚕鞋、天蚕头套就更好了!”

南宫雪笑出了声“哪有人用宝贵的天蚕丝做那些东西?一件天蚕衣护住躯干,一双天蚕手套护住双手,其他部位就没有办法了。”

“不,有办法。”萧天河望着南宫雪,认真地说,“可以用一大张天蚕布,把我裹起来……”

南宫雪一愣,两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熔炼之法暂定如此,锻打工具萧天河也选好了一柄方头锤。铸模用的辅料,萧天河决定使用邓先觉留下的温泥金模具,反正现在不需要讲究刀形。

铸胚的方法暂定,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第二大步骤——淬火。淬火须在铸胚后立即完成,所以萧天河决定到时将淬火用的水直接带到孤烟山去。淬火最佳的辅料当然是珍稀的“无极水”,但那东西只有北堂家才有,南宫家族也不可能为了萧天河去向北堂家族索求,好在邓先觉当日铸刀剩下的无极水已被有先见之明的南宫炎封存下来,此次正好派上用场。

至于最后一步的启灵,就不必局限在孤烟山完成了。

萧天河将盘计划告知南宫炎后,南宫炎欣然同意。他亲自前往西门家族,用两柄极品魔刀换来了一张两丈见方的天蚕布和一条五十丈长的天蚕丝带,还问邓先觉借来了天蚕手套。

南宫炎从西门家族返回之后,也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西门家族三大部主之一的镇岳部主西门落被族长西门定下令处死了,部主之位转到西菊系主西门良身上,而西兰系主的空缺则由新晋升的一位长老——西门菲担任。

处死一位部主级别的长老可是大事,若非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不致如此。按理,族长西门定应该把西门落所犯罪过昭告整个家族,待部长老同意才可下令处死。可奇怪的是,西门定却是召集了麟嘉部的几位长老合力诛杀了西门落之后,才将此事通知其他长老。更奇怪的是,长老们接到讯息后竟然都平静地接受了,仿佛无关紧要一般。待得消息在西门府扩散开来时,西门落都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至于为何处死西门落,西门定只说是他已修炼得走火入魔,滥杀同族。南宫炎将信将疑,但也不便多问。

不知为何,萧天河在听南宫炎讲述完这件事之后,隐隐约约觉得,西门落之死似乎与那颗先被西门珏夺走、后被西门定还回的蓝元石有关。

“西门定那个狡猾的老家伙……先是莫名其妙地归还蓝元石,又莫名其妙地处死一位部主……他究竟想干什么?”南宫炎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既然蓝元石最终到了西门定手中,那想必是西门落交给他的。结果西门定不仅将珍稀无比的蓝元石大方地还给我,还将西门落给处死……”萧天河心中思索着,“这太奇怪了!如果要合理地解释整件事,似乎只有一个可能——西门定是受到了某个人的指使才这么做的……”想到这里,萧天河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西门定可是堂堂西门家族的族长,能够指使他还珍宝、杀长老的人,还能有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千钧一发

孤烟山,位于南亭城东南方向两千余里处,周围寸草不生、一片荒芜。由于山口深处流淌着炽热的岩浆,所以孤烟山周围的地面一直滚烫,时不时还有一道道刺鼻的黄色硫烟从地表冒出。山口则常年喷吐着一股青蓝色的浓烟,不飘不散,直冲云霄,即使在数百里外也能看见。有诗曰

秃峰野壑孤云下,

腾烟蔽日半当空。

草木无影灰岩炙,

火河暗行山口中。

四季皆暑风萧瑟,

八方尽荒人茕忪。

青柱有形贯天地,

热浪无边任西东。

恶劣的环境使得方圆百里内都没有人烟,但这片荒芜之处却是南宫家族的禁地,没有族长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其主要原因就是珍稀的“熔芯石”。每隔十九年,孤烟山底的岩浆便会高涨一次,时间一般在仲秋下旬开始,持续时间也不算长,往往在半个月左右上涨至最高处,紧接着就会渐渐消落。不过即便是岩浆最汹涌的时节,距离山口也足有数十丈之遥。偶有岩浆液滴激出山口,顺坡滚下,就会形成“熔芯石”。“熔芯石”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其尚未凝结的熔芯,这也是唯一可以利用岩浆的方式。岩浆温高,能够熔融一般的难熔之物,既可做为炼丹时的原料,亦可做为铸造时的辅料。而且,这种东西一直是有价无市,因为其熔芯存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其次,山底的岩浆洪流使得周遭常有罕见的矿物伴生,比如南宫炎铸炼“血炽”魔刀所采集的炽炎铁,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孤烟山附近的岩石经过长年炙烤,变得极其致密、刚硬,并且耐得住高温,是用以砌筑铸炉、丹炉以及御火之墙的绝佳材料。

另外,在距孤烟山二百里开外,逐渐生有零星的草木。可不要小看了这些草木,离孤烟山每近一分,草木的生命力就顽强一分。因此,这些草木中有许多都是十分珍贵的药材。

总而言之,将孤烟山称为南宫府境内的“天然宝库”也不为过。

在得到了族长南宫炎的首肯之后,萧天河与南宫雪抽空回了一趟南麓城,拜托南宫栩炼制“无觉丹”。南宫栩在诸多炼丹书籍中找到了“无觉丹”的配方与炼制方法,连夜开工炼丹。好在南麓城的材料储备尚算充沛,南宫栩三日里不停不休,炼制了二十颗无觉丹,以供萧天河初期使用,待得日后多炼些,再派人给两人送去。

休整一番,萧天河与南宫雪带着各种材料飞往孤烟山。为了不至玄力消耗过大,两人白日里飞行,夜晚休息。以如此速度,要花费数日才能到达。

有一日飞行时,南宫雪忽然问道“萧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种铸刀方法行不通怎么办?”

“当然想过,不过我并不担心,成就是成,败就是败,只要尽心尽力,就不会后悔。”萧天河回答,“其实我不喜欢在亲身去做某件事之前考虑得太多。若预计结果是好的,或许会掉以轻心;若是不好的,又恐怕会泄气灰心。如此对自己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南宫雪表示赞同“的确如此。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不知为何,遇事之时就是做不到你这般洒脱。”

“可能是你从前缺乏他人赞赏的缘故吧。”萧天河猜测道,“学习阵法本就不易,又得分出时间与精力修炼刀法与身法,或许你经常会感觉自己技不如人。此外,令尊一直对你严格要求,恐怕也没有表扬过你几回。不过,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也许是吧……”南宫雪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嘿,这次魔宝大会你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南宫雪转过头来望着萧天河,笑靥如花“那也是拜萧大哥所赐。”顿了一顿,她又道“风云大会就要到了,其他参赛者都是来自三大家族的优秀子弟,我真不知能不能……”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转为轻轻一声叹息。

“又想太多了不是?放心,到时我会和你共同进退的。”萧天河安慰她。

南宫雪的心头一动,愉悦地应道“有萧大哥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

“呵,谁让我们是同族的伙伴呢?还有南宫威和南宫曦,只要我们四个齐心协力,放手一搏,是成是败有又什么关系?”

“嗯。”南宫雪的笑容又暗淡下来,微微垂着头,望着魔刀下方掠过的白云出神。

萧天河看了她一眼,他怎会不知南宫雪心中所想?“雪妹,答应我一件事。”萧天河严肃地说。

“什么?”南宫雪抬起头来。

“风云大会届时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再和魔宝大会第一轮时那样拼命了。”

南宫雪眉头微蹙,神情犹豫“这个……”

“你若不答应,我们就不要再做朋友了。我不再是你的‘萧大哥’,我也不会再叫你‘雪妹’了。”萧天河的口气十分认真。

南宫雪轻轻咬了咬嘴

唇“那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她又莞尔一笑“其实你还真不是我的‘萧大哥’,你也的确不应该叫我‘雪妹’的。”

“啊?”萧天河先是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了,一拍后脑勺,“这……抱歉,一直如此互相称呼都已经习惯了,当初在魔宝大会第一轮过后就应该改口的。我得称呼你一声‘雪大姐’才对……”

南宫雪连忙摆手“哎呀,千万不要!什么‘雪大姐’,难听死了!”

“不叫‘雪大姐’,难道要叫‘雪大娘’?还是‘雪阿婆’?哈哈哈——”萧天河骤然加快了飞行速度。

南宫雪气急地追了上去,口中嗔怪道“讨厌,萧大哥,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听你叫我‘雪妹’的……”

两人嬉闹着你追我赶,飞过秀丽的河岳山川。

……

也许是岩浆涨落后不久的缘故,在距离孤烟山百余里以外,就能隐约嗅到那难闻的硫烟气味。随着距离的接近,那气味更是变得越发刺鼻起来。孤烟山口腾起的青蓝色烟雾直插天际,仿佛擎天巨柱一般。

“雪妹,我有一事不解。既然孤烟山域是南宫府的禁地,来路上为何不见有人看守?”萧天河问。

“地方太大了,如何能看得住?再说此地最珍贵的无非是‘熔芯石’与一些伴生矿物。‘熔芯石’每隔十九年才会出现,又很快就会冷凝成普通的石头,所以不必担心有人会偷。伴生矿物大多产在山口中难以到达之处,即便是高手前来开采也需要大费周章,没有庞大的人力是不可能偷采的。这里可是南宫府的腹地,若是外族之人在此处大动干戈,早就被人发现了。”南宫雪解释道。

距离越来越近了,灰白色的孤烟山在地表渗出的热气影响下,不断地波动扭曲,显得十分虚幻。一股股热浪扑面袭来,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硕大的炉灶之中。侧耳倾听,仿佛都能听见岩石缝隙间发出“咝咝”声,高耸的山口里还隐约传来沉闷的响声,或许那就是岩浆汩汩流淌的声音。

孤烟山大致呈锥形,四面都是陡峭的斜坡,坡上满是圆形和椭圆的灰白色石块,只在几处凸起数座巨大的山岩。

山口处浓烟滚滚,不便降落,于是两人在半山腰落了地。踏脚于山石之上,顿时感觉一股灼热透过鞋底传来。热气从地表溢出,由岩石穴罅升腾而出,长衣下摆也随之飘荡。两人干脆将下摆撩起,环系腰间,匆匆往山口而去。

山口的颜色与山坡不同,泛起了一片铁青之色,其中还夹杂了几抹暗红。因为孤烟山的岩浆是岩铁浆,因此温度较火焰塔底的岩浆更高。

“这里可真是个令人厌恶的地方。”南宫雪皱眉抱怨,拿出了无觉丹,两人分别服下了一颗,“一颗无觉丹的药效可以持续半日左右,二十颗足够我们数日之用了。”

“环境虽恶,却是个风水宝地。单看这青烟,细薄无粒,但又遇风不散;我们近在咫尺,却丝毫不觉得熏人。由此可见,山口底部的岩浆必定十分纯净。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山口里面有没有可以供我锻造的地方。”萧天河道。

“这个你大可放心。里面的情况我大致知道,岩壁并不是那么平整的,凸石、岩台到处都是,总有一处适合落脚。”

两人登至山口边缘,萧天河左右一看,虽然由于青烟巨柱的遮挡看不到对面的情况,可据两边沿口的弧度来估计,山口直径少说也在五十丈以上。

探头向内看,什么都看不到,因为青烟柱的粗细与山口相当,加之热浪灼眼,两人不得不使用玄力护住身体。

“看来不下去是看不清楚了。雪妹,你在这里拉着绳子,我先下去寻找合适的落脚之处。”萧天河道。

“务必小心。”南宫雪叮嘱道。她有条不紊地在萧天河身上布设了一个双重隔热辅阵。萧天河穿上了天蚕衣,南宫雪再用天蚕布将他整个包起,以指头粗细的金丝绳带束住口,又用天仇刀在布袋上挖了四个洞,两大两小。萧天河将双臂从大洞中伸出,戴上天蚕手套。两个小洞则用于双眼视物。南宫雪不放心,又在天蚕袋上布了一个隔热辅阵,由于阵法相斥的缘故,南宫雪竭尽力,憋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才勉强布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辅阵,不过,毕竟聊胜于无。

南宫雪将金丝绳的另外一端环系在自己腰间,寻好地方作为踏脚之处,将备好的狂玄丹与纳延丹塞到萧天河手中“若忍受不住就立即服丹。浓烟遮目,杂音乱耳,你我唯有以金丝绳为系。连拽三下为号,我立即拉你上来。”

“放心。”萧天河倒退至山口边缘,攀着沿口下入其中。南宫雪马步扎稳,紧紧拽住金丝绳,一点一点地往里放。

这根金丝绳是族长南宫炎前番采集炽炎铁时特意制造的,原料就是取自离孤烟山最近的树木藤草,其中夹杂编织着数种耐热、抗磨的金属粗丝,还有数种质地坚韧、不怕灼烧的珍贵麻线,分成十股之后,以天蚕丝为绳芯紧紧地绞在一

起,又以金属箔片包卷紧箍,虽不如天蚕丝带那般耐热,但坚韧程度却远在其上。

据南宫炎所说,此时节,孤烟山口高出岩浆大约二百余丈,金丝绳长一百五十丈。由于不能离岩浆太近,因此这个长度绰绰有余。

随着深度的增加,萧天河逐渐窥得其貌。山口中大致也呈圆锥形,正如南宫雪所说,凸石兀立,角岩层出。

山腔中辉映着赤红色,脚下渊底则是一片橙黄之流。“呼呼”的升腾声、“嘟嘟”的流淌声不绝于耳,萧天河觉得耳膜都快要鼓破了。炽热的气流灼得双目生疼,泪流不止,眼泪一旦流出又马上被烤干,结出盐晶。盐晶又很快被烤化,蜇得眼睛周围一片刺痛难忍。火辣辣的焦热感从喉间一直贯穿到肺部,萧天河甚至感觉自己都能喷出火来。

压抑的空间,煎熬的环境,若非为了铸刀,怎会来到这炼狱般的地方受罪?“也许每一位大师在功成名就之前,都要遭受痛苦的洗礼吧!”萧天河心想。

仰头望望逐渐黯淡的山口,再俯首看看越来越夺目的火流,萧天河默默估算着下降的距离。大约下了百丈左右,他就近乎忍不住了,似乎身的血液都已经沸腾了,四肢百骸在不停地颤抖,天蚕布袋紧紧地贴住身躯,虽然它为萧天河抵挡住了大部分热量,可透过来的剩余热量还是让他难以承受。布袋上的弱小辅阵早已在可怕的热浪中崩毁,萧天河闭上双眼,努力回忆当初在青龙大陆极北冰原破冰寻石的每一个细节,回忆那冻筋彻骨的寒冷之感,如此,他似乎觉得好受了些。

又下降了二十丈左右,已经到了萧天河无法再以意志力抵抗的地步。他立即吞下了手中紧攥着的两枚丹药。

服下了狂玄丹之后,萧天河的境界已经逼近寂灭前期,纳延丹的恢复能力也让萧天河感到轻松了不少。

在狂玄丹失效前的这段时间是关键,萧天河必须觅得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他睁开双目,看了脚下一眼,估算此处距离岩浆表面大约在七十丈左右。他用力扭动身躯,天蚕布袋旋转起来,他趁势扫视着四周的岩壁。

由于是贴着山口一侧垂直降下的,对面的岩壁离萧天河太远了。虽然近壁有凸出的平坦角岩,但距离仍有近三十丈之遥。要想踏上岩石只有一个方法——利用摆动荡过去。不过摆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看看上方岩壁有没有凸石阻碍。萧天河比较了一番,还是对面的岩壁相对平整一些,萧天河也物色好了一处角岩,只需爬上山口换另外一边再降下来即可。

正当萧天河想拉动金丝绳的时候,绳子却骤然一沉,吓了他一跳,难道是布袋的束口松了?他抬手摸了摸,束口依然扎得紧紧的,没有问题。他长吁一口气,刚才真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冷汗?”萧天河忽而觉得好笑,在这种环境之下,汗哪里还出得出来!他拽了三下金丝绳。

布袋开始上升了。不过奇怪的是,上升的速度极为缓慢,而且还伴随着剧烈的震荡,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萧天河刚刚放下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看来是南宫雪乏力了!

萧天河将双臂抬起,牢牢攥住金丝绳的末端,双脚叉开伸直将布袋撑开,配合着金丝绳的晃动,尽量稳住布袋,以减少南宫雪的负担。似乎有效,金丝绳的晃动减轻了。不过萧天河心中依然存在一丝疑惑“以南宫雪空冥后期的实力,怎么会这点儿耐力都没有?”

很快,萧天河发现,虽然金丝绳不再剧烈摇动,可也停止了上升。正在奇怪之时,金丝绳突然猛坠数丈,好在天蚕丝布结实,并未扯破,但萧天河一时没攥住绳端,在布袋内跌倒了。

“不好!上面肯定是出事了!”萧天河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是有人为之还是非人为之?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一系列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他后悔没有将天仇刀带下来,否则可以立即切开天蚕布袋御刀飞上去。

“雪妹,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危险,要不咱俩可就完了……”万般无奈之下,萧天河只好如此喃喃地祷念。

可惜,事与愿违,金丝绳再次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即便萧天河不至落入岩浆身陨,待得狂玄丹药效一过,耐不住炙热的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萧天河停止了祷念,双手攥住金丝绳,拼尽力地向上攀爬。此举无疑会给南宫雪增添巨大的负担,但此时此刻萧天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金丝绳与天蚕布袋结系得太紧,萧天河只能带着布袋一起攀爬。双腿裹在布袋中不便用力,攀爬的速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另外天蚕丝布的触感无比顺滑,此时倒成了阻碍萧天河的不利因素——双腿夹不紧金丝绳。他只得凭双手用力,一蹿一蹿地沿绳向上而去。

不料千钧一发之际,金丝绳竟突然从孤雁山口掉下来了!

布袋中的萧天河大声惊呼,往滚滚的岩浆火河坠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峰回路转

金丝绳索,

环系腰间。

玉手紧握,

双脚蹬岩。

垂首俯瞰,

无尽青烟。

抬头仰望,

长柱冲天。

安危所悸,

紧绷心弦。

岿然不动,

汗滴娇颜。

忽而遇险,

难得两。

分神旁顾,

一线命悬。

萧天河的性命,就悬在这根金丝绳上。

可如今,金丝绳却被人斩断了。

“萧大哥!”南宫雪嚎啕一声,扑倒在孤烟山口,伸手欲捞,却抓不住坠落的绳端。

即便萧天河周身都裹在天蚕布中,纵使他服下了狂玄丹与纳延丹,一旦坠落至炽热流淌的岩浆之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腾起的热浪舔着南宫雪满是泪痕的脸庞,她的下巴在不断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气愤。

一个人负着手,优哉游哉地来到山口旁向内探视,以一种愉快的口气叹道“啧啧,什么都看不到,想必已经化为灰烬了吧?哼哼,不带着魔刀就进入山口,实乃自取灭亡!”他背着的手中,握着一柄散发着深紫色光芒的魔刀。那是一柄极品魔刀,正是它斩断了那根金丝绳,也斩断了萧天河的生命。

南宫雪默默地站起身来,解开了腰间的断索,丢入了山口之中,对那人冷冷地说“我定要让你做萧大哥的陪葬!”

“哈哈哈!”肆意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孤烟山上空,末了,那人不屑地说,“就凭你?”

南宫雪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与汗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闭上了双目。

的确,她的实力不如眼前之人,否则方才也不会在慌乱中被那人斩断绳索。

不过,那也仅是“方才”而已。

南宫雪怒气满盈,心潮澎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每一下都愈发沉重有力。体内的玄力蓬勃汹涌,承载着满腔的仇怨,不断地在经脉中循环运转。待得她陡然睁目,气势已凛然不同,柳眉倒竖,仿佛利刃;杏目圆睁,似欲喷火。

空冥后期。

“哟嗬?居然还提升了境界?呵,说起来,我还是你这次提升的始作俑者呢,你该怎么感谢我啊?”那人奸笑。

“南宫晖,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看刀!”南宫雪大喝一声,挥刀施展《波影》刀法,杀了过去。

萧天河在魔宝大会上不仅阻止了南宫晖的连胜记录,还将他打成了重伤。南宫晖服下狂玄丹也无济于事,到头来还落了个暂时被驱逐出南宫家族的可悲下场。以他狭窄的心胸肚量,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但南宫晖不是傻子。萧天河一战成名,已然不是他可以匹敌的对手。两人之前的仇怨对南宫晖极为不利。若是萧天河顺利进入内核,以他的资质,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南宫家族想讨好他还来不及;即便萧天河没有进入内核,南宫家也照样会偏袒这位不可多得的修魔奇才。总而言之,只消萧天河一句话,南宫晖就绝没好果子吃。

心胸狭隘的南宫晖,将所有人都想象成锱铢必较之辈了。

听说南宫秋在魔宝大会擂场向南宫霆道歉的事之后,南宫晖与师父陈夙风商议了一番,决定忍气吞声,于是征得了南宫桐的允许,亲自前往火焰塔向萧天河赔罪,不想却在门外意外地听到了萧天河打算进入孤烟山口铸刀的计划。

当时,南宫晖心中吃了一惊,心道这萧天河胆子也太大了。若是有个闪失跌入岩浆,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随即,他脑海中就冒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如果萧天河自己没有闪失,那也可以替他制造一个“闪失”。孤烟山域无比荒芜,正是下手的好地方。回去之后,南宫晖将计划向陈夙风和盘托出,歹毒的陈夙风自然是拍手称妙。至于南宫雪,南宫晖丝毫不念族妹之情,在计划谋害萧天河的同时,就已经在心中宣判了她的死刑。

南宫晖盘算了下时间,提前来到孤烟山埋伏好,等待两人到来。虽然由于两人飞得较慢,南宫晖意外地多等了几日,不过这个复仇的时刻最终还是来临了。南宫晖在暗处亲眼目睹萧天河下入山口之中,估摸着应该降到深处时,他现身了。他没有戴面具或是斗笠,这种情形下,已经无须遮掩面容了。

突然出现的南宫晖吓了南宫雪一大跳,她不知为何南宫晖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善意还是恶意?她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

果不其然,南宫晖抽出魔刀,直奔金丝绳而来。

尽管南宫雪奋力抵挡,可毕竟身有重负,无从闪避,更何况她的实力本就不如南宫晖。

如此一来,结果可想而知。没过多久,南宫晖就利用南宫雪的一个个破绽,一刀一刀斩断了金丝绳。

此刻南宫雪实力上升,加之她悲愤异常,完不顾性命地以死相拼,南宫晖无意与她长久对抗,只待瞅准机会将她逼落山口即可。

“到那个世界向萧大哥赎罪去吧!”南宫雪已近似疯狂,愤怒地咆哮着,一招比一招用力。《波影》刀法已发挥到极致,如果南宫栩在场必定会对女儿的刀法大为赞赏。

南宫家的

三部刀典都以“快”为特点,南宫晖修炼的是《烈焰刀典》。《波影》对《烈焰》,很难说两部刀法孰优孰劣,族内弟子切磋相较,看谁的刀法更娴熟,谁的身法更敏捷。南宫雪与南宫晖的这场战斗已经不是切磋了,而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恶战,只看哪方更快。

南宫雪想拼命,南宫晖却不想。正当他思虑该如何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南宫雪的时候,南宫雪却做出了一个令南宫晖大喜过望的举动——她居然吞下了一颗狂玄丹!

“哈哈,天助我也!”南宫晖趁药力没有起效之前,虚晃一招,抽身而退,逃远了。

南宫雪一愣,也马上施展身法急追而去。

南宫雪情知即便自己升入了空冥后期,毕竟刀法不精,长久消耗下去必然不是南宫晖的对手。她料定南宫晖必定会杀自己灭口,所以吞下狂玄丹,与其经久大战以致消耗殆尽,不如殊死一搏。

可惜,南宫雪还没意识到,她在情急之中吞下狂玄丹时,就已经犯下了不可逆转的错误。

南宫晖的确要杀南宫雪,但并不急于这一时。原本他还担心南宫雪会伺机逃跑,现在却是南宫雪自己断绝了生路。南宫晖只需逃跑躲避,待南宫雪狂玄丹失效陷入虚弱期之后,就任凭他处置了。

论身法,南宫晖并不担心会输给服下狂玄丹的南宫雪,在绕着孤烟山周旋的过程中,他还吞了一颗恢复玄力的纳延丹以防万一。

很快,南宫雪在追逐中回过神来,她终于觉察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不利。想杀南宫晖,难!若是自己也赔了性命,那事情的真相必定会永远消失在孤烟山的滚滚岩浆之中。

“不,我决不能让萧大哥白死!”南宫雪急出了一身汗,偏偏自己急中不生智,拿前方十几步开外的南宫晖无可奈何。

既然杀不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逃!今日之仇可以来日再报。“狗贼南宫晖,且让你多活几日!”南宫雪住步急停,拔刀腾跃,向相反方向疾速飞离。

“呵,想跑?”南宫晖紧随而去。

危险依然没有解除,在狂玄丹失效之前,南宫雪根本飞不了多远,孤烟山域又荒无人烟,无人可救,南宫晖只需不近不远地跟着即可。

“怎么办?怎么办?”南宫雪急得眼中血丝密布,“难道今日真要与萧大哥一起枉死在这儿?”想到这里,南宫雪忽然心头一颤,萧天河那英俊的脸庞,和蔼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罢、罢、罢!萧大哥,有妹子陪你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南宫雪忽然调头反飞,将后面不远处的南宫晖吓了一跳,立即转向逃开。可他发现,南宫雪根本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向孤烟山口而去。

“莫非有什么圈套?”南宫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南宫雪此举何意,“且跟过去看看再说!”于是,两人又一前一后返回了原地。

南宫雪御刀下落,立于山口边缘。南宫晖也降落下来,远远地盯着南宫雪的一举一动。

南宫雪举刀一指,破口大骂道“南宫晖,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萧大哥对你不计前嫌,我早该知道你这死不悔改的德性!今日我固有一死,但绝不会任你欺辱!人在做,天在看,我南宫雪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骂完之后,她仰天哭喊,“爹,女儿不孝,养育之恩只有来生再报了!”

南宫雪怀抱着南宫家族给予的奖励——“暗印”宝刀,轻轻地纵身一跃,消失在山口滚滚腾起的青烟之中。

“嘁,倒省得我麻烦。”南宫晖轻蔑地冷笑一声,盘腿席地而坐。既然眼见南宫雪跳下了山口,为何他还不离开呢?其实南宫晖心中还不太放心。心思缜密的他担心南宫雪假装自尽,跃入山口后御刀隐藏,待自己离开后再出来。“反正这里不会有人来,我也有的是时间,等狂玄丹失效了再走也不迟。”南宫晖心道,“即便你骗我,只要丹药失效,你就无法御刀,必定跌入岩浆,结果也是一个死。”

其实跃入了山口的南宫雪根本没想那么多,既然杀不掉南宫晖,也逃不了,不如与萧天河葬身一处,她是真的一心赴死了。

感受着下方涌来的热浪,南宫雪的脑海中飞速地回忆着自己的一生。修炼三十余载,其实只有最后这一年可以称得上是多姿多彩的,只因有了他。“萧大哥,等我,我来陪你了!”她紧闭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珠。

突然,南宫雪的身躯猛然一震,她第一个反应是撞在石头上了。可一想又不对,岩石都在山壁之上,怎会生于半空?背后、膝弯处分明是被两条胳膊给托住了!

“有人救了我!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南宫雪激动万分又紧张无比,她的脑中已经惊愕得一片空白,无法思索了,只是迫切地希望看清此人的面容。

她睁开眼睛,却被热浪灼得眼泪直淌,眼前一片模糊。

“唉,你怎么这么傻呢?”南宫雪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浑厚的嗓音,那温柔的口气,是他!他没有死!南宫雪的心在不停地颤抖,空气也仿佛凝滞了,失而复得的激动与欣喜让她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还未等她哭出来,萧天河就阻止道“嘘,别出声,不要惊动南宫晖,他肯定还没走。我们

先飞上去站住脚。”

“飞?萧大哥不是没有带魔刀下来吗?”南宫雪好奇地望了望下方,青烟弥障,依然什么都看不清。她索性紧闭双目,将脸深深地埋入萧天河宽阔的胸膛之中。

再说外面的南宫晖,他正无聊地拨弄把玩着两块圆石,冷不丁瞥见山口中蹿出一道黑影。

“哼哼,还好我料到了这一招,想必是她药效将尽,撑不住了。”南宫晖撇了石头,提刀站了起来。

可当那黑影从青烟中稳步走出时,差点儿把南宫晖的魂给惊飞。

居然是一个人横抱着南宫雪!

南宫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之后仔细一看,那人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脸上满是烧伤,的确是萧天河。南宫晖的腿开始颤抖了,他实在不明白,萧天河是如何从岩浆中生还的,难道他是个怪物?

南宫雪也打量了一番萧天河,衣衫褴褛,还带着点点未熄的火星,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天蚕衣。面部被灼得血烂,焦黑的痕迹遍布,不可谓不惨。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清澈,眼神依然坚定自若。

萧天河放下了南宫雪,冷冰冰地对南宫晖道“给你两条路第一,我把你杀了,将你从这里抛下去;第二,你自己从这里跳下去。你选一个吧!”

“看情形萧天河应该没受重伤,但所幸他手中没有武器。不对,没有武器他又是如何上来的?难道是用了南宫雪的刀?可南宫雪的刀分明在她怀里啊!难道是萧天河攀附在岩壁上,接住了南宫雪之后再爬上来的?莫非他有四只手不成?怎么想也不可能……”南宫晖脑中乱了,末了,他把心一横,“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此时他手中没有兵刃,我和他打起来也不一定会落于下风。保险起见,我……”南宫晖自知逃跑无用,立即丢了一颗狂玄丹至口中。

此时此刻,南宫晖心中非常后悔。他倒不是后悔不该来谋害萧天河与南宫雪,而是后悔没让师父陈夙风前来。当初这对毒师恶徒曾经就由谁来下手商议过,南宫晖料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又想亲手将所恨之人送上黄泉路,所以才独自前来。

见到南宫晖服下狂玄丹,萧天河冷哼一声“看来你是准备选第一条路了。”他手腕一抖,一柄黑漆漆的刀出现在右手中。

南宫晖与南宫雪都大吃一惊,萧天河这是在变戏法?之前他把刀藏在何处了?

其实连萧天河自己都差点儿忘记了自己体内还藏有一柄裂空刀的事。在他即将坠入岩浆之中的紧要关头,裂空刀似乎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突然散发出强烈的玄力激荡。萧天河恍然大悟,立即召出裂空刀御刀飞起,并将天蚕布割破。但他并没有急于飞出山口。他已经确定是有人故意谋害自己,但肯定不会是南宫雪,如此推断,山口外的南宫雪依然处于危险之中。在飞出去之前,萧天河必须先弄清外面的敌人是谁、南宫雪是生是死再说。

“萧天河手中的黑色长刀虽然不发光,但必是魔刀无疑,否则他也不可能御此刀飞上来。”南宫晖看不出裂空刀的品质。既然萧天河有武器,那就得改变之前的对策了,南宫晖脑中正飞速地盘算着“不管那魔刀是什么品质,论实力,我根本打不过萧天河。要说逃跑,我吃了狂玄丹,他倒未必能追得上我。可即便逃了,我以后也难逃家族的制裁。罢了,眼下虽然没有万之策,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逃回去寻师父商议再说。”打定主意后,他装作要挥刀冲过来的模样,实则将魔刀向后抛去,蹬地倒跃至刀上,往西北方疾速逃离。

南宫雪正欲去追,却被萧天河拦住了“雪妹,让他去吧。”

南宫雪不解地侧首一看,萧天河似乎很疲倦。他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方才那柄黑色的魔刀却不见了。

察觉到了南宫雪疑惑的眼神,萧天河有气无力地解释“我在山口里吃了狂玄丹,药效快要到头了,所以刚才在山口中我不想惊动南宫晖。当时他要是循声御刀飞下来,我们可就麻烦了。不管怎样先上来站住脚再说,你看,这不是成功地把他吓跑了么?”说到这里,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

“萧大哥,你怎么知道南宫晖肯定没走?还有,刚才你‘变’出来的那柄黑色的魔刀又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是御了那柄刀才没掉进岩浆的吧?你为何不早些飞上来?那样我也不会冒然吃下狂玄丹了。”南宫雪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萧天河仰天躺在地上“南宫晖是当初在火焰塔中偷听到了咱们的计划之后,才定出的毒计,肯定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谋害族人这种事如若败露,后果极其严重,南宫晖当然容不得丝毫闪失。所以在没有确定你是真的死了之前,他怎么可能离开?我的确是利用了那柄魔刀才得救的,那是一位高人前辈赠给我的,不用的时候可以收在体内。至于为何没有立即飞上来嘛,原因很简单,我根本不知道山口外面来了多少敌人,敌人又有多厉害,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你的安危。若是冒然出去,待得狂玄丹药效一过,我必定会变成你的累赘。倒不如先藏在山口中,事先做好一些安排。”

南宫雪不禁心头一热,流过一股暖流。这样一个温和而又睿智、天才而又谦逊、英俊而又可靠的男人,堪称完美。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拔刀相助

“雪妹,关于刚才那柄黑色魔刀的事,还请为我保密。若非此次万不得已,我决不会将其召出。”萧天河叮嘱道。

“嗯!”南宫雪点了点头。狂玄丹药效将尽,她坐在萧天河身旁,凝望着他满脸的灼伤,心疼不已,“萧大哥,待回去之后,我用个偏方煎些药给你,治疗灼伤、烫伤很管用。”

“不必麻烦了,其实不怎么疼。”

南宫雪正欲继续劝,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的确不必麻烦了,因为你们也回不去了!”

南宫晖居然去而复返了!

南宫雪站起身来,持刀而立,怒目相视,喝道“你居然还敢回来!”

“哼哼,有什么不敢?他吃的狂玄丹恐怕已经失效了吧?站都站不起来,怕他作甚!”南宫晖得意洋洋,他已经知道萧天河吃了狂玄丹了。

萧天河的确没力气支撑起身,只好默不作声。

“你不要忘记了,你服狂玄丹也只比我晚片刻而已,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到萧大哥的!”南宫雪挡在了萧天河身前。话虽如此,其实她心中也没底。待药效一过就任人宰割,南宫晖要杀二人简直易如反掌,片刻时间已然足够了。

“唉,雪妹,别打了。”身后的萧天河忽而叹道,“想不到没有蒙混过去。时运不济,天要亡我啊!”

“萧大哥!”南宫雪急得快哭出来了。

“垂死挣扎,徒劳无益。雪妹,过来坐下吧,你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萧天河平静地说。

“两个?”南宫雪心中一沉,回头一看,陈夙风正叉着手站在远处。原来如此,南宫晖是遇到了陈夙风才敢回来的。

陈夙风迈步向两人走来,拍手赞叹“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如此从容,果真是个英杰之辈。只可惜,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若非师父担心我,暗中随行而来,我还真被你给骗了!”南宫晖也走向两人,“师父,他还有一柄黑色的魔刀,品质似乎不低,但不知藏在何处,等会儿得好好搜一搜。”

“别过来!”南宫雪此时的威吓已经不管用了。

“雪妹,刚才我在山口中已经用传讯石告知炎族长了。现在杀了我们两个,他们两人也难逃一死。”萧天河微微笑道。

南宫雪这才明白,刚才萧天河所说的“倒不如先藏在山口中,事先做好一些安排”是什么意思。

“什么?”南宫晖闻言脸色陡然一变。

陈夙风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攥住萧天河的脖颈擎了起来。

“放下他!”南宫雪欲阻拦,却被南宫晖挡住了。

陈夙风怒视着萧天河,萧天河也垂眼冷冷地望着他。陈夙风从萧天河怀中摸出传讯石,检查了一下,愤怒地用力将其捏成了碎粉,“该死的家伙,他说的是真的!”

“师父,那怎么办?”南宫晖慌神了,南宫炎此时必定在赶来的途中。

“别怕,先杀了他们以泄我心头之恨,以后我们是无法在南宫家立足了,去东方或是北堂家寻求庇护!”陈夙风恶狠狠地说。他在临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最恶劣的结果。

“见阎王去吧!”陈夙风抽刀对着萧天河的心脏狠狠地捅了过去。

“不!”南宫雪凄厉地哭喊。

萧天河闭上双目,这条命此回恐怕真的要交代了。

“哧”的一声,没有惨叫声,鲜血四溅,喷涌而出,染红了炽热的大地。

一具尸体砰然倒地,居然是陈夙风!他的头颅被切断了,顺着斜坡一路抛洒着鲜血滚了下去。

萧天河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往南宫晖的方向一看,南宫晖的眼睛瞪得如鸡蛋般大小,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道斜斜的血线渐渐清晰,骤然,上下错位,南宫晖的头从脖子上滑落到地上,颈腔血如泉涌,躯体轰然倒地。

南宫晖身后,有一位身穿白衣之人正负手面对两人站着。

他头戴黑色斗笠,身材偏瘦。面容隐藏在斗笠的黑纱下,看不清楚。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萧天河颔首行礼道。此人的行动能使得寂灭后期的陈夙风都毫无察觉,更是在电光石火之间跨越陈夙风与南宫晖之间的距离,只一刀就将两人斩首,绝对是位顶尖高手。要知道,陈夙风与南宫晖之间还隔着一个萧天河呢!萧天河与南宫雪只觉眼前一花,两个恶人的首级就被斩了,两个“哧”的声音竟连成了一个,此人的魔刀已经插回了背上,可见他出手的速度有多快!

“保重。”那高手只留下两个字,就“刷”的一下闪进了孤烟山口的烟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惊愕中的南宫雪甚至都没能来得及道谢。

两人面面相觑,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像是做梦一样。

“雪妹,快扶我离远一点。”萧天河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无头尸首。

绕着山口走了小半圈后,南宫雪的狂玄丹药效也过了,两人一起瘫倒在地上。

“用不了多久炎族长就能赶到了。”萧天河道。

“萧大哥,刚才你称呼那人‘前辈’,他还对你那般客气,你们认识吗?”南宫雪好奇地问,“莫非他就是传你黑

刀的高人?”

萧天河回答“不,我不认识他。功力如此之高,又救我二人性命,尊称一声‘前辈’是理所应当之事。”其实他比南宫雪还要好奇,自打来到天焰大陆以后,他就没结识过什么顶尖高手,那人究竟是谁?为何出手相救?萧天河百思不得其解。“雪妹,看其刀法迅疾无比,会不会是南宫家族的人?”

南宫雪思索了片刻“我敢确定不是。目前我南宫家实力最强的就是大乘境界的十二位长老,又尤以三大部主功力最高。刚才那位高人的刀法我根本没看清,炎族长、桐爷爷还有容部主应该都没有达到这等水平。仔细想想,若是南宫家族的前辈,大可现容相见,何需遮遮掩掩呢?再者说来,若是南宫家族的前辈,应该将那两个恶贼带回去按族规处置才是,不会就地斩首啊!我猜,或许是位散修高人吧,路见不平,所以拔刀相助!”

“也许吧。”萧天河应道,可心中却在想“果真是这样吗?有谁会路过这种荒芜的地方?”忽而,一股强烈的困乏感袭来,他闭上双目沉沉地昏睡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族长南宫炎一人一刀亲自赶来孤烟山,寻到了昏睡中的两人,也发现了被斩首的两具尸体。

……

当萧天河清醒时,已经躺在房间中了,南宫雪正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往他脸上的伤处抹着药膏。见萧天河睁开眼,南宫雪欣喜道“萧大哥,你醒啦。”

萧天河支撑起身子,问道“南亭城?”

“是的。咱们两个都昏迷了,是炎族长把我们带回来的。我比你早醒了一会儿。我已经吩咐下人去煎偏方药了,不过还要一天才能熬成。在那之前,先涂些红苓膏,对灼伤也很有效的,你先躺下。”

果真如此,那膏药清清凉凉的,大大缓解了脸上的灼痛。

萧天河将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床铺顶纱思索着什么。南宫雪前身伏在萧天河身上,以指尖蘸着药膏仔细地涂抹着伤口。

不经意地,南宫雪看着萧天河的眼睛,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萧天河也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凝视着南宫雪。

房间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轻轻地推开了,南宫雪吓了一跳,倏地从萧天河胸膛上弹起,退到了一边。萧天河也从床上下来了。

来者是南宫炎。他看了一眼羞红了脸的南宫雪,笑了笑“萧兄弟,你醒了啊。我以为你还在昏睡,所以没敲门。”

“无妨。多谢炎族长搭救。”萧天河拱手道。

“呵,我那哪儿算搭救?不过把你们送回来而已。当时接到你的传讯后我心道不妙,立即动身速飞往孤烟山,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及的。待我到时,你们都已昏迷不醒,南宫晖师徒身首异处。我此次来正是想问个明白,不知是谁出手相救?能如此轻易杀掉陈夙风,实力应该不弱才是。”

萧天河摊开双手“我也不知。他头戴斗笠,身穿白衣,看不见面容。不过肯定是位实力高超之人,他只用了一刀就解决了战斗,并且当时我还处在陈夙风与南宫晖之间的位置……他出招的速度快到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察觉。”

南宫炎抱着胳膊在房中踱了一圈,喃喃自语“竟如此厉害?这下可不好办了……”

萧天河略一思忖,明白了南宫炎的忧虑,于是安慰道“炎族长不必太担心。这位高手既然出手相救,应该是个心怀侠义之人。”

南宫炎瞅了他一眼“对萧兄弟‘侠义’,不代表对我南宫家也‘侠义’。他不仅蒙头遮面地出现在南宫家族的禁地,而且在没有查清整件事来龙去脉的情况下,随意地杀戮南宫家族的两人,其中还有一位是南宫嫡传子弟……虽然那师徒两人的确该死,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仅凭自己所见一时的表现就妄下结论、定人生死吧?外人总得忌讳几分才是,所以不由我不担心呐……”

“族长,散修之人往往性格孤傲,不拘泥于世事,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在考虑对与错的时候肯定不会顾及对方的身世背景,更何况是那等高手,嫉恶如仇、见义勇为是他的性格与习惯,从这点来看,他是个好人,不会对南宫家不利的。”南宫雪道。

南宫炎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若真是位散修高手,我不仅不会怪他莽撞,反而乐得与他结交。但你可曾想过,他若不是个散修者呢?刚才我所说的那些会更让我担忧。”

“炎族长的心思果然比我等缜密,我们根本没考虑那么周。”萧天河由衷地称赞道。

南宫炎道“那是因为你我身份不同。对你来说,那位神秘高手是救命恩人,你当时也许就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个好人。而对我来说,我肩上可是担负着整个南宫家族,有时不得不先把人考虑得坏一些。不是常说‘先小人,后君子’吗?小心谨慎一点儿终究是没错的。”

“那按炎族长的推测,如若不是散修,那应该是隶属其他三大家族的高手咯?既然他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孤烟山域,其目的应该只有一个——‘熔芯石’。”萧天河猜测道。

南宫雪接话“炎族长,是否该委派些人手严加看护孤烟山域?‘熔芯石’一直是无价也无市的珍宝,其

他三大家族觊望得很呢!”

“硕大的孤烟山,如何能看得住?山口附近的环境恶劣,一般人也待不长。再说,‘看护’这种事是防小人而不必防君子、防低手而不能防高手,那位高人如果不想让人发现,恐怕就没人能发现他……对了,说来也奇怪,如此高手即便在暗中解决掉两人也绝非难事,何必要暴露自己呢?莫非他是有何目的,所以故意在你们面前现身?不知他是否说过些什么?”南宫炎问道。

“呵,说了,只有两个字,‘保重’。”萧天河笑道。

“保重?哈,那就没事了。”南宫炎拍了下手,“那位高手要么真是一位偶尔路过、拔刀相助的隐世散修;要么就是冲着保护萧兄弟的目的才出现在孤烟山的。”

“啊?我可不认识什么隐世高手啊……”萧天河不解南宫炎为何会如此推断。

“你不认识,不代表令堂不认识。联想到令堂那神乎其技的铸刀水平,这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南宫炎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

萧天河无言以对。

“萧兄弟,关于铸刀,其实你不必一开始就苛求完美。若是非要再去孤烟山,待你养好伤之后,我让桐部主陪你们一同前往。”南宫炎建议道。

萧天河叹了口气“说到这个,我正好有话相告。炎族长,经历这番生死存亡的经历,我觉得相对于铸刀的要求,我的境界还是太低了。过早试水铸刀之道,非但难以有所感悟,还需要费心费力营造苛刻的客观条件。总之,我个人的主要因素不达要求,一切都是枉然。正好风云大会将至,我想先将铸刀之事放下,待以后实力足够之后再去摸索。”

“唔……”南宫炎脸上显出一丝失望之色,不过转瞬即逝,他笑道,“你说的对。那你就精心准备风云大会吧。这几日你先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不打搅了。”

南宫炎的脸色变化被南宫雪捕捉到了,但她想不明白,萧天河通过风云大会进入内核的可能性极大,即便将来在铸刀之道上大放异彩又能如何呢?又不能为南宫家所用。莫非南宫炎期待着萧天河记下南宫家族的恩情,将来当上魔主后能有所回报?

南宫炎在跨出房间时回头说道“哦,我差点儿忘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桐部主托我给你们带个口信,他让你们养好伤之后就回南麓城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目送南宫炎走远后,萧天河关上房门,舒了口气“让炎族长失望了。不过他也是多虑了,我萧天河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将来境界足够、时间充裕时,必定会再探铸刀的奥秘。”

“萧大哥,何来‘将来’啊!进入内核之后就要跟随魔主修行了,也就是说,以后魔主就是你的‘师父’,到时你哪能像现在这般恣意自由。”南宫雪摇了摇头。

“呵,雪妹,我几时说过我要进入内核?”萧天河语出惊人。

南宫雪又惊又喜“萧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你难道不期望进入内核接受魔主的指点吗?”

“这二十多年来我也没经过魔主他‘老人家’指点,不也成为你们口中的‘修魔天才’了么?”萧天河笑道。

“可是……那不一样嘛。跟随魔主修炼几乎是每一个修魔者的心愿,你没经他指点都已经有如此成就了,那接受他指点后又会如何?天哪,我都不敢想象。”南宫雪道。

“唔……”萧天河摸着下巴故做思考状,“看来雪妹你十分希望我进入内核咯?那好吧,我……”

“哎!我可没这么说!”南宫雪急忙打断,“我……我只是比较好奇,你怎么会对内核不感兴趣?莫非……你……在外围有什么留恋的?”南宫雪越说声音越小,她的脸又红了。

“好了,不逗你了。”眼见南宫雪又要误会,萧天河收起笑容,“我对内核有兴趣,只不过不想这么早就进去罢了。”

南宫雪又不明白了“那你为何还要参加魔宝大会和风云大会?听说风云大会十分凶险呢。”

“其实我早就说过了,我参加魔宝大会和风云大会仅是为了检验自己的实力,并不是为了最终的奖励。你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迫切想要进入内核,还用得着费事八怪的参加什么大会吗?”

南宫雪微微蹙眉望着萧天河,弹指一挥间,她恍然大悟“对了,你还有一颗蓝元石呢!”

“呵,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要是想进内核,早就进去了。想必炎族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心中断定,无论这次风云大会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进入内核。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我研究铸刀之道抱有很大期望。”萧天河道。

南宫雪笑了,不知是开心还是自嘲“萧大哥,你如果早些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不会一直担心抑郁了。”

“如果你早就知道,还愿意在魔宝大会的第一轮中那样努力奋斗吗?还会在第二轮时让阵法大放异彩吗?还能参加优秀之辈云集的风云大会吗?”萧天河道,“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或许不会再付出,那也不会有过程中的精彩。其实人生无论成与败,最重要的是通往结局路程上遭受的坎坷与付出的辛劳,那既是对人性的磨练,也是对人心的考验,明白了吗?”

南宫雪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流水无情

南宫雪的偏方的确很管用,没过多久,萧天河身上的灼伤就已近乎痊愈了,虽然结痂脱落后的新肉之色相较原来的肤色还略微有些差别,但按照萧天河自己的话说“总算可以出去见人了”。

南宫桐已托南宫炎带来口信,因此两人打算返回南麓城去。

“从魔宝大会结束之后就再没看见过霆弟了,上次去南麓城取无觉丹时他还在闭关努力修炼,也不知现在出关了没有。”萧天河道。

“他呀,只能算是‘被迫闭关修炼’。大会结束后,父亲给他下达了必须闭关修炼半年的死命令,他不得不从。经过观摩邓大师铸刀、火焰塔中试炼、孤烟山口历险,再加上这段养伤的时间,估计离他出关的日子也差不多了,以他的秉性,恐怕多待一时一刻也受不了的。”南宫雪笑道。

“走,向炎族长辞行去!”

两人离开了南亭城,一路有说有笑地飞回了南麓城。

自打观看邓先觉铸刀之后,桂溪部主南宫桐没有返回南江城,而是一直留在南麓城做客。得知此消息后,平日里极少和南宫栩来往的大哥南宫槐与二哥南宫榆也从附近的州城赶来相聚,再加上南宫栩的父亲——南麓支系主南宫烈,五人时常把酒言欢。不仅南宫桐对南宫栩客气有加,就连一直对南宫栩十分冷漠的南宫烈态度也大为改观。南宫槐与南宫榆更是热情亲切,仿佛兄弟三人的关系从来都是十分密切似的。

南宫栩这等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这都是南宫雪与萧天河给自己赢来的脸面。有一日,南宫栩曾就萧天河打伤南宫晖的事向南宫槐表达过歉意,没想到一向心胸狭窄的南宫槐此回居然非常豁达,他拍着南宫栩的肩膀道“哎,你我兄弟之间还谈什么歉意?那个臭小子服用大会违禁丹药,被萧天河打伤纯粹是咎由自取,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三弟,你眼光可真是毒啊,除了张东正之外,我还从来没听说你邀请过什么人加入我南宫一族,没想到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一招就招来个举世罕见的奇才,啧啧,佩服,佩服!”

南宫榆也赞赏道“没错,那个萧天河可真是为我们南麓支系长了不少脸,看以后谁还敢笑话我们支系没人?”

“可别光夸那个萧天河,我们的雪儿也是极为争气的。老三,我原来还不太赞同你让雪儿和霆儿修习阵法的做法,可在听说只有空冥中期的雪儿和曦儿、小威三人联手巧妙地击败了小艳以及蓝家和童家那两个洞虚境界的丫头之后,我不得不佩服你当初独道的决定。老三,以前为父对你的确是有些冷淡了,望你不计前嫌,咱爷俩干了这一杯!”南宫烈举杯道。

南宫栩兴奋得红光满面,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慨叹道“其实当初我也没想到萧天河竟是如此天才,拉拢他加入也是由于雪儿和霆儿的原因。只可惜,他留在我南宫家的时日恐怕不多了,他进入内核几乎是必然之事。”

南宫桐道“呵,‘必然’之事也会有‘偶然’发生。我看炎族长不遗余力地帮助萧天河铸刀,可能是另有想法。容部主也建议过炎族长,为了南宫家族的将来考虑,现在得做些什么。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可以将萧天河留住。”

“哦?什么东西的吸引力能大过内核?愿闻其详。”南宫烈问。

“这个嘛,须经小栩同意才行。”南宫桐捋须望着南宫栩笑道,“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嚯嚯……”

“呵,我已知桐部主的意思。雪儿那丫头的确对萧天河有些倾慕,但我还没征求过萧天河的意见。”南宫栩道,“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萧天河模糊的身世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哎,管他什么身世背景,我和那小子仔细交谈过,言谈举止无一不妥,为人谦和、成熟稳重、顶天立地、豪气干云,是条汉子。我敢保证,小雪若能与他双修,绝对吃不了亏的。”南宫桐劝道。

“既然桐部主都肯为萧天河作保了,我岂有不同意的道理?那就看他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南宫烈道“不是我夸我这孙女,论长相,花容玉貌;论身材,婀娜多姿;论才智,冰雪聪明;论涵养,知书达礼;论气质,优雅脱俗;论脾气,温柔可人;论性格,善良和蔼。虽不妄称十十美,但也是人中翘楚、千里挑一,与萧天河正般配,他没有理由拒绝的。”南宫烈对南宫雪的看法在魔宝大会前后简直是天壤之别,从前是不以为然,现在是引以为傲。

“我看此事不离十。两人一直形影不离的,说不定早已私定终身了呢。听说他们俩去孤烟山时受了点伤,目前正在南亭城休养。我已托炎族长代为传信,让他们养好伤就立即回来。”南宫桐笑道。

关于南宫晖作恶的消息,南宫炎并未通知其他人,所以南宫槐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已经一命呜呼了。

……

数日后,萧天河与南宫雪回到了南麓城。当南宫雪看到爷爷、大伯、二伯都在的时候,心中十分诧异,心想他们莫非是为了南宫晖之事

而来?

可是看几人笑容可掬的脸色又不太像。

萧天河分别向几人行了礼。

南宫烈等人与萧天河都是初次见面,自然少不了称赞一番。

“素闻萧小兄弟旷世奇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真是名不虚传呐!”南宫烈看到萧天河的长相与谈吐,甚是满意。左看萧天河英俊潇洒,右看南宫雪碧玉天资,显得十分登对。或许是他心中对已经认定的这位“准孙女婿”实在是太中意了,说话也轻飘飘起来。

萧天河谦恭有礼“前辈谬赞了。晚辈不过区区一洞虚小子,何德何能令前辈素闻贱名?您是雪妹的祖父,晚辈当早些登门拜访才是,可惜不巧,上次去时前辈正在闭关。之后因为种种,至今也一直未能抽空再去谒见,望前辈海涵。”

“唔,以后可以常来常往。”见萧天河如此恭敬,南宫烈更高兴了。

“爷爷这是……”一旁的南宫雪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一向冷淡如冰的爷爷为何突然一反常态,变得如此热情?

南宫桐道“好了,你们快回房去歇息吧,待晚宴时给你们二人接风!”

南宫雪连忙摆摆手“桐爷爷不必如此客气……”

“都听我的安排。今晚有值得庆贺之事,当然要大摆筵席。正好你爷爷、大伯、二伯都在,大家好好庆祝一番!”南宫桐打断道。

萧天河与南宫雪对视一眼,不知南宫桐为何事庆祝。

当夜,可以算是南麓城的南宫苑最热闹的一晚,南麓支系的重要人物齐聚一堂。待萧天河来到宴厅时,堂中早已坐满了人。

南宫桐作为一部之主,坐在首席。两边依次是南宫烈、南宫槐、南宫榆、南宫栩、张东正。再往下还坐着几人,萧天河并不认得,估计是附属家族的宾客。南宫威、南宫曦坐在一起,见萧天河来了,一齐起身抱拳行礼。南宫秋也来了,站起向萧天河颔首作揖。末席坐着南宫霆,正对萧天河挤眉弄眼地笑着。萧天河扫了一眼,在南宫霆的对面有两个空位,看来是留给他和南宫雪的。

向众人一一道礼过后,萧天河来到了空位旁,拉出座椅正欲坐下,南宫桐却忽然道“萧小兄弟,先莫急入座。今日你是宴席的主角,在开宴之前,你还有些事要做。”

“桐前辈尽管吩咐。”萧天河心中甚是疑惑,吃一场接风宴还需要做什么?

“萧小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们几人在南亭城领赏时,我曾经说过,我会另外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南宫桐笑呵呵地说,“威儿和曦儿的大礼我早就送达了,但你和雪儿的那两份迟迟未能送出,今日正是机会,我要兑现我的承诺,送你二人一份大礼!”

“原来是这事。承蒙前辈错爱,晚辈受宠若惊。其实不送也不要紧,晚辈参加魔宝大会并非是贪图奖赏。”萧天河道。

“那可不行,既然说到就得做到,免得别人笑话我堂堂桂溪部主言而无信。”南宫桐拍手喊道,“把礼箱抬上来!”

内厅门帘被掀开,四名家丁用长棍抬着一个硕大箱子走了出来。

长棍涂着红漆,缚箱的绳索也是红色的,绳股之间还夹杂着缕缕金线。箱子乃是棕红色的柚木材质,八个角上都镶覆着红铜皮,另外还用金箔包了八条棱边,真是无以言喻的华贵。

“快打开看看吧,我准备的大礼你究竟满意不满意。”南宫桐笑道。

萧天河发现,席上所有人都在对自己微笑,看看眼前华丽的木箱,又联想到尚不见踪影的南宫雪,他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我的天呐……不会吧……”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萧天河只得一边祷念一边硬着头皮打开了箱盖,当他看见箱中那秀丽的青丝之时,心中一沉“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这下可麻烦了……”

箱中的“大礼”正是南宫雪。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款款地跨出箱子,面带娇羞又满怀期待地站在萧天河面前。

头插凤羽金花簪,耳镶沧海明珠坠,手戴蓝荧翡翠镯,身着玉丝绫罗裙。眉带桃花,目含秋水,霞飞双颊。羞涩间抬眸一瞥,眼神仿佛翠玉琅华,灵光流转;娇怯时嫣然一笑,柔靥好似化雨春风,霞光荡漾。清辉藕臂,宛若娇花宠柳;丰肌秀骨,亦可方桃譬李;盈盈一握,胜似玉叶金柯;娉婷袅娜,堪比仙姿佚态。真乃“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也。

萧天河看得呆了。

许久,南宫桐咳嗽了一声,笑道“萧小兄弟,看来你是十分中意这份‘大礼’咯?诸位,我提议,不如就将这场接风宴改为婚禧宴,替这对璧人完婚如何?”

“再好不过!”

“恭喜恭喜!”

南宫霆更是高兴地欢呼了起来。

“各位,稍停!”萧天河忽然朗声道,席上众人立即安静下来,一齐看着萧天河。

萧天河皱眉躬身“唉……桐部主还有诸位前辈的好意,晚辈感恩戴德,但请恕晚辈

不能从命完婚。”

南宫雪顿时娇躯一颤。

“怎么,莫非你觉得我家雪儿配不上你?”南宫烈的神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南宫栩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萧天河慌忙道“并非如此,晚辈岂敢妄自尊大?雪妹,不,雪小姐她才貌双,是晚辈不敢高攀才是。”

“哼,那你还拒绝什么?雪儿肯嫁你双修,将来必定生死相依,相濡以沫,臭小子,这可是你的福分!”南宫烈喝道。

萧天河正欲辩解,南宫桐叹了一声,问道“萧小兄弟,你放心,我等皆知婚姻须得两情相悦。你不必忌讳,尽管如实相告,莫非你早已有了意中人?”

“是的。”萧天河回答,“晚辈的确早已心有所属,况且修炼时间尚短,毫无成婚之意。”

南宫雪已经潸然泪下,她轻声问道“萧大哥,那个人,是西门瑞吗?”

“不是的,雪妹,你误会了。我的心上人……她已经过世了。”萧天河神情惆怅。

“真是岂有此理!雪儿如花似玉,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作古之人?哼!桐部主,此宴继续无益,我先告辞了!”南宫烈愤然一挥衣袖,退席了。南宫槐、南宫榆、南宫栩三兄弟随之而去,其他宾客也陆续告辞退场,南宫秋递给南宫雪一块绢布,南宫威、南宫曦走过来分别轻轻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三人也离开了。

“萧天河,你怎能如此对待姐姐!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南宫霆恼怒地瞪着萧天河,“我恨不能……”

“霆弟,住口!回房去!”南宫雪喝斥道。

南宫霆气忿忿地哼了一声,走了。

堂中只剩下了南宫桐、南宫雪、萧天河三人。

“唉,也许年轻人的事我不该多管,但事已至此,后悔莫及呀。萧小兄弟,我多啰嗦一句,我想不明白,既然你的意中人已经去世,又何必辜负雪儿的一片眷恋美意呢?”南宫桐遗憾地问。

“桐爷爷,您别问了,让我来说。”南宫雪用丝绢拭去了眼泪,望着萧天河的眼睛,“萧大哥,我的心意你应该清楚。我南宫雪从未真正喜欢过什么人,或许不太会悉心恋顾,但我已经以自己的方式去爱了。以往种种明喻暗示,你虽未接受,但也不曾拒绝。至少我同你在一起时,我的心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呵护与照顾。萧大哥,我在你心目中,究竟处在什么位置?”

萧天河坦诚相告“雪妹,你温雅善良,能得你垂青钟情,我受宠若惊。只是……我亏欠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人太多太多了。在相识的十几年间,我与她聚少离多,最后她更是因我而死……我这个心结恐怕暂时难解。对于你,我一方面想要像兄妹之间一样关怀备至,另一方面,我又时刻要逃避你抛来的情丝。现在我愈加发现,这两者的平衡实在很难掌控,让你患得患失是我的错,可我却不知该如何弥补。在我心里,你和霆弟一样,是胜似手足的情感。你……恨我吗?”

南宫雪含泪笑了,那温柔的笑意却尽显凄凉落寞“怎么会呢?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既然爱了,又如何能恨得起来?唉,原来一直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我很好奇,她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在过世之后仍然让你念念不忘。”她走到桌边斟满两杯酒,举起来说,“萧大哥,既然你将我当成妹妹,你我就饮了这杯酒。天地为证,日月为鉴,长辈为信,我们拜堂不为成亲,而为结义,如何?

“好!”萧天河感动不已,“多谢你的善解人意,也多谢你的宽宏大量。你我今日一杯酒,手足情谊永世存!”

两人在南宫桐惋惜的叹息声中饮下了本该是喜酒的结义酒。

“萧大哥,霆弟他年轻气盛,一时口不择言,你切莫同他计较。”

“怎么会呢?要说年轻气盛,呵,我还真觉得别扭。”萧天河摇头笑了笑。

“你知道么,霆弟在今天傍晚时才刚出关,听说我们回来了之后,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南宫雪微笑道,“他虽然年岁比你大,但远不如你成熟稳重,为人处事就像个孩子。呵,没办法,谁让你一开始对我们隐瞒了真实年龄呢?现在我们这一对‘老妹老弟’,你可得乖乖受着哟。”

“现在的年轻人呐,在我面前居然还提‘老’字?让我这做长辈的该如何处之啊?嚯嚯。”南宫桐也开起了玩笑。

“对了,桐部主,想必你还不知道南宫晖的事吧?”萧天河问。

“哦,这事我知道。他伤好了之后接受族规处罚,一直在面壁思过。不过,前些时日向我询问你的去向,说是要向你道歉。我看他态度挺诚恳的,就允准他去了。”

“桐部主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其实这次我在孤烟山受伤与南宫晖有关。”于是,萧天河将孤烟山发生的事向南宫桐详细叙说了一遍。

“那个臭小子,真是死不悔改!”南宫桐听完后勃然大怒,“不对,南宫晖要去孤烟山肯定得经过南宫槐同意,我定要问他个包庇纵容之罪!”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云大会

当南宫桐就南宫晖加害萧天河之事责问南宫槐时,南宫槐大惊失色“那个逆子只同我说是去孤山中闭关修炼,又说有陈夙风陪同,我就信了。我当真不知他竟去做下这等卑劣之事!”看其神情,似乎不像是装的。

沉默片刻,南宫槐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后来……我那逆子如何了?”既然萧天河与南宫雪已经伤愈而归,他都不敢想象南宫晖会有何种结局。

“还能怎样?死了呗!和那个陈夙风一起!”南宫桐没好气地说,“即便没死,谋害同族这等重罪按族规处置也只有死路一条!西门落就是例子。你身为父亲,虽然不是刻意包庇,但也有纵容之过,待族长的惩令发落下来,你可得乖乖接受!”

南宫槐不禁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喃喃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看到南宫槐不堪丧子之痛,南宫桐也于心不忍,叹道“唉,平日太过宠溺,终究酿就恶果。以后你好自为之吧。对了,南宫晖与陈夙风并不是萧天河与南宫雪杀的,而是一位神秘的过路高手。你休要怪他二人,怪只怪南宫晖心术不正,咎由自取。”

“我明白。以陈夙风的实力,定是有高人相助,萧天河与小雪才得以生还。”南宫槐道,“不知……我儿尸体现在何处?”

“炎族长当时只顾带回受伤的两人,所以将两具尸体草草埋了。你且去孤烟山口附近找找吧,替晖儿收尸后再回来受罚。”

孤烟山域长年炽热,又过了这么多日,尸体恐怕早已腐烂。再怎么说南宫晖也是南宫槐宠爱的儿子,总得替他收尸还乡、棺椁下葬。可是,当南宫槐在距离山口一里处的地方寻到南宫炎垒起的石坟之时,坟堆已经被扒开了。坑穴中空无一物,只有斑斑血迹。

是谁掘开坟墓盗走了尸首?盗走尸首又为的是什么?南宫槐立即传讯向南宫炎求证,确认了两座石坟确实是他埋尸之处。

得到尸体消失的消息后,南宫炎忽然联想到那个解救萧天河与南宫雪的神秘高手。“莫非那人是冲着南宫晖与陈夙风而来的?”他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于是下令追查此事,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查来查去也毫无头绪,只得暂且作罢。

……

在南宫苑别院中修炼期间,赌气的南宫霆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萧天河。南宫雪似乎伤心未平,也一直不曾出现。萧天河每日修习洞虚篇的刀法与身法,独乐清静。

自北堂家族魔宝大会结束之后,四大家族晋级的修魔者经过半年休养整顿,皆以准备妥当。

仲夏初一,是每届风云大会固定的召开日期。

按照魔主规定,当日子时,四大家族的参赛子弟必须在本府内核边缘集合。南宫家族十二位长老悉数到场,为九位晋级子弟送行。

南宫霆终于肯现身见萧天河了,不过他一路上都没有和萧天河说过话。

当夜亥时三刻,一干人到达昆吾部内核边境。内核群山云雾笼罩,若隐若现,即便有朗月当空,依然看不真切。

霸天部主南宫容对众位子弟道“风云大会在魔主大人的掌控之下,具体方式与规则无人知晓。我只提醒你们一句,比赛固然重要,但生命更加珍贵。”而后,他又单独对萧天河道“萧小兄弟,预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容部主。我有一个疑问,风云大会的方式与规则怎么会无人知晓呢?难道以往每届大会都没有被淘汰的人么?”萧天河甚是不解。

“当然有。参加风云大会有三种结果,要么进入内核,要么不幸身亡,要么淘汰出局。不过据说每一届风云大会的内容都不一样,魔主也下了禁令,绝不许淘汰者泄密,某则就会触发禁制爆体而亡。”南宫容解释道。

南宫桐道“萧小兄弟,这一届南宫家族的参赛者中唯有你智慧最高、实力最强,大会凶险,希望你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多多关照其他南宫子弟。”

萧天河拱手道“前辈放心,晚辈自当尽力。”

南宫桐满意地抚须微笑。

“萧……萧大哥。”南宫霆一脸严肃地站在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笑了“你终于肯叫我了,我等你这声‘萧大哥’等得好辛苦啊。”

“萧大哥,我是为了姐姐才不理你的,也是为了姐姐才向你开口的。姐姐她刀法不精,虽会阵法但需要人照应,你能保护好姐姐么?”

“当然会。我答应你。”萧天河道,“不仅是我,你那两位兄长也会力协助的。”

萧天河身后的南宫威与南宫曦一起向南宫霆点了点头。

南宫霆走到一边,拉住南宫雪说着什么,两人眼中似有泪花涌现。

其余晋级者都在与诸位长老交谈,等待着大会开始的那一刻。

“炎族长,魔主大人会亲自来带领我们吗?”一位初级组的晋级者兴奋地问。

南宫炎笑答“应该不会。不过你们肯定有机会见到魔主大人的。”

月升半空,子时已到。

在内核围山的山脚处,突然“砰”的一声轻响,一道青绿色的光圈骤然出现。

“萧兄弟。”南宫炎走过来

握住了萧天河的手,“你我相识虽短,但临别到来之时也不禁感慨颇多。罢了,欲语万千,尽在不言。静候你的佳音。”

萧天河点了点头,与其他八位晋级者排成一队,依次步入了青色光圈,在诸位长老的视野中消失了。

……

硕大的一块石碑,约有两丈许,自上而下刻着三个楷体大字——“孟章界”。

碑后便是无尽的密林,树影森森,唯有一条羊肠小道深入其中,小道迂回,不见其尽头。

往背后望去便是断崖峭壁、无底深渊,有人探头下望,漆黑一片,顿感头晕目眩,站立不稳,险些跌落下去,幸亏被旁人拉了一把。

风云大会这就开始了吗?怎么不见另外三大家族的参赛者?不过显然,那条深入森林的羊肠小道就是唯一的前进之路。

萧天河与南宫威在队首开路,南宫曦与南宫雪在队末殿后,九人顺着小道步入了森林之中。

由于不知会不会有危险,所以每个人都抽刀在手,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森林中十分安静,连一丝风都没有,也听不到任何虫叫枭鸣。小道左弯右拐,但大方向始终是朝着一处。众人越走越深,一路平静安宁,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最前方的萧天河与南宫威突然停住了脚步,所有人立即做出了举刀戒备的姿态。

这里也许是森林的中心。

一块方圆几丈的空地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黑衣,蒙着套头斗篷之人。在他的身后和两侧,各有一条差不多宽窄的小路通往三个方向。

“在这里等着。”那人头也不抬地说。他的声音空幽而又低沉,压迫感十足。

“莫非他就是魔主大人?”有人小声道。

没有人回答。夜幕沉沉,月色朦胧,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此人的脸根本看不见。再说,每一代魔主飞升之后才会由下一任魔主揭露身份,所以没人见过当代魔主的面容。

众人就这么默默站立着,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斗篷黑衣人一直纹丝未动。

等了一阵,忽然有人道“看,那边有亮光!”

大家循向望去,黑衣人左侧小路的尽头,果然亮起了几点荧荧彩光。

南宫威眯起眼睛眺望“那是……好像是魔刀的光芒。”

突然,黑衣人动了一下,把众人吓了一跳,收回视线定睛一看,原来他仅仅是转了个方向而已,面对亮起光芒的小路而坐。

不一会儿,南宫威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原来那条小道的来者也是一群修魔者,其中数人的肩上扛着长约丈许、硕大无比的巨刀。

“东方家族。”南宫威轻声道。

那黑衣人又对新来者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

看来,这里是四大家族参赛者的聚集之处。无疑,西门家族与北堂家族的参赛者会分别从另外两条小道而来。

半个时辰之后,四大家族的参赛者终于聚齐了,不过由于夜色昏暗,看不太清其他家族的参赛者是谁。

黑衣人缓缓起身,猛然一挥衣袖,三道光波流转的大门从地下缓缓升起,一红,一白,一蓝。门框中没有门扇,而是一团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雾气。

“洞虚境界进白门,空冥境界进蓝门,元婴境界进红门。若有寂灭境界的,留下。”黑衣人的声调平稳,没有丝毫抑扬顿挫。

“那和合境界的呢?”西门家族的晋级者中有一人问道。

和合境界,即便在初级组中也是极弱的。连这样的实力都能晋级,要么是投机取巧外加运气好,要么是倚仗身份地位显赫无人敢惹。

“元婴境界都不到,居然还敢参加风云大会?给你一个不自量力的教训!”黑衣人的身影轻轻晃了一下,手中已然多了一颗头颅。

西门家族的人群中,一具无头尸首轰然倒地,引起周围一阵骚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息。没人敢表达不满,黑衣人的实力和这些参赛者完不是一个等级的。

“萧大哥……”南宫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安与慌乱,没想到风云大会是按境界分组的,这意味着南宫威、南宫曦还有萧天河都不会和她在一起。

“雪妹,莫慌。记住,辅助为次,自保第一。一定要活着回来!拿上这个,实在不行就用它。”萧天河附在南宫雪耳边小声叮嘱,又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不,这个你留着……”南宫雪知道萧天河是何意,连忙推辞。

萧天河把眼一瞪“让你拿着就拿着!要不就别叫我萧大哥!”

南宫雪用力点了点头,含着泪花收好了手中之物。

“元婴境界的人先进。”黑衣人下令道。

四大家族共三十六名晋级者,去掉刚才被杀的那人,三十五人之中一共有十一人陆续进入了红色大门之中。在最后一人跨入之后,大门又缓缓沉入了地面。

接下来轮到空冥境界。这个组别的人数最多,共有十六人,鱼贯而入蓝色大门。南宫雪排在最后一个,在进门之前扭头望了望萧天河,萧天河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

神。南宫雪深吸了一口气,跨了进去。

蓝色大门也消失了。场中除了黑衣人之外,还有八位参赛者。当然,他们都是洞虚境界。想要在三十五年里修炼到寂灭,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有一人走到萧天河身边,拱手笑道“萧兄,好久不见。”

萧天河细细一打量,居然是在西兰城四方殿门口偶遇的黄天远!

“黄兄!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原来你是北堂家族的人!”萧天河颇为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黄天远的修魔时间也没超过三十五年。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询问过黄天远的境界,他可是洞虚中期之人呐,虽然不知道其具体修魔时间是多久,也不知道他升入洞虚境界多少年了,但绝对是个厉害的人物。“即便算他修炼了最长的三十五年,且刚刚达到洞虚中期,这份资质也能排得上甲等根骨中较好的了,应该不比大师兄差。”萧天河心道。所谓的“大师兄”,自然是指韩明飞。

“前番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身份背景等对我们结交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可能成为一种束缚,因此黄某刻意隐瞒,还请萧兄见谅。”黄天远客气道。

“哎,哪里话。其实我也把那些看得很淡,结交论友凭的是心,而不是其他。”萧天河道。

“哈哈,我当时就猜想,或许会和萧兄在风云大会中重逢,果不其然。”

这时,有人喊道“喂,现在可不是你们叙旧的时候,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喊话之人是东方家族的一位大汉。除了萧天河与黄天远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已聚在白色大门前。那大汉原本想头一个跨进去,黑衣人却挡在了他身前,并且用手指了指正在交谈的萧、黄二人,意思很明显他们二人过来,你们才能进去。

“我说诸位,大门内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不该先互相熟悉一下么?”黄天远朗声建议。

“各自为战,有什么好熟悉的?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西门家族唯一的一位洞虚境界之人说道。

“你想各自为战,可魔主大人的考验却不一定意在各自为战。既然我们按实力被分在了一组,那说明将要面对的危险也是最大的。换言之,大家不完是竞争对手,也是战友、同伴。熟悉彼此的实力、特点才能更默契地配合。你若非要特立独行,随便你。”黄天远道。

不得不说,他的话的确有道理。

“好,我先说。我叫东方佐,这位是我的同胞弟弟,东方佑。我兄弟二人都是洞虚前期,只不过我修习的是东方家族最强的《震天刀典》,而他修习的则是第二强的《龙吼刀典》。”方才喊话的大汉道。他的弟弟和他一般模样,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见哥哥如此将刀典排名,立即不满地嚷嚷道“明明是《龙吼刀典》第一,《震天刀典》第二!”

“不对,我说的才对。第一《震天》,第二《龙吼》!”东方佐还嘴。

“你错了,我说的才是正确的!”

兄弟两人竟然为了这个争论起来。

南宫威看不下去了,劝解道“咳,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东方家族的三部刀典我们又不是不清楚,不相伯仲,哪有强弱之分?”

没想到两兄弟一起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南宫威,异口同声“有!《狂岚刀典》最弱!”

“呃……”南宫威无言以对。

“哈哈,幸亏你们没多一个修习《狂岚刀典》的兄弟。”南宫曦大笑,“不过你们这名字起得还真省事,又好记。”那两个大汉一看就是没有什么心眼儿的人,倒也可爱。

“谁说没有?我们是三胞胎,还有个老二叫东方仲。”东方佐答道。佐,仲,佑,有趣。

“他修习的就是《狂岚刀典》,不过实力不济,没通过魔宝大会第二轮。”东方佑补充道。

这下南宫曦也哑口无言了。

西门家族那人的语气与神情一样冰冷“我叫西门寺,洞虚中期。修习《无变刀典》。”

“没想到他也是个高手,难怪性格那么孤傲。”萧天河心道。

“我叫北堂鹰,洞虚中期,修习的是《雪花刀典》。”北堂家族另外一位晋级者蒙头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身形又瘦又小,说话也有气无力,感觉病怏怏的,但实力却高得惊人。

接着,黄天远、南宫威、南宫曦以及萧天河也分别做了自我介绍。值得一提的是,黄天远修习的刀法叫做《寸舌刀典》,这是个挺奇怪的名字。萧天河报的则是《鹏安刀典》。由于其他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两部刀典,所以光凭名字也不知道其具体特点是什么。

八位洞虚境界的晋级者已经互相认识了。

东方家族两人,洞虚前期。

西门家族一人,洞虚中期。

南宫家族三人,洞虚前期。

北堂家族两人,洞虚中期。

八人之中,仅有黄天远和萧天河两人不是四大家族的子弟。

在众人轮流自我介绍的期间,黑衣人一直一声不响地立在白色大门旁边。

介绍完了,东方佐正欲跨入大门,却忽然听到一声“且慢!”

第二百三十章 精疲力尽

喊话的人依然是黄天远。

“你又怎么了?”东方佐不耐地回头望着他。

“俗话说‘蛇无头不行’。我们八人若是一盘散沙,我看还不如各自为战呢。”黄天远道。

东方佐摇头叹道“你这人可真是麻烦!”

“我倒是赞同这一点。既然是同伴,就得选出一个领头的,毕竟大家刚认识,毫无默契可言。”西门寺道。

东方佐满不在乎地说“这好办,由我来当领头的。你们都听我的就行了。”

黄天远笑道“呵呵,东方兄弟可为‘将才’,但却不可为‘帅才’。领头之人,须才思敏睿方可胜任。”

东方佐挠了挠头“那你说怎么办?”

“互不熟悉,何谈才思。我看就选实力至强者为领头人好了。”西门寺道。境界最高的三人中,北堂鹰最不起眼,看其形象也和‘领头人’挂不上边。他似乎也没有担任领头人的意思,站在昏暗处默不作声。

西门寺瞥了一眼北堂鹰,对黄天远道“黄道友,你我虽然实力相当,但你毕竟是外族之人,我想还是四大家族子弟的刀法更胜一筹吧。”

“西门兄,我无意当领头人。但你也不是最佳人选。我提议,让萧天河来当领头人,如何?”黄天远提议道。

“我?”萧天河诧异不已。

东方佑立即反对“不行不行,他也是洞虚前期。为何他能当我就不能当?”

西门寺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萧天河”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我看不妥吧,虽然你们是旧识,但他境界不如你。与其由他来做领头人,还不如让你来当。”

“境界修为仅是评定一个人实力强弱的标准之一。萧兄弟的修魔时间连二十五年都不到,这等天赋与悟性任谁都得承认他是个强者,仅凭这一点我就自叹不如。论境界,大家都是洞虚,与其以中期和前期的微弱差距来作为选择领头人的条件,不如以差别更大的资质来决定更加合适。”黄天远道。

东方佑一拍手“哦,原来你就是传闻中南宫家的那个修魔奇才啊!想不到你居然已是洞虚境界了!”

西门寺也对萧天河刮目相看“萧道友的事我亦有所耳闻,果然名不虚传,以初级组的年限竟达到了高级组的境界,厉害!黄道友的提议我没有意见!”

“我们也同意。”东方佐道。

“同意。”北堂鹰简单地回答。

“这……”萧天河眉头微蹙,其实他心中是不太情愿的。

“萧兄弟,关于你的睿智我和曦弟其实是最有发言权的,但若是我俩推举你,他们不一定信服。不过现在大家都同意,你就莫要推辞了。”南宫威也劝道。

“那好。既然大家看得起我,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萧天河道,“四大家族的刀法特点人人皆知,我会尽力协同调度,希望大家配合。”

北堂鹰忽然道“我先声明一点。我只会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协助他人,若是难以自保之时,亦或明摆着是送死的情况,我绝对不会管别人的闲事。”

萧天河冲他点了点头。“果然,来自四大家族的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完拧成一股劲儿呢?黄兄啊黄兄,你可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呀!”他心中慨叹。

“现在总可以进去了吧?”东方佐都等不及了。

萧天河大手一挥“出发!”

八人鱼贯而入白色大门。待大门消失在地表之后,黑衣人也不见了踪影。

一阵炫目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待得逐渐暗淡下来之后,众人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广阔的平台之上。四周烟雾弥漫,看不见平台的边缘。只在前方三尺处,有一处向下的石阶。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阶梯有多深。

萧天河看了看石阶的宽度,对众人说“黄兄在最前面,西门道友在最后。两位东方道友一左一右,其余四人在中间。”

“我来殿后吧。”北堂鹰道。

“可以。”西门寺道。

“那好。下面昏黑无光,大家各自持刀戒备,以防突如其来的危险。”萧天河嘱咐道。

八人排好阵形,慢慢沿着阶梯向深处走去。

五颜六色的魔刀光芒隐约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两侧和头顶的墙壁都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大约下了数十层台阶之后,走在最前面的黄天远忽然踏到了一块不起眼的凸砖,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刹那间,万盏明烛一并亮起,前方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阶梯已经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排土黄色的墙壁,只有一个入口,远远望去,入口里面有数条岔路,墙壁走势错综复杂。

“迷宫!”所有人心头都浮现出这两个字。

“刚才好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烛火才点亮的。好在迷宫的墙壁上也都有烛灯照明。”黄天远庆幸道。

西门寺问“怎么办?迷宫岔路极多,我们是分是合?”

“合,当然是合。大家在一起才更安。”南宫曦道。

“风云大会的考验绝对不只是走走迷宫这么简单。我想,迷宫中一定有各种危险。一起走虽然比较耗时,但肯定比分开更有把握过关。”萧天河道,“不过,若有人不愿同大家一起在迷宫中乱转,也可以自己选择其他的路。”

走迷宫本就是一件碰运气的事,在未知危险的情况

下,显而易见是不要分开比较明智。

入口处很窄,只容两人并排,萧天河与黄天源领头,接着是东方两位兄弟,南宫两位兄弟,最后是西门寺与北堂鹰。

一进迷宫就面临着四个路口的选择,一条路向左,一条路向前,一条斜向右前方,最后一条向右。四条岔路都是一般宽窄,岔路上还有岔路。

选择向左的路口,没走几步又遇到了下一个岔路,继续选择向左走。

如此循环往复,众人一直走了半日,不但没有走出迷宫,居然连一条死路都没有发现。这说明,迷宫的诸多岔路都首尾相连,众人可能一直在绕圈子。

东方佐最先失去了耐性“哎,我说领头的,这样瞎撞下去可不是个办法,绕来绕去,你现在还能分得清方向吗?”

萧天河回答“方向倒是没问题。假设我们一开始走进迷宫的朝向是北,那我们现在的朝向就是东。我以刀尖作为指向,每过一个路口,我都会调整一下。所以我们在大方向上没有绕圈,一直是往东北方向行进。这只能说明,迷宫的大小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你还真是挺聪明的。”东方佐无话可说了。

西门寺走到墙边摸了摸,似乎是某种石质,他举刀运劲,狠狠地向墙壁砍去。

“当”!一声脆响在迷宫中回荡,前面的人都回过头来,西门寺握刀的双手居然被震得颤抖不已,左手虎口已裂,墙壁上却一丝痕迹都没有。

“没有用的。若能被轻易破坏,魔主大人布设此迷宫又有何意义?”黄天远道。

“你这方法我们早就想过了,觉得没用才没去试。你看,白白受伤了吧?”东方佐的口气有点儿幸灾乐祸。

“就是,没震断你的刀就是好的了!”东方佑也挖苦道。

西门寺也懒得跟东方兄弟这样的人生气,冷哼一声跟上了队伍。

众人又继续走了数个时辰,依然没有走出迷宫。

“威兄长,我怎么感觉这么累?不过一日不到而已,居然腰酸腿麻的。”南宫曦用手锤着膝盖,小声地问道。

“我也是。”南宫威的气息稍显凌乱。

前面的东方佐闻言回过头看了看两人,大声道“原来不只我一个人有这感觉!领头的,我要求休息一下再走!”没等萧天河回答,东方佐和东方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巨刀也撇在了一旁,背靠墙壁直喘粗气。

后面的人都停下了,萧天河与黄天远也只好停步。

大家都将武器收起,每个人手心都沁满汗水。大家的感觉都一样——累!

萧天河收起天仇刀时也不忘做了个记号,以辨认方向。黄天远半蹲着身子,单手撑在地上,望着对面千篇一律的墙壁出神。东方家的兄弟俩嫌靠着墙壁也不舒服,干脆平躺下来,似乎快睡着了。南宫家的两人则相对盘腿而座,静静地调息。西门寺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布,仔细地包缠着虎口处的伤口。北堂鹰则抱着魔刀倚着墙壁而立,若有所思。

洞虚境界的八人,仅仅走了大半日,居然精疲力尽,恐怕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大家默不作声地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萧天河忽然道“不妙,这个迷宫有古怪!”

东方佑睁开双目,瞥了萧天河一眼“都走了这么久了,你才知道啊!”

“的确不太对劲,我们都休息半个时辰了,你们有谁感觉体力恢复了?”黄天远问。

西门寺道“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更累了。”

“我们在迷宫中行进了大半日,没遇到任何危险,这已然不太正常。以我等洞虚境界,体力居然如此之差,伫留休憩却愈发疲倦,简直匪夷所思。”南宫威道。

南宫曦站起身来“此处不可久留!这座恢宏硕大的迷宫,恐怕会持续汲取消耗我们的体力,待的久了,也许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必须要继续向前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前,迷宫的路径就变了,虽然我还是优先选择东北走向的岔路,但这个方向的路越来越少,大方向已逐渐转成了西南。我感觉,迷宫在引导着我们绕向其中心地带,或许出路就在那里。”萧天河道。

“什么东北、西南的,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已。没有地图,我们纯属在四处乱撞。依我看是我们没有弄清迷宫的秘密。我建议咱们先回入口处,在外面想好了对策再进来。”东方佐道。

“呵,当初你同意我当领头人,现在又不肯听从我的指挥。还是那句话,想要独自行动的话就随便你。”萧天河继续向前行进。

“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东方佑问东方佐道。

东方佐一愣,摇了摇头。

东方佑一巴掌拍在东方佐后脑勺上“那你还废个什么话!快走!”

“我不只是建议而已嘛,他不接受就算了呗……”东方佐小声嘟囔着,乖乖地跟了上去。

“大家必须加快步伐,每时每刻体力都在悄悄地流逝,若是在瘫倒之前还没走出去,我们必定会被困死在迷宫中!”萧天河道。

可怕的迷宫,终于揭开了朦胧的面纱,露出了危险的真貌。

既然没有其它危险,众人都一直背负着武器行进。果然如同萧天河预料的那样,体力消耗的速度惊人,如此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到极限了。

“不行了,我背不动了!”东方佐将巨刀解下,用腰带栓在背

后拖着走。东方佑见状,也如法炮制。如此确实能轻松不少,但巨刀擦地的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

南宫曦不满地抱怨“我说你们两个,有点公德心好不好?这杂噪之音,让人听了感觉更累!”

“死心眼儿!你把耳朵塞住不就完事儿了?”也许是因为疲倦,东方佐没什么好气。

萧天河扭头喝道“别吵了!迷宫的走向又变了,我们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大家催动玄力使用身法!”

黄天远惊讶道“萧兄弟,将玄力用在赶路上,这似乎不妥吧?倘若突然有危险发生,岂不是浪费了?”

萧天河摇了摇头“你看看大家的状况,皆已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再以这样的速度走下去,恐怕我们的体力支持不到终点了。以身法赶路虽然消耗玄力,但能节省些体力,实在不行还可以服用恢复玄力的丹药。”

南宫威道“我也赞成,危险来临时即便玄力满盈,体力不支也是枉然。”

萧天河笑道“四大家族的子弟都以本族的刀法为傲,不知身法比较又当如何呢?不如趁此机会大显身手,也好让我们两个外族之人见识见识。”说完,他心念口诀,脚下生风,施展《龙游身法》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哈哈,有意思!”黄天远大笑一声,背负双手,疾如闪电般紧随。

后面六位四大家族的子弟不约而同地赞叹道“好身法!”

“想不到,外族也有如此奥妙的身法,我们也让他们开开眼界。三弟,走!”东方佐与东方佑一扯腰带将巨刀拽回背上,大步流星紧随萧、黄二人身后。

“南宫家的《腾辉身法》岂会输给东方家的《追日身法》?”南宫威自豪地说了一声,与南宫曦并驾齐驱。

最后的西门寺对北堂鹰道“北堂道友,就让我见识一下北堂家族的《落霞身法》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厉害吧。”

“哼哼,至少比西门家的《飞雨身法》要强!”北堂鹰不甘示弱。

两人相视一笑,撩开步子急追而去。

八人依然两两一排齐头并进。

东方兄弟步频不高,但每一次跨步都很大,每一下落脚都很重,下盘十分稳健。

南宫兄弟却恰恰相反,双腿交替已化为一片虚影,衣袍前后下摆都在疾速的步频之下高高飘起,始终不曾落下。

西门寺的身法步履轻盈,有如踩花蹬草,踏雪乘风,速度极快却又不失悠然。

北堂鹰则如同离弦之箭、捕兔之鹰,每一次蹬地都能向前蹿出一大段距离。

四大家族的身法各有特点,旗鼓相当。

萧天河与黄天远的速度相差无几,竟比后面六人还要快上几分。两人身法特点相似,看似闲庭信步,却是风驰电掣。这不禁让四大家族的子弟大吃一惊。在赞叹的同时,他们也从萧、黄两人的交谈中牢牢记住了《龙游》、《踏虚》这两套身法的名字。

以身法赶路,比走路快了十倍不止。迷宫的走向在由西南拐向北后,又再次转为东。根据每次转向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这点来看,萧天河推测迷宫的中心区域不会太远了。

“看似路繁径乱,却是殊途同归。严格来看,此处并不能算是一座迷宫,仅是一条曲折漫长的道路而已,不知其引导而去的中心处有何种危险等待着我们。魔主布下此迷宫,意在耗尽我等体力,这又是为何?”萧天河沉思不解。

麻烦的事情接踵而来。在以身法赶路两个时辰之后,萧天河发现,越靠近中心区域,不仅体力消耗得越快,连玄力的消耗速度也让众人吃不消。不用身法吧,速度太慢;用身法吧,玄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现在面临的状况可谓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当看到大家拿出了纳延丹准备服下时,萧天河叹了口气,劝道“不必服丹了。魔主的意思是要考验我等体力。恢复的玄力越多,消耗的也就越多,对身体反而是一种负担。大家恢复步行,坚持到底。”

又走了几个时辰,众人疲惫之态尽显。

东方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恶,自从筑……筑基之后,老子我,还从来,没、没这么累过!”

即便此时,东方佑也不忘挖苦兄长一番“看你那……样儿,张着大嘴,吐着舌头,喘着粗气,流着口水,跟条狗……狗似的!”

“你以为,你那……熊样儿,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东方佐反讥道。

西门寺哭笑不得地斥道“都少说两句吧,居然有力气吵架,还嫌不够累?”

两人闭了嘴,一行人默默前行,只能听见剧烈而又杂乱的喘息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有人支撑不住了。南宫曦只觉头晕目眩,眼前模糊一片,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萧天河回头道“架着他走,终点应该不远了!”

南宫威轻轻点了点头,搀起了南宫曦,继续前进。

架着一人耗力更大,没过多久南宫威也头重脚轻地瘫倒在地上。

“别管我们了,你们走吧……”南宫曦气若游丝。

南宫威脸色苍白,一身冷汗“我们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赶上来……”

“不行!留在这儿就死了!”萧天河道,“黄兄,劳烦相助!”

黄天远和萧天河一人搀起一个。

刚跨出几步,“噗通”一声,又有人趴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夹缝求生

一行八人之中,南宫曦的体力最差。

南宫威虽然也已不支,但却是因架扶南宫曦体力消耗更大所致。

在黄天远与萧天河各搀起一人后没走多远,只听身后“噗通”一声,回头一看,东方佑也趴下了。东方佐蹲下身子欲搀扶,颤抖的双脚却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实这两兄弟的体力算是不错了,只因背上那两把大得骇人的巨刀实在太费力气。

东方佑将巨刀“仓啷”一下撇在一旁,他大汗淋漓,脸色苍白,近乎虚脱,断断续续地说“等……回去之后,我就、就要脱离……东方家族,加入南宫……家族,你看人家的刀,多细……”

“细不是也没撑住?莫要取笑我们了。”南宫威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

“大家再坚持坚持,应该很快就到终点了。”萧天河虽然尚能站立,但已接近极限,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半信半疑,不过也没有办法,保留一线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这话你几个时辰之前就说过了……结果一直在绕来绕去……”西门寺摇了摇头,靠在墙上剧烈的喘息着。

萧天河苦笑一声“是真的。根据我们走过的路径来推算,这座迷宫的大小我已大致有数,我们虽然在绕圈,但却是越绕越小,逐步接近迷宫的中心。那里必定就是迷宫的终点。”

北堂鹰问“那照你估计我们还要走多久?”。

“以刚才的速度,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七、八个时辰也有可能。”

西门寺提高了嗓门“什么?七、八个时辰?这般疲惫的情况下,恐怕连半个时辰都够呛能撑过去!”

萧天河解释说“别急,那只是最坏的估计,究竟需要多久,得看这条路是通往迷宫中心还是再绕一个小圈了。”

“这样下去不行,还是你们先走吧。”南宫曦道。

“不行!我不会抛弃同伴的。”萧天河压根就没有想过。

南宫威道“可我们如今只是累赘,总不能拖累大家都被困在这里吧?”

“我觉得他们说得没错。不是我们袖手旁观,而是爱莫能助。”西门寺道。

北堂鹰也表示赞同“我早就说过,我只会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协助他人。”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这两人只顾自己,看来是指望不上了。“黄兄,你呢?”

“既然推选你为领头人,我自当听命。”黄天远还算义气。

“那好!西门、北堂二位道友,你们先走。”萧天河和黄天远一左一右让开了道。

西门寺与北堂鹰对视一眼,两人越过瘫坐在地上的东方两兄弟。在经过萧天河面前时,西门寺瞥了萧天河一下,那眼神很复杂,似有敬佩,又似有惋惜。

萧天河问东方佐“你还撑得住吗?”

“勉强还行!”东方佐双掌撑地站起身子,在黄天远的帮助下一起搀起了东方佑。

萧天河从衣服侧摆撕下几条布条,拧成一股长绳,与黄天远、东方佐三人分别系于腰间,各架搀一人,又将东方兄弟二人的巨刀柄环串在一起,拖在最后。萧天河在先,东方佐在中间,黄天远在后,六人连成一串共同前行。

在最前面的萧天河无疑是最累的。汗流浃背,双眼迷离,每跨一步都能感觉到两腿在不停地颤抖。前方的路似乎没有尽头,他大口喘息着,频率越来越急促。

“我在前面吧!”黄天远见萧天河脚步有些踉跄,连忙赶上前去,队伍首尾相调,继续前进。

被搀扶的三人已经昏厥过去,没过多久东方佐也不行了。

六人之中,唯有萧天河与黄天远还是清醒状态。

“萧兄弟,实在是没办法了。该放手了。”黄天远已经疲倦得面无血色,放下了南宫曦,双手撑膝直喘粗气。

萧天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他却默默摇了摇头,指了一下不远的前方。

那里是一个十字路口,三条岔路分别通往三个方向。萧天河正指着向右的那条路。黄天远顿时眼睛一亮,右边的岔路透过来些许红光!

自进入迷宫起始,充斥在众人眼中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土黄色,连墙壁上的点点烛光在硕大的迷宫中都显得十分暗淡。此时此刻,右边岔路透来的那一抹红光无疑是最后的希望!

两人咬紧牙关坚持,负起南宫兄弟,用布绳拖着东方兄弟,慢慢走过了几十步艰难的路程,来到了十字岔口。

萧天河再也支持不住了,头重脚轻地匍匐在了地上,侧首一望,却忽觉红光眩目,一片朦胧。

“就在那儿了,萧兄弟,坚持住!”黄天远虚弱的声音唤回了即将休克的萧天河。

从微睁的眼缝之中,萧天河看清了,在十几丈的远处,有一座发着红光的门,那里,就是道路的尽头。

这最后的十几丈距离,却好似鸿沟天堑,两人每爬一步,都仿佛更接近炼狱黄泉。黄天远解下背上的魔刀,斩断了自己与萧天河腰上的布绳。萧天河已无力顾及其他人,只是凝视着前方的耀眼红色。两人搭住彼此的肩膀,共同向着终点前进。

九丈,八丈,七丈……萧天河感觉头颅好像要炸开一般,身体似负万钧,双脚已用尽

最后一分气力。

六丈,五丈,四丈……两人的脖颈已经无法支起脑袋,脸触在地上摩擦着,唯有汗毛直竖的双臂还在凸显着青筋做着最后一丝努力。

三丈,两丈,一丈……萧天河似乎已经看不清离终点还有多远了,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我的手还没触到大门,还没有到!

难熬的最后一丈,两人可以说是一寸一寸地“挪”到终点的,鼻尖、嘴唇还有一边侧脸都已磨破,在路上留下两条血迹。在萧天河的指尖触到门槛的刹那,一股难以抗拒的压力澎湃席卷过整个身体,他最终还是昏迷过去。

若非筑基时辛苦磨练,若非夜哭谷攀崖煅体,若非叶丛云严格锤炼,若非天妖丹药效非凡,萧天河怎能撑到这最后一刻?

……

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你醒啦?”身旁,黄天远正在打坐,见萧天河起身后面露微笑。

萧天河环顾四周,此处并非迷宫,而是一间屋子。

四面墙壁上,天花板,甚至地板上都透射出微弱的红光,房中暗淡朦胧,几丈外就已是模糊一片。

房间呈长条型,纵向很长,两边却很窄,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隧道”更贴切。

“这是哪儿?”萧天河问。他留意到不远处还躺着几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衣装上能辨认出是其他的同伴。

黄天远回答“越过那扇门之后,我也昏了过去。等我睁开眼,大家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时,从两人背后的昏暗中走出一道身影“那边是死路,几十丈之外就到头了。”

萧天河扭头一看,竟然是先前弃众人而去的北堂鹰。

“其实不是‘越过’,我们是被那道红色大门给吸进来的。”西门寺也从另外一头走了过来,指了指自己身后,“那边应该是活路,不过越往前光线越暗,我就先回来了。”

萧天河撑起身子,盘坐在地上,稍稍活动了一下上身的筋骨,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先前爬到终点时,另外几个同伴都被抛在了后面,现在却出现在房间里,连武器也一并在此。如此来看,第一关的迷宫算是通过了。

可就在萧天河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西门寺却问出一句惊人的话“萧道友,南宫曦道友呢?怎么没见他?”

“什么!”萧天河惊得一下从地上弹起,他连忙跨到仍未清醒的几人身前,东方佐、东方佑、南宫威都在,唯独不见了南宫曦。

“不妙……”萧天河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黄天远猜测“莫不是他先醒了,去前面探路了?”

萧天河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地面,摇了摇头“不是,他的身上还系着绳带呢,如果先醒了,肯定会将绳带解下的。”

“刚才我去那边探路走了也有近百丈了,没看到任何人影。再说南宫道友是最先昏迷的,说明他体力相对较差,应该没那么快清醒。”西门寺道。

这时,南宫威已经清醒过来,听到众人的交谈后问道“咳,如果不在这儿,那他会在哪儿?”

萧天河长叹了一口气“恐怕……他被淘汰了。”

众人不语。怪异的迷宫无疑是魔主设下的考验,但谁也不知道失败了会如何。

“总之先恢复体力,再继续前进吧。”黄天远道。

各人打坐冥想期间,西门寺凑到萧天河身前,小声道“萧道友,没想到以你洞虚前期的境界,体力竟比我还要充沛。在最后关头我已然精疲力竭,根本无力分心顾及他人。萧道友却不仅自己到达了终点,还将另外几人也带了过来。着实佩服!”

萧天河心中还在担心不见踪影的南宫曦,哪有心思听西门寺的奉承话,其实他也很明白西门寺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于是说“在那种极限情况下,你们先走也无可厚非。我与南宫两兄弟情谊深切,当然不会弃之不顾。你我立场不同,西门道友也不必觉得心愧。”

“萧兄弟果然豁达。再遇危难之时,我定当与你们齐心互助。”虽然不知西门寺是不是真的心悦诚服,不过称呼已经从“萧道友”变成了“萧兄弟”了。

“多谢。”萧天河继续闭目养神。

“咕噜”,许久之后,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大家纷纷站起身来。

侧耳倾听,除了呼吸声之外,一片寂静。

片刻后,又是一声闷响。

“这是什么声音?”东方佐道。那声音又小又沉闷,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也听不出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

“轰隆”,这一次的声音响了一些,北堂鹰发现了异样,惊呼道“是墙壁在动!”

萧天河心中一凛,左右扫视了一下,两侧的墙壁的确靠近了些。“不好,大家快走!墙壁要合上了!”说完他立即蹿了出去。

大家紧跟上来,在众人起步的一瞬间,那闷响转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摩擦声,果然如萧天河猜测的一样,两侧的墙壁正在缓缓地靠拢!

虽然长条形的甬道没有任何岔路,但由于视线不佳,最前面的萧天河与黄天远根本不敢施展身法。不过好在这里与迷宫不同

,体力消耗的速度恢复了正常。在疾奔途中,萧天河曾经试过一刀劈在侧壁上,却连个印痕都不曾留下,足见墙壁有多硬!

“不行了,不能压速了,大家力前进!”黄天远大喝一声,身形如闪电般冲出去一大截,《踏虚身法》施展到极致。

其他人也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追随其后。

长长的甬道没有岔路,似乎也没有尽头。大家各服下一颗恢复玄力的纳延丹,以最快的速度行进了一个时辰。在这期间,墙壁没有一刻停止过靠拢,虽然很缓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壁之间的空隙已经渐渐缩小到只可一人通行的程度。

黄天远在最前。他将魔刀竖举在身前,以备突如其来的状况。后面则是萧天河、南宫威、北堂鹰、西门寺、东方佐、东方佑。

南宫威有些焦急“该死的,这路怎么这么长?”

“另一头,不会也是死路吧?”东方佐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不可能!这要是一条死路的话,大家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西门寺大声道。

话音刚落,只听前方一声惨叫,一阵血雨劈头盖脸地向众人浇来。

“发生了什么事?”后面的几人根本看不见前面的状况。南宫威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居然是一条腿!紧接着,胳膊、身躯、头颅依次从众人脚下滚过,直到看到死者的脸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冲在最前面的黄天远已经在一瞬间被大卸八块了!

可两壁靠近的速度根本不容众人停步。

“大家小心,有敌人!”萧天河大喊一声,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鲜血。刚才他什么都没有看清,只觉眼前一花闪过几道亮光,黄天远的身躯就裂成了数块,只留下了一股腥浓的血雾。

真是要命了,在如此狭窄的地方,在这般紧急的时刻,竟然还要防备快得看不见踪影的敌人!

萧天河的神经紧绷,努力瞪大眼睛凝视着前方几丈开外的昏暗之处,在继续疾速前行的同时,手持天仇刀做好戒备。

甬道异常狭窄,抛在身后的又只有黄天远的尸体,这说明凶手就隐藏在前方的黑暗之中。能在一瞬之间将洞虚中期的黄天远切成碎块,刀法快得只有几道光,身法更是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敌人的境界该有多高?说实话,对上这样的敌人,萧天河心中没有一丁点儿把握。

数息过去了,那神秘的敌人并没有再度攻击。此时,甬道已经狭窄到仅有两尺来宽,连挥臂都偶尔会擦到墙壁上。对一般人来说尚有余地,可对身形魁梧的东方两兄弟来说,需要稍稍侧肩才可继续通行。

“真是憋死人了!”东方佐抱怨道,再过片刻,他就只能侧身行进了,不仅姿势颇为不便,速度还会大受影响,“三弟,你怎么样?”

没有等到回答。

当东方佐回头看时,却大吃一惊,身后不见了东方佑的身影。

东方佐的脑中一片混乱,他并未留意从何时起已经听不到东方佑的喘息声与脚步声了。

“难道他气力不支,落在后面了?”迷惘中东方佐放慢了脚步,“不行,我得回去救他!”他打定主意正欲转身,却被死死拽住了胳膊,西门寺大吼道“你疯了?回去你也要完蛋!”言罢,他不由分说拖着东方佐向前飞奔。

东方佐稀里糊涂地被西门寺拉着,口中喃喃地咕哝着“三弟……三弟就这么没了?”

由于西门寺与东方佐耽搁了须臾,与前面的北堂鹰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朦朦胧胧的昏暗中,只能隐约看见前方有人影在晃动。

甬道两侧的墙壁已经近到仅一尺许,连西门寺这样的身形也只能侧过身前行。东方佐的后背已经贴在了壁上,前胸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在距离另外一壁不过寸许的空间内剧烈地起伏着。

“看来,这条命真得交代在这儿了……”东方佐遗憾地喘息道。

“要死大家一起死,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只是……如果不是因为萧道友与黄道友,恐怕在迷宫里我就会丧命。如今黄道友已死,我还欠萧道友一份人情未报……”

西门寺哭笑不得“死到临头了还有工夫想这些?真不知该说你单纯还是傻……”

“君对我如何,我待君如何。恩情未报,于心难安。”东方佐吐出这样一句话。

“快!到头了!”前方突然传来萧天河的喊声,西门寺顿时大喜过望。

在萧天河前方不远处,有一道黄色光芒穿过昏暗透射而来。待走近一看,原来甬道的尽头是一道金光闪闪的门。“红门起始,金门为终,看来是到头了。”萧天河低头侧肩向门内撞去,身影顿时消失了。紧接着,南宫威、北堂鹰也一头扎入了金光之中。

墙壁还在逐渐合拢中,西门寺看着前方的光芒,急得满身大汗,呼出的热气吹到墙上又弹回到脸上,两壁最终将最后两人给夹住了。

西门寺依然努力在两壁间摩擦前进,此时他已无法回头看东方佐的情形,只能出声鼓励“跟紧我,出口就在前面了!”

“你、你快走吧,我喘不过、气来了!”东方佐艰难地回应了一声,他似乎是打算放弃了。

终点近在咫尺,实在可惜。

第二百三十二章 意外脱险

东方佐的话无意间提醒了西门寺,对修魔者来说,闭气之功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既然喘气不顺,还不如不喘。

“笨蛋,喘不过气来就不要喘了,吐气,闭气,尽量减少胸膛的厚度,双腿半蹲,双膝外屈,两脚尖一个朝前一个向后,尽量跨大步!”西门寺命令道。

“哎,你说的对,我闭气不就行了么?”听东方佐的声音,他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果然轻松了点儿,就是这姿势不太雅观,像个大蛤蟆似的……若是让三弟看见了,肯定又要笑话我了……”东方佐瓮声瓮气地说。

西门寺无奈地笑道“也只有你,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开玩笑!”可他却不知道,东方佐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水。

须臾之后,东方佐又喊道“不、不行了,我的头被夹住了,走不了了!帮帮我!”

“把刀撇了,手递给我!”西门寺道。由于一直戒备敌人的缘故,两人都是持刀的右手在前,左手在后。

“不妨事,我的刀在头上顶着呢!”东方佐握住了西门寺伸来的手。

“忍着点儿!”西门寺一攥住手就开始用力,丝毫不顾东方佐被坚硬的墙壁磨破嘴脸以及他那杀猪般地叫嚷声。

一步一步接近金光,西门寺感觉胸口像是压着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又似烈焰灼烧般疼痛难忍,身后的东方佐已经叫不出声来了,西门寺仿佛隐约能听见东方佐胸骨沉闷的断裂声。

终于,西门寺一步钻入了金门之中,连忙扭头向后一看,东方佐的一条胳膊和小半个身子也进来了,但另外半身却被墙壁紧紧地夹住了,拉不动丝毫。

“糟糕!”西门寺沁出一头冷汗,难道东方佐要被夹碎了吗?

慌乱中,只见三双手分别拽住了东方佐的脑袋、胳膊和腿,四人一起猛然用力,总算将他拉了出来,墙壁也骤然合上了。

东方佐的衣服都被磨破了,脸上,胸口,大腿都是血,最后才出墙的左手小臂更是被生生地连皮带肉夹去了一大块!他躺在地上急促而又费力地呼吸着,向众人抬起了右手,竖起了大拇指。

甬道这关算是过了,但又少了两名同伴。合拢的墙壁在发出一道炫目的金光之后,当中的缝隙不见了,变成了一堵。

金碧辉煌的房间,没有门也没有窗,天花板很低,以东方佐的个头恐怕伸手就能触到。墙壁上布满了耀眼的诡异金色纹路,层层叠叠,似浮云又像流水。

大家无暇细观,眼下还不知后面有何危险,抓紧时间恢复补充比较重要。

萧天河还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痛之中。南宫曦被淘汰消失,生死未卜,但黄天远却是真真切切地被大卸八块。虽然只同黄天远见过两面,但他的爽朗与豁达却深得萧天河的赞赏。尽管还算不得挚友,但也称得上是倾心之交了。至于忽然消失的东方佑,究竟是气力不支落下了,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

东方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服了疗伤的丹药,坐起身来,询问萧天河“头儿,你看清敌人的模样了吗?”

萧天河默默摇了摇头。

“我只隐约看见几道白光闪过。”当时排在第三的南宫威道。

“那应该是人为,而并非是什么机关咯?”西门寺道。

萧天河十分肯定“当然是人为。只不过,那人实在太厉害了,我连他的身影都没有瞧见。就感觉那几道白光是凭空出现一般。另外,我很疑惑,那人为何不杀我们呢?”

“他杀黄道友那是偷袭得逞了,后来我们都有了戒备,想必没那么容易了吧。”东方佐道。

“难道你之前没有戒备么?”北堂鹰冷冷地问。

“呃……这个……”东方佐无言以对。

“偷袭?呵。”萧天河摇头苦笑,“没用的,戒备也没有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罢了。黄道友可是洞虚中期,在那样狭窄的空间里,居然毫无反应地被分尸了,估计他也没有看清敌人的身影吧?以那个人的实力,若是想杀我们,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东方佐连忙问“那……那我三弟呢?”

“你该不会真以为他是落在后面了吧?”西门寺道。

东方佐望着西门寺,木木地点了点头“敌人杀了黄道友之后,在那么狭窄的甬道里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我们身后吧?”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萧天河道,“以东方佑道友的实力,即便气力不支也必定会出声求助。如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也许是被人从后方偷袭了。所以,敌人很可能不只一个。”

东方佐攥紧拳头,捶了一下地面“那又如何?后面是死路,三弟消失后也没人追上来,连我都那么惊险才逃过一劫,那敌人肯定被墙壁夹成肉酱了!”

北堂鹰干笑一声“恐怕你想得太简单了。杀死黄道友的敌人应该在我们前方,你看看这小房间中可有他的身影?”

说到这儿,众人开始细细扫量四周。

四丈见方,天花板很低,十分压抑。墙上亮闪闪的金纹看久了也会使人觉得心烦意燥。每一寸墙壁、每一个角落都被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没有缝隙,没有暗门。小金屋仿佛一座囚牢将众人围困住了。

“接下来怎么办?”东方佐问。

没人知道,自然也没人回答。

“难道我们就一直困在这儿?”东方佐提高了嗓音。脾气较急的他对这狭窄的空间尤其厌恶。

“该来的总会来的。”萧天河席地而坐,开始冥想,其他人也一一坐下休整。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正当众人的耐性渐渐消磨殆尽之际,异状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众人只觉身体突然一沉,地面传来了难以抗拒的吸力,同时,天花板也急速向头顶压来。

说时迟,那时快,六人一齐起身,马步蹬地,双臂上举,擎向了下坠的房顶。在手触到天花板的霎那,大家顿感臂托千钧,其下落趋势虽有减缓,但却无法停止。

“先把你的大刀竖起来!”北堂鹰提醒道。

众人的武器之中尤以东方佐的巨刀最长,质地也最坚硬。东方佐一跺脚,将身边地上的巨刀踏起握在手中。因他撤去了一只手,天花板又骤降一截,正好将竖起的巨刀卡住。加之众人手托肩扛,天花板的下压之势终于停止了。

“他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压成肉酱啊!”东方佐破口大骂,他双臂青筋暴起,左臂初愈的伤口迸裂,血汗合流,点点滴落。

这一回,连逃跑的出路都没有。

“这下麻烦了,我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南宫威道。

天花板压力惊人,地面的吸力也不可小视,连背着的武器都有如千斤重担一般,身体沉重,四肢自然乏力,不消片刻,必定会有人因体力不足而卸力,到时一人不支,盘崩溃,大家都会被天花板给压扁。

“咔嚓”一声,东方佐的巨刀刃尖居然被崩断了。

“我的雷鸣刀!”东方佐一阵心揪,不注意手上的劲松了一点,天花板马上又下沉了几寸。

“你想死啊!这种时候还顾得上心疼武器?”北堂鹰斥道。

东方佐忿忿不平,振振有词“你个子最小最省力,我个子最大出力也最多,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睁大眼睛看看!”北堂鹰气急,提高了声调大喝一声,居然露出了女声。

“哟嗬!还真没看出来,原来北堂家的高手竟是位妹子!”东方佐道。

“哼!”既然被识破,北堂鹰也不再刻意压低嗓音,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不过她之前的话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待看清她的状况之后,尽皆大吃一惊。按理个子最小的她此时应该是站立姿势才可触到天花板,可她却和其他人一样,马步跨立,手举肩扛。

难道天花板各处的高度不同?可看上去分明是平整的一块啊!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天花板的压力又急剧增加。

“糟糕!”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念头。大家被压得“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东方佐的巨刀在一声脆响中裂成了好几段,彻底毁了。

压力还在继续增大,众人心中也渐渐绝望起来。不是不竭尽力,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在可怕的压力与吸力的双重作用下,六人被压趴在了地上,夹在天花板与地板之间。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么……”萧天河心道。“嘭、嘭”,耳边传来了闷响,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那是有人胸骨断裂的声音。沉重而又冰冷的天花板仿若一座大山,压得萧天河近乎昏厥,可胸部和背部的剧痛却又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苦不堪言。

陡然,萧天河瞪大双目,手腕一抖,召唤出了体内的裂空刀,反掌而握,运力向上猛挥一刀,“噌”的一声,金星四射,刺得他双目生疼,天花板安然无恙。“果然,境界不够,否则裂空刀必定是无坚不摧的,可惜了,祖师,晚辈要辜负您的嘱托了……”他心中默念道。

萧天河却不知,他在绝望之中挥起裂空刀的同时,有一位女子在暗处惊讶地轻叹了一声“哦?”她伸出纤纤玉手一捻中指,萧天河忽然感觉可怕的压力消失了,睁眼一看,不仅天花板不见了,连那座金色小屋也不见了,自己正躺在芳草萋萋的绿地之上。

“怎么回事?”萧天河起身向四周观望,同伴们都不在,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巨树,树杈上吊着一副秋千,一位身着黄色纱衣的曼妙女子正在打着秋千。

“小子,不错嘛。才修炼了二十几年就能轻轻松松通过我东氐宫的考验。不过,主人还是低估你了,没想到垂死之际,你竟让我发现了个大秘密,嘻嘻。”那女子笑道。

萧天河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拱手道“敢问姑娘是何人?我那些同伴怎么样了?”

那女子跃下了秋千,走到萧天河面前,目光依次扫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尖、嘴唇、下巴。萧天河略微皱眉,稍稍退了一步,他不习惯和陌生女子如此接近。

那姑娘“咯咯”一笑,忽而抬起一只手,吓了萧天河一跳,立即向后闪身,后退了一丈,可那姑娘却还是毫不费力地抚摸了一下萧天河的侧脸。

“啧啧,这脸蛋还挺俊的,嫣姐肯定会中意你的,嘻嘻!”女子笑道。

萧天河却是一脸惊愕,刚才他分明看见,那女子居然瞬移了!

“嗨,告诉你吧,这里是我的东氐宫,我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呵呵!”

“东氐宫?这是什么地方?这女子究竟是谁?她要做什么?她所说的‘主人’又是何人?”萧天河心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他记得很清楚,在森林入口的石碑上,分明刻着“孟章界”三个字。

似乎猜到萧天河心中所想,女子“嘻嘻”一笑“东氐宫是孟章界的第三宫。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一切等石大

哥来了再说。”

这“石大哥”又是何许人?疑问太多也不知从何问起,萧天河索性不再开口,静坐闭目冥想。

女子绕着萧天河走了一圈,好奇地弯下腰凑近萧天河,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两人近在咫尺,女子呵气如兰,缕缕幽香从她那白嫩的脖颈处飘来。萧天河不为所动,始终不曾睁眼。

“真没趣!”女子念叨了一句,又回到了秋千架上,悠悠荡了起来。

几炷香之后,耳边传来一男声“小玫,我来了。”

萧天河闻言,睁开双目站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健硕男子的背影。

“石大哥,你真慢。”那姑娘撅着嘴埋怨道。

那男子笑道“小雪那里出了点儿意外,你肯定想不到,居然有人拿出了一颗蓝元石!我通知了主人,刚才一直在等他,所以才耽误了。”

“蓝元石!”三个字重重地敲在萧天河的心头,他连忙问道“请问那个拿出蓝元石的女子怎么样了?”

那男子转过身来,带着一副戏谑的笑容“那颗蓝元石应该是你送给那位叫做‘南宫雪’的小姑娘的吧?这一届风云大会可真是令我吃惊啊!”

“在下萧天河,”萧天河拱手道,“请恕我无礼,兄台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哦,主人让我直接将她送出孟章界了,至少安危不成问题。”

“多谢。”萧天河道。

那男子打量了他一番,萧天河不言不语,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男子问他“小子,你不好奇我们是谁么?你不想知道这是哪儿么?”

“我已经知道了最想知道的。至于其他,若你想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会说。若你不想让我知道,我问了也无济于事。”萧天河的口气很淡定。

“呵,有意思。”男子微微一笑。

“不过,对你们的身份我倒有些想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在孟章界森林中引我们入门的黑衣人吧?还有,那位‘小玫’姑娘,在甬道里杀死黄天远的高手,恐怕就是你。”萧天河道。

“哎哟嗬,你这家伙的脑袋还不是一般的聪明嘛!”“小玫”咂嘴赞叹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这位‘石大哥’的声音与那位黑衣人很像,尽管当时黑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但语调和口气却是没变。这‘东氐宫’既然是‘小玫’姑娘的地盘,那我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在甬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人性命。”萧天河淡淡地说。刚才“小玫”的回答似乎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此人就是杀死黄天远的凶手。“真看不出来,这样貌美的一位女子,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毒角色。”萧天河又毫无表情地跟了一句。

“小玫”的身影忽然一晃,瞬间就闪现在了萧天河面前,她用那纤细白嫩的手一把揪住萧天河的衣襟擎了起来,恶狠狠地威胁“臭小子,你想死吗?本姑娘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萧天河平静地垂眼望着她愠怒的脸庞,面无惧色“你杀人分尸,手段极其残忍,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小玫”将萧天河向下一掼,萧天河摔倒在地。“呵,还挺有胆量。黄天远的确是我杀的,不过那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她说完,又忽然闪现回秋千上。

萧天河皱了皱眉,再次站起身来。

“好了,小玫,你回去吧,把他交给我。”那位“石大哥”道。

“好。”“小玫”瞥了萧天河一眼,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秋千还在悠悠荡荡。

“小玫”走后,“石大哥”对萧天河道“我叫石灏明。”

“唔。”萧天河不知该说什么,反正自己的名字他肯定知道。

“这里说话不方便。随我来!”石灏明一把抓住萧天河的衣袖,只见五颜六色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周围的场景突然由实变虚,由虚变无,眨眼之间,两人已经站在一座走廊之中了。面前是一座黑漆小门,窗棱格栅,雕琢精致。

石灏明推开房门,房间中铺着红毯,一张红色圆桌,几把靠背藤椅。“进来坐吧。”石灏明道。

待萧天河坐定,石灏明问他“告诉我你的秘密吧!你最后关头祭出的宝刀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是秘密,我为何要告诉你?”萧天河谨慎地回答。他心中猜测,这石灏明恐怕是以前进入内核的修魔高手,此次是来帮助魔主一起监督风云大会的。自己在濒死关头莫名得救,石灏明又直截了当询问自己的秘密,恐怕他不怀好意。

萧天河只会将秘密告诉值得信任的人,连对南宫雪都没有细说。面对顶尖高手时,尤其是像石灏明这等心狠手辣之辈,若将秘密和盘托出无异于自取灭亡,萧天河还记得西门家那位和合境界的入围者被石灏明毫不留情抹杀的情形。自当初被娘亲“萧夫人”抓住折磨之时,萧天河就已知道,这种情况之下,缄口不言比言听计从更安。

石灏明忽而笑了“你不必担心。若真想夺你那柄宝刀,我有的是办法。虽然你已经滴血认主,但那点儿小麻烦根本难不住我。我只是好奇,你那柄宝刀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你的师祖传下的,还是友人相赠?亦或是你偷来的?抢来的?总不可能是误打误撞捡到的吧?”

“可笑,你把我萧天河想成什么人了?我自问一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萧天河表面镇定,心中却暗暗吃惊,石灏明是如何知道“滴血认主”这件事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桂林清香

“这个时候说出来,对你有好处。”石灏明一手撑在膝上,一手放在桌上,食指和中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我不会夺你东西、杀你灭口的,我石灏明说到做到。”

萧天河与他对视片刻,长吐一口气“我只能告诉你是一位前辈高人所赠。”

“哦?高人是么……”石灏明摸着下巴思索着,又问,“那位高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萧天河只能摇头“具体我也不知。”

“说起来,这天焰大陆可是完在魔主的控制之下,很难想象内核之外还有那般高手……你再将那柄宝刀召出来让我看看。”石灏明道。

萧天河没有乖乖按着石灏明的话去做,而是警惕地望着他。

“哈哈,看来还是无法打消你对我的疑心呐。”石灏明大笑,“罢了,给你看样东西。”他侧举右手,呈半握拳状,手心处亮起一道金光,光芒上下延伸开去,并且越来越亮,最后,竟逐渐凝聚成一柄金灿灿的长枪!

龙纹枪柄,龙首吞口,长约尺许的扁菱形枪尖仿若吞口中探出的龙舌,好漂亮、好威风的一杆金枪!

“你看,这才是我的武器。我根本不会使刀,即便夺来你那宝刀也派不上用场。”石灏明微笑道。

萧天河惊得瞠目结舌,这杆长枪让他想起了青龙大陆龙族九兄弟其中的一人。那人的兵器也是类似的金色长枪,不过当时萧天河只是躲在树上粗略地远观了一眼,未曾看得真切。

“龙族!”萧天河脱口而出,“你不是人!”

忽而觉得言语不当,萧天河又连忙对石灏明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类。据我所知,人类修真唯有通过天地玄气,当世修真典籍也只有刀典而已。”

“看来你知道的事比我预想的还要多。”石灏明眯缝起眼睛,“没错,我不是人类。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看出我是龙族的呢?”

“我……我是猜的。”萧天河所说的“龙族”是指青龙大陆龙族的老三——嘲风,没想到误打误撞碰上了,石灏明竟也是龙族!“不知道天焰大陆的龙族与青龙大陆的龙族是否有什么关联……”他心想。

“小子,你没有说实话。”石灏明似乎有些不高兴,“我的身份在天焰大陆是个秘密,除了魔主之外没有人知道。而且你的宝刀来历也很蹊跷,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赠你宝刀的那位高人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你自己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萧天河无言以对,只得继续装糊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嘴还真硬。看来我不说出你的来历,你是不会松口了。”石灏明郑重地说,“萧天河,那位前辈高人应该是来自第二界——禹馀界,可能他没有告知你身份,所以你不知道这件事。但我敢肯定,你不是天焰大陆的人。你应该来自大赤界的另外一块灵气大陆,以某种特殊的方法渡过迷雾海域到达天焰大陆的,我说得没错吧?”

这下萧天河更加惊愕了,石灏明居然知道禹馀界和青龙大陆的事!“难道你也是来自青龙大陆?”

“原来那个大陆叫做‘青龙大陆’啊。不错,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石灏明咧嘴笑道,“你猜错了,我并非来自青龙大陆,我只是根据天焰大陆的状况推测的。两块大陆之间隔着迷雾海域,我妖族也过不去。”

“迷雾海对妖族也有效?”萧天河不解。

“是的。”石灏明点了点头,“不知是哪位高人设下的禁制,我妖族同样无法穿越迷雾屏障。你那颗蓝元石也是在渡过迷雾海域时获得的吧?”

“没错。不过以前不是也有从妖鱼腹中剖出蓝元石的事么?那妖鱼为何能进入迷雾海域呢?”

“蓝元石与红蒙石虽然生于迷雾海域,但是偶尔也会有随浪飘出来的情况。之后不过是碰巧被西平海边缘地带的妖鱼吞入腹中而已。”石灏明如此解释。

萧天河进一步猜测“那你是生于天焰大陆的妖族咯?你又是如何知道禹馀界的?莫非,你与古时仙魔大战的那批剑仙有关系?”天焰大陆的仙魔大战与青龙大陆的仙魔大战不同,青龙大陆仙魔大战的魔道一方是来自同是大赤界的天焰大陆,而天焰大陆仙魔大战的仙道一方却是由禹馀界下界而来的。

石灏明收了金枪,拍手大笑“哈哈,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讶了。我很想告诉你一切,但现在不是时候。以后你自然会知晓原因。我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不过眼下得先把任务完成才行。我先送你到小雪那儿去,你的同伴也在那里。切记,这次谈话千万莫让任何人知晓,否则你必死无疑!”

萧天河还欲张口问些什么,石灏明却不给他机会,迎面一拂衣袖,萧天河就从房间中消失了。

石灏明站起身来,负手在房间中踱了好几圈,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喃喃自语“五百七十七年,五百七十七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要找的人!萧天河啊萧天河,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

萧天河被石灏明衣袖扫面之后,只觉头晕目眩,待再睁开眼之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草地上,周围被一圈树林环绕,身边正躺着东方佐与北堂鹰二人,两人还处在昏迷之中。

看来南宫威与西门寺应该在东氐宫的金色小屋中被淘汰了,萧天

河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北堂鹰苏醒过来。她看到萧天河时有些惊讶,客气地朝他颔首示意。

没过多久,东方佐也一边嚷嚷着胸口疼一边坐起身来,看到另外两人后,问道“过关了?就剩下我们三个了?”

“嗯。”萧天河点了点头。

“唉……在第二关甬道里西门寺还救了我一命,我又没来得及报答……”东方佐揉着肩膀道。

“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还想那么多?再说被淘汰也不一定是死了。”北堂鹰道。

东方佐眨眨眼,对北堂鹰道“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北堂家的高手是个妹子。我说北堂妹子,反正我们都知道你是女儿身了,就把头套摘掉吧,看着怪别扭的。”

北堂鹰却没好气“谁要你多管闲事?”

“啧啧,好泼辣的妹子,真是脾气和本事一样大啊。”东方佐摇头慨叹,“这么凶神恶煞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萧天河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北堂鹰气得一把掐住东方佐的耳朵,使劲扭了起来,喝斥道“你的嘴巴要是再不放老实点儿,信不信我把你的耳朵给揪下来?”

“哎哟哟,你手劲儿可真大,轻点儿轻点儿,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东方佐讨起饶来。

北堂鹰转移话题“萧道友,你不过才修炼了二十余年,竟能闯过如此恶劣的艰险,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你也是。那个大块头通过考验尚在情理之中,不过我真没想到北堂姑娘的身板也那么坚韧。”

东方佐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东方家族的子弟由于武器沉重的缘故,修炼时对煅体的要求格外严格,北堂家修炼的刀法偏于灵动,居然也炼成这等强硬的身躯,真令我钦佩不已。”

“照你这么说,我北堂家子弟应该都是软绵绵的稀松货才对咯?”北堂鹰道。

东方佐连连摆手“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主要你还是个姑娘,总感觉和‘坚韧’这种词对不起来。”

“个人修炼方法不同而已,真是少见多怪。”北堂鹰冷冰冰地说。

“妹子,你这嘴可是比刀子还锋利啊。”东方佐摆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又要找事是不?”北堂鹰怒道,她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暴躁,和之前寡言少语的冰冷形象迥然不同。

“好了,别吵了,我们得继续闯关才行。”萧天河指了指前方的树林。

东方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口中嘟囔着“原以为到了风云大会上可以和另外三大家族的才俊痛痛快快地较量一番,却不想被掳到这鬼地方闯什么破关,而且关关都那么恶劣,真是不爽……”

“不过这里的环境倒是优美,比刚才压抑的迷宫、甬道强多了。”北堂鹰仰头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我喜欢这里。”

“环境优美不代表考验轻松。这片围绕着我们的树林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栽种的,定有其特别之处。”萧天河道。

东方佐不解“你怎么知道是人为栽种的?”

“金球、波叶、潢川、圆瓣、阳光、曲枝、醉云。”萧天河指着东面的树林报出了一长串名字,而后又指着西边的树林道,“银铃、三蕊、白洁、九龙、秋韵、杨梅、青山。”

东方佐挠了挠脑袋,更迷惑了“你在说什么呢?”

“真笨,那些都是桂花的名字!”北堂鹰道。

“没错。更确切地说,东边都是桂花中的‘金桂’,西边都是‘银桂’。”萧天河补充道。

“啊!那南面和北面也都是桂花树么?”东方佐问道。

“是的。南面有朱砂、凝香、雨花、笑靥、朝霞、华盖、娇容,都是‘丹桂’。”萧天河继续介绍,“北面则是四季、淡妆、蓉黄、日香、皱叶、素花、天女,都属于‘四季桂’。”

北堂鹰由衷称赞“想不到你竟对桂花有如此精深的研究。”

“精深还算不上,不过是知道些品种的名字罢了。”萧天河道,“记得以前在山中修炼时,有一位朋友栽种了大片桂树,我也是跟她学的。”他回忆起花清雨来。由于花珺一脉中有诸多药需要以桂花为原料,所以当初萧天河还在天道山时,曾经和何天遥、朱晓敏一起帮助花清雨在流音谷中栽种培育各种桂树,树种都是花千雪收集来的,花清雨曾经教给他们几个辨认桂花种类的方法。

“原来如此,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桂花的四大种类都齐了,而且还整齐的分类生长,难怪你说这片树林是人为栽种的。”北堂鹰道。

“嗯。如今才是仲夏,此人竟能让所有桂花都在此季开放,着实令人赞叹,而且此人必定极喜桂花,但愿是个心性温婉之人。”萧天河记得,石灏明说将自己送到“小雪”那儿去,虽不知那个“小雪”是何许人,但听称呼似乎是个婉约的女子。

北堂鹰有些不屑“我看不一定。将我们困在这里,却不现身相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说不定此时此刻他正埋伏在林中某处等着偷袭我们呢!”

萧天河望了她一眼,哑然失笑,姑娘也不都是好脾气的,眼前这北堂姑娘不就是一位秉性暴戾的女子吗?也许是由于南宫雪的缘故,他还真是被“

小雪”这个名字给迷惑了,之前那个荡秋千的“小玫”,听名字同样很优雅,还不是心狠手辣地在甬道中随意杀人?

东方佐听了北堂鹰的话,在一旁小声念叨“还说别人,你自己不也遮遮掩掩……”

北堂鹰一把扯去了头套,转头狠狠瞪了东方佐一眼,她这一瞪倒把东方佐给看呆了,柳眉杏目,唇若涂朱。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在额头上绕了一圈,没有发簪、耳环等饰品修饰,素面却如同出水芙蓉般高雅脱俗。“你给我好好看清楚,我可不是因为见不得人才遮住脸的!”北堂鹰斥道。因为她面容姣好,生气的模样也就看不出愠怒暴烈之意了,反倒像是女孩家赌气发嗔的神情。

“那……你为何要遮住脸呢?”东方佐反问。

“这……”北堂鹰咬了咬下唇,“你管不着!”

“看你这模样儿也挺俊俏的,你爹娘怎么给你起这么个威猛的名字?难怪脾气不太好。”东方佐又道。

“威猛?”这下连北堂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黄莺’的‘莺’,‘夜莺’的‘莺’,有什么威猛的?你该不会连一只唱歌婉转动听的小鸟都害怕吧?”

东方佐一拍脑袋“啊!原来是这个‘莺’啊!之前我们都当你是男的,想当然地以为是老鹰的‘鹰’了!原来如此,哈哈哈!”

“你那么开心做什么?”北堂莺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傻大个儿,真是没治了。”

东方佐笑了两声,收起笑容“言归正传。这片桂花林莫非是魔主大人栽种的?”

“怎么可能?你忘记甬道中黄道友是怎么惨死的吗?魔主大人怎会做那种事?他绝对不会插手风云大会的。”北堂莺认定栽种桂花林的人和甬道中的敌人是同一个人。

东方佐问萧天河“头儿,那我们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萧天河略一思索“金桂、银桂、丹桂都是秋季开花,因此统称‘八月桂’。唯独四季桂一年四季都开花,较为特别。我们就往四季桂的方向走吧!”

“好咧,我们走!”东方佐带头前行,萧天河与北堂莺却都望着他的身影一动不动。没走几步,东方佐又一脸尴尬地退了回来,问道“那个……四季桂是哪边来着?”

“真是个笨蛋……”北堂莺摇头叹息,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四季桂花中,以白色、浅黄色的花朵较多,其香味也没有金桂、银桂那样浓郁,林间弥漫着的淡薄清香,树间铺满了悠悠碧草,偶有纤花拂面,时而细叶擦身,好一片惹人垂怜的桂林!

可惜,看似柔美的环境中,竟隐藏着可怕的杀机。

刚刚深入桂树林中不远,三人就忽觉丹田处一阵刺痛。急忙诊视,却发现体内的玄力正在迅速地流逝!

“怎么回事?”北堂莺惊道。

“这桂树林果然有古怪!”东方佐指着身后道,“我们先退回去想想对……”“策”字还在口中,他却愣住了。

来路上他们所经过的桂花,居然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如霞如焰、如丹如血,在其余白、黄两色淡花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估计就是这些桂树吸取了我们的玄力。”萧天河道,“恐怕这里和第一关迷宫一样,退回去也是无用,唯有向前!”

“即便玄力耗尽,只需过关后打坐冥想即可恢复,至少我们不会困死在这儿。走吧!”北堂莺转身正欲继续向前,东方佐却突然高声叫着“当心!”同时,整个人飞扑上去。

茂密的桂叶中突然有一细小之物向北堂莺袭来,北堂莺已躲闪不及,好在东方佐及时地挡在了她身前。

“啊!”东方佐痛苦地大吼了一声,北堂莺与萧天河赶紧上前一看,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东方佐的右臂却变得又红又肿,。

“刚才那是什么?”北堂莺根本没有看清是何物。

“那东西又小又快,刺了我一下就飞回树叶里了,我也没有看清。哎呀,真是疼死我了!”东方佐捂着胳膊道。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莫非是暗器?”北堂莺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萧天河否定道“不会的,暗器须是由人射出的,这里根本没有别人,再说也没听说过暗器射出来还能再收回去。总之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三人施展身法在桂花林中疾速穿行,萧天河留意了一下,果然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每经过一株桂树,玄力都会被吸取一分,桂花也会瞬间变为鲜红色。

“嗨,我们都傻了,为何不御刀飞过去呢?那样既快,又不会被吸走玄力,空中视野开阔,还能躲避突如其来的袭击。”东方佐自觉急中生智,欣喜无比。

“没用的。早在迷宫中我就试过了,根本无法御刀。想想就明白了,风云大会是魔主设立的考验,岂会容许我们轻而易举地投机取巧?”北堂莺的话浇灭了东方佐的希望,接着她又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喂,刚才……谢谢你……你的胳膊还疼吗?”

“疼!疼死我了!”东方佐夸张地呼号。

北堂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似怜似嗔,似怒似惜。

东方佐憨憨地笑了,北堂莺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他捂着的手臂上。

“啊!你的胳膊!”北堂莺瞪大双眼惊声尖叫。

第二百三十四章 慕恋至深

深秋时节桂花开,

莹黄若金珠光白。

银蟾凄切夜清冷,

玉兔寂寞月徘徊。

美酒畅饮豪气在,

佳人作伴抒文才。

幽香飘荡上天去,

恍见仙子下凡来。

这是一位天焰大陆的才子在金秋的夜晚赏月观花时所咏。冷落秋意,风寒天清。秋季本就给人一种萧瑟之感。幸而有桂花相陪,美酒相伴,佳人相随,胸中不禁充满文情诗意。微醉之间,连那朦朦月色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花香、酒香、女香萦萦上绕,皎洁月光之下,花影衬人,仿若广寒宫中的仙子飘飘而下,逸落身旁。可见,桂花是上天赐予秋季的珍宝,难怪其香韵是如此沁人心脾!

可是,眼前这片桂花林却截然不同。表面看上去意韵斐然,实际却暗藏杀机。

听到北堂莺的惊呼之后,东方佐低头看了一眼肿胀的右臂,自己也吓了一跳小臂红肿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地深色斑点,血管也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溃烂,污血伴着黄白色的脓液从烂口处缓缓涌出,连知觉都已麻木。更可怕的是,那青紫色还在顺着小臂向肘部渐渐延伸!

“不好,中毒了!”萧天河惊道。能让洞虚境界修魔者中毒,可见绝非寻常之毒。东方佐赶紧运转玄力逼毒,但却毫无作用,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青紫色已蔓延至上臂向肩部涌去,大有扩展至身之势!

“他奶奶的!”东方佐焦急地大骂,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痛不如短痛,得罪了!”萧天河当机立断,一个箭步蹿上来,挥起天仇刀向东方佐的右肩砍去,“喀嚓”一声,东方佐的右臂被齐落落切断,飙洒着鲜血飞落在一旁。

“啊!”东方佐痛得近乎晕厥过去,北堂莺连忙摸出一颗丹药塞到了他的嘴里,一股清凉的冷意直冲脑门,他立即清醒过来,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北堂莺又从衣衫下摆撕下一大块布,将东方佐的肩膀包扎起来。

“谢谢妹子。呼,疼死我了,你刚才还不如一刀捅死我算了……”东方佐对萧天河道。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说话的气力也非常虚弱。

“为救你性命,实属无奈之举。你且看!”萧天河指了指地上那只残臂。

只见皮肤上的斑点已经连成了一片,整只手臂都变成了黑紫色,不一会儿,就化作一滩脓血,连骨头也消没了,好可怕的恶毒!

北堂莺看得浑身发毛,若不是刚才东方佐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身前,那东西就会扎在自己脸上了!胳膊中毒尚可斩断,那头颅呢?北堂莺越想越后怕,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唉!在甬道中丢了兄弟,在金屋中毁了武器,在这桂林中又掉了胳膊,彻底成为一个废人。一会儿若是再有危险,你们不必管我,顾好自己的安便是。”东方佐有些灰心丧气。

“又在说傻话!”北堂莺转过头去,只留了个白眼给他。

“别多想了。赶紧赶路吧!”萧天河催促道。

三人继续施展身法疾行。这一次他们极为警惕,没有提至速,萧天河与北堂莺分别手持兵刃,一前一后将东方佐护在中间。

虽是小心翼翼,但萧天河心中依然甚感不安。关键刚才攻击东方佐的东西实在太小了,速度又快,极难防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萧天河刚侧头闪过一根低垂的桂枝,忽闻耳边一声轻微风响,他本能地翻转手中魔刀,“叮”的一声轻鸣,一个细小之物狠狠地撞在了刀身之上,又迅速地飞回了树叶之中。

好险!若是刚才那玩意儿从左侧或是其他刁钻的角度袭来,恐怕萧天河就没那么轻易挡住了。不过他这次可是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当心了,是个黑色的小飞虫!”萧天河难以置信地提醒同伴,“那小虫有油亮亮的甲壳,口器竟似一根细针!”

东方佐慨叹“竟有如此恶毒的小飞虫?真是和这片桂花林美妙的景致格格不入啊!”

“会吸取玄力的桂花树,难道还不够恶毒吗?”北堂莺刚说完,忽而又惊呼了一声,她感觉左手背有些刺痛,低头一看,一只黑色小飞虫居然停在手背上!其模样正如萧天河所描述的,甲壳乌黑油亮,针式口器插入皮中,而且这一只还有着高隆的腹部,呈深红色。“它还会吸血!”北堂莺有些惊慌,用持刀的右手背一锤砸扁了那只小虫。不料,小虫腹部迸裂射出的深红血迹如同岩浆般炽热灼烈,手背上立即出现了中毒的深色斑点。

“糟糕!快切掉!”东方佐看到这般情形,立即喊道。

北堂莺一咬牙,闭眼挥刀朝左手腕砍去,“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快服丹!”东方佐催促着,用脚一撩将衣服下摆送到口中咬住,左手攥住边缘,一扭头撕下一块,与北堂莺一人一手包扎好伤口。

“能撑得住吗?”东方佐关切地问道。

北堂莺惨然一笑“这下我也和你一样了。”

“这破虫子,若被老子逮着,我非弄死它不可!”东方佐忿恨地大骂。他这也是气话,桂树密布,枝叶繁茂,这种小飞

虫还不知有几千、几万只呢!

“怎么逮?怎么弄死它?我避之还唯恐不及呢,如今只求赶紧冲出这片桂花林。”北堂莺道。

萧天河也看到了刚才被北堂莺打死的小虫,他猜测道“似乎那小飞虫有雄有雌。雄虫只蜇人放毒,不吸血;雌虫则只蜇人吸血,不放毒,但它的体液都是剧毒。”

“可恶!这还有公有母了!”东方佐觉得气闷满胸又无处宣泄,左手掌刀重重切在了身旁的一棵桂树上撒气。

这株四季桂的树干较细,仅有手腕粗,当然经受不住东方佐巨大的蛮力,在“咔嚓”一声中断为两截。

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一股淡红的雾气从树干断裂处腾起,迅速地向三人飞去。

萧天河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毒雾,立即向一旁退开,但那红雾的蔓延速度实在太快了,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冲三人而去。他们根本无法避开,雾气自发从口鼻入体,又即刻沁入丹田,难道中毒了?可萧天河非但没觉得有何不适,反倒觉得玄力似乎恢复了一些。

再一看落在地上的桂花,已经由鲜红色褪回了淡黄色,萧天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红雾正是桂树吸走玄力后所凝结的!”

“先别管什么红雾蓝雾的了,玄力耗尽不可怕,中小飞虫的毒才可怕,快走吧!北堂妹子,你再把斗篷蒙上吧,免得毒虫蜇你的脸。”东方佐道。

“我倒有个好主意。”萧天河急中生智,“我们服下纳延丹,聚在一起,不断地轮流释放玄力震荡护体。虽不指望能弹回所有偷袭的毒虫,但至少能减缓其速度,这样一来就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桂花林了。”

“想法是没错,不过即便服了纳延丹,以这等恐怖的玄力流失速度,恐怕无法支撑到终点吧?而且玄力耗尽后无法施展身法,那可就惨了……”东方佐担忧地说。

“哎呀,这都不明白?萧道友的意思是让我们边砍树边前进!”北堂莺嗔道。

东方佐顿时面露喜色“对啊!在没吸取玄力之前就砍断桂树,就算吸取了,砍断后也能恢复,这样就没问题了!头儿,你真聪明,真不愧是头儿!”说着,他向萧天河竖起了大拇指。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笨呐?”北堂莺道,“还是萧道友在前,我在后,你没武器就别砍树了,只需释放玄力震荡即可。”

于是三人服下了纳延丹,互相挨近,保持相同速度前行,萧天河左右横斩开路,细的桂树直接切断,粗的待最后的北堂莺补上一刀也就断了。玄力震荡每隔一息一次。此法果然有效,偶有小虫袭来,要么被震荡推开又飞了回去,要么速度大缓被刀身拍落。

大约一炷香之后,为了节省玄力,三人停止了身法,改为普通步行。反正如此前进非常安,施展身法所消耗的玄力远比激发震荡要多得多。

三人从午时一直走到了黄昏,即便玄力震荡消耗不多,但架不住时间太久,还要分出部分玄力斩断较粗的桂树,纳延丹也吃完了。三人虽然都不说,但心中却是愈发忐忑起来。终于,在日头将没之际,最前面的萧天河终于看到了远处桂花林的边缘,他欣喜地鼓励道“再坚持片刻,马上就要到了!”

左前方又有一株粗大的桂木,高近十丈,并且较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棵粗树还要粗上一圈。其树干的质地也超乎寻常的坚韧,萧天河奋力一刀居然只砍进去几寸。

“咦?”萧天河有些吃惊,侧身又补上一刀,还是只砍入树干约一半的程度。

东方佐奋力推了一把,树干居然纹丝不动。北堂莺“刷刷刷”连砍三刀,桂树终于断了。

就在断树的上截触地之时,从树冠茂密的枝叶中突然冒出“呼啦啦”一阵密集的声响,一股“黑云”从其中涌出,疾速追三人而去。北堂莺此时正准备砍断下一棵桂树,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吓得呆若木鸡,那朵“黑云”,分明是密密麻麻的小飞虫!

原来那棵坚韧无比的桂树竟是毒虫的老窝!如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毒虫,即便不停地施放玄力震荡也是抵挡不住的,更何况此时三人的玄力所剩无几。若停,毒虫群很快就能突破玄力震荡;若跑,马上就会被迅疾的毒虫追上;若使用身法,玄力根本不够支持到桂花林边缘,再说谁也说不准毒虫群会不会也追出桂花林去。

“怎么办?怎么办?”北堂莺心中惶恐,望着越来越近黑压压的一大片飞虫,双腿瑟瑟发抖。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佐突然一把将北堂莺拉到自己身后,转过身推着她的后背,同时大声喊道“别用身法,我推着你们跑!”

仅用左手不便,东方佐又用右肩顶上,北堂莺则推着萧天河,东方佐将东方家族的《追日身法》施展到了极致,推着前面二人一起疾奔。

“你疯啦?玄力耗尽怎么办?”北堂莺问道。

“别担心,我玄力还有剩余,足够了。别说话,留心前面!”

如此疾行,北堂莺又无法腾出手来,仅靠萧天河一人就来不及砍断所有的桂树了。

跑出去一段距离后,东方佐回头一看,黑色虫群依然在后面猛追,他突然大吼一声“萧

道友、北堂妹子!施展身法冲出去!后会无期!”说完,他调转方向,独自迎向了虫群。

“不!”北堂莺惊愕中回首顾望,却只能看见东方佐半截身躯。他上身被虫群笼罩,北堂莺不禁泪洒当场。

虫群围着东方佐一阵猛蜇,没有继续追北堂莺与萧天河,两人趁机施展身法,终于逃出了可怕的桂花林!

“你怎么这么傻……”北堂莺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三人都逃命的话,无论以何种方式,结果都是同样的——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唯有牺牲一人吸引住虫群,另外两人才有生存之机。东方兄弟在一瞬之间就想好了各种结局与应对之策并且做出了最无私的决定。你总说他傻,可他却在最紧要的关头‘聪明’了一会,只不过,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智慧。”萧天河热泪盈眶,“如果当时他将你或我的腿打伤,他完能逃跑获救,但耿直的东方兄弟不是那种人,他想不出,也做不到。唯有牺牲自己,才能救出同伴与心爱之人。北堂姑娘,东方兄弟与你相识虽短,但对你可谓情深意切,慕恋至深,只可惜,唉……”

北堂莺听了萧天河的这番话,更是哭得梨花带雨“知道,我都知道,从他为我挡住飞虫时我就知道了……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萧天河擦去了眼角流出的泪滴,默默地远望着那健硕的身影缓缓倒地。虫群蜇死东方佐之后就飞离了,没追出桂花林来。

许久,北堂莺由痛哭转为抽泣,萧天河道“虫群已经散去了,玄力也恢复了一些,我们去看看他吗?”

“嗯。”北堂莺站起身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都哭肿了。

两人谨慎小心地返回了桂花林中,沿途依然不忘催发玄力震荡,好在那可怕的黑色毒虫没再出现。

走到东方佐的尸体前,北堂莺捂住了嘴巴,眼泪又忍不住扑簌扑簌地滴落下来。那情形实在太惨了,上半身近乎部化没了,只留下些许碎皮烂肉,从腰往下肿得撑破了衣裤,双腿粗如石柱,并且还在不断地溃烂化脓。

萧天河强忍着悲痛,用天仇刀在一旁掘出了个浅坑,将尸体掩埋了。

重出桂花林,两人席地而坐,静静恢复着玄力。前方不远就是一座悬崖,有一座索桥搭在其上。看来那是唯一的续路,但令人不安的是,索桥的另一头延伸至一片浓郁的云雾之中,看不见对崖的情况。

许久,玄力恢复完毕。两人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前进。

来到崖边,北堂莺探头一看,顿感头晕目眩,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仿佛一只怪兽的巨口,时刻等待着落入其中的食物。

“我在前面吧。”萧天河说着,踏上了索桥。桥身晃晃悠悠的,似乎不太结实。

“小心点儿。”北堂莺叮嘱道。自进入迷宫开始,随着种种生死难关的磨难,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了两人,萧天河的存在无疑是北堂莺心中最大的安慰。

可当北堂莺轻轻将脚落在索桥上时,索桥却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并且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糟了,索桥要塌了!”萧天河吓得俯身蹲在桥上,惊出一身冷汗。

北堂莺也大惊失色,因为刚才她还没完踏脚在桥面上,不知为何索桥竟晃得那么厉害。奇怪的是,北堂莺缩回脚后,索桥又立即恢复了正常。北堂莺松了口气,再伸脚,不料桥又摇晃起来,一收回,马上恢复平静。如此反复两回,两人终于反应过来这索桥分明是不许两人同时通过!

“我在这儿候着,你到了对崖后喊我一声。”北堂莺道,“万事小心。”

萧天河点了点头“我在那边等你。”言罢,他转过身,手持天仇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对崖走去。

北堂莺带着一丝忐忑,注视着萧天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

进入云雾后,视野受阻。“好在不必担心左右和后方,只需警惕前路即可。”萧天河心想。但他却不知,不久之后正是由于这个大意的想法,让他险些命归黄泉。

没走多久,萧天河的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有两个东西正分别从两侧向自己飞来,由于发现时已近在咫尺,他根本来不及细看是何物,立即向后跳了一大步避开,可那两个东西却也同时拐了一个弯袭向了萧天河。这下萧天河可看清了,原来是两根模样古怪的短棒,棒头粗,棒尾细,通体白玉色,外面还裹着一团淡淡的白光,速度惊人。看清了飞来之物的同时,萧天河也被重重地击中了,一根短棒撞在左腹,另外一根撞在右肩。“喀”的一声,右肩骨直接被击碎了,连右臂都被砸断,与天仇刀一起飞了出去,左腹传来的巨大力道将萧天河撞到了索桥右侧的铁链上,势头依然不减,竟然翻落过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用仅剩的左臂挂住了铁链,否则必定坠入无底深渊之中。萧天河强忍着剧痛爬回索桥上,腹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忽而喉咙一咸,一口鲜血涌上,“哇”的吐了一身。

“惨了,这下我也残废了……可恶,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萧天河心中狠狠咒骂着,他顾不上心疼残失的右臂,警惕地环视四周,可那两根怪异的短棒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三十五章 孟章奇界

肩痛难忍,萧天河不敢冒然继续前行,于是他决定先退回去,到崖上疗伤。失去了右臂的肩膀也得赶紧包扎才行。

萧天河进入迷雾后不过走了十几步,最多也不过数丈而已,按理说返回时应该很快就能走出迷雾才对,可他一直行进了十余丈,却依然处于云雾的包围之中。

萧天河回头看看,桥上仅有自己滴落的血迹。“奇怪……”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荡秋千的“小玫”姑娘所说的一句话“这里是我的东氐宫,我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心中一紧“莫非……”

“北堂姑娘!北堂姑娘!你可能听见?”萧天河高声呼喊。索桥露在云雾外的部分大约有二十余丈,萧天河进入云雾后走了数丈,受伤后又返回了十余丈,所以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距离北堂莺所在的悬崖桥头处仅十余丈。这么短的距离,如此大声的呼喊,北堂莺却没有回答。

“果然……这里恐怕是那个‘小雪’的地盘,她对一切都可以任意地掌控,看来我是回不去了,必须得继续前进。”萧天河心道。

萧天河盘腿坐下,检查了一遍左腹的伤势,似乎并无大碍。他服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又用一只手和嘴一起将伤口包扎起来,期间他一直留意着四周的情形,生怕那古怪的短棒再度来袭。

处理完毕后,萧天河刚欲起身,索桥侧方的迷雾中突然又隐约出现了红色光点。

“来了!”其实萧天河心中没有任何把握。躲避?似乎不太管用,那短棒会拐弯。硬扛?失去了右臂,又没有武器,他能抵挡得住么?

短棒的飞行速度已经不容萧天河想太多,弹指之间就袭到了眼前。

“拼了!”萧天河单掌拍桥腾起身子,汇聚身玄力至左手,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脚下的桥面却猛烈摇晃起来。他忘记了,这是在长空索桥上,如此猛拍桥面,当然会剧烈摇摆!

“糟了!”萧天河根本不可能立即稳住索桥,更麻烦的是,怪异短棒依然是一左一右两根一起夹击袭来。

“完了!”萧天河在慌乱之中挥起掌刀奋力劈在一根短棒上,凝聚了玄力的左掌竟将短棒击落,不过手上传来的剧烈痛楚证明手骨已裂,与此同时,丹田也被另外一根短棒击中,这次重击直接让他痛得昏厥过去。短棒再度飞回了云雾之中,唯有索桥还在“吱呀、吱呀”地上下起伏着。

“石大哥,你是不是高估他了?我还以为他能顺利通过索桥呢!”云雾里响起一个女声。

“呵呵,我不会看错的。虽然未能过关,但足见其爆发力惊人。能以掌刀击落你的幻月杵,他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吧?”另外一个男声正是石灏明。

“说得也是。那接下来怎么办?”女声问道。

石灏明腾空出现在索桥上空,缓缓落下“你先将他送到嫣儿那里去吧。他的内脏已伤,丹田也受损,还残了一只胳膊,须得马上医治才行。我去向魔主汇报。”

一位白衣女子飘然落于索桥上,俯下身轻松地将萧天河托起。“你打算如何跟魔主说?”

“实话实说呗,反正以这小子目前的状况还不行。待放他出去之前告诉他一些事,到时能躲过危险就行了。”石灏明微笑道。

白衣女子点点头,望着怀中的萧天河“就是不知他将来的造化如何了。”

“二十三年就达到洞虚境界,其资质与境遇绝非一般。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就是我们五百多年来一直期望遇到的人。”石灏明道,“切记,将他带到嫣儿房中,免得生出意外。”

“好。石大哥也要小心,别在魔主面前露出破绽。”白衣女子言罢,向石灏明微微颔首,腾空升起,带着昏迷的萧天河飞走了。

石灏明面露微笑,负手而立,目睹白衣女子的背影消失后,轻轻一晃也不见了踪影。

……

红纱罗帐,赤金挠钩,鸾凤床褥,牡丹绣枕。一看就是女子的闺榻。此时上面却躺着个男子——萧天河。

白衣女子坐在离床不远的八仙桌旁,正在品饮香茗。时而举杯若有所思,时而侧首仔细端详。“模样倒是挺俊,又如此天赋异禀,但愿不是个游戏情场的风月之人。”白衣女子心道,忽而自己又笑了,“若真是那种人,又怎会有如此成就?石大哥看中的人,一定没错。”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廊上忽然传来银铃般清脆的说笑声,白衣女子连忙起身,打开房门迎道“嫣姐,你可算回来了。”

廊中走来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正是“小玫”。另外一人则一袭黑色纱衣,头戴云簪,脚踏绢履,神态悠闲,桃腮带笑,秀如莹玉流光,俏如朗月生晕。目含秋水,蕴藏灵动之韵;身裹轻纱,凸显曼妙之姿。不折不扣的一位惊世美人,连一旁隽秀的“小玫”都略逊三分。

“小雪妹妹,你怎么来了?你那边都结束了?”那位“嫣姐”有些惊讶。

“是的。石大哥让我将一个人送来给你医治。”“小雪”回答道。

“哦?”“嫣姐”跨入了房内,瞄了一眼床上之人,“莫非他就是小玫所说的那个‘萧天河’?”

“小玫”抢着回答道“没错,就是他。雪姐,他通过你的东房宫了?啧啧,还真是厉害啊!”

“没有,他在过索桥关时失败了。”“小雪”道。

“嫣姐”坐到床沿上,粗略打量了一下萧天河,眉头稍蹙“怎么伤得这么重?小雪,你可真是没留手啊!”

“小雪”笑道“是石大哥吩咐我要考验一下他的,我就使出力试他一试。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嘛!”

嫣姐没再说话,仔细检查着萧天河的伤势,连连摇头。

小雪看她神情不对劲,顿时紧张

起来,问道“嫣姐,怎么样了?难道我真的出手太重了?”

“岂止是太重可以形容……他的肩部和手部的外伤暂且不说,他还受了两处严重的内伤。一处在左腹,这附近的内脏都受到了剧烈的震荡,正缓慢地向外渗血,虽然暂时觉不出什么影响,时间一长必受其患,说不定还会丧命。另一处在丹田,这一处更加严重,虽不致命,但却毁去了他大半个丹田。他的丹田以前似乎也受过伤,后来可能通过某种仙丹妙药修复并且增强了,所以受此重伤竟然没有毁,可其后果依然极其严重,他不仅会损失三分之二的功力,并且以后也无法再依靠残破的丹田企及如今的境界。换言之,你的幻月杵近乎废了他,这对修魔者来说也许比死更难受吧!”嫣姐语气沉痛。

“小雪”急了“啊?竟然如此严重?这下可麻烦了,石大哥说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难道要因为我而葬送了希望么?嫣姐你快想想办法医好他啊!”

嫣姐摇了摇头“内脏受伤尚能医治,丹田损毁可是无法再医了。”

“那完了,完了……”“小雪”喃喃自语,眼神黯淡无光。

“嫣姐,难道就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你看雪姐都快哭出来了。再说我们等了五百多年才等来此人,下一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遇到合适的人选了!”“小玫”也急切地道。

“我岂会骗你们?我既然说了无法再医,就真的是没有办法医好他的丹田了。”“嫣姐”道。

“小雪”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唉……石大哥会恨死我的,你们也一定很怨恨我吧?”

“小玫”轻抚着小雪的后背,安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算了,我们再继续等吧。要怪都怪石大哥,都认定了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为何还要考验他?真是多此一举!”

“呵呵,两个傻丫头。”“嫣姐”忽然乐了。

两人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你们让我想办法医好他的丹田,我确实无能为力。但我可以重塑他的丹田啊,所以说,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嫣姐”戏谑地笑道。

“嫣姐你真坏!拿我寻开心!”小雪擦去了刚刚涌出眼角的泪滴,对着她的后背一通乱捶。

“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嫣姐收起了笑容,郑重地说,“不过重生断臂、重塑丹田并非易事。我们无法使用玄力,唯有以妖力代替,但这种方法需要消耗大量的妖力修为。”

“那很简单啊,我们可以随便抓个修魔者,让他使用玄力不就成了?”“小玫”提议道。

“嫣姐”摇摇头“没那么容易。第一,进入孟章界的修魔者境界远远不够,至少也得达到大乘后期才行,但我们又不能随意地到孟章界之外去寻人;第二,医治者须有卓绝的医术,即便找到了境界符合的人,仅凭我的指点他也无法完成重塑过程。所以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来做。”

“那就用我的妖力吧,毕竟是我把他伤得如此之重的。”“小雪”道。

“不行,仅凭你的妖力不够,我和小玫也得参与。石大哥经常与魔主接触,不能让魔主看出端倪来,所以就靠我们三人,每个人消耗大约一半的妖力修为。重生断臂相对简单些,但重塑丹田却是个极为细腻的过程,而且不能容许任何微小的差池。否则,非但他活不成,连我们也得一起陪葬。”“嫣姐”道。

“那好,什么时候开始?”“小玫”问。

“事不宜迟,拖久了就没法再救了。等石大哥回来之后,我们立即开始!”

床上的萧天河忽然咳了起来“三位姑娘,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多谢你们的好意,在下何德何能,你们不必为我费心了……”

没等萧天河说完,“嫣姐”一掌又将他击昏“真啰嗦,醒过来倒是麻烦。”

……

等石灏明回来时,“嫣姐”已初步医治了萧天河的内伤,保命已经没问题了。

石灏明与三位女子围坐在八仙桌旁。

“小玫,空冥那一组最后通过东氐宫的有几人?”石灏明问道。

“三人。哦,加上之前在雪姐的东房宫中拿出蓝元石的那个女子,一共是四人。”

石灏明摸着下巴道“唔……那个女子与萧天河关系不错,送她出去吧。”

“那要不要给她服回梦丹?”小雪问道。

“不用了。反正她也不知道什么秘密,就别做让萧天河不高兴的事了,我们还指望着他呢。”石灏明道。

“对了,石大哥,这次进入孟章界的应该是三十六人,在小玫的东氐宫中淘汰了九人,在小雪的东房宫中淘汰了十三人,在我的东心宫中淘汰了八人,一共三十人,加上过关的四人,再算上萧天河,一共三十五人,怎么会少一个?”“嫣姐”不解地问。

“哦,没少,还有个和合境界的家伙,在入口处我就遵照魔主之令把他给杀了。”

“原来如此。”“嫣姐”的表情凝重起来,“这回那些淘汰之人……”

石灏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还是奉命行事吧。”

“可是这次留下萧天河与南宫家的那个姑娘,又不给他们吃回梦丹,万一被魔主发现……”

“呵,看中萧天河的可不只是我们而已。”

……

孟章界的某个房间内。

房屋当中是一座一尺来高的石台,萧天河正裸身躺在上面。

“嫣姐”、“小雪”、“小玫”三人围绕石台盘腿而座。

“开始吧!”“嫣姐”双手合于额前,分别伸出食指与中指,闭目蹙眉,暗运妖力。一个晶莹滚圆的宝珠在中指指尖逐渐凝聚,闪烁着耀眼的紫色光芒,散发着阵阵淡紫色烟雾。

那正是妖族至关重要的珍宝——妖丹。

另外两人也是相同姿势,只不过妖丹的颜色略有不同。“小雪”的妖丹是白色的,如同一颗硕大的珍珠,而“小玫”的妖丹则是炫目的杏黄色。

“起!”“嫣姐”右手一抬,妖丹升至半空,与另外两颗妖丹一起悬浮飞旋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三色光芒辉映交错,甚是好看。

“入!”“嫣姐”指向了下方,三颗妖丹由半空骤然下落,从丹田处依次没入了萧天河的体内。

漫长的重塑丹田过程开始了。

三位女子闭目端坐,心意相通,用妖丹引领着妖力汇入萧天河的丹田。没过多久,三人身上皆已被汗水湿透,妖力迅速而又大量的流逝使得她们疲倦不堪,近乎虚脱,可她们始终纹丝不动地坚持着。

一连昏迷了数日的萧天河突然觉得丹田处涌出一股热浪,澎湃的玄力喷薄而出,沿着经脉快速运转,经脉就如同久旱干涸的河床再度迎来了汹涌的波涛,使得他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三个光球从丹田处飞出,回到了三位姑娘的指尖之上。此时的妖丹已变得仅有原先的一半大小。

萧天河站起身来,三位姑娘却瘫倒在地。

“啊!”萧天河发现自己正赤身对着三个姑娘,不禁惊呼一声,双手乱抓想寻遮挡之物,可身边却空空如也。

石灏明正好推门而入,看见萧天河的窘态,哈哈一笑,一挥衣袖,萧天河的身上出现了一套素色衣衫。

“多谢三位姑娘医治之恩。”萧天河走下石台拱手行礼道。“咦?”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右臂又重生了!

“好高超的医术!”萧天河惊讶地赞叹。当初在青龙大陆时,花千雪虽然也医好了花清雨的丹田,但她们同是修仙者,又使用了大量珍贵药材辅助。更关键的是,花千雪的医术,或者说是花珺一脉的医术,绝对没有达到能让人断肢再生的程度。

“嫣儿的医术相当深,或许以后会对你有所帮助。”石灏明道。

“这一次救了我的性命就是莫大的恩情了。嫣儿姑娘,萧某感激不尽。”萧天河再度躬身行礼。显然,他并没有领会石灏明所说话语的意思。

“狐女黎翠嫣。这两位分别是兔女白樱雪、貉女杨月玫……”话未说完,黎翠嫣气虚地昏了过去。

“她们三个为了重生你的断臂、重塑你的丹田,各自消耗了过半的妖力修为,恐怕短时间内是难以恢复了。”石灏明解释道。

萧天河怔了怔,他不解,自己与三位妖族姑娘素昧平生,为何她们要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来救助自己?

“萧兄弟,让她们在这里睡吧。我们去别处说话。”石灏明道。

萧天河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又欠下了一份恩情,他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弄清一切。

跟随石灏明走出了小屋,来到了隔壁房内,这里正是先前与石灏明第一次交谈的地方。

坐下之后,萧天河开门见山地问道“石兄,萧某诚恳地请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这般厚待?”

“呵,这回你信任我了么?”石灏明反问道。

萧天河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原本以为你们是魔主的手下,又窥得了我的秘密,我不得不小心防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

“其实你猜得并没有错,我们的确是魔主的手下。”石灏明看着萧天河惊讶的眼神,笑了一声,“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厚待你并不是出于魔主的意思。”

萧天河立即想到了南宫威与南宫曦“那么被淘汰的那些人……”除了黄天远与东方佐的死是亲眼所见之外,其他同伴都是消失了。

“很遗憾,被淘汰者都死了。”

萧天河紧闭双目,一阵心揪“魔主设下风云大会的目的不是为了选拔修魔人才么?为何如此残酷?”

“这是魔主定下的规矩,我们只能遵从。”石灏明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歉意。

“那你们为何唯独厚待我一人?”

石灏明答非所问“萧兄弟是否还记得森林外面的那块石碑?”

“记得。上面刻着‘孟章界’三个字。”

“没错。孟章界不同于外面的大赤界,其实这里是一个特殊的内部空间。”石灏明语出惊人。

“内部空间?你是指阵法么?”萧天河记得卢海龙曾经说过,五斗星洞与术藏仙宫都是古时剑仙布下的恢宏大阵。

“与阵法类似,但不一样。这个空间,是属于一件宝贝的内部。而‘孟章’,就是制作这件宝贝的人。”石灏明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天河觉得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

石灏明微微眯起眼睛,回忆起了往昔“想当初,提起四大神匠,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大神匠虽然分别来自不同阵营,但却因赞赏彼此的神奇铸技而惺惺相惜,遂结为挚友。后来有一段时期,多年默默无名的妖族突然在卓越首领的领导之下迅速崛起,引起了世人的恐慌。仙、魔两大阵营相继征讨,却屡战屡败。于是世人放下以往恩怨,联合起来对抗妖族,但效果甚微。另一方面,两大阵营的统治早已根深蒂固,妖族想要消灭任何一方都绝非易事。久而久之,形成了三方鼎立之势。在与妖族的对抗之中,四大神匠中的一位——赵孟章神匠偶得灵光乍现,铸出了一样宝贝,起名‘孟章佩’。宝贝珍奇的地方在于其内部竟然有一个超脱于世界之外的亚空间,正是这个‘孟章界’。

“原来是这样。”萧天河继续往下问,“那你们又是从何处而来?为何进入孟章界?这与魔主又有什么关系?”

石灏明正欲张口,却好像突然觉察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四人回还

一千多年前,妖族突然崛起。在实力深不可测的妖王带领之下,大有吞并天下之势。某一夜,神匠赵孟章立于院中仰首观星,慨叹宇之浩瀚,感喟宙之绵长。忽而清风袭来,青叶作响,赵孟章心头一动,回屋闭关数十年不出。待其再度现身之时,已铸成瑰宝——“孟章佩”。

……

萧天河可谓是疑惑满腹,正想向石灏明问个究竟之时,石灏明的脸色却陡然一变。

“得罪了!”石灏明隔着桌子一扬手,一个金色光团由指尖射出,迎面飞向萧天河。萧天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昏了过去。

石灏明的身影闪现在萧天河身后,扶住了他仰天倒下的身躯,让其趴于桌上,而后摇身一晃,不见了。

房外草地上正站着一人,身披斗篷,背身负手,石灏明颔首立于其身后。

“如何?”那人道。

“萧天河在东房宫的长空索桥上受了些伤,不过有翠嫣的医治,并无大碍。”石灏明毕恭毕敬地回答。

“唔……连东房宫也没通过吗?我倒是有些高估他了。”那人又道。

“虽然他在闯宫失败了,但其身体资质的确如您所料,是上等之选。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境界,还远远不够资格。”石灏明道。

“无妨,我等得起。另外,他的身世还有些疑团没有弄清楚,在那之前,我不会进行那个计划。”

石灏明闻言微微皱眉,迟疑地问“身世?那个很重要吗?”

“哼哼,当然。那个小子……可是神秘得很呐!”那人的声音悠远而又空灵,声调诡异。

石灏明提议“既然如此担心,主人为何不一刀宰了他?虽然有些可惜,但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干脆一了百了,省得麻烦。”

能被石灏明称为“主人”的人,没有别人,只有“孟章佩”的现任拥有者——魔主。

魔主扬起一掌,坚决否定“不,万万不可!萧天河不过区区洞虚境界而已,对我来说有如蝼蚁一般,我若要杀他早就动手了。我在意的是他背后的人……如若断了线索,将来少不了麻烦。”

“那……大可以将他留在内核甚至孟章界之中逼问。”

魔主转过身来,厉声道“你太天真了!那小子可是个硬骨头,且不说逼问能不能奏效,若是他背后的人寻上门来,或是被他知道了点儿什么,那我的计划就乱了。此事你不必再过问,只需按我吩咐的去做即可!”

“好。”石灏明颔首抱拳,“那另外几个南宫家的子弟该如何处置?”

“我还不知道萧天河的身世之谜是否与南宫家族有关……合格的那几人同以往一样处理。对他那几个好友先不要动手,也不要喂回梦丹,将他们都放回去吧。”魔主命令道。

“是。”

“那三个妖女怎么没来?”魔主忽而问起。

“风云大会结束后她们就一直在休息,修魔者的分配也已经商议完毕。主人若是有事,只需吩咐给我便是。”石灏明道。

“哼,不懂礼数。”魔主向后退了两步,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呼……”石灏明轻轻舒了口气,心道“看来现在还不是向萧天河和盘托出的时候。此时知道太多对他无益。也罢,稍稍提醒他一下好了。”

……

萧天河恍惚中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石灏明以及他身后孟章界入口处的森林。

“石兄,你……”萧天河回忆起来了,之前是石灏明将自己打昏的。

“抱歉,当时魔主突然出现,我不得已而为之。走进那个光圈,你就出内核了。”石灏明伸手递给萧天河一把魔刀,正是在长空索桥上掉落的天仇刀。

萧天河接过天仇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连忙问道“莫非内核就是孟章界,孟章界就是内核?”

“呵,你猜错了。内核与孟章界的奥秘总有一天你会知晓。不过在那之前,我务必要提醒你一句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进入内核!更不要将我们的谈话内容告诉别人!切记!”

萧天河疑惑不已,待要追问之时,石灏明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

“千万不要进入内核!”石灏明说这句话的口气很重,令萧天河百思不得其解。在天焰大陆,“进入内核”近乎是每一位修魔者的心愿,因为那代表着将来渡劫成功。萧天河也是修魔者,他也希望将来能够顺利渡过天劫,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进入内核,其原因之一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反正《鹏安刀典》绝对不弱于天焰大陆任何一部刀典,而黑刀祖师所创的《煜天刀典》更是凌驾于一切刀法典籍之上。再者,以萧天河的资质,他没有必要过早让别人影响自己的修炼进程,他对自己的根骨资质非常自信。萧天河原本打算修炼到渡劫境界之后再进内核开开眼界,可现在风云大会上的意外遭遇让他觉得内核中的情况似乎扑朔迷离,远不止想象的那样简单。

此外,让萧天河非常在意的还有那个神秘的“孟章佩”。

灵宝之中居然有一个异空间,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那个“赵孟章”究竟是何许人也?石灏明称其为“神匠”,莫非是一位卓绝的铸刀大师?

按理说,有如此本领的神匠应该闻名遐迩、震古烁今,可奇怪的是,为何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呢?在天焰大陆说到“神匠”二字,无非是说阮元迪、贾万钧、叶丛云三人。

“根据石灏明的话,与‘赵孟章’齐名的神匠还有三位,莫非就是指娘亲她们三人?”萧天河心中思忖着,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不对,娘亲铸刀本领虽高,但绝对达不到铸造空间灵宝的程度。”萧天河抱臂思索着,跨入了出界的青色光圈。

如同进入内核时一样,他只觉眼前炫光夺目,再睁眼时,已站在内核山界之外。天色幽蓝,晴空万里,唯独身后山域云雾迷蒙。在萧天河跨出光圈的一刹那,光圈就消失了。他眼前“呼啦啦”围上来几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南宫家族的三位部主。

族长南宫炎两步跨到萧天河身前,神色有些激动“萧兄弟,果然是你!”

“炎族长,难道你们一直等在这里?”萧天河诧异地问。

“哦,不是的。你不知道,按魔主大人的规定,风云大会为期只有十日,我们才刚到不久,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人。”

萧天河看到南宫炎身后的南宫桐笑容满面,心中涌出一阵悲痛,他垂首躬身道“桐部主,晚辈实在有负嘱托,威兄弟与曦兄弟他们……”一想到南宫曦累困在迷宫中而死,南宫威在金屋里被压而亡,萧天河都不忍继续往下说了。

“他们两个没能过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连他们自己都不难过,你又何必遗憾呢?”南宫桐微笑道。

萧天河瞪大了双眼“他们自己?他们两人……也出来了么?”

“嗯,比你早出来一会儿,现在已被送回去养伤了。”

原来他们都没有死!萧天河心中又惊喜又宽慰,更是充满了疑惑,石灏明分明说过,被淘汰者都死了啊!“难道他们不算被淘汰?那就可以留在内核了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罢了,不管怎么说,活下来总归是好事!”

“萧大哥!”南宫雪喊了一声,从不远处迎了过来。

“雪妹!你也在这儿啊!”

南宫炎笑道“我本想派人送她回去休息,可她非要亲眼看见你出来才肯安心。”

“萧大哥,你没事就太好了,刚才魔主大人宣布南宫家族有三人在风云大会中丧命,我生怕你也在其中……”南宫雪拿出了萧天河给她的那颗蓝元石,掌托至他面前,“它救了我一命,现在物归原主。”

萧天河惊异地接过蓝元石“怎么,魔主大人没有收下蓝元石?”

“没有。我本想靠自己的努力通过考验的,可无奈在渡河时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好将蓝元石拿出来并高声喊了一声,之后我就昏迷了。待醒来时,已经在这儿了。”南宫雪道,“还好你没有事,若是有何不测,我一定会后悔死的。”

萧天河又问“那魔主大人宣布结果时也没有和你说起进入内核的事吗?”

“魔主大人宣布结果时只是传音,并不现身与人相见。他说南宫家有三人丧命,两人留下,四人回还,所以你出来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否安然无恙。”南宫雪道。

“原来如此。”萧天河点了点头。南宫威,南宫曦,南宫雪,加上萧天河自己,恰好四人。

“萧小兄弟,这一次回还的人数可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高级组的三人还有你部生还。虽然没有进入内核留下稍许遗憾,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听南宫威说,在生死关头你依然对他们不离不弃,好小子,重义气,我果然没看错你!”霸天部主南宫容拍着萧天河的肩膀称赞道。

“哦?那以往有多少人淘汰后回还?”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问。

南宫容摇了摇头“寥寥无几。风云大会考验的严苛之处正在于此。”

“好了,不要在这里说了。萧兄弟,我先送你回南麓城休息吧。”南宫炎道。

“没事,我没受重伤。我与雪妹一起回去即可。有劳族长费心。”

“那好。你我以后有空再聊。”三位部主分别向萧天河颔首示意,向三个方向分别御刀飞走了。

萧天河关切地问南宫雪“你还能御刀吗?不如我带着你飞吧。”

南宫雪嫣然一笑“最好不过。”

于路上,萧天河一直回忆着孟章界中的经历以及与石灏明之间交谈的话语。南宫雪刚才说了“渡河”,看来那是另外一宫的考验。既然迷宫、甬道、金屋都是貉女杨月玫的地盘,那兔女白樱雪与狐女黎翠嫣也应该有各自的地盘才对。萧天河记得杨月玫说她的地盘叫做“东氐宫”,不知后来的桂林、索桥又是哪一宫。

“迷宫考验的是体力,甬道考验的是速度,金屋考验的是强韧。而桂花林考验的似乎是玄力储备,至于索桥么,如果当时武器在手,力以刀相拼,应该可以将那古怪短棒击落才是,由此可以将此关算做是对玄力爆发能力的考验。原来如此,前三关是考验身体的资质,后两关考验的是玄力资质。”萧天河如此猜测,于是问道,“雪妹,你方才说的‘渡河’是什么样的考验?我们分开之后你又分别经历过什么难关?”

南宫雪竖起食指在嘴边“不能说,不可

说哟。魔主大人可是设下了禁制呢。”

萧天河一笑“我倒是忘记了。不谈也罢。”禁制,真的有吗?其实他心中有些怀疑。

“对了,雪妹,你可知道‘赵孟章’这个人?”

南宫雪微蹙峨眉思索着“赵孟章……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怎么,此人是萧大哥的朋友么?”

“不是,听说他很厉害,我只是好奇一问。那你可听说过妖族暴乱之事?”萧天河又问。

南宫雪摇了摇头“自从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之后,天焰大陆的四方格局就已经定型了,历经数次天下四方大战都没能改变局势,更何况小小的妖兽?其实在经年累月的猎杀之后,天焰大陆的妖兽已近乎绝迹了,何来暴乱一说?萧大哥你怎么了?净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萧天河打马虎眼“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南宫雪的回答证实了萧天河的推测,之所以天焰大陆没有关于赵孟章的传闻,那是因为赵孟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天焰大陆的妖族既然不曾暴乱过,又怎么可能崛起?原来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石灏明知道“大赤界”、“禹馀界”这两个词,看来他必定是来自第二界禹馀界。那么包含赵孟章在内的“四大神匠”也应该都是禹馀界的人。如此一来便能解释为何赵孟章有能力铸造出空间灵宝了。但禹馀界的孟章佩又为何会落入大赤界的当代魔主之手呢?联想到那场仙魔大战与魔主的代代传承,一切似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不知为何,萧天河总觉得将所有线索串连起来的圆环,似乎还缺了一截。

还有最奇怪的一点,石灏明与三位妖族姑娘为何要厚待萧天河?石灏明最后的警告是否说明内核之中另有危险?萧天河越想越觉得头大。

回到南麓城之后,萧天河与南宫雪分别回房休息。别院之中,萧天河乐得清静无扰,每日修炼冥想,重生的丹田似乎比原来的还要宽阔,经脉中玄力奔腾,修为突飞猛进,《鹏安》刀法与《龙游》身法也日益精进。

大约一个月之后,南宫威与南宫曦一起来访。一来是探望南宫雪与萧天河;二来是为萧天河在风云大会时的帮助而表示感谢。四人在萧天河的房中围桌而坐,品茶畅谈,惬意非常。

席间,南宫曦道“此次风云大会我们终得身而还,实在是庆幸啊。”

萧天河问道“说到此事,我恰有疑问。曦兄,在迷宫最后时我已经精疲力竭,与黄天远道友互相搀扶才得以爬过终点,昏迷醒来之后已不见你的踪影。你可记得后来是如何从迷宫中脱身的?”

南宫曦一愣,摇头道“我早就不省人事,自然不记得了。我睁开眼时就已在内核之外了。”

“威兄,那你呢?”

“我在金屋中被压得肋骨尽断,痛得昏厥过去,醒来时也已在内核之外,而且伤也痊愈了。看来似乎是魔主大人心怀仁慈,不忍参赛者惨死吧。”南宫威猜测道。

“那死去的三名南宫子弟又如何解释呢?”南宫雪道。

萧天河说“我还很在意那两名过关留下的弟子。在出了金屋之后,我与北堂莺、东方佐两位道友又闯了两关,尽皆凶险异常,我在第二关时受了重伤,没能通过。你们觉得,南宫家族参加风云大会的另外五人之中,有哪两人能通过所有的难关?”

三人沉默,尽皆摇头不语。片刻后,南宫雪道“虽然在我拿出蓝元石时,队伍之中还剩下几人,不过连你们洞虚境界都过不去的难关,空冥与元婴境界的人又如何能通过?”

“不同境界进的门不一样,也许考验的难度也不同吧。不管怎样,魔主大人不会欺骗我们。无奈他只宣布了三人身死两人过关,我们无法得知是谁。罢了,比起以往风云大会的结果,我们这回已经算是好的了。”南宫曦道。

“你们三人都是第一次进入风云大会吧。”萧天河忽然转移了话题。

南宫威疑惑地望着萧天河“的确如此。上一届我们都没能在魔宝大会胜出,自然也没资格参加风云大会。”

“那不知往届风云大会上回还的一般能有几人?如今他们境况如何?”萧天河继续问着古怪的问题。

“每次只有一人,其实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人回还的。要么身死,要么留下。所以说风云大会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博弈。”南宫威道。

“的确,说来也奇怪。往届回还的人似乎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只知闭门不出一味苦修,直到达到渡劫境界进入内核。我想,可能是因为当初没能过关留下而感到羞耻与遗憾,所以才刻苦修炼的吧。”南宫曦补充道。

萧天河立即笑问“那我问你一句,你现在遗憾吗?”

南宫曦又是一愣,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然尽了力,能保性命已是万幸,并无半点遗憾。你们呢,遗憾吗?”南宫曦望向了南宫威与南宫雪。

两人也都摇头否认。

“既然如此,那以前的回还者不就更显得古怪了么?”萧天河问南宫雪,“不知南麓城可有回还之人?我想去拜访一下。”

南宫雪想了想,确定地回答“有!”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遇恩人

南麓城东北角的一处小巷里,三位南宫子弟与萧天河一起站在一处小院前。小院残砖砾瓦,破旧不堪。

“就在这儿?”萧天河吃惊地问。要知道,他们所寻的可是一位南宫家的子弟,无论如何也不该沦落到如此地步啊!

“是这里。”南宫雪说,“听说是他自己非要如此要求的,而且不论何人来拜访,他都避而不见。”

南宫威道“不只是他。听说以前从风云大会上回还的人都变得十分古怪,沉默寡言不说,还总是躲躲闪闪不肯见人。”

“的确。像他这样居于城里的还算好的,传闻其他人都躲进深山老林里独自隐修,直至渡劫境界才现身呢。”南宫曦道。

“所以我说这一次我们很可能无功而返。”南宫雪问,“萧大哥,你究竟想探听些什么?因为禁制的关系,关于风云大会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结果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不,我关心的不是那个。我只是想亲眼见见这个人。”言罢,萧天河上前敲了敲院门。

许久,没有任何回音。

“我说吧,他不会见你的。反正自打我听说城里有这么个怪人以来,好像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南宫雪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萧天河轻轻一跳,越过了院墙。他敲了敲屋门,屋门晃悠了两下,从门楣上落下稀稀落落的尘土。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干脆用力推开了房门。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萧天河皱了皱眉头。房中光线很暗,仅有的一扇窗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布。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甚至连桌椅都没有,仅在离窗户最远的一角有一座土台,上面有一个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蒲垫。

萧天河退了出来,带上了房门,又从院中翻了出来,对三人说“里面没人呐。”

“咦?奇怪了,以前霆弟还小的时候,我曾经和他一起来这里玩过,虽然没进去查看,但那个人却是在里面的。”南宫雪道。

“你怎么知道他在里面?”

“因为他不准我们进去啊,口气也很凶,当时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刮出一股强风将我俩吹出了院门,房门与院门又立即一起关上了。后来我们害怕了,就回去了。”南宫雪答道。

南宫曦一拍手“没错!我曾听父亲说过,有一次他在经过一处山洞时,发现里面有人居住的迹象。正欲进去查探,里面的人却不许,态度还十分凶恶。我父亲气不过,正欲硬闯,却被里面的人用一股气浪给推出来了,还跌了个跟头呢。现在想来,也许山洞里那个怪人也是个风云大会的回还者吧!”

“如此说来,既然刚才我进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说明此人已经修炼到渡劫境界,然后悄然离开了。”萧天河思索了片刻,“我们回去吧。”

回到别院之后,南宫威与南宫曦稍作停留就离开了。南宫雪则与萧天河一起修炼冥想,因为这天晚上,别院之中将要举办一场宴席。

与席的人不多,除却南宫家族的三大部主之外,还有南宫霆、南宫雪与萧天河三人。

“这场宴席主要是为了庆祝你二人从风云大会上回还,其他人就不必出席了。”南宫炎笑道。

萧天河举杯起身“原本以为只有炎族长,没想到桐部主与容部主也来了,我先干为敬!”

众人齐饮一杯之后,南宫雪也站起身道“其实说得好听些叫做‘回还’,说得难听点就是‘淘汰’,着实惭愧。三位部主为我这一小辈的惭愧之事而备席庆祝,更是叫我无地自容。我也敬你们一杯!”

喝完之后,南宫霆又起身道“我连风云大会都没参加,能出席纯属跟着姐姐和萧大哥沾光,我更得敬三位部主一杯了!”

一开席就连饮了三杯,南宫炎笑道“好了,你们都不要客气了。小雪你凭借阵法在魔宝大会上以智取胜,但毕竟刀法不精。说实话,参加风云大会的子弟之中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的阵法必定还有很深的潜力可以挖掘,所以我不太想让你过早进入内核,更不愿你遇险身死。如今你身而还就是最好的结果,难道不该庆祝么?”他又对萧天河道“萧兄弟,以你的实力,我不太相信你会没通过风云大会的考验。不论如何,你能留在我南宫家族都是件好事,你我一见如故,若真是从此久别,我定会觉得遗憾的。”

“答应炎族长的承诺尚未兑现,我又怎会离开?”萧天河微笑道。其实他还真是没有通过风云大会的考验,甚至连黎翠嫣的东心宫都没进去就失败了。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白樱雪考验萧天河时使了力。

“萧兄弟果然言而有信呐,哈哈!”南宫炎与萧天河碰了杯酒,又问,“不知萧兄弟近期有何打算?”

“愿族长分我一处玄气充盈之地潜心静修。”萧天河道。

南宫雪与南宫霆闻言,停住了夹菜的筷子,一起惊讶地望着他。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不解,这座别院不是很好么?挺清静的,为何还要另寻他处?”南宫炎问。

萧天河坚定地说“因为这次修炼将会待续很久,直到我达到寂灭境界为止。”

席上所有人都愣了。

萧天河才刚刚升入洞虚境界不久。一般的修魔者怎么也要耗费近二十年左右才能由洞虚升至寂灭,即便是根骨颇佳之人,也得十四、五年。如此闭关,实在太久太久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萧天河尴尬地笑了笑“呵,你们都怎么了?”

南宫炎深吸了口气“我说萧兄弟,你急于提升境界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突破这种事不

是想来就来的,更何况是从第二层次升入第三层次的重要关头。如果是为了研习铸刀的承诺,大可不必着急。”

南宫桐也劝道“是啊,萧小兄弟,境界提升须稳步为好,急于求成是非常危险的。”

“我并不着急啊……只是风云大会已结束,也没有其他的事,正好专注于修炼。”萧天河解释道。

“我看不必担心。”南宫容笑道,“你们忘记了这位萧大天才的修魔年数了么?不要以一般人的水准去衡量他!萧兄弟,据我所知,我南宫家族由洞虚境界升入寂灭境界耗时最短的是十二年,这个记录还是两百多年前由一位天资卓越的前辈创下的,且看你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我十分期待奇迹的出现!”

“我尽量不让容部主失望。”萧天河应道,“其实十几年对修魔者来说并不长,如果连这十几年都坚持不住,那就更不用谈以后的大乘、渡劫境界了。”

“萧大哥……其实你在这座别院里也能闭关修炼的啊,我和霆弟保证不会来打扰你的。”南宫雪小声道,语气中满满的不舍。

萧天河安慰她“雪妹,你想太多了。我不是因为要避开你们才另寻清地的。玄气充裕之地毕竟比此处更适于修炼,别看短时间内似乎差别不大,但积少成多。再说闭关修炼期间,你我同样也是无法相见,究竟我身在何处,又有多大区别呢?”

“可是……可是……”南宫雪十分难过,可又想不出反驳萧天河的话语。

南宫炎道“小雪,既然萧兄弟他心意已决,就不必再劝了。桂溪部的洞天福地不在少数,有劳桐部主安排了。”

南宫桐点了点头。

“好了,不提他事,我们今天痛饮一番!”南宫炎举起了酒杯。

之后,众人一直谈笑风声,唯独南宫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实真正的原因萧天河不能说,想要弄清内核的秘密,当然需要过硬的实力。根据石灏明最后的话语来看,萧天河与他迟早会再次相逢。在那之前,萧天河决心无论如何也得达到第三层次。还有,尽管别院幽静,但毕竟属于南宫苑,萧天河进出不便,他打算在修炼期间找个机会再渡西平海。

西平海是西门家族的海域,修炼之处自然离西门府越近越好。在南宫桐送来的地图上,标有几处红圈,那些都是桂溪部玄气浓郁的灵山福地。萧天河一眼瞥见其中一处接近西门府镇岳部的一个名为“破天山”的地方。

“就是这里!”萧天河暗道一声,收起了地图,背上行囊,踏着天仇刀往西南方飞去。

南宫苑中,南宫雪举目凝望着空中那个越飞越远的朦胧背影,眼圈泛起了红色。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屋掩上了房门。

破天山,高一千八百余丈,是西门府与南宫府交界附近为数不多的高峰。山坡极陡,乱石层出,草木不见,远远望去,高耸入云的峰顶竟好似一杆利刃冲天破空,“破天山”之名由此而来。

环境萧瑟,寸草不生。此处虽然玄气浓郁,但却不为修魔者所喜,也从未听闻有何散修者在此隐居。不过萧天河倒是非常中意这里,越是偏僻就越好。至于景色风光,他根本不在乎,当专注于修魔之时,哪里还有心思旁顾那些无用之事?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萧天河默念着四句箴言,降落在山坡上。

环顾四周,碎石满地,连个像样的落脚之处都没有。“只能去云层顶上看看了。”他打定了主意,沿着陡峭的山坡向峰顶爬去。

越接近峰顶,山坡就越发陡峭。渐入朦胧的云层,仿佛置身于一处迷幻之境。这里有光,但不知太阳在何处;有风,却分不清来向。又攀爬了近百丈,有一座巨石突兀地竖直向上冲出地表。萧天河饶有兴致地围着巨石绕了一圈,粗略估算,其粗细超过二十五人环抱,高度也足有二十丈之多。

“哈哈,就是它啦!”萧天河大笑。他手腕一抖召出裂空刀,凝聚玄力,奋力向巨石砍去,此刀一下劈去一大块岩屑。紧接着,一刀复一刀,巨石上的残坑渐渐扩大,逐步增深,形成了一个洞穴。

“昔日使你破冰,如今用你开洞,果然还是你更加顺手啊!”萧天河一边挖洞,一边赞叹着手中的神兵。其实用天仇刀也能凿出洞穴,只是效率没有裂空刀那么高。萧天河一时手痒,附近又没有他人,索性祭出宝刀一用为快。

“好了,成了!”在挖进巨石近两丈后,萧天河兴奋地停了手。这个深度是经过精细估算得来的。一个人的臂展大约在八尺左右,二十五人环抱就是二十丈,按照周三径一的比率估算,向岩石柱心方向挖凿的话,大约六丈半许才能挖穿,所以两丈左右的深度正合适。由于洞高丈许,与岩石二十几丈的高度相比微不足道,所以也不必担心岩石会坍倒。

正当萧天河欣喜地打量着新开辟出来的隐居之所时,有种异样的感觉骤然涌上心头。他觉得,似乎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萧天河警觉地回头望去,几丈之外就已是云雾弥漫,看不真切了。

“是谁?出来!”萧天河大喝了一声,连忙收起了裂空刀,抽出了天仇刀,缓步向洞外探去。其实他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人。但那种突如其来的、似有似无的被人监视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毡。

在洞口外探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他忽而想起在西门府西兰城观看魔宝大会时,似乎总有人在暗处偷偷盯着自己的那种异样的感觉。起先他以为是西门瑞,后来得以证实并非是她,所以萧天河一直对当时的异样感觉半信半疑。“莫非这次又是我的错觉?”他心想



“不!绝对不是!”萧天河心中又立即坚决地否定。上一次他身处于人多嘈杂的擂场,而这一回可是在渺无人烟的孤峰顶上,所以这一次他的感觉较前番要强烈得多。再者萧天河的感官自小就比常人敏锐,此回他是坚信无疑了,一定有人在暗中偷窥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一股凉风拂过,萧天河轻轻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究竟为何目的窥视自己?他心中越想越发毛。

“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光明磊落,坦坦荡荡。阁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似乎不像是大丈夫所为吧?你一直跟踪、监视我,究竟有何目的?如今身处荒山野岭,我又孑然一身,为何还不现身相见?不论你是敌是友、是善是恶,我萧天河一无所惧。出来吧!”萧天河用最大的力气喊道。

云雾中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哼,无胆鼠辈!”萧天河啐了一口,收起了天仇刀。

正当他转过身来准备返回岩洞时,却发现背后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萧天河吓了一跳,抽刀在手,后跳一步,警惕地盯着那人。此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萧天河身后,其实力必定高出他许多!

那人一言不发,负手站在洞口。萧天河仔细打量他了一番,身着白衣,头带黑色斗笠,这形象,似乎有些熟悉。

“啊,是你!”萧天河恍然大悟,收起天仇刀,纳头便拜。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孤烟山口杀死陈夙风、南宫晖这对毒师恶徒,救了萧天河与南宫雪性命的绝顶高手!

既然是救命恩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你叫萧天河?”神秘高手出声问道。他的嗓音有些怪异,似乎不是本声。

“正是。”萧天河道。刻意隐瞒嗓音又如何?毕竟是高手,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也属正常。

“你刚才劈石的那柄黑色魔刀是谁给你的?”高手又问。

“是一位不知名的老前辈。”萧天河有点后悔了,刚才不应该冒然使用裂空刀的。如果高手追问裂空刀的来历,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唔,能够滴血认主,还能收于体内……你说的那位‘老前辈’,应该是禹馀界的人吧!”

萧天河震惊了,又是一个知道第二界名字的人!他心中立即冒出两个猜测第一,此人与石灏明他们一样,也是妖族;第二,此人是禹馀界下界而来的剑仙!

若是妖族,莫非也是魔主的手下?石灏明与三个妖族女子都在孟章界之中,为何此人不是?

若是剑仙,那此人就和娘亲叶丛云一样,从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一直存活至今。回想当初叶丛云在青龙大陆隐隐闪闪、躲躲藏藏的苦闷生活,这白衣人为何如此大胆?更何况天焰大陆和青龙大陆百宗争鸣的情况不同,不仅散修不多,还有一位权倾整个修魔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魔主!毫不夸张地说,天焰大陆完在魔主的掌控之中,相信白衣人应该过得比叶丛云更加隐忍才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会出手救两位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两种猜测似乎都不对,萧天河脑中已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放心,我对你的宝刀不感兴趣。”白衣人忽然道。

萧天河恭敬地问“莫非这里是前辈的清修之地?若是打扰到您,我立即离开。”

“不必了。小子,我问你,你的师门长辈现在何处?”

萧天河一愣,回答道“我孤身一人,无师无门。”

“哼,笑话,无师无门的话,你那绝妙的刀法与身法难道是你自创的吗?”白衣人的口气带着强烈的不满。

“呃……那都是晚辈的娘亲所授,的确是无师无门……”萧天河只能如此解释。他心中更诧异了,原来白衣人见过自己的刀法与身法!

“是在哪里,在哪里……”萧天河脑中极力思索着。他极少显露过刀法与身法,如果是平时修炼时,那就证明白衣人一直在监视着自己,那么此次邂逅也绝非偶遇,而是白衣人跟踪而来的!监视,跟踪,似乎又像不怀好意,白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对了!是在与南宫晖打擂时!”萧天河突然想到,当时气愤之下,同时使用了《煜天》刀法与《龙游》身法。“或许此人是饶有兴致去观看比赛时意外看到的!”萧天河勉强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理的解释,“不过他若真是剑仙,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南宫家族众多长老、高手云集的盛会,他也敢去?”如此一来,萧天河更加坚信此人不是剑仙。

“小子,既然你无师无门,那愿不愿意拜我为师?”白衣人转移了话题。

“这个……前辈如此高手,晚辈何德何能能做您的徒弟?”萧天河有些犹豫。

“不必担心,我不会传你功法,你大可继续修炼令堂传下的刀法与身法。你是个修魔奇才,我只在炼魂方面指点你一二。你不是想尽快提升至寂灭境界么?有我的指点,你会省去很多自己摸索的功夫。如何?”这白衣人真是什么都知道。

“恭敬不如从命,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萧天河单膝跪地。他并不担心白衣人觊觎他的刀法和身法。以白衣人展现的实力来看,他完没有必要这么做。

白衣人腾空御刀而起,不用任何兵刃,单单用掌和拳,在石柱靠近顶部的位置又开了一个洞穴。

“你只管自己修炼,没事不要打扰我。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指点你的。”白衣人抛下几句话后飞入了洞穴之中。

从此,萧天河在偏僻的破天山上,开始了漫长而又枯燥的修炼。

第二百三十八章 班荆道故

青龙大陆,亢龙郡,天道山麓。

昔日的修仙大宗太清宗已经人去山空。巍峨的六千台阶,在夜霜晨露的润泽之下,青苔遍布。深秋时节,叶落满地。一人身着白衣,头带斗笠,踏着枯枝碎叶,缓步上山。

山顶,太清宗的黑漆大门紧闭,台阶上落满了灰尘,墙头上爬满了藤草。在枯黄的藤蔓间,依稀可见墙壁上斑斑驳驳的刻痕与残缺。

那人仰头望了望依然端正的“太清宗”牌匾,又看了看左右两侧墙上的对联。

“‘红尘一醉梦千年’……想我白云孤飞、鹤唳华亭,当真想醉生梦死,永远忘却那痛苦不堪之事,忘记那不可相见之人……千年一醉,魂牵梦萦。祖师啊祖师,也许我如今才真正理解了您的心境。”白衣人喃喃自语。

轻轻用力推开了岁月尘封的大门,扑扑簌簌掉下了许多灰土。

“真是……许久许久未来了……”白衣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坑坑洼洼的场院未曾修整,碎石瓦砾都堆在一处角落;场院旁边的回廊也早已坍塌,无人修葺。回忆起以往的繁荣,眼前荒败的景象愈发让人惆怅。

穿过场院,道德殿、剑器殿、剑籍殿,前山三大殿就在眼前。依然巍峨的气势见证了一个修仙大宗最为昌盛的时期;而柱上、壁上斑驳的痕迹则记录了太清宗千年来的风风雨雨。

沿着殿旁的路来到后山。

三清殿已是梁倒墙塌,透过残垣断壁的缝隙,可以看到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剑仙的塑像已被移走,原本是殿堂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歪倒在地的香鼎与数根断烛。

“唉……”留下了一声长叹,白衣人继续向前走去。

远望天道十三峰,依然高耸矗立在缭绕的祥云之间。踏上了最为熟悉的山间小道,白衣人的心情却愈加沉重起来。

转过几个弯角,卫空峰映入眼帘。茂密的竹林已经遮住了原本可以看见的小小竹园。拨开挡路的竹子,白衣人忍不住红了眼圈。几间东倒西歪的竹屋静静地躺在地台上,连屋顶的茅草都已不见踪影。

白衣人在竹园前伫立了片刻,摇了摇头,而后沿着竹林中近乎看不见的小路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这条路,通往风律谷。

山中的潮气泥泞了脚下的土,路上覆满了枯草荆棘,其中还夹杂着岩砾碎石。

沿着小路行进了许久,白衣人越走越慢,步伐越迈越沉。风律谷明明就在前方,他却越发踌躇起来。

鸣沙滩还是那个鸣沙滩,流音河还是那条流音河。河水如同往常一样清澈,沙子也如同往常一样洁白。白衣人目光恍惚,朦胧间,眼前似乎一片花红柳绿,碧草如茵。三位孩童分别在师兄与师姐的指导下挥剑练功,时而神情专注,时而嬉笑打闹。耳边仿佛传来了那清风的微吟,那河水的欢笑。

待得用力一眨眼睛,一切都蓦然化作一片幻影。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四座坟墓。风,依然在吹,却像悲哀的恸哭;水,依然在淌,却似伤心的呜咽。

白衣人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迈步上前,摘了斗笠,“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墓前的石碑伏地嚎啕痛哭起来“师父,师娘,徒儿不孝,一直未曾前来祭拜。三十二年了,足足三十二年了,不肖弟子天遥回来看你们了!”

凄凉的哭声在山谷间回荡,与风声、水声一起诉说着伤心人的断肠。

许久,何天遥抹去了眼泪,向着余瑞江与花千雪的墓分别磕了十个响头,站起身来。坟墓是以青砖垒砌,墓碑上的字迹刚劲有力。“一看就是大师兄的笔迹。”他心道。

他又将视线投往远处的另外两座坟墓。其中一座也是青砖坟,不过坟茔的规模较小。最远的那一座则是个黄土坟,连个墓碑都没有。

何天遥来到两座坟前,先向萧立英的墓纳头拜了三拜“萧师姐,以往天遥屡屡承蒙你照顾,不料恩德未报却阴阳两隔……唉……”

最后的土坟,是何天逍的。因为他是刀魔的遗种,因为他忤逆了剑仙,何天逍被修仙界认定是可恨的修魔人、可耻的背叛者。正因如此,韩明飞与唐君荷甚至不能为他建茔立碑,以免他的坟墓遭到后世之人唾骂,骚扰他的安宁。

何天遥轻轻除去了坟头上枯黄的杂草,坐在坟前,取下了背上的包裹。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是一大坛亢龙郡的名酒——醉海波。

取下扣在坛口上的两个酒碗,启去坛封,分别倒满。

“天逍哥,遥弟来看你了,可莫要怪我来得迟啊!”何天遥放下酒坛,一手举起一只酒碗,对碰了一下,一碗洒在坟前,一碗仰头喝下。

满上酒,他举碗道“当初你就该像我一样继续修仙练剑,最后还能一起拜剑仙为师,一起出山闯荡,那该多好!也免得我如今孤身一人,伶仃可怜……唉!干了!”

“叮”的一声碰碗,“哗”的一声泼酒,何天遥再度泪流满面。

“结果你非要去修魔练刀,这下可好,不仅害了萧师姐,还把自己的性命都给搭进去了,真是得不偿失啊!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否则当初我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你。算了,不说也罢!你我兄弟一场,手足之情我永世难忘,情

谊满怀,在此酒!”何天遥仰头喝干了碗中之酒。

四海平和风波定,

七郡安宁民乐生。

青龙一统治天下,

修仙独隐别亲朋。

常思以往快乐短,

倍感如今寂寞深。

路陌山空寻故处,

昔景伤怀忆旧人。

畅望东峰竹园静,

倾听西谷流音沉。

头沐凉风清律动,

脚踏鸣沙细无痕。

覆地黄草霜雰雰,

向天枯木雾浑浑。

物是人非今何在,

恍若隔世泪涔涔。

自龙族发起的“仙妖大战”结束之后,青龙大陆的修仙者们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宗门圣地,在雾凌山脉的群山之中创立了新的统一宗派——青龙宗。原本七郡的七大宗派分为青龙七脉,散修方为第八脉,名号“沧海”。

赤日、太清、天云、飘渺、夜离、冷月、风凌、沧海,青龙八脉分踞八大山域。这八大山域也是修仙界大合并之后,由诸多修仙者共同开辟出来的。

原先的赤日宗主朱鸿烈是创建新宗派的提议者,后来也被推选为青龙宗的第一任宗主。开辟宗派地域的策划任务自然落在他身上。按照他的设计,诸多前任宗主、长老们身体力行,带领修仙子弟日以继夜,按照八卦方位开辟八大山域。

赤日脉属火,居东首离位。太清脉属天,居正北乾位。天云脉属雷,居东北震位。飘渺脉属山,居西北艮位。夜离脉属地,居正北坤位。冷月脉属水,居西首坎位。风凌脉属风,居西南巽位。沧海脉属泽,居东南兑位。

八大山域环绕着当中一座主峰。这座主峰占地颇广,连同周围副峰一起组成了第九大山域——天成域。

这一域可谓是青龙宗的禁地,也是青龙宗的圣地。能进入此山域的唯有八位长老以及大乘境界以上的修仙者。这里不仅是修仙高手为最后天劫做准备的修炼之地,还是存放九大绝世仙剑的地方。渡劫凶险无定,是成是败看天意,故给此山域起名“天成”,寄托美好的寓意。由于这一山域的特殊,人们一般都只说青龙宗外围的八大山域。

青龙大陆的十八柄绝世仙剑之中,八大宗脉各存一柄,分别是赤日脉的纯钧剑、沧海脉的定光剑、太清脉的承影剑、天云脉的工布剑、飘渺脉的流景剑、夜离脉的青霜剑、冷月脉的飞冥剑、以及风凌脉的磐郢剑。天成山域中有八柄绝世仙剑,分别是轩辕剑、湛卢剑、赤霄剑、泰阿剑、龙泉剑、七星剑、墨阳剑、真罡剑。还有两柄,一柄是带走何天遥的剑仙——蒋承栋手里的巨阙剑,以及遵从“露绕丝缠”鲁成玄的嘱托传给花珺门人——花清雨的胜邪剑。

从三十多前那场仙妖大战存活下来的渡劫境界高手共有四人,分别是皇甫玉、赫连馨、杜蓝双、乔潇玉。其中皇甫玉、赫连馨、乔潇玉三人都已是渡劫后期,皇甫玉与赫连馨分别在十八年前与十五年前迎来了自己的天劫,离开了青龙宗。乔潇玉也在八年前感应到了渡劫日期,悄然离开。究竟她三人渡劫成功与否,无人知晓。由于仙妖大战时当世的大乘高手部战死,寂灭高手也所剩无几,所以如今在天成山域中修炼的高手并不多。

原先的赤日宗主朱鸿烈在二十七年前升入大乘境界。二十年前,澹台倩也达到大乘,卸去了风凌脉长老之务进入天成山域。自此,原先青龙大陆七大宗派的宗主部更替完毕。如同修仙界一样,七郡之王的位置也在十几年前轮换完毕。原先的七大郡王中,游龙郡镇统王覃永山、骧龙郡平豫王郑祥南、升龙郡定军王孔膺任、腾龙郡宁晋王孟相武尽皆战死,而飞龙郡的安桂王白汶超早在第一次妖兽暴乱中就已身亡,接任其王位的长子白云波也在仙妖大战中战死沙场。仅存的二王中,潜龙郡光兴王燕光羽在大战结束后不久就病故了,亢龙郡东昌王齐思樊也在十三年前寿终正寝。

总而言之,如今的青龙大陆,已不是从前那个了。

离开了天道山,何天遥又去东石山下的云暮山庄祭拜了父母一番。山庄在仙妖大战中毁于一旦,空余几堵残壁,所幸父母的坟茔还在,只是已经许久不曾有人祭扫了。大战中死伤无数,幸存下来的人们又有谁还记得当年云暮山庄的那个义薄云天的何大侠?

带着满怀惆怅,何天遥沿着大道走进了许州城。漫步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已经没人记得三十多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浩劫。究竟是因岁月久远而忘却,还是不愿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而将其封存在内心的角落?

“或许两者皆有吧,”何天遥心想,“黎民百姓不比修仙者,三十多年的时间对有些人来说甚至是半辈子。所谓‘人生苦短’,在有限的生命中,又何必为了过去的苦难而耿耿于怀呢?青龙大陆自仙妖大战之后已彻底脱胎换骨,随着岁月流逝、时光荏苒,安居乐业的黎民们过着平静而又祥和的生活,哪里还看得出这里曾经历过凄惨的动荡?天下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过去的痛苦,或许只在那被遗弃的宗门之地里留下了历史的痕迹……”

正胡思乱想着,忽而长街对面一家店面的牌匾映入眼

帘——雪晴客栈。

说到雪晴客栈,就会不由得想起一位故人,何天遥肃穆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凝望着牌匾,心道“大师兄,二师姐,清雨姐,晓敏,我们好久不见了,不知你们是否安好?”

雪晴客栈依然如同大战之前那样生意兴隆,南来北往的客人进进出出,没有人留意那个伫立在大门前发呆的人。

“雪儿,你不要逞强,客人这么多,端的酒菜当心洒了!”客栈中传来了一声呼喊。

发呆中的何天遥被这声呼喊唤醒,回过神来。“是客栈的掌柜。”何天遥心头一震,这个女子的声音,为何听起来那般耳熟呢?

好奇的他抬腿跨入了客栈之中。

“霜儿,别在那边贪玩儿了,快去帮帮姐姐!”女掌柜又喊了一句。

这一声,让何天遥的目光锁定了那个正站在柜台里忙碌的女子。

姣美的面容带着从前的痕迹,熟悉的身影勾起了往昔的回忆,名字涌到嘴边呼之欲出,心中却难以置信,她怎么会在这里?

侧对着门口的女掌柜余光瞥见有人进门,连忙招呼道“客官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

“真的是她!”何天遥激动得双唇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客官?”见来者不回答也不动身,女掌柜疑惑地迎上前去。何天遥带着斗笠,女掌柜没认出他是谁。

何天遥颤巍巍地抬起手,缓缓摘下斗笠,久违的名字终于从口中吐出“晓敏,是我……”

朱晓敏怔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何天遥,连手中的账簿都掉在了地上。

“天遥哥!”朱晓敏大嚎一声,一头扑进了何天遥的怀里,痛哭流涕。

堂中正在吃饭饮酒的客人有不少人知道朱晓敏是雪晴客栈的老板,见她与陌生人拥抱在一起,不禁好奇地望着他们。

内堂门帘掀开,一位男子大步流星地跨到两人身旁,拍着何天遥的肩膀,大笑道“何师兄,好久不见了!”

“秦……秦师弟?”何天遥瞠目结舌,“怎么,你,你们……”他太吃惊了,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朱晓敏带着眼泪笑道“一切说来话长。来,我们去里屋坐下慢慢聊。”

“各位客官,今日我夫妻二人阔别几十年的老友来访,请恕我们就此打烊了,诸位可以继续享用美酒佳肴,今日的酒菜钱不必付了,算我们请客!”秦月杰兴奋地对堂中宾客喊道。

客人们一片欢呼,纷纷向三人道一声“恭喜!”

何天遥随二人穿过内堂,原来酒楼后面还有一座大院,沿着长廊走了片刻,到了一座精致的两层小楼前面。

“这里是我们居住的地方,你们先进去聊着,我去吩咐厨房备一桌酒席。”秦月杰道。

何天遥叫住了他“哎,秦师弟,不必麻烦了,我们一起聊聊就行了。”

秦月杰哪里肯听“那怎么成啊?我们都三十多年没见了,不喝个一醉方休都对不起过去的同门情谊!稍待,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他转身跑开了。

“他说得对,难得遇见故人,我们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喝一场。进来吧!”朱晓敏推开了房门。

底层是一个小厅,只是简单地装饰了一番,并没有过多奢华的家什物件。

两人在厅中圆桌旁坐下。何天遥迫不及待地问“晓敏,你怎么会在这里?听秦师弟刚才的话,你们还结成了道侣?真是恭喜你们了。”想起当初太清宗的那个打斗起来异常啰嗦但是一见到朱晓敏就卡壳的青年,何天遥不禁笑出了声,“秦师弟终于如愿以偿,真为他高兴啊。”

“天遥哥,我们不能称为‘道侣’,仅是平凡的夫妻罢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被剑仙带走后不久,我就离开了太清宗。”朱晓敏道。

“离开太清宗?去哪里了?”何天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朱晓敏的意思。

“彻底脱离,放弃修仙,重归尘世。”朱晓敏淡淡地回答。

何天遥“腾”地站起,因震惊而张大的嘴足以放进一个鹅蛋。

朱晓敏仰头微笑着望着他,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何天遥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你疯啦!”

朱晓敏“噗哧”一声笑了“不必这么惊讶。就和我奶奶一样,既然对修仙无所眷恋,还是做凡人的好。”

“那秦师弟呢?他也放弃修仙了?”

朱晓敏点了点头。

“疯了,都疯了……”何天遥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要是师父和外公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活活被你气死……啊,不对,是生生被你气得活过来!”他有些语无伦次。

“哈哈,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朱晓敏大笑过之后,又惆怅地叹道,“我倒真希望师父、师娘还有宗主爷爷他们能活过来……对了,还有天逍哥和萧师姐……”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昔人已逝,我们只能节哀了……”何天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晓敏,朱宗主呢?他岂会应允你放弃修仙?”

“曾外公那时的确很生气,但我去意已决,他就没有阻拦。对了,你回头看看那是什么。”朱晓敏指向了何天遥的背后。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朝花夕拾

进屋时何天遥没有注意到,在堂中的梁上,有一个托架,架上放着一柄剑。

虽然套着剑套,但何天遥还是从剑柄上辨认出来“那不是你的画影剑么?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是我临走时,曾外公交给我的。自打十三岁筑基开始,这柄画影剑就一直陪伴着我,可以说是我人生一段时期的回忆,我怎么舍得与它分别呢?”朱晓敏道。

“画影剑是良品仙剑,与我的古定剑是同等品质。只可惜,师父带我走的时候没有带上它。不过这样也好,松纹剑和古定剑这两柄对影仙剑可以一起传给下一任使用者了。”何天遥道。

朱晓敏却神色黯然“哪有那么容易再找到合适的人选……没有你与天逍哥的那种默契,那两柄仙剑发挥不出最强的功效,恐怕它们又要被长久封存了。”

“其实自从天逍哥放弃修仙离开宗门那时起,我们就已经不适合当那两把对影剑的主人了。”何天遥落寞地说。

朱晓敏叹了一声“天逍哥转而修魔却落得个凄惨结局,以他的资质,真是太可惜了。”

“你不也是一样?不专心修炼,却跑到这里来当什么掌柜,白白浪费了这甲等根骨的天资……哎,对了,你怎么会在许州呢?我记得你的家乡不是这里。”何天遥不解。

“仙妖大战近乎将青龙大陆毁于一旦,哪里还有家乡?重建起来的新城没有过去的味道,我一点儿都不留恋。选许州落脚有两个原因一是这里靠近雾凌山脉,去青龙宗探望大师兄和二师姐他们比较方便;二是此处城外就是云暮山庄,若是你回来祭拜爹娘,或许能有机会相见。这不,我终于把你给等来了。”朱晓敏笑道,“另外,我可不是区区掌柜哟,我现在的身份可是雪晴客栈的老板。”

“呵,不想当剑仙,却要当富豪啊。这些年过得好吗?”

“平凡的日子不过三个饱,一个倒。‘客来客往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与月杰长相厮守,我觉得很幸福。”朱晓敏的神情满是甜蜜。

“你经常去看望大师兄他们吗?他们怎么样了?”

“修仙须专注,我又怎会总去打扰他们。再说店里也离不开我,加上这些年一直为两个女儿操劳,我已经十多年没去看望他们了。上次去时大师兄正在闭关,他和二师姐都早已升入寂灭境界了,此时说不定都是大乘了。”

“那清雨姐呢?”

朱晓敏深深地叹了口气“听二师姐说,清雨姐在我走之后不久也离开了太清宗,至今不知所踪。”

“她为什么也走了?”

“师父、师娘都不在了,她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宗里了。她临行前对大师兄和二师姐说,要寻一处药材、毒物丰富之处隐修。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得如何……”回忆起从前,朱晓敏的眼角又涌出了几滴泪珠。

门忽然开了,秦月杰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难得我们重聚,就别提伤感的事了。能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里再见到何师兄,已经是大喜事了,你说是吗,晓敏?”

朱晓敏拭去眼角的泪滴,笑道“没错。何师兄,这就是我的双胞胎女儿,秦傲雪,秦凌霜。雪儿,霜儿,快过来叫舅舅!”

两个小丫头丝毫不羞涩,两人手牵手一起走到何天遥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舅舅!”

“哎,何师兄也是我的师兄啊,怎么能叫舅舅呢?应该叫伯伯才对嘛。”秦月杰哈哈笑着,来到桌边坐下。

“肯定是舅舅,我和天遥哥认识得比较早,当然得顺着我这边叫啊。”朱晓敏争辩道。

秦月杰正要开口,其中一个小丫头忽然插言“娘说叫舅舅,爹说叫伯伯,那不如就叫‘舅伯’吧!”

“舅伯?”秦月杰与朱晓敏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这算是什么古怪的称呼。

何天遥一把搂过两个可爱的小丫头“好!舅伯就舅伯!舅伯这次来得突然,也没给你们准备礼物,等以后一定补给你们!”

“舅伯,一言为定哦!”左边那个小丫头道。

“舅伯,我们拉勾勾!”右边的小丫头伸出了小拇指。

“行,舅伯说到做到!不过你们两个长得太像了,我都分辨不出来啊,你们谁是傲雪?谁是凌霜?”

朱晓敏道“天遥哥,你看她们俩的发旋,向左旋的那个是傲雪,向右旋的是凌霜。”

何天遥将两个小丫头分别抱上凳子,笑道“看她们俩如此活泼可爱,简直和当年晓敏刚上山时一模一样。她们几岁了?”

“今年正好十岁。”秦月杰道。

“有没有打算让她们修仙?”何天遥问。十二岁是最适合修仙入道的年纪,两个小丫头还差两年。

“说起这个,我们也考虑了很久。我们两人是在第二层次中放弃修炼的,还有一百几十年的寿命,若是这两个小东西不修仙的话,最多也活不过百年,到时肯定得送她们先走……我可经不住那样的打击。但若是送她们去修仙,以后必定聚少离多,也是个愁啊,唉。眼看离十二岁越来越近,我们正在两难之间。”朱晓敏道。

何天遥点点头。朱晓敏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他自己就是十二岁离开家之后没

多久,爹娘就双双亡故了。一旦选择了修仙之路,与亲人之间的相聚的机会势必会减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酒菜陆陆续续端上了桌,秦月杰为何天遥倒了杯酒,说“晓敏她就是有些妇人之仁。我的意见是绝对要修仙,青龙大陆的修仙界自从统一之后,就不再有宗派相争,人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剑籍修炼。如此一来,不去修仙岂不可惜?再说,晓敏的曾外公如今应该还未渡劫,将雪儿和霜儿送去青龙宗,肯定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朱晓敏嗔怪“你不知道就别瞎说。曾外公已经是大乘境界了,早就不在赤日山域了,想见他很难的。”

“这我当然知道。朱宗主虽然进了天成山域,可毕竟曾经是赤日宗的宗主,也是仙妖大战之后七大宗中资格最老的前辈了,现在这些宗脉的继任者终归会给足他老人家面子吧?”

朱晓敏却说“说实话,我不太想利用和曾外公之间的关系。雪儿和霜儿将来的造化得看她们自己的努力。再说她们适不适合修仙还不清楚呢,得看根骨资质不是么?”

秦月杰一边热情地往何天遥的碗中夹着各种佳肴,一边自信满满地说“你放心,我们的女儿肯定没得说。我也不求他们能多偏爱雪儿和霜儿,只希望能委派个好一点儿的师父就行了。就像余长老那样的,名师才能出高徒嘛!”

“算了,说不过你。她们自己想去的话,就让她们去好了。”

“娘,修仙能像你那样飞来飞去吗?”秦傲雪拿着个鸡腿,吃得小嘴油光锃亮。

“呵呵,能。”朱晓敏笑了,对何天遥解释,“很早之前,有一夜店里遭贼了,我一时情急就踩着画影剑飞了出去,被这两个小妮子看见了。从那以后,我就将画影剑放在这里梁上了,免得被歹心之人看见,觊觎我的仙剑。”

“小妹,你想飞来飞去吗?”秦傲雪问道。

秦凌霜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嗯……特别想。我们去修仙吧。”

秦月杰大笑“看吧,她们自己都想去。”

“终究是小孩子,想得太简单了。”朱晓敏对两个小丫头严肃地说,“修仙可是很辛苦的。”

“爹和娘能做到的,我们也能。”秦傲雪满不在乎。

“对了,何师兄,谈谈你吧。你当初被剑仙带去哪里了?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音信?”秦月杰问。

“师尊原本不需多久就可以飞升的,结果因杀了叶申荣而违背天禁,遭了天谴,损失相当一部分功力。而后为了教导我,更是阻断了体内灵力运转。如此他便能在青龙大陆多留些时日。不过由于我当时境界太低,师尊有许多高超的剑法与身法无法倾囊相授,所以他总嫌时间不够用,因此也就盯我盯得非常紧,丝毫不许我分心于他事。这三十多年,我太辛苦太辛苦了,你们或许都无法想象,那日子过得简直跟地狱没什么区别……现在我都不愿回想起那段时日。”何天遥苦笑着呷了一口酒。

“那个说书的我们一起见过,看上去不像是那么严厉的人呐。”朱晓敏回忆起当初与何天遥、花清雨下山寻找天逍的经历,莞尔一笑,“他甚至还有点儿贪财。”

“哎,晓敏,不得对剑仙无礼!说起来,他可是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呢。”秦月杰道。

何天遥道“扮作说书先生只是师尊他老人家闲情所致,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当时岁州城熙熙攘攘,不是没有一个人发觉师尊是个足以叱咤风云的人物么?师尊名叫蒋承栋,号为‘疾光剑仙’。”

“剑仙也有好有坏。就像杀了天逍哥那个楚元晖,我心里憎恨他一辈子。”朱晓敏道。

秦月杰慨叹“也许是天逍师兄命中注定有此大劫吧。何师兄,那你如今再度出山,莫非蒋剑仙已经飞升了?”

何天遥点点头“师尊呕心沥血,把该教的都教给我了。前几日留下一张字条离开了。他知道我有许多牵挂,所以让我先处理完自己的事再专心修炼,否则夙愿未了,终究是个心事。”

“怎么说得像是要出家似的……”朱晓敏笑道。

何天遥也淡淡一笑“自从跟随师尊修炼,我连师父和师娘的墓都没有去祭拜过,也没有去拜过爹和娘。我心中还牵挂着大师兄、二师姐、清雨姐还有你们。对了,还有陆师兄。此外,卢前辈他们三人的墓也得去祭扫。想做的事情太多,倒一下子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好了。我本以为你们和师兄、师姐他们都在青龙宗,所以打算最后在和你们相聚。昨天我去了天道山,拜了师父和师娘,也看了看萧师姐和天逍哥。今日拜过爹娘之后,鬼使神差地进了许州城,却不想你们恰好在这里。”

秦月杰怀念地说“陆师兄……我也很想念他。我还记得第一次去青龙宗去看他时,他因我当初的不辞而别而生气发火的样子。”

“卢、苗、姜三位前辈当初领我们三人下山修炼,为我们拓宽经脉,助我们在短短两年内结出元婴,如此大恩大德,却无法相报……”朱晓敏神情忧伤。

何天遥道“卢前辈就连即将渡劫时也不忘为我大陆子民向龙族讨命,苗前辈与姜前辈更是在与龙族的大战中相继阵亡……”

“最终苗前辈身首异处,姜前辈更是被龙族斩为两截。最可怜的就是卢前辈,被奸人害得连尸骨都没有,无法厚葬,只得在一处香堂中供奉了一个灵位……谁能想到,一向侠肝义胆的三位前辈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朱晓敏长叹一声。

回忆沉痛的过去,三人都沉默下来,唯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还在大快朵颐。

久别重逢的喜悦仅仅是昙花一现,缅怀逝去的人和事才是三人重聚的主题。这一夜,三人不知喝了多少酒,也不知流了多少泪。

第二天酒醒之后,何天遥本打算动身去青龙宗,可朱晓敏夫妇哪里肯放?非要留他多住些时日。

“那你们与我同去不就行了?”何天遥道。

“孩子还需要人照顾,总不能把她们也带上吧?待两年后,送两个小丫头去青龙宗修仙之时,我们再去探望师兄和师姐他们。”秦月杰道。

朱晓敏拉着何天遥的胳膊不松手“无论如何你今天也不能走,我们也豁上了,一个月不做生意又能如何?你说什么也得留下来!”

“一个月?不行不行,这也太久了……”何天遥犹豫道,“要不等我探望他们回来再……”

“不必推脱了,他们见到你还能放你走?青龙宗肯定也得把你留下,到时再见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秦月杰道。

“怎么会?你们不是说两年以后要去青龙宗吗?”

秦月杰向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聪明伶俐的秦傲雪和秦凌霜心领神会,一左一右抱住了何天遥的大腿,这个撒娇道“舅伯,我不想你走,你多陪我们玩几天啊!”那个耍性道“舅伯,你还欠我们礼物呢,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在你给我们礼物之前,你不能走!”

面对这两个可爱的小丫头,何天遥彻底无奈了,只得搂住她们道“好好好,舅伯不走,舅伯陪你们玩,给你们买礼物!”

两个小丫头开心得不得了,拉着何天遥往外拖,非要让他带着去市集上玩儿。

朱晓敏夫妻二人将三人送出门,目睹何天遥牵着两人的小手走远的背影,两人相视一笑,回到了堂中。

“晓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想让雪儿和霜儿拜何师兄为师?”

“哟,你看出来了?”

“那当然咯!想当初,我不正是猜到了你对我的心思,咱俩才能结婚的嘛!再说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儿默契自然不在话下!”秦月杰拍了拍胸脯。

朱晓敏“噗哧”一乐,戳了一下秦月杰的额头“你呀!就吹吧!还想当初呢,当初你在宗里都不敢跟我说话,好不容易大胆了一回就让你骗到手了,便宜你了!”

秦月杰摸了摸脑袋,“嘿嘿”地傻笑。

朱晓敏正色道“我昨天已经考虑清楚了,太清一脉已属于青龙宗,过了这么多年早就物是人非了。再说现在修仙门槛放宽,青龙宗中低层次的修仙者必然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人心难测,总有不怀好意之人。再说弟子众多,还指不定委派一个什么样的师父给雪儿和霜儿。这也正是我一直犹豫要不要送她们去修仙的主要原因。天遥哥的到来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与其让她们去青龙宗修仙,倒不如拜个现成的师父。天遥哥的人品咱们肯定信得过,若是雪儿和霜儿能跟着他修炼,绝对更有前途。”

秦月杰点了点头“我昨晚看出你的想法之后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所以提前嘱咐了一下雪儿和霜儿,让她们一定要留住‘舅伯’。就是不知道何师兄他现在境界如何了,有没有收徒的精力与打算。”

朱晓敏微微一笑“这个你放心。当初走时他就已是空冥中期了,以他那卓绝的资质,三十二年怎么也修炼到寂灭境界了,更何况指点他的可是堂堂剑仙呐!而且你听到他说的没有,剑仙对他还不仅仅是指点,而是‘呕心沥血’地教导,让他过‘地狱般的日子’。啧啧,现在就算告诉我他马上要渡劫了我也信!”

“剑仙的剑法与身法绝对是超一流的,若是将来何师兄也能‘呕心沥血’地教给雪儿和霜儿,我感激他一辈子!”秦月杰兴奋地两眼放光。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天遥哥喜爱咱们的闺女。他留在客栈的日子不会太久,看那两个小丫头的造化了。”朱晓敏道。

“我看没问题。何师兄现在可是满心喜欢,谁让雪儿和霜儿那么可爱呢?她俩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杰作!”

“呵,瞧你那得意样儿!”朱晓敏笑道,“不过不用担心,他若不肯,我还有个保底的最终计划……”她附着秦月杰的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秦月杰的眼睛越睁越大,听完之后,他冲朱晓敏竖起大拇指“到底还是夫人聪明啊!哈哈,太棒了,那样何师兄就无法推辞了!”

“那是到了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计划,但愿不用如此天遥哥就会欣然同意……”朱晓敏叹道,“咱们如此盘计天遥哥,我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希望他知道后不要生气才好……”

“雪儿和霜儿会是一对好徒弟的。何师兄心胸宽广,他会原谅我们的。”秦月杰揽住了妻子,朱晓敏侧头靠着丈夫的肩膀,两人站在客栈门口互相依偎着,一起憧憬地望向道路的远方。

第二百四十章 千斤重担

夕阳西下,日近黄昏。

在通往雾凌山脉的羊肠古道上,伫立着一长两短三条人影。

两个小女孩哭得泪眼婆娑,不停地用柔嫩的小手擦拭着早已通红的眼睛。

“舅伯,你肯定知道爹娘去哪了,你带我们去找他们吧,呜呜……”秦傲雪哭喊道。

“舅伯,是不是我们不听话,爹娘不要我们了,呜呜呜……”秦凌霜更是哭得无比伤心。

何天遥蹲下身子,心疼地将两个小丫头揽入怀中,安慰道“雪儿和霜儿最乖了,爹娘怎么会不要你们呢?爹娘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来不及和你们说就离开了。”

“那爹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秦傲雪问道。

何天遥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眼看两个小丫头又要放声大哭,他连忙道“不过舅伯跟你们保证,爹娘一定会回来的。”远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和远处的城郭,何天遥心中叹道“晓敏啊晓敏,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数日前说起。

为了兑现礼物的承诺,何天遥带着秦傲雪和秦凌霜去市集上买了许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自那天起,两个小女孩就彻底喜欢上了这位和蔼可亲的“舅伯”,整日缠着他。何天遥也十分喜爱这一对天真烂漫的孩童,乐得每天嘻嘻哈哈地哄着她们开心。

眼见何天遥与两个女儿越来越亲,朱晓敏不失时机地提出了想让他收二人为徒的想法。只可惜何天遥此时并无收徒的打算。一是两个女孩还不到修仙年龄,还要再等两年;二来何天遥孤身一人,无法给两个女孩创造优厚的修仙条件,他根本不会炼丹也不会铸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何天遥本打算办完自己的事之后就继续隐修的,“疾光剑仙”蒋承栋传下的剑法与身法还未练至最精,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指导两个尚未入道的徒弟。考虑再三,何天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婉言拒绝了朱晓敏。

朱晓敏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之后也不再提及此事。何天遥继续陪着两个小丫头玩了几日后,打算向秦月杰、朱晓敏夫妇辞行。夫妻二人苦苦挽留,何天遥盛情难却,只得答应再多住一天。得知“舅伯”翌日就要离开,秦傲雪与秦凌霜就一直依依不舍地拽着何天遥的袖子不肯撒手。看到两个小丫头可爱又可怜的模样,何天遥于心不忍,又带着两人到城外玩耍。

这一耍,直到傍晚时分三人才尽兴而归。可当回到雪晴客栈门前时,却发现大门紧紧闭着。何天遥心中忽而涌出一丝不安,他推开门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回到内院小楼,门也是关着的,进门之后,原本说是为何天遥办一场送别宴的秦月杰和朱晓敏双双不见踪影,只在桌上留下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天遥哥亲启”。何天遥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展信读阅,朱晓敏隽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天遥哥

请恕我与月杰不辞而别。

重归红尘,我与月杰喜结连理,诞下一双女儿之后,人生多出了许多牵挂。与心念过去、缅怀故人的往昔不同,傲雪与凌霜的未来才是我夫妻二人最在意的事情。

在你隐修的这三十余年期间,青龙大陆的修仙界已彻底改变格局。若想修仙,人人皆可。如此放低门槛也不知是好是坏。然修仙之成就极其依赖根骨天资,修习数十载依然无所作为之人可谓十有。高修为者寥寥,脱颖而出、鹤立鸡群,但却大多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低境界者繁杂,泥沙俱下、牛骥同皁,更是少有自惭形秽、顾影自怜。

鱼龙混杂之境,必然造就良莠不齐之势。加之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跖犬噬尧、鼠肚鸡肠之辈不在少数。嫉贤妒能、勾心斗角之况比比皆是,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高于众,众必非之。’如此一来,其间埋没之才何其多也!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修仙之道鲜见无师自通。如今青龙宗中权利赫然、层次分明,择师收徒皆不由己定,许多高人宁选独善其身。

我曾粗略检测过傲雪与凌霜的根骨,绝非泛泛之辈,故一直犹豫踌躇,是否该将她们送至青龙宗。眼见你与她们投缘,遂忽然萌生让她二人拜你为师的想法,可惜你不肯应允。我夫妻二人思来想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傲雪与凌霜乃我心头之肉、骨中之血,现将二人然托付于你。若但凡尚有余力,望悉心教导;若实在嫌其累赘,大可两年后送她二人拜入青龙宗太清一脉,如能拜托大师兄与二师姐倾力照顾,我夫妻感激不尽。

顿首,叩拜。有缘下次见时,我与月杰自当负荆请罪。

信封中的五千两金票,为她们筑基前食宿之用。

再顿首,后会无期。”

何天遥望着手中薄薄的三页信纸,感慨万千。朱晓敏为了一双女儿,竟不惜与秦月杰离家弃业。按理说,他此时不便收徒;于情说,他又难以推却故人之托。情理难两,他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决定,只得带着秦傲雪和秦凌霜先出了城,往青龙宗的方向行进。

两个小丫头何其聪明,在看到雪晴客栈一反常态地大门紧闭、爹娘又不见踪影时就慌了,虽然她们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看到舅伯带她们出城走向雾凌山区,她们终于猜到爹娘是离她们而去了。于是两人哇哇大哭,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何天遥干脆坐在地上,将两个小丫

头一左一右搂在臂弯中,细声软语地哄了好久,直至夜幕降临,两人才停止了哭泣,四只眼睛都是又红又肿,何天遥看了心疼不已。

“舅伯,那我们现在去哪儿?”秦凌霜抽泣着问道。

“舅伯带你们去青龙宗,你们不是想修仙吗?那里就是修仙的地方。”

秦傲雪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舅伯,我不去修仙了。万一爹娘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我要回家等着爹娘。”

秦凌霜亦道“我也不去了,我也要等爹娘。”

“傻孩子,你们的爹娘有重要的事要做,暂时不能回来。他们前几天晚上不是说好要送你们去修仙吗?到时你们乖乖地在青龙宗等着,他们回来了以后自然会去找你们的。”何天遥安慰道,“你们要相信舅伯。”

两人轻轻点了点头。

何天遥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牵着两人继续向前走,心中却似五味杂陈。情非得已,他确实无法照顾两个孩童,虽然有些对不住朱晓敏和秦月杰,但他还是决定将两人送往青龙宗去。好在陆柏峰、韩明飞与唐君荷都还在太清脉,先委托他们代为照看好了。青龙宗中的状况究竟是否变得如同朱晓敏信中描述的那样,何天遥半信半疑,一切都得去看了再说。

走了一会儿,秦傲雪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一直默不作声的何天遥,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舅伯,我饿……”

“我也是……”秦凌霜道。

何天遥一怔,站住了脚步。此时已近戌时,因为重重心事,他竟然忘记了两个孩子两顿正餐都没有吃。

“是舅伯不好,舅伯马上带你们去买好吃的!”何天遥又带着两人往回走。

可没走几步,秦凌霜却忽然蹲下了“舅伯,我没力气,走不动了。”她委屈地望着何天遥。

“舅伯,要不你去买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秦傲雪道。的确,两个孩子一大早就出门玩了半天,中午回家没吃饭,跟着何天遥走了这么多路,又大哭了一场,哪里还有力气。

这里是荒郊野外,四处又暗淡无光,何天遥当然不会将两人留在这里,他心想“可惜现在我不能轻易御剑……若是我的古定剑还在身边,我早就带她们飞到青龙宗了。”

深秋时节天意凉,看着两个孩童在晚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何天遥不禁一阵心揪。“来,舅伯不会丢下你们的,舅伯驮着你们走!”何天遥将外套脱下,一把撕成两半,分别给两人裹上,又将她们举起,一左一右坐在双肩之上,用胳膊扶着,大步流星向远处黑暗中朦胧的城郭走去。

到底是小孩子,感觉被驮着是件十分开心的事,两人暂时忘记了伤心,忘记了寒冷,一路欢快地笑着,与何天遥愉悦地聊着天。

再度回到城里,何天遥带着两人去买了许多干粮,还打包了一些可口的零食小吃。在两个孩子坐在肩上狼吞虎咽填饱肚子期间,他又去买了几套衣裳,两床厚被,一起打包背在身后。为了避免勾起她们的伤心,他刻意避开了雪晴客栈所在的区域。

采购完毕,何天遥估摸了下时辰,问两人道“现在已是亥时了,咱们是在城里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呢,还是现在就上路,在山中露宿?”

秦傲雪手中拿着个糖葫芦“我还不困,现在就上路吧。小妹,你困吗?”

秦凌霜道“我也不困,坐在舅伯肩上真舒服,好像坐轿子一样。不过……舅伯,你怕不怕大老虎?”

“老虎?不怕啊。”何天遥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怪问题。

秦傲雪也把小脸一绷,紧张地问道“那你能打得过它吗?”

“嗯,打得过。”何天遥点点头,“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哦,那就好。”秦凌霜拍拍小胸脯,“娘说过,晚上不许出门,尤其不能去山里玩。山里晚上会有大老虎,专门吃小孩儿,特别喜欢吃像我们这样的小女孩儿,所以我有点担心。”

“啊?哈哈……”何天遥大笑。

“是真的!爹他曾经亲眼看见过大老虎吃人呢。那大老虎的两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还会冒绿光,嘴巴比脸盆还大,满嘴獠牙,吃像我们这样的小女孩儿一口一个,因为女孩儿肉嫩,大老虎香得连骨头都不吐……”秦傲雪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脑海中可怕的情景,何天遥却越笑越厉害,心道“这个秦月杰,糊弄起小孩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舅伯,你笑什么?”秦傲雪有些气恼地问道。

“雪儿,霜儿,不必害怕。你们放心吧,管它来多少只大老虎,舅伯都把它们打得屁滚尿流,绝对不会伤到你们一丝一毫。”

“哇,原来舅伯你这么厉害!”秦凌霜惊奇道。

秦傲雪说“舅伯是修仙者嘛,小妹你没听到吗,连爹爹都叫他‘师兄’呢,当然很厉害。舅伯,我们修仙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厉害,也能打得过大老虎吧?”

“能,一定能。”

“嘿嘿,那就好。还等什么?舅伯,我们出发!”

“出发!”

月夜星稀,何天遥带着两个孩童出了城,健步如飞地向巍峨群山中走去。

开始三人还有说有笑的,渐渐地两个丫头困了,在颠簸中直打瞌睡。何天遥放慢了步伐,一边尽量平稳地前行,一边打量着山道旁的地形。不久,他看到了一处土坳,正好

可以让两个孩子休息。

他将包裹中的两床厚被其中一床当褥子,将两个小丫头放在上面,替她们盖好被子。

皎洁的月光斜斜地照在两人脸上。看着她们安静的睡脸,何天遥思绪万千“青龙宗中真的如朱晓敏所说的那样混乱吗?如此将她们撇给青龙宗,晓敏和秦师弟将来是否会怨我不念旧情?如果青龙宗拜师收徒不由己愿,不知太清一脉是否会像当初我刚拜入门下时那样,根据弟子的根骨资质来委任师父。大师兄与二师姐又是否能一直照顾到这两个孩子?亦或是干脆让她们拜大师兄或二师姐为师……”他思索着未来的种种可能,不知不觉已经通宵达旦。

青龙宗覆地极广,何天遥又隐世几十年,他自然不知道太清一脉其实在八大山域中的正北方。从许州沿着山路向东进入雾凌山脉,最先到达的是正西方的赤日山域。

由于从前雾凌山脉众多山峰都鲜有人至,因此也都没有名字。修仙者们开辟出九大山域后,就将其分别冠以山域之名。

在八大山域与天成山域的主峰之中,天成山域主峰乃是最高,足有两千一百余丈。赤日山域主峰高一千七百余丈,排名第二。不过这点高度对何天遥来说,完不在话下。

回想起当初攀爬天道山六千台阶的事,何天遥突然心血来潮,何不让两个小丫头也锻炼一番?这对以后的煅体与心性的磨练都十分有益。望着山巅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何天遥将两个孩子放下,问道“你们想不想将来修仙有所成就?”

两人都点点头。

“修仙是很艰苦的,你们能坚持住吗?”

“能!娘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秦傲霜回答道。

“我也能。”秦凌霜毫不示弱。

“好。”何天遥十分满意,“那么艰苦的修炼从现在就要开始。从这里到山顶差不多有三千层台阶,你们跟着舅伯自己爬上去,能行吗?”考虑到两个孩子从未锻炼过身体,而且刚刚十岁,何天遥将六千的数目缩减了一半。

“那当然,小妹我们走!”两人拉起了小手,一齐迈步。见两人走得快,何天遥连忙叮嘱“山中湿气重,慢一点,小心路滑!”

“舅伯,可别小瞧我们!”秦凌霜满不在乎地冲他摆了摆手。

即便只有三千台阶,对十岁的孩童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渐渐的,两人越走越慢,气喘吁吁。

“还能支撑住吗?实在不能坚持就告诉舅伯,舅伯驮你们上去。”何天遥还是心软,不知三千台阶的要求是不是太为难两个孩子了。

秦傲雪问“舅伯,你以前修仙时,是不是也爬过台阶?”

“爬过。不仅是舅伯,你们的爹和娘也都爬过。不过我们爬台阶时已经十二岁了,爬得层数比你们多些,六千阶。”

“六千阶你们都爬上了,这三千阶我们一定能行!”秦傲雪志气满怀。

“对,爹、娘和舅伯都行,我们也能行!”秦凌霜的毅力丝毫不输给姐姐。

“太棒了!”何天遥鼓励道,心中赞叹不已,“晓敏,秦师弟,你们真是养育了一对好孩子啊!”

原本下午就能登顶,但由于两个孩子攀爬较慢,三人一直爬到夜幕降临才隐约看见了山门。

看着两人疲惫不堪的模样,何天遥不忍地说“好孩子,不用爬了,剩下这点儿路舅伯驮你们走。”

秦傲雪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舅伯……我们爬的距离……到三千阶了吗?”

“够了,舅伯一直数着呢,已经超过三千了。你们都是好样的!”何天遥将两人扛起,走向赤日脉的山门。

有两名小弟子在门前守卫,其中一人离得老远就高声喝斥“在那儿站住,你们是什么人?都已经晚上了,来我青龙宗干什么?”

何天遥喊道“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韩明飞和唐君荷在哪座峰上?劳烦给引一下路。”

“韩明灰?唐君鹅?没听说过,我们这儿没你说的人,你们赶紧下山去!”小弟子毫不客气。

“距离太远,你听错了,是韩明飞与唐君荷!”何天遥一边走近一边大声重复。

另一名小弟子却叫道“生人勿近!管你什么韩明灰韩明飞的,我们不认识!要是胆敢硬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两名弟子一起“刷”的一声抽出了仙剑。

“舅伯,他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还是回去吧!”秦凌霜道。

“没事,等舅伯好好跟他们说一说。”何天遥微微皱眉,将两人放下,解下包裹放在了地上。他对两名守门弟子的态度颇为不满。

“这就是青龙宗的待客之道吗?这两个孩子想要进入青龙宗拜师修仙,你们如此冷漠无礼,岂不寒了她们的心?即便真的不认识,也可以有话好好说,何必剑拔弩张、咄咄逼人?”何天遥继续往前走。

“哎呦嗬,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师弟,给他一点教训!”两名弟子见何天遥没有背着仙剑,不知道他是个修仙者,一边“哇呀呀”地怪叫着,一边挥剑冲了上来。

“哼!我本不愿向尔等出手,实在是尔等太过嚣张。也罢,今日就给你们个教训!”何天遥生气了,快步迎上前去。

“都给我住手!”当三人即将打起来时,从山门内突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后悔莫及

正张牙舞爪冲过来的两名小弟子步伐戛然而止。

听见山门内有人出声制止,何天遥也停步放下了双手,但心头怒气未平,于是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

山门打开之后,一位看上去颇为儒雅、英俊的白衣修仙者走了出来。

“师父!”两位守门弟子毕恭毕敬地行礼。

“山门重地,如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那修仙者斥道,“再说我告诉你们多少次了,守门时也可静心默诵口诀、空手比划剑法,休要蹉跎光阴!”

其中一个弟子委屈地一指何天遥,小声分辩“可是师父,分明是那人非要硬闯,我们才阻拦的啊!”

“蠢货!”那人在两个徒弟的脑门上各敲了一个爆栗,“阻拦?他岂是你们能够阻拦得住的?”到底是师父的“水平”要高一些,一眼就看出何天遥是个修仙者。

何天遥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道友,我并非是要硬闯山门,而是来寻人的。可令徒二人不但坚决不许我靠近说话,而且还一直粗言鄙语,颇失礼数,所以我才打算出手给他们一点教训。”这番话敬蔑分明,对那两个仗势欺人的弟子,他打心眼儿里厌恶。

不料,那看似道貌岸然的修仙者竟一斜眼,亦是以一种生硬的口气回话“道友?真是好笑,你我虽是同道,但‘友’字还算不上吧!我的徒弟我自会管教,不用你费心。说吧,你来寻何人?”

何天遥轻轻皱了皱眉头,忍住胸中怒火,依然客气地说“我是来寻太清一脉的韩明飞与唐君荷的。”

“哦?你找他二人何事?”那人终于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何天遥。不知为何,何天遥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刹那间闪过一丝异样。

“我寻他们自然是有事,具体原因也不用你费心,你只需告诉我他们在哪座山峰即可。”何天遥以牙还牙。

“笑话,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见谁就能随便见的?”一个守门弟子忍不住喝道。

“闭嘴!”那修仙者转头嗔了一声,又对何天遥说,“堂堂青龙宗岂能容他人随意出入?如若你不肯说出缘由,我自然也无法相告。”

“那好吧。有一位韩明飞与唐君荷的故人相托,要将那两个孩子送入青龙宗修仙。”何天遥不愿多言。

修仙者回答“哦,原来是这样。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两个人。那两个孩子想要修仙的话,可以来年初春参加青龙宗的收徒大会,平时是不能入宗的。”

“没有?”何天遥一愣。

“嘁,早就说了没有还不相信……”聒噪的守门弟子撇嘴道。

“告辞。”何天遥拱了拱手,转过身对站在远处的秦傲雪与秦凌霜道,“走了,我们下山去。”

两个小丫头登山的疲倦未消,何天遥又将她们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走下了阶梯。

白衣修仙者一直凝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许久,他冷冷地笑了一声。

“师父,那个人也是修仙者么?怎么连一点儿修仙者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一名守门弟子问道。

“那是你们水平不够!”白衣修仙者没好气地瞥了两人一眼,“那人的修为应该是洞虚前期,算得上是散修中的高手了。不过……”说着,他眯起眼睛,托肘摸着下巴。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猜不透师父没说完的话。

“你二人继续好好守门。如果那个人去而复返,不要妄起争端,迅速前来通报我!”白衣修仙者叮嘱完,转入山门内去了。

山道阶梯上,何天遥放缓了脚步,平稳地走着。

“舅伯,我们再去哪里?”秦凌霜问。

“我们先在山下寻个地方过夜,明日再做打算。”何天遥道。其实他心中明白得很,刚才那个白衣修仙者在撒谎。当听到韩明飞与唐君荷的名字之后,他的眼神分明闪过一丝波动,这就是他认识韩、唐二人的证明,但何天遥猜不透他故意隐瞒的目的。

“那家伙不过是洞虚后期,竟然如此傲慢无礼,还妄图探我虚实。”想起刚才的情形,何天遥心中涌上一阵厌恶,当感觉到白衣修仙者的灵识波动时,他是故意将境界压制在洞虚前期的,“看来还真是如同晓敏信中所言,‘低境界者繁杂,泥沙俱下、牛骥同皁,更是少有自惭形秽、顾影自怜。’如果不是因为大师兄与二师姐尚在青龙宗,我倒真不愿将傲雪与凌霜送入其中修仙……”

从交谈中白衣修仙者时不时将目光瞥向何天遥肩后的举动来看,何天遥早已猜透他脑中在想什么。“如果你识相还则罢了,若是头脑发热,我不介意好好‘调教’你一番。”何天遥心中冷笑。

下山之后,天已经完黑透了。何天遥没有带两个小丫头回许州,而是在雾凌山脉外围寻了一个山洞露宿。山洞不远处就是上山的泥土小路,洞中也不深,只拐了一个弯就到头了,似乎以前曾是某只动物的巢穴。由于洞形结构好,秋夜的凉风吹不进来,山洞里面十分干燥,不怕夜露霜寒,正适合过夜。待两个小丫头吃饱睡下之后,何天遥坐守在洞口。

“今夜,你会来么?”何天遥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三更,四更,五更。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小路上终于传来了轻微异动,何天遥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一道人影正弓着腰沿着小路上

山。

何天遥忽然站起身来,竟把那人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问道“是、是谁!”

“在此露宿的人。你又是谁?”

那人松了口气“我是打柴的。你不是歹人就好。不过你怎么挑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露宿?”

何天遥道“我是去青龙宗寻人的,但没寻到。天色已晚来不及回去,就在这儿对付一夜。”

“青龙宗……青龙宗的地盘可是大得很呢,这里离赤日脉最近,你是从赤日峰下来的?”樵夫好奇地问。

何天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没有寻到要见的人。不知太清脉在何处?”

樵夫走了过来,原来是个胡子拉碴的小个子,他说“太清山域是青龙宗八大山域中最北端的,离这儿可不近呐。通常情况下,你是不能穿过青龙宗范围的,得沿着赤日山域西围经沧海山域西北围一路绕过去才能到达太清山域。”

何天遥笑了“既然有通常情况,那必然也有非常情况。恳请赐教。”

樵夫“嘿嘿”一笑“你这人倒挺机灵。我长年在雾凌山脉打柴,知道一条山沟捷径可以直通太清山域,而且还不会被修仙者们发现。就是路稍微有些难走,不过我都能走,你这样健硕的年轻人应该没问题吧?”

“劳烦你带路,不知可否?”

樵夫神色为难“虽说这条路比较近,但也只是相对外围绕路而言。这样吧,我领你走一段儿,后面没有岔路的地方我只要指个方向给你,应该就没问题了。”

“那有劳了,在下感激不尽。”何天遥背起了包袱,拱手称谢。

于是,樵夫领着何天遥绕过山脚往群山深处去了。

难道何天遥把秦傲雪和秦凌霜那两个小丫头给忘了吗?

非也,何天遥之所以没叫醒二人,是因为他知道,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樵夫与何天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走过的都是没有路的地方,而且越来越偏僻。

登上一座矮丘之顶后,樵夫停了下来,前方崖下就是一条巨大的山沟。

“我们到了。”樵夫道。

“哦?到哪里了?”何天遥似是明知故问。

“到你上路的地方!”从后面的树上突来传来一声大吼,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一跃而下。

何天遥处变不惊,转过身淡然道“此时月黑风高,二位又遮颜蒙面,看来绝非善类。却不知为何说这里是我上路之处呢?”

“嗯?”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何天遥的镇定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前无逃路,后无退路,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说闲话?”其中一人喝道。

“哼哼。”何天遥一声冷笑,“几位,要骗人至少编个像样一点儿的谎言,随随便便装个樵夫就行了?还‘长年在雾凌山脉打柴’呢,雾凌山脉有多大?这岂是一个普通樵夫敢说的话?再说,打完柴倒是去哪里烧?方圆数十里内可曾见到郊野农家?”

“呵,那又怎样?你不还是被骗来了?放马后炮又有什么用?”那“樵夫”一改老实巴交的面孔,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对那两个蒙面人喝道“还等什么?赶紧动手!”

两个蒙面人分别抽出一柄仙剑,其中一人又抛了一柄仙剑给樵夫,原来三人都是修仙者。

“受死吧!”三人从三个方向攻了过来。

何天遥目露寒光,侧肩一甩硕大的包裹,包裹散开,各种干粮、水果撒落,他平举双手中,从杂物中抓出一柄仙剑。

随着剑身出鞘,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席卷而来,剑宽刃厚,棕黄色光芒,隐隐透出一股威压,此剑品质不低。

三人见何天遥亮剑,纷纷停步。“极品仙剑?”假樵夫惊讶道。

何天遥轻蔑地一笑“想杀人越货,可笑却根本不识货!也罢,若用此剑沾了你们卑微的脏血,算是对它的侮辱。”他又将剑插回宽大的剑鞘之中。

见眼前这“洞虚前期”的“散修者”居然胆敢出言讥笑,三人怒极,挥剑斩来。

何天遥的身形却骤然分成了三个,分别绕向三人的身后,不仅如此,其速度之快更是让三人连回头都来不及。

“哧”,三个声音近乎响于同一瞬间,三个恶人轰然倒地,腹部各有一个血洞,那是何天遥直接用剑鞘捅出来的。

由凤凰剑仙祝萱蓉所创的《一气三元》身法,何天遥已在疾光剑仙蒋承栋的指点下练至第二层——“复三元”了。

“哼,真是找死。”何天遥从尸体身上撕下来一块布,拭干了剑鞘上的血迹。三个咽了气的倒霉鬼,或许死时都不明白,这个“洞虚前期”的“散修者”为何如此厉害。

至于两个蒙面人的真容,何天遥懒得去查看,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嘴脸。

收拾好包裹,将剑鞘藏在其中,何天遥又返回了洞穴。此时天依然未亮,他本想到洞里面看一看两个小丫头是否盖好被子,却愣在当场。

被子胡乱掀开,褥子也皱成了一团,两个孩子不见了。

“傲雪,凌霜!”何天遥急了,急忙蹿出洞来。他一边大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一边心急火燎地在附近寻找,可周围都是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回音。

“莫慌,莫慌,好好想一想!”何天遥强行使自己镇静下来,思索着两个

孩子可能的去处。

莫非是原先住在洞里的野兽回来了?“不,不可能!”何天遥否定了这个推测。洞中既没有野兽的异味,也不见兽毛,看情形是个荒弃已久的洞穴。再说野兽即便伤人也不会离开洞穴啊!

难道是两个孩子醒了,见到何天遥不在,所以出去找他了?那似乎也不太可能。两个孩子聪明伶俐,即便早醒,也不会在这荒山野岭的环境中轻举妄动,只会在洞中乖乖地等何天遥回来才是。

那么,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两个孩子是被人给带走了。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五更时分天还未亮,又有谁会经过这种偏僻之处?一团乱的被褥表明两个孩子被带走时曾经奋力挣扎过。

“她们是被掳走了!”何天遥在短暂地思索之后下了定论。

这下可糟糕了,他的心情再度慌乱起来。两个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秦月杰与朱晓敏交代!

此时此刻,何天遥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之前又何必佯装上了樵夫的当呢?大不了恶人来袭时将其击退就是,在对付三个洞虚后期敌人的同时保护好两个孩子,这对何天遥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两个孩子。茫茫雾凌山脉,何天遥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拜托大师兄与二师姐。

樵夫的鬼话还是给了他一点儿启发,至少他知道了头一天他登上的是赤日山域的主峰。要想去太清山域的话,得从西边绕到北边。

事不宜迟,何天遥将包裹中的仙剑取出,其他杂物一并甩在地上。可临飞之时,他想起蒋承栋离开前让自己立下的誓言,又犹豫了起来“为了免遭他人觊觎,师父不许我御这柄剑飞行。可此剑灵力波动实在是太强,藏在包袱里,还隔着剑鞘,依然能被有实力的修仙者感应到。现在因为此剑惹出事来,正该御剑飞行,偏偏我又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步行去天道山域未免也太慢了,傲雪和凌霜说不定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危险,到底该怎么办?”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对了!那三个家伙!”何天遥将仙剑重新卷在包裹中藏好,背在背上,又立即返回死去的三人身旁,捡起了一把仙剑。“怎么才是个中品?”他将其扔到身后,落下了悬崖。再捡起一柄,又是中品,他再次扔到了身后。拾起了最后一柄,他简直快气晕了,居然还是中品,而且是中品仙剑中最差的。“有没有搞错?这还不如前面那两柄呢!”他转身望了望崖下,心中抱怨,“堂堂三个洞虚后期的修仙者,居然连个像样的良品仙剑都没有?拿着这种中品仙剑未免太寒碜了吧?难怪他们看上我包裹中的仙剑了!”

仙剑的品质影响飞行的速度,可眼下无奈,有总比没有强。何天遥赶紧御剑升起,破空而去。

出了赤日山域后,何天遥向东北方向疾飞,远远看见有修仙者居住的山头,他就赶紧绕远避开。天逐渐亮了,他估摸着距离飞得差不多了,控制着仙剑慢了下来,再次压制了境界。在青龙宗范围内,展露的境界太高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又遇到了一座矮山,上面有零星几座房屋,何天遥落下去问问路。

房屋中住的也是修仙者,何天遥问过之后吃了一惊,原来太清脉的修仙者多到宗门内都已经住不下了,不得已只得将一些没有什么天赋的修仙子弟迁往外围的小峰之上。在确定了太清峰的具体位置后,何天遥来到了山下。

太清峰高一千七百余丈,在八大山域中仅次于赤日峰。与赤日峰的“之”字形阶梯不同,太清峰的上山台阶如同一条灰色的巨龙绕山盘旋而上。

何天遥无暇赞叹其工程之宏伟,只是三步并作两步地飞速攀登。他的心思然系在两个失踪的孩童身上。

相比赤日峰的遭遇,太清峰的两位守门弟子显然客气很多,礼貌地询问何天遥有何贵干。

当初的修仙者人尽皆知,太清宗有个叫“何天遥”的小子有幸被剑仙选为徒弟带走隐修去了,所以他在登山路上就想好了说辞“我有要事要见韩明飞与唐君荷,麻烦代为通报一声,我姓古,叫古定河!”

守门弟子有些狐疑,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何天遥一番“你要见韩明飞?”

何天遥心急如焚,却不知守门弟子还在犹豫什么,便急迫地催促道“是啊,还有唐君荷!十万火急之事,有劳速速通报!”

“哦,好,你稍等。”那弟子打开门跑了进去。

透过渐渐关上的大门,何天遥瞥见里面宽阔的场院与宏伟的殿堂。经过这三十多年的经营,这里的繁荣已经不输给原本天道山上的宗门圣地了。

“这位道友,你或许是个散修者吧?”另外一位留守的弟子问道。

“算是吧。”何天遥根本无心闲聊。

“你应该也不是沧海脉的散修者吧?”那小弟子又问。

“不是。”何天遥以为自己的冷淡会让小弟子丧失聊天的兴致。

可小弟子依旧“不依不饶”“那你一定隐修了很长时间,也很久没有来过太清脉了,是么?”

“你说的都对。不好意思,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聊天。”何天遥抱歉地向小弟子拱了拱手。

小弟子的嘴张了张,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并且以一种奇怪又复杂的眼神望着何天遥。

第二百四十二章 江河日下

青龙宗覆地方圆上千里。

八大山域各自占地方圆数百里。

太清山域共有高峰二十六座,周围更有诸多小峰环绕。由于宗门地方太大,山峰众多,何天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他来来回回在山门前的空地踱着步,心急如焚。守门的小弟子也一直看着他不说话。

沉默终于被开门声打破。何天遥连忙望向门口,久违而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师弟!”当唐君荷以颤抖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后,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师姐,我回来看你了!”刹那间,尘封许久的往昔一幕接着一幕涌上何天遥的心头初次见到韩明飞与唐君荷,两人指导自己练剑,一起下山经历了颍州之险,尤其在失去了爹娘之后,韩明飞与唐君荷对天逍和天遥更是百般疼爱。如今久别重逢,历历在目的回忆化作晶莹剔透的泪滴,在脸上尽情地流淌。

“别哭,别哭,让师姐好好看看!”唐君荷用衣袖轻轻擦拭何天遥的眼泪,自己却也泪如泉涌。

何天遥忽然意识到还有两个守门的小弟子正在旁边望着自己,堂堂八尺男子汉,哭成个泪人,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抹去了眼泪,说“师姐,你憔悴了!”

唐君荷噙着眼泪微笑道“三十多年过去了,总会有些变化的。来,我们边走边聊。”

目送两人跨进山门走远之后,一名守门弟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喂,你刚才听见了吗?”

另一位小弟子点了点头“听到了。真没有想到,那个散修竟然与唐师伯关系那么好!”

“我不是说那个。我最惊讶的是唐师伯最后说的‘三十多年过去了’!”

小弟子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啊,你刚才去通报的时候,我就已经问过那个散修了,他的确是好久好久没有见唐师伯了,阔别三十多年,可真够长的。”

“哎呀,笨蛋,你再好好想想,‘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三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以师姐、师弟相称,一般道友之间即便关系再好,我想也不会如此称呼彼此吧?”

那小弟子经这么一提醒,渐渐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莫非是那个人……”

……

“师弟,你还真是古怪,为何要编一个假名字?我听到时还愣了一愣,古定河,呵呵,联想到古定剑我才猜到是你。”唐君荷笑道。

“师尊他老人家要求我低调,我这不是没办法么?再说我多年未归,听闻青龙宗中情况复杂,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山了。”何天遥解释道,“对了,师姐,我有件十万火急之事要拜托你!”未等寒暄几句,他就提出了眼下最重要的事。

“守门弟子跟我提过了,究竟是什么急事?”

“唉,要从前些日子偶遇晓敏的事说起了。”接着,何天遥就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这些天的遭遇,并予以推测,“师姐,你赶紧发动关系在青龙宗范围内找一找,我怀疑带走傲雪和凌霜的人就是青龙宗的人!”

唐君荷却突然停住了脚步,问道“师弟,你在赤日峰顶遇到的那个白衣修仙者,是不是身高近八尺,体形偏瘦,肤色白皙,长发后拢束起,左边眼下有一颗红痣?”

“对,没错。眼下的红痣我倒是没有留意,其他的都对。怎么,师姐你认识他?”何天遥诧异地问。想不到唐君荷竟然对那个修仙者的相貌如此熟悉。

唐君荷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双拳紧握,一脸愠怒的神色“那就不用怀疑了,肯定是他派人妄图加害于你,觊觎你的仙剑恐怕只是顺带,也是他掳走了傲雪和凌霜……”

“他算是哪一路货色啊?我跟他无怨无仇,只不过当面抢白了他那蛮横的徒弟几句,就要害我性命,杀人越货?”何天遥气愤道。

“他叫钱丘遂。这下可不好办了,傲雪和凌霜落在他手里,恐怕很难救得出来了。”唐君荷生气归生气,口气却颇为无奈。

何天遥怒火中烧“为什么?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唐君荷拉住了他“没有证据,他又怎会承认?他在赤日一脉的地位举足轻重,你冒然前去兴师问罪,恐怕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怨恨我也就算了,与两个无辜的孩子何干?既然他不会承认,那又为何要掳走两个孩子?”何天遥越发心急起来。

“他是因为同我有些过节,才对你抱有敌意的,正好他又觊觎你的仙剑,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如今他知道了你没有死,所以即便现在公开里不会承认,恐怕以后也会私下里以两个孩童为质要挟你献剑就范的。”

“真是那样,那个家伙就太卑鄙了。曾经的堂堂修仙大宗赤日宗怎么会堕落到今日这等地步?朱宗主不是还在青龙宗吗?我去找他!”何天遥道。

“朱宗主早就升入大乘境界进天成山域去了,那里是宗门禁地,你根本进不去。自

朱宗主离开之后,赤日宗的管理就一团糟。其实不仅是赤日宗,其他宗亦是如此。当初创立青龙宗时,诸位长老一致同意大改收徒制度,放低了修仙的门槛,为的是让更多心有意向的人可以得偿所愿踏入修仙之道,从而逐渐营造出一个天下大同的修仙盛世,以弥补仙妖大战给修仙界带来的创伤。

但可惜,这本是好意的改革却在趋于和谐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大量根骨不佳、甚至人品不佳的人混入了修仙界,并且渐渐地将普通人那些争权夺势的不良风气带入了宗派之中。

青龙宗本就由七大宗派与散修方联合创立,宗内弟子并非同心同德,但彼时大战刚过,诸多道友亡殁,使得幸存的修仙者抛却过往,以心相交。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时的疮痍逐渐恢复,曾经的创痛也渐渐被遗忘了。青龙宗中权势分裂,甚至连同一宗脉中拉帮结伙、勾心斗角的情况也比比皆是。原本和谐的格局反而急转直下,各宗脉之间貌合神离,宗脉之内也是乌烟瘴气。面对江河日下的青龙宗,许多还算出泥不染的修仙者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望洋兴叹,最终选择独善其身。

那个钱丘遂,正是算不得修仙高手,却凭阴谋阳谋、借纷繁乱势登上高位的典型。也拜他那‘恰到好处’的名讳所赐,恭维他的人们赠其绰号‘千秋岁’。”

何天遥听得愣了,原来朱晓敏在信中所写青龙宗的恶劣状况千真万确,心道“晓敏虽然不常来青龙宗,但见地倒是一针见血……这也不奇怪,那丫头打小心思敏锐……”

“师姐,既然钱丘遂在赤日脉的地位很高,为何还会觊觎我的仙剑?按理说,他应该觉察不到我仙剑的真正品质,他派去的杀手还惊讶地以为那是极品仙剑呢!”何天遥想不明白。

“他的地位是很高,是赤日脉的三长老,但实力却算不得太强,只是洞虚后期。自青龙宗三教九流之人越来越多,高手们也不愿意费心费力铸炼仙剑了,加之沧海脉本就由‘一穷二白’的散修组创,原本七大宗有限的仙剑储备就成为了最炙手可热的修仙资源。僧多粥少,仙剑配给待遇就大幅下降了。像钱丘遂那样的,因为实力不够,也只有一柄良品仙剑而已。”唐君荷解释道。

“那现在怎么办?师姐快帮我想想办法,要是晓敏和秦师弟知道了,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啊!”何天遥道,“对了,大师兄和陆师兄呢?也找他们商量一下吧!”

“陆师兄当初被剑仙楚元晖拓宽了经脉,修炼速度突飞猛涨,在几年前升入了大乘境界,外出云游去了。大师兄他……一直在隐秘之处闭关,不便打扰。”唐君荷道,“此事得从长计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我那儿去,我们慢慢商量个对策。”

“可我担心傲雪和凌霜等不了多久……”

“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吗?”

何天遥默默地点了点头,跟随唐君荷沿着山道继续前行。两人心事重重,一路无话。

唐君荷如今的住处在群峰之间的一处山沟附近。周围草木稀少,砂石遍地。孤零零的木屋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杂草,何天遥见了甚至都怀疑这间简陋的房屋能不能挡风遮雨。此处较天道山卫空峰的竹园,可谓是天地之别。

“太过分了吧!居然让师姐住在这种地方?”何天遥非常恼火。

唐君荷安慰道“别生气,是我自己要求住在这里的。修仙者无欲无求,不过是用来冥想的容身之所,豪华也好,简陋也罢,我不在乎。我只是喜爱这里独特的恬静。在人多繁杂的青龙宗,如此鲜有人来的地方可是十分少见哦。”

“当然咯,如此破败的荒山沟,大概除了师姐之外不会有人愿意来吧?”

唐君荷只是笑笑,推开了门。

房中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在一侧的墙上挂着一个灵龛,其中供奉着师父余瑞江与师娘花千雪的牌位。

何天遥冲着牌位拜了三拜,又在墙根的蒲团上跪下磕了九个响头。

“师姐,为何不将师父的牌位与师娘的并排放?”看见余瑞江的牌位在花千雪牌位的斜前方,何天遥起身后顺手将牌位挪了一下,放在了一起,“这才是夫妻牌位的放置方法,你不见他们的墓也是并排砌筑的?”

“哦,我不太懂规矩,只道是‘以师为尊’,我就将师父的牌位放在前面了。”

何天遥走到桌边坐下“师姐,你说现在我们能够向谁寻求帮助?你可认识赤日脉中能说得上话的人?”

唐君荷摇了摇头。

“那太清脉里有没有长老级的人物可以出面?”何天遥又问。

唐君荷回答“我说过了,青龙宗八大宗脉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和睦的。再说管理自己宗脉的事还忙不过来呢,恐怕不会有人愿意为了没有证据的消息而前去赤日脉查问的。”

“那岂不是没办法了?陆师兄又不在,那周长老他们呢?”原

先太清宗的三长老周鸿语在何天遥的印象之中是个比较可靠的前辈。

“原先的长老们在这三十多年期间要么升入大乘进天成山域了;要么就是不愿趟宗脉势力争夺这趟浑水,主动卸任,独自隐修;要么就是被新继位的长老们以各种手段逐渐架空,甚至被逼迫交出了长老之位。总之现在的长老们都不是那么可靠。”唐君荷无奈地说。

“怎么会这样?”何天遥失望至极。

“按原先的规矩,达到寂灭境界就能担任长老之职,随着修仙者的增加,长老会变得越来越多,因此不合时宜的规矩就得改一改了。现在的新规定是每一宗脉长老十二人,由宗脉的修仙者投票决定。”

“那岂不是更加助长了宗脉内拉帮结伙的恶风?这新规矩可真是够烂的。”何天遥抱怨道。

“谁说不是呢?这也正给了像钱丘遂那样的人登上高位的机会。他坐稳长老之位以后,愈发变本加厉地拉拢下层次修仙子弟,以便巩固自己的势力,并将亲信扶植起来也坐上长老席。如此的恶性循环在八大宗脉中都存在。起初这种行为只在暗中秘密进行,后来当其他正直之人发现新规矩的弊端时,有心无力、回天乏术,拉帮结伙从而操控大局的情势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那些结火的势力已经壮大到足以影响宗的格局走向,最终诸多值得尊敬的前任长老都被挤兑出了宗派的管理层。”

“那钱丘遂那厮为何不直接坐大,当宗脉之主算了,弄个三长老来当有什么意思?”

“他那‘赤日脉三长老’的名号不过是个表面的幌子,赤日脉的大长老与钱丘遂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其实钱丘遂正是大长老培植的亲信,因为钱丘遂担心自己的实力不够不足以服众,于是便装模作样地扶植了一个二长老坐在自己之上,其实那个形同虚设的‘二长老’根本没什么权力,也没有什么势力,只是个傀儡而已。赤日脉真正的操控者就是大长老卓清风与三长老钱丘遂。所以我说你冒然前去赤日脉,恐怕会被他们颠倒黑白,以寻衅滋事之过拿下。”

何天遥愤慨万分“那我们岂不是走投无路了?真让人窝心!若是陆师兄、大师兄、萧师姐、天逍哥、清雨姐、晓敏、秦师弟他们都在,我们联合起来一起闯进去,他们又能奈我们何?”

听到这几个名字,唐君荷忽然如同遭雷击般哆嗦了一下,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何天遥见状,连忙安慰她“唉,我不该提萧师姐与天逍哥的。昔人已逝,愿他们安息。”

唐君荷擦去了眼泪“无妨,我只是回想起了从前。眼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突然想到了个好方法。既然没办法向宗内的人寻求帮助,那就借助宗外的力量。”

“宗外?师姐,你该不是指仍然在外界隐修的散修者吧?”何天遥不解,有些来头的散修早已并入青龙宗沧海一脉,如今依然在外面隐修的散修者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泛泛之辈。

“也可以这么说吧。你的师尊,不也算是个‘散修者’么?若能请得他老人家出山,无论实力还是威信,都远远不是赤日脉那些家伙们可以相提并论的。到时别说要人了,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也不是难事。若可以的话,能让蒋剑仙插手整顿青龙宗如今的混乱局面就更好了。”唐君荷信心满满。在她想来,凭何天遥与疾光剑仙蒋承栋的关系,这点儿小事应该不成问题。

何天遥却遗憾地说“师姐,我忘记告诉你了,师尊他……应该已经飞升了。”

“啊?”唐君荷轻呼一声,“那你可认识其他的剑仙?比如楚元晖?”她心中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何天遥无奈地摇着头“不认识啊。先不说楚元晖是否飞升了,即便他还在,也是行不通的。剑仙之间来往并不多,师尊这些年来更是悉心教导我,我师徒二人从未离开过隐修之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其他剑仙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唉……”希望破灭了,唐君荷长叹了一口气。

见唐君荷心灰意冷,何天遥劝慰道“师姐,别老想着借助他人之力了。这过错是我酿成的,也得依靠我自己的能力来解决。不是说没有证据他们不会公开承认吗?那我就找出证据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大庭广众之前,我还不信他们还能抵赖!”

“说得简单,要找到证据谈何容易?在你来寻我的这段期间,恐怕加害你那三人的尸首早就被他们收走了!”

“不,即便尸体还留在那儿也不管用,那只能证明三人要害我,不能证明他们是钱丘遂派遣的,更不能证明是钱丘遂劫走了傲雪与凌霜。”何天遥道,“我要找的是最直接的证据,证明傲雪与凌霜就在赤日脉之中!”

听何天遥的语气坚定无比,唐君荷连忙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对策了?要必须十拿九稳才行啊!”

“十拿九稳也不够,我要的是百分之百。今夜,我要去探一探赤日峰!”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探赤日

当听到何天遥近似疯狂的计划,唐君荷立即阻止道“不行!太冒险了!他们本就打算以傲雪和凌霜当人质逼你就范,你如此不是自投罗网么?若是不小心被他们抓住,你定性命难保!”

“不会的,我自有办法脱身。之前因为不知两个孩子被何人掳走、掳到何处,我又不想在青龙宗的地盘上肆意乱闯横生事端,这才来拜托师姐发动关系寻人的。一直在着急,我倒是忘记了,现在目标已经明确。所以没有必要再畏畏缩缩了。”何天遥胸有成竹,“我要主动出击!即便被他们发现,哼哼,想留住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师弟,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虽然我知道你这三十多年来修为境界一定大有进步,可毕竟只有一个人啊。倘若被发现,仅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与诸多赤日脉的高手抗衡。你要是也被抓住,那可真是穷途末路了!”唐君荷焦急地劝道。

“师姐,我问你,赤日脉如今境界最高的是何人?什么境界?”

“大乘以上的修仙者都进入天成山域了,剩下的当然以寂灭后期最高了。据我所知,赤日脉的大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都是寂灭后期,除了三长老钱丘遂是洞虚后期之外,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是寂灭境界。”唐君荷道,“另外,说不定赤日脉中也有不愿当长老的高人。不管其他高手们与卓清风、钱丘遂他们是否是一路,但你夜闯赤日峰可是大罪,被谁抓住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都是寂灭境界那就没问题了。”何天遥微微一笑,“我若想逃,他们肯定是抓不住我的。”

“你这么有信心?”唐君荷犹疑,“赤日宗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多年隐修之后,究竟达到什么境界了?”

何天遥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什么!”唐君荷难以置信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又惊又喜,“难怪你那么胸有成竹呢!”

何天遥将左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捻在一块儿“退一步讲,即便我倒霉,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概率到被他们给逮住,我也不怕。有师尊的名号在那里镇着,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的确,我刚才忘记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任谁都得给蒋剑仙面子,哪里还敢杀你。不过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赤日山域如此之大,你要上哪里去找?”

“盲目乱找肯定是不行的,到时有必要耍一点手段了,师姐放心,我已有计划。”

“那好,我同意了!但还是不要大意,能少一分危险就绝不要冒险。可惜师姐境界低微,这条右腿的下半截又是假肢,所以无法陪你一同前去,只好在这里静候你的佳音了!”唐君荷道。

“境界低微还不至于吧?我的天才师姐!哈!”何天遥开着玩笑,“不过我还真需要你帮忙。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直接把傲雪和凌霜给救出来,毕竟她们在赤日脉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到时你不必和我一起行动,只需藏身在山路上接应即可。若有人追来,我负责抵挡,你赶紧带着两个孩子逃走。”

“这……好吧。”不知为何,唐君荷竟显得有些犹豫。

何天遥稍一思索,猜测唐君荷或许是担心身份败露而影响自己在青龙宗的未来,于是安慰道“师姐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能救则救,不能则退。有人追来时,待我们打起来之后,你再带着孩子逃跑,穿着夜行衣应该不会被认出来的。以后就算他们猜到是你,也没有证据。”

“嗯。”唐君荷点了点头。

一切就等天黑了。

似乎老天也要相助二人,从黄昏酉时开始,零零星星飘起了雨点,待得戌时入夜,天色迅速黑透,月亮与星辰都被乌云遮蔽。如此黯淡的夜晚,正好方便行事。

按照计划,唐君荷藏在了赤日峰半山腰的草丛之中。何天遥独自上到了山顶。

大约估算了下时辰,此时已近子时。两个守门弟子躲在大门的外檐下避雨,一边闲聊着。围墙上每隔两丈就有一根火把,将大门前附近的空地照得一片明亮。既然只有大门有人看守,那说明其他荒僻之处的围墙内必定有法阵,随意翻墙越入无疑是自投罗网。要想从大门进去也简单,只需略施小计引开守门弟子就行了。

何天遥伏下身子,摸起地上的几块石子,慢慢挪移到靠近大门的草丛边缘,对准对面远处的一棵树枝将一粒石子弹了出去,“咔嚓”,树枝应声而断,“哗啦啦”飘下了许多即将凋落的黄叶。

“是谁!”两个守门弟子立即抽出仙剑在手。

何天遥又分别往对面草丛中弹出几个石子,每一个石子的方向都稍许不同,草叶在石子的撞击下左右摇曳,造成一种有人在草中移动的假象。其中一名弟子立即大喝一声飞奔过去。另外一个仍然守在门口。

“还挺警觉。既然调虎离山不成,那就声东击西!”何天遥心道。他站起身来,向着前一位弟子的背影冲了过去,门前的弟子吓了一大跳,立即赶去增援并大声喊道“当心背后!”

前一位弟子心头一惊,连忙转头看,却只看见同伴呆呆地立在不远处。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前一位弟子埋怨道。

另外那人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分明有团黑影向你冲过来的,然后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嘁,怎么可能!夜色昏暗你看花眼了吧?”前一位弟子对着草丛胡乱砍了几剑。

“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行了行了,就算你看见了吧,我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刚才那阵动静估计是什么山猫野鼠之类的无意踩断了树枝,现在已经逃了。我们回去吧,白白挨雨淋了一遭,真晦气!”

“可是……刚才我真的看见了!”

“好啦!你真啰嗦……”

两个小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到了大门前,却不知何天遥早已借刚才的机会越入围墙之内了。

院中大殿内此时依然灯火通明,刻着“曦和殿”的金字牌匾在亮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座‘曦和殿’并非从前那座‘曦和殿’,此时‘赤日宗’也不是彼时那个‘赤日宗’了。若是赤阳剑仙路怀焰知道如今赤日宗已是乌烟瘴气,并且沦落到为权势所小人掌控的地步,恐怕连肺都会被气炸吧?”何天遥心中慨叹。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场院,绕过了曦和殿,来到了后山。正如同唐君荷所言,后山密密麻麻的都是楼房,每一间房屋都亮着灯,各种嘈杂的话语声比比皆是。

“这到底是宗门还是客栈?如此多的修仙者都住在这里,如何能静心修仙?白天见太清峰上亦是如此,难怪师姐会选择没人愿意去的山沟里住。”何天遥连连摇头。

在这么繁乱的地方找傲雪和凌霜无疑是大海捞针,按何天遥拟定的计划,得先抓一个人问问。

说来也巧,正好有一位弟子打着油伞、挑着灯笼,沿着漆黑的山道走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去大门处替岗的。由于刚才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泥坑,弄脏了鞋和裤子,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风雨越发大了起来,那弟子将伞放低前倾,挡着斜飘来的雨点。何天遥没躲没藏,但那弟子只顾低头走路,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路旁的大岩石上站着一个人。

等他经过岩石的时候,何天遥从上面轻轻跃下,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弟子冷不丁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摔倒在泥泞中,连伞也掉在了一旁“谁、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何天遥头戴着斗笠,脸蒙着黑布,蹲下身一把掐住了那位弟子的脖颈,压低嗓音凶巴巴地威胁“你要是识相就别喊别叫,要是咋呼一声,我就把你剁成肉酱!听懂没有!”

那弟子像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何天遥松开了手“我问你,赤日峰专门关押人的监牢在哪里?”

弟子连连摇头摆手“大、大侠,我不、不知道啊!”

“哼,还敢在我面前撒谎!看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再挖出你的眼睛!”何天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首。

弟子立马跪地磕头求饶“大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入宗修炼好些年了,从没听说过赤日峰有监牢啊!修仙宗派要监牢有什么用?你若不信可以再抓个人问问!”

“那‘千秋岁’的住处在哪里?”

“钱长老的房间就在曦和殿后面……”还没等那弟子说完,何天遥就一掌将其打昏,然后拖到了岩石后面的草丛中。油伞和灯笼也被他藏好。

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何天遥又悄悄向着曦和殿的方向原路返回。

到了曦和殿附近就得愈加小心,这里是赤日宗众长老经常出没之处。

在曦和殿后方大约几十丈的地方,有一排砌筑典雅精美的房屋。房屋后墙接着峭壁,峭壁下面就是深不可见的峡谷。院墙沿着峭壁边缘垒砌,一直连到曦和殿,将整块地圈在其中,使得此处像是曦和殿的后院一般。

想从两侧的峭壁攀爬进入是不可能的。若在宗内随意御剑飞起不但容易被别人看见,引起的灵力波动还会引起高手的警觉。因此只有翻越曦和殿才是唯一接近那排房屋的方法。

何天遥从曦和殿一侧纵身一跃,轻轻翻到二层的屋檐上,猫下腰向殿后走去。好在天在下雨,雨滴落在瓦片的声音掩盖住了踏脚的声响,他顺利地沿着廊檐绕到了殿后。

从屋檐落地后,何天遥贴着墙角蹑手蹑脚地向前挪步。这一段路十分空旷,没有任何遮蔽,他还得时刻留意不被身后曦和殿中的人发现。不过区区五十余丈的距离,却是最危险的一段路。

正在何天遥准备赶紧远离曦和殿之时,殿中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何天遥连忙匍匐趴地,侧翻贴在墙上,屏息凝视着曦和殿后门,手握在背后的剑柄上。

所幸,殿里的人并不是朝后门来的,两人交谈的声音又越来越远,终不可闻。

何天遥赶紧从地上爬起,躬身一溜小跑前进。雨夜视线不佳,离得远了就相对安一些。

不过另一方面,离曦和殿越远,离那排房屋也就越近,于是他又恢复了匍匐的姿势前进。

此时

距离房屋仅有二十来丈了。那排房屋大约有七、八间,所有窗户里通通亮着灯。由于院墙是个弧形,如果沿墙角过去,近角的两个房间中的人是无法看到何天遥的,只需提防不让远端几个房间中的人发现就行了。

忽而,东头第二个窗户后面闪过一个人影,接着一旁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房里的人走了出来。何天遥惊出一身冷汗,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好在那人似乎有急事,并没有留意场院内,而是行色匆匆地走进了西首第一间房内。

何天遥松了口气,还好那人不是去曦和殿,要是经过场院,那肯定就会被发现了。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何天遥虽然刚才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但看其身影轮廓似曾相识,“白衣,束发,应该就是那个钱丘遂没错!”

他一直匍匐至房屋墙根处,一跃上了房顶,趴在屋脊后檐的瓦上。有了屋脊遮挡,即便有人在院中也无法发现他了,他的心总算放宽了些。

何天遥附耳瓦上,从房中隐约传来了模糊的说话声,可是在一片风雨声中什么也听不清。他可不敢轻易揭去瓦片,对感观敏锐的修仙者来说,那种巨大的异动势必会被发现。于是,他慢慢将匕首插入瓦片的缝隙中,稍稍撬起一点,凑上去细听。他的心思十分缜密,为了不让雨水顺缝隙流入房中,还用衣袖垫在缝隙旁。

虽然声音依然不大,但总算能听清了。

房中有两人正在交谈。

“如何了?”一人问道。

“刚接到传讯密报,的确是去了太清脉。”答话的正是钱丘遂的声音!

“很好,一切都在按我的预计发展。”问话的人十分满意。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传来的茶杯盖碰撞声说明两人正在喝茶。

“‘去了太清脉’……难道是在说我么?”何天遥思索着,忽而下面又传来了说话声。

“我总有些担心,不会有问题吧?”这回是钱丘遂先说话。

“放心吧,那个老东西肯定已经离开了。”另外一人道。

“不仅是这个。我派去的几人实力都不弱,其中两人是洞虚后期,还有一个已是寂灭前期了,可还是徒劳无功,这未免有点太出乎意料了。”钱丘遂又道。这下何天遥可以确定,两人说的就是自己,因为之前被他杀死的几个恶人,正符合钱丘遂的描述两个洞虚后期,一个寂灭前期。

“这还不明白?那个臭小子在扮猪吃老虎!三十多年前就是空冥后期了,被剑仙调教了这么久,才是洞虚前期?连鬼都不会相信。”顿了一顿,那人又道,“你且说说那三人身死的情形。”

“三人一模一样,都是腹部被捅穿了死的,相聚不过数尺,分别倒向三个方向。”钱丘遂答道。

“看来那三人起先是围住了他,而后却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并消灭了。估计那小子的《一气三元》身法已经大有所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得到剑仙传授绝顶身法,那个家伙还真是好运气!”钱丘遂的语气充满了嫉妒。

“唔……《一气三元》么,呵,我倒不是十分惧他,不过打斗起来的确挺麻烦。”

“我都没见识过《一气三元》,不知其究竟有多么奥妙。”钱丘遂道。

“除了当年闻名遐迩的‘无影盗神’与‘千手盗圣’贝氏兄弟,还没有其他人展露过这等绝妙的身法。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施展身法后会在瞬间变幻成三个身影,根本无从判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仅是身法,我们还不知道剑仙究竟传给他什么剑法呢,光是太清宗的《源影》就够难对付了。”

“这点你不必担心。那个姓蒋的老家伙是出身于天云宗的,他怎么可能将本宗的绝妙剑法传给外宗之人?”那人说完,又悠哉喝起了茶。

何天遥听了暗自好笑,难道剑仙就只会本宗的剑法么?跟随蒋承栋修炼期间,何天遥不仅修习了《一气三元》身法,还修练了蒋承栋自创的《疾光》剑法以及由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剑法。加之原本就会的《源影》,他如今可是掌握了三套由剑仙创出的精妙剑法。

说起《怀然》剑法,就不得不提一提蒋承栋的经历。当初蒋承栋的义弟,也就是贝氏兄弟的师父将藏巨阙剑的地点告诉他时,也将《一气三元》身法典籍交给了他。可以说是蒋承栋与巨阙剑有缘,他在渡劫后最终练成了熊杰武这一脉徒子徒孙始终无人企及的“实三元”层次。

当蒋承栋在天孤山的岩洞中以“实三元”身法避过法阵机关取得巨阙剑时,旁边还有一卷熊杰武创著的《怀然剑籍》。这套剑法也正是贝氏兄弟使用的剑法。蒋承栋自己虽然没有修习,但出于对义弟的缅怀以及对熊杰武的尊重,他让继承了巨阙剑的何天遥修炼《怀然》剑法。如此一来,巨阙剑、《怀然》剑法、《一气三元》身法汇集在同一人身上,蒋承栋等于变相地为原本已随贝氏兄弟逝去而灭绝的熊杰武一脉塑造了一个新的优秀传人。

艺多不压身,何天遥可以称得上是如今青龙大陆新辈修仙者中的翘楚。

第二百四十四章 堕其术中

《怀然剑籍》,由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

起初此套剑籍并无名号,直到熊杰武痛失爱妻之后,才郁郁起名“怀然”。

身为修仙者的熊杰武,没有选择与修仙女子双修,而是迎娶了一位普通的姑娘。这在当时的修仙界可算是个不小的轰动。熊杰武由于一番机缘巧合在云游时结识了那位姑娘,本无意婚娶的他却一发而不可收拾地爱上了那名温柔如水的女子。唯一可惜的是,女子已经过了筑基年限,无缘修仙了。

在结婚前,两人已经预想到了未来的生死别离。可真当那一刻到来时,熊杰武还是感到天崩地裂,眼中的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温柔的妻子在陪他度过了幸福的几十个春秋之后,终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而撒手人寰。

也许是这一刻比预想的要早,也许是妻子病重加剧得太突然,熊杰武不曾想过妻子会永远离自己而去,他始终觉得,妻子那一次的病也会和以前一样逐渐痊愈。弥留之际的妻子高烧不退,昏迷之种一直握着丈夫的手,喃喃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熊杰武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一边也叫着妻子的小名,一边不断地为她替换敷额的帕巾。渐渐的,妻子的声音越变越小,气息越来越弱,直到她纤细的手无力地垂下。

相伴数十载,匆匆一朝别。失去了爱侣的熊杰武悲怆万分。抽剑,出屋,在茫茫大雪中呼号舞剑。雪花片片飞,眼泪双双落。一直缺少一个点睛之笔的剑法套路此刻却融会贯通,并在无尽的哀痛之中天马行空般地延续。

大悲之中,突得灵悟。

亡妻名为孟幽然,为了怀念,剑法起名《怀然》。

也许是无法与熊杰武当初创出《怀然》剑法的大悲心境相契合,何天遥总觉得自己修炼的怀然剑法还差一些,好像一个人光有躯体而没有灵魂一般。熊杰武的剑法套路前半段偏于刚性,却在后半段骤然转柔,刚柔并济的分寸不是那么容易拿捏掌握的。

蒋承栋没有修习过怀然剑法,也无法给予何天遥指点,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摸索。虽然还没有发挥出《怀然》剑法的威力,但何天遥始终坚信,那是因为自己尚无法领悟到该剑法的精髓,昭越剑仙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下创出《怀然》剑法必然是一部非常厉害的剑法典籍。

除此之外,何天遥还修习另外两套卓越的剑法。由太清剑仙李耽辰所创的《源影》剑法自不必说,疾光剑仙蒋承栋自创的《疾光》剑法也是堪称一绝。只可惜,蒋承栋决心创出新剑法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他留在大赤界的时间已不足以将《疾光》剑法完善到渡劫境界。

“《疾光》剑法未能完成,一直是师尊心中一个巨大的遗憾。为了报答他的悉心教导之恩,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其完善。”趴在房顶偷听的何天遥心中想道。

忽然,房中再度响起的交谈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知道那个小子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了。”这是钱丘遂的声音。

“难道他轻而易举地斩杀了三人,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受伤吗?”另外一人道。

“现场的血迹都混在了一起,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受伤。不过从散落一地的干粮、水果来看,他可能胜得也不是那么容易。”钱丘遂推测道。

“呵,我就说么,三十来年时间,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超过寂灭后期的。你派的那三个笨蛋是被他给迷惑了,大意之下才丢了性命。若是一开始就干净利索地从背地里偷袭,巨阙剑早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也许是。不过还好我留了一手,悄悄地在他离开山洞之后劫走了那两个小丫头。听他说好像是故人的孩子,以她们做人质要挟再好不过。”钱丘遂得意的话语听得何天遥一肚子火,恨不能冲进去将他碎尸万段。

“哈哈,你就是擅长这套手段。上一回逼得人家一个自尽性命,一个自毁修为,啧啧,我不服你都不行。”听这人的话,似乎钱丘遂还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跟着我有什么不好?”钱丘遂提高了声音,“哼,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呸!”何天遥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

停顿了一下,钱丘遂继续道“就是不知道所谓的‘故人’与那个臭小子的关系有多亲密,他会不会为了那两个小孩就范。倘若……”

“放心吧,他绝非心狠手辣之辈,既然故人相托,若是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颜面何存?”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他真的破罐子破摔,反倒麻烦。最好能知道其关系的亲密程度,以便拿捏分寸,让他既无法坐视不理,又不至于怒极癫狂,只得乖乖听从我们的要求,嘿嘿……”说完,钱丘遂阴险地笑了,真是个毒辣的家伙。

“这还不简单?直接去问那两个女童不就行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哈哈,走!”房中响起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何天遥悄悄放下挑起的瓦片,慢慢抽出了匕首。下面就等两人出屋,暗中跟上他们,就能知道关押傲雪和凌霜的地方了。

这两个恶人一个是洞虚后期的钱丘

遂,还有一个应该就是赤日脉大长老卓清风了。从两人对话的口气来看,正如唐君荷的描述,臭味相投,且以卓清风为主,钱丘遂是个副手。

原本何天遥以为钱丘遂只是个贪图仙剑而暗下杀手的贪婪之徒,可现在看来,他的心思还真是绝非一般的缜密。首先钱丘遂只凭与何天遥匆匆一见就能判断出其身份,而且似乎是通过察觉到何天遥包袱中的巨阙仙剑卓绝的品质而推测出来的。另外,在派出杀手的同时还不忘留下后手,此人的行事手段不可谓不高。

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推门出来,房中也没再传来交谈声。“怎么回事?”何天遥心生疑惑。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度将匕首插进了瓦缝中,慢慢掀了起来。这次他将瓦片撬得高了些,凑上去窥视房中的情况。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桌上的茶杯还在冒着热气。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说明房中一定有密道!何天遥想了想,尽管危险,还是决定要进屋一探究竟。

他翻下房檐,凑到门前,轻轻拉开后侧身闪了进去。

果不其然,在房屋一角的地上,有一个洞口。何天遥趴在洞口向里面看了看,数阶台阶下面连接着一条甬道,甬道深处偶尔还传来朦朦胧胧的声响,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交谈。

何天遥蹑手蹑脚走下了台阶。在进入地道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房间,不知为何,他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房屋中似乎有些异样,但扫视一遍似乎又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专注于地道中的情形。墙壁上有几盏壁灯,照亮了甬道。甬道向前延伸数丈后拐了一个弯,又有继续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又拐了一个弯。

原来是盘旋向下的结构!这说明此处并非什么密道,根本就是通往关押人的牢房!

“好一个赤日脉!居然在山体中开挖出暗室囚牢!天知道他们究竟害了多少人!”何天遥带着愤怒,继续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拐过两个弯之后,甬道终于到了尽头,此处是一排监牢,何天遥数了数,一共有十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霉味,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每个囚室都有厚实的铁门,只在眼睛的高度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

十间囚室中最后一间的门大开着,从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有嘤嘤的哭泣声。看来傲雪和凌霜就在那里!何天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下可不好办了,没想到居然是朱宗主的玄孙辈,若是日后让他知道了……”这是钱丘遂在说话,看来他已经问出来傲雪与凌霜的具体身份了。

“怕什么?那个老家伙早就进天成山域去了,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他出来过?肯定是不到渡劫不会下山的,即便下山来也是要去渡天劫,哪还有功夫管这些事?”

“唔……说得也是,再说我们只要不伤及她二人的性命,朱宗主想必也不会怎么样。”钱丘遂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以朱宗主那个火爆脾气,若是得知我们用她的玄外孙女当人质,定会大发雷霆。所以最好他在渡天劫时死掉,免得麻烦。”

“那他万一成功渡劫修成了剑仙,我们怎么办?”

“要摆平两个小孩子还不容易?要修炼成剑仙没那么简单,时间还长着呢!事成之后安排她们去冷月脉修炼,长大后再分别同赤日脉的弟子双修,朱鸿烈又能说出什么话来?再说巨阙剑到手毕竟是壮大了我赤日一脉,虽然手段是见不得人,结果好就行了!”

何天遥暗暗松了口气,有朱鸿烈那一层关系,看来他们不会对傲雪和凌霜怎么样。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放任他们监押着两个孩子,一定得将她们救出来!此时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人在,正是解救两个孩子的绝佳良机!以一敌二,何天遥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他将手放在了背后的剑柄上,贴着墙壁悄然前进。

在经过第三间囚室时,牢门洞口透射出来的微弱亮光引起了何天遥的注意。前两个囚室里面都是漆黑一片,唯独这间亮着,里面肯定还关押着其他人!

何天遥向室中探视了一眼,顿时眉头大皱。囚室中的场景惨不忍睹,一人被粗大的铁索紧紧地绑在了木架上,更惨的是,那人的手脚四肢都被砍掉了,只剩下一个布满了伤痕的躯干!弥漫在牢房中淡淡的血腥味正是源自于这间囚室。木架上那可怜的人垂着头颅,散发遮住了脸,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人究竟因为什么居然被折磨得如此之惨?如此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好,至少免遭皮肉之苦。”何天遥心想。

不过眼下并没有余力顾及其他人,得先将两个小丫头救出来再说。

尽头的囚室中又传来了钱丘遂的声音“丙号牢里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还留着有何用处?此番一并杀了算了!”

“丙”在十个天干中排位第三,看来钱丘遂说的“半死不活的家伙”正是第三间囚室中的那个可怜人。不过何天遥没明白“一并杀了”的话语所指的其他人是谁,莫非另外几间囚室中还有人?

“不,抓住一并关押起来,那个姓陆的已经不能继续作试验之用了,正好抓个新的替代!”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何天遥顿时心头一震,糟了!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脑中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为何刚才会觉得那间房中有些怪异,他自始至终都一直以为房中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个人,可桌上的茶杯分明有三个!

当时何天遥一直心系傲雪与凌霜两人的安危,所以没有仔细观察,是他疏忽了!这神秘的第三人居然一直沉默不语地待在房中,又无声无息地同卓清风、钱丘遂两人一起下到囚牢,直到此时此刻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另外,何天遥从那人的话中推测,所谓的“一并”正是包含了自己!如此倒推开去,莫非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己在房顶偷听?那人似乎是故意不吭声,一路设计引诱自己前来的!

何天遥有些慌神了,那人明明一直在房中,自己却毫无察觉!看来他的实力应该非同一般,并且设计引着自己来到这座囚牢以便擒捉,可见此人心思之深。

怎么办?是进还是退?

慌乱的犹豫转瞬即逝,何天遥想通了,救人之事无法借助他人之力,硬闯一次又如何?反正他本来就打算直接以武力救走两个孩子的。再说打不过大不了逃就是了,何天遥自认为那三人还是无法奈何《一气三元》身法的。

“嗬,知道了也不逃,还真是有胆量!”那“第三人”大笑,拍着手从囚室中走了出来。他一头白发,连胡须都是白色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罩,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钱丘遂以及另外一位中年男子跟在其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何天遥。

“没想到竟然被你们发现了。”何天遥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三人面前两丈之处,一把扯掉了头巾和面纱。

“舅伯?是你吗舅伯?”囚室中传来了秦傲雪的呼喊声。

何天遥回应“傲雪,凌霜,不要害怕。舅伯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舅伯一定要小心啊,他们都是大坏蛋!”秦凌霜用最大的气力喊道。

何天遥微微一笑,对三人道“被两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称为‘大坏蛋’,你们这修仙者当得还真是‘出色’啊,我都替你们感到心寒!”言罢,他“噌”地一声抽出了背上的仙剑——那柄从杀手身上拾回的中品仙剑。

“你孤身夜闯赤日峰,居然还敢不带巨阙剑,哼哼,真是好大的胆子!”钱丘遂恶狠狠地说。

“废话少说,纳命来!”何天遥怒吼一声,挥剑冲了过去。

那面具老者后退一步,卓清风与钱丘遂拔剑迎上前来,三人在狭窄的过道中斗成一团。

以太清、赤日两宗的关系,敌人应该十分了解《源影》剑法才是,因此何天遥使用的是蒋承栋传下的《疾光》剑法。钱丘遂是洞虚后期,与何天遥的境界相差太多,根本不足为惧。据唐君荷所言,卓清风已是寂灭后期,稍微难对付一些,不过何天遥也有必胜的把握。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面具老者。

蒋承栋所创的《疾光》剑法走的是疾速迅猛的套路,在越是狭小的空间内越能发挥其威力,由于不便闪躲,何天遥还未动用身法就已经在以一敌二的战斗中占得了上风。其实相较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剑法,《疾光》剑法与《一气三元》身法的相适程度更高。不过何天遥并不打算过早使用身法,在面具老者动手之前,他不打算浪费灵力。

面具老者负着手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着一丝可憎的微笑,似乎在观赏三人的鏖斗。

“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做什么?要上就一起上!”何天遥大声喝道,用起了激将法。以一敌三虽然费力些,但总比时刻要分心注意面具老者的偷袭要好得多。

“不,不好。那样的话你必输无疑,我还想多欣赏欣赏你出色的剑法。”面具老者不愠不怒,平和地回应。

“老匹夫!休要小瞧我!”何天遥奋起,挡住了卓清风的攻击之后,抓住空隙对着钱丘遂猛攻,钱丘遂本就实力不济,三两下就缴了械,挂彩退出了战圈。

“好!没想到短短三十余年,你竟然达到了大乘境界!真不愧‘修仙天才’的称号!”面具老者竟鼓掌喝起彩来。

何天遥冷哼一声,挥剑直取面具老者,却被卓清风从斜刺里追来几剑给拦住了。

卓清风道“好小子,居然是大乘境界,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话音未落,他的剑法套路骤然大变,转守为攻,同样也是迅疾的剑招,与何天遥打起了对攻战。双方你来我往,步伐越来越快,身形化作一片虚影,剑器碰撞之声密集清脆,在走道中引起闷闷的回声,不绝于耳。

“这卓清风是怎么回事?”何天遥恼怒地想道。

他刚才分明没有吃过暴灵丹,为何实力一下子飞跃了一个档次?莫非他一直是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可他之前已经是寂灭后期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至少也同何天遥一样是大乘前期的水平。升入大乘境界的修仙者不是应该进入天成山域了吗?怎么卓清风还留在赤日脉当长老?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抱火卧薪

令何天遥惊讶的是,卓清风展现出的实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他的移动速度不亚于何天遥,剑招的力度和速度还超过何天遥少许。

何天遥渐渐力怯,身上已陆续着了几处剑伤,而卓清风除了被他割破了两处衣服外,没受任何伤。

“可恶!”何天遥心中咒骂着,脚下一顿,化作三道身影,两道一左一右夹击卓清风,第三道直接越过头顶直取面具老者。

“哼,终于用出杀手锏了!”卓清风冷声道,他从容不迫地接下来自两侧的所有剑招,至于那第三道身影,他根本没在意。

是个机会!何天遥的一气三元已经达到复三元层次,可以在三道身影中变换真身。两道攻向卓清风的身影变虚消失了,真身在面具老者咫尺之处再次化成三道。保险起见,在攻击面具老者时,他一开始就使出了力。

面具老者不慌不忙,抽剑出鞘,剑身居然一分为二,他左右手各持一柄转圈抵挡,将三个方向攻来的剑招悉数接下。原来那是一套双剑!平时合二为一,当一柄使用,关键时刻可以分成两柄。

虽然精巧,但只是在剑器铸造结构上做文章,不足为惧。何天遥三道身影分别攻向老者的上、中、下三路,可老者显得从容不迫。

《一气三元》身法绝技都使出来了依然占不到优势,何况背后还有两人虎视眈眈!短短数招之内,何天遥还试不出面具老者究竟是何等境界,若再是个大乘境界的高手可就麻烦了。何天遥可不傻,其实他刚才施展的只是虚招,看似剑影霍霍,其实没有蕴含多少灵力在其中。他的目的是借攻击老者之机,探得旁边囚室中的情形,毕竟此行以救人为主。

囚室中傲雪与凌霜两个小丫头抱在一起坐在地上,紧张地向外面张望着。两人脚上分别拴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绑在巨大木架的支柱上。

被何天遥闪到背后,卓清风并没有追击上去,而是将仙剑撑在脚前地上,观起战来,似乎丝毫不担心面具老者会被何天遥击败。这也证明了面具老者的确不是盏省油的灯。

何天遥心中飞速拟定好了救援计划,以两道身影虚晃面具老者与另外两人,真身冲进囚室斩断铁链,再以身法逃出去。

面具老者似乎专注于同何天遥的正面交锋,没有料到他突然抽身冲进了囚室。

冲到秦凌霜身旁时,何天遥一脚将冗余的铁链踢到了拴着秦傲雪的铁链旁,奋力一剑斩下,“叮”的一声脆响,他却傻眼了。

奋力地一斩居然只在两条铁链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他来不及多想,灌注灵力,一连五剑斩落,砍得火星四溅。可这击于同一处的五剑非但没有完切断铁链,反倒将虎口震得发麻。这是什么鬼材料,竟如此坚硬?何天遥大吼一声,灌注最大灵力,使尽身力气,威力最大的一剑呼啸着斩下,狠狠地落在铁链上。

“咔嚓”!质量不好的中品仙剑在这等重斩下居然断成两截!断裂的上半截旋转着飞迸上半空,插进了墙壁之中。“哐啷”,何天遥手中的下半截掉落在地,伴随其下落的还有不断从他震裂的虎口处淌出的鲜血。

“天外陨铁?”何天遥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如此坚硬。

“哈哈哈,你说的没错。而且还是经我精心熔炼改造后的天外陨铁!”卓清风在囚室门口得意地笑道。

原来三人早已猜到何天遥会冲进囚室救人,他们没有立即上前阻挡就是为了看这一出何天遥绝望的好戏。

天外陨铁,对何天遥来说并不陌生。他曾经戴过一件由许州铁匠刘长茂打造的天外陨铁护心甲。不过由于刘长茂铸造技艺有限,所以那块护心甲仅能抵挡住下品仙剑的攻击,早在何天遥到达空冥境界之后就已经脱下不戴了。

眼前这条由天外陨铁铸造的链条却是不同。虽说天外陨铁极难熔炼,但经过修仙高手的努力,使其达到能够抵挡几下中品仙剑攻击的硬度,并不困难。只是耗费的功力与得到的成效不成比例,极少有人这么做罢了。

可偏偏卓清风就这么做了。若当作护身甲,良品以上的仙剑就能攻破,不算厉害。但当做锁人的铁链却是让人十分头疼的。若是巨阙仙剑在手,定能轻而易举地斩断它。也许多给何天遥一些时间,用中品仙剑也能慢慢一剑一剑耗断它。

只可惜,在事实面前,一切假设都是枉然。何天遥就是没带巨阙剑,因为他自认为此行的对手不会给他造成太大麻烦,为了不让巨阙剑的灵力波动引起赤日脉高手的察觉,他只带了捡回来的那柄中品仙剑;他也没时间慢慢砍断铁链,因为三个敌人已经将他堵在房内,成瓮中捉鳖之势。

何天遥终将为自己的麻痹大意而付出代价。救人已经不用想了,能不能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何天遥一步一步向后退,直至墙根。眼见着卓清风狞笑着一步一步逼近自己,他心中飞速盘算着“要想逃走,还是得依靠《一气三元》身法。”

在脑海中迅速拟定完计划之时,卓清风也逼到了身前一丈处。何天遥当机立断,一猫腰抄起脚边的断剑,左手成掌,在掌端凝聚剑芒,分出了三道身影,一道以断剑与掌剑猛攻卓清风,另外两道左

右绕开直冲站在门口的面具老者而去。

何天遥这是在博弈。对手一定猜到自己想逃,所以会力拦截那两道冲向门口的身影,那真身反倒可以趁机找破绽击伤卓清风,钱丘遂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如此三伤其二,再逃跑就容易得多;若是卓清风力攻击真身,那就迅速利用复三元的特点转变真身位置,力攻击面具老者,只要闪出一个身位的空档,何天遥就有把握逃离。

卓清风果真没有转身攻击绕过去的两道身影,而是力与何天遥的真身鏖斗。按计划,何天遥立即将真身变换到另外一道身影中,可面具老者双手持剑挡住了两道身影,脚下纹丝不动。

虚影消失了,何天遥又立即分出三道身影,并不断在三个虚影中变换真身,试图击伤卓清风或是逼出逃生空档。眼下他已顾不得频繁使用《一气三元》的“复三元”对于灵力巨大的消耗了,可费尽功夫,还是没能成功。卓清风俨然变成一位绝顶高手,对何天遥见招拆招;那面具老者更是强悍,一直牢牢地堵守在囚室门口,岿然不动。

“可恶!他们刚才一定是故意放我进来救人的!”越是难以脱身,何天遥心中就越发焦急。再这样下去,灵力一旦耗尽就成了砧板鱼肉,任人刀俎了。

而且何天遥还发现,频繁使用“复三元”并不是一个良策一来,对灵力消耗巨大。那消耗掉的灵力正是使真身在虚影间转换的关键;二来,对头脑的反应速度要求颇高。因为卓清风与面具老者可不是挨打不动的木桩,他们可双双都是足以与大乘前期的何天遥匹敌的修仙高手!在与卓清风你来我往地互攻瞬间,骤然转换到面具老者面前,想不中招就得立即反应过来该如何接招防御,再如何出招攻击。简单地说就是要在“复三元”不断的变换中同时适应两个高手的剑法套路。反应稍慢一丝一毫,恐怕就会落下剑伤,周而复始只有死路一条。使用这种打法,精神必须时时刻刻都高度集中,能化解敌方的攻击已属不易,更何况敌人的招数中也有虚招,要有在刹那间判断虚实的能力;三来对身体的协调水平也是个高难度的考验。头脑反应速度只是一方面,即便反应过来,也要身体行动能跟得上才行。高手较量,胜败只在弹指之间,身体的行动必须要跟得上头脑的思路。常言道“世界上最快的东西就是人的思想。”想要将身体的协同性做到完美,谈何容易!

总之这种打法很累很累。目前何天遥的状况属于被逼无奈,想要逃跑就只能以这种消耗极大的方法作战。

“快要支撑不住了!”何天遥的灵力消耗已渐渐逼近了极限。在“复三元”转换之中的攻击招数也越来越少。“如果我的灵力消耗不尽,如果我的精力一直旺盛,如果我的体力始终不竭,那该有多好!”精神疲惫的他居然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哧”的一下,恍惚分神间被卓清风划破了大腿。

剧烈的疼痛使得何天遥一个激灵,涣散的精神再度集中。在那一瞬间,他脑中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直久久不曾领悟的身法奥秘,似乎已经向他缓缓敞开了大门。

“虚三元”、“复三元”、“实三元”……无以匹敌的速度,正是《一气三元》身法的关键。

在“虚三元”层次,由于速度极快,看上去好像同时出现三个身影,其实当中有两个仅是前两次身形移动所留下的虚影。至于为何以“三”为该身法身影的基数,是因为以寂灭境界修仙者的灵力强度,所能达到的身法速度最多只能支持两个虚影,当第四道身影出现时,第一道虚影所能在他人眼中停留的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虚影仅仅是起个迷惑的作用,三个虚影消耗的灵力尚在允许范围之内,虚影太多既没有多大益处,又浪费灵力。

待修仙者升入大乘境界之后,在“虚三元”层次中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如此一来就能以消耗部分灵力的带价转换至虚影处,这就是“复三元”境界。其实“复三元”的变换实质上是在一瞬间借灵力爆发催动身体再次大幅度提速,快到他人几不可见的程度,看上去就像是在虚影间变换了。

那么,“虚三元”、“复三元”之后神秘的“实三元”层次又有什么奥妙呢?何天遥在修炼时始终无法触及其真谛。他也曾就此询问过蒋承栋,但一向对他孜孜不倦教导的师尊那一次却一反常态,要求他凭自己的能力领悟。

在此次生死攸关的磨难之中,何天遥竟然领悟了“实三元”的核心关键——那就是将“复三元”的身形变换发挥到极致。如果转换速度足够快、频率足够高,那展现在他人眼中的情形不正是“实三元”的特征——“三道身影都是真身”吗?

但这无疑是对修仙者能力的一个巨大考验。灵力要充盈到无以伦比的地步;体力要强盛到不知疲倦的水平;精力也要达到以“随机应变来应对瞬息万变”的程度。

太难了!连大乘境界的何天遥也只不过能支持一阵子“复三元”的消耗而已,想要达到理想中的“实三元”层次,恐怕非剑仙那样的实力不可!

难怪,难怪昭越剑仙熊杰武传下的那一脉直至贝氏兄弟都一直没有练成“实三元”的人,因为熊杰武的后世子弟中从未有人修成过剑仙

。也难怪蒋承栋没有传授何天遥“实三元”的真谛而是让他自行领悟,因为他现在的境界还不够强。

熊杰武之所以飞升之前定下了“练成‘实三元’者方可取巨阙剑”的祖规,并将宝剑封藏于唯有“实三元”身法方可破除的法阵之中,可能是担心后世子弟在实力不够强时轻易得到巨阙剑也许会遭到他人觊觎;也有可能是以防后人为了这柄绝世仙剑而你争我夺;更可能是防止此剑落入恶人手中,因为但凡能修成剑仙练成“实三元”的,都通过了天劫时心魔的考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有剑仙才能练成“实三元”,只有“实三元”者方能破阵取得巨阙剑,也就是说,只有剑仙才能得到巨阙剑。可是对于已经修成了剑仙的人,要巨阙剑又有何用呢?难道熊杰武是想让巨阙剑永世封存么?

这本来看似是一个循环的死结,但通过蒋承栋传巨阙剑给何天遥这件事,似乎一切又有了一个完美的解答。昭越剑仙熊杰武,他巧妙地通过那两个苛刻到极致的条件,在后世子弟中来为巨阙剑寻找一个有足够资格继承它的优秀传人。由剑仙取得宝剑,再由他挑选合适的继承人。这个继承人非但要有护住巨阙剑的能力,其人品又必须得到剑仙的认可才行。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继续让巨阙剑沉睡便是。如此一来,之前所说的那些恶性的“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说到这里,让人不得不钦佩,熊杰武是个心思何其细腻的人!但估计他没有想到的是,数百年来,巨阙剑唯一合格的继任者竟不是本脉的子弟,而且这位新传人,正面临着事关生死的重大危机!

何天遥心中不禁一阵苦笑,在这种时候,即便领悟了“实三元”的真谛又能如何?他根本没有能力来施展。卓清风剑剑逼人,面具老者又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一样封住了门口。

“墙壁?门口?”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两个词让何天遥心中怦然一动,“哈,我有办法了!”

既然面具老者像坚不可摧的墙壁,那真实的墙壁又如何呢?既然封住了门口,那就再创造出一个门口!

这是最后的方法了,而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就完了。

何天遥再一次,也是在决定生死前最后一次使出了《一气三元》身法。还是一道身影攻向卓清风,两道身影攻向面具老者。但与前番不同的是,攻向面具老者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错开了。

“就是现在!”何天遥心道。冲向门口的两道身影中前面一道骤然拐弯,以断剑为端,撞向了面具老者身旁的墙壁,紧接着,何天遥以“复三元”变换身形,真身换到后面一道身影,紧随第一道身影撞在了墙壁同一处,再然后,攻向卓清风的第三道身影也变转方向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第一次撞击,断剑就已经裂成了碎片,但墙壁凹进去一个大坑;第二次撞击,来不及飞溅的碎片近乎部嵌入了他的身躯,但凹坑中破开了一个小口;第三次撞击,伤口中的碎片悉数深深没入了皮肉之中,但凹坑的小口已扩裂成了大洞。

成功了!何天遥顺势弓身连冲带撞蹿到了过道之中,但脸上突如其来的剧痛却让他忍不住痛吼了一声!

恍惚中,何天遥跌跌撞撞地沿着来路逃过了拐角,背后却传来了面具老者幽幽的声音“你中了我新研制的剧毒,除我之外无人能解。要想活命,三天之内拿巨阙剑来……”

囚室中的卓清风收了仙剑,问面具老者“你已料到他会撞墙逃跑了?”

“你,你们这群坏蛋害了舅伯,你们都该死!”目睹了一切的秦傲雪流着泪捶打着卓清风的腿,秦凌霜瘫坐在一旁放声大哭。

“哼,你们两个可真是聒噪得很呐!”卓清风蹲下身子,两手分别在两个小女孩的后脖颈处轻轻拍了一下,两人立即昏迷过去。

“被我们逼在了囚室之中,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脱身?”面具老者阴笑道,“不过即便他想不到,我也会卖个破绽放他走。其一,他此番没带巨阙仙剑;其二,我刚刚创出的奇毒正愁没有试验品呢,桀桀桀……”

“你的心思的确是缜密周,呵,刚才在屋中,若非你做手势提醒,我还真没注意到他躲在房顶上偷听。”卓清风笑道。

“我早已在院中布下了一个感知辅阵。极其微弱而且十分隐蔽,只要有人进入院中我就能知道,就怕他不来。他来了之后若不设点儿圈套,那个精明的小子怎么会乖乖入瓮?”面具老者得意洋洋,原来何天遥的一切行动都已在他的算计之中。

“如果三天内他拿巨阙剑来,你当真给他解药么?”钱丘遂问。

面具老者恶狠狠地说“哼哼,我只研制毒药,从来不配解药。到时胡乱给他个丹药,回去用不了两天就会死,正好封了他的口!”

“你创的毒药都没有解药,那万一自己不小心中了毒该如何是好?”钱丘遂好奇地问道。

面具老者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我自有办法!”说完负手离开了。

卓清风走过钱丘遂身旁时也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人家宗门的机密你也敢问?”

钱丘遂不满地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沆瀣一气

灼痛,虚弱,晕眩,流泪。

何天遥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地牢。虽然逃离了危险,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耳中也轰鸣不已,口鼻渗血,肝胆欲裂。

面具老者声称何天遥中了他新研制的剧毒,可何天遥根本没有觉察到面具老者究竟是何时下的毒。出了密道口,何天遥摸索到桌边,抄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泼到了自己脸上。不过暂时的凉意仅仅是杯水车薪。他试图运功逼毒,却也是徒劳。由修仙高手研制的奇毒,岂会被轻易逼出。

趁着视野稍微恢复的空档,何天遥打开房门冲到了庭院中。迎面吹来的斜风冷雨似乎让灼痛减轻了些。仙剑已断,他只能步行逃离赤日峰了。当他穿过庭院即将进入曦和殿的后门时,背后突然冒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何天遥心中一沉,因为中毒的缘故注意力涣散,没有觉察到身后来了追兵。他奋力一挣,那只抓住他的手却纹丝不动。“莫慌,我不是赤日脉的人!”背后那人小声道。

是个女声,似乎是友非敌。

“你中的毒必须立即处理……”何天遥刚一回头,女子迎面撒了一团药粉,他马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股刺鼻的药草味钻进了鼻子,呛得何天遥喉咙发痒,他坐起身来,连连咳嗽。

“这是哪儿?”他回过神来,立即警惕地环顾四周简简单单的一座草屋,屋中仅有一张木床、一张长桌和两个柜子。柜子中、长桌上甚至床头和床尾都摆满了各种大小的瓶瓶罐罐,桌子正中还有几个研钵,几堆摊在纸上的粉末。

医馆?这是草屋给何天遥的第一感觉。

刚才那股刺鼻的药草味是从窗外传来的。何天遥蹑手蹑脚下了床,来到窗边往外探视。屋外树林环绕,仅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架起一个坩埚炉,一位女子正背对着窗户坐在地上,拿着蒲扇轻轻扇着埚底的火。

她穿着朴素的灰色衣衫,一头短发。不知为何,何天遥觉得那道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女子已经觉察道何天遥正在看她,头也不回地问“你醒啦?”

这是何天遥第二次听到女子的嗓音,但与前一次不同,何天遥此时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熟悉的声音让何天遥一怔,立即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清雨姐!”

他飞奔出草屋,与微笑着起身的花清雨紧紧拥抱在一起。

“清雨姐,我可真是想念你啊!”何天遥兴奋得眼泪都淌出来了。

“我也挂念你,”花清雨笑道,“你可真是,久别重逢时竟惹出这么大的危险,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你恐怕性命难保呀!”

“我中的毒被你给解了?”何天遥问。

“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后遗症的,我们进屋去说吧。”

“好。不过……清雨姐,你熬的是什么药?那股气味真是……”何天遥揉着鼻子,做了个为难的表情。

花清雨哈哈大笑“那只是一锅臭汤而已,不熏熏你,你也醒不过来不是?”言罢,她弯腰随意抄起一把泥土往坩埚中一扬,奇妙的事发生了,原本腥臭刺鼻的气味竟然瞬间变成了淡淡的幽香,仿佛秋桂馨雅,好似春杏芬芳。

“这……”何天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我不期而遇,让这馨香为我们助助兴。”

花清雨在床上铺了一张布,倒了两杯水“野地无茶,只有露水山泉,将就一下吧!”

“哪有那么多讲究?”何天遥盘腿而座,举杯一饮而尽,而后问道,“清雨姐,你怎么剪掉了长发?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

“我在这里隐居,长发打理不便,索性剪去,如此清清爽爽不也挺好?”花清雨笑道,“我刚还在想,你醒了以后会和我说些什么呢,却没料到竟然是以我的发型开始交谈。”

“嘿嘿……”何天遥摸了摸脑袋,“想说话实在太多太多了,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啊!”

“那就先从你这次的冒险说起吧。地牢中的状况怎样?”花清雨正色道。

“地牢中一共是甲、乙、丙、丁等十间囚室。傲雪和凌霜被关在最里面的癸字号囚室,另外丙字号囚室中也囚禁了一个人,其他八间囚室都黑着灯。”

花清雨皱起了眉头。

“哦,秦傲雪和秦凌霜是晓敏和秦师弟的双胞胎女儿。晓敏夫妻二人将两个孩子托付于我,我却令她们身陷囹圄……”

“晓敏都有孩子了?”花清雨惊道,“那你深夜潜入赤日脉,是为了去救那两个孩子?”

“是啊。那你去赤日脉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特意来救我的吧?”何天遥想起刚才花清雨说了“不期而遇”四个字。

花清雨摇了摇头“我怀疑赤日脉中有人在为非作歹,所以去探明情况,却在无意中救了你。你先说说傲雪和凌霜被抓是怎么回事。”

何天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述说了一遍。

“以你的本事,就地将那三个恶人解决掉不就完事了?俨然是高手了,居然还那么冒冒失失地离开两个孩子!”花清雨听完后,不满地责怪了何天遥一句。

何天遥无奈地说“唉,我已然是后悔万分呐。当时只是怕惊动两个孩子,不想让她们见到血腥的场面而已,岂料那个钱丘遂竟如此不择手段,阴险到居然抓走两个孩子做人质,简直气死我了!倘若让晓敏和秦师弟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一定要想方设法救她们出来。”花清雨道。

“谈何容易!你也不是没看见,我差点儿小命都没了!我起初在房顶偷听,房中分明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个声音,偷摸进入地牢之后,却忽然冒出个戴着面具的老头儿,而且实力惊人,与他单打独斗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天遥回想起地牢中那场恶斗还是一阵后怕。

“以傲雪和凌霜做人质就是为了引诱你前去营救,那庭院中有感知辅阵,你进入之后一切动向都在布阵者的掌控之中,那个老头是故意一直不吭声从而诱你深入地牢的。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你的巨阙剑吧?”花清雨推测道。

何天遥点点头“正是如此。那面具老头限我三天之内交出巨阙剑,否则不给我解药。还好,下毒高手遇上了解毒行家,他怎么也不会料到他研制的奇毒会被其他人解掉吧,哈。对了,清雨姐你当时不是也进入庭院了吗?那想必他们也察觉到你咯?”

花清雨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我自有办法进入法阵而不让他们知晓。那个老头其实在骗你,以他的秉性,只会下毒害人,岂会制作解药?”

“听你的口气,莫非你认识那个面具老头?”何天遥问。

“当然认识,说起来你也认识。那老头就是原先的毒炼宗主——彭信威。”

“居然是他!”

“自龙族发动妖兽暴乱时起,彭信威就似乎销声匿迹了一般。你还记得当初我师父与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师伯于道德殿内对峙之事吗?”花清雨指的是金仙宗主“吴素樱”被花千雪认出是应素舞的事。

“记得。”何天遥道,“听师娘说,她当场就被叶宗主给手刃了。”

“她当时用了一种名为‘乱神散’的奇毒妄图暗害在场的高手,却被早有准备的师父给解了。由于‘乱神散’在我脉属于绝不可外泄的秘毒,所以师父断定,仅靠应素舞一人之力恐怕难以研创并制成。联想到她与毒炼宗主彭信威是双修道侣,这个事就不难解释了。”

“彭信威……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原来仍在作恶!”何天遥气愤地说,“当初若是叶宗主没有立即杀死应素舞,而是顺藤摸瓜的话……”

“哼哼,想想叶申荣在仙妖大战之中的所作所为吧。他之所以那么着急解决应素舞,恐怕也和那件事脱不了干系。别忘了,毒炼宗与天云宗可是同属骧龙郡的,两个坏宗主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说到失去了诸多同伴的那场仙妖大战,不由得一股哀思涌上心头,两人沉默了片刻。

“哎呀!我都忘记了!二师姐还在赤日峰呢!”何天遥突然一拍脑袋,从床上弹起,“不行,我得立即赶回去!”

“安心!”花清雨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带你出赤日脉时,我已经告知她了。你呀,怎么办事还是这么慌慌张张的!这次要不是碰巧遇上了我,你可就危险了!”

何天遥嘿嘿一笑,拱手作揖道“多谢清雨姐救命之恩……对了,你刚才说还有一些后遗症,是指什么?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呀!”何天遥一边说一边活动着四肢筋骨。

花清雨指了指对面墙上的小铜镜“你自己去照照吧。”

何天遥疑惑地来到镜前一看,自己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脸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疤痕,有的是暗黑色的血痂,有的是刚生出的新肉,一张脸就如同嵌满了芝麻的大饼,看了极不舒服。

“啧啧,看来不蒙面巾是不行了,就这样一张脸,夜里出门不得吓死一个两个的?”何天遥摸着脸蛋自嘲道。

“呵,别担心,过些日子血痂就会部脱落,等新肉颜色渐渐变深之后,你那英俊的脸庞就会回来的。”背后传来了花清雨的安慰声。

何天遥回头问道“清雨姐,彭信威当时说这是他新创出的奇毒,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可解,不知你制出解药用了多久?”

“制作解药须获悉毒药的诸多原料,并猜测各种成分之间的配比,所以制作解药要比研制毒药耗费的时间更长。这次彭信威创出的毒药的确很厉害,我足足用了三年半才配出了解药。”花清雨道。

“什么?三年半?”何天遥惊呼道,“难道我昏迷了这么久?彭信威给我的期限只有三天呐!”

花清雨微微一笑“非也。你只昏迷了一天半而已。彭信威他万万没有料到,他的毒药还没有研制成功之时,我就已经开始着手配置解药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他在研制毒药?你又怎么能知道其原材料是哪

些?”何天遥更迷惑了。

“这就要从我离开太清宗之后说起了。”花清雨拍了拍床沿,示意何天遥过来坐下,开始慢慢回忆起往昔。

仙妖大战结束之后,七大宗派按朱鸿烈的意思,重组为青龙宗。李原啸、余瑞江与花千雪三位长辈尽皆在大战中身亡,何天逍、萧立英逝去,何天遥被剑仙带走,朱晓敏退出宗派重归尘世,于是花清雨也萌生离开太清宗的想法。虽然韩明飞与唐君荷一再挽留,但考虑到自己修炼离不开各种毒物与药材,失去了余瑞江和花千雪这层关系,花清雨不愿再向太清宗索取,于是外出独自隐修。

她将花珺脉的传承至宝——乾坤八王鼎一一转移到无忘谷。经过洪水淹没过的无忘谷已是一片萧条,毒木、毒花、毒草、毒虫大多被淹死,毒石也被大水冲走了不少,已不适合修炼。花清雨无奈,只得将乾坤八王鼎埋藏在谷中隐秘之处,再去寻找合适修炼的地方。

毒物、药物本就稀有,采集不易,普天之下哪有合适修炼之地呢?花清雨思来想去,将目标定在雾凌山脉南端的一处——毒炼宗七毒园。

覆盖七座山峰的七毒园乃是毒炼宗的立宗之基。虽然当初由于龙族兴起的连月暴雨毁去了一些毒物,但山峰不比山谷,不会积水,所以其根本依在。后来毒炼宗作为骧龙郡第二大宗也归入了青龙宗,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七毒园也一起挪过去,其他修仙子弟怎么可能容许毒炼宗在八大山域饲育毒物?所以毒炼宗主彭信威下令关闭了七毒园,为使其中毒物不外泄为祸他人,干脆用阵法将七毒园封锁了起来,只是偶尔派几名弟子过来打理一下。

花清雨来到毒炼宗故地后,寻了七毒园旁边的一座山峰隐居下来。虽然七毒园比不得无忘谷毒、药两,但至少解决了“毒”这一方面的问题。

韩明飞与唐君荷猜到花清雨或许会回无忘谷,也曾经去寻过她,但谷中却是空空如也,所以多年来一直不知花清雨的音讯。

就这样,花清雨在七毒园旁静静地隐修了二十几年,直到数年前,沉寂了许久的彭信威再度出现在七毒园。

彭信威是来取毒物材料的。

半是出于好奇,半是出于警惕,花清雨留意了一下彭信威取走的材料。由于长年潜入七毒园,花清雨对其中毒物的分布以及数目了然于胸,她略一查看就知道彭信威拿走了什么。

取料无非是为了制毒,但从彭信威取走的毒物来看,似乎并非为了淬毒于剑那么简单。或许是由于在青龙宗中炼毒不妥,彭信威时不时留在七毒园中炼制些什么。花清雨一边秘密监视着彭信威的一举一动,一边揣摩着其意图。

彭信威经过漫长的修行,修为已经很高了。不过好在花清雨没有荒废时间,修为也不低。加之七毒园一直被其他修仙者所厌恶,鲜有人接近,所以彭信威一直不曾发现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

本是以防万一之举,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长时间观察之后,花清雨断定,彭信威是在研制一种新型的奇毒,否则以他的制毒水平,根本用不着在七毒园逗留那么久。

研制新毒本也没什么,毒炼宗与花珺脉一样,需要借毒入道,可制毒之人是花清雨信不太过的彭信威,这就需要多留一个心眼了。反正花珺一脉毒、药双修,为防彭信威将来以毒害人,花清雨开始着手研制解药,权当是修炼了。

果不其然,解药还真的派上了用场。由于是揣摩试验而配出的解药,在为何天遥解毒时还是出现了些小麻烦,但对医术高超的花清雨来说已然不成问题。

听完了花清雨的描述,何天遥感激地称赞道“清雨姐,还好你心细,否则这回我真是凶多吉少了。毒炼宗向来名声极臭,彭信威又是个心肠恶毒的角儿,逼我拿出巨阙剑后肯定不会给我解药的。说来也巧,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加害于我呢?莫非我们之间有心灵感应?”

“我说过了,那晚我去赤日峰不是为了救你,是担心有人为非作歹而去探明情况,这本来与彭信威研制奇毒是两回事,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为非作歹的人之中也有彭信威参与。卓清风,钱丘遂,彭信威,三人沆瀣一气、臭味相投。”花清雨道。

“莫非你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何天遥问了一句之后,恍然大悟,“啊,莫非是为了丙字号囚室中的那个人?”

花清雨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从你描述的情况推测,卓清风与钱丘遂在逼迫他,而彭信威十有是在以他试毒……”

“以防他逃跑,还把他手脚四肢都给砍掉了,简直太残忍了!”何天遥气愤得直咬牙,“身为堂堂赤日脉的长老级人物,居然还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这就叫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个人身上,想必有令卓清风与钱丘遂为之疯狂的秘密,而且,我怀疑……”说到这儿,花清雨忽然停住了,上齿轻轻咬着下唇,眉头紧皱。

“怀疑什么?”何天遥追问。

“那个可怜的男子,恐怕是我们的熟人。”花清雨一字一顿地说。

第二百四十七章 难言之隐

“什么?那个人是谁?”何天遥听花清雨说被囚禁在丙字号地牢里的可怜人或许是熟人之后,立即追问。

花清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目前只是怀疑而已,还未得到证实。我本想摸入地牢一探究竟,却在庭院中遇到了你,只好放弃原本的计划了。我问你,你看到那个人时,可觉得有些熟悉?”

何天遥皱眉仔细回想着每一处细节,最后无奈地摇头“当时囚室中光线暗淡,那个人又面目非,再加上我心系在傲雪与凌霜身上……与其说没有熟悉感,不如说是未曾多加留意。清雨姐,你就告诉我吧,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大约在半年之前,有一日,卓清风来七毒园寻彭信威密谈。我从他们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了‘承影剑’、‘太清脉’等字眼,于是警觉起来,但后来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听到了‘赤日峰’、‘囚室’、‘顽固的家伙’几个词。最后,卓清风拿了几个纸包离开了,我想,那其中应该是彭信威这些年来配出的各种毒药吧。”花清雨道。

瞬间,何天遥一个激灵,彭信威的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那个姓陆的已经不能继续作试验之用了,正好抓个新的替代!’”这也是彭信威在囚牢中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当时何天遥因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第三个敌人而震惊,没太在意这句奇怪的话语。现在结合花清雨的描述‘太清脉’,‘姓陆的’……

“陆师兄!是陆师兄!”何天遥失声叫道。

“唉……”花清雨长叹一声,“我真希望不是他。”

怎么回事?按唐君荷所言,陆柏峰不是达到大乘境界外出云游去了么?又怎会落入卓清风等人之手?

“不,不可能。”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何天遥恢复了冷静,“陆师兄早就达到大乘境界出宗云游去了,再说他已是大乘境界了,哪有那么容易被抓住?肯定是我们想错了!”

花清雨盯着他的眼睛“我也希望是我们想错了。可大乘境界本应该进入天成山域不是吗?再说你不也是大乘境界了么?你也与卓清风、彭信威交过手,结果又如何呢?”

何天遥哑口无言。

“那个老奸巨猾的卓清风根本就是在隐藏实力!他绝对不止是表面上的寂灭后期那么简单。彭信威也在长久隐修期间突破寂灭达到了大乘。只要他们两人联手,加之卑鄙的手段,陆师兄着了他们的道也不是不可能……”花清雨继续道。

何天遥缓缓道“我不明白。他们居然对同宗的大乘高手出手,目的为何呢?如果单单是要抓人试毒,大可不必如此啊!要抓住一位大乘高手得费多大功夫?还不如随便抓个修仙子弟,毒炼宗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估计是和承影剑有关。也许你还不知道吧,陆师兄失踪之前已经是太清脉大长老的身份了。换言之,承影剑一直在他手中。”花清雨道。

“那又如何?升入大乘境界后就自动卸任了呀,承影剑应该传给下一任大长老了。”何天遥不解。

“你有没有想过,若陆师兄不是达到大乘而外出云游,而是在寂灭境界就被人抓住囚禁了呢?亦或是升入大乘还未来得及交付承影剑,就被劫持走了呢?你不要把太清脉的高层看得太好,他们也绝非善心之辈。其实青龙宗八大脉尽是一片乌烟瘴气,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恶劣得多。”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何天遥心中五味杂陈。太清宗,一直是他心中至关重要的归属。自打十二岁离开云暮山庄上了天道山,太清宗就成为了他第二个家。太清剑仙就是这个“大家族”的祖宗,诸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就是“长辈”,许许多多为了修仙之道共同的目标而结缘的同门子弟就是“兄弟手足”。仙妖大战中诸多“长辈”与“兄弟”前赴后继、九死一生,正是为了维护这个共同的“大家族”之安危。何天遥被蒋剑仙带走之后,也时时刻刻对“太清”二字心驰神往。

可如今,这份强烈的归属感却被一些利欲熏心的小人给无情地破坏了。

“清雨姐,按你的推测,承影剑已经落入赤日脉了?既然如此,那想必太清脉已沦为赤日脉的附庸,否则,镇宗仙剑被夺这种事早就该闹大了。”何天遥道。

“也许是吧。不可否认的是,如今青龙八脉之中绝对是以赤日脉为尊的。我感觉,赤日脉好像在放一张网,一张足以网罗整个修仙界的大网,但却不知其已经收拢到什么程度了。”

“其它的事我无能为力,但陆师兄的事不能不管。倘若真是他们害了陆师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何天遥扬了扬拳头。

“你可不能再冒冒失失地闯入赤日峰了,我们得详细计划一下才行。”花清雨道。

知道了卓清风与彭信威的实力,何天遥自然也不会再轻举妄动“那是当然。得去问问二师姐才行,毕竟她一直留在太清脉中,有些情况可能比你要熟悉一些。”

“欺瞒是自上而下的,很多时候当局者迷也

说不定。或许正是我不属于任何一脉,才能冷静地审视如今青龙宗的格局吧。”花清雨慨叹一声,继续道,“也罢,我也太久没见韩师兄了,这次就同你一起回去。”

七毒园在雾凌山脉南部,太清脉在雾凌山脉中北部。原本不过一天的路途,但因为何天遥没有仙剑,所以路上稍微多花了些时间。

两人一路心事重重,各自无话。如果丙字号囚室中的人真是陆柏峰,该如何营救呢?傲雪与凌霜还被关在癸字号囚室中,仅凭何天遥、花清雨与唐君荷三人之力,恐怕也难以救出三人,看来势必要等韩明飞出关了。

可一想到卓清风与彭信威的实力,何天遥心中又没底了。囚室空间狭小,易守难攻,何况他们还有人质。从敌人的卑鄙程度来看,以两个孩童的性命要挟这种事绝对能做得出来。

“清雨姐,我一直忘记问你了,你如今是什么境界?”立于仙剑后部的何天遥忽然问道。

花清雨淡淡地回答“借七毒园的光,我现在的境界和你一样。”

“啊!”何天遥大喜过望,“大乘前期?”

“是的。否则我怎敢孤身潜入赤日脉?”

何天遥不得不赞叹,花珺一脉的修仙之法实在是厉害。难怪除了师娘之外的历代花珺门人都修成剑仙了呢。

“那太好了!我们两个都是大乘,分别拖住卓清风与彭信威,二师姐应该敌得住钱丘遂,大师兄就只管救人、护人就成了!”何天遥所言不错。敌人虽然难缠,但好在不需要彻底击败,毕竟救人才是主要目的,其他的帐可以以后慢慢算。

“别那么草率,赤日脉还有其他高手呢,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才行。”花清雨更为沉着。

“那是。不过清雨姐你真是出乎意料的强劲呐!哈哈,对了,你这柄仙剑应该是胜邪剑吧?再加上我的巨阙剑,如此一来即便承影剑真的落入赤日脉手中,我们也不惧了。巨阙加胜邪,对上纯钧加承影,哼哼,谁胜谁负,看本事!”信心大增的何天遥将双拳的骨头捏得“噼啪”作响。

花清雨问他“说到巨阙剑,我有一事不解。上次你怎么不用它?如果是巨阙剑的话,想要斩断天外陨铁锁链应该是轻而易举。”

“唉,师尊让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巨阙剑,我也没办法。”何天遥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也庆幸没使用巨阙剑,对上那两个家伙,即便用了也不一定能成功救人。万一要是因为强行带着傲雪和凌霜逃跑而让她们受伤的话,我更加难辞其咎了!”

“说得也是,如果你带着巨阙剑,他们怎会放你逃走?估计你现在也是被锁在某间囚牢中试毒。”

“试毒……要是被我逮着机会,我也定要让彭信威也尝尝那痛苦的滋味儿!”一想到丙字号囚室中那个可怜的男子,何天遥便恨得咬牙切齿。

“修仙之人不可有那般戾气,伤天害理之人,死是最好的惩罚方式。”花清雨劝道。

何天遥反驳道“想想那人遭受的痛苦,怎能不生恨意?让那些恶人痛痛快快的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唉,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先救了人再说。”花清雨无奈道,“另外你要知道,我花珺一脉以毒、药见长,但论起剑法、身法,却是不如正统宗派的,可能我在战局之中发挥的作用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大……”

“他彭信威不是善使毒么?可清雨姐会用药啊。再说花珺脉更是用毒的行家,岂是区区毒炼宗可以比拟的?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花珺脉一向‘毒不害人,药不救人’,这是祖师定下的祖训门规。如今‘药不救人’的规矩已破,但尚属行善积德之事。若说下毒害人,我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花清雨摇头道。

“又是古怪的门规……”何天遥小声嘟囔。早在花千雪和花清雨刚到太清宗时,他就听闻过花珺脉“十医十不医”的怪异规矩,如今又不肯对人使毒,真不知该说花珺祖师心地冷漠还是善良。

其实花珺一脉从古至今创出的各种奇毒何其多也!若是有歹心害人,任何一种奇毒都能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所以每一代花珺门人挑选徒弟时都非常看中人心,这也正是心术不正的应素舞被花逸琴逐出花珺脉的原因。

两人到了太清峰后,守门弟子认得何天遥是前番来寻唐君荷的人,所以直接让两人进去了。何天遥领着花清雨沿小路走向唐君荷所住的偏僻山谷。

“清雨姐,你离开太清宗这么多年,难道一次都没有回来探望过大师兄和二师姐么?”何天遥问。

花清雨解释说“我在太清宗归入青龙宗之前就离开了。后来一是听说青龙宗守备森严,见人不易;二是韩师兄与唐师姐都是跨入第三境界的关键时期,我无意打扰;三是彭信威的动向让我不得不留在七毒园附近。也正是拜此所赐,我得知了一些惊人的秘密。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所以一直努力修炼以

求将来能够抗敌或是自保。在达到大乘境界之后,竟发现彭信威可能抓住了陆师兄,这才决定出山营救。另外还有一点,我离开太清宗之后去了趟无忘谷,有人在那里的山岩上给我留了一句话,写了‘不可留在无忘谷,切莫再回太清宗’十四个字,最后也没有落款。”

“哦?还有这种事?那你猜留话的人会是谁?”

“嗯……反正肯定不是韩师兄与唐师姐。起初我怀疑是晓敏,但看字迹又不太像。后来我以为是陆师兄留的,自从怀疑陆师兄被抓之后,我断定留信的人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别人了,但现在看来也不是。我也想不到是谁了。”花清雨摊开双手。

“我一直被师尊督促,进行着严格的修炼,哪有空去留字?这事真是奇怪,那人为什么让你不要留在无忘谷,也别再回太清宗呢?莫非有什么危险不成?”

花清雨摇了摇头“当时我也猜不透,只觉得应该是个善意的提醒。反正无忘谷中一片萧条,不适合我修炼,离开了也无妨。现在细细想来,若是留在无忘谷或是回到太清宗还真的有危险。因为近乎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胜邪仙剑已遵从鲁成玄前辈的心愿传给了我,以目前青龙宗混乱的状况,恐怕惦记着胜邪剑的大有人在。师父从前一直隐居在无忘谷的事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想,是有人为我的安危着想才留言给我的吧。”

“你离开太清宗那会儿青龙宗还没正式成立呢,能如此之早预料到如今修仙界的乱势,那个人还真是高瞻远瞩、别具慧心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高人……我们到了。”

“就是这儿?”看到山谷中孤零零的那间小木屋,花清雨不禁皱起了眉头。说实话,这间简陋的小屋还不如她自己在七毒园附近搭起的那一间呢。

“二师姐喜欢清静。”何天遥解释道。他抬起手正要敲门,门却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四师弟!”唐君荷从房中迎了出来,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待得她看清何天遥脸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不忍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语气中充满了心疼“你怎么伤成这样……”

何天遥对脸上的伤满不在乎“不碍事,那是中毒后留下的疤痕,过段时间就会痊愈的。这次还好清雨姐救了我。”

“清雨师妹!”唐君荷惊讶万分,“原来那晚救走天遥的蒙面人就是你呀!”由于花清雨剪短了头发,何天遥不说唐君荷还没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也是个熟人,她潸然泪下,“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花清雨也热泪盈眶地上前与唐君荷相拥在一起“我一直都在别处隐修。那一晚事出紧急,天遥中的毒必须马上处理,所以来不及与你相认。唐师姐,我真是好想你啊!”

“快,来屋里坐着说!”唐君荷拉着两人进了屋内。

久别重逢,却无暇倾诉长久以来的思念,因为摆在眼前的当务之急一直揪着三人的心。

听完何天遥对当晚受伤经过的描述后,唐君荷愁容满面“怎么会这样?我原以为凭你大乘境界的实力,救人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但后来清雨救你出来时你却满脸是血,我稍稍放下的心又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真没想到,卓清风竟然有那样高超的修为!”

何天遥道“所以这次必须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好在清雨姐她也是大乘境界,到时我带上巨阙剑,清雨姐那儿还有胜邪剑。”

“哦?清雨也升入大乘了?”唐君荷眼睛一亮,望向花清雨。

花清雨点了点头,问何天遥“你考虑好违背师命,祭出巨阙剑了么?”

“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那么许多?再说师父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眼下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相信师父在这儿也不会怪我的。”

“好!另外还需要唐师姐帮忙,我与天遥分别缠住彭信威与卓清风,那个钱丘遂就交给你了。再请韩师兄出关,由他负责救护两个孩童。”花清雨如此安排。

“这……”如同前番何天遥让唐君荷照应时一样,她再度犹犹豫豫起来。

看着唐君荷为难的样子,何天遥不解“师姐,你怎么变得如此胆小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贪生怕死的啊!再说我不信你会敌不过钱丘遂那厮!”的确,钱丘遂不过才洞虚后期,唐君荷三十多年之前就是洞虚前期了,以她甲等根骨的资质,修炼速度又怎么会慢呢?再说朱晓敏曾经提到,唐君荷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寂灭境界了,按理应该不怵钱丘遂才是。

“不是的,我……”唐君荷被何天遥抢白了几句,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

“哎呀,不仅变得胆小,还优柔寡断起来了!”何天遥更急了。眼前这个似乎非常胆小怕事、又哭哭啼啼像个弱女子的唐君荷,还是从前那个在颍州遇险时力拼高出自己两个时期的强敌、在仙妖大战时付出一条右腿的代价力抵龙鳞王蟒,从而保护住师弟,顶天立地的二师姐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以一敌三

“天遥!”花清雨嗔了何天遥一句。

“唉……二师姐,我一时情急,对不起。”何天遥起身躬身道歉,“我去外面透透气。”

他打开门出去了。在门轻轻掩上之后,花清雨坐到唐君荷的正对面,隔桌递给她一块手帕。而后,她又仔细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唐君荷,眉头仿佛不经意间微蹙了一下“唐师姐,你……”

“我没事。”唐君荷停止了哭泣,用手帕拭去了泪痕,递还给花清雨。

花清雨伸手去接,却突然一把握住了唐君荷的手。

唐君荷吓了一跳,轻呼“清雨?”

花清雨的眼睛却越睁越大“唐师姐,你……”

两句同样没说完的话,口气却是完不同。起初是疑惑,而这一次却是震惊。

唐君荷连连摆手,朝门口使着眼色,示意不要让何天遥听到。

花清雨压低声音问“那韩师兄呢?”

唐君荷眼神黯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了片刻,花清雨长叹一声“究竟是谁?”

“钱丘遂。”唐君荷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嘭”,花清雨重重一拳捶在桌上,气得下巴都在不停地颤抖。“天遥,你进来!”她呼喊道。

待何天遥回到房中后,花清雨直接道出了作战计划“韩师兄在闭关无法相助,唐师姐腿残不便行动,这次只靠你我二人。彭信威不是命你在三日内交出巨阙剑吗?你昏迷了一天半,来这里的路上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今晚正是到限之时。届时你佯装剧毒未解,前往赤日峰交出巨阙剑,其它的交给我!”

“这……清雨姐,你打算怎么做?”何天遥不解。

花清雨面露愠色,口气坚决“要做就做得彻底,给他们来个了断!”

何天遥看看她,又望了望唐君荷。唐君荷也是一脸疑惑之色。何天遥不明白,只不过片刻之隔,花清雨的语气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何时动身?”何天遥问。

“稍待,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先把这个吃了,再将巨阙剑给我一用。”花清雨塞了一颗黑乎乎的丹丸到何天遥口中。

……

是夜,天上恰逢其时地再度飘起了冷雨。

赤日峰的阶梯山道上,一个人搀扶着另外一人艰难地向上攀登着。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门前,守门弟子警觉地迎上前来喝问“何人?”

右边那人摘下套在头上的斗篷,竟是唐君荷,她说“劳烦相告卓长老,就说送剑之人求见。”

一名守门弟子狐疑地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们再这儿等着!”然后飞奔进宗门内去了。

没过多久,他回还而来,对坐在地上候着的两人道“卓长老在曦和殿后院等着你们,进去吧!”

“多谢!”唐君荷搀着旁边的人吃力地起身,慢慢走进了大门。在经过守门弟子身旁时,两名弟子都听见了,从另一个未曾揭下的斗篷中,传来了轻微而又痛苦的呻吟声。

目睹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帘中,一名弟子道“那个女的好像有点儿面熟啊!”

另一名弟子点点头“的确,好像是其他脉的弟子吧。”

“不知旁边那个人是谁?听声音好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似的。而且刚才钱长老还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两人是否看上去非常疲倦’。那女子的装束分明是个修仙者,爬个赤日峰怎么会疲倦呢?”

“嗨,叫你守个门而已,管那么多做什么?嘶,这鬼天气,还真是有点讨厌呐……”

灯火通明的曦和殿中什么人都没有。

穿过曦和殿,来到后院。远处那排房屋中,只有左首第一间房内亮着灯。

两人推开房门,房中也是无一人,通往地牢的暗道入口却敞开着。

唐君荷定了定神,扶着身旁的人一步步走下了阶梯。

地牢中的血腥味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加浓烈起来。十间囚室中,只有丙、庚、癸三间透出光亮。癸字号囚室的墙上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洞外的过道上撒满了残砖碎块。

毫无疑问,卓清风与彭信威正在庚字号囚室中等着他们。当经过丙字号囚室时,唐君荷向其中望了一眼。

遍体鳞伤的身躯被吊绑在架子上,毫无生气。似乎连昏暗的灯光都蒙上了一层血红之色。唐君荷不禁打了个寒颤。

“挺遵守约定的嘛,嚯嚯嚯!”彭信威略哑的嗓音从庚字号囚室传出,囚室的门在两人面前自动打开了。

囚室中有三人围桌而坐,正是卓清风、钱丘遂与彭信威三人,他们居然在悠闲地喝茶。

“连你也来了。”钱丘遂看到唐君荷,似乎有些惊讶。

“他中了我的毒,又拖了这么久,哪里还走得动路?当然得有人扶着上山来。”彭信威得意洋洋。

“我按照约定把巨阙剑带来了,快给我解药……”被唐君荷搀扶之人有气无力地说着,慢慢扯去了斗篷。

要说此人是何天遥,似乎让人难以相信。三日前还十分光洁的面孔上,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红点是中毒的迹象,密集处连成一块块大红斑,浮肿、溃烂似乎让整个脸盘肿大了好几圈,连五官都走形了。

“哼哼,若是识相点儿,早早地送

巨阙剑过来,也不用遭此痛苦,何必非要挨到最后一刻呢?”彭信威好像对毒药的效果十分满意。

“先交剑!”卓清风喝道,“莫要耍诈!”

“不用扶了。”何天遥轻轻推开唐君荷的手,而后将巨阙剑从背后抽出,缓步走到桌旁。

卓清风一直紧紧盯着何天遥的手,提防着他突然发动攻击,但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突袭了。

巨阙剑顺利地交道了卓清风手中。卓清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来,竖起剑身,轻轻抚摸着。“好剑,果然是把好剑!”他欣喜道。

卓清风把玩了片刻,将巨阙剑收好。在此期间,彭信威与钱丘遂似乎对绝世仙剑不太感兴趣似的,两人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何天遥与唐君荷。

“巨阙剑你们也拿到了,该把解药给我们了吧!”唐君荷道。眼看何天遥就要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她连忙走上前去扶住。

“先别着急。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钱丘遂戏谑道。

“什么问题?”唐君荷换到了何天遥的另外一侧,不动声色地向钱丘遂挪近了一步。

“呵,一个自废了修为、并且负有严重内伤的女子,是如何做到在将一个八尺有余的男人搀扶上一千七百余丈的高山之后,气息依然丝毫不乱的呢?”钱丘遂道。

唐君荷脸色骤然一变,松开何天遥的胳膊,向后猛地一跳,斗篷甩起,数颗丹丸激射向钱丘遂。

“小心有毒!”彭信威高喝提醒,钱丘遂曲身后仰,避过了丹丸,丹丸纷纷射到了墙壁上,嵌入其中,有几颗撞在了绞架的天外陨铁锁链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

何天遥在唐君荷放手之后,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是暗器!”当钱丘遂看到几颗丹丸在地上弹跳,十分恼火,那分明是些铁蛋钢球。

“哈哈,自以为是!破!”唐君荷在囚室门口处大笑一声,丹丸纷纷在此声中“噼啪”炸开,一股股淡黄色的粉末从其中飞扬而出。

钱丘遂暗道一声不妙,团身就地一滚,蹿到何天遥身旁,抓起他的身体挡住了追飞而来的粉末,屏住了呼吸。

随着淡黄色粉末的飞散,一股怪异的气味也在囚室中弥漫开来。彭信威稍稍一嗅,冷笑道“雕虫小技!”他狠力一掌拍在桌上,木桌应声四分五裂,茶壶与几个茶杯腾起半空,彭信威回身一脚踢碎,碎渣和着茶水飞向了粉末,两者交汇,竟然“嗤嗤”冒出青烟,粉末凝成了颗颗晶莹的小块儿,像宝石一般“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彭信威大笑“你竟然将奇毒‘飞霜黄’藏在另外一种奇毒‘碎声丸’之中,好创意!不过可惜,‘碎声丸’须触及皮肤才会化成毒水;而水虽然不是‘飞霜黄’的解药,但却可以使其凝固结晶。哈哈,这是命中注定天要亡你啊!”

“哦?是么?”唐君荷不慌不忙地淡淡一笑,她正望着房中另外一边的钱丘遂。

“咦?”彭信威也发现了钱丘遂的怪异之处。他面色通红,如同吃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数息之后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口吐血沫,翻着白眼,唇色青黑,显然是中毒了。

奇怪,钱丘遂刚才反应还算快,分明用何天遥的身体挡住了“飞霜黄”,他是怎么中毒的呢?

“不对,他中的毒不是‘飞霜黄’!”彭信威失声叫道。中了“飞霜黄”的毒之后,首先会皮肤灼痛,血管暴起,呼吸急促,双目流血,五脏衰竭直至身亡。可钱丘遂的中毒迹象分明不是这样。

令彭信威惊讶的还在后面,他身后忽然搭过来一只手,卓清风整个人瘫软地靠在了彭信威背上,眼泪鼻涕一把,连同呕出的血污脏物流了他一身。彭信威吓了一大跳,连忙推开了卓清风,卓清风一头栽倒在地。

“啊?”彭信威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卓清风什么时候也中毒了?而且中毒症状和钱丘遂还不一样!

彭信威的视线扫到了卓清风背上露出来的那截巨阙剑。

“你竟然把毒涂在剑柄上!”他这时才恍然大悟。卓清风唯一触过的就是巨阙剑,可如此一来,同样握过巨阙剑柄的何天遥应该也中毒了才是。

彭信威瞥了一眼倒在钱丘遂身旁的何天遥,由于他早已面目非,所以也看不出他究竟中没中剑柄上的毒。

“可恶,大意了!”彭信威恼怒地想,不过他也暗自庆幸,还好刚才自己没有好奇地看一看巨阙剑。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钱丘遂是怎么中毒的。

“竟能将毒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让我连如何下的毒都没看出来,老夫佩服!”彭信威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脸孔上竟然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凹坑,看着十分瘆人。

“这就是我多年来苦修毒道而留下的伤痕。也是我炼毒生涯的荣耀。你也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彭信威道。

唐君荷冷声一笑,轻蔑地说“既然是荣耀,又为何要遮掩?很遗憾,面具只能遮掩住你那丑陋的外表,却遮掩不住你那肮脏的内心!”言罢,她从脖颈处轻轻揭开表皮,撕下了整张面皮。

“果然是你,花珺脉的当代门人。确实,除了你之外,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将毒驾驭得如此之妙。”彭信威拍手大笑,“既然是你的话,你背后的仙剑应该就是胜邪剑吧?妙哉妙哉!原本只想得到一柄巨阙剑

,却又送上门来一柄胜邪剑,真是意外的收获啊,哈哈哈!”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了!”花清雨“噌”的一声抽出了胜邪剑,大盛的白光照亮了昏暗的囚室。自古邪不胜正,重出江湖的胜邪剑再度熠熠生辉!

“且慢!”彭信威大喝一声,指着地上的何天遥,“他中了我新创的奇毒,生命危在旦夕,并且此毒只有我能解,你就不管他了吗?”

“嘁,大言不惭!”花清雨根本不受他威胁,“少啰嗦,纳命来!”

两人在狭小的囚室中斗作一团。

论境界,虽然花清雨刚刚升入大乘境界没几年,但彭信威也不过是大乘中期而已,两人只差一个时期,在高境界,这点儿差距并不大。可论实力,却是彭信威要强出不少。毕竟花珺脉的强项不在于剑法与身法。其实若是单打独斗,彭信威未必是剑法、身法俱精的何天遥的对手,只不过上一次何天遥需要同时面对一个与彭信威一样难缠的对手——卓清风,以赤日脉的剑法与身法来说,卓清风又比彭信威要强一些。

好在花清雨用的是绝世仙剑,压过彭信威的极品仙剑一筹。

武器就是花清雨的优势,两柄仙剑每一次碰撞,彭信威都感到力怯一点,眼见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彭信威有些担心,万一自己的仙毒剑支撑不住被胜邪剑斩断,那就完了。

不过彭信威相信花清雨也一定心有不安。仙毒剑剑身呈墨绿色,上面已淬过好几种毒。毒炼宗的毒按烈性分为低级、中级、高级、究级四个等级,仙毒剑上的七种毒部都是究级毒。可不要小看了这几种毒,因为越是高级的毒,越难淬于剑上,更难与其它毒相容。仙毒剑是经过毒炼宗数代宗主的努力才淬上了这寥寥的七种,但每一种都能让修仙者失去战力或是致死。

只要在花清雨身上轻轻划破任何一个微小的伤口,她就必须要耗费功力与时间来解毒,先不说能不能解得掉,光是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一点就足以葬送她的性命了。

花清雨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因此她的剑法以守为主,能攻则攻,有时即便放弃攻击的机会也要力保周身万无一失。如此一来,彭信威倒渐趋从容,他狡猾地不用仙毒剑与胜邪剑硬拼,而是使尽刁钻古怪的套路让墨绿的剑锋在白色的胜邪剑影中游走,仿佛一条邪恶的毒蛇,伺机寻找着下口之处。

彭信威嘴角掠过一丝奸狞的笑容,除了剑法之外,他还有其他的攻击手段。

“亏得花珺脉还自诩为世外高人,什么‘毒不害人’,在我看来,是狗屁!原本今日奉上巨阙仙剑,我自会给那小子解毒并放你们离开,可你偏偏要下毒害人!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彭信威道。

见花清雨不为所动,剑法依然有条不紊,他又出言讥笑“花珺一脉不是与太清宗素来交好么?听说何天遥还是你的挚友,如今你却将他弃之不顾!呵呵,我可真是见识了,原来花珺子弟的心肠竟如此之冷漠!难怪你们从来不肯轻易医人了!”

彭信威说这些废话的目的就是想扰乱花清雨的心绪。可花清雨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不为所动。

“花清雨!你当真要害死何天遥吗?”彭信威喝道,“我告诉你,为了以防万一,那两个小丫头也被我下了毒,如今想必已经毒发,若再不救,就死透了!”

花清雨的手抖了一下,剑招出现了破绽。

“好机会!”彭信威乘虚直入,一剑刺向她的心窝,情急之下花清雨连忙侧身躲避,可彭信威一颤剑锋,仙毒剑依然刮破了她的手背。

“哈哈,我看你怎么办!”彭信威心中狞笑。

究级毒见效很快,若是不管,恐怕很快就会蔓延身,到时花清雨只有任凭彭信威摆布的份了。

出乎彭信威意料的是,花清雨当机立断,向后退开直接一剑将左腕切断!她痛哼一声,顺势向右一甩,断手与鲜血一齐射向了追攻而来的彭信威。

“什么!”彭信威大吃一惊,来不及避开迎面飞来的断手,只得用衣袖遮挡,可还是有一些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

断手落在了地上,一股青黑之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手腕迅速蔓延至指尖,从断口处流出了一股股乌黑的毒血。

花清雨趁空档摸出一颗丹丸在手,用剑柄与掌心攥握一捻,搓成了粉末糊在断腕处,只听见伤口“嗞嗞”作响,筋肉都被烈药灼黑,但血却止住了。

“哼,废你一手也够了!”彭信威再度冲了过来。

花清雨靠身法腾挪闪躲。

“再中一剑我看你怎么办!”彭信威放肆地狞笑。囚室中空间狭小,一味躲闪终究会有再次中招的一刻。加之胳膊的伤势不轻,花清雨略显苍白的脸上沁出了滴滴汗珠。

彭信威越攻越猛,而花清雨似乎一直在犹豫而没有还击,于是渐渐被逼到了墙角。

一想到巨阙剑与胜邪剑即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彭信威兴奋得双眼直放光。至于中了毒的卓清风与钱丘遂,早就被他忘到一边了。

花清雨靠在墙壁上,没有退路了。但她握着胜邪剑的手却垂了下来,将剑锋支在地上。

“放弃抵抗了吗?哈哈哈!”彭信威大笑着一步步逼近。

“呼……”花清雨忽而长吐了一口气,从容地说,“可悲的人呐,你已经死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神入化

“嗯?”彭信威疑惑地盯着花清雨,不知她的话是何意。

他正要逼问个所以然时,胸口却莫名一阵剧痛。紧接着,浑身骨头都如同折断一般,脸上的点点凹坑纷纷迸出血来。彭信威软软地倒下了,仙毒剑也“仓啷”一声掉落在一旁。

虽然浑身剧痛不止,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彭信威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当你将胜负押在淬了毒的仙剑上时,你就已经输了。”花清雨蹲下身子,淡淡地回答,“毒之道,并非只是依靠它物下毒那样简单的。必要时,周身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施毒的工具,包括自己。”

彭信威顿时了然,绝望地指着花清雨“你、你的血……”

他猜得没错。当花清雨斩断左手、血滴溅在彭信威的脸上时,他就已经中毒了。也就是说,花清雨一开始就将毒藏在了自己的血液之中。

“我之所以乔装成唐师姐,就是为了不让你认出我的身份,却不想百密一疏,被钱丘遂识破。所幸苍天有眼,你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的与罪恶之心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觉悟吧!”花清雨冷声道。

彭信威浑身抽搐,艰难地说“毒入血中……你也活不成!”

“那可不一定。”花清雨从脚边随便摸起两个黄色之物,放入口中吞了下去。那是之前彭信威用茶水泼飞霜黄粉末后凝结而成的晶块。

“我既然有办法让毒在体内不立即发作,就有办法清除血中之毒。你太小看我花珺一脉了,我脉的用毒方式与毒炼宗完不同你们是以毒害人,为免毒伤自身,所以避而不触。我脉却是以毒修炼,毒对我来说和药一样,是最熟悉的朋友。近乎每种毒,我都切身试过,所以才了解其种种特性,从而通晓各种毒与药之间的相生相克。单此一点,我花珺脉就是你毒炼宗永远无法企及的。”花清雨站起身来,神色傲然。

彭信威恍然大悟,如梦初醒。毒炼宗的用毒功法分为识毒、育毒、淬毒、炼毒、化毒五步。其中化毒是最玄奥、也是最难达到的境界。据说达到此境界的高手毒功变幻莫测,覆手之间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并且自身百毒不侵。毒炼宗自创宗以来仅有三人修炼至此层次。

为何这一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为何没有一丁点儿关于这一层次的心得流传下来?为何自己穷尽百年也无法触摸到这一层次的真谛?此时此刻,彭信威心中慨叹“原来如此!”

毒,是致人死地的危险之物。近乎所有人都抱有这个想法,包括毒炼宗的修仙者。

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乃用毒之外行。

毒炼宗以毒为武装自己的工具,乃用毒之内行。

唯独花珺一脉将毒视为朋友,与之切身相交,方成用毒之神通。

一个“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之人,试问他又怎会为毒所伤?“百毒不侵”自是理所当然。难怪化毒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不切身试毒之人又怎能理解毒之真谛?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相信这也是毒炼宗达到化毒境界的高人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的原因。

彭信威心中满是懊悔,满是遗憾。懊悔过去种种,几乎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研制更厉害的新毒之上,却未曾发觉此道仅是山穷水尽时的一意孤行,遗憾事到如今,怅然醒悟时却已穷途末路。

他当然不甘心。

他一把抓起身旁的几颗黄色结晶,也送入口中仰头吞下,企图像花清雨一样解除体内之毒,但他的表情却瞬间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哀号凄厉,七窍飙血,一命呜呼。

花清雨鄙夷地摇了摇头“不解毒之特性,却照猫画虎。真是死有余辜。”

三个敌人,一死两昏,而且何天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花清雨走到他身边,扶起上身,轻轻拍了拍后背,他剧烈咳嗽起来。睁开眼后,他扫视了一眼身旁,惊讶地问花清雨“清雨姐,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其实,何天遥一塌糊涂的脸仅是乔装而成的,但他的确是中了毒,不过不是彭信威的毒,而是花清雨涂在巨阙剑柄上的毒。而那种毒的解药正是另外两种毒——碎声丸与飞霜黄。当钱丘遂用何天遥的躯体挡住碎声丸炸裂后的粉末时,碎声丸碎屑触到了何天遥的皮肤,化成了毒水,飞霜黄的粉末溶于该毒水后,已然成为了化解剑柄之毒的解药,然后被皮肤吸收,何天遥的毒自然就解了。

那么,钱丘遂又是如何中毒的呢?一切奥秘都在花清雨的鞋底。她搀扶何天遥时,在地上已经留下了一种药物的粉末,当钱丘遂为了躲避飞霜黄毒粉而就地翻滚至何天遥身旁时,药粉已经沾在了他的身上。但真正使钱丘遂中毒的,却是彭信威踢过来的茶水。那种药物粉末一触水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剧毒,钱丘遂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着了道。也怪钱丘遂倒霉,偏偏和另外两人在囚室中喝茶。否则花清雨还要稍微花些功夫才能使药粉变为毒。

最后就是花清雨自己

解毒的奥秘了。可以缓解她血中之毒的东西,正是抹在鞋底的那种药粉。血中之毒被鞋底的药粉缓解,再服食飞霜黄遇水凝结而成的结晶后自然会解毒。彭信威没有经过药粉缓解,而是直接吞食飞霜黄结晶,导致毒发加剧,瞬间丧命。

药化毒,毒化无,各种药与毒之间的生克玄机,若非毒、药双修的花珺门人,其他人绝无可能做到!

“略施小计,说来话长,你就别多问了。反正彭信威死了,另外两人正昏迷着。”花清雨道。

“这……你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啊……清雨姐,我太佩服你了!”何天遥欣喜地扯去了脸上的皮面具。三人都被摆平,救走人质就简单了。

可花清雨脸上却没有丝毫愉悦之色,虽然她不太相信彭信威已经给两个孩子下了毒,但依然焦急地催促“快去看看傲雪和凌霜!”说完,她疲惫不堪地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何天遥连忙过来搀扶。

“不用管我!”花清雨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拿去撒在巨阙剑柄之上即可解毒……”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目渐渐合上,手也垂了下去,纸包掉落在地。

“清雨姐!”何天遥将其揽入怀中,“清雨姐!你醒醒!”任凭他使劲摇晃,花清雨却不曾醒来,脸色也越发苍白。何天遥慌了,伸出颤抖的二指探向花清雨的鼻尖——居然一丝气息都没有。

“清雨姐!”何天遥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在地牢中来回激荡。

这时,从隔壁癸字号囚室中传来轻微的呼喊声“舅伯,是你吗?”

何天遥擦去眼泪,大声应道“傲雪,凌霜,是我,舅伯来救你们了!”他强忍着悲痛将花清雨放在地上,用纸包中的药粉解了巨阙剑柄上的毒,提剑来到了癸字号囚室中。两个孩子脸上满是沾了黑灰的泪痕,看她们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太好了,舅伯,你真的没有死!”

“舅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傲雪与凌霜破涕为笑,一起抱住何天遥的脖子,使劲儿往他的怀里钻。

何天遥心疼地搂着两个孩子“都是舅伯不好,舅伯让你们受苦了!先让舅伯看看,你们受伤没有?”

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两人只是有些疲惫,并无大碍。

她们毕竟是朱鸿烈的后代,卓清风他们也不敢将两人如何。按卓清风原来的计划,得到巨阙剑之后就会送两人去冷月脉修仙。至于彭信威所说的已在两人身上下毒什么,果然都是为了扰乱花清雨的思绪而临时编造的鬼话。按实力,卓清风还在彭信威之上,论地位,赤日脉大长老肯定比毒炼宗的宗主要高,只不过卓清风需要利用彭信威卓越的炼毒之技而已。在卓、钱、彭三人之中,一向是以卓清风为首,彭信威为次的,两人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挥剑斩断天外陨铁锁链之后,何天遥对两个孩童道“你们乖乖地在这里等我,舅伯去去就来。别担心,那几个坏蛋都死了!”在花清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中对另外昏迷的两人判了死刑,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两个孩童乖巧地点了点头。何天遥退出了癸字号囚室。他必须去看一看丙字号囚室中的那个可怜人到底是谁。

囚室门上挂着锁,何天遥也懒得去翻找钥匙,直接一剑砍断了插销。这插销,居然也是由天外陨铁制成的。

巨大的声响也没有令那可怜的人动一下,房中仅有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何天遥一步步靠近,眉头越皱越紧。

那场景实在是太凄惨了!被砍去四肢的躯干被铁锁一圈圈当胸箍紧,甚至勒入了皮肉之中。铁锁的两头是两个拇指粗的铁环,分别从肩胛处穿过。木架下满是黑褐色接近干涸的血污,四肢断口处还在时不时滴下几滴毫无生气的血。可以说,生命正在逐渐远离那可怜的人,剩下的仅有这残破的躯干而已。

撩起下垂的灰白色长发,露出了被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面容。斑驳的疤痕、血坑无一不记录着此人所遭受的巨大痛苦。更让人心颤的是,他的耳朵已被削去,鼻子也被割掉,双眼亦被挖出!人有七窍,而他的脸上却只剩下了六个大小不一的黑洞。

仅剩的嘴也好不到哪儿去。皲裂的嘴唇呈现出可怕的黑紫色,凹陷的脸颊证明其牙齿皆被拔出,可以想到,他的舌头也一定不复存在了!

活脱脱的一幅人间炼狱图。

“陆……陆师兄,是你么?”何天遥此时甚至希望他已经死了。

可是,他还活着。从干瘪的口中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叹息,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脖子,也许是他身唯一能动的部位了。

虽在摇头,两滴清泪却从空洞的眼角溢出。

“陆师兄,真的是你!我马上救你下来!”何天遥顿时泪如雨下,伸手想救,却不知从何下手,铁锁经过漫长的捆绑已经与皮肉长在了一起,他最后只得连木架带人一并卸下,放在了地上。

“嘶…

…我不行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重重敲打在何天遥的心头。

“不,不会的!陆师兄,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活你的!”何天遥放声大哭。

“唉,保重……”又是一声长叹,他的头歪到了一边。

何天遥沉默了片刻,骤然仰天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这帮狗杂种!老子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失去了理智的何天遥抄起巨阙剑,几步蹿到庚字号囚室中,对着钱丘遂就是一阵乱砍乱剁,被毒昏的钱丘遂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迅速化作了一摊肉泥。

何天遥紧闭双眼,边吼边砍,任凭迸飞的热血碎肉溅射在自己脸上,可即便如此,也难消他心头之恨,他觉得胸口就快要炸开了,满腔的怒意似乎将他变成了一个凶残杀戮的魔尊,脑中近乎一片空白,唯有复仇!复仇!复仇!

可怕的切肉断骨声与野兽般的怒吼声争相交错,吓得癸字号囚室中的两个孩子紧紧抱成一团。她们知道那是一直对两人和蔼可亲、疼爱有加的“舅伯”的声音,可她们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这对她们来说或许更好。

可悲的钱丘遂很快连骨头都被剁成了一堆残渣,何天遥近乎变成了一个血人。待到剁无可剁之时,他又来到了卓清风身旁,抓起脖颈揿在了墙上。

“卓老狗!你胆敢害我陆师兄,害我清雨姐,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我定要千百倍地还给你!”何天遥手起剑落,切掉了卓清风左手小指的第一关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我要一根根切断你的骨头,一片片挖下你的血肉,让天下所有毒虫都来啃噬你这肮脏的皮囊!”何天遥已近乎疯狂。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昏迷中的卓清风清醒了过来,可中了毒的他根本不可能与何天遥相斗。

“哟,你醒了!那更好,你就好好感受一下这美妙的滋味吧,哈哈哈!”何天遥狂笑不止,又切断了卓清风小指的第二节。

“哼,杀了……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的……”被掐住了脖子的卓清风从牙齿缝中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管你什么大哥、二哥的,只要敢来挡我,我一并送下地狱!”何天遥又从卓清风胸口剜下一片肉来。

“住手!”背后传来一声大喝。

何天遥回头一看,数人手持仙剑站在囚室门外。

“何人胆敢在我赤日脉地盘撒野?”为首一人喝斥道。

“你们就是赤日脉的长老?哼,一群道貌岸然的败类!挡我者死!”何天遥大吼。既然来不及细细处置卓清风,他索性一连三剑将其捅死,一剑入腹指丹田,二剑当胸扎心间,三剑插额正中间,而后将已死的卓清风当空掼起,横挥一剑斩断了头颅。接着,他立即挥舞着巨阙剑冲向了众人。

赤日脉的诸位长老中除了卓清风之外,最厉害的也只是寂灭后期,哪里会是大乘期何天遥的对手?何况何天遥此时已发狂,只顾攻击杀人,丝毫不顾防守抵御。刹那间,地牢中血流成河。那些长老们被这尊煞神吓丢了魂,跑的跑,逃的逃,屁滚尿流。何天遥一路追去,又在密道中杀死几个逃得慢的,直到在密道入口处被人挡住了去路。

这人不仅抵挡住了何天遥所有的攻击,并且还让他着了两处伤。

疼痛也使得何天遥清醒了几分——对方很强!

难道在赤日脉中还有足以匹敌大乘境界修仙者的高手?何天遥抖擞精神,佯攻数招,趁对手躲避之际闪身跳出了密道。

那人追出地道,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房间中隔桌对峙着。

“你是何人?”何天遥问道。

“赤日宗匡狄风。”灰衣老者冷冷地回答。

“匡狄风?为何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何天遥心中疑惑。

如果花清雨在场,一定能认得这个以卑鄙手段逼迫自己嫁给他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间接害死了同胞弟弟段清阳的前赤日宗大长老!

但何天遥却从未听花清雨说过当年那段伤怀的往事,所以对“匡狄风”这个名字不是那么敏感。但从他说“赤日宗”这个旧名推测,此人应该是在青龙宗成立之前就已经拜入赤日宗修仙的人。“啊,你是赤日宗的大长老!”何天遥终于想起来了。

“哼,知道就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匡狄风威胁道。

何天遥破口大骂“‘束手就擒’个屁!赤日脉的长老与毒炼宗暗中勾结,觊觎仙剑,残害同道,无法无天!你身为前任大长老,难道不觉得汗颜吗?你可以去地牢中看看……”骂到一半,何天遥忽而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问,“莫非你就是卓清风所说的那个‘大哥’?”

“是又如何?胆敢大闹赤日峰,有你好看!别以为你有巨阙仙剑我就会怕你!”匡狄风猛地一抖手腕,他的仙剑剑身竟然四分五裂炸散开来,原来剑身外面还套了层假壳!

赤红色的剑光大盛,剑锋轻颤,剑身微鸣,这股威压,这般气势,正是赤日宗的绝世仙剑——纯钧!

第二百五十章 晨曦破晓

“还真是乱七八糟啊。”一位白衣人感慨道。

“没办法,该是清理清理的时候了。”接话的是他旁边一位身穿夹袄的人。

“又要出手了吗?你当真是不想走了?”白衣人惊讶地问。

“可眼下这一场烂摊子,如何能放心?”夹袄男子反问。

白衣人叹了一声“你就是考虑得太多了。”

“当初谁又能料到今日的局面?”夹袄男子摇头道,“别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当年若不是你非要钻那牛角尖,之后又怎会陪我留到现在?”

“不,我和你可不一样。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当时只是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而已。”白衣人不服气地反驳道。

“呵,那小子又没怎么样,你为何坚信他‘其心必异’呢?回过头来,再看看眼前这些所谓的‘是你族类’,其心又如何呢?”夹袄男子道。

白衣人苦笑一声,不回答了。

“还有,你当时果真杀了他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衣人正色道“那种情况下若他还是活了,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夹袄男子岔开话题“你看我那弟子如何?”

“你想听好话还是坏话?”

“自然都想听。”

白衣人沉吟须臾,回答道“若说根骨天资,绝对是百年难遇,不,千年、万年也不一定能有。在这方面他也没令你失望,修炼刻苦,境界突飞猛进。我看你也不用遗憾那未完成的剑籍了,以那小子的资质,达到渡劫境界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替你完成。”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笑道,“其实如果你此番又打算出手,大可自己完成。”

“坏话呢?”

“那小子境界虽高,但资历尚浅。心境不稳易动,颇为感情用事。身边若没有一个一锤定音的主心骨,他就会变得莽撞冒失。换句话说,他太嫩了。这些年来,你只教他功法,却忘记了磨练他的心性。倘若遇上一般的敌人还好,如果是个心境超然的狡猾敌人,必然会利用这一点摧毁他。”白衣人道。

“啧啧,这坏话说得还真是不留情面呐。区区三十余年,光指点他修炼都来不及,我传他的剑法、身法,无一不是精深奥妙的杰作,哪有余闲磨练他的心性?若是分心兼顾,必然难以成事,到头来恐怕他连护住巨阙仙剑的能力都没有,那我岂不是辜负了‘凤凰’与‘昭越’两位剑仙祖师?”夹袄男子笑了笑,“其实我本意也不想将他塑造成你这样的‘心境超然之人’。虽然无懈可击,但太冷漠无情了。有情有义的男子汉,血气方刚一些又怎样?那正是我所欣赏的优点。”

白衣人接道“不仅是他,当年那个小子亦是如此,包括他那些师兄弟也都是。”

夹袄男子侧目“怎么,你后悔了吗?”

“不。”白衣人摇了摇头,“后悔的事我从来不做。做过的事我也从来不后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我明白,可大义当前我无从选择。我不能以修仙界的未来冒险,这也许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

“呵,别说得那么严重。”夹袄男子拍了拍白衣人的肩膀,“你我都是修仙同道,自然都会为修仙界的将来着想。只不过你我的方式不同罢了。”

白衣人也莞尔一笑“你说得没错。我指的区别是——好人由你来当,坏人让我去做。”

“喏,让你做好人的机会就在眼前。我真的想离开了,不如这回你替我出手吧?”夹袄男子摇指对面远处的平房。

“也好。因为当年之事我一直心存愧疚,如今就让它消解吧!”话音刚落,白衣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剩下的夹袄男子摸了摸八字胡,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依然伫立在赤日峰曦和殿之顶。

……

“好、好强!”何天遥心道不妙,他与匡狄风鏖战了数百回合之后,自己一共受了三处剑伤,一处在腹部,两处在腿上。腹部与左腿上的都是轻伤,但右腿膝盖处的伤却很重,大大影响了他的敏捷度。

尽管巨阙剑在仙剑谱上排名第六,力压纯钧剑一个名次,但两剑的威力差距远远不如使用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据何天遥推测,匡狄风很有可能已经突破到渡劫境界了,至少也是大乘后期的水平。可他为何没去天成山域呢?亦或是进了天成山域之后又出来了?

一开始何天遥本着节省灵力以便经久大战的念头,并没有使用《一气三元》身法,可当他发现实力不济之时,已经着了伤。现在即便使出“复三元”身法,恐怕也难以击败匡狄风了。何天遥对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非常焦急,若逃,凭借《一气三元》身法倒是能逃掉,可仍陷在地牢里的傲雪和凌霜怎么办?若救,只要匡狄风死死守着地牢洞口,他就插翅也难飞,甚至有被瓮中捉鳖的可能。若战,又没有多少把握能胜他。

为了救两个孩童,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连花清雨都搭了进去。何天遥感觉像是不经意间捅了一个“蜂窝”,那些窝藏在赤日脉的毒蜂倾巢而出,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如果说

上一次的救援失败是太过轻敌的原因,那这一次完是意外。

房间早已在打斗中坍塌,两人在夜雨中斡斗。还有许多赤日脉的弟子远远地观望着,黑夜之中,一排灯火通明的平房前,一白一灰两个身影上下翻飞,一棕一红两个光点来回萦绕,煞是精彩。

面对强敌,究竟是打?是逃?多犹豫一刻,就多一分凶险。

“罢了,逃走了又能怎样?还有谁能助我?我何天遥一生顶天立地,今日又何惧生死!晓敏,月杰,对不住了!”何天遥晃过几招,腾手摸出几颗丹药服下。

化莹丹、沁华丹、暴灵丹。三大高级丹药,一个疗伤,一个复灵,一个暂时提升修为境界。这是临来之前花清雨交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干脆一股脑儿部吞下。

“嗬,不过困兽犹斗、垂死挣扎而已。我告诉你,若是留下巨阙剑,我大可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继续冥顽不灵,我就让你陪那个花珺脉的小贱人一起下黄泉!”匡狄风恶狠狠地威胁。

事隔这么多年,他依然不曾忘记从前的那段仇恨。他只记住是因为花清雨的缘故才葬送了爱子的修仙前途,却不考虑此事是他父子二人先起坏心所致。被废去了修为的匡文衡早已郁郁而终,匡狄风的心头之恨愈加浓郁。他恨花清雨“害”了他的儿子,也恨花千雪治好了花清雨的丹田,更恨太清宗给了花清雨新生的契机与后来的庇护。

自听说花清雨离开了太清宗之后,匡狄风也一直在暗中寻找她,但一直没有寻到。他之所以后来伙同卓清风、彭信威、钱丘遂等人针对陆柏峰下手而施行恶毒大计,其中多半也有怨恨的原因。

对于匡狄风的威胁,何天遥仅仅回应了一个字“呸!”

匡狄风勃然大怒,当即举剑攻了过来。

服了暴灵丹的何天遥,境界暂时提升到了大乘中期。化莹丹缓和了腹部与腿上的伤势,使得他又灵动了许多。加之沁华丹高效的灵力恢复能力,给他增添了几分决一死战的信心。

或许匡狄风自认为实力够高,不必借助任何丹药就能击败对手,所以即便何天遥吞了暴灵丹,他也没有退缩。

暴灵丹的效果持续时间很短,必须速战速决,但即便击败甚至击杀了匡狄风,待到药效一过,何天遥也只能任由赤日脉的其他人宰割了。他自己当然知道这一点,从服下丹药的那一刻,他就不打算活着离开这儿了。

大乘境界以上高手之间的生死大战可不常见,远处围观的赤日脉修仙者甚至还有喝彩叫好之人。

“真是些麻木不仁的可怜人。”抱臂立在曦和殿最高处的夹袄男子轻轻咕哝了一句,摇了叹息。虽然曦和殿只有四层,最高处距地面也不过是二十几丈,但簇拥在下方观战的人们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匡狄风疯狂地绕着何天遥猛攻,一边打,还一边狞笑“你吃了暴灵丹又能如何?你号称‘修仙天才’又能怎样?到头来终究要毁在我的手里!等杀了你之后,我会好好折磨折磨那两个小杂种,谁让她们是朱鸿烈的后代呢?”

“真是个变态!”何天遥怒啐了一口。默念口诀,运转灵力,开始施展“复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一拥而上,反而将匡狄风围在当中。此时他已无需吝惜灵力了,不等两道虚影消失就立即再度化为三道身影。

观战的人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精妙的身法,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惊叹。

殿顶的夹袄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声赞叹道“好小子,果然没令我失望。看样子他已经逐渐触及‘实三元’的真谛了!”

“哼,不过雕虫小技而已!”匡狄风并未被何天遥的气势所压制,瞅准三道身影之间的空隙,遁出围攻战圈,在向后转身的同时,也将背后的剑套甩至身前,左手抓住一挣,将背带扯断。

何天遥愣了愣神。由帆布等材料制成的剑套本该是软塌塌的才对,可那个硕大的剑套竟如同一根棍子一样被匡狄风攥在手中。很明显,剑套中还有什么东西。

匡狄风阴笑着向下一振手臂,“噌”,另外一柄仙剑轻鸣着抖落出剑套。

仙剑号承影。

遍体寒光青。

萧萧风凛冽,

威棱镇太清。

原来承影剑落在了匡狄风手里!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将其藏在剑套之中,难怪那剑套比一般的剑套大了许多。

看到了承影剑之后,何天遥更加愤怒了。一切都正如花清雨所料,卓清风他们是为了承影剑才抓走了陆柏峰。

承影剑是太清宗的镇宗仙剑,是历代宗主的武器。何天遥看到承影剑,当然会想起外公——李原啸。更何况匡狄风还是害了陆柏峰才夺走的。既然匡狄风胆敢现在将承影剑亮出来,说明他已经无所顾忌,或许其他宗脉早已在暗中成为了赤日脉的附庸。

何天遥隐约猜到了匡狄风的邪恶大计——权倾青龙宗,得到八大绝世仙剑。在这个罪恶的过程中,像陆柏峰那样的“异己”,当然是要被“铲除”的。

“狗贼

,竟敢夺我太清宗的承影仙剑,还我陆师兄命来!”何天遥大骂,攻势愈加凌厉。

“哟,在极度愤怒之中,那个小子又进步了!果然潜力无穷!”远处观战的夹袄男子惊叹道。

相对而言,《源影》剑法更容易被匡狄风针对,所以何天遥使用的是《疾光》剑法。这套剑法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快到极致”。蒋承栋曾经这么说过“疾,一字多意。对己而言,‘疾’乃‘疾电’之急速,‘疾风’之猛烈;对敌而言,‘疾’乃‘疾苦’之困苦,‘疾恶’之痛恨。当剑影如光,身影如光,敌人必破。”简单地说,“快”乃“强之根本”。不快则弱,不强则败,不败则快。当速度快到极致,即便功法次于对手,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何天遥虽然怒意满怀,但依然守住灵台一丝清明。在沁华丹与暴灵丹的双重作用之下,他进入了一种战而忘我的境界,眼前的匡狄风似乎不再是实力高过自己的强敌,而是一个拿着两柄仙剑的“傻冒”而已。

并不是手中的仙剑越多就越强。虽然修仙者大多是右手持剑,但不代表空着的左手就没有作为。匡狄风如此双手持剑,看似可以应对强劲的《一气三元》身法,实际却是个昏招。首先第一点,匡狄风他根本不会双剑剑法。何天遥一人化三,剑法依然。《疾光》剑法可不是仅凭无招无式的阻挡就能化解的;第二,面对复三元,匡狄风必须时刻留意三道身影的动向,手持一柄剑尚且好说,若想以双手分别应对近乎变成“三个人”的何天遥,谈何容易!

两人一阵密集的交锋,匡狄风显然落于下风。很快他就发现了双手持剑的弊端,干脆将承影剑撇到了一边。老奸巨猾的他忽然改变了套路,能闪则闪,不能闪则防,何天遥一时间也拿他没有办法。

终于,那个关键的时刻到来了。何天遥在施展出一次《一气三元》身法后,突然脚下一晃,两道虚影也随之消失,暴灵丹的药效过了!

“哈哈哈!”终于拖到了这一刻的匡狄风仰天狂笑不止,心思缜密的他没有立即上前,而是仿佛看戏一样杵剑站在几丈开外,戏谑地看着何天遥瘫软地倒下。

何天遥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疲乏没有一丝力气,唯有对着步步逼近的匡狄风报以怒目。

匡狄风弯腰拾起了承影剑,嘲讽说“恐怕李原啸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外孙会丧命在此剑之下吧!等我再用纯钧剑凌迟剜死朱鸿烈的那两个小杂种之后,吾儿的大仇就算是报了……”他仰头望着东方即将破晓的天空,“就是便宜了段清雨那个贱人,让她死得太痛快了!”

何天遥微微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匡狄风啐了一口。

“去死吧!”匡狄风一边举起右臂遮挡迎面飞来的痰,一边倒转承影剑,重重地落下。

“噌”!

“咦?”匡狄风疑惑,刚才那一剑明显不是刺中了的感觉。移开挡住视线的右臂,他顿时大惊失色,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何天遥居然化为一道虚影!

“糟糕!”匡狄风连忙转身,一道剑光却当腰横斩而来,“喀嚓”一下,一切仿佛都凝滞了。何天遥的身影半蹲着出现在他的右腿边。匡狄风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腹部,一道血线迅速地扩展至周身,他就这么被切作了两段。喷射的鲜血染红了何天遥的半边身躯,使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沾满了敌人鲜血的复仇之魂。

远处的围观者惊呆了,方才电光石火之间,本已经力竭的何天遥却在匡狄风遮面侧首的那一瞬突然分出三道身影,施展了这场鏖战中的最后一次《一气三元》。他的速度快到甚至连围观者想出声提醒匡狄风都来不及。没有人知道何天遥为何又恢复了力气与功力,更没有人想继续找他的麻烦。

“快逃啊!”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大声呼号着冲进了曦和殿的后门。一帮为虎作伥、麻木不仁的修仙者们就此作鸟兽散。

“仓啷”一声,巨阙剑掉落在何天遥的脚边,他再度软绵绵地倒地。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彻夜的苦战终于结束,一轮红日跃然升起,天下大亮。

消失了许久的白衣男子再度出现在夹袄男子身旁。

“妙哉!借他的手出手,比直接现身干预要好得多。”夹袄男子拍手称赞。

白衣人却摇头笑道“非也。我仅仅是度了道功力助他,但最后的杀敌之法却是他自己想的。所以不是我借了他的手,而是他借了我的力。他,才是主导。”

“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件事。不过之后还得靠你出面肃清整顿才行。”夹袄男子道。

“好。这个乌烟瘴气的修仙界,的确需要迎来一个新的黎明。”

两人沐浴在新升朝阳的光辉灿烂之中。

“啊……”夹袄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摸了摸两撇八字胡“我要走了,楚老弟。”

“蒋大哥,你我后会有期。”白衣人伸出右手,与夹袄男子紧紧握在了一起。

夹袄男子微微笑着,在辰光中变为一道幻影,渐渐地消散开来。

“后会有期。”

第二百六十章 惜变喑聋

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噼啪”声。

这轻微的声响也让处在昏迷中的何天遥渐渐清醒过来。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几步之外有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堆,木柴爆裂的声音正是那“噼啪”声的来源。

朦胧之中,何天遥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儿……”他脑中的意识很模糊,甚至暂时回忆不起来昏迷之前的经历。他的视线随着火堆上不断随热气腾起的点点火星移向上方,飘荡的火星仿佛与清朗夜空中的繁星一同翩翩起舞,哪些是火星,哪些是繁星,似乎都分辨不清了。

火堆后面好像隐约有个人影。何天遥想要细看,眼睛却被耀眼的火光晃得生疼,本该涌出泪水,却干涩得如同久旱的沙漠。他轻轻呻吟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火堆后的人听见了,站起身来。何天遥能感觉到那人正在向自己走过来。“他要干什么?”何天遥本能地警觉起来。刹那,他又释然了。既然刚才在昏迷期间都安然无恙,现在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昏迷之前的记忆也渐渐在他的脑中复苏。“对了,钱丘遂,卓清风,彭信威……还有匡狄风,我是在与匡狄风的鏖斗中受伤的……”此时,灼痛的眼睛忽然流入了一股沁人的清凉,顿时舒爽无比。

“你的眼睛在地牢中被毒气所伤,原本休养几天就会没事,可你在最后关头服下的暴灵丹却加剧了伤情。这几天你就不要睁眼了,否则会失明的。”有个男声道。

他的声音沉而不哑,让人听了如沐清风。

“多谢大侠相救。”何天遥奋力撑起上身道谢。

不料那人却笑了“呵,大侠?为何如此称呼?我还真是很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

“在危急时刻,你不仅在暗中救了我的性命,又助我消灭了恶人,还医治我的双目。这份侠肝义胆,‘大侠’之称自然当之无愧。”何天遥心知肚明,在自己已经力竭、即将被匡狄风一剑刺死的瞬间,一股汹涌磅礴的灵力突然从背后涌入体内,正是借助这股力量,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匡狄风击杀。匡狄风的境界至少也是大乘后期水准,那这位暗中相助的“大侠”之实力就可见一斑了。

“你大可不必谢我。青龙宗乌烟瘴气,是该好好清理一下。另外……”那人停顿了片刻,声音也放得更低,叹了口气,“我曾经亏欠过你,如此也算是一个补偿吧。”

何天遥不禁疑惑起来。刹那间,他的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身来,失声叫道“楚元晖!你就是害死天逍哥的那个剑仙楚元晖!”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的声音。

“没错,是我。”楚元晖淡淡地说。

“你……”何天遥的脑子乱了,一时间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我奉劝你还是莫要太过激动,你受伤的地方可不仅仅是眼睛。”楚元晖提醒道。

“虽然你救了我,但别指望我能对你心存感激!”何天遥气闷地说了一句,躺下不吭声了。他现在伤势未愈,没法复仇,再说对方可是剑仙,根本打不过。

楚元晖也没再言语,而是抓起何天遥的手腕处探视了一下伤势,又轻轻地放下了。

一连数日,两人之间再没再发生过任何交谈。何天遥目不可视,每日只是静坐养伤。楚元晖每天晚上会点起篝火,到清晨时又会将其熄灭,此外,每日早、午、晚会来给何天遥的眼睛上一次药,并且检查他伤势的复原情况。其余时间,楚元晖都在外面,何天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一事说来好笑,何天遥某日突然想起,之前苏醒时他曾经看到过繁星满天的夜空,可自己当时分明是躺在一张床上,他也十分确定,当时并非透过窗子看到天空的。另外,这楚元晖也够奇怪的,竟然在房间内点篝火。一切怪异都在突如其来的一个雨夜揭开了谜底,当清冷的雨滴落在何天遥的脸上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间房子没有屋顶!

既然没有屋顶,那就是“家徒四壁”了,若不能遮风挡雨,真不知道这种房子有什么用。与其相信是年久失修,何天遥更倾向于此乃剑仙的特立独行。

十日后的一天清晨,当楚元晖为何天遥做完例行的检查之后,简单地说了一句“可以睁开眼了。”

何天遥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明媚晨曦,火堆灰烬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久违的愉悦。

他也终于看清了楚元晖的这间房屋。原本他以为此屋是“家徒四壁”,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其实严格来讲,这里连“房屋”都算不上。几块粗糙的木板拼揍起了三面“墙”,另外一面竟然是黄土。黄土呈斜坡状,上面满是枯黄的草根,其中还夹杂着突兀的岩角与凌乱的碎石。因为前夜那一场雨的缘故,黄土融成了泥浆,流得满地都是。很显然,这个破陋的“屋子”是搭建在山坡之上的。

房中的摆设更为简陋。一块算不得平整的石板一端搭在山坡上,另一端下面垫着一块岩石,如此就是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各有一个削平的树墩,这就是“凳子”。何天遥所坐的床则是一张铺了蒲垫的木板,同样也是搁架在石头上。除了这一“桌”、一“床”、两“凳”之外,房中再无他物。

“你平时就住在这儿?”何天遥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在清理灰烬的楚元晖。

“随遇而安而已。”楚元晖头也不抬,淡淡一笑,“蒋大哥的窝儿也不见得比我这里好多少。”

何天遥这些年来一直跟随蒋承栋在

远海孤岛上避世隐修,居住环境自然优越不了。但回头想想平生以来遇到的几位剑仙晏林松在夜哭谷的岩洞中为妻子守灵;公孙就装成医者住在潭州城不知名的小巷;蒋承栋隐居于偏远海岛;楚元晖则落身于如此破落偏僻的地方。除了公孙就之外,似乎每一位剑仙都在刻意避开尘世。若非为了暗中寻找“萧夫人”的下落,恐怕公孙就也会跟另外三位剑仙一样吧。

何天遥活动着上肢的筋骨,十天来一直久坐,似乎骨头都变松散了。

“你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可以下床了。”楚元晖站起身来,走到了没有“门”的门口,侧头道了一声,“对了,一会儿你可以去隔壁看一看,也许……有一个惊喜。”言罢,他负手向远处走去,看似步履缓慢,速度却很快,仅仅数步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之中。

“有什么惊喜?故弄玄虚……”何天遥手一撑跳下床来,“嘶——”他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发软差点儿摔倒在地,还好及时扶住了床沿。“奇怪了,这次的伤势怎么会这么严重?外伤仅是剑伤,即便伤及脏腑也不会浑身酸痛啊……似乎还有挺严重的内伤……”他一边慢慢左右扭腰,一边站起身来。

“他该不会想送我点儿什么东西讨好我吧?”何天遥咕哝了一句,走出了屋子。

木屋一面靠着山坡,另外一面还有一个同样简陋的房间。但不同的是,那间房屋有屋顶。之前由于何天遥休养的床就在隔墙边上,视线被挡,所以竟一直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个屋子。

那屋子也是有门洞没门扇,有窗洞没窗棂。“莫非里面有人?”何天遥向门口走去。天已大亮,可房中却是昏黑无比,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当他正要跨入房中时,一道淡淡的光壁却突然在门口闪现,轻轻地将他抬起的脚弹了回去。

原来如此,楚元晖已在房中布下了一个禁制,难怪看不清屋中的情形。

对何天遥来说,破除这点儿遮光挡风的禁制当然不在话下。他轻轻释放一股灵力激荡,将禁制光壁给震碎了。

房中的摆设同样十分简陋。床板上,正坐着一名女子。

何天遥惊呆了,那清秀的面容,那利落的短发,那朴素的灰衣,不正是花清雨吗?

原来她还没有死!

“清雨姐!”何天遥兴奋地呼喊,一步蹿到了床前。

花清雨却端坐着一动也不动。

“清雨姐?”何天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轻轻晃了晃花清雨的肩膀。

花清雨睁开眼,看到眼前欣喜万分的何天遥,露出一丝微笑,却不说话。

“清雨姐,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何天遥眼圈红了。

花清雨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耳朵,而后摆了摆手。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何天遥不解地问。

花清雨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天遥,看来的确如此。

何天遥左右看了看,屋中空荡荡的。于是他汇聚灵力至指尖,凝出剑芒,将刚才的话写在地上。

花清雨看了,点了点头。

何天遥又写“怎么回事?”

花清雨下床俯身,握住何天遥的手写了一个字——“毒”。

毒!

何天遥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花清雨在赤日脉地牢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放倒三位敌人所付出的代价!此时,他也注意到花清雨的左手已经残失,心痛不已。“花珺门人可是用毒的行家,等体内余毒排净,至少耳朵和嗓子可以恢复。”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分量拿捏得不精,却铤而走险,勉强而为。这也算是个惨痛的教训。”楚元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孩童,正是秦傲雪和秦凌霜。两人分别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人参、茯苓、灵芝等补药,另外还有几样连何天遥也说不出名字的东西。

两人一见何天遥,齐齐欢呼一声“舅伯”,雀跃着冲进了他的怀中。何天遥将两个小丫头搂得紧紧的,不住地说“都怪舅伯不好,是舅伯没照顾好你们,让你们被坏人掳了去,害你们受了那么多苦……”眼见两人安然无恙,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舅伯,我们没事。你受的伤好了吗?这些天我们都跟随楚伯伯去山里采药,带回来给你和清雨姨疗伤来着。”秦凌霜道。

“是吗?那舅伯要多多感谢你们两个啊,托你们的福,舅伯现在好了!”何天遥高兴地将两人扛在肩上转了个圈。

“嘻嘻,因为楚伯伯说你们两人的伤需要静养,都不许我们来打扰呢。”秦傲雪道,“所以除了采药的其它时间,楚伯伯就指导我们锻炼身体,还给我们吃强身健体的丹药呢!”

“啊……是嘛,那很好啊……”何天遥一边回应,一边向楚元晖点点头,如此也勉强算是致谢了。

楚元晖嘴角微微扬起“这两个孩子根骨资质极佳,心性也不错。如此提前锻炼锻炼,有助于将来修仙筑基。她们服了我亲自炼制的丹药,只要这两年内不懈怠,必然能在开始修仙一年之内筑基。”

一年。

房中的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对两个孩子来说,她们根本不知道“筑基”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也不知道其他人要用多久才能完成这修仙的第一步。花清雨则是听不见,索性回到床上坐着冥想。而何天遥之所以不感到吃惊的原因是,他当初只花了四个月

就筑基完毕了。

一屋子人都是如此淡然的态度,反而令楚元晖费解了,他补充道“一般的修仙子弟大概需要两年时间筑基。”

何天遥道“我知道。一般子弟两年,太清宗弟子一年九个月,甲等根骨子弟一年半,服了筑基丹八个月。这个在我吃了筑基丹之后师父就说过了,他要求我半年内筑基。”

“哦?即便吃了筑基丹,半年的期限也够严苛了。那你后来筑基用了多久?”楚元晖问。

“我和天逍哥都是四个月完成筑基。”

“什么?”楚元晖非但没能使何天遥感到惊讶,自己反倒被他给震惊了。他早就知道这兄弟二人的根骨资质绝非泛泛之辈,没想到竟如此出类拔萃。他瞪大双目看着何天遥,心中感叹“若是当初那个小子没有误入歧途修炼魔道,即便他是刀魔的后代又如何?我照样会将他收入门下……可惜啊,可惜……还是蒋大哥幸运,收了个好徒弟……”其实不管一个人的天资有多高,在修仙初始都必须经历刻苦的入门训练,为将来打好基础。做师父的就得事无巨细地悉心教导,所费心血可想而知。待得徒弟登门入道之后,其境界越高,师父就越省心。别看蒋承栋呕心沥血指点何天遥三十几年,那完是因为时间紧迫所致。其实他兢兢业业的教导也时时刻刻有回报。已经塑造成才的何天遥就如同一块海绵一样,从蒋承栋那里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水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教导这样的弟子是十分宽心惬意的。打个比方,太清宗早已耕耘出了一片“沃土”,蒋承栋稍加“播种”,就能获得“丰收”。这也正是楚元晖羡慕蒋承栋的原因。

“先不说这个。清雨姐的余毒什么时候才能消?”这才是眼下何天遥最关心的问题。

“已经消了。”楚元晖回答道。

何天遥一愣,又问“那她的耳朵和嗓子什么时候能恢复?”

“很遗憾,已经恢复不了了。”楚元晖解释说,“她对付敌人时所使用的那一套用毒、化毒、解毒之法的确十分玄妙,可惜掌握得不是很精。手法固然没有问题,但在各种毒药成分的配比上是有瑕疵的。尽管不至于丧命,可终究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

何天遥如同遭了雷击一般怔了片刻,口中喃喃地念道“恢复不了了……恢复不了了……不!不会的,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医好她!”

“我的医术仅仅只能恢复她少许的听力,要想完复原是不可能的。至于嗓子,我实在无能为力。若是以前,我还有个朋友或许能医好她,我的医术恐怕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可惜现在……”楚元晖一边说一边摇头。

“清雨姐可是花珺一脉的传人呐,她自己的医术就很高,说不定她有办法能医好自己呢!”

“她的水平还没达到那个程度。”楚元晖道,“就连我帮她恢复些许听力的方法,她也不一定知道。这个方法正是我从那个医术高超的朋友那里学来的。”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医术比花珺门人还要高超?恕我难以相信!”

楚元晖淡淡笑道“我那个朋友,算起来,应该是这位花珺门人的师祖。‘朝露华莹’——花逸琴。”

何天遥哑口无言。

“其实不用太担心。想那碧游仙剑西门白,天生就是个瞎子。最后不也修成了剑仙么?”楚元晖安慰道。

“那不一样啊,清雨姐本来可是好好的……”说着,何天遥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既然花逸琴有办法治疗这种毒伤,那应该传承下来了才对,清雨姐她一定知道!”

“我已经传音问过了,她不会。你要知道,花珺脉所传承的只有以药、毒修炼的功法,如此才造就了后世子弟高超的用毒、用药水平。其医术仅是用药技术高超后而自然具备的,并非是直接传承而来的。”

何天遥惋惜地慨叹“唉,那就只有等清雨姐自己摸索了……她现在是大乘境界,说不定到渡劫境界,或是修成了剑仙之后,她会突发感悟,想到医好自己的方法……”

楚元晖说“根本无须那么麻烦。你可曾记得夜哭谷的那位剑仙?”

“当然记得,晏前辈对我们有大恩。”何天遥回答,“你也认识他么?”

“那倒不是。我仅是听花逸琴说起过他去求医之事。据说当时他中了仇人的毒针,不得已而斩掉了一条腿。”楚元晖的话只说了一半。

“这事我知道。晏前辈曾经跟我们讲述过他早年的经历。啊……”何天遥一个激灵,“不对啊!我们见到晏前辈时,他的双腿明明是健的!”

楚元晖“呵呵”一笑,道了一声“果然!”

何天遥的眼睛越睁越大“晏前辈并未提及过渡劫之后的事。莫非……莫非渡劫成功之后,能够重生断肢?”

“也许吧。毕竟我没有断过肢。”

“当真如此的话,清雨姐的耳朵和嗓子就能恢复了!左手也能再生!太好了!”何天遥的心情再度欢快起来。

“但前提是要渡劫成功。”楚元晖提醒道。

何天遥信心十足“除了在仙妖大战中战死的师娘之外,花珺一脉还从来没有未能修成剑仙的人呢。清雨姐一定没问题!”

楚元晖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何碧游剑仙西门白渡劫之后没有恢复视觉呢?”

楚元晖转过身去,负起手来,望向屋外的山谷“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有时候,用心比用眼看得更加透彻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剑归原宗

又休息了几天之后,何天遥的伤势已基本复原。花清雨虽然早已从昏迷中苏醒,但据楚元晖说,她仍需静养些时日。因为中毒的缘故,她的耳朵与喉咙损伤严重,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除此之外,她的视觉、嗅觉与味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所幸都在可以复原的范围之内,所以近期内只能留在昏暗的房中慢慢休养。

清晨,楚元晖照例来到何天遥的房中。这一回,何天遥已经自己熄灭了篝火。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已经算是痊愈了。”楚元晖的表情总是那么风轻云淡。

“你救了我一命,这个人情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何天遥道。

“还给我之后呢?再向我报杀兄之仇?”

何天遥别过头去“我打不过你。如果你杀的不是我的兄长,或者我兄长的确是个十恶不赦之徒,那么站在你的立场,我能够理解。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你太过刻板,杀死的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向剑仙复仇是不可能的,我仅是不愿欠你的人情而已。”

楚元晖点了点头,赞许道“恩怨分明,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魔道入心不是一个人主观上能够控制的。在你兄长爆发魔功,无意震死了他心爱的姑娘之时,已经揭示了他将来有可能会变成修仙界的一大祸害。况且他拥有如同你这般绝佳的天资,我绝对不会冒险。换成如今,我依然会那么做。但我唯一愧疚的是,那位姑娘间接因我而死。在青龙大陆逗留的这几十年,正是我赎罪的过程。”

“先不说这个了,傲雪和凌霜呢?”何天遥问道。因为此处只有两间破房,所以楚元晖在林谷之中又临时搭建了一间木屋,他自己则露宿在屋外守护着两个孩子。不知为何,今日两个孩子没有跟着楚元晖一起来。

“她们去采药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不必担心,这谷中没有任何毒蛇猛兽,也不会有人来这里的。”楚元晖道。

“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哪儿?”

楚元晖忽而笑了“此处本无名。在青龙宗创立之后,才有了名字——天成山。”

真是令人吃惊。在青龙宗最顶尖的修仙高手们为了迎接最后的天劫挑战而苦修的地方,竟然就有一位剑仙隐居着。

“天成山域不是青龙宗的禁地么?怎么会……”何天遥诧异地问。

“你觉得修仙者们设下的禁制和法阵对我有作用么?”楚元晖反问了一句,然后正色道,“我从大乘境界开始就在此处隐居,纵观了青龙宗,不,是整个青龙大陆修仙界的变迁。按理我本不该插手此事,但与龙族兴起的仙妖大战相比,此时的‘内忧’之危害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外患’,如今已然到了关乎整个修仙界存亡的关头,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同我一起去八大山域吧,毕竟你是事件的见证者。”

“你终于打算在修仙者眼前露面了啊,什么时候去?”

“现在。”

傲雪与凌霜有花清雨照看着,何天遥无须担心。他带上了巨阙剑、纯钧剑与承影剑,与楚元晖走到了屋外。他一跃踏上了巨阙剑,望着下方的楚元晖“我们先去哪里?”

楚元晖大笑一声“太麻烦了。和我一起去还需要御剑么?”说完,他直接腾空而起,抓住了何天遥的手腕。

何天遥只觉得眼前一花,“刷”的一下,周围的场景就变了。刚才还在天成山的林谷,转瞬之间已经到了赤日山域。

经过数日前的那一场骚乱,赤日峰似乎暂时恢复了井然的秩序。但这种平静仅是表面的假象而已。赤日脉的长老们亲眼目睹了匡狄风被杀,待逃窜而归后,发现何天遥已经连同三柄绝世仙剑一起消失了。巨阙剑与承影剑被拿走还则罢了,长老们根本不知道关于巨阙剑的其中曲折,也不知道太清脉的承影剑被赤日脉所得。但镇宗宝剑——纯钧剑也被何天遥带走,另外大长老卓清风与三长老钱丘遂皆已身亡,这两件可是大事。长老们商议完毕,一致认为应该尽可能地封锁消息,以免那些不太光彩的事情曝露于天下。另外,赤日脉派出数位弟子下山四处暗查何天遥的下落。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杀人夺剑的高手就是当年被剑仙带走的“何天遥”,所以这种暗查如同竹篮打水一般,根本就是瞎忙活。

至于赤日脉的领导重任,暂时落在了二长老的身上。

赤日脉的两位守门弟子见山门前空地上突然冒出两个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起揉了揉眼,待再睁开时,又不见了,一回头却发现两人已经在场院之中。两名弟子正欲大喊,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他们顿时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到了曦和殿门前,楚元晖一把推开。

赤日脉的长老们正巧都在堂内议事,见有不速之客到来,纷纷起身拔剑。

“是那天那个家伙!”长老之中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在何天遥身上。

“啊,纯钧剑,是纯钧剑!”“还有巨阙剑和承影剑!”有人辨认出了从何天遥肩头露出的三把剑柄。

“小子,想来踹窝吗?还带着帮手!”一人大声喝问。

“我们正要寻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快把纯钧剑交出来!”几人气势汹汹地摆开了架势,似有拼个你死我活之意。其实都是些色厉内荏的家伙

在虚张声势罢了。

为首的一位长老大吼一声“统统给我住手!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剑仙大人在此,还敢造次?纯钧剑被夺走之时,怎么不见你们如此英勇?”

诸人都被这声大吼给震住了,剑仙?

仔细一打量先进门的这个陌生人,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不正是仙妖大战时露过面的白衣剑仙楚元晖么?

其实楚元晖自号“霞羽剑仙”,只是没什么人知道他这个名号罢了。

“不知剑仙大人到访,我等有失远迎,恳请恕罪。”为首的那位长老躬身道。其他长老们也纷纷行礼问候。

楚元晖问道“你就是赤日脉的负责人么?”

“在下赤日脉二长老沈一平,暂代一脉之主。”

楚元晖点了点头,侧首向何天遥使了个眼神。

何天遥解下纯钧剑,朗声道“我先声明一点,我并不想夺纯钧剑,而是你们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长老与三长老伙同毒炼宗主彭信威一起合谋要夺我的巨阙剑,不仅掳走了朱鸿烈宗主的两位玄外孙女做为人质,还下了毒欲害我性命。非但如此,他们还劫走了我陆柏峰师兄,残忍地迫害他,又夺走了承影剑……罢罢罢!不说了,越说罪过越多,越想就越生气!”

众长老这才知道何天遥的真实身份。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说得还少么?”

沈一平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吓得他不敢吭声了。

“阁下乃是蒋剑仙的爱徒,巨阙剑亦是从蒋剑仙处传承而来,卓清风与钱丘遂欲以卑鄙手段夺取此剑,着实不该。如今两人都已身死,实为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我代表赤日一脉,向阁下赔礼道歉,还望海涵。”沈一平面朝何天遥一躬到底,起身后,他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地问,“只是……那纯钧剑……”

“这纯钧剑是赤日脉之物,如今物归原主,望你们好自为之。至于承影剑,我可是要还给太清脉的!接着!”何天遥将纯钧剑从背上解下,扬手抛了过去。

沈一平慌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接住,又是深深将其交给身后的一名长老。

“多谢阁下!”沈一平又是深深地一鞠躬,而后对楚元晖拱手道“不知剑仙大人还有何指示?”话是这么说,其实一干长老们包括沈一平心中都巴不得这两人赶紧离开呢。人家把纯钧剑也还回来了,从前的种种恩怨若能一笔勾销,那才是万幸。

“何天遥对尔等既往不咎,可我这里的事却没有完。你赤日一脉这些年来可干了不少‘好事’啊,你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难辞其咎!”楚元晖陡然提高了嗓音。

沈一平的脑袋“嗡”地一下变大了,楚元晖果然不仅仅是陪着何天遥来归还纯钧剑的。其实想想也能明白,此次不仅抢夺巨阙剑东窗事发,还暴露出一连串的诸多恶行,剑仙既然已经现身,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过问?

沈一平定了定神,毕恭毕敬地回答“剑仙大人,你有所不知。我虽然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但却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三长老钱丘遂乃是大长老卓清风的爪牙,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因钱丘遂境界稍低,身居高位唯恐难以服众,所以卓清风特意扶持我坐上二长老之位。其实大权都在他二人手中。所以说,这些年赤日脉所行的丑事,完与我无干呐!”他侧身伸手,让出身后的众人“如若不信,大可问一问在场的列位长老,他们会为我作证。望剑仙大人明查。”

“哦?于你无干?”楚元晖上前两步,瞪着沈一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长老应该是宗脉的执法长老吧?既然你坐上了二长老的位置,就要担当起二长老的责任!若是不愿意为虎作伥,大可避而远之、洁身自好。可我看你这个不管事的‘二长老’似乎当得十分惬意啊!无事时你大可享受权势高位,有事时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对本脉同道的恶行置之不理、放任自流,这就是你当二长老的‘功绩’?你敢指天立誓说,赤日脉的种种劣迹你一概不知吗?那我倒要问你个失职之过了!”

楚元晖一席犀利的言语令沈一平霎那沁出了一身汗,这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羞的。当初卓清风扶持沈一平当上二长老时,他就已然明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他虽无意同卓、钱二人同流合污,但一脉的长老所能优先享受修仙资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卓清风自然也乐得有这样不干扰自己‘好事’的二长老。

事到如今,辩驳也是徒劳。沈一平膝下一软,伏地叩拜,颤颤巍巍地哀求“剑仙大人所言极是。只怪沈某贪图为数不多的修仙资源而蒙昧了良知。如今后悔万分却为时已晚。沈某听凭剑仙大人处置,绝无怨言!”

见沈一平如此,其他长老立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一想到陆柏峰所遭受的痛苦与耻辱,何天遥就感到心头仿佛有一把利刃在狠狠地宰割。他不愿再看见眼前这些人,于是对楚元晖道“纯钧剑已归还,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要去太清脉看望师姐。告辞。”

退出曦和殿,关上了大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自那晚和清雨姐一同前来赤日脉之后,二师姐还一直不知道我们的状况呢。也不知道大师兄闭关结束了没有,但愿他们没有为了我们而犯险……”一边想着,何天遥穿过庭院出了山门。守门的弟子仍

然在昏睡之中。

“再着急一时间也赶不过去,何不问个究竟?”何天遥想定,又转身返回山门处,揪起一名守门弟子,使劲儿拧了他一把。

“哎哟!”那弟子疼醒了。

“嗨,我问你,自那日卓清风长老被杀之后,可有其他人来闯赤日峰?”

“没、没有,卓、钱二位长老身亡之后,宗内没发生其他骚乱。长老们要求我脉弟子务必严守秘密,不得外传,所以这十几天来还算平静……”那弟子不敢不老实,巨阙剑正架在他脖子上呢。

“唔……很好!”何天遥又一掌将其打昏。

“莫非二师姐得到了消息,知道我被人救走了?”何天遥心道。不管怎样,至少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没有来闯赤日脉救人,那就再好不过。他心中暂时宽慰了些,打算先回一趟天成山域,将傲雪与凌霜也一起拜托给唐君荷。

由于何天遥是被楚元晖带着瞬移前往赤日脉的,所以为了找到那两间破屋,他费了不少工夫。得知何天遥要去太清脉时,花清雨也非要一同去。未免阳光伤眼,她用一块布条蒙住了双目。何天遥带着三人一起御剑飞往太清峰。

秦傲雪与秦凌霜两人是头一回坐飞剑,兴奋得无法言喻。尽管何天遥叮嘱两人路上不要睁眼,以免她们害怕,可两个小丫头倒也胆大,偷摸睁眼看到下方连绵的群山之后,彻底将叮嘱抛到了脑后,两人一路叽叽喳喳欢快地诉说着初次飞行的喜悦与激动。看着她们兴高采烈的模样,何天遥不禁回想起小时候与天逍一起被外公李原啸带着飞行的事。

来到唐君荷所住的小屋门前,何天遥喊道“二师姐,我和清雨姐回来了!”

“啊,稍等一会儿!”过了片刻,唐君荷从房中迎了出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像是刚刚哭过。“四师弟,清雨师妹!你们没事可太好了!”她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清雨姐有伤在身,先进屋再说。”何天遥道。

房中光线不亮,何天遥一进门就为花清雨解开了蒙眼布条。转过身来却看见小屋当中的桌子上,赫然摆着四块灵位。何天遥仔细一看,不禁笑了。除了师父余瑞江与师娘花千雪的灵位之外,一块是花清雨的,还有一块竟是他的。

“二师姐,你以为我们牺牲了?”何天遥回头问。

唐君荷的脸色十分尴尬“你二人那夜离去之后,我就惴惴不安直到天明,可你们一直都没回来。我实在忍不住,就偷偷去赤日峰打探了一下,可赤日脉中似乎非常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后来有零星消息传出,说是当夜有两人公然闯入赤日脉挑事,后来被长老们给平息了。之后我又苦等了几日,依然不见你们回来,故而以为你们已经……”

“呵,还好,你没有同大师兄一起冒然前去营救或是报仇。对了,大师兄他出关了吗?”何天遥问。

“呃……还没有呢,他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出关吧。既然你们没事,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了。”唐君荷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快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救人逃脱的?”

“那晚的经历说来话长,咱们坐下细说。”何天遥将师父与师娘的灵位重新放回灵龛上,将另外两块抛在了房屋一角。然后,他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向唐君荷述说了一遍。

听闻事情竟有诸多曲折与凶险,唐君荷一阵心惊肉跳。陆柏峰的凄惨遭遇让她不寒而栗、悲痛万分、咬牙切齿,当最后得知卓清风、钱丘遂、彭信威、匡狄风等一干恶棍都死了之后,她先喜后悲,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

何天遥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在为陆柏峰而伤心,于是安慰道“二师姐,别太难过了。大仇已报,相信陆师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慰籍的。”

唐君荷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抽泣。接着,何天遥又说到自己是被剑仙所救,花清雨已无法再听音、说话,唐君荷的泪就又淌了出来。她心疼地握住了何天遥与花清雨的手。花清雨虽然听不见,但她完能明白唐君荷的心意。

“看我这脑子,都忘记介绍了。二师姐,这两个孩子就是秦师弟与晓敏的双胞胎女儿——秦傲雪、秦凌霜。傲雪,凌霜,快快拜见……呃,是该叫师伯还是叫姨呢?”何天遥一下子卡壳了。

两个孩子却伶俐地躬身齐声道“拜见舅伯的二师姐!”

“好,好!好孩子,乖!”唐君荷将两人揽了过去。

“不行啊,什么‘舅伯的二师姐’……得了,你们干脆叫‘师父’吧!”何天遥道,“二师姐,我此次来第一是向你报平安,第二就是要将这两个孩子拜托给你。”

“这……合适吗?晓敏和秦师弟分明是希望你来当她们的师父。再说,我恐怕……恐怕教不好她们。”唐君荷面露为难之色。

“哈哈,你担心什么呀?我和天逍哥当初不也是被大师兄和你一起带着入道的?另外楚剑仙似乎要大刀阔斧地对修仙界进行一场肃清整理,以后的修仙环境会改善许多的。”何天遥安慰她。

顿了一顿,他又说“另外还有第三件事,就是向你们辞行。按照与师尊的约定,我牵挂之事已了,当回孤岛上隐修去了。此次一别,真不知还有没有缘分再见……二师姐,我……”何天遥哽咽住了,泪如雨下。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惜变喑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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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噼啪”声。

这轻微的声响也让处在昏迷中的何天遥渐渐清醒过来。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几步之外有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堆,木柴爆裂的声音正是那“噼啪”声的来源。

朦胧之中,何天遥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儿……”他脑中的意识很模糊,甚至暂时回忆不起来昏迷之前的经历。他的视线随着火堆上不断随热气腾起的点点火星移向上方,飘荡的火星仿佛与清朗夜空中的繁星一同翩翩起舞,哪些是火星,哪些是繁星,似乎都分辨不清了。

火堆后面好像隐约有个人影。何天遥想要细看,眼睛却被耀眼的火光晃得生疼,本该涌出泪水,却干涩得如同久旱的沙漠。他轻轻呻吟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火堆后的人听见了,站起身来。何天遥能感觉到那人正在向自己走过来。“他要干什么?”何天遥本能地警觉起来。刹那,他又释然了。既然刚才在昏迷期间都安然无恙,现在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昏迷之前的记忆也渐渐在他的脑中复苏。“对了,钱丘遂,卓清风,彭信威……还有匡狄风,我是在与匡狄风的鏖斗中受伤的……”此时,灼痛的眼睛忽然流入了一股沁人的清凉,顿时舒爽无比。

“你的眼睛在地牢中被毒气所伤,原本休养几天就会没事,可你在最后关头服下的暴灵丹却加剧了伤情。这几天你就不要睁眼了,否则会失明的。”有个男声道。

他的声音沉而不哑,让人听了如沐清风。

“多谢大侠相救。”何天遥奋力撑起上身道谢。

不料那人却笑了:“呵,大侠?为何如此称呼?我还真是很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

“在危急时刻,你不仅在暗中救了我的性命,又助我消灭了恶人,还医治我的双目。这份侠肝义胆,‘大侠’之称自然当之无愧。”何天遥心知肚明,在自己已经力竭、即将被匡狄风一剑刺死的瞬间,一股汹涌磅礴的灵力突然从背后涌入体内,正是借助这股力量,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匡狄风击杀。匡狄风的境界至少也是大乘后期水准,那这位暗中相助的“大侠”之实力就可见一斑了。

“你大可不必谢我。青龙宗乌烟瘴气,是该好好清理一下。另外……”那人停顿了片刻,声音也放得更低,叹了口气,“我曾经亏欠过你,如此也算是一个补偿吧。”

何天遥不禁疑惑起来。刹那间,他的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身来,失声叫道:“楚元晖!你就是害死天逍哥的那个剑仙楚元晖!”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的声音。

“没错,是我。”楚元晖淡淡地说。

“你……”何天遥的脑子全乱了,一时间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我奉劝你还是莫要太过激动,你受伤的地方可不仅仅是眼睛。”楚元晖提醒道。

“虽然你救了我,但别指望我能对你心存感激!”何天遥气闷地说了一句,躺下不吭声了。他现在伤势未愈,没法复仇,再说对方可是剑仙,根本打不过。

楚元晖也没再言语,而是抓起何天遥的手腕处探视了一下伤势,又轻轻地放下了。

一连数日,两人之间再没再发生过任何交谈。何天遥目不可视,每日只是静坐养伤。楚元晖每天晚上会点起篝火,到清晨时又会将其熄灭,此外,每日早、午、晚会来给何天遥的眼睛上一次药,并且检查他伤势的复原情况。其余时间,楚元晖都在外面,何天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一事说来好笑,何天遥某日突然想起,之前苏醒时他曾经看到过繁星满天的夜空,可自己当时分明是躺在一张床上,他也十分确定,当时并非透过窗子看到天空的。另外,这楚元晖也够奇怪的,竟然在房间内点篝火。一切怪异都在突如其来的一个雨夜揭开了谜底,当清冷的雨滴落在何天遥的脸上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间房子没有屋顶!

既然没有屋顶,那就是“家徒四壁”了,若不能遮风挡雨,真不知道这种房子有什么用。与其相信是年久失修,何天遥更倾向于此乃剑仙的特立独行。

十日后的一天清晨,当楚元晖为何天遥做完例行的检查之后,简单地说了一句:“可以睁开眼了。”

何天遥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明媚晨曦,火堆灰烬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久违的愉悦。

他也终于看清了楚元晖的这间房屋。原本他以为此屋是“家徒四壁”,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其实严格来讲,这里连“房屋”都算不上。几块粗糙的木板拼揍起了三面“墙”,另外一面竟然是黄土。黄土呈斜坡状,上面满是枯黄的草根,其中还夹杂着突兀的岩角与凌乱的碎石。因为前夜那一场雨的缘故,黄土融成了泥浆,流得满地都是。很显然,这个破陋的“屋子”是搭建在山坡之上的。

房中的摆设更为简陋。一块算不得平整的石板一端搭在山坡上,另一端下面垫着一块岩石,如此就是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各有一个削平的树墩,这就是“凳子”。何天遥所坐的床则是一张铺了蒲垫的木板,同样也是搁架在石头上。除了这一“桌”、一“床”、两“凳”之外,房中再无他物。

“你平时就住在这儿?”何天遥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在清理灰烬的楚元晖。

“随遇而安而已。”楚元晖头也不抬,淡淡一笑,“蒋大哥的窝儿也不见得比我这里好多少。”

何天遥这些年来一直跟随蒋承栋在

远海孤岛上避世隐修,居住环境自然优越不了。但回头想想平生以来遇到的几位剑仙:晏林松在夜哭谷的岩洞中为妻子守灵;公孙就装成医者住在潭州城不知名的小巷;蒋承栋隐居于偏远海岛;楚元晖则落身于如此破落偏僻的地方。除了公孙就之外,似乎每一位剑仙都在刻意避开尘世。若非为了暗中寻找“萧夫人”的下落,恐怕公孙就也会跟另外三位剑仙一样吧。

何天遥活动着上肢的筋骨,十天来一直久坐,似乎骨头都变松散了。

“你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可以下床了。”楚元晖站起身来,走到了没有“门”的门口,侧头道了一声,“对了,一会儿你可以去隔壁看一看,也许……有一个惊喜。”言罢,他负手向远处走去,看似步履缓慢,速度却很快,仅仅数步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之中。

“有什么惊喜?故弄玄虚……”何天遥手一撑跳下床来,“嘶——”他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发软差点儿摔倒在地,还好及时扶住了床沿。“奇怪了,这次的伤势怎么会这么严重?外伤仅是剑伤,即便伤及脏腑也不会浑身酸痛啊……似乎还有挺严重的内伤……”他一边慢慢左右扭腰,一边站起身来。

“他该不会想送我点儿什么东西讨好我吧?”何天遥咕哝了一句,走出了屋子。

木屋一面靠着山坡,另外一面还有一个同样简陋的房间。但不同的是,那间房屋有屋顶。之前由于何天遥休养的床就在隔墙边上,视线被挡,所以竟一直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个屋子。

那屋子也是有门洞没门扇,有窗洞没窗棂。“莫非里面有人?”何天遥向门口走去。天已大亮,可房中却是昏黑无比,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当他正要跨入房中时,一道淡淡的光壁却突然在门口闪现,轻轻地将他抬起的脚弹了回去。

原来如此,楚元晖已在房中布下了一个禁制,难怪看不清屋中的情形。

对何天遥来说,破除这点儿遮光挡风的禁制当然不在话下。他轻轻释放一股灵力激荡,将禁制光壁给震碎了。

房中的摆设同样十分简陋。床板上,正坐着一名女子。

何天遥惊呆了,那清秀的面容,那利落的短发,那朴素的灰衣,不正是花清雨吗?

原来她还没有死!

“清雨姐!”何天遥兴奋地呼喊,一步蹿到了床前。

花清雨却端坐着一动也不动。

“清雨姐?”何天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轻轻晃了晃花清雨的肩膀。

花清雨睁开眼,看到眼前欣喜万分的何天遥,露出一丝微笑,却不说话。

“清雨姐,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何天遥眼圈红了。

花清雨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耳朵,而后摆了摆手。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何天遥不解地问。

花清雨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天遥,看来的确如此。

何天遥左右看了看,屋中空荡荡的。于是他汇聚灵力至指尖,凝出剑芒,将刚才的话写在地上。

花清雨看了,点了点头。

何天遥又写:“怎么回事?”

花清雨下床俯身,握住何天遥的手写了一个字——“毒”。

毒!

何天遥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花清雨在赤日脉地牢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放倒三位敌人所付出的代价!此时,他也注意到花清雨的左手已经残失,心痛不已。“花珺门人可是用毒的行家,等体内余毒排净,至少耳朵和嗓子可以恢复。”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分量拿捏得不精,却铤而走险,勉强而为。这也算是个惨痛的教训。”楚元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孩童,正是秦傲雪和秦凌霜。两人分别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人参、茯苓、灵芝等补药,另外还有几样连何天遥也说不出名字的东西。

两人一见何天遥,齐齐欢呼一声“舅伯”,雀跃着冲进了他的怀中。何天遥将两个小丫头搂得紧紧的,不住地说:“都怪舅伯不好,是舅伯没照顾好你们,让你们被坏人掳了去,害你们受了那么多苦……”眼见两人安然无恙,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舅伯,我们没事。你受的伤好了吗?这些天我们都跟随楚伯伯去山里采药,带回来给你和清雨姨疗伤来着。”秦凌霜道。

“是吗?那舅伯要多多感谢你们两个啊,托你们的福,舅伯现在全好了!”何天遥高兴地将两人扛在肩上转了个圈。

“嘻嘻,因为楚伯伯说你们两人的伤需要静养,都不许我们来打扰呢。”秦傲雪道,“所以除了采药的其它时间,楚伯伯就指导我们锻炼身体,还给我们吃强身健体的丹药呢!”

“啊……是嘛,那很好啊……”何天遥一边回应,一边向楚元晖点点头,如此也勉强算是致谢了。

楚元晖嘴角微微扬起:“这两个孩子根骨资质极佳,心性也不错。如此提前锻炼锻炼,有助于将来修仙筑基。她们服了我亲自炼制的丹药,只要这两年内不懈怠,必然能在开始修仙一年之内筑基。”

一年。

房中的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对两个孩子来说,她们根本不知道“筑基”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也不知道其他人要用多久才能完成这修仙的第一步。花清雨则是听不见,索性回到床上坐着冥想。而何天遥之所以不感到吃惊的原因是,他当初只花了四个月

就筑基完毕了。

一屋子人都是如此淡然的态度,反而令楚元晖费解了,他补充道:“一般的修仙子弟大概需要两年时间筑基。”

何天遥道:“我知道。一般子弟两年,太清宗弟子一年九个月,甲等根骨子弟一年半,服了筑基丹八个月。这个在我吃了筑基丹之后师父就说过了,他要求我半年内筑基。”

“哦?即便吃了筑基丹,半年的期限也够严苛了。那你后来筑基用了多久?”楚元晖问。

“我和天逍哥都是四个月完成筑基。”

“什么?”楚元晖非但没能使何天遥感到惊讶,自己反倒被他给震惊了。他早就知道这兄弟二人的根骨资质绝非泛泛之辈,没想到竟如此出类拔萃。他瞪大双目看着何天遥,心中感叹:“若是当初那个小子没有误入歧途修炼魔道,即便他是刀魔的后代又如何?我照样会将他收入门下……可惜啊,可惜……还是蒋大哥幸运,收了个好徒弟……”其实不管一个人的天资有多高,在修仙初始都必须经历刻苦的入门训练,为将来打好基础。做师父的就得事无巨细地悉心教导,所费心血可想而知。待得徒弟登门入道之后,其境界越高,师父就越省心。别看蒋承栋呕心沥血指点何天遥三十几年,那完全是因为时间紧迫所致。其实他兢兢业业的教导也时时刻刻有回报。已经塑造成才的何天遥就如同一块海绵一样,从蒋承栋那里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水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教导这样的弟子是十分宽心惬意的。打个比方,太清宗早已耕耘出了一片“沃土”,蒋承栋稍加“播种”,就能获得“丰收”。这也正是楚元晖羡慕蒋承栋的原因。

“先不说这个。清雨姐的余毒什么时候才能全消?”这才是眼下何天遥最关心的问题。

“已经全消了。”楚元晖回答道。

何天遥一愣,又问:“那她的耳朵和嗓子什么时候能恢复?”

“很遗憾,已经恢复不了了。”楚元晖解释说,“她对付敌人时所使用的那一套用毒、化毒、解毒之法的确十分玄妙,可惜掌握得不是很精。手法固然没有问题,但在各种毒药成分的配比上是有瑕疵的。尽管不至于丧命,可终究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

何天遥如同遭了雷击一般怔了片刻,口中喃喃地念道:“恢复不了了……恢复不了了……不!不会的,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医好她!”

“我的医术仅仅只能恢复她少许的听力,要想完全复原是不可能的。至于嗓子,我实在无能为力。若是以前,我还有个朋友或许能医好她,我的医术恐怕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可惜现在……”楚元晖一边说一边摇头。

“清雨姐可是花珺一脉的传人呐,她自己的医术就很高,说不定她有办法能医好自己呢!”

“她的水平还没达到那个程度。”楚元晖道,“就连我帮她恢复些许听力的方法,她也不一定知道。这个方法正是我从那个医术高超的朋友那里学来的。”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医术比花珺门人还要高超?恕我难以相信!”

楚元晖淡淡笑道:“我那个朋友,算起来,应该是这位花珺门人的师祖。‘朝露华莹’——花逸琴。”

何天遥哑口无言。

“其实不用太担心。想那碧游仙剑西门白,天生就是个瞎子。最后不也修成了剑仙么?”楚元晖安慰道。

“那不一样啊,清雨姐本来可是好好的……”说着,何天遥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既然花逸琴有办法治疗这种毒伤,那应该传承下来了才对,清雨姐她一定知道!”

“我已经传音问过了,她不会。你要知道,花珺脉所传承的只有以药、毒修炼的功法,如此才造就了后世子弟高超的用毒、用药水平。其医术仅是用药技术高超后而自然具备的,并非是直接传承而来的。”

何天遥惋惜地慨叹:“唉,那就只有等清雨姐自己摸索了……她现在是大乘境界,说不定到渡劫境界,或是修成了剑仙之后,她会突发感悟,想到医好自己的方法……”

楚元晖说:“根本无须那么麻烦。你可曾记得夜哭谷的那位剑仙?”

“当然记得,晏前辈对我们有大恩。”何天遥回答,“你也认识他么?”

“那倒不是。我仅是听花逸琴说起过他去求医之事。据说当时他中了仇人的毒针,不得已而斩掉了一条腿。”楚元晖的话只说了一半。

“这事我知道。晏前辈曾经跟我们讲述过他早年的经历。啊……”何天遥一个激灵,“不对啊!我们见到晏前辈时,他的双腿明明是健全的!”

楚元晖“呵呵”一笑,道了一声:“果然!”

何天遥的眼睛越睁越大:“晏前辈并未提及过渡劫之后的事。莫非……莫非渡劫成功之后,能够重生断肢?”

“也许吧。毕竟我没有断过肢。”

“当真如此的话,清雨姐的耳朵和嗓子就能恢复了!左手也能再生!太好了!”何天遥的心情再度欢快起来。

“但前提是要渡劫成功。”楚元晖提醒道。

何天遥信心十足:“除了在仙妖大战中战死的师娘之外,花珺一脉还从来没有未能修成剑仙的人呢。清雨姐一定没问题!”

楚元晖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何碧游剑仙西门白渡劫之后没有恢复视觉呢?”

楚元晖转过身去,负起手来,望向屋外的山谷:“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有时候,用心比用眼看得更加透彻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剑归原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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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休息了几天之后,何天遥的伤势已基本复原。花清雨虽然早已从昏迷中苏醒,但据楚元晖说,她仍需静养些时日。因为中毒的缘故,她的耳朵与喉咙损伤严重,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除此之外,她的视觉、嗅觉与味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所幸都在可以复原的范围之内,所以近期内只能留在昏暗的房中慢慢休养。

清晨,楚元晖照例来到何天遥的房中。这一回,何天遥已经自己熄灭了篝火。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已经算是痊愈了。”楚元晖的表情总是那么风轻云淡。

“你救了我一命,这个人情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何天遥道。

“还给我之后呢?再向我报杀兄之仇?”

何天遥别过头去:“我打不过你。如果你杀的不是我的兄长,或者我兄长的确是个十恶不赦之徒,那么站在你的立场,我能够理解。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你太过刻板,杀死的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向剑仙复仇是不可能的,我仅是不愿欠你的人情而已。”

楚元晖点了点头,赞许道:“恩怨分明,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魔道入心不是一个人主观上能够控制的。在你兄长爆发魔功,无意震死了他心爱的姑娘之时,已经揭示了他将来有可能会变成修仙界的一大祸害。况且他拥有如同你这般绝佳的天资,我绝对不会冒险。换成如今,我依然会那么做。但我唯一愧疚的是,那位姑娘间接因我而死。在青龙大陆逗留的这几十年,正是我赎罪的过程。”

“先不说这个了,傲雪和凌霜呢?”何天遥问道。因为此处只有两间破房,所以楚元晖在林谷之中又临时搭建了一间木屋,他自己则露宿在屋外守护着两个孩子。不知为何,今日两个孩子没有跟着楚元晖一起来。

“她们去采药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不必担心,这谷中没有任何毒蛇猛兽,也不会有人来这里的。”楚元晖道。

“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哪儿?”

楚元晖忽而笑了:“此处本无名。在青龙宗创立之后,才有了名字——天成山。”

真是令人吃惊。在青龙宗最顶尖的修仙高手们为了迎接最后的天劫挑战而苦修的地方,竟然就有一位剑仙隐居着。

“天成山域不是青龙宗的禁地么?怎么会……”何天遥诧异地问。

“你觉得修仙者们设下的禁制和法阵对我有作用么?”楚元晖反问了一句,然后正色道,“我从大乘境界开始就在此处隐居,纵观了青龙宗,不,是整个青龙大陆修仙界的变迁。按理我本不该插手此事,但与龙族兴起的仙妖大战相比,此时的‘内忧’之危害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外患’,如今已然到了关乎整个修仙界存亡的关头,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同我一起去八大山域吧,毕竟你是事件的见证者。”

“你终于打算在修仙者眼前露面了啊,什么时候去?”

“现在。”

傲雪与凌霜有花清雨照看着,何天遥无须担心。他带上了巨阙剑、纯钧剑与承影剑,与楚元晖走到了屋外。他一跃踏上了巨阙剑,望着下方的楚元晖:“我们先去哪里?”

楚元晖大笑一声:“太麻烦了。和我一起去还需要御剑么?”说完,他直接腾空而起,抓住了何天遥的手腕。

何天遥只觉得眼前一花,“刷”的一下,周围的场景就全变了。刚才还在天成山的林谷,转瞬之间已经到了赤日山域。

经过数日前的那一场骚乱,赤日峰似乎暂时恢复了井然的秩序。但这种平静仅是表面的假象而已。赤日脉的长老们亲眼目睹了匡狄风被杀,待逃窜而归后,发现何天遥已经连同三柄绝世仙剑一起消失了。巨阙剑与承影剑被拿走还则罢了,长老们根本不知道关于巨阙剑的其中曲折,也不知道太清脉的承影剑被赤日脉所得。但镇宗宝剑——纯钧剑也被何天遥带走,另外大长老卓清风与三长老钱丘遂皆已身亡,这两件可是大事。长老们商议完毕,一致认为应该尽可能地封锁消息,以免那些不太光彩的事情曝露于天下。另外,赤日脉派出数位弟子下山四处暗查何天遥的下落。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杀人夺剑的高手就是当年被剑仙带走的“何天遥”,所以这种暗查如同竹篮打水一般,根本就是瞎忙活。

至于赤日脉的领导重任,暂时落在了二长老的身上。

赤日脉的两位守门弟子见山门前空地上突然冒出两个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起揉了揉眼,待再睁开时,又不见了,一回头却发现两人已经在场院之中。两名弟子正欲大喊,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他们顿时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到了曦和殿门前,楚元晖一把推开。

赤日脉的长老们正巧都在堂内议事,见有不速之客到来,纷纷起身拔剑。

“是那天那个家伙!”长老之中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在何天遥身上。

“啊,纯钧剑,是纯钧剑!”“还有巨阙剑和承影剑!”有人辨认出了从何天遥肩头露出的三把剑柄。

“小子,想来踹窝吗?还带着帮手!”一人大声喝问。

“我们正要寻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快把纯钧剑交出来!”几人气势汹汹地摆开了架势,似有拼个你死我活之意。其实都是些色厉内荏的家伙

在虚张声势罢了。

为首的一位长老大吼一声:“统统给我住手!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剑仙大人在此,还敢造次?纯钧剑被夺走之时,怎么不见你们如此英勇?”

诸人都被这声大吼给震住了,剑仙?

仔细一打量先进门的这个陌生人,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不正是仙妖大战时露过面的白衣剑仙楚元晖么?

其实楚元晖自号“霞羽剑仙”,只是没什么人知道他这个名号罢了。

“不知剑仙大人到访,我等有失远迎,恳请恕罪。”为首的那位长老躬身道。其他长老们也纷纷行礼问候。

楚元晖问道:“你就是赤日脉的负责人么?”

“在下赤日脉二长老沈一平,暂代一脉之主。”

楚元晖点了点头,侧首向何天遥使了个眼神。

何天遥解下纯钧剑,朗声道:“我先声明一点,我并不想夺纯钧剑,而是你们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长老与三长老伙同毒炼宗主彭信威一起合谋要夺我的巨阙剑,不仅掳走了朱鸿烈宗主的两位玄外孙女做为人质,还下了毒欲害我性命。非但如此,他们还劫走了我陆柏峰师兄,残忍地迫害他,又夺走了承影剑……罢罢罢!不说了,越说罪过越多,越想就越生气!”

众长老这才知道何天遥的真实身份。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说得还少么?”

沈一平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吓得他不敢吭声了。

“阁下乃是蒋剑仙的爱徒,巨阙剑亦是从蒋剑仙处传承而来,卓清风与钱丘遂欲以卑鄙手段夺取此剑,着实不该。如今两人都已身死,实为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我代表赤日一脉,向阁下赔礼道歉,还望海涵。”沈一平面朝何天遥一躬到底,起身后,他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地问,“只是……那纯钧剑……”

“这纯钧剑是赤日脉之物,如今物归原主,望你们好自为之。至于承影剑,我可是要还给太清脉的!接着!”何天遥将纯钧剑从背上解下,扬手抛了过去。

沈一平慌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接住,又是深深将其交给身后的一名长老。

“多谢阁下!”沈一平又是深深地一鞠躬,而后对楚元晖拱手道:“不知剑仙大人还有何指示?”话是这么说,其实一干长老们包括沈一平心中都巴不得这两人赶紧离开呢。人家把纯钧剑也还回来了,从前的种种恩怨若能一笔勾销,那才是万幸。

“何天遥对尔等既往不咎,可我这里的事却没有完。你赤日一脉这些年来可干了不少‘好事’啊,你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难辞其咎!”楚元晖陡然提高了嗓音。

沈一平的脑袋“嗡”地一下变大了,楚元晖果然不仅仅是陪着何天遥来归还纯钧剑的。其实想想也能明白,此次不仅抢夺巨阙剑东窗事发,还暴露出一连串的诸多恶行,剑仙既然已经现身,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过问?

沈一平定了定神,毕恭毕敬地回答:“剑仙大人,你有所不知。我虽然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但却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三长老钱丘遂乃是大长老卓清风的爪牙,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因钱丘遂境界稍低,身居高位唯恐难以服众,所以卓清风特意扶持我坐上二长老之位。其实大权都在他二人手中。所以说,这些年赤日脉所行的丑事,完全与我无干呐!”他侧身伸手,让出身后的众人:“如若不信,大可问一问在场的列位长老,他们会为我作证。望剑仙大人明查。”

“哦?于你无干?”楚元晖上前两步,瞪着沈一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长老应该是宗脉的执法长老吧?既然你坐上了二长老的位置,就要担当起二长老的责任!若是不愿意为虎作伥,大可避而远之、洁身自好。可我看你这个不管事的‘二长老’似乎当得十分惬意啊!无事时你大可享受权势高位,有事时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对本脉同道的恶行置之不理、放任自流,这就是你当二长老的‘功绩’?你敢指天立誓说,赤日脉的种种劣迹你一概不知吗?那我倒要问你个失职之过了!”

楚元晖一席犀利的言语令沈一平霎那沁出了一身汗,这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羞的。当初卓清风扶持沈一平当上二长老时,他就已然明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他虽无意同卓、钱二人同流合污,但一脉的长老所能优先享受修仙资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卓清风自然也乐得有这样不干扰自己‘好事’的二长老。

事到如今,辩驳也是徒劳。沈一平膝下一软,伏地叩拜,颤颤巍巍地哀求:“剑仙大人所言极是。只怪沈某贪图为数不多的修仙资源而蒙昧了良知。如今后悔万分却为时已晚。沈某听凭剑仙大人处置,绝无怨言!”

见沈一平如此,其他长老立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一想到陆柏峰所遭受的痛苦与耻辱,何天遥就感到心头仿佛有一把利刃在狠狠地宰割。他不愿再看见眼前这些人,于是对楚元晖道:“纯钧剑已归还,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要去太清脉看望师姐。告辞。”

退出曦和殿,关上了大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自那晚和清雨姐一同前来赤日脉之后,二师姐还一直不知道我们的状况呢。也不知道大师兄闭关结束了没有,但愿他们没有为了我们而犯险……”一边想着,何天遥穿过庭院出了山门。守门的弟子仍

然在昏睡之中。

“再着急一时间也赶不过去,何不问个究竟?”何天遥想定,又转身返回山门处,揪起一名守门弟子,使劲儿拧了他一把。

“哎哟!”那弟子疼醒了。

“嗨,我问你,自那日卓清风长老被杀之后,可有其他人来闯赤日峰?”

“没、没有,卓、钱二位长老身亡之后,宗内没发生其他骚乱。长老们要求我脉弟子务必严守秘密,不得外传,所以这十几天来还算平静……”那弟子不敢不老实,巨阙剑正架在他脖子上呢。

“唔……很好!”何天遥又一掌将其打昏。

“莫非二师姐得到了消息,知道我被人救走了?”何天遥心道。不管怎样,至少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没有来闯赤日脉救人,那就再好不过。他心中暂时宽慰了些,打算先回一趟天成山域,将傲雪与凌霜也一起拜托给唐君荷。

由于何天遥是被楚元晖带着瞬移前往赤日脉的,所以为了找到那两间破屋,他费了不少工夫。得知何天遥要去太清脉时,花清雨也非要一同去。未免阳光伤眼,她用一块布条蒙住了双目。何天遥带着三人一起御剑飞往太清峰。

秦傲雪与秦凌霜两人是头一回坐飞剑,兴奋得无法言喻。尽管何天遥叮嘱两人路上不要睁眼,以免她们害怕,可两个小丫头倒也胆大,偷摸睁眼看到下方连绵的群山之后,彻底将叮嘱抛到了脑后,两人一路叽叽喳喳欢快地诉说着初次飞行的喜悦与激动。看着她们兴高采烈的模样,何天遥不禁回想起小时候与天逍一起被外公李原啸带着飞行的事。

来到唐君荷所住的小屋门前,何天遥喊道:“二师姐,我和清雨姐回来了!”

“啊,稍等一会儿!”过了片刻,唐君荷从房中迎了出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像是刚刚哭过。“四师弟,清雨师妹!你们没事可太好了!”她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清雨姐有伤在身,先进屋再说。”何天遥道。

房中光线不亮,何天遥一进门就为花清雨解开了蒙眼布条。转过身来却看见小屋当中的桌子上,赫然摆着四块灵位。何天遥仔细一看,不禁笑了。除了师父余瑞江与师娘花千雪的灵位之外,一块是花清雨的,还有一块竟是他的。

“二师姐,你以为我们牺牲了?”何天遥回头问。

唐君荷的脸色十分尴尬:“你二人那夜离去之后,我就惴惴不安直到天明,可你们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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