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声恨 - xp1024.com
《双声恨》


因逼婚被迫离寡母,遇困境始知亡父讯

明朝初年,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小镇非常的小,只有数百户人家,各家对各家的情况都非常清楚这里的人家都是世居小镇,除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只有母女两人,是十八年前搬迁过来她们买下镇东头一座房子居住下来后,就能少出门,在这十八年来镇上很少有人见过这两母女也难怪,他们是从外地搬迁过来的,本地没有亲人,又没有男主人,孤儿寡母自然少出来见人,凡一应出门采买都由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佣人做她也不是本地人,从外乡逃难过来的,饿的快要死了,倒在这户人家的门口,女主人救了她,又听她说起家人已全部饿死,可怜她独身一人没有地方安身,家里又正缺个采买洗刷的女佣人,就留她下来.当时明朝立国时间不长,朱元璋为了江山永固正忙于清理“异己”,无暇顾及民生,所以明朝开国的那十几年,老百姓过的生活和元朝相比也没有多大的改善,还是由官管着,要纳税要当役,天灾也没有少,日子过得还是很苦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这是一个普通中等之家,处在一个小镇宁静平和的小巷子里,这条小巷是那样的古朴安静,仿佛永恒不停的时间也在这里淹留不动,偶尔几声啾啁,墙外一个行路人意想不到这里真有人居住,停下脚步隔墙眺望,却是一只麻雀在伸出院墙的花木上跳跃,阳光扫过树叶,院子里静悄悄的,路人停顿半刻,不闻人声,继续赶路过不了多久,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出来,静静的看院子里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缝补衣裳,突然她认真的问:粟妈,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粟妈看了看那位姑娘,道:小姐,你感到孤单了,也是夫人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夫人生性冷淡,又不愿交朋友,从小到大小,只小姐跟着我们这两位老人,觉得很没意思那姑娘摇摇头,轻声道:没有,娘天天教我武功,我觉得很开心粟妈看小姐如此体贴温和,不觉察地叹了口气,道:小姐,晚上我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丸小姐看着她,笑了笑,那笑既不是开心也绝不是悲伤,淡极平极看不出是喜是悲,这位姑娘只这样的安静,不知是恰好生成来配这安静的小院,还是这小院的环境养成了她的性格粟妈正要进去,突然门外有人敲门,来人似有急事,门环急促在拍打木门,粟妈听声音皱起眉头,小姐站起来问:是谁呀,要上前开门,粟妈忙道:小姐,你别去小姐站在当下,看粟妈过去只将门半开,堵在门口,问:不是说不行了,你又来做什么那人似乎听不出粟妈话语中的冰冷厌烦,仍旧欢天喜地门外嚷嚷道:哟,我脚都快跑断了,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你们家姑娘的事,前面说了好几家,你们都不满意,我也知道你们眼光高,发下狠心来必寻得一门极相衬的再来报喜,现在已有了,不请我进去喝茶听喜,还把我挡在门口呀粟妈也极不客气,回道:多谢你了,我们并没有请你为我家小姐作媒,别说你的脚断了,便是手脚一齐都断了,也不关我们的事,请回,请回一边说一边用力往外推媒婆,那媒婆也有些手劲,用力死撑住门框,坚持笑道:粟大妈,你也太刻薄些,你们夫人都没说不让我进门,你和我充什么管家夫人,守门将军粟妈一边向外挤她,一边赶她道:快走,快走,我们夫人早就下令不让你进门了媒婆道:我不信,你让我进去,亲自问苏夫人粟妈道:我们家夫人难道是你想问便问的两人一里一外,隔着门槛僵持住了突然听一个冷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道:粟妈,发生什么事了,你在门边做什么原来是小姐不知发生何事,忙进屋去叫母亲出来解围粟妈听见主人的声音,忙回头看,便是这个间隙,那媒婆已破门而入,闯了进来,站在粟妈身边,亲亲热热叫道:苏夫人,是我,西街的张婆苏夫人见了是她,也不发怒,也不多问,不客套,只道:哦,原来是你那媒婆见过苏夫人几面,从心底里讲是有些惧怕这位不苟言笑的夫人,现在见了她忙堆笑上来道:是呀,正是我,苏夫人,我,那苏夫人不待她说完,便道:知道了,进来说,说完转身便进门去,媒婆得意的看了粟妈一眼,粟妈敢怒不敢言那媒婆待苏夫人进门后,指着小姐对粟妈道:你瞧,你们家姑娘都出落成得多大了,你还拦着我,你们家夫人是个冷性子的人,不是我热心,还有人为这姑娘考虑了,转头问粟妈:我没记错,你们家姑娘是叫苏忆荫粟妈不答,反而是苏忆荫接道:是,又反问道:考虑什么媒婆笑嘻嘻看着苏忆荫道:是喜事,我的姑娘,是你的大喜事,粟妈听了,忙道:不要在这里搬嘴弄舌,快去见我家夫人媒婆哪里理粟妈发怒,一头笑一头进了屋,实在不知这媒婆是生成的笑脸呢,还是凡做了媒婆都得这么不停的笑

媒婆进了屋,粟妈忙跟上,外面苏忆荫迷惑不解,茫茫惘惘问道:粟妈,为什么那人说我有喜事,我有什么喜事粟妈忙道:小姐,你别理她的话,她是西街有名的疯婆子苏忆荫听了,想了想,点点头道:哦,那她说的话便是疯话了粟妈听了忙道:正是,全是疯话苏忆荫仔细的想了想,又急道:那娘怎么让一个疯子进屋里去呢粟妈便道:小姐,你就在外面,我进去帮夫人把那疯婆子赶出来说完便进屋去了,留苏忆荫一个人在那里冥思苦想刚才的话

粟妈才进屋,便见张媒婆站在屋内,对着苏夫人神情亢奋,表情夸张,眉飞色舞不知说些什么苏夫人端坐在屋内一张椅子上看着,任这媒婆说得天花乱坠,始终一言不发粟妈站到苏夫人身边,听张媒婆正说道:年纪也是大些,可是长相,那张媒婆本来说得兴高采烈,忘乎所以,看见粟妈进来,反而迟疑顾忌起来,原来方才苏夫人一人在时,媒婆因知这位夫人生性冷淡,对街面市镇上的事情从来就不关心,所以才敢信口开河,料到说得再离谱些,这位夫人也是不知的,难道现查去,只等说动了心,主人家当场应了这门亲事,事后便有出入,她不认谁又能拿她怎么办,终没有为了说媒不实,送官法办的,不过听些怨气话罢了这时见粟妈进来,知她是个常到街面,知情知底的人,便收敛了些道:若说长相呢,他有一只眼睛不太好使,可是夫人放心,不是全瞎,东西只要放在鼻尖前还是看得见的,其他的媒婆望见粟妈似笑非笑,等着看她笑话,索性横下一条心,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我向来是个诚实的人,况这说的都街坊间的亲,又有谁不知道谁,我也不好骗谁,想必我说的夫人也都是知道,那王夫人的侄子除了麻子脸、大小眼、长短手、罗圈脚、背带罗锅外,身材虽不算七尺男儿,五尺身材有多也算是短小精悍呀,况人都说男儿无丑相,只要情性,说到情性,张媒婆又抬头,见苏夫人听了刚才的话,既不发怒也没现出厌烦表情,只冷冰冰的看着她,媒婆没了底气,暗暗吞了口口水,继续道:情性虽然有些急燥些,但也相处了两位夫人,只是这两位夫人命不好,都早死了但经过事的,才会会心疼人夫人是没见着,他那第二位夫人死后,他哭得多伤心,托我替他物色一位夫人时说了,无论是谁一定当天仙宝贝一样疼这不是福气,也是缘份吗其实粟妈一听见这回说的是王夫人的侄子,早就忍不住了,只因夫人在场不好发作,忍到她说完,忙接口道:原来说的是王镇长在乡下的那位侄子吗不等张媒婆接话,粟妈连珠炮,不带停歇的说道:那位长样不齐整不用说,人人都看的见,兼心眼坏,脾气暴戾,自私小气,在他家干活的长工,三年下来,不但一个铜板不得,反而欠下他的债,长工和他理论,他仗着自己姑夫是镇长,强安一个外乡人私自离开原籍的罪,将长工扭送到官府里,其实那人就是镇外山里人,到镇上做长工,怎么能算是外乡人他那瞎了一只的眼睛,便是那位长工被官府抓去时,拿石头砸伤的也是天该报应,其实打得不重,但一直流脓不止,到那只眼睛全瞎了才算完粟妈说完,张媒婆正要辩解,苏夫人站起来道:张婆,你说的我全都明白了,请你回去转告王夫人,我们是寡母孤女,身世寒薄,如果不知分寸,高攀贵亲,恐惹人非议,请考虑他人,别择佳偶张媒婆还要说话,苏夫人对粟妈道:粟妈,张婆为小姐的事辛苦了,拿一串钱送她出去粟妈正等这一声,领了夫人的令,便连拉带搡的把张媒婆推出了门,那张媒婆见主人发话逐客,不能不出,又见有钱拿,便只好出来,拿了那一串钱,从门口出去,往王镇长家来了

粟妈出来关门,看着张媒婆的身影冷笑,苏忆荫因担心母亲和粟妈,见疯子王婆没出来,便一直等在院子里,后来见粟妈领了王婆出来,王婆手里竟还拿着一串钱,她已迷惑不解,娘为什么要给疯子钱呢,是给钱她才肯走吗,还是说她本来就是来讨钱的,就像那些到这里来讨饭外乡人这时又看粟妈站在门边冷笑,不解,走上去问:粟妈,你笑什么呢粟妈见是苏忆荫问,摆手笑道:没什么,走完关上门便去厨房准备午饭,留下苏忆荫在院中纳闷却原来粟妈见夫人不但没有责骂王婆,反而要拿钱送她,心里气不过,嘴不敢说,便将早上买菜用掉了一百钱的那串给她,粟妈见王婆子拿了掂了半天,竟也不知,还喜滋滋的出了,所以站在门边笑她粟妈进来干了一会活,苏忆荫进来,也不出声,坐在灶口前一张矮椅上发呆,粟妈看了,道:小姐又想来帮忙烧火吗苏忆荫没说话,出了一回神,又开口问道:粟妈,你说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粟妈笑道:小姐心思真是动了吗,说完又知道苏忆荫不知这些事,只这一句,并不多说,却走过来,摸摸苏忆荫的头发,道:若是真让小姐一辈子在这镇上,真是委屈了小姐

花开两枝,各表一端,且说那张婆到了镇长家,把在苏夫人的话添油加醋对王夫人说了一通,王夫人听了大怒道:怎么她还不肯,难道她忘了十几年大清早她狼狈慌张跑到镇上来的时候那时别人都说她来历不明,力主报官,不是我力保她们孤儿寡母,实在可怜,也不像坏人,收留她们母女,给她们一块容身之地,她们就有现在安稳日子,她女儿就能成人我的侄子虽是乡下人,却也是一方的财主,怎么就配不上那个苏忆荫,招她进门当夫人,那是高看了她又对张婆道:其实我侄子并不肯,是我看她们母女还老实,孤身在异乡怪可怜的,一心慈悲想给她们个富贵出头的机会,谁知她们还不愿意,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张婆一头听,一头在旁附和:是呀,是呀,不过,我看那丫头倒老实,只是母亲心气高些,看样子也像是旧时大户人家出来的,所以如此王夫人听了,鼻子里冷笑一声道:就算是旧的蒙古皇帝如今也不知被赶到哪里割草放羊去了,她还蹬鼻子上脸的跟我摆架子,我早就看出她们来路不正了,多半是元逆贼子,我心里有数只是不说而已那张婆听了连忙摆手道:天老爷,可不敢乱说,她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真有什么不妥,不但镇长老爷晦气,这一镇的人也都脱不了干系王夫人听此话,显然害怕,只道:所以说我的心太好,不知帮了人家多少,可有一个知情报恩的张婆听了就势问:那这件事怎么办呢她不能白收苏夫人的一串钱,自然还是要帮她说话的原来这王夫人的侄子人品恶劣青镇无人不知,前两任妻子就是被他虐待至死,他三婚还要家世清白的黄花闺女,这镇上谁有好闺女肯嫁给他,因此找王夫人商量王夫人想,这镇上除了苏家母女既是外乡人,在本地无根基,又是女流之辈,自然也无甚见识,因想强说这门亲她原以为这件事轻而易举,料苏家就算不愿意也不敢当面拒绝,因此在娘家许下硬话,谁知苏夫人竟然回绝,她面子上下不去,思量半天,突然笑道:其实这门亲我侄子并不肯,是我看她们母女还老实,孤身在异乡怪可怜的,一心慈悲想给她们个富贵出头的机会,谁知她们还不愿意,难道还叫我们上赶着她们,也只好算了张婆听了如释重负,喜不自禁道:还是夫人知理得体,夫人不用急,我再给侄少爷选一个比那位姑娘好上十倍,百倍的人王夫人听了,只道:累你多费心了张婆见事已至此,无甚话好说,便告辞了出来

王夫人待张婆走后,独自在屋内揣摩这件事:我既答应了娘家,却回了退信,岂不遭人笑话,以后还想在娘家人面前称大况在这镇上从来只有我拒绝别人,岂容他人与我拿大摆架子,若是这事传开来,人人都来学她,我这个镇长夫人在这一镇之中还有地位和威信吗王夫人越想越觉此事不应就此罢休,想了半天,思量一计,即刻从门外叫进一个婆子来,吩咐她如此这般那婆子听完后,即出门而去

你道那王夫人吩咐那婆子些什么,原来是遣那婆子告诉镇长,临近的春季徭役,苏家今年一定要派男丁参加,不许她们用钱雇人服役然而那婆子与粟妈平常相处极好,听见自家主人要暗算苏夫人,先到苏家,将这件事仔细告诉了粟妈,再去寻镇长传话粟妈听了后大惊,赶忙将这件事告诉苏夫人,苏夫人道:我们家并未有男丁,往年都是雇人服役,为何今年便不许了呢粟妈道:必是提亲不成,存心报复苏夫人想了想,对粟妈道:今年送给镇长家的礼物要加倍,你赶去准备,最好是明天就送去粟妈道:夫人每年送的礼物都十分厚重,今年还要加倍呀苏夫人淡然一笑,道:要平息一个贪婪的人心中的怒火钱财是最好的办法,说完走进里屋拿出一小锭金子给粟妈,道:你用这些钱去打点粟妈见女主人对金钱毫不吝啬,不由勾起多年来一直存在她心中的疑惑:苏家即没有田地也没有店铺又没有亲人的接济,苏夫人这么多年来是靠什么维持一个小康之家的呢,难道真像镇上有些人传言,苏家母女是失势流落中原的前朝贵族

第二天,粟妈带了礼物来王镇长家,王镇长看了如此丰厚礼物,不由心花怒放,强抑兴奋之情,道:怎么能次次都劳你家夫人如此破费粟妈正要客套,门外婆子传道:舅太太来了,话音才落一个小丫头带着舅太太进来,粟妈心里本不乐意,见这个机会立即告辞舅太太看见粟妈,又见桌上礼物,也知道怎么回事,便也不多问粟妈出来后,见到先前的那位老妈妈,老妈妈乘便道:这舅太太便是那位的娘,粟妈点点头,赶紧出来

那王夫人见苏家来送礼本来回避开了,听说娘家嫂子来了,马上出来相见正听见舅太太问王镇长,道:方才送礼是哪家的王镇长并未多想,随口道:东街苏家王夫人一听,即刻进屋,怒气冲冲道:快叫她们拿了回去,这算什么又数落王镇长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收这样的东西王镇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道:舅太太又不是外人王夫人道:正因为舅太太不是外人,才不能收这些东西若是她们识抬举,万事都可商量,现在就是搬座金山来也休想王镇长道:到底怎么回事王夫人便乘机把向苏家提亲遭苏夫人拒绝的事,对王镇长和舅太太说了一遍王镇长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你昨天特意派人说给我听那些话,其实大可不必,苏家那个丫头,长大了不知怎样,小时候我见过,并无出色之处舅太太放心,有我在这镇上,还怕侄儿选不到称心如意的人王夫人听了只看舅太太如何说

谁知这舅太太的自私狠毒,比儿子有过之无不及听见苏夫人拒绝亲事的时候,心中已生出一股邪毒之念,又问了苏家的详细情况,看着苏家送来的礼物,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坐下来笑对王夫人道:姑娘你也太多心了,给你侄儿提亲是一回事,姑爷的公事又是一回事,只是我听你们说完后,有些替你们担心王夫人知道自己嫂子脾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后面必有话说,所以先不问,镇长倒是个直爽的人,马上问: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舅太太对镇长道:我说出来了,姑爷不要怪我镇长道:都是亲戚,有什么好怪的

舅太太才正式道:苏家送的这份礼怕是有四五十两银子,据你们说苏家是外乡人,在本镇又无任何生计,怎么出手这样阔绰镇长沉默不语,王夫人接道:许是她们家底厚实舅太太道:就算是大户人家出身,这十几来年只进不出,也该节省些,俗话说“坐吃山空”,哪有见这样花钱的,不过春季一项差役,便舍得这许多的银子春天送了,秋天役差派下来又要送,今年送了明年自然还要送,这方圆几百里有几户人家有这么多钱话又说回来,她既这样有钱,哪里安不了家,怎么非要住到这个偏僻小镇上的呢王夫人听了急忙接道:其实我早知此事不妥,是这个死鬼贪人家几两银子,容她们到现在镇长听了夫人这话,忙反驳道:当初明明是你劝我许她们住下,再说有什么不妥,她们在这里十几年,又发生过什么事舅太太道:姑爷,等出了事就迟了天下才安定多久,那些蒙古人,还有当年和咱们皇上争过江山的人,难道都被赶到北方,或是死了不成,必定有漏网之鱼,他们那些人正是既有家底又怕见人的镇长听了这话再不出声,王夫人又急接道:我正是担心她们是这样的人,但是已经留她们在镇上住了十几年,真有什么事,她们第一个遭殃,我们便是第二个舅太太笑道:这是你们没本事,把这样的人放在镇上十几年要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们,马上就抓起来,解押到官府,既没今日之患,又可发个大财,不似今日得这些不安稳的零碎物什王夫人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见他不说话,便自己对舅太太道:舅太太素来主意多,我哥哥的家都是舅太太当的,依舅太太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得圆满呢舅太太道:我哪有什么主意,不过是为你们考虑罢了,其实法子你已有了,何必问我王夫人想了一会,道:难道舅太太是说春季徭役这件事舅太太点头道:官府来征役,如果苏家派不出男丁来,你们不必替她们遮掩,让衙门里的人直接找她们这回征役是给先太子修陵,稍有差池衙门处罚必严到时候苏家遭了殃,要做什么都行王夫人点头称赞道:这竟是个人财两得的好办法舅太太知道她领会得自己话中意思,呵呵冷笑一声两人又嘀嘀咕咕商量半天,约定事情成功后,舅太太得人,王家得财王镇长虽不参与,却一言不发只推不知,其实也是默认

然而这世上好心人还是多数,这些话恰好被守在门外的那个老妈妈听到那老妈妈听见这样主人要做这样黑心的事,连忙借口有事出去,将王夫人姑嫂两人的阴谋告诉了粟妈,又怕主人家追问去向,说完就勿勿离开

粟妈待老妈妈走后,连忙过来见苏夫人,却见苏夫人正在后院指点苏忆荫剑术这其实又是一个存在粟妈心中的很久的疑惑:苏夫人会武功,而且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教女儿武功苏家母女交流最多的时候也是在练武,以至于苏忆荫除了会武功外,别的几乎什么也不懂,一般的人情事故还是她闲下来讲给苏忆荫听的虽然练武这件事对苏家母女很重要,但粟妈还是打断了她们,将王家计划的事一一向苏夫人说了

粟妈说完,气愤不已道:这些人真该遭到天谴,想不到他们的心如此黑,夫人每年送的礼都喂狗了苏忆荫忙对母亲道:娘,你不用怕,官府要是派人过来,我跟他们去粟妈忙道:小姐可不能去,他们正是打小姐的主意呢因又问苏夫人:夫人,总得想个办法才好,他们这些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谁知苏夫人并不惊慌,只道: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又对苏忆荫道:荫儿,你放下剑跟我来苏忆荫答应了,随母亲进到里屋,粟妈也跟进来

三人进到屋内,苏夫人又看了苏忆荫半天,才郑重道:荫儿,我以前没跟你说过,你,你父亲其实是朝中一名武将,他死后我才带,和你一起来到这里安居苏忆荫和粟妈听了,同时大吃一惊,因为苏夫人从来不曾向她们提起苏忆荫父亲,也就是她丈夫的事记得苏忆荫小的时候,粟妈问起来,小忆荫竟然不知道一个孩子既有娘还要有爹苏忆荫吃惊问道:我爹,我爹死了吗苏夫人看了苏忆荫一眼,才用肯定的语气道:是,你爹已经去世了苏忆荫脸上现出悲伤的表情,虽然她从来没有听母亲提起过自己的父亲,对父亲也毫无印象,却一直相信自己可以见他,想不到他已经死了,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苏忆荫觉得很悲伤,一种莫名的悲伤苏夫人抬头对粟妈道:粟妈,荫儿练了一下午剑,你先去烧些水,我想让她洗个澡粟妈知道夫人有话要对女儿说,连忙出去

苏夫人待粟妈走后,从箱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苏忆荫,苏忆荫接过来,见封面上几个字:司马成亲启小时候苏夫人曾教苏忆荫念过一阵百家姓,千唐诗,所以苏忆荫虽无多少才学,普通常用的字还是认得的,因轻轻念道:司马成,马上问母亲:娘,司马成是谁,是我爹爹吗苏夫人听了,轻轻笑道:傻孩子,你爹怎么会姓司马,你爹姓,你叫苏忆荫,你爹当然是姓苏,你是跟你爹姓的呀苏忆荫听了,点点头道:哦,我忘了,这些粟妈告诉过我苏夫人看苏忆荫思维说话还像个小孩子,她才后悔,为什么平时不多教她些人情世故其实一般大人,又怎么会叫自己的孩子机心算计呢,等到孩子快要步入社会才忽忽告诉他们,要怎么怎么做,这时如其说是告诉,不如说是警告,因此大半孩子都是不信,不等到自己真正经过事,是不会知道世道人心,有好也有坏苏忆荫就甚,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和母亲与粟妈以外的人交往过,对于为人处事方法和道理也全然不知,从心理年龄来讲,似乎还处在童心烂漫的时代苏夫人看着苏忆荫如此天真纯良,想:我该不该让这孩子去做这件事呢,我这么做对这孩子来讲是好还是坏呢

想到这里,苏夫人又思虑了半天,才下定决心,道:你应该叫他司马叔叔,他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也是一位将军荫儿,你现在听我说,你带着这封信去都城,都城里有一个司马府,这位司马叔叔在府中排行第四,你到了司马府,就说你求见府里的四公子,如果别人再问,你就说你是“猛龙将军”部下的后人,有事要见“威虎将军”等你见到这位司马叔叔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他,记住,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交给他本人,不能托别人转交,这件事十分紧要,你一定要切记苏忆荫认真记下母亲的话,点头道:嗯,娘,我一定会照你说的话去做,可是我去了,娘和粟妈怎么办苏夫人道:你不用担心,这里的事娘应付得来苏忆荫道:娘和粟妈跟我一起去,我怕官府的人真的会来抓娘苏夫人摇摇头道: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镇上必定谣言纷起,以为我们确有不能见人的身份,因此畏罪而逃而且,如果我们都走了,会连累那位送信给我们的老妈妈苏忆荫想了想,道:我到了都城,把信交给司马叔叔后,立刻回来苏夫人道:好孩子,你不必担心我那位司马叔叔见了信后,自然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你要听那位叔叔的话,就像在家听娘的话一样,知道吗

苏忆荫听母亲说的如此坚决,想到就要离开母亲,心里舍不得,挨近到母亲身边道:娘,因为她很少与母亲亲近,所以此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苏夫人见女儿恋恋不舍,显然也十分难过,拉她靠在自己身边,抚摸她的面颊道:好孩子,你长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你跟娘学了十几年的武功,娘知你的武功不差,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会武功到了外面,有人和你特别亲近,你不用理会,只管赶路到了都城直接去找那位司马叔叔,他是爹和娘的好朋友,一定会像娘一样关心和照顾你的苏忆荫道:他便是再好,也一定比不上娘苏夫人听了这话,突然伤感起来,道:荫儿,娘这些年天天逼着你练武,你恨娘吗苏忆荫道:不会,我本来就很喜欢练武功,而且粟妈说了,这世上再没有谁会比娘对我好了苏忆荫说完这话,停了一下,突觉身边母亲有些异样,抬起头竟看见母亲眼中含有泪光,苏忆荫呆住了,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娘,怎么了苏夫人连忙掩饰自己的情绪,道:没什么,好孩子,你去看看粟妈的水烧好了没有苏忆荫道:娘,如果你怕县衙的人来找麻烦,我就不去都城了苏夫人忙道:不,不是,苏忆荫从未见母亲如此不知所措过,想:娘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是让我去送一封信,怎么好像永远都不再相见的似的但从小到大,母亲的话她都十分听从,即不反驳也不过份追问,所以这时尽管她心中十分不解,见母亲不肯说,她也不多问,只道:是,我出去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苏夫人看着女儿离开屋子,突然站起身,马上又立住,呆呆的站着,慢慢的一种难言的悲伤在屋内弥漫,苏夫人整个人身心仿佛都沉浸在这种悲伤中,她是为苏忆荫的离开而悲伤,还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携书信一心投父友,谒候府再上寻访路

话说苏忆荫出来后,便到厨房找粟妈,把母亲要她去都城送书信的事对她说了粟妈听说夫人要苏忆荫独自前往都城送书信,顾不上灶上还烧着水,心急火燎跑去找苏夫人粟妈见了苏夫人马上道:夫人,小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独自出过门,就连去镇上集市还得我陪着,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夫人要送什么信,交待给我去就行我抓紧点五六天就能赶个来回,只是我不在家,夫人和小姐自己要辛苦些

苏夫人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但她担心的似乎不是女儿路上的安全,而是其他一些深远,目前看不见却令人忧心的事,因此道:粟妈,你别担心,我不会让荫儿一个人去的我知道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些商队从西域过来,途经青镇,前往都城做珠宝香料生意其中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商人,我注意了她四五年,在这四五年中,她每年都带着商队准时来到青镇,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带着商队经过青镇回去我和她交往过几次,她为人十分热心,又是商队的首领之一,荫儿跟着她的商队走,路上的安全是可以保证的,这几天她刚好就在青镇粟妈想不到苏夫人一年只出三四次门,竟在不知不觉中选定好了可以信任的商队,看样子,夫人对小姐离开青镇前往都城的事早有所准备,也许王家的这件事只不过是最终促使苏夫人下定决心

粟妈在苏家名虽为仆,实则与苏家母女相依为命,情同亲人,她知道夫人深居少出,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时逢改朝换代后乱世初定,生离死别是十分平常的事,苏夫人肯和她说这些事,就是没有把她当外人,也许有些事,只能是她们母女两人知道,粟妈不再出言阻挠,只是细心的想了又想,凡出门要准备的东西,一件不落,连夜替苏忆荫准备好,生怕小姐在外受委屈

第二天,苏忆荫跟着母亲和粟妈,来到集市找苏夫人所说的那只商队中国有句古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在古时候,行人出门往往要与人结伴而行,为的是在路上相互照应,免受外乡人的欺负,万一路上遇上盗贼也可以壮声势,使盗贼不敢轻举妄动往往是前往同一个方向的人,大家相邀一起上路,有在半路就转道他处,有的就在途中停下,在路上不断会的人加入进来的这些人中大半是商人,也有探亲的,求学的,还有手艺人,这次苏忆荫跟着一起走的是一只从西域过来的商队他们在温暖和煦的春天将西方的珠宝、香料、手工艺品带到中原,到了硕果累累的金秋满载着银两和中原的丝绸、瓷品、茶叶回到西域

恰好这一日正是商队出发的日子,集市之中十分喧嚣热闹:有青镇本地的要出远门,家里的人来送行,叮嘱些出门要小心的话;有随商队同来的在本地探访过亲友,互道珍重的;还有和本地商家做了交易,交待什么时候来取货,又有商家一边满口答应说些叫人放心的话,一边又托他为其从都城带若干货回来;有商人这几日来结识了本地的歌妓舞女,竟难舍难分,一头忙乱的要赶路,一头又胡乱应承泪眼婆娑的青楼女子日后定要给她个结果这番景象是苏忆荫从未见过的,今天见了,只觉十分奇好玩,东张西望看不够,不知不觉一个人落在了后面等她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娘和粟妈不见了,周围全都是些陌生人,苏忆荫赶上前去,在人群里细细搜寻,就是不见娘和粟妈,苏忆荫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想:娘和粟妈到底去了哪里呢,正这时听到一个声音问她:喂,你迷路了吗

苏忆荫抬头看时,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苏忆荫先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那男孩子见到她如此稀里胡涂,忍不住笑起来,道:你是迷路了还是没有迷路呢苏忆荫心想:我跟着娘和粟妈来找人,现在娘和粟妈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们,应该算是迷路了,可是这里是青镇,我就算找不到娘和粟妈,自己也可以回去,又不算是迷路,想了又想,不知道如何回答那男孩子见要她这样为难,便换了个问法,道:那你要去哪里呢

苏忆荫正要回答,刚好粟妈从前头回来找她,粟妈一见苏忆荫,马上道:我的小姐,你在这里呀,我们一转身就不见了你,你刚才去哪里了夫人已经找到那个人了,正在那里等你呢,你快和我来苏忆荫见了粟妈,连忙跑过去,紧紧挨在她身边,好像生怕再跟丢了男孩子见状,呵呵笑个不停,苏忆荫不由得直向他望粟妈便问:小姐,他是谁,苏忆荫道:我不知道粟妈道:小姐,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小心,不要随便和别人说话别人问你什么事,你也不要随便回答苏忆荫点点头,跟着粟妈走了,那男孩子见她们走了,笑了一阵,也走开去了

苏忆荫跟着粟妈来到一家客栈门口,见苏夫人和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商人站在一起,苏忆荫怎么一见便是她是一位商人呢,原来是听母亲说过带她去都城的是一位西域过来的女商人,虽然是西域商人,穿着打扮与明朝人无异,便连长相也不甚差别,说的话也一样那女商人见了苏忆荫,问:苏夫人,这便是你的女儿苏夫人点头笑道:是,苏忆荫走到母亲身边,女商人拉起苏忆荫的手,打量了她一阵,对苏夫人道:哟,还是个小姑娘吗苏夫人,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都城呀苏夫人笑笑,把苏忆荫拉过来,替她整了整衣服,道:所以才来麻烦大娘,她虽长了十八岁,却连青镇都没有出去,这是她头一次出远门我虽然不放心,可是没法子,因家中有事走不开身,只能让她一个人去,还请大娘在路上多费心照看她些女商人果然十分直率热心,爽快道:行,就让她跟着我走,我保证一定平平安安的把她带到都城,也谈不上什么照顾,出门在外都是彼此照应苏夫人连道多谢

粟妈过来把一个包裹交给苏忆荫,昨晚粟妈细想了一夜,收拾了一大堆出门物什,可是苏夫人认为太过累赘,除两件换洗的衣服外其他一概都取出来,取而代之是一些金银与珠宝,以备紧急之用,所以苏忆荫的行李十分简单,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苏忆荫接过包裹,苏夫人再三叮嘱她,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要好生照顾自己,凡事要谨慎,不要轻信他人的话此时商人们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到处都是驴喊马嘶,不停的听见呼朋唤友,吆三喝六苏忆荫虽然性格安静,毕竟年纪不大,又早就想见识外面的世界,这时见了这里这样热闹,心想不知路上还有多少好玩的事等着她了,表面上答应母亲的话,心里却想着快点出发,离家前的担心和不舍早已消散在一片兴奋与期待之中了因为这里十分嘈杂,苏夫人又担心苏忆荫,别的话一时也想不来,也不及细说,便只嘱咐了几句粟妈却一个劲的担心这又担心那,几句话前前后后,重复说了好几遍,忆荫也只是随口答应着

那崔大娘陪了她们一阵,便走开去四下督促众人准备出发,确认一切都妥当了,才大声问众人道:都好了没有,我们要出发了一个商人应声道:莫雨沙还没有回来呢崔大娘望了望路边,道:不等他了,我们先走,他知道怎么跟上来又对苏忆荫母女道:我们要出发了苏夫人和粟妈把苏忆荫送入商队,苏夫人虽然心里也难过,但看起来心事重重反而显得有些心在不焉粟妈却忍不住,一边撩衣襟擦眼泪,一边拉着苏忆荫的手不放,道:小姐,你去了都城,要没什么事就早些回来,粟妈在家等着你呀苏忆荫看了看母亲,苏夫人没说话,苏忆荫也只好含糊不说,这时心头才袭起一股哀伤,前面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呢,各种不确定性的因素涌上她心头,苏忆荫的眼眶慢慢湿润了,只因见母亲神色一如往常并未显出过多的悲伤,她才忍住没让眼泪流下来崔大娘见了,忙劝道:没关系,青镇离都城也不是有十万八千里,几天之内也能赶个来回,下次我回来时,再把她带回来粟妈连忙又说些费心照顾的话,崔大娘一边着看商队已经出发,一边应声答应,看着商队里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忙又劝了几句,又向苏夫人保证苏忆荫路上的平安,这才带苏忆荫跟上商队,一行去了

苏夫人和粟妈站在客店门口看商队离开客栈,迤逦穿过青镇不宽的街道,苏忆荫跟着崔大娘,杂在商队里,开始还一边回头,一边向她们挥手,慢慢驼着货物的马匹走到她面前,一匹接一匹拦住了她的身影,等到马匹走尽,苏忆荫也早就离开了她们的视线苏夫人看着方才人挤马拥的街道突然空下来,偶尔几个本镇人从街上穿过,突然无法抑制内心悲伤,以手捂面,发出悲声,好像她的心一下子都空了粟妈心想:到底是母女连心,虽然平时看起来十分平常,一旦离别到底难以割舍,又想起自家的处境来,自己流了一阵泪,又劝了夫人一阵,两人才慢慢回转不说苏夫人回到家,如何慢慢平复悲伤,又如何应付王镇长的刁难只说苏忆荫跟着商队走了约十几里,到了镇口的送客亭,商队停了下来歇脚,过不多久,一个人从后面赶过来

那人走进商人队伍,崔大娘见了他,便道:莫雨沙,你到哪里去了,再不来,我们就要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青镇那个人听到崔大娘的声音跑过来,道:我才要去回来,经过王老板的扇子铺,听他跟伙计发脾气说今年用来糊上等扇面的香雪纸被潮坏了一大半我想起都城里专营上等纸张的杨老板每年都向我们买香木,据说就是用来做香雪纸的,就进去和他商量,我们到了都城,马上派人给他送纸张过来,不用他出银两,只要把最上好纸扇和绢扇各留二十把给我们龟兹国的王子妃最近迷上汉地风俗,把这些明朝的扇子买给她,准能买个好价钱崔大娘听了,笑道:你越来越会做生意了,都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将来不但我,连大当家的位置也要给你来坐了莫雨沙也笑道:等大娘和大当家赚足了钱,我再替你们在外奔波,真赚了钱分一半红利给你们,大娘和大当家自然安安逸逸的享清福了,可我还在外辛苦女商人听了,拍了一下他的头,道:你个小机灵鬼,我们还能占你的便宜,你这些年的东西都在我这里,等攒足了,给你买一匹马,再挑选些货物,你便正式加入这商队,你又有眼光会做生意,慢慢的你就真成大当家了莫雨沙听了,并不以为然,仍旧笑嘻嘻道:大娘替我收着,等我什么要用了再问大娘取

莫雨沙说完转身看到旁边的苏忆荫,停了一会,道:原来是你,刚才你是在找我们商队吗苏忆荫见这莫雨沙便是刚才的那个男孩子,想不到他也是这商队的人,可是想起他刚才几次笑自己,又有粟妈的话在肚子里,因此不愿多和他说话,只道:是莫雨沙道:那你早该跟我说,我带你来不就行了崔大娘在旁听了,道:别总是你呀你的叫,她比你还大呢又问苏忆荫:我才听你娘说,你今年有十八、七岁了苏忆荫道:我今年十八岁了,崔大娘对莫雨沙道:你看,人家比你大二三岁呢莫雨沙听了,坦率直接道:既然比我大,我以后就叫她姐姐好了苏忆荫听了,却不好意思起来,脸慢慢转红崔大娘对苏忆荫道:你不用理他,他是我们这里的小滑头,典型的油盐不进,摔打不坏见苏忆荫不作声,又对苏忆荫笑道:你娘对玉石非常有研究,曾帮我决断了一笔重大的买卖,你这些天就跟着我,商队的人都会照顾你的苏忆荫点点头,这时旁边有人喊莫雨沙,莫雨沙连忙答应着跑过去,很快苏忆荫便听到那边传来莫雨沙有些玩世不恭的嘻闹声

闲话休述,这里众人歇了一阵,见莫雨沙也跟上来了,便继续起程赶路时值春天,正是柳绿花红,水蓝山青的好季节,轻柔和煦的微风,若有若无的吹到人的身上,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喜悦路上闲来无事,商人们操起南腔北调互相攀谈,其中有些人说话非常古怪,叽里呱啦,语奇快,苏忆荫听不懂,他们的长相往往也很奇怪,高鼻深眼,有几个连眼睛珠子的颜色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但大部分人还是汉人长相,用汉语交谈他们说的大抵都是些古往今来奇闻轶事,东西南北景致差异,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苏忆荫小的时候也听粟妈讲过民间故事,比如白娘子许仙了,牛郎织女七夕鹊桥相会,偶尔在集市上也曾听人讲过一些村野流传的故事,但都没有这些经常出门,见多识广的人讲的生动有趣,曲折离奇,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想也想不到的事,在他们口中讲出来就好象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样

苏忆荫这一路上饶有兴趣听人闲扯,对于人情世故上的事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不过他们所讲的事有真有假,虽然说到底是曾发生过的事,但经过众人的口传来传去,加上讲述人自己的愿望和想象,好人自然是好上了天,那坏人也是天生额头上就刻着个坏字,又总是好人有好报,坏人最终都有报应,就算生前享受荣华富贵,也不算上天不公,死后还有个地狱等着惩罚他虽然是教人向善的好话,但和现实相差太远,其实世上的人只有少数是大奸大善的,其他的人都是凭本心做事,对错善恶哪里可能分的这么清楚,就是争名争利,也情有可原,世人谁不想风光安逸,水至清则无鱼

一路上崔大娘对苏忆荫也十分照顾,吃饭的时候让她和自己一起吃,也不收她的饭钱,夜里住宿,安排苏忆荫住在她隔壁苏忆荫既有故事听,又得到崔大娘的照顾,一路上十分顺心惬意,心想:早知出门这样好玩,应该早些出来那位莫雨沙好像是商队里的小伙计,苏忆荫见他什么都做,端水递茶,跑脚传话,照料马匹,搬卸货物,结算帐目,甚至还和人比手画脚谈买卖商队里的人只要一有空,就拿莫雨沙开玩笑,莫雨沙从来都是有叫必应,有问必答,从不生气或是显出不耐烦,好像天生乐观,没有任何心事可是苏忆荫总觉得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快乐,偶尔不经意间见他一个人时,果然显出忧郁沉默的模样,好像换了一个人但苏忆荫从来不主动找他说话,反而是莫雨沙有事没事都走过来和她说话这一日,乘着商队休息,他又过来了

苏忆荫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楞,不知想什么想得出了神,虽然周围满是人语笑声,可一点也不影响她莫雨沙走过来,突然大叫一声:姐姐苏忆荫轻轻抬起头,问他道:什么事莫雨沙本想出其不意吓她一跳,没想到苏忆荫如此平静从容,便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苏忆荫道:我没想什么呀这是真话,原来她在家时练剑以外的大半时间,就是这么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她就喜欢这样感觉,什么也不想,没有人打扰她,四周都是静的,这种带点哀伤的静默,让她内心觉得宁静平和,因此在外也会不知不觉的一个人发起楞来

莫雨沙为勾她说话,故意道:姐姐,你不是青镇的人苏忆荫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是青镇人莫雨沙道: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呢苏忆荫便道:我也没有见过你莫雨沙听了,又笑起来,他样子不完全像中原人,鼻梁高耸,笑起来时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虽然因为年幼,身形还比较单薄,但匀称健硕,英气挺拨已经初现他虽比苏忆荫年龄小,可比她成熟老练多了,苏忆荫接人待物时令人感觉有些羞涩,因此别人估算她的年纪往往比她实际年龄要小,两下中和,两人看起年龄的确不相上下莫雨沙笑过了又道:像姐姐这样子的人,我只要见过一次,一定记得的,可我以前从来没有在青镇见过你,苏忆荫听他如此说,不知如何答他,便不说话了

其实苏忆荫并不讨厌他,只不过记得母亲说的话,太过亲近她的人不要理会,又听了崔大娘半开玩笑的话,所以对他不甚热心,总是他问就答,遇到不知道怎么回答时也就不出声莫雨沙见了几次也习惯了,有时见她实在无话可说,也就走开了,并不放在心上,下次照常过来找她说话,和她开玩笑

开心的日子从来都是特别容易过,苏忆荫跟着商队不知不觉在路上已走了三天,到了第四日中午,商队已来到南京城门外因为商队的货物要先经过检查才能进城,因此大家先等在城外,可是苏忆荫等不及,和崔大娘说,她要马上去司马府崔大娘想不到苏忆荫此行的目的地是司马府,意想不到道:哟,原来你要去的地方是司马府呀,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是本朝开国功勋司马老爷的候府,他们府里的四个儿子都在朝中做大官呀,你去哪里找谁苏忆荫道:我要找司马叔叔崔大娘也不知道这司马叔叔到底是谁,是主是仆,但她也不便多问,便道:你等等,随后叫道:莫雨沙没想到莫雨沙正和城门官攀谈得起劲,根本没有听见崔大娘叫他,崔大娘骂道:臭小子,一天到晚找人闲聊扯淡,哪有这么多话说虽然嘴里骂,却叫过另外一个人道:你知道城里的司马府在哪里那人道:是司马候府吗崔大娘点头道:这都城难道还有第二个司马府那人看了苏忆荫一眼,不知她与这样的显赫之家究竟有什么联系崔大娘道:你送苏姑娘去司马府,送到后马上就回来,这里还等着人手帮忙呢那人点点头,苏忆荫听了,忙道:不用麻烦了,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找崔大娘道:你哪里知道,他带了你去,免得迷路

一则崔大娘盛情难却,二则苏忆荫也确实不知如何推却,只好照办临走时,崔大娘又道:我们要在都城呆上一个月,如果你有什么事,就到万里客栈来找我原来崔大娘担心候门深似海,万一投靠不着,或是府里的人势利不认人,苏忆荫在人生地不熟的都城如何是好,苏夫人托她一场,她便要尽到职责,因此告诉苏忆荫有事就回来找她

苏忆荫走时,莫雨沙正和几个士兵说得起劲,苏忆荫也用不着和他打招呼,只辞了崔大娘,由那人领着进入都城那都城气象自然与青镇大不相同,不知比青镇热闹繁华多少,但苏忆荫无心玩耍,一心一意跟着那人来寻司马府也不知走了多远,那人将苏忆荫领到一座大宅子面前,指着正门匾上的“敕建司马府”几个大字指给她看,表明确是司马府无疑,但转身回去

这里苏忆荫看时,第一个敕字她不认识,但认出了底下“司马”两个字,便走上前去府门前拴着数匹高头大马,有七八个人站在门前晒太阳闲聊,苏忆荫上前对着其中一个,问道:大叔,我要找这里的四公子那些人听了,先是一楞,上下打量苏忆荫一番,见她形容朴素,衣饰整洁,略略有些怕生,恐怕是不常出门女儿家,找错了地方,便故意逗她道:你要找哪个四公子,我们这里有两位四公子呢苏忆荫听了,老实照母亲的话答道:我是猛龙将军部下的女儿,有事找威虎将军众家人本在交头接耳,商量怎么拿这小姑娘取乐,听到猛龙将军四个字,突然一齐安静下来,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再没一个开口的一个面相威严的,一直在旁边看着众人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对苏忆荫道:你真是猛龙将军的部下女儿,苏忆荫点点头,那人又问:你姓什么苏忆荫道:我姓苏那人一听姓苏,楞了一下,道:你跟我来

那人将苏忆荫带进门房,遣开周围的人,单独问她:你姓苏吗苏忆荫道:是那人又道:你从哪里来,苏忆荫记着母亲和粟妈的话,不随便向人说起自己的来历,便摇摇头那人见苏忆荫纯朴温良,便道:你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苏忆荫想了想,点点头,那人便明白了,道:你知道现在我们府里四公子不再是威虎将军了吗,苏忆荫摇摇头那人又道:我们四公子已经升任为元帅了苏忆荫看着他,问:那他是司马叔叔吗她虽也知道元帅是很大的官,但在她心目中元帅和威虎将军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是她来找的那位司马成叔叔就行那人见苏忆荫称司马成为叔叔,心想: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呢,看她虽不是出身富贵之家,却也不象十分贫困人家女儿,也许真是猛龙将军曾经亲信的部下,便道:四公子现在不在府中,他和夫人住在燕京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你是猛龙将军部下的后人,我们这些以前跟公子出过兵的人都会帮你的苏忆荫只道:我要见司马叔叔那人想:看样子这小姑娘初次出门,因此不知变通,便道:你要找四公子,只能去燕京找他,燕京在北方,离都城有几天的路程呢苏忆荫没有被吓住,反问:燕京在哪里那人见她坚持要去,又怕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见司马成,只好指点苏忆荫去燕京元帅府找司马成

苏忆荫从司马府出来,走在街上,心里空荡荡的,想起崔大娘说过可以去万里客栈找她,便向路人打听了万里客栈所在,投奔崔大娘去了那万里客栈在一条商贾云集的繁华街道上,离司马府并不远苏忆荫走了约半个时辰,便找到了

苏忆荫进到万里客栈,正遇到崔大娘看众人搬卸货物,见到苏忆荫从外面进来,忙问:怎么了,没找到人吗苏忆荫懊丧的点点头道:是,他们搬到燕京去了崔大娘惋惜道:真是不巧,你打算怎么办呢要是回去的话,我可以托回青镇的其他商队带你回去苏忆荫道:我要到燕京去找他们崔大娘听了,便道:也行,这几天去燕京的商队也很多,我找个熟悉点的商队,让他们带你一起去,不过你去了燕京,便真是举目无亲单独一个人了苏忆荫一心只想完成母亲交待的事情,其他一概不考虑,听到有办法去燕京,连忙答应崔大娘见她自己要去,也无话可说,便叫一个人去领苏忆荫进客栈住下,等她闲下来再慢慢寻访合适的商队

原来这万里客栈正是行商们聚集之地,来自不同地方的商人聚在一起,生意闲下来是天南海北,古今传奇无所不聊当天晚上,苏忆荫正随着崔大娘她们吃晚饭,听一个老人道:“天下的宝贝也多呀,只看你有没有福气得到了”“我们家乡的沙漠深处就有一个宝窟,当今皇上还去过呢听说皇上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皇上进剿来蒙古人时,有一次因为粮草没有送上来,眼看三军就要断粮了皇上爱兵如子,心里着急呀,夜睡不着觉,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才合上眼便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自称太白金星,来到军账前,将他带到一个山洞,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梦里的事记的一清二楚他带了一大队人马顺着记忆中的路找到这个山洞,里面真的有很多金银等他们把金银搬出洞后,发现地上有两句话,上面写着:天命所归,从心所欲当时军队在沙漠里,金银太多也没有用呀,不能吃.当时朱元璋向天拜了三拜,祷告:朱元璋不要天下金银,只求上天能救将士于危难中说来也奇怪,他刚刚说完,满地的金银都变成了粮食,当时跟来的将士个个向朱元璋叩拜在呼:万岁第二天一举攻破蒙古人的防线,以后朱元璋战无不胜,势如破竹,最后南面称帝一屋的人都竖起耳朵听这个故事,饭都不记的吃了

这时和忆荫同桌吃饭崔大娘站起来,走到讲故事的老人边上说:你老人家开始是说天下的宝贝多,可是金银珍宝都变成了粮食,哪还有什么宝贝呀”,其他人也七嘴八舌道:“对呀,难道这个山洞里会自己长金银吗,去了还有”“你这话不通,这算是可以自己长金银,也要你是真命天子才行呀,没听说过时来泥变金,运去金化泥吗”“我看还是当今天子贤德,要是有如山的金银,大家还是一哄而上抢个干净,哪里还等得到变金为粮.”“老金,你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那时人都没有吃的,快饿死了,要这么多的金银做什么,还当不得纸钱,可以烧了带到底下去用”

苏忆荫望着老人,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讲,果然,等那人的话音一落,老人开口讲到:“说来真是奇怪,这些粮食运回营地,吃了一天,第二天再去看一点儿也没有少.一共吃了有七八天,当时大家都说以后行军再也不用调运军粮了,带着这些就够了,一年也不怕没有粮可是到后面的粮食运上来了,这些粮食一天之内就吃完了后来打败了蒙古人,有些将军劝皇上将山洞里的金银全部取出,一部分拿来镐赏将士,剩下的运回中原,用来招兵买马不过军师刘伯温却劝皇上天上的财宝不能轻取,以免上天见怒,得了财宝,却失去了气数皇上也觉得有道理,后来回去的时候皇上又带着众将领前往那个山洞,答谢上天的恩赐等他们去到那里时,发现原来是山洞口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块大石头,石头上面刻八个大字“不生不灭,知命达天”皇上连忙带着众将军叩头下去,看见地下有东西闪光,起身问众人,大家都说没有看见,以为皇上眼花,结果皇上自己用宝剑挖下去有半尺深,发现有九块玉块围成圆形,象征着九州一统

听到这里,苏忆荫问:“那还他们有没有进个这个山洞呢”旁边那个老金不耐烦道:“刚才,不是讲过了,山洞变成石头了吗?”苏忆荫又问:“那不会用锄头挖一挖”老人听了道:“姑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找到宝物的,你与上天没有缘法,哪能找的到,也有将士贪心留下来找财宝,结果没有一个活着回去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找也找不到.”“哦”忆荫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大家正说得高兴,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他神色慌乱,急促不安,一进客栈便左顾右盼,目光扫向店内的每个人,似乎焦急在找某人那店小二正专心听老人讲故事,等到众人议论完了,才看见这位客人,连忙上前问到:客官,住店还是吃饭.那人不耐烦的回答:找人店小二张口还要问什么,二楼楼梯口有人叫到:小二,带他上来.大家此时也停住话头,一齐抬头向上看,只见一身穿锦衣,清客打扮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有点傲慢,以一种不容置疑口气命令店小二店小二一见是他,连忙陪笑道:是唐爷的客人,小的怠慢了一边说一边哈着腰将来人引上楼.“喔,不知是哪家达官贵人在楼上”吃饭的一群人中知谁说了一声,大家也都回过神来,将开始谈的话题撂来,重开始吃饭,另找的话题聊开来忆荫也只把这当做路上听到的很多个奇谈怪事中的一个,并没有放在心上晚上,崔大娘来到房间找苏忆荫,告诉她已经找到可以带她去燕京的商队了,明天就可以出发,苏忆荫连忙道谢答应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谈身世义认姐弟,起风波路遇阻滞

第二天清晨,苏忆荫收拾了包裹,出客房来见崔大娘崔大娘先和她吃了早饭,将她领到一位昨天说故事的那个老人面前那老人姓卢,人称卢老,今年六十多岁年纪了,但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在外行走不亚于年经人众人因他年长经验丰富,古道热心,推他做了商队首领崔大娘和他生意上交往,知道他为人最是仗义,所以放心将苏忆荫托付给他卢老听了崔大娘的话,毫不推辞,对苏忆荫道:你只跟着商队走,有事便来找我

崔大娘将苏忆荫拜托给卢老后,又道:昨天晚上有一位燕京的客人托人带信来说,有一批紧急香料他立等要,我派莫雨沙送过去,也跟着卢老的商队走,他虽然平时油嘴滑舌,其实心中十分有主意,不管怎么样到底是个熟人,一路上也有个照应正说着,突然听后面有人道:大娘,又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呢苏忆荫回头看见莫雨沙背着个大包袱,不知从哪时钻出来,站在他们后面

崔大娘道:臭小子,难道我说你坏话还用躲着你吗莫雨沙听了笑咪咪道:我就这样的德性,随大娘哪里说去,只要不当着姐姐的面说就行崔大娘听了,骂道:臭小子,你还真不经夸,才夸你好,你就这样不老实我还想让你和苏姑娘在路上作个伴,看样子第一个该防的就是你苏忆荫也不知为什么应该防莫雨沙,又防什么,只是听了脸涨的红红的莫雨沙看了,道:我就是知道要和姐姐一起赶路,才怕大娘说我坏话如果姐姐信以为真,处处提防着我,有什么事也不跟我说,原本能帮的也帮不了,不是亏了大娘一片热心崔大娘听了点头道:还算你小子知道事体,只是正话歪说令人可恨,你在路上要好好照顾这位姐姐,早去早回,不许像前几次在路上贪玩,回来诸多借口莫雨沙并不辩解,也不保证,只一幅无所谓的表情这里崔大娘见卢老的商队已经出发,忙催他们快走苏忆荫道谢后和莫雨沙赶上卢老的商队

苏忆荫和莫雨沙跟着卢老的商队走了一天,日近黄昏,大家都有倦色,卢老对众人道:前面集镇离这里不远了,大家加快脚步,到了集镇再休息众人听说前面有地方可以休息,都鼓起最后的劲赶路莫雨沙原本和商队里昨天那位爱抬杠的老金聊天,现在过来,对苏忆荫道:姐姐,你累不累苏忆荫道:我不累莫雨沙对苏忆荫道:姐姐把手里的包裹放老金的车上,我的早已放在他车上了苏忆荫道:没关系,不重,我自己拿着莫雨沙道:虽然不是重,可是自己拿着始终累赘说着就来接苏忆荫手中的包裹,苏忆荫不让,反而抱着紧,莫雨沙便笑道:姐姐包裹里有宝贝吗,苏忆荫既不说话,也不让莫雨沙碰自己的包裹,原来苏夫人交待她带给司马成的信就在这包裹里,苏忆荫怕掉了,一刻不离的拿着包裹莫雨沙见了,想了想道:我有个法子,便跑过去和老金商量了一会,又跑过来道:姐姐去老金的车,姐姐又可不累又可看着包裹苏忆荫原是不要的,但拗不过莫雨沙,只好坐上老金车

莫雨沙跟在旁边和老金一起走,老金问道:莫雨沙,她是你亲姐姐莫雨沙道:是呀,她就是我的亲姐姐苏忆荫正要解释,被莫雨沙笑着摇手制止,老金便道:难怪你对她这么好又问:你们姐弟是来中原做生意的莫雨沙道:是,老金又道:你和你姐姐性格大不相同呀,她这么安静,你这么多话莫雨沙笑而不答正说间前面的人马车辆突然停下来,一片躁动,不知发生什么事,老金是个好管事的人,马上对莫雨沙道:我帮我看车,我去看看

苏忆荫待老金走后问莫雨沙:我明明不是你的姐姐,你为什么要骗他莫雨沙道:如果你是我的姐姐,他们看我们姐弟两人在外谋生不容易,答应这几天免费提供我们食宿苏忆荫听了,半信半疑道:是吗莫雨沙道:当然,不然我干吗对他说你是我的姐姐苏忆荫道:我有钱,不需要别人替我付账莫雨沙道:你有钱你留着,我也有钱,不过有人愿意替我们付钱,有什么不好的苏忆荫道:但是骗人始终不好莫雨沙见苏忆荫如此认真,实在撑不住,笑了出来道:姐姐,你认为他们真让我们免费吃住,占商队的便宜呀他们可是一个铜钱出去就要收回二个的商人苏忆荫见莫雨沙不但骗她,还笑她,红了脸道:你,说着跳下车,独自向前走

莫雨沙见她生气了,连忙赶上前道:姐姐,你生气了苏忆荫停下来看着他道:是,我生气了莫雨沙见她说得如此认真,忍住笑解释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看姐姐平时都不怎么笑,想让姐姐开心才这么说的苏忆荫道:我就是不喜欢笑,你不用总和我开玩笑,也不用你来逗我笑,说完继续向前走莫雨沙见苏忆荫是真的生气了,追上前道:姐姐,我,我有一个亲姐姐,我离开她时,她正是像姐姐一般大苏忆荫听了,道:你有姐姐,你姐姐在哪里莫雨沙停下脚步,声音慢慢低下去,道:我不知道,我在外面找了她六年,始终没有她的音讯,也许,也许是死了苏忆荫听了也不自觉停下来,问:那你爹娘呢,也在外面找她吗莫雨沙道:我爹娘都死了苏忆荫想到莫雨沙独自一人时忧伤沉默的样子,心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找你姐姐,要是你愿意,以后就叫我姐姐莫雨沙抬头看着苏忆荫,突然侧转过身去

这时前面传来老金的声音:后面的人都不要动,留在原地,看好货物商队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商人们紧守在自己的货物旁边,个个严阵以待苏忆荫不知发生什么事,问莫雨沙:怎么了莫雨沙长年跟着商队行走,已猜到发生什么事了,轻声道:怎么运气这么不好,对苏忆荫道:姐姐快回到老金的车旁去老金勿勿过来,对莫雨沙和苏忆荫道:烦两位帮我守着货物莫雨沙点点头,拉苏忆荫退到老金的货车边苏忆荫又问:怎么了莫雨沙道:遇到打劫商队的强盗了

老金头说完这句话,招呼几个围拢上来的年青人到前面去这时苏忆荫听见前面一个人敲着锣,大声道:行人请注意,前面有盗贼行人请注意,前面有盗贼苏忆荫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也忘了自己会武功,只和众人一般惊慌不安莫雨沙因要看好自己的货物,又担心苏忆荫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受到惊吓,所以只和苏忆荫寸步不离老金的车苏忆荫开始以为敲锣的是商队里的人,是为了提醒大家注意前面的盗贼,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不停的又敲又喊莫雨沙皱着眉头道:这帮盗贼想玩什么花样呢苏忆荫才知道这个敲锣提醒的人竟然就是盗贼,这可真是贼喊捉贼

苏忆荫和莫雨沙站在老金的车后,看见卢老和老金带着七八个年青力壮的商人站在前面,对面是一个彪形大汉带着十数个人那大汉身材魁梧,手握一双约有百来斤的双斧,后面十多个人也都是短刀长枪各持兵器

那大汉开口道:前面有个人姓陈名卫,自称妙算书生,十分诡计多端,在前面设下陷井,专门打劫行脚商人,我们特意在此,保护你们平安通过卢老知道这是强盗的伎俩,其实就是拦路打劫,伸手要银子,便不问真假,上前向那大汉作揖道:大王肯保护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没理由让众好汉白辛苦,说着从老金手里拿过一个红纸包封递上前大汉接了,在手上掂一掂,扔给后面的小喽啰,道:你们还算是知事的,就是太小气了卢老道:这不过是见面的礼,送给大王赏人喝茶大汉道:别叫我大王,你方才的好汉,我听着顺耳卢老忙道:是,好汉,还请好汉给个明示,该给多少才能劳动众位好汉大驾大汉道:不多,给我五千两,我保你们在双龙镇的平安卢老忙道:好汉,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总共这些货加起来还没有五千两呢

大汉早有准备,道:别跟我扯淡,你们商人最奸诈,上回我就遇到一个跟我哭穷,说把他卖了也凑不出五千两来,我心一软就只收了他一千两,结果被姓陈臭酸笑话我没见过世面,说就是他们身上穿的,戴的就不止一千两今天我必要五千两,不然,呵呵,这个就是你们的榜样说着搬起脚跟前一块大石头,约有二百来斤份量,举过头顶,转过身去,众人见他膂力惊人都吓得呆住了那大汉用劲将石头一抛,石头骨碌骨碌翻了几个,突然哄隆的一声,猛的陷到地底下,原来前面路上被人挖了一个深坑,众人觉恐惧大汉见人惊叹他的膂力时,呵呵自得,及至见了众人看见石头落入陷坑之中,面露恐惧时,忙道:这个坑不是我挖的呀我这一身本事,用不着这种阴谋诡计这个坑是一个叫陈卫的强盗挖的敢情他不是强盗,反倒是好人

卢老等人见此情景,忙和老金等人急议,此事如何处理突然一人从大汉身后走过来,笑呵呵道:姜涛,你又在耍把戏,坏我的名头众人看时,一个面相儒雅的中年人悠闲的站在姜涛身边姜涛吃惊道:陈卫,你怎么来了陈卫道:凭你那几个饭桶能拦得住我吗姜涛指着他,道:你这个强盗,终于露面了,这些人都是我保护的,你不要轻举妄动陈卫哈哈大笑道:你我打赌,谁能在一个月内拿出五千两银子给对方,谁就能在这双龙山落脚我以为你是条汉子,想不能你竟做起拦路抢劫的勾当姜涛道:我呸,我是没有五千两银子,你有你拿出来,我走人不然,我今天给你五千两,你敢紧给我滚蛋陈卫道:我当然有

姜涛跳起脚来,直直望着陈卫,道:什么,哦,原来你早就有五千两银子在手,所以出这个主意来诓我陈卫摇摇头,道:我现在没有,将来一定有姜涛听了,哈哈狂笑道:我将来还有五百万两,五千万两,可是现在一两银子也没有,顶什么用陈卫听了,不紧不慢道:我去双龙镇,说有个姜涛,江湖上人称千斤铜斧手,想在双龙山上占山为王,拦路抢劫,坏你们双龙镇的名声,使来往行人再不敢从双龙镇过,断双龙镇的生路但是我可以帮双龙镇免除此祸,只要他们付我五千两银子姜涛忙道:他们给了吗陈卫道:本来他们不想给,可是现在知道你在这里打劫客商,回去就会给姜涛笑道:原来是没到嘴的鸭子,又对卢老道:你们都听见了,这五千两今天必须给,不然就把你们一个个像那块石头一样都扔进坑里

卢老与老金和众商人听他们一唱一和,面面相觑卢老上前道:二位好汉,我们是本份商人,起早贪黑赚的都是辛苦钱,五千两确实没有,还是按刚才那位姜好汉说的一千两银子,我们大伙凑出来孝敬二位好汉姜涛道:不行,今天一定要五千两我们为了等你们,天不亮就在这林子里伏着,天黑了还怕你们赶夜路偷偷溜过人多势众有护卫的我怕吃亏不敢动手,人少的没钱又不值得动手,好不容易等到像你们这样恰恰好的,难道我不辛苦你们还是乖乖把钱留下,不然一个个都给我滚到坑里去莫雨沙听了,玩心大起,在人群叫道:如今这年头做强盗也不容易,要勤劳才能致富姜涛听了竟应到:谁说我是强盗,你们这些商人钱太多,现在分些给我,我以后长在这里,便可以保你们平安众人听了哭笑不得

卢老见姜涛为人十分混,竟是有理说不清,转而向陈卫道:好汉,不是我们不给,实在没有现在知道两位好汉在这里,以后每年必有孝敬陈卫笑道:好个养鸡取蛋的办法,可惜他想把你们这只鸡杀了,先修个鸡舍姜涛道:什么鸡,什么蛋,老头,我和他不是一起的卢老看着陈卫,陈卫笑而不答,卢老这才明白他们方才的话不是编出来唬他们的,确是两位山大王在这里争抢山头这倒把卢老为难了,难道商队这一劫再所难免了吗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商人们均想:是谁过来了,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希望马蹄声近,穿黑与穿白的两个人急驰而过,他们大概有紧要事办,见去路被堵,那穿黑的在马上大叫道:快点让开卢老和老金看见后面有人过来,先松了一口气,让到路边这里陈卫也走开了,只有姜涛带着手下十几个小喽啰站依旧昂然站在路中间那穿黑的见姜涛不让开,并不勒马,反而催马紧行,同时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快让开

卢老见此人来势汹汹,不可一世,以为是官府的人,忙道:大人,我们被强盗打劫那人听了,却道:我不管,马鞭指向姜涛,喝道:快让开姜涛见他如此嚣张,心中实在不爽,二话不说抡起的双斧,就向奔到他面前的马头砍去因那马正在急驰,姜涛百来斤重的双斧砍过去,千均之力借着惯性,眼看就要将那人连马带人都能砍成两截,商人们见姜涛如此凶恶,个个战栗胆惧

后面穿白的那位见姜涛对他同伴行凶,道:找死,扬手一道白线飞出,打中姜涛手腕,姜涛大叫一声,两柄大斧应声落地,捂着右手连连惨叫,马上又松开,两手乱甩,双脚直跳正在不可开交之处,穿黑那人上前一鞭抽在姜涛身上,姜涛痛疼难忍,狂吼一声,张开双手向那二人扑去,那穿白的人退到一边,穿黑的人补上几鞭,姜涛躲闪不及,连中数鞭倒在地众人看时,姜涛皮开肉绽,双手溃烂,躺在地上嗷嗷打滚,姜涛的随从看了吓得四下散开穿黑的那人不理姜涛惨叫连连,一连抽了十几鞭,姜涛身上挨着鞭的地方,皮肉如水一样化开,血肉模糊,立刻溃烂那人最后举起马鞭,向姜涛面门抽去,陈卫见了,忙上前道:无常双毒煞,你是黑毒煞唐鄂,指着后面一个道:你是白毒煞孙渡唐鄂见陈卫报出他们的名号,收起鞭道:算你还有些见识,就多让他活几日说完与孙渡就要离开陈卫见了忙道:他是一个鲁莽的粗人,不知得罪的是二位,还请高抬贵人,下赐解药唐鄂道:你是知我们规矩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个称号苏忆荫听莫雨沙道:无常双毒煞,只知下毒从来不解毒苏忆荫不知莫雨沙怎么知道这些,却问:这些人怎么这么恶莫雨沙道:所以他们才叫做无常毒煞

地府里黑白无常是专门勾人魂魄的使者,这二人号称“无常双毒煞”,便是因为他们和人争斗,一定致人于死地,就好像出现在人面前勾索魂魄无常双煞那唐鄂所使用是一种十分阴毒的武功,掌中带毒,一掌打到人身上,毒素立刻会侵入对方体内,顷刻间蔓延全身,中掌的地方马上从内向外溃烂,慢慢扩散到全身,三天之内必死无疑,死后全身无一处完好,腐烂的肌肉和五脏六腑都混在一起,如同一堆流着脓血的烂肉

而孙渡就好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的蜘蛛,静静地等待时机,出奇不意袭击对方他的武器是带有剧毒有粘性的细丝,平时藏在袖子里,攻击时会突然发出这种细丝有极强的腐蚀的效果,如果粘到人身上,皮肤会同现大面积的溃烂,除非将中毒的皮肤剜掉不然会一直烂下去,烂到见到白骨刚才从人所见又银又亮的一束白线,便是孙渡发出来的因此二人阴毒无比,江湖上人根据他们的名字谐音,又称他们为“唐毒孙恶”

陈卫知道他们两人的来历,自知凭自己是决不可能从他们手上要到解药的如果继续纠缠,他们只怕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自己虽然他和姜涛是争夺双龙山的对手,姜涛一死,他便能接收整个双龙山,但是不忍心看他受如此折磨,待唐鄂和孙渡过去,走到姜涛面前,对在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姜涛道:姜兄,对不起了姜涛听到陈卫说出唐鄂、孙渡的名号,但知自己惹错了人,遇上了阎罗殿里的催命无常,现在他对死前痛苦的恐惧大于对死亡的惧怕,也知陈卫的意思,在地上勉强抬头道:多谢,来世若还有机会,这双龙山我一定不和你争陈卫点点头,从姜涛手下人取过一把大环刀,对着姜涛心口举起来,姜涛闭上双眼,脸上露出解脱的表情,陈卫道:姜兄,走好,便要砍下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还需恶人磨

那些商人在路上行惯了,江湖上的事也知道一些,知道唐鄂孙渡不肯给解药,姜涛必死无疑,现在陈卫这么做是免去姜涛死前痛苦,反而佩服他的义气和勇气然而苏忆荫不解其意,以为陈卫拿刀要杀姜涛,眼看没有一个人阻止,她只好站出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陈卫见商队里一个小姑娘站出来质问他,也无心和她解释,仍举刀砍下去

苏忆荫不知就里,见活生生一个人倾刻就要丧于刀下,如何能坐视不理,正要上前,被莫雨沙一把拉住,道:姐姐,不要去,此人今日不死也决活不过三日苏忆荫问:为什么莫雨沙道:他中了那两人的毒,没有解药必死无疑苏忆荫道:那便问他们拿解药,总不能看着那个人就这么死掉,你看他现在多难受呀,说着就要上前,却被莫雨沙紧紧拉住不放眼见陈卫手起刀落,姜涛就要死于非命,也可以说结束痛苦了

突然前方又传来一阵马蹄,大家看时,五六匹马追着唐鄂、孙渡并另一匹马飞驰而来苏忆荫指着他们道:刚才那两个人又回来了莫雨沙忙道:那些人不是好人,又凶又恶,姐姐不要理他们众人今日已连番受受到惊吓,余悸未平,前程未卜,见两个恶神去而又还,个个吓得心惊胆战,不知又要发生什么事陈卫本来就难下手杀姜涛,被这七八匹马一冲,乘势先把手中的刀收住

有个记性好的商人指着前面另外一个人,道:咦,他不是昨天晚上到客店里来的那个人吗,难道店小二口中所称唐爷便是这个唐鄂闲话休述,话说这里众人都知道唐鄂和孙渡的心地和手法,见他们两个过来,连忙远远退到路边,把整条路留给他们,任他们三人急驰而去后面追的人见他们去的急,其中一个大声道:唐鄂、孙渡,快把本门的东西还来唐鄂、孙渡一言不发催马急行,刚才的嚣张气焰不知去了哪里

众人的目光正集中在你追我赶的这几个人身上,猛可里一个人从商队里冲出拦住唐鄂三人的去路,众人均大吃一惊,不知是谁如此不知死活,自寻死路当时唐鄂的马冲在最前面,见竟敢有人挡住他的去路,心中无明火起,大喝一声:找死手中马鞭力道十足向此人面门打来众人惊呼叹道:此人今番死矣,要落得和姜涛一样下场

莫雨沙先见一人冲出,又听见唐鄂大喝:找死,才看见旁边苏忆荫已不知去向,再看时果然是苏忆荫站在路中央莫雨沙心中又急又恨,想:这个姐姐怎么如此逞能,不听人劝,连忙飞奔至人群外,正见一条如毒蛇般的鞭影直向她飞去,忙大叫一声道:姐姐,小心,然而心里并不指望她能躲开这一鞭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苏忆荫略一侧身,唐鄂的这一鞭竟然落空,唐鄂略吃一惊,心想:算你运气好,待要举鞭再打时,后面那五人已追到

二匹马飞快跑到前面拦住他们的去路,三匹马在后面截住他们的退路莫雨沙忙乘机拉回苏忆荫,报怨道:姐姐,你不要命了吗苏忆荫道:我要问他们拿解药莫雨沙道:是姐姐的命要紧,还是救那个盗贼要紧周围的人也都赶紧上来劝苏忆荫,苏忆荫才不说话了

那五人将唐鄂等人阻在路上,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容貌清丽,端方肃然,面带凛然之色,开口先道:孙贵,你背叛了蓝田门,以为找来无常双毒煞就可以救你吗那人道:我并不是蓝田门的人,又怎么会背叛蓝田门前面截住唐鄂三人的是二十岁上下的一男一女,那女的态度十分矜傲,出言训斥孙贵道:你当然不是蓝田门的人,你在蓝田门不过是烧火扫地的下等杂役孙贵便道:我是蓝田门的杂役,那你们几个蓝田门的嫡派弟子从长安追到南京来做什么那女的被梗得张口结舌,正要还口,领头的女子道:珍儿,别和他多费口舌,让他把东西交出来那个名叫珍儿的女子听了,恭敬道:是,师傅,抽出随身佩剑,指着唐鄂三人道:快把你们偷去的东西还来,便饶你们一命

唐鄂见蓝田门女弟子如此嚣张,冷笑一声,道:戴女侠,蓝田门名头再响,无凭无据也不能信口诬蔑好人原来这戴女侠,姓戴名叫颜英,是他们口中所说蓝田门的嫡派弟子,前面一男一女是她的徒弟,男的叫沈,女的叫许珍,后面两位男弟子是她师兄的徒弟戴颜英道:唐鄂,这是本门的私事,你最好遵从江湖规矩,不要参与许珍接过师傅的话,道:对,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话音未落,一束银色发亮的细线,向许珍飞去.

许珍言语虽简慢,但反应十分迅,手肘一转,手中的剑立即斜削出去,没想到细线不但没有被削断,反而十分有韧性,在剑身上绕了一围,继续飞向许珍戴颜英连忙提醒道:珍儿,小心蛊毒蛛丝,与此同时一枚袖剑甩过去,正中蛊毒蛛丝,蛛丝附在袖剑上,立即发出铁器被腐蚀的声音,袖剑应声落下,蛊毒蛛丝也被截断

许珍得师傅出手解围,孙渡在马上发出不易察觉阴冷的笑容沈在旁看了怒不可遏,对孙渡道:你敢暗算我师妹将两枚飞刀扣在手上,戴颜英道:儿,不要急躁,转向唐鄂道:蛊毒蛛丝虽有腐蚀物体的毒性,但对蓝田门的璞玉剑是没有用的你的毒掌虽然厉害,可是你近不了我的身,我在三十招就能取你的性命,你考虑一下,为了一个孙贵,值不值得和蓝田门作对

心狠手辣的人一般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唐鄂也不例外,他心里十分清楚双方的实力,不过略想了一下,便勒马退到一边,道:既然是别门他派门中私事,我还是不要违反江湖规矩的好孙贵见了,指着他道:唐鄂,你敢如此对我,我见到,还没等他说完,一束银线闪过,孙渡又扬手发出一股蛊毒蛛丝,正落在孙贵的喉咙上孙贵还来不及说下面的话,喉咙便像粘到硫酸一样立即腐烂孙贵脸上露出骇人的表情,伸手去抓喉咙,手指触到正在溶解的蛊毒蛛丝,也马上开始腐烂,戴颜英等待要下马去救时,早已烂到气管孙贵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仰面朝天,坠下马去死了,这时锁骨以上全部烂完,露出白骨

戴女侠见此惨状,指着唐鄂和孙渡道:你们果然是唐毒孙恶,对自己的同伴也下此毒手孙渡仍旧阴沉不语,唐鄂道:我帮戴女侠清理门户,戴女侠不感谢我,反而要怪我吗传到江湖上,人家岂不要说蓝田门小家子气戴颜英见他们如此冷酷无情,怕弟子遭他们暗算,叫道:儿,珍儿回来沈和许珍回到师傅身边,蓝田门另外两名男弟子下马,走过去翻看孙贵尸体,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戴颜英师徒三人在马上监视唐鄂和孙渡

唐鄂与孙渡见走不了,索性下马,和戴颜英师徒三人对峙唐鄂见苏忆荫站在商队中,心想:事情就坏在这小丫头身上,心中一股怨气要发在苏忆荫身上,装着漫不经心的走近她莫雨沙见唐鄂过来,料他不怀好意,忙拉苏忆荫走进商队里,可是其他人见唐鄂,就像见到瘟神,纷纷向后躲避,只有苏忆荫并不刻意避开他唐鄂似笑非笑,好像十分随意的样子,抬起手去拍苏忆荫的肩膀旁边莫雨沙忙将苏忆荫死命一扯,却不知是谁的行李刚好掉在他脚下,莫雨沙没有扯动苏忆荫,自己先被绊倒在地苏忆荫正准备去拉莫雨沙,莫雨沙忙推她,道:姐姐,快躲开那边的陈卫也大声道:姑娘不要让他碰你,他掌中带毒

苏忆荫听两人说的紧急,连忙闪身避开,旁人看起来她躲得如此轻松,以为顺理成章的,是人都躲的过唐鄂心里却吃惊不小,原来虽然他不知道苏忆荫有武功,出手并不快,但他的手离苏忆荫的肩膀不过三寸距离,眼看就要拍到,可苏忆荫稍一闪身便避开,度如此之快令唐鄂心惊,不过他想:是我太大意他以为苏忆荫是不会武功的寻常女孩,想要置她于死地易于反掌,便再出一掌,这一掌不比前一掌,已带了三分的功力,苏忆荫见他掌风中带有一股腥臭之味,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一步,唐鄂又打了一个空,心中着实着恼,却又不好显露

唐鄂正思如何再对苏忆荫下手,却听苏忆荫对他道:大叔,你救救那个人原来苏忆荫一心记得中毒躺在地上生不如死的姜涛,现在还要问唐鄂拿解药唐鄂意想不到,反问道:什么苏忆荫又道:没有解药,那位大叔会死的,难道大叔想看到别人死吗虽然唐鄂三次对苏忆荫出手,三次落空,但都以为是自己大意或是苏忆荫运气好,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听到她说自己难道想看到姜涛死吗,认为苏忆荫故意出言讥讽,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道:你想要解药是吗苏忆荫道:是,你要把解药给我吗其实苏忆荫也不明白什么毒药、解药,只不过是听了莫雨沙的话后,照猫画虎,学陈卫的样子问唐鄂要解药陈卫和姜涛的手下听见苏忆荫为了救姜涛,不顾自己的安危,向唐鄂讨要解药,也不管她是出于无知还是确有本事,都大为感动,纷纷走到苏忆荫身边反而是莫雨沙一直在苏忆荫身边,看到唐鄂杀气腾腾,几次欲置苏忆荫于死地而后快,但苏忆荫每次能轻松应对,必定有过人之处,反而退到了一边

陈卫道:唐鄂,男子汉大丈夫,你可不能为难一个小姑娘呀唐鄂没理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对苏忆荫道:解药就在这里面苏忆荫以为他要把解药给自己,伸手去拿,唐鄂忙收回来,道:等等,等我喊一、二、三开始,你才能拿,你要是能拿到就归你了陈卫知道他不但全身都是毒,而且心毒,便道:这只能解的你下的毒,不能解蛊毒蛛丝的毒,要想救活姜涛,必须要这两样解药唐鄂见陈卫从中作梗,狠狠道:她只问我要解药,我也只能把我的解药给她,想解蛊毒蛛丝的毒,就得问孙渡苏忆荫听了,又忙转向孙渡道:大叔,请把你的解药拿出来,救救那位大叔

孙渡听见苏忆荫叫他大叔,阴笑一声唐鄂面皮泛黑,脸上隐隐呈现黑气,因此人称黑毒煞孙渡则脸色发白,被人称做白毒煞,他那白是从脸皮里面透出来,好像是在脸上打上一层白腊,就算孙渡不发出怪笑,别人大白天见到他也觉得心里发怵,此时无故发笑正像地府里勾魂的白无常,连陈卫这样的老江湖听了,都忍不住从心底里打个寒噤孙渡笑完,开口道:小姑娘,你要是能从那位大叔手里拿到解药,我便把我的解药也给你他的声音阴沉中带尖细,不管他说什么,别人只要听他声音,都会猜测此人不怀好意可是苏忆荫却相信他的话,高兴道:真的孙渡见苏忆荫如此高兴,面皮抖动,那模样似笑似哭,道:我的解药可是从来没有给过活人呀,你要是能拿去,便是第一个还活着的人能拿到我的解药苏忆荫道:好,如果我从那位大叔手上拿到那个瓶子,你们就把解药给我救那位大叔

她一会功夫便认了三位大叔,还有一位陈大叔本来想劝她,却因她自己已经答应唐鄂,也不好再出声唐鄂道:好,你能拿到,我把解药给你又何妨因为他认为苏忆荫绝不可能从自己手里拿到解药,所以说得这么肯定

戴颜英师徒三人也望向这边,沈道:那位小姑娘如何能从唐鄂手中拿到解药,必死无疑,师傅,我们要不要上前干涉戴颜英道:不用你多事,这个小姑娘能躲开唐鄂一鞭二掌,这份本事只怕还在你们之上许珍听了便不高兴起来,沈只不作声过了一会,戴颜英道:想不到妙算书生竟然和山大王为伍做起占山劫道的勾当来沈问:妙算书生是什么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戴颜英道:你们这一辈自然没有听过他的名号,他年青时也是一门的帮主,后来被一个有势力的大帮派吞并,就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没有竟然在此地如此营生,又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这位小姑娘年纪虽小,如此侠义气概,不知哪帮哪派,师从何人说着看看自己的两个徒弟,许珍听师傅连番称赞苏忆荫,心中十分不服,便道:她不是商队里的人吗,怎么会武功,不要只顾自己逞能,反而给别人带到麻烦师徒三人正说着,唐鄂和苏忆荫走到大路中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二番过招问师承 一朝错信失书函

唐鄂将装有解药的瓷瓶高高举起,喊道:一,一字才出口,陈卫拦住道:你举得这么高,这位姑娘怎么拿陈卫虽然也不知道苏忆荫从小习武,但既然双方都答应这个赌局,不管输羸,愿赌服输再说苏忆荫亲眼见唐鄂和孙渡,连番伤杀二人,她既不是傻瓜,也不是二楞子,她能答应和唐鄂这样的人打赌,一定是有把握的,再说就算苏忆荫现在退出,唐鄂也不会放过她,所以陈卫只好争取对苏忆荫最有利的局面那唐鄂把解药高高举起,也有一个愿赌服输的意思,不过是他愿赌,苏忆荫要服输,苏忆荫服输的下场就是惨死在他的毒掌之下

因为唐鄂信心十足,所以听了陈卫的话后,道:好,我放下来刚放下来,便继续道:一,一字刚出口,陈卫又开口打断他道:由你来喊口令,决定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位小姑娘不公,唐鄂怒道:你有完没完,不等陈卫开口,飞快向下数道:二、三,开始

“三”字刚出口,唐鄂已将瓷瓶向苏忆荫面前送去,度十分快,唐鄂话还没说完,瓷瓶已送到苏忆荫面前陈卫本来是想通过打断唐鄂,使他心浮气燥,为苏忆荫争取大胜算,没想到反而激得唐鄂快出手眼见唐鄂手中瓷瓶送到苏忆荫面前,另一只手暗运毒掌跟着立到,直拍向苏忆荫心口,这是直接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苏忆荫其实也没有想好怎样才能一定把解药拿到手,但她三次见唐鄂出手,总觉得唐鄂出手的度并不快,所以她有把握从唐鄂手中拿到解药等到瓷瓶送到她面前,才想起陈卫说过唐鄂掌中有毒,不能硬碰,又见后面一掌,掌中发青,黑气连绵,不敢硬接,便向后退一步唐鄂见她又要躲,好生恼恨,生怕再被她躲开,想起她要的便是这解药,心生一计,将解药换到后面那一只手,待苏忆荫来夺解药时,前面一掌马上拍出,只要打在苏忆荫身上,苏忆荫便必死无颖谁知就在这双手交换的一瞬间,苏忆荫早已看出有机会,向前跨出一步,将臂一抬,正打唐鄂手腕上,唐鄂一个没有接稳,解药从他手中飞出,苏忆荫乘机一把抓过,待到确定拿到解药后,高兴跳起来,道: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众人不过才刚刚开始替苏忆荫担心,没想到她就拿到解药了,不说别人不敢相信,就连戴颜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要多沉着冷静的判断,多快的手法呀陈卫首先反应过来,上前道:愿赌服输,唐鄂你输了

唐鄂呆在那里一言不发,陈卫怕他耍诈,转向孙渡,道:孙渡,把解蛊毒蛛丝的解药拿出来孙渡冷冷一笑,扬手一道蛊毒蛛丝飞出,道:小姑娘,你接得住就把解药给你陈卫见他如此奸诈,大骂道:输了不认账,你无耻孙渡道:你看清楚了,解药就在这蛛丝之上,原来果有一个黑色的东西盘在蛊毒蛛丝上苏忆荫不敢硬接,陈卫顺势将手中的刀递过去

戴颜英见苏忆荫握刀的样子,分别是使剑的手势,便对许珍道:珍儿,把你的剑给她许珍故意磨蹭不肯给,沈见了,恐师傅责怪她,连忙抽出自己手中的剑递上,这时蛊毒蛛丝已快飞到苏忆荫面前苏忆荫弃刀接剑,来不及道谢,双脚向后一滑,双手握剑将剑身平推出,蛊毒蛛丝刚好如一条直线停在从孙渡手腕与苏忆荫手中的剑之间

陈卫忍不住大叫一声:好戴颜英正要喝采,突然全神贯注想定了,许珍轻声道:有什么了不起,沈却道:师傅,怎么她这一招和蓝田门的蓝田十八式中第二式这么像戴颜英正要回答,突然大叫一声:小心原来蛊毒蛛丝上盘着的是个活物,顺着蛛丝飞快的爬到苏忆荫手中剑上苏忆荫正要仔细看时,那活物突然伸出八个脚,立了起来,是酒杯口大的一只黑色蜘蛛,瞪着两只小圆眼珠向苏忆荫看,苏忆荫到底是个女孩家,吓了一跳,仓促之中无计可施,只好弃剑避开

那剑刚落在地上,便升起一股白色浓烟,又发出刺鼻的气味,人接触到了,立即双眼流泪,呼吸困难陈卫连忙掩住口鼻向后退戴颜英先道:儿,珍儿,屏住呼吸,自己下马赶上前去,见苏忆荫用手捂住脸,显出难过的样子,连忙拉开她,道:你会内功吗,赶紧闭住气,又回过头见周围众商人,一个个东倒西歪,都现出十分难受的样子,有些简直就快要窒息,连忙用脚挑起一块泥土,盖住冒烟的地方,那阵白烟和怪味才慢慢消散,众人也才得已缓过气来

正在这时,在前面检查孙贵尸体的那两名弟子,指着前方道:师叔,无常双毒煞逃走了戴颜英看时,孙渡故意放出这阵烟雾,乘着大家不注意是,和唐鄂两人跳上马逃走了沈还要去追,戴颜英止道:穷寇莫追

众商人见唐鄂和孙渡去得远了,才慢慢围上来,对苏忆荫赞不绝口,苏忆荫正不知如何应付之时,突然哎呀叫了一声,众人不知何事,忙问怎么了苏忆荫道:我手中的解药刚才不注意掉在地上了,众人听是这件事,都道不妨事苏忆荫却道:这怎么行了,那位大叔不是一定会死了,众人听了也不知如何是好,但都佩服她一片善良诚挚之心

这时,戴颜英对苏忆荫道:小姑娘,你要是能接我十招,我就帮你救这个人苏忆荫听了先是欢喜,想想刚才的事,又不放心,问道:真的陈卫知道蓝田门的本事,心想如果戴颜英肯出手相助,说不定姜涛真能捡回一条命来,但毕竟不好劝苏忆荫为了姜涛与戴颜英过招,正在想:不知姜涛有没有这个造化时戴颜英走过去将姜涛手腕上几个穴道封住,姜涛脸上痛苦的神色立即减轻了戴颜英又对苏忆荫道:你这下可信我了吗苏忆荫道:嗯,又问:这是怎么办到的戴颜英显然很喜欢苏忆荫,见她如此疑惑,抬起姜涛的手腕,指点她道:这里有三个穴道,用内力封住,可以暂时减轻人身上的痛楚,苏忆荫用心记下了

戴颜英捡起苏忆荫刚才扔在地上的剑,递给苏忆荫,道:你可愿意与我过十招,不论输羸我都帮你救这个人,苏忆荫一心救人,便接过剑来戴颜英赞许的点点头,道:你看好了,我要出第一招,说着第一招便使出她使出这一招不要紧,倒勾起陈卫心中的隐痛,暗道:妈的,名门与邪道果然没什么不同,全都是倚强欺人原来戴颜英所出招式十分高深精妙,在陈卫看来,岂是苏忆荫这样一个小姑娘可以抵衡的

然而苏忆荫并不管对方如何出招,只立定不动,突然一剑使出,当的一声,荡开戴颜英的剑戴颜英大吃一惊,原来她使出的是本门之中最上乘的剑术,没想到却被苏忆荫一剑化解,陈卫马上道:第一招!

戴颜英又出第二招,这一次苏忆荫仍然是连身形都没有移动,直接一剑就将戴颜英来剑截下,陈卫忙道:第二招!

那些商人看不出门道来,只见苏忆荫两次出剑都深入对方阵中,以为险恶无比,却每次都能突然一剑克制对方,反而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戴颜英凝神专注,又使出第三招,第四招,苏忆荫一一如前法化解,皆是一剑制胜戴颜英想:这位姑娘如何知我无伤她之意,敢直入我的剑阵

原来戴颜英虽然使出的是复杂精妙的剑招,但并非存心与苏忆荫较量,只是想试试她的功夫所以每一招都很精妙,但每一招都交待十分清楚,好像师傅教徒弟一般不然,苏忆荫虽随母亲学了十几年剑法,但戴颜英的功力毕竟比苏忆荫高多了,如果她有心过招,苏忆荫怎么能如此轻松化解

奇就奇在苏忆荫好像知道戴颜英无心伤她,每次都等到戴颜英最关键一剑使出,她才出剑,所以外人看来,她只出了一剑,其实前面的时候她毫无松懈在分析等待戴颜英心想:一般的武学后辈就算自己武功十分纯熟,与前辈过招,也会因为紧张畏惧,无法放开手脚,或是急于表现,失去平常水平,怎么可能判断如此精准,而心境招式毫无滞乱呢,是她歪打正着还是确是有本事戴颜英为证实自己的想法,突然加快进攻的度,以凌厉之势快攻三剑,苏忆荫果然不似先前无所顾忌,由攻转守,以三招化解了戴颜英的剑法,这时苏忆荫才使出了招式

戴颜英觉得已不需再试,撤剑问道:小姑娘,你姓甚名谁,师承何人苏忆荫牢记母亲嘱托,不做答,许珍道:我师傅问你话,你为何不答苏忆荫才道:我姓苏,名忆荫,后面一半却不回答

陈卫想:这位姑娘言语谦逊,举止温和,看样子不像是出于名门大派,所以不像那位女弟子,倚借师门之势,对人轻慢无礼,其实若是没她师傅在身边,她的武功勉强只算得二流而已,故意打岔,道:十招已过,戴女侠也该遵守诺言了戴颜英见苏忆荫有意隐讳自己的师门来历,倒也不强求,只对许珍道:取一碗水来许珍从行囊中取出一只小银碗,又从随身的水壶里倒了一碗水拿过来戴颜英取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石放在水里,不一会儿碗里的水变成了绿色,戴颜英端过去,对姜涛道:快喝下去,姜涛仰头喝了半碗水,戴颜英把剩下的半碗递给姜涛手下,道:擦在他溃烂的地方姜涛手下随手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沾起碗里的水将擦在姜涛皮肉溃烂的地方一遍擦完,姜涛渐渐不似前先呻呤得如此痛苦,溃烂的伤口也慢慢不再流血化脓,把苏忆荫看呆了,众商人们想:这世上的奇人异事还真多,今天便又长了见识

那姜涛虽是拾回了一条命,但左手是全废了,这是后话,这里不提蓝田门的另外两名弟子上前道:师叔,没有在孙贵身上发现那件东西戴颜英便道:一定在唐鄂和孙渡身上,走,马上去找他们说完上马,对苏忆荫道:苏姑娘后会有期,催马便行,其他人连忙上马跟随

许珍见师傅如此推重苏忆荫,有些不高兴,问戴颜英道:师傅,你为什么要出手救那个强盗戴颜英道:我不是帮别人救人,而是为我自己救人沈见师傅有些不满师妹,插嘴问道:师傅,刚才那位姑娘最后所使三招,是不是蓝田十八式戴颜英点点头道:是沈奇怪道:咦,她怎么知道蓝田门的功夫戴颜英道:蓝田十八式是蓝田门最基础的功夫,你师祖曾经不知教给过多少人,她知道并不为奇沈又道:师傅明明说要她接十招,为什么只出了七招戴颜英道:再多三招,其实也无用

这五人继续前行,戴颜英在马上想:我本想用十招剑法逼她使自家武功,便可知她的师承,没想到她只用本门最基础的一套剑法,便轻松化解七招上乘剑式原来师傅说过练武不在招式,不在兵器而在心,是全然正确的,可惜我以前一直不明白

众商人见姜涛是无法再兴风作浪,强讨强要五千两银子,但陈卫还在,因此都望向陈卫陈卫知他们意思,哈哈大笑道:有这位苏姑娘在,难道我还能对你怎么样吗,众人听了立刻释怀,整顿车辆马匹要赶到双龙镇歇宿这时才发现不见了莫雨沙,众人都道:莫雨沙这小子难道是因为害怕,偷偷跑了吗苏忆荫一心要等莫雨沙同往,但这时天已快黑,众商人受了惊吓,一刻都不想在这荒郊野地里多呆老金又见自己车上莫雨沙的行李也不在了,卢老便道:难道他先到镇上去了,我们往镇上去找他

姜涛的手下捡几根树枝做个临时担架,把姜涛抬了往双龙山去养伤陈卫不知苏忆荫来历,不敢贸然相邀,只道:在下姓陈名卫,姑娘不弃,将来路过此地,可以到双龙山来找我,说着和那伙人一起去了

第二天,苏忆荫起来,要结算房钱,众商人哪里肯要她出钱,抢着将账结了,依旧赶路,走了半天路,仍不见莫雨沙跟上来,老金道:这个孩子扔下自己的姐姐,自己一个人去哪里了卢老道:你不看他的包裹都不在吗,许是这批货人家要的紧,他先走了第二中午,他们在路边一个饭店吃完饭,苏忆荫怕众人又要抢着给她付钱,先打开包裹拿银子,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是临时用烧黑的木炭写的:姐姐,我是莫雨沙,你包裹里的信我拿走了,如果你请要回这封信,请到赤焰城来找我苏忆荫连忙再看包裹里面,那封信果然不在,苏忆荫急忙拿着这封信去找卢老

卢老看了,惊道:赤焰城难道那个男孩子是幸存下来的赤焰城族人老金听到赤焰城这三个字,连忙凑近来道:谁是赤焰族人,我听说七八年前赤焰族人因为亵渎神明,一夜之间整座城都被大神毁坏卢老道:确有此事,一城的人幸存下来的也只有几十个而已,他们后来都离开了赤焰城,但对赤焰城的事绝口不提,所以没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什么了,想不到莫雨沙竟就赤焰族人,我们都不知老金道:咦,他不是姑娘的亲弟弟吗苏忆荫摇摇头道:不是,老金这才知道自己被莫雨沙诓骗了

苏忆荫道:这封信对我很重要,请告诉我赤焰城在哪里,我一定要把信拿回来卢老沉呤一下,道:姑娘还是不要去的好,赤焰城现在被蒙古人占领了,姑娘身为汉人前往那里,只怕凶多吉少然而苏忆荫执意前往,卢老和老金见她如此坚决,又十分佩服她昨日的义举,两人便将前往赤焰城的路线详细指点给她苏忆荫听完,付了饭钱,背上包裹先离开,前往赤焰城找莫雨沙讨要书信卢老和老金送苏忆荫离开,看着她走远,彼此感叹一番,从此后他们的传奇故事里又多了一个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饮鸠止渴事出有因,淹留荒野实属无奈

这是一间宽敞清幽,布置雅致三楹大堂,堂前香炉轻烟缭绕恰是黄昏时分,夕阳余辉斜曳入室内,细风慢慢送进屋外春天特有的花木气息,屋内气氛惬意慵懒大堂左边那间屋子里靠墙琳琅满目放着各色书籍,右边是一间富丽精致的卧室一位十八七岁的少年斜倚身子枕伏在堂前书案上,一本书放在他面前,遮住他的脸庞,他好似看书累了,正在休息,案上胡乱放着好几本翻开的书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围非常安静

外面传来偶尔传来一两个年青女子零星的说话声,都刻意压低嗓门,像不敢惊扰里面的这个人突然也是一个年纪十八七岁的男孩,如受惊的野马从外面直冲入室内,掀开拦住少年脸前的书,道:“公子,快点到屋里去,就说你的病又犯了”少年懒洋洋的站起身,道:“我没病,为什么要装病”那男孩也来不及和他解释,心急火燎道:“老爷就要过来了少年一听是他爹要来了”,立即仓慌失措起来,道:曾儿,快点把药盒藏起来两人在桌上书堆上乱翻,一不小心将一个珐琅掐丝银盒推在地,里面白色粉未撒了一地

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之际,一个身材高大,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看着他们张慌失措的样子,先斥道:“你们在做什么,如此惊慌失措,”又严厉对那少年道:“你是个姑娘吗,整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少年站在原地,恭敬道:“爹”,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中年男子看见儿子神色恍忽,意消志迷的样子,又望见地上一片狼籍,立即勃然大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是不是偷偷服用了你娘拿给你的曼陀花粉”少年十分畏惧父亲,连声道:“爹,我,我没有”,怎耐身体不听使唤,依旧一幅头重脚轻,恍忽若失的样子中年男子怒道:“你已经神智不清了,还说没有”,马上对旁边男孩道:快去给我端一盆冷水过来男孩面露为难之色,但老爷之命,岂敢不听,走到外面去打水,实则一溜烟跑去找夫人解围

你道这两人是谁,原来那中年男子便是苏忆荫要来投靠的司马成,现任镇北元帅,这少年是他唯一的儿子,单一个玉字司马成戎马一生,大小百十次战役,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才有今日的地位他希望儿子能子承父业,和他一样在驰骋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在马背上建功勋,因此从小以对待军土的方法,要求司马玉偏司马玉身体不争气,小小年纪竟患上一种怪病,便是每隔一段时间心口就痛得厉害,发病时常疼的在床上打滚从前,大家都希望等他长大了这病也许就会好的,可是他年龄越大,病痛发作的次数和痛苦程度也是与日俱增,近来病痛发作时,不但全身疼痛难忍,心口是像有成百上千口钢刀在剜剐,每次都被折磨得几近昏死过去,才慢慢苏醒,这痛也才慢慢退去

小时候司马成还一心一意教他习武,不独为将来事业,还为健身强体,抵御病魔,到后来终于彻底放弃,但是对他非常严厉,并不因为他身体不好,而格外的疼惜然而夫人则是百般溺爱,因司马玉的病发作不定时,因此平时连府门也不让他出,照顾得好似风中弱草,叶上坠露司马成带兵打战,沙场拼杀之人,哪里看得惯这些,虽自己也出身名门显宦,却不许夫人以公子少爷的那一套抚育儿子偏偏他夫人又是北方某部落族长的女儿,唤作格敏特,与司马成在边疆相识,两人便私定了终身,在未经过司马府长辈的应允下就成了亲,所以也不似一般汉族女子三从四德,谦恭和顺,反而性格刚烈,素执已见,常常与丈夫因为儿子的事情争执

司马玉方才所服曼陀花粉是一些偏远的南方部落在祭神时使用的迷幻粉,人吸食了这种花粉,就会神智恍惚,行为奇异祭司吸食了这种粉未后,会对神灵产生一种狂热的膜拜,认为自己感召到神的灵力,为了追求与神灵相通,会不断的服食,不能自己,其实是对曼陀花粉的上瘾,无法摆脱很多祭司在神智迷乱中,颠狂而死,被部落里的人当作是受到神的召唤,其实应该是吸食过量,身体受到残害而导致的死亡因为它在神智上的麻痹作用,不但其他部族的人是不敢去碰这种曼陀花粉,汉人大部分是听也没听说过

格敏特心疼儿子,这些年来什么珍贵的药材不弄来给他吃,最后无计可施,实在没有什么药物可以稍稍减轻司马玉发病时的痛苦,才托族中人找来这种曼陀花粉本来司马成就极不赞成将曼陀花粉当成药物来使用,认为是饮鸠止渴,稍一无自制之力,后患无穷,势必反害其身然而格敏特坚持认为司马玉意志力坚强,不会因过度服食而上瘾为平息与夫人争执,司马成才勉强允许,因此当他知道司马玉在没有发病时偷偷服用曼陀花粉,怎么会不立发雷霆之怒呢

司马玉是天性聪明,悟性极高的少年,他知道到无论是爹的严苛还是娘的溺爱,其实都是一回事的,都是因为他们害怕,害怕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但是长年病患,不独他的身体就是精神也难以承受,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病,也不知道这次疼昏过去,还会不会再醒过来他经常希望自己可以早点解脱,下次发病后就也不要再醒来,另一方面又担心父母,怕他们伤心难过,因此内心十分矛盾苦闷,只是从来不表现出来所以当他第一次试用过曼陀花粉,知道它能减轻自己身体的痛苦后,便误认为曼陀花粉是书里所写的神仙药饵,经常服用自然身清气爽,百病消除,所以不顾父母再三告诫,多次偷偷服用曼陀花粉,而且一次比一次的量要大,他不知道便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曼陀花粉控制

闲话休述,且说司马成和司马玉父子俩在屋内相对而视,父亲严厉望着儿子,眼神里全是恨铁不成钢,儿子似乎知道自己有负父亲的期望,极力想避开父亲的注视司马成见了又厉声道:“你看着我”,司马玉没办法,只好抬头看着父亲,但过一会又不自觉将目光移开司马成看着儿子心性如此软弱,恨不能上去给他几掌,毕竟他的身体不比普通孩子,又怕打坏了他,因许久不见那男孩回来,便走到外面大声道:“曾儿哪里去了,快给我找回来”不等底下人答应,曾儿领着格敏特夫人和几名侍女过来了

这位夫人年近四旬,然而容貌依然美艳,五官轮廓尤其鲜明,身材较一般女子高大,显得落落大方格敏特夫人见司马成正在外发脾气,上前问道:“怎么了,你才回府不过半天,什么事就让你发这么大脾气”司马成见了她,便道:“你快进去看你的好儿子,他吃了你给他找回来的曼陀花粉,在那里发颠发痴呢”格敏特忙道:“玉儿的病又犯了吗,怎么没人来告诉我”司马成沉着脸走进屋内,格敏特也忙带着侍女进屋

格敏特走进屋内,果见司马玉眼神迷离,精神恍惚,看样子极力想清醒自己的头脑,只是无法清醒,格敏特忙吩咐旁边一个使女道:“紫儿,赶紧叫厨房做一碗天山雪莲羹来”司马成则叫曾儿,道:“我让你拿的冷水呢”曾儿素来机伶,此时只在门口答应,却不肯进来格敏特早就听曾儿说过此事,替他说道:“你要冷水做什么”司马成道:“我要帮孽障清醒过来”

格敏特一听这还了得,又不能立驳丈夫的话,便缓缓劝道:“现在虽是春天,但太阳已快要落山,天气也转凉了,况那曼陀花粉性最热,你真用冷水从外一激,热性全闭在他身子,不但他身体受不了,只怕从此留下其他病根”司马成却道:“我便是要给他个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如此不知轻重”格敏特本来已极担心司马玉身体,只因丈夫不满儿子,耐着性子劝了他半日,听司马成仍只顾管教儿子,半点关心之辞都没有,忍耐不住,突然大声道:“你别再说了”周围侍女们见夫人发火了,都低下头格敏特转眼见丈夫厉目瞪视着她,慢慢放缓了语气,转向司马玉道:“玉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这种药只有镇痛的作用,不比你平常吃的药,它不能治病,你下次再不可偷偷服用了”司马成又道::“我早知他性格软弱,哪有什么自制力,你偏要让他用,这都是你的错,什么邪门外道的东西你也能拿来当药用”

正说间,紫儿带着一个老妈妈端了天山雪莲羹进来,另外一个较长点的侍女接过来递给格敏特,格敏特接过来,见司马玉神色恍惚,便端过来亲自喂司马玉吃下司马成在旁看了道:“真是慈母多败儿呀,他自己没有手不会吃吗”格敏特道:“你长年在外,什么关心过孩子,便是做严父到底也要有个度才行,到底有哪个父亲会跟一个生病的孩子这样说话”

那司马玉素来性子十分温和,这时可能是体内曼陀花粉的燥性在发挥作用,心里十分烦躁,听到父亲的责备,又十分懊悔,觉得很不安,便不肯吃那羹,站起来捂着双耳道:“你们不要吵了我不想再听到你们为了我争吵了”格敏特忙道:“好孩子,你不要管这些事”司马玉道:“不要管,不要管,你们为了我吵架,我能当作没听见吗”说着,就往门外冲格敏特忙道:“玉儿,你要去哪里”刚才那个年长些的使女上前来,拉住司马玉道:“公子,你要去哪里”司马成道:“不用拉他,他从这里跑到外面会有什么事,真要有什么事,关在屋子里没用”司马玉便在这时跑到外面了,格敏特正要追上去,听曾儿在外面一边喊:“公子,你去哪里”一面追下去,格敏特使了眼色给刚才拉司马玉侍女,道:“青儿,你出去看看”青儿答应了下去

这里格敏特对司马成道:“你长年在外领兵打战,一回来就对孩子诸般苛责怎么叫孩子不难过,孩子生病时痛苦的样子,你也不是没有看到,难道你就不能少责备他几句,陪他说说笑笑吗”司马成道:“那也得他做出不让我责备的事,我一回来便看到这样的事,能不生气吗,能像你一样由着他的性子来吗”格敏特道:“你一点都不了解这孩子,其实他的心最细,什么都看在眼里,都藏在肚子里我想起他小时候为了不叫大人担心,强忍着痛一声不吭的样子,心都碎了”格敏特越说越觉难过,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司马成听了也懊恼起来,发火道:“这还不都是你的错”格敏特方才的盛气凌人此时都没有了

曾儿追上司马玉问他:公子,老爷又骂你了司马玉道:曾儿,我要出府,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府里呆曾儿忙劝道:公子,夫人说了你不能出府,况且老爷正在气头上呢司马玉道:我爹,我娘,什么都是我娘和我爹说了算,那你去服侍他们,不要跟着我了曾儿极少见司马玉发脾气,每次发脾气一定都是心里十分烦闷苦恼,只好向马厩牵了两匹马,与司马玉一起出府

司马玉和曾儿并辔齐行出了元帅府,来到街面上,觉得心胸开朗,精神振奋了不少司马玉很少出府,虽然处处觉得奇,但因为心情不好,不愿在人多嘈杂的地方久呆,曾儿又不敢劝他,跟着一路行到城门郊外司马玉见前面有一处草坡,视野开阔,景色清,便下马走过去,曾儿牵马跟上

司马玉和曾儿坐在草地上,任马随意吃草司马玉所骑的是他从小养大的一匹西域名马,因其浑身雪白,司马玉取名为白雪白雪和司马玉感情十分好,虽然主人放任不管,却只逗留在司马玉身边吃草,不时用脖颈蹭主人的手背,司马玉也回手温柔的抚摸它脖颈长长的鬃毛坐了一会,司马玉突然问:“曾儿,你说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其他人都是怎么生活的呢”曾儿道:“我还是和公子一般大时就到了燕京,从此再也没去过别地方,所以也不知道,不过听我爹说起应该很好玩”说着又怂恿司马玉道:“公子,哪天我们一起出去,就算只在燕京周围逛逛,或是回都城看看都好呀”司马玉眼睛一亮,马上熄灭,懒懒道:“不去了,我哪里也不想去”曾儿便乘机劝道:“公子,看看天快黑了,我们快回去”

那白雪正在吃草,突然一声长嘶,低下头来哀鸣不止,曾儿责备道:“白雪,你怎么了”突见司马玉双手掩住心口,眉头深锁,紧咬牙关竭力忍耐曾儿惊恐万分,连忙扶他道:“公子,你怎么了”司马玉抓着曾儿的手,吃力勉强道:“药,快点把药给我”司马玉突然在旷野郊区发作病痛,曾儿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那曼陀花粉早被他们不小心撒在地上,这时哪里去找曼陀花粉给司马玉,只好老实道:“公子,曼陀花粉在府里,我们并未带在身上”那司马玉早就依赖曼陀花粉镇痛的功效,听见没有带在身上,心神大乱,陷入一片绝望恐慌,根本没有意志继续抵御病痛侵袭,倒在地上呻呤不止曾儿急的手足无措,这里空无一人,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在无计可想之时,远远一个人过来,曾儿看了,真如绝处逢生,忙大声叫到:“那边是谁,这里有人病了,快来帮忙”那人一听,连忙跑了过来,你道来人是谁,真是无巧不成书,正是本欲投靠司马成,却因错信他人,半路遗失书信,现在正赶往赤焰城的苏忆荫苏忆荫一见这情形立即问:“他怎么了”曾儿见苏忆荫不过是个十七八岁,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心里先凉了半截,上前扶住司马玉道:“我们公子病痛发作”苏忆荫道:“哦,原来是生病了”只因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生病时会如此痛苦,反而认为司马玉和是姜涛一样中了毒,听了曾儿解释才恍然大悟

苏忆荫见司马玉实在痛得厉害,上去帮曾儿扶起司马玉,没想到被司马玉一把推开,道:“不要碰我,要不给我药,不然干脆杀了我”苏忆荫听了收回手,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走上前去,抬起司马玉手腕,暗运内力,找到戴颜英说的那三个穴道,飞快点下去苏忆荫第一次点穴,大概力道掌握不准,曾儿听司马玉大叫一声,忙问:“姑娘,你做什么”苏忆荫道:“我封住他手腕上的穴道,就可能暂时帮他止痛”曾儿道:“那我们公子为什么叫得这么惨”苏忆荫道:“不可能,我的确是按照戴女侠所说的去做的”曾儿再看司马玉时,见他脸色稍缓和,果然不似前先痛的那样厉害,却早已神竭力衰,靠在白雪身边,一步难行

曾儿听苏忆荫口音,问她:“姑娘,你不是燕京人”苏忆荫道:“是”曾儿便道:“姑娘,你能不能在这里帮我看着我们公子,我进城回府找人来接公子”苏忆荫看司马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确实走不了,便点头道:“好”曾儿忙道:“多谢姑娘”又对司马玉道:“公子,公子,你忍着点,我马上到府里拿药过来”说着骑上马,飞奔入城,留下苏忆荫独自照看司马玉

元帅府内,司马成因燕王召见不在府中,格敏特听青儿道:“公子和曾儿出去了”正在担心,眼见天黑还不见他们回来,在那里暗恼曾儿,这时便见曾儿连滚带爬进来,禀报说公子突然在郊外犯病,因为出去的急,身上没有带任何止痛药物,现在已经昏死过去了,幸好有个过路的女孩子,她先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为公子止痛,又愿意留下来照看他,等自己回府找人救公子格敏特一听大怒道:“混账你竟让公子一个留在野外”忙吩咐准备了轿子亲自去接司马玉

你道格敏特如何不急呢,格敏特一生只有司马玉这一个孩子,偏偏命运不济,宿疾缠身,自幼心脏受病魔侵蚀,身体状况十分差,平时她都百般疼爱照顾,不容有半点闪失曾儿是司马府家仆的儿子,自小陪司马玉一起长大,他完全知道这些情况,却还把司马玉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外,让一个过路的姑娘照顾他虽说她未必会对儿子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但是一个赶路的陌生人,她的话怎么能信呢,她说了会照顾司马玉,说不定曾儿一走,她就觉得麻烦也跟着离开了,扔下病痛发作的司马玉一个人留在即将天黑的野外格敏特越想越急,越想越怕,也就越来越气,偏在半路上天又下起雨来,她的心是揪成了一团,不知司马玉怎么样了,连着催府里的仆从加快脚步,一行人小跑在雨地里赶路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初相逢似真似幻,空牵挂魂绕梦萦

她不是空谷幽兰,她的沉静也不是古井里的水幽暗深沉,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花可以形容她给人的气质,没有花的娇媚却有花的风姿,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黄花过于质朴,无法形容她的沉静,取空灵中的空,纯朴中的纯,或可形容她的气质司马玉第一眼看到她时,不禁被苏忆荫的眼中静无一物所吸引,当时他虽然十分难受,可是看到她的眼神,觉得她的眼晴就象是直通心灵的大门,人只要注意看她的眼睛,立刻会被她心中无边无际没有任何波澜的平静所吸引

黑沉的天空下,大雨倾盆,司马玉躺在草地上,感觉心痛的好象缩成一团,而身体却正被人向两边拉扯,虽然有白雪在旁边挡住雨水,可是雨借着风势,还是猛烈的抽打他的身体,冰冷的雨水将昏昏沉沉的司马玉浇醒,一阵猛烈的咳嗽后,他看到苏忆荫跪在雨中泞泥里,撑起自己的包袱,倾斜着身体替自己遮挡住风雨司马玉心里十分感动,可是此时,他已说不出话来,他只有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当他的眼神接触到苏忆荫的眼光时,他的心突然平静下,苏忆荫的眼光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象是森林里的树木在这黑暗寒冷的草地撑起一片浓荫司马玉的眼光无法从她的眼光里移开,他就那么默默的看着她,一瞬间身体的疼痛,猛烈无情的风雨,湿冷的泞泥都消融在这一片静谧中

急促的风雨声掩盖住了元帅府众人纷乱嘈杂的脚步声,苏忆荫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十几个人急勿忽赶到,再次倾斜身体,与同样一动不动的白雪,搭成一个斜檐,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司马玉护在中间众人都被眼前所见震摄了,其实这位姑娘何必如此重视与曾儿的约定从曾儿离开,到他们赶过来,这中间足足将近一个时辰,如此天黑雨急的环境,她完全有理由弃司马玉而去,又或者她的确是一个非常遵守信用的人,只要不离开,在一旁看着司马玉,就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能人所不能了

格敏特呆呆的看着苏忆荫那么认真,那么小心翼翼的撑着包袱,守在司马玉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替他遮挡住风雨,完全没有考虑到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风急雨骤,催人胆寒在这一瞬间,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忘记自己最宝贵的儿子正在受苦,不由自主眼中一热:不是因为她肯如此用心照顾自己的儿子,而是有多少年她再没看见一个人如此信守诺言,甚至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如果说有,那也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第二天早上,司马玉醒过来,看着曾儿守床边,想起昨晚的事,问曾儿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曾儿本来很担心,见司马玉醒过来反而埋怨道:“公子,你差点害小的丢了性命,不是,应该说如果公子昨天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比死难过”司马玉笑了笑,道:“现在你不是没事吗,对了,昨天是不是有位姑娘和我在一起”原来司马玉的病只要一发作时,便是痛疼欲死,剧痛之下,他昏昏沉沉,当时发生的事和见过的人只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此时他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好似真的发生过,又好似在做梦,只是那个女孩子的眼睛他却记得十分清晰,昨夜昏迷之中,心神脑海里全是她默默注视、沈静关切的眼神,他的身心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平和安宁

曾儿继续报怨道:“昨天幸好有一个好心的姑娘路过,要不是她答应照顾公子,我也不可能分身来府里找人去接公子呀”司马玉听见果有此人,心里便欢喜起来,道:“果然真有这么一位姑娘吗,我还以自己在做梦呢”曾儿道:“公子昨天痛成那样,还能做梦呀”司马玉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过是病了,怎么就不能做梦了”曾儿回道:“那公子昨晚一定是做了个非常好的梦”司马玉道:“你不是以为我不能做梦吗,怎么又看出我做的是好梦呢”

曾儿神神秘秘道:“因为公子回来后是笑着睡着的”“是吗?”司马玉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会笑着睡着的呢曾儿又道:“不但笑着睡着的,而且一直都在笑,公子刚才醒来之前还在笑,就像这样,好像是在梦里捡到了宝贝”曾儿一边说,一边夸张的跷起嘴角学司马玉在梦里笑的样子司马玉看了,不禁也笑了起来道:“是,我的确是见到宝贝了,而且是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又问曾儿道:“那位姑娘呢,她应该跟我一起回府了”说着掀起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向她道谢”

曾儿忙劝道:“公子,公子,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您要是再这样任性,曾儿的性命迟早不保”司马玉看着他,笑道:“谁敢要你曾儿的命,便叫他来问我”说完站起身来道:“快替我衣,不管我便难保你了”曾儿深知司马玉的脾气,一旦率性起来,除了他爹之外,再没有谁能拗得过他,只好拿出昨晚准备好的衣物替他换上,司马玉却道:“等等,不要穿这套,这白色衬得脸色十分惨白,你替我拿青色的衣物过来,不然脸色煞白,吓着了那位姑娘”曾儿不可思议看着司马玉,这还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看见公子在意自己的穿着曾儿道:“公子天生俊美,再精心装扮,要是那位姑娘看了被迷住了怎么办”司马玉想也不想就道:“那就让她留下来”曾儿咂舌连连,另取一套天青色的长袍,司马玉急急换上

外面伺候的待女知道司马玉已起身,马上送来梳洗之物,司马玉梳洗完毕,对着侍女手中的镜子仔细照了照,问曾儿道:“曾儿,看不出来我是长年患病的人”曾儿摇摇头,看着司马玉今天如此在意自己的形象,心里也替他着急,道:“看不出来了,公子风流倜傥,,我看见还没有哪位公子能比得上呢”司马玉转身看着曾儿笑道:“我这么早去见她,不会显得唐突,我只是去向她表示谢意,所以没关系”曾儿从未见司马玉如此紧张,道:“那位姑娘昨天救了公子,公子向她表示谢意理所当然,而且还是应有的礼貌”旁边的一个侍女也插嘴道:“我听说夫人一大早就往漪碧阁看那位姑娘了呢,应该也是去谢谢她的”司马玉听了,忙走出内室,三步并两步跑到楼廊之外

那漪碧阁是府中留宿重要客人的处所,规模并不大,总共六七间房舍,司马玉一一找去,并不见苏忆荫,只见几个侍女正在一间房内收拾,料想苏忆荫昨夜便住在此,忙问她们道:“昨天那位姑娘去那里了”侍女正要答,门帘一响,青儿走进来,看见司马玉,吃惊道:“公子,你怎么过来了”这青儿是格敏特贴身侍女,深得格敏特的信任,随时带在身边司马玉见是她,忙问:“青儿姐姐,昨天那位姑娘呢”青儿正要说话,后面一个声音问:“青儿,你和谁在屋里说话呢,难道是玉儿吗”青儿回头,看见格敏特夫人已经进来,马上退到一边,不再多言格敏特见果然是司马玉,也吃了一惊道:“你心口不痛了吗,怎么不在屋内好好休息,这么早起来到这里来做什么”司马玉转问母亲道:“娘,昨天那位姑娘呢”格敏特楞了一下,道:“你找她做什么”司马玉急道:“我,我要当面向她道谢”

这时跟司马玉的一位侍女捧着一件披风过来,格敏特拿起披到司马玉身上,道:“早上天冷,快披上”司马玉继续问道:“那位姑娘呢”格敏特停了一下,道:“她,她已走了”说完看着司马玉,司马玉难掩内心失落,竟埋怨起母亲来:“娘怎么能让她走,我,我还没有向她道谢呢”格敏特道:“娘已替你谢过了”司马玉道:“可是,可是,那位姑娘在孩儿如此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我还没有亲自向她致谢,怎么能让她走呢,何况,况且现在天色还早,她究竟有何事要走得如此早”司马玉说的言正义辞,其实心中寂寥惆怅早被母亲看在眼里,格敏特道:“她要走,娘怎好强留,况她说了,她并不要求我们知恩图报,也不必见你”司马玉道:“她真是这么说的”格敏特点点头,司马玉难掩失望,默默不语格敏特见他原本火热的心正在慢慢熄灭,又道:“你赶快回去,你爹昨晚回来听说你病了,急得不得了,今天一早就过去看你,要是他知道你病未大好就出来走动,便又要责骂你了”司马玉一是听了娘的话,心中念想已绝,二来毕竟畏惧父亲,只好由众人陪着离开

格敏特送儿子出去,待他走远,才叫过青儿,吩咐道:“即刻派人将苏姑娘叫回来”青儿正在奇怪苏忆荫明明没有离府,夫人为什么要骗公子,又假说些无情的话冷他的心,现在听了夫人如此吩咐,便问道:“我怎么对她说呢”格敏特道:“她不是急着赶路吗,那便依她的意思,尽快让她出府”青儿心想:夫人对这位苏姑娘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刚才还再三挽留,希望她在府里多住些日子,现在却急着让她离开青儿贴身跟随夫人,一心一意为夫人着想,想夫人态度忽变,其中定有重要原因,因此亲自去办此事,临行时,格敏特又补道:“这些事不要让玉儿知道”

这里不说格敏特言行反复,且让我们来看看苏忆荫,她既然还在司马府内,又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呢原来昨夜格敏特带众人接回司马玉后,苏忆荫跟着进到燕京城,本想就在城中找家客店住下当时天色已黑,大雨滂沱,苏忆荫又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就是一般人也不允许这样事发生,何况格敏特,一定要苏忆荫跟进府,安排在漪碧阁休息

第二天,苏忆荫醒来,找不着自己的衣服,原来昨天晚上不但自己身上穿的,便是包裹里一件换洗的也淋湿了正在着急间,一个侍女捧着衣服走进来,笑道:“姑娘怎么就起来了,”苏忆荫腼腆一笑,并不做答,看她拿进来的衣服,都是上好丝绸,在商队里可都是包裹的密密实实,不轻易拿给人看见的货色,因窘道:“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衣服”侍女便笑道:“姑娘的衣服都湿了,已拿去替姑娘了浆洗,怎么穿”苏忆荫再三不肯,那侍女见她坚持不肯穿,笑笑转身便出去

不一会儿,青儿拿着衣服进来道:“这些是我们的衣报,想必是姑娘你嫌弃”苏忆荫连道:“不是,不是,这样好的衣服我怎么会嫌弃,反而因为太好了,所以”青儿不待她说完,道:“既不嫌弃,怎么不穿上”一边说,一边就替苏忆荫换上,结束齐整后,那衣服像是定做,十分合身衬体,青儿上下打量苏忆荫,先赞道:“姑娘,你真是貌秀肤清”,接着才道:“我们夫人便要来看你了”

苏忆荫转身看见格敏特进来,因是长辈,先行了礼,格敏特让过,两人坐下,格敏特已喜她志诚,又见她谦和知礼,从心里喜欢这位小姑娘,只问了姓名,便再三挽留在府里多住几日,又说自己没有女儿,看那势头竟是想认苏忆荫为义女苏忆荫哪里见过这样势头,不知如何应付,只一味便提出要走,一个强要留一个硬要走,还是青儿上前道:“姑娘要走,也待吃了早饭再走,一大清早便走,是我们亏了主人之道”

格敏特知道青儿用的仍是缓兵之道,又见青儿和苏忆荫都是年青女孩,便欲先使青儿和她混熟,不经意间慢慢劝她留下来,便将苏忆荫交给青儿,自己却离开青儿陪苏忆荫说了一会话,见她始终有些不自在,便对几个侍女道:“带苏姑娘去府内走走”因此司马玉来时,苏忆荫早已随众侍女出了漪碧阁,两下错过

苏忆荫出了漪碧阁,边走边看,见这府里楼台亭阁,皆轩昂朗阔,树木花卉以高大虬硬为主,正在想:这里的房屋怎么建得如此高大突见一处房舍,与前大不相同,处于繁花绿树之中,掩映出无限清幽宁静,前面又环绕一带水面,风送水气,使人心清神舒,因问:“那前面是什么地方”侍女笑道:“那是我们公子住的地方”苏忆荫看这房子十分阔大,便问:“你们有几位公子,住这么大屋子”侍女又笑道:“还能有几位公子,只这一个,便不可开交了”苏忆荫见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心想:“他一个人难道不觉得闷得慌”那些侍女并不带苏忆荫走进司马玉住处,只在周围看这些侍女见苏忆荫性格单纯天真,便故意说些话来逗她,苏忆荫也并不在意,所以相处甚洽

正在说笑之间,一个小厮快步过来,和侍女们低声说了几句,一个侍女便道:“姑娘,早饭摆好了,夫人请你过去呢”苏忆荫便随侍女们回去,才走了几步,被等在一旁的青儿接住,带去单独见格敏特格敏特道:“我原想多留你在府里住些日子,但见你去意坚决,必是有要事要办,我不能强留你”说着命青儿端出核桃大一盘珍珠,颗颗圆润明泽,道:“这些珠子送给姑娘在路上以充盘资”苏忆荫一路与商人同行,知道似这样大的珍珠是十分珍贵的,连忙摆手道:“我不要”

格敏特看了,暗中道:我看得果然不错,命青儿收了珍珠,拿出一柄短剑来,道:“这把短剑是一位非常重要的故人之物,我们这里没人用得上,送给你在路上防身,此剑我诚心实意送给姑娘,姑娘再不可推辞”苏忆荫习剑十余年,只因母亲不欲使她在人前显露武功,所以没有让她佩剑上路这些天来,苏忆荫无事时常常在心里默演剑法,自觉对剑术生疏不少,虽说短剑与长剑不同,如此相赠正是投其所好,又有主人拳拳一片盛情,苏忆荫伸手接过来,见那剑古朴精巧,当着主人的面不便拨剑细看,谢过之后,胡乱塞入包裹,因此剑身短小,刚好可以放入包裹

这里青儿领人摆上早饭,格敏特陪苏忆荫吃完后,亲自送到府门口,看她离去,心想:她是谁家女儿,看她见到苏大哥所遗短剑时,脸不自觉流露欣喜之色,倒像知道这剑的好处,难道也是一位江湖女儿,不管怎么样,苏大哥的剑也只有送给她也才不算所托非人,也了了我多年的一桩心愿格敏特万万没想到,苏忆荫便是苏大哥的女儿,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来找她的丈夫,当年的威虎将军,今天的司马成元帅那苏忆荫既不是多事之人,也不希图将来回报,因此竟没有问得这家主人姓甚名谁,一心想着拿回信交给司马叔叔,没想到与司马叔叔擦肩而过

再说这司马玉从漪碧阁出来后,便一直怏怏不乐,整日里不是长吁短叹,便是痴痴发愣,司马成见他性格比以前加沉郁,少不得将他叫过去训斥一番,司马玉都似充耳不闻,回来后依如此,其失魂落魄,恍惚颠倒之状比吃了曼陀花粉甚又经常追着曾儿问:“那位姑娘长得什么样子”或是“她说过什么话,可曾问过我什么”又道:“我记得她在手腕上用力点了几下,我便不痛了,又是为什么”

曾儿暗想:难道公子喜欢上这位姑娘了,公子从来没有对哪位姑娘动过情呀,难道会被这样一位姑娘迷住他觉得苏忆荫容貌十分普通,只有品性温良纯朴,不过是普通人家女儿所有的禀性,实在无动人之处,也无惊人之色,又不忍打破司马玉的幻想,每次回答都含糊其词,司马玉凭自己想像,虽不至于认为苏忆荫是绝色天仙,但至少也应该是嫦娥下凡,便是嫦娥才有这又清又丽,又淡又雅的气质

曾儿见司马玉一幅快要得相思病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一次便实话实说道:“我看那位姑娘实在平常的很,还比不上这里的侍女姐姐们”司马玉不悦道:“蠢才,蠢才,你会看什么”又无限憧憬,刻意描述道:“你没有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只要她看着你,你便在也没办法离开她的视线”曾儿想起苏忆荫看着他一幅茫然无措的样子,掩口暗笑

从此以后,无论白天或是长夜,司马玉总是会想起那个在他痛苦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默默关心照料过他,然后又无声无息的离开的女孩子时间越久,他就越糊涂,他苏忆荫的真实形象一日日在他心中淡却,有时完全都不能记起她的样子,到最后,他仿佛从来并没有见过苏忆荫,可是对她的思念,想见到她的念头却与日俱增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欲除瘾魔花园受苦,不知深浅纸上谈兵

司马玉已经痛的麻木了,他的身体在痉挛,他服食了太多曼陀花粉,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本了只要吃一点,只要食用一丁点,就有制止现在的痛苦,司马玉告诉自己:如果任由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就这样死了,那就永远也看不见她了,只要一点,不不行食用这种药唯一的用处是让我能稍微平静的死去,它只会加重我身体的痛苦,夺走我的控制力,我不能,我不知让她看到我这幅模样

司马玉蜷缩在床上,他讨厌一切声音,讨厌一切光,母亲在旁劝他:“玉儿,玉儿,你不要再忍了,快点吃药,你爹不会再怪你了,快点吃药,啊”他讨厌这个声音,司马玉打翻母亲递过的曼陀花粉,可是却毫无意识的贪婪的闻着空气中曼陀花粉的气息,只是把飘在空中的粉未,吸食进去也令他产生一种欣喜的感觉,司马玉不由自主扑向散落下的药粉,当他的手伸过去的时候,格敏特的眼眶也红了,忙接他道:“玉儿,那些掉在地上了,不要了,娘重给你拿过来”

司马玉的手缩回去,蒙着眼睛,凄切痛苦地大叫一声,像逃避鬼魅一样冲了出去,他带着自身这个鬼魅冲到外面,跑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在恍惚恐惧中冲入那一大片月季园,双膝跪下来,月季的尖刺刺痛了他,痛叠加在旧痛,使他突然清醒过来屋里所有的人都跑过去,站在园外,急切叫他道:“公子公子”司马夫人冲到最前面,大叫道:“玉儿,快出来了玉儿,快出来”司马玉耳朵里充满了无数呼唤他的焦虑之声,他心里矛盾混乱到无以加复,拼命的大声喊了出来,这一声是对病痛不屈之声,对死亡抗拒之声,是他想重塑自我,从内心爆发的声音

几个仆从想冲到园子里把司马玉扶出来,可是当格敏特听到司马玉那种痛苦于无法摆脱自身痛病和命运的声音时,突然从爱子心切中清醒过来,她马上制止了他们众人在月季园外,看见司马玉竭尽全力,撕裂自己般喊出了这一声后,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倒在月季丛中,众人都看见月季尖刺破司马玉衣物,刺入他的皮肉“玉儿,”格敏特当时悲咽出声,“夫人,”青儿劝她道:“夫人,这样会伤了公子的”格敏特看着闭目仰在月季丛之上的司马玉,一动不动,任尖锐的花刺,粗糙的枝叶刺入划破他的皮肉,她知道此时儿子心中的绝望挣扎已远远过了这些身体上的痛楚,她痛苦却很坚定的摇摇头其他待女看见鲜血从司马玉单薄的衣裳下渗出来,一点一点浸染着他身下那些白色的花瓣,都把头转过去突然天空一声响雷,不及大家反应过来,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也许趁着这场大雨,很多人都流泪了

清凉的雨打在司马玉身上,司马玉的心突然安静下来,他默默的听着雨打在身上的声音,狂乱愤怒一瞬间息止,天地间只有雨声,外面那些悲痛的,不忍的,怜悯的、叹息的声音全都盖在这雨声中司马玉静静的躺在花圃之中,转侧过头去,昏暗雨色之中,半人高的花丛枝蔓交叉,在凉风中随着雨势飘摇,雨点打在花叶上,雨水从初绽花蕾,从亮翠叶的带着生命的清流下来,流入地上的泥士,流到司马玉的身上脸上,司马玉觉得全身清凉,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微仰头向上天,接受这可涤荡一切烦恼的雨水,花圃外面交错的人影模糊不可见,但他的心里却有一个人默默凝望,始终不离

第二天,司马玉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母亲守在身边,他原先所有身体的痛楚,心里的烦躁全都没有了,他试着坐起身,这时才觉得身上一阵阵刺痛,抬起手看,原来自己后背全被花刺刺伤了格敏特听见声息,抬头见司马玉醒来,欣喜道:“玉儿,你醒了”司马玉点点头,道:娘,发什么事了,格敏特道:“玉儿,你昨天把娘吓坏了,你怎么突然做这种傻事,宁可强忍着痛苦也不肯吃药”司马玉道:“娘,我想出去走走”格敏特看着司马玉点点头,司马玉起身披上衣服,母子二人走到外面

昨天下了一整夜雨,月季园里的花蕾,经过雨水的滋润,大都开放了,只有一小丛枝杈有些凌乱损折,但是也因一夜好雨而恢复了,并绽开了花苞,晨风中吐艳这时两个待女走过来,她们是一大清晨去清理月季花圃的,对司马夫人和司马玉道:“夫人,公子,真奇怪,原来是一片白月季,今年却有些开出了淡红的花朵”司马夫人向司马玉看去,司马玉望着天边,似乎并没有关注刚才那两个待女的言论母子俩沿着月季园走了一圈,回到司马夫人住处吃早饭,司马玉自从早上病痛发作,整整一天与病痛抗挣,没有吃任何东西,确实饿了,所以吃得有些急,司马夫人在旁一边疼爱的看他,一边劝他:“玉儿,你慢点吃”

这时紫儿从外面进来禀道:“夫人,老爷派人从边关送信来了”,格敏特听了马上道:“是谁,快些叫他进来”,说着便走到外面正堂司马成派来的人已在门外等候,听见里面传令,只有一位走了进来,这位是将军打扮,相貌堂堂,仪表不俗因司马成派回来的都是他的心腹亲兵,格敏特又非汉人出身,不拘泥于汉家礼法,所以并不回避,直接请入正堂来见

格敏特待这位将军见过礼后,道:“朱将军,元帅现在行程在哪里,可曾到了边关”来人姓朱名岷,回道:“回夫人,元帅前日已到边关军营,营中一名随军大夫,偶然遇到一位擅长草药的老人,听说这位老人天下药材无所不通,那大夫与老人有缘,向他学过几天用药,从此后医术便大有长劲,今非昔比了元帅原本想使人去找这位老人,谁知这位老人闲云野鹤,行踪无定,早已寻访不到元帅便向那位大夫说了公子的病,大夫听了写了一张药方,元帅特意让我带回来”格敏特听说丈夫如此关心儿子,由不得喜上眉梢,道:“什么药方,拿来我瞧瞧”朱岷道:“是”,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来,青儿下去接过,交给格敏特格敏特见上面写了十几味药材,甚是繁杂,便放在一边,命朱岷下面坐了,细细向他询问司马成一路行程是否顺利,饮食起居,边关安危,甚至军情急缓之类的事

正说之间,司马玉吃过饭,走了出来,朱岷虽时常在府内走动,但司马成并不使这些部下多接近司马玉,所以一直没有近距离见过他,也并不认识他格敏特道:“玉儿,过来见过朱将军”朱岷才知是司马玉,连忙起身,正欲行礼,却没想到司马玉已先施礼道:“朱将军,你好”朱岷忙道:“不敢,末将见过公子”司马夫人笑道:“朱将军千万不要多礼,他小孩子家在你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军面前不过是个晚辈,何必在他面前称末将”朱将军素知夫人出身大漠,性情爽利,不拘小礼,一笑,仍道:“理应如此称呼”司马玉道:“我最佩服你们这些战场杀敌的将士了,不过却没有机会见面”言语中多失落懊丧

朱岷想元帅但凡提起这位公子总埋怨他不成材,可他又不是纨绔浪荡之人,倒底为何呢,便乘此机会细细打量司马玉看时,司马玉随意穿一件素色长袍,头发也是随意束起,如此平常装束,风流雅致之色却流溢不止,身形与容貌并无久病之人的憔悴虚弱,虽脸色稍有倦怠,精神略见疲乏,朱岷观之反而觉得未减神韵而增风流

朱岷心想:“这位公子的相貌不仅堂堂,简直便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气质风度远胜常人,元帅若只是因为公子有病在身,无法承继他的军中之业,岂不是太过苛刻了”这时又听格敏特道:“玉儿,你回清澹轩去,今天病才好,这时刚好吃药的时候”朱岷才知司马玉病初愈,心里反而替他惋惜起来,想:上天造化何其捉弄,如此人品,却因身缠宿疾,而要一生困于这座府邸,想来元帅不满也是因为太过可惜

然而司马玉不走,要留下来听他们说话,格敏特却不催他,也并不叫他坐下来,只叫朱岷坐下,朱岷道:“公子也坐”,司马玉看朱岷先坐了,才在上首挨着母亲坐下这时朱岷又想起元帅数次报怨夫人过于宠爱儿子,以至于他一无事处,现在看来,格敏特虽疼爱这位公子,却极有自己的分寸,因不欲使司马玉在他们这些跟随元帅的将士面前自命身份,所以自己不叫他坐下来

两人坐下,朱岷才禀道:“夫人可曾知道赤焰城”格敏特听到赤焰城三字,略有惊疑,道:“赤焰城?,哦,我当然知道,家父在世时曾与赤焰城老族长交好,想起来我还去过赤焰城呢”朱岷听了,才放下心继续来道:“元帅此次派我回来见夫人,还有一事,便是为这赤焰城”格敏特有些迟疑道:“我听说赤焰城早在十年前被毁,现在恐怕已是一座废城了”

朱岷道:“赤焰城原是北方各族与中原往来的中转之地,自从赤焰城被毁后,大家便改行他道然而蒙古军不知为何,在几个月前突然驻扎进废弃的赤焰城”格敏特道:“这件事元帅也曾向我提起过,他此次前往边关,也意在打击赤焰城蒙古军队”朱岷又道:“没想到朝廷不知听谁人说,蒙古人欲以赤焰城为驻点,集结各处各部的蒙古军队,大举进犯北方边境,并言词凿凿,现在蒙古军的主力部队已全部开到此地我们刚到边城,便接到朝廷命令,令元帅半个月内亲领大军攻打赤焰城,一举消灭集结在此地的蒙古军队,为朝廷永绝北方之患”听到这里,格敏特忙问:“元帅怎么说?”

朱岷又道:“元帅上复朝廷:大军不宜轻出,待探明对方虚实,思谋周全之策后再行出兵不迟”格敏特点头道:“嗯,倘若朝廷所知属实,元帅定然要亲领大军出征,如此庞大军队,绝不能轻举妄动,深入对方阵地朝廷后来的意思如何呢?”朱岷知这位夫人对军旅之事亦颇懂,接着道:“然而朝廷中却有人借此事弹劾元帅,说元帅拥兵自重,意欲固守到蒙古军大举进攻我方边境,利用边情战事要挟朝廷,有恃功胁主、邀功请赏之嫌朝廷听信谗言,再发一道急令,令元帅按原计划准时出兵征讨赤焰城”格敏特刚开始还神色凝重,听到这里,怒道:“那赤焰城总共也只能容纳三、四万人,哪有里容得下蒙古军主力部队,简直是无中生有”朱岷又道:“元帅无法,只好答应出兵,这时离刚刚限定之日只有十三日了”格敏特叹道:“大军轻出,正中对方诱敌深入之计,朝廷之中无人懂用兵作战”

司马玉在旁听了突然问道:“爹带兵亲征,留多少人守边城”朱岷意想不到,便道:“暂时未定,应该是五六千至一万人左右”司马玉又道:“赤焰城是个小城,周围又无险要地形,蒙古军队如何抵得住朝廷大军,反而是边城是中原的第一道防守线,何不多留些人马守边城”朱岷道:“蒙古军是势败之师,早已无雄心进犯中原,偶尔进扰边关,所为者不过是财物人畜,或是向朝廷示武,以防朝廷派大军剿灭残部,公子不必担心”司马玉听了摇摇头,脸上神色似有异议,朱岷见了,便道:“守城的顾丛将军身经百战,守一个边城绰绰有余,而且蒙古军若要进犯边城,一定会在路上遭遇我军”

司马玉又道:“大军深入,一旦遇到意外,调动十分不便,不如分兵两处,一处先行,一处留守边城,中间以行动快捷的轻骑兵联系,往来传递军情,一来增强前线军队机动性;二来若是前方军情吃紧,城中可派兵支援,万一前方撤退也因后方坚强后盾,不至受制于人;三来又可防止对方乘虚而入”朱岷听了便笑道:“公子所言虽是,但大军未出,岂可先行谋划败走撤退之策,这样未出征,军士的信心就已殆失”司马玉还欲辩说,格敏特打断他,笑道:“让朱将军见笑了,他不过小时和他爹学过几天兵法,竟在你们这些见过真阵仗的人面前卖弄,可见还是小孩子心性”朱岷道:“未将听说公子博览群书,方才所说见识不浅”格敏特知这是恭维之言,一笑了之,对司马玉道“玉儿,此时不早了,你该回去吃药了”司马玉忙点头便走,形容态度十分的温文尔雅,朱岷不由得对这位公子生出好感,心想:按他刚才所说,虽难免纸上谈兵,其实也未必没有道理

待司马玉出去,格敏特问:“元帅还有何事吩咐”朱岷才又道:“因元帅出兵赤焰城时间十分紧急,赤焰城又是一座废弃近十年的荒城,城中情况我们一概不知元帅知道夫人出身部族与赤焰部十分相熟,也曾亲身到过赤焰城,因此想请夫人画一张赤焰城的地形图,使我方早做应对”格敏特听了,沉呤半日才道:“我也只在赤焰城被毁以前去过一两次,那赤焰城建在赤焰山上,赤焰山怪石绝壁,是天然的防守,我对赤焰山的情况还有些印象,细细回忆还有一事,那赤焰城是赤焰族人花了上百年功夫建起来的,其中有一处玄机,是一般外人所不知的,我曾经偶尔听家父说起,待我一起写上,你拿回去交给元帅,告诉他赤焰城地形上可虑者只此二处”朱岷一边听,一边点头,格敏特又道“时间相隔久远,有些细节需要慢慢回忆才想得起来,我在二天的时间画好给你,可以吗?”朱岷忙道:“元帅出征前给我的任务,便是带这张赤焰城地形图回去,夫人不必着急,尽可能画详细些,使将来元帅作战有利”两人说完,格敏特令人送朱岷等人出府,朱岷等人自回本城住所,格敏特也即刻叫人准备好纸笔,预备画地形图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有看过的朋友请提提意见)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解情中痴滋味

当晚,格敏特正在屋内画赤焰山地形图,司马玉走进来看了一眼,格敏特马上放下笔道:“玉儿,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吗”说着拉他挨在自己身边坐下,心疼道:“你这孩子有时真是倔,那日为何一定不食曼陀花粉,当时把娘都吓坏了,真要有什么不好,叫娘怎么办呢”司马玉道:“曼陀花粉能侵蚀人的意志力,食多了,我就再不想靠自己力量去抵御疼痛了,如此一来便会被它控制”格敏特见司马玉觉悟出曼陀花粉的危害,虽然欣慰,却心疼了,便道:“那也得慢慢来,以前吃了多次,一次完全断绝,身体怎么受得了”司马玉只是笑笑,格敏特道:“你这孩子,你爹常说你性子软,像个姑娘家,那时那股狠劲,也不知跟谁学的,大概是随了你爹”又道:“朱将军拿回来的药方,我叫人照方抓药煎了,你吃过之后,确实觉得比以前好些没有”司马玉正要说话,青儿走进来,对格敏特道:“夫人,送给都城司马府的礼物都准备好,明天可以打发都城来的人回去了”格敏特点点头,道:“这样的事你自己拿主意,不必来问我了”青儿答应了一声,便退下去

司马玉听了,突然道:“娘,我有十几年没有回都城,我想回都城看看奶奶和几位伯父母”事出突然,格敏特问道:“你奶奶几次派人送信来,说要见你,那时也曾问过你,你说小时候在司马府的事你都记不清了,因此不想去,这回怎么突然又要去了”司马玉道:“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事,非常想回去看看”格敏特听了便忧心起来,想:多少名医都说这孩子过不了二十岁的年限,现在无故记起小时候的事,难道是不好的征兆,本不欲使他去,又恐怕他终生遗憾,忙道:“你若是想去,我便托个可靠的人送你过去,你去见了府中长辈与诸位堂兄,便回来”司马玉忙道:“好、好,我去了后就回来”格敏特见他一反常态,加忧心

恰在此时一位仆妇走进来,对司马玉道:“公子在这里,怎么外面没见到曾儿”这位仆妇是曾儿的母亲,曾儿的父亲是司马府家仆,从小跟着司马成,其关系如同曾儿之于司马玉,现在是司马成身边最得力的亲随,曾母也是他们两夫妇十分信任之人曾母又是司马玉的乳母,现在司马玉大了,才跟回格敏特,因此她对司马玉态度比别人要随意,司马玉对她也十分亲近,见她进来,起身道:“曾妈妈,曾儿是和我一起过来的,怎么不在外面么”曾母道:“公子,你要多多管束他才行,这个孩子太淘气,我和他爹就怕他服侍公子不尽心,惹出什么乱子像上次他无故带公子出城,恰好他爹跟着元帅回来了,知道这件事,气得几天没吃好饭,只叫把他送到军队里去做差役算了”格敏特听了,却笑道:“这事已经完了,你又提起,”又指着司马玉道:“那件事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他反而清醒过来了,所以曾儿不但不能罚反而要奖”不等曾母谦让,问外面的人:“曾儿在吗?”曾儿方才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已经回来候命,马上应道:“夫人,我在,你找我有事吗?”格敏特道:“你进来”

曾儿便从外面进到内室,格敏特道:“从小到大你服侍公子非常尽心,元帅跟我说了,你也大了,不宜仍以小厮身份被人使唤,我从今天起便升你做清澹轩的管事,这个职位在府里和你爹差不多少,下次你爹再要把你送去当兵打仗,你也再不必怕他了”曾母知道夫人已不追究曾儿独自弃司马玉于荒郊之事了,才放下心来,忙向前谢道:“多谢夫人”格敏特深知她心意,道:“天下母亲疼爱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不知而已,总觉得我们啰嗦麻烦”司马玉想不到娘会突然升迁曾儿在府里的职位,笑容满面看着曾儿,曾儿忙上前谢过夫人,自此曾儿对司马玉加尽心,陪在司马玉身边和他一起渡过了不少难关,此是后话不提

司马玉看母亲那幅赤焰山地形图才刚起了个头,便再说了几句,就起身回清澹轩,曾儿亦退出来主仆二人出了门口,曾儿悄声问司马玉:“公子,夫人肯了没有”司马玉抿嘴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曾儿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差点欢呼出声,被司马玉连忙拉住,曾儿捂着嘴,偷笑着和司马玉一溜烟跑了,两人回到清澹轩,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夜,不知说些什么里面两位母亲听到外面动静,还以为是因为曾儿意外升迁职位,两人都高兴过份,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大清早,格敏特便令人将朱岷请到府内,将一张画好的赤焰山地形图交给朱岷,道:“我恐前线军务紧急,连夜画好了赤焰山的地形图”朱岷想不到夫人一夜之间,就将地形图画好,展开看时,一座高山拨地而起,靠近山顶的地方筑有一座城池,凡地势险要,格敏特觉得需要防范注意的地方都被清楚的标识出来了,绘制十分用心尽力朱岷看后连忙收好,道:“夫人辛苦,未将即刻起程回边城,尽早将地形图交给元帅”格敏特点点头,却道:“你先别急着回边城,元帅常夸你做事沉稳,我现在有一件事,由别人来办我都不放心,只有托付给你”朱岷忙问何事,格敏特道:“司马府老夫人几次托人带信,说要见见玉儿,老夫人年纪大了,想的事情也多了,恰好玉儿也想回司马府探望伯父母并堂兄弟,你可不必如此着急回驻地,先随司马府来人送玉儿去都城再回去”

朱岷这时才知为什么夫人一夜之间就把赤焰城地形图画好,这事很难推辞,再加上朱岷昨日见过司马玉,觉得这位公子性情温和,全无骄横跋扈之态,十分通情达理,所以放心应承他在心里盘算:从燕京到都城也不过二三日的功夫,我送了公子先去,再快马赶回,料也误不了元帅交付之事你道格敏特如何如此急着送司马玉去都城呢一是她溺爱儿子,从小到大,凡是司马玉提出的合理要求,她都必定照办;二是她觉得司马玉突然提出前往都城,兆头不好,想让他早去早回;三是她知军情紧急,耽搁不得,所以早早打发他们动身

朱岷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同行的几个部下,一行数骑来到府门口,刚好遇见格敏特送司马玉出来格敏特不欲使司马玉长留都城,因此只派曾儿一人陪他前往,其余众人的都是司马府中家仆司马玉和曾儿各骑一匹马,司马玉所骑仍是白雪,其他人坐后面的马车上,格敏特送司马玉到门口,叮嘱了几句,便让他随朱岷上路

朱岷照顾司马玉的身体,担心他经不起长途跋涉,马匹颠簸之苦,令部下放慢度,缓辔而行如此走了一段路途,朱岷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下令缓辔慢行,不是缓辔不行,看司马玉和曾儿勒住缰绳,一步当二步行,马车里的人也乐的逍遥自在,跟在后面索性任马随性而行,时值暮春,花繁絮飞,如此不急不慢,正好赏个晚春之景朱岷心想:难道公子不知道我们护送他到都城后,还要立即赶往边城吗他心里踌躇要不要跟司马玉说这件事,又觉得有些为难,到了中午打尖歇息之时,朱岷找个机会向司马玉暗示他们行走的度太慢,恐怕晚上赶不到既定的驿站休息

司马玉倒是十分聪明,一听便明白朱岷的意思,然而他的说法却有些糊涂他道:“这都是后面那辆马车上人多物多,走的太慢,拖慢了大家的度,不如让他们先走,我们多歇一阵再去追他们,这样度就会快起来”朱岷明知错不在马车,赶车的人是按照他们的度行走的,又不好直指出来这位公子的无知来,心想:让马车先走也好,毕竟骑马赶路总比拉人载货的马车走得快,便依司马玉的意思,让司马府的马车先走

马车走后,司马玉又继续歇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朱岷实在忍不住,过来催他起程,他和曾儿两人才慢慢起身,上马继续向前这回走得比先前还慢,朱岷见了叫苦不叠,此时才信元帅所说果然不虚,这位公子性子固然温和,但也未免太温吞了些,实在与朱岷长期行军作战,培养出来雷厉风行的性格不相宜原来这朱岷军队里,所任的仍是先锋将军,先锋部队作战第一要素就是行动迅,朱岷为人虽稳重,但长期先锋作战的需要和习惯养成了他战决的性格他见到司马玉慢慢吞吞,将他的全盘计划打乱,心里不免又急又恼,只不好催他太阳还未落山,司马玉便不想再走,朱岷只好和众部下在半路找了一个大客店歇息,安排司马玉住下这一路不要说追上前面先行的马车,就是马车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半天的路硬是被司马玉走成了一天,朱岷心中懊恼无法用言语形容,没想到司马玉还挺高兴,说自己还是第一次住客店,什么都觉得鲜有趣,什么都来问朱岷

这天晚上里,朱岷一夜难眠,心想:照这个度走下去,三天的路就得拖成了六天,等送这位公子到了都城,就非得星夜兼程才赶得回去,他心里虽然焦急,但事到如今,也只好耐着性子伺候这位公子到都城,才算了这桩差事朱岷心里盘算好了,可是仍睡不踏实,第二天鸡刚叫就起来,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司马玉出来朱岷派部下去找曾儿,曾儿也不在,店小二看他们在房门口拍门叫人,便对他们道:“你们另外两名同伴,今天一大清早就出去了”朱岷听了急得喉咙冒烟,正和部下商量如何去找司马玉,司马玉带着曾儿回来了

原来司马玉觉得这里一切都很奇好玩,见所未见,一大清早就和曾儿到周围街市上去玩耍去了,朱岷克制道:“公子,你以后要出去,请跟未将说,未将陪你去”这时司马玉还未吃早饭,朱岷等人只好等他吃完早饭才能上路可能是因为朱岷太过着急,他觉得今天走得比昨天还慢,那些部下也在一旁着急,纷纷劝朱岷去劝劝这位公子,让他加快度快些走

朱岷正想怎么跟司马玉开口,后面一骑飞马赶到,到了他们面前,马上一位军士跃身下马,径直来到朱岷面前,道:“朱将军,元帅请朱将军回军营”朱岷乍听这个消息,心里不知是喜还是解脱,却仍然细问来人事情原委,是否前方战况有变军士道:“不是,是元帅改变了行军计划,决定先派一支先锋部队提前出发,试探对方虚实,对大军前行做准备元帅请朱将军不要管地形图的事,快快回营商量出征之事”朱岷听了,忙与司马玉商量道:“公子,我恐怕不能再陪你到都城了,我让这几名部下留下来继续护送公子”司马玉却道:“我自幼甚少与生人相处,至今仍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你们这些人中,我只认识朱将军一人,我还是跟着朱将军一起走”朱岷听了,想:也行,我把你送回燕京,我的事便算完了,却又急急道:“公子若要继续跟未将同行,请公子催马快行”司马玉笑道:“军务紧要,我岂能不知,”说着急催座下白雪,白雪扬起四蹄,飞奔向前,朱岷领着其他人连忙赶上

司马玉一反前态攒马快走,那白雪仍是西域快马,朱岷等人跟在后面,一路急追才不至于落下这位公子行了半日有余,遥望燕京城门口,朱岷叫住司马玉道:“我先送公子回府”司马玉道:“我不回府,我要和朱将军前往边城”朱岷呆住了,半天说不话来,道:“这,公子,你应该回府才是”司马玉笑道:“我为什么应该回府?”朱岷道:“夫人原是托付我将公子平安护送到都城,现在公子不去都城,我自然应该平安将公子送回府,才算是不负夫人所托”

司马玉道:“我娘只是托付朱将军将我平安护送到都城,对吗?”朱岷道:“是”司马玉又道:“可是在半路上边城有紧急军令要召朱将军回营,对吗?”朱岷道:“是”司马玉又道:“所以朱将军不能护送我去都城,对吗?”朱岷又道:“是,”觉得自己被司马玉绕进去了,又补充道:“可是”司马玉忙道:“朱将军将来见到我娘,也会将此情况实情以告,对吗?”朱岷想了想,当然应该如此回答,又道:“是”司马玉便笑道:“这样不就行了,朱岷将已完成我娘的托付,现在我要跟随朱将军前往边城,难道朱将军不愿意带我去吗?”朱岷见司马玉不再问他是吗,忙道:“当然不是,主要是,公子的身,不是,公子千金之躯怎么能前住那种偏远艰苦的地方呢”司马玉便道:“我爹已在边城,难道儿子会比父亲尊贵吗,父亲能去的地方,做儿子的倒嫌弃不去了吗”朱岷见司马玉说出孝道人伦的大道理来,想了想无懈可击,然而心里认为司马玉一定不能去都城,还要劝时

司马玉又道:“其实我早就想去父亲作战的地方去看看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出来,又如此凑巧,若是我此时回府,恐怕再难有此机会,如果朱将军肯替我担待这一回,我这一生都会感激将军的”朱将军见司马玉真实情感流露,说得十分伤感,他心里也觉得挺难受的,心想:是呀,以他的身体状况,下次出来可能难了,可是我怎么能擅自带他去边城,辜负元帅和夫人对我的信任呢司马玉见了又道:“如果朱将军不肯,我也不强求,也不需要朱将军护送,回府的路我还认得,我和曾儿自行回府”

司马玉说完,带马转身就与曾儿自行去了,朱岷从后面看见司马玉的背影如此失落,心想:朱岷,难道你就是因为害怕被元帅和夫人责备,就让他这样回去吗,带他去边城能有多大责任,难道连这个我都承担不起了吗想到这里,便叫住司马玉,道:“公子,请等一等”司马玉勒马回身,朱岷下定决定心,道:“我带你去边城”司马玉听了,露出笑容道:“朱将军,你肯带我去了吗”朱岷这时才知中了司马玉的圈套,然而不能反悔,只好带着他和曾儿,一行人紧行,向边城赶去

你道那司马玉去边城,真得只是想去见证他父亲工作和战斗的地方吗,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司马玉心里一直忘不了苏忆荫,忘不了那位有着比秋水还要澄明干净的眼睛的女孩子,自从苏忆荫走了以后,他在清澹轩看书时,常常看着看着就呆住了曾儿见了虽然认为司马玉大可不必为苏忆荫着迷,但既已着了迷,且入了魔又还怎么样呢从此曾儿就替司马玉留心打听多,终于从一位侍女口中打听到,苏忆荫曾跟她说过,她要往北方走,出大明边疆到一个地方找人司马玉得知苏忆荫的去向后,一心想出府去找苏忆荫,也因此有了前面所述种种,司马玉最后对朱岷所说的话,全都是真心实意,出自肺腑,只不过原因和朱岷所认为有所不同而已

司马玉是被病患影子追着一路长大,所以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的生命抱太大的憧憬,他的生命就像是泡沫,一眨眼间像会消融他没有前途,没有未来,他的生命不过是病痛手中的一件玩物,死神一直都在他身边等待,只等哪天它累了,或是无聊了,就会把自己的生命夺去支撑司马玉一次又一次从非人的痛苦中清醒,从毫无希望的生命里活下来的,是他的父母,他不想看着爹懊恼,不想看着娘伤心,如果他们是他活下来的理由,那他也是他们活着的支持有时他会埋怨父母,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孩子,如果有兄弟或姐妹,也许他已经无牵无挂躺在那安静的,没有恐惧和痛苦的世界了

可是自从苏忆荫出现后,司马玉见她的眼睛,便再也无法忘记,原来平静的,没有痛苦的世界就是那里,就在她闪着清澈幽柔目光的眼睛里,那里不仅宁静,司马玉细细品味还有生命还有快乐,有着自己这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奢求过能得到的东西司马玉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他嫌生命不够长,他嫌自己没有健康的身体,他嫌自己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出过这座燕京城,他嫌自己十八年来不知道这座府邸以外的事他嫌自己是自己,他嫌自己身上所有的,又嫌自己身上为什么没有的,就算现在与她再相见他也觉得太迟,何况还要让他在这里没有希望的等待以前他只想在那座元帅府,在清澹轩里带给爹娘以为可以有将来的希望,和在期待中的欢乐,然后静静的离开现在他觉得清澹轩和这座府邸就是他的牢笼,一道道白玉雕栏,一座座芳草花园都是阻隔了他的篱樊,他的心,他的视线已越过一重重的飞檐,飞到了在路上行走的那位姑娘身边

他想像她的面庞,他想像她的眼光闪烁,对着他笑,他想像在自己痛苦的时候,可以拉着她的手,诉说死亡也是美丽和可憧憬的,他在她的身边没有恐惧和痛苦,她的气息彻底压倒病魔和死神,它们可以取走他的生命,但一定是灰溜溜的,若不是运命早已赋于它们这种权利,司马玉想,它们是战胜不了这个从容宁静女孩子甚至他也想像世间一切恋人一样,甜蜜向她诉说衷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只见过你一面,却知道如果每个人生命一定要有个归属,那么我的归属便是你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有看过的朋友请提提意见,诚望诚望)

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是冤家不聚头

司马玉与朱岷一行人快马奔驰,刚开始朱岷还担心司马玉的身体,不敢过于奔波劳累,后来见他无事,且司马玉所骑之白雪,仍是西域名马,日行千里,脚力矫健,寻常马匹若不紧行根本跟它不上,便渐渐的加快了度,一路晓行夜宿,向边城赶去众人紧行了三四日,来到了一个热闹繁华的城镇,这里人烟稠密,商贾兴旺,是从中原到塞外必经的一座商业城市,到了这里,约摸再行一日的路程便可到达边城,朱岷此时才算松一口气了

这一路上,他们都在驿馆歇息,因这里已近边城,有朝廷的军队驻扎在此地,朱岷便带司马玉到兵驿中住宿兵驿里的主管和朱岷十分相熟,又深知朱岷受司马元帅赏识器重,将来必定前途光明,听说是他来了,急忙出来亲自迎接,道:“朱将军,你回来了”朱岷点点头,将马交给部下,和司马玉一起走进兵驿,驿官看了,忙套近乎道:“朱将军,这位是谁?”朱岷道:“你别多问,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收拾齐整干净了给这位公子住”驿官忙道:“最好的房间恐怕就是后头园子的那栋小楼,那里十分清静,又有园墙与前面隔开,元帅来时就住在那里,但是不巧已被人先住下了”朱岷皱皱眉道:“是谁?”驿官陪笑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来头不小,光随扈就有四个,那人还不许他们靠近,只带着一个小随从住在园子里”朱岷道:“这是什么人如此古怪”

驿官忙向朱岷细细解释道:“小的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都城人,别的我都不知道,只看见那四个随扈精壮强干,身挟腰刀,一幅严阵以待的样子,却被那人喝的诺诺连声,诚惶诚恐靠近园子的几间上房都被他们占下了,说是要守卫园子里的人,他们一进来就拿出兵部尚书的亲笔信笺,小的也不好向他们盘问”朱岷听了,便道:“我不让你难做,你只把剩下的房间里挑一间最好,安排给这位公子住,其他人你只管随便些”驿官见朱将军反而要让旁边这位年青人,不由多看了司马玉两眼,心想:“这位大概也和刚才那位一样,不知道是哪位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公子”他接待各色人客,是熟惯了的,果然照朱岷的吩咐,把靠近园子仅剩的一间上房安排给司马玉,又吩咐驿兵们妥善照顾,朱岷反而委屈,和部下们挤在前面大通间里

虽然朱岷小心,其实司马玉可有可无,这一路上司马玉全部的心神和精力都在期盼着能与苏忆荫相遇,每当看到单身的年青女子在路上行走,他心里总是咯噔一跳,是她吗?应该是她如果是她该多好呀他一片痴心无处化解,结果变成了妄想,先别说人海茫茫,他又不知苏忆荫确实去向,就算在一个城镇里住着都难以相遇,而且苏忆荫比他早行八九天,即便是步行的度比骑马慢,或是她不熟悉路,中途被耽搁了,但怎么算这中间都差着二三天,司马玉怎么可能遇得到苏忆荫但对司马玉而言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那个曾经默默注视着他的女孩子美好,重要他越是见不到她,心中思念与煎熬就越盛,到了此时,别说这四五日,要是遇不到苏忆荫,他甚至可以用一生的时光找下去

司马玉在房间里稍作歇息,觉得心情十分郁闷,便叫曾儿待候他梳洗整理,完毕后二人出了兵驿大门,其时天已近黄昏从兵驿出来,一路上喧哗热闹的街景,各种没有见过的塞外风物,还有夹杂在人群偶尔可以看到的不同于汉族的塞外商旅,引的曾儿东张西望,兴奋无名,虽然他紧跟着司马玉的脚步不敢停下来,但他嘴里一会儿啧啧称奇,一会儿回头去望刚刚走过去的高鼻卷发的人,看到什么都奇,不停的叫“公子,快看”完全没有察觉到司马玉落寞的心情司马玉一路上闷闷不乐,这繁华陌生的街市没有他正在寻找的人,就显的格外凄凉冷漠起来,他的心也陷入无边苦闷和空虚

天一点点的黑下来,他们走过几道街道竟看到了一条横穿城市的河流,这里比刚才他们经过的地方加嘈杂纷乱,南腔北调,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这其间却有歌管丝竹之声曾儿定睛一看,原来这里有几间勾栏院,难怪一片莺莺燕燕之声,河上又有数支大小花船,无数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河岸之上,作出千姿百态自认为妩媚的神态招揽过客这里临近塞外,此处却胜似京都秦淮早有眼尖的姑娘望见司马玉主仆二人,笑迎了上去,“公子,”浓厚的胭脂香粉气将曾儿逼退两步,两个艳妆女儿抓住司马玉的左右臂,向前推搡司马玉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同时心里也觉得特别空虚,看见她们如此热情,就顺势在一帮姑娘的推拉媚笑中被人带进一只雕栏花船曾儿虽然觉得十分不妥,但公子没反对,只好跟上这只花船装饰的还算雅致,同时又不免所有勾栏院的那种艳丽富华,朱漆玉砌

老鸨老远就见司马玉衣饰名贵,举止文雅,必是非富既贵人家公子,忙眉开眼笑迎上来接住,冲着里面大声道:“春娘、媚娘,快来伺候公子”,应声出来两位姑娘,姿色平庸,描眉涂唇后,只多添了几分做作,司马玉还未看清来人的面目,便被这春娘和媚娘带进船去,曾儿随后进来司马玉走进去后,只觉得无数的眉墨、唇红、胭脂和红衫绿裙在他眼前晃动,毫无赏心悦目,反而喧嚣之声盈耳,十分吵闹混乱,不由得皱起眉头待落坐之后,看清楚了那二位,眼见两位姑娘也落坐,忙挥手叫她们走开,春、媚二娘被人嫌弃,心中老大不高兴,哼一声站起来,一甩手中绢帕走开了

老鸨见此忙走过来,“怎么公子嫌这两位姑娘不好,婉娘过来”曾儿连忙向她招手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五官还算端正,她一路笑着过来,但她的笑太过浓厚做作,司马玉看了反倒觉得她的笑不是出于高兴,相反可能因为常常要这么笑成为了她的负担,从她脸上只看到了假的笑与真的无奈和痛苦这一回司马玉不忍心将她立刻赶走,只好看着她长叹一声:“同样都是女子,怎么相差这么远,难倒她只是天上的嫦娥仙子”那位姑娘听了这话,笑脸立刻僵住了,露出一丝尴尬,立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老鸨见状,忙要说话这是一个声音响起:“兄台纵然在勾栏之中尽览春色,也不必将天下女子都看轻了”这个声音清彻响亮,众人不由相约望去,只见一位翩翩美少年站出座,他手执纸扇,神色矜傲,从他华贵的衣饰,神态自若的气度来看,是一位贵族少年

司马玉也忙站起身来转向那位少年解释道:“公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看轻这位姑娘的意思,不敢妄评天下女子何况你并不知道我所说的那位姑娘是谁,怎么可以胡乱猜测”说到这里话语中已带有一丝不悦少年自然觉察的出来,嘴角微微一动,似有动怒之意,可马上又自傲笑道,“这么说,是我太轻率,误会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仙子难求,但你又怎么会找到烟花地里来了呢”这个人年少自傲,本来司马玉可以不用理她,但她的语言之中带有挑衅的意思,又涉及到苏忆荫,如果不去理会他,心里又似有一股气堵得难受,觉得进退两难,一时没有说话

曾儿见公子受人家的抢白,哪里忍得住,抢着说道:“这位公子流连于烟花之中,天天见的是这些庸脂俗粉,怎么会知道我们家公子心中所思念的姑娘”这句话把周围的客人和姑娘都得罪光了,可是那位少年反倒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恼怒之色他旁边的仆从生的眉目清秀,听了曾儿的话大声说到:“好无礼的小子,你家主人没有教你规矩,就胡乱插嘴”那位少年叫住仆从道:“哎,跟这种人罗嗦什么老鸨,那位姑娘他看不上,我要了”老鸨马上裂开嘴笑道:“多谢公子,”忙对婉娘道:“还不去伺候公子”婉娘只好走过去

那位少年待婉娘坐在他旁边后,一边轻浮拿手指抬起她的下马,一边故意向司马玉这边看,眼色十分骄矜,道:“姑娘,来,陪爷喝一杯”这婉娘像是刚入这一行,不惯被人轻薄,脸顿时红了大半,坐立不安,敢怒不敢言司马玉知道他对这位姑娘并无兴致,不过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此时此境又不好上前阻止,见那位姑娘局促不安,不由得心生同情,想不到这个少年心胸如此好胜,是自己连累了她,便向这边多看了两眼他见那少年毫不加掩饰,兴致盎然上下打量身边的婉娘,但眼神里不是贪慕而全是恃傲,心里一动,倒认真看起来

那位少年开始是故意做给司马玉看,后来见司马玉盯着他看,不由得有些恼怒起来,抬起眼,厉目回视司马玉一眼,司马玉没注意,那仆人见了,是又对着司马玉补翻了几个白眼,司马玉却只是像这边看,看了那位少年再看那位姑娘,看得少年着实恼火,站起来道对着司马玉:“你看什么”司马玉一楞,才知自己有些忘神,忙收回眼光,道:“我没看什么呀”少年听了怒,道:“你明明看了还不承认”司马玉不知他为何这位气度傲慢的少年这么在意他的那几眼,便道:“我望望也不行么”少年听了怒目相视,道:“不行”司马玉听了觉得此人无理自大的好笑,便笑道:“你既在这里,便同那帘外的月亮,脚下的河流一样,又或者是如这里的姑娘一样,为何看不得”少年听了司马玉将自己比做青楼女子,加恼怒,以一种近似跋扈凶恶道:“就是看不得而且不许你看”

司马玉从小也是千宠百溺,富贵丛中生长的公子,除了自己的父亲外,还未有旁人大声对他说过话,别提像这位少年如此无事挑衅,无理取闹,不由生怒道:“难道你有什么是别人看不得的吗”少年听此,腾的一声站起来,马上又觉得太过唐突,定了定神,盯着司马玉看了半天,道:“何必呢,你是在看我吗,如果舍不得看这位姑娘,开口说出来,大家都是男人,我不介意的”司马玉见此人表面金资玉质,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粗俗难当,不由得摇头暗自叹息,抬眼间见婉娘羞愧难当,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又起了义愤之心,便道:“这里虽是风月之所,但兄台何必定要将此变得不堪”那少年听了司马玉的话,哈哈大笑道:“我向来如此,见什么人便说什么话,”看着司马玉道:“我看着你,又怎么能说出风雅的话来呢,”这位少年态度如此无理傲慢,司马玉待要和他理论,又觉得此人言语实在过分,一时竟不知找什么话来回他,只能道:“你,你太无理了”

哪知那少年并不在意,知道司马玉落了下风,便转身坐下,装成没事一样继续自斟自饮,仿佛刚才的事并未发生曾儿看见公子受侮,咽不下这口气,上前来理论,还没等他张口,少年的待从抢先对少年道:“岂止是说不出好话来,对着你们简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他倒也不想想方才那么多话都是谁说的司马玉见主仆二人都不将人放在眼里,他与曾儿二人平白无故被贬,一口气咽不下,不等曾儿接腔,便要说话,谁知话未出口,一股怒气冲到胸口,立时觉得心内隐隐作痛,他将手掩住胸口,皱眉忍耐

老鸨眼观八方,耳听四角,眼见这两人口角争锋,已到了互相斗气的份上,看他们又都是锦衣绣服,她两个都不想得罪,便赶上来解围道:“哟,想是我们这里姑娘个个惊艳绝伦,惹得小哥都看呆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拉着曾儿的手道:“来,来,来,我这里是个凤凰窝,好姑娘有的是,大家到这里都是为寻个乐子,难道还能为这里有的东西治气不成”曾儿耳朵尖,心思转得快,马上找到话口,接着老鸨的话就道:“可不是,还能为这里的什么东西的生气不成”此话一出,众人都知这什么东西指的就是少年主仆二人,因旁人亦有不满少年过于盛气凌人,心中早暗自不爽的,听曾儿对景讥喻他们,有不少人都笑起来

老鸨听自己的话中有漏洞,正防那少年生气,要拿话来缓转,却见司马玉先对曾儿道:“曾儿,我们走”曾儿扳回一着,正想乘胜追击,却见司马玉脸露痛苦之色,知道他病痛发作,马上闭了嘴,急忙问:“公子,你怎么了”司马玉道:“没事,我们走”曾儿并不想就此做罢离开,不过他知司马玉发起病来不是小事,天大的事也只好作罢,忙扔下一碇银子给老鸨,扶着司马玉出去那老鸨没落本钱,便得了银两,自然高兴,却见那少年无故被曾儿反将一军,他又无处反击,坐在那里又怒又恼,悻悻无兴,老鸨怕他找自己的晦气,不吱一声,溜到别桌借着招呼客人把刚才的事情混开了

出来之后,曾儿忙问司马玉:“公子,你没事,我们快回去”谁知司马玉刚才不过是急怒攻心,这时走出,觉得眼耳清静,舒畅了不少,心中痛楚也消失了,便道:“我没事,不要紧”曾儿虽听司马玉这么说,又见司马玉果然眉头舒展,不似刚才紧锁,却仍对刚才那对主仆不满,忿忿道:“他们是什么东西,竟然这样不把人放在眼里”经过刚才的事情,司马玉对苏忆荫的想念倒冲淡些,他道:“此人自恃过高,若真有些才能,倒也罢了,若只是凭身份自恃,也不足一观,他再无理,也不必计较了”

司马玉与曾儿沿着旧路往回走,曾儿问:“公子,你刚才在看什么呢?”司马玉一楞,才想起刚才的事,便道:“也没看什么,我只是看到那位少年和那婉娘在一起时,总觉得有些古怪”曾儿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是因为他们的言行可恶吗”司马玉摇摇头道:“不是,你没有发现,那少年的身形体态和那位姑娘十分相似,便连他握酒杯的手,都和那位姑娘一样,是用指尖端杯的”曾儿回想了想,道:“公子,你一说我想起来,他们两说话声音都十分尖薄,不似男人的声音,哈,就他们那样阴阳怪气的样子,还敢大声说别人”司马玉听曾儿此时还在忿忿不平刚才的事情,一笑过后便不再提及两人正走着,遇见前来寻找他们的朱岷一行,司马玉也是只字不提船上所见所遇,只道朱岷出来找他辛苦,便随他们一起往回兵驿

朱岷一路上讲些边城轶事给司马玉听,司马玉听了觉得十分有趣,听到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就问朱岷,朱岷也耐心解释曾儿见行走的度慢下来,故意落在后面,到各种摆着稀奇古怪货物的摊位上看稀罕他看见前面有人在吹一种塞外的乐器,那种乐器十分古怪,吹出来的声音空旷苍凉,不自主就挤到摊位前,拿起一个放在口中比划摊主十分和气,停下口中吹奏的乐器,示意曾儿学他的样子吹,他先做个榜样,吹出几个音符司马玉也被这乐声吸引停下脚步,看曾儿吹,曾儿见众人都停下来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照着摊主的手势吹了一下,果真有声音传出,曾儿觉得好玩又得意,不由得笑了出来司马玉觉得怪有趣的,也拿起一个,曾儿连忙接过,用衣袖擦拭乐器,觉得干净了,才递给司马玉,不过他擦了也不见得比没擦的时候干净

司马玉本来就精通音律,这种乐器吹奏的方法又十分简单,他稍微看了看摊主的手势,又听了他吹出来的音阶,就完全明白了他吹了一曲双声恨,这是一首南越古曲,表达的是牛郎和织女相隔银河互相思慕,曲调十分之哀怨缠绵,司马玉借以诉颂衷肠,表达了他此时的心意,略带哀惋的旋律配上苍凉的乐音,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围观这首曲子朱岷以前从未听过,一听之下,却被完全感动了,他认真的看了看这位年青的公子夜市里摊位上用来照明的灯火将昏暗的阴影投射到他身上,使他的俊美欣秀在虚虚实实,明明暗暗之中,因为只有他固定不动而加真实动人朱岷不知为什么联想起,那将要被暮色吞没的最后的绚丽光芒,人们虽然惊叹美景想要挽留,可是也明明知道不可能时的那种留恋、可惜与沉思感怀围观的众人纷纷惊叹,但乐音中的感伤好象并没有在人们的感叹声中消逝,反而都停留在他身上

司马玉吹了一段,停下来,周围的人刚才只是呆呆的听着,看见司马玉不吹了,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惋惜,相互都说司马玉吹的真好,摊主也听的呆住了司马玉将乐器还给摊主,摊主连忙说:“公子你吹的太好了,这个就送给公子你了”司马玉心里并不想要,但看见摊主如此恳切,就收下了,并吩咐曾儿给钱曾儿掏出一锭银子,有二两左右,都要给摊主,摊主不肯收,连说是送给公子的,不要钱,曾儿哪里肯依,将钱硬塞给摊主,拿起乐器就走摊主拿着银子说太多了,可是司马玉和朱岷已挤出人群走开了,他只好感激做罢刚才人人听见司马玉吹的这样好听,大家都想试一试司马玉走了没多远,听见后面此起彼伏的音乐声,不由和朱岷相视一笑

突然司马玉停下脚,侧耳倾听,朱岷不解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司马玉摆摆手,问道:“朱将军长年在边城,有没有听过这个曲子”朱岷用心细听,只听得出旋律俨然是北方民族的曲调,却是当真以前从未听过,曾儿却知道,抢先道:“这个,夫人小时候教公子唱过的”司马玉点点头,司马玉的母亲本来是女真人,这首曲子是小时候她母亲教他唱的女真童谣,想不到这里也有人会这首曲子,司马玉十分感动,回过头去寻找到底是谁在吹时,整个人立时呆住了

原来吹奏这首曲子的不是别人,竟是他朝也想暮也念的苏忆荫,听熟悉的歌声回荡街市,司马玉痴痴的望着她,正是“众里寻她千百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苏忆荫对这个曲子不太熟,一边吹,一边看着旁边的人,似乎向他们询问吹得对不对,吹得顺口了,她又似乎得意于自己还记得曲调,一边吹一边悄悄翘起嘴角偷笑,如此天真无邪,牵惹人的心目那个人群中仙子,那个他魂梦所系的女孩,竟就这样吹着他熟悉的歌谣,翩翩而至,突然降临到自己身边你是月宫的仙子,还是树林的精灵,你是天空那流动不着痕迹的云彩,还是那身着彩翼轻盈灵动的飞蝶,要如此轻轻飞来,悄悄的停歇在追寻人的肩头

原来不知什么原因,苏忆荫竟淹留在这个镇上,方才路过时,正好听见司马玉的吹奏,觉得很好听,便跟着别人试吹,这首曲子是她顺口吹出的好像很小的时候,母亲教给她的,年长日久,苏忆荫本来对母亲教过她什么歌曲毫无印像,可是一拿起乐器,想到要吹什么才好,曲调旋律便立刻涌出不过,她无意随心吹奏出来的歌谣,在司马玉看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就好像是上天的安排,就好像苏忆荫一直都在他身边,只这首简单的曲子,便证明他们俩是如此的有缘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从来鲁莽启祸端,应防戏语成真言

朱岷常见司马玉闷闷不乐,又不时听到他唉声叹气,十分不解他私下里问曾儿,曾儿不好意思说出真实原因,只推说他们公子自来如此,没什么特别的事从不大喜大乐

朱岷想:这可能和司马玉长期患病,心情压抑有关有时留意,果然不见司马玉情绪起落现在见到他如此激动,朱岷觉得十分意外,也忙回头去看然而除了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裳的姑娘在人群中吹奏乐器,他并没有看到特别的人或事原来在朱岷看来苏忆荫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曾儿随后也看见了苏忆荫,他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曾儿想:难道是公子的真心感动了上天,喜得连推司马玉叫道:“公子,你看,是苏姑娘”同时挥手大声叫道:“苏姑娘苏姑娘是我们”这小子以为他们在找别人,别人也一样在找他们,彼此寻找牵挂,一但相遇,简直就应该热泪盈眶,飞奔相认,互诉衷肠苏忆荫仿佛听见有人叫她,转回头去张望当她看到原来是一个小子满脸欣喜,在人群中使劲挥手向这边打招呼时,立马就掉转头去因为她觉得这个人不像是在叫自己,而是在叫和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

围观中有一人不得其法,始终无法吹响乐器,这时鼓动腮帮子,发狠用力猛吹一口气,从乐器孔中发出一种“吱——吱”的古怪声音其他人先是不知所措,待清楚了怪音的来历后,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科诨谑笑之声四下响起司马玉也不由自主一笑,正要举步上前,苏忆荫已走出了人群

司马玉面带笑容停住脚步,苏忆荫却转向相反的方向疾步飞走朱岷觉察出司马玉脸色有异,问:“公子,怎么了?”,前面苏忆荫一闪身,已隐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曾儿急道:“哎呀,她怎么走到那边去了”司马玉顾虑到朱岷等人在场,强自平静道:“你去看看”

曾儿一溜烟跑上前去,苏忆荫似乎知道后面有人在追她,也加快了脚步曾儿追得气喘吁吁,苏忆荫却始终在他前面追至一处灯火明亮之所,曾儿猛见苏忆荫停住脚步回头张望,才松了一口气道:“终于不用追了,可累死我了”原来才这一会儿,曾儿连跑带急,竟已累得满头是汗

前面人声鼎沸,半空中几个身着彩衣的杂耍艺人踩在高跷上,卖力的表演各种花样,围观众人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突然一阵急如骤雨般的锣点响起,锣声止时击锣者过来请赏,众人同时作鸟兽散杂耍班中一位青年男子气忿不过,踩着高跷大踏步过来,四下追堵方才围观的人众人惊呼一声,又笑又恼,躲闪不迭,纷纷涌到苏忆荫这边来苏忆荫忙推开众人,三两步又将曾儿抛开曾儿见苏忆荫竟是存心避开他,不由傻了眼

那青年男子一心追堵众人,踩着高跷赶到街中央不提防迎面过来一位孱弱老者,弯腰弓背用竹竿牵着一位盲人,二人蹒跚缓步而来瞎子听见前面笃笃作响,忙扯动手中竹竿警示前面老者,老者年老迟钝,见此情形竟吓得不知所措青年男子也怕撞着这两人,不由手忙脚乱起来,踏在高跷上像小鸡啄米似在街面上左闪右避

周围的人见他摇摇欲坠,连忙都避到安全之所,只剩下这岌岌可危的三人曾儿忍不住叫道:“哎呀要撞上了”突然两个人同时冲出人群,赶到老者与盲人身边,又同时道:“快躲开”两人听到互相说话的声音,不由抬头一望,这个惊呼一声道:“是你”那个也惊疑道:“是你?”两人来不及说别的话,一人搀一位,先将老者与盲人搀至人群边

老者与盲人离开险地,连声向二人道谢不止,二人互视一笑其中一个先道:“苏姑娘,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另一个也轻声细语道:“哦,原来你也到这里来了”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马玉和苏忆荫

苏忆荫见老者与盲人衣衫褴褛,阳春天气尤穿着冬衣,忙打开随身包袱,取出一锭十两银子,交给老者,道:“老爹,请拿去添置些衣物”老者颤颤巍巍接过,千恩万谢,又推盲人上前道谢

盲人瑟缩着身子上前,本来他就瘦小,现在显得寒酸矮小苏忆荫见了大为不忍,也欲接济他些银两,却被司马玉伸手拦住苏忆荫开始不解,偶然间一瞥,发现盲人一双死鱼般呆滞的眼睛,竟闪过一丝奸邪狡诈的目光,猛然警醒过来

老者见事情败露,暴怒道:“多管闲事”,双手发力一推司马玉司马玉反而道:“苏姑娘,要小心”苏忆荫见那老者挺直身子,竟是一个彪形大汉,顺手拉开司马玉,自己也避开盲人抢上前来,贼眼圆溜,紧盯着苏忆荫手中的包裹

苏忆荫急退两步,来到路中央假盲人赶上,大叫一声:“拿来”张开枯瘦如柴的五指,直取苏忆荫手中包袱苏忆荫脚步一滑,又退了一箭之地旁边大汉丢了竹竿赶将过来,假盲人也抢到苏忆荫身前两人一前一后,如饿狼攫食,扑向苏忆荫苏忆荫身子一转,才躲开大汉和假盲人的进攻,又望见七八个人拨开众人蜂涌而来

苏忆荫见骤然多出许多人来,急忙将包袱护在胸前,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纵身一跃而起,如同黄莺从草间飞出,至七八米之外,轻轻落下

跃落之间,苏忆荫青裳飘飘,身姿灵动如轻盈的燕子一掠而过青年男子在上面看得最清楚,目瞪口呆以为仙女临凡,半晌才意识到脚下晃动得厉害,他暗叫道:“苦呀,一个钱没要到,反要倒赔医药费”

青年男子在空中乱晃了一阵,突见一人撩起衣襟大踏步过来那人将手中铁枪斜插入地面,立稳马步,牢牢抓住高跷往下一挫,两只高跷便如生了根一样稳稳立住他仰头大声叫道:“下来”,青年男子连忙双脚跳下想到今天差点栽在自己吃饭的玩意上,青年男子面带惭色,匆匆道谢后与同伴拖着高跷走了

众人看苏忆荫一跃而起时,都道:“这里比那边好看,而且还不要钱”相约上前围观这时又见这人露了这么一手,聚拢过来鼓掌叫好那大汉和假盲人便趁机偷偷钻出人群

那人走到苏忆荫身边,道:“好一招草长莺飞,姑娘难道竟是蓝田门的人”苏忆荫吃了一惊,道:“我不是蓝田门的人”那人盯视苏忆荫良久,猛伸手将刚才插入石板路面的铁枪拔出,溅起一片碎石众人见铁枪拔出后,石板裂开留下一个深坑,忍不住惊呼一声那人得意上前道:“谢氏枪法传人谢全,请教姑娘大名”

苏忆荫一楞,道:“我,我姓苏”谢全接着字字清晰道:“苏姑娘,蓝田门戴颜英,戴五娘正在找你,你不知道吗?”苏忆荫一楞,反问道:“她找我做什么?”谢全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姑娘何必要隐瞒身份,姑娘所作所为已等同背弃师门”苏忆荫听他说出这些话来,转身就要走,被谢全身后两名弟子上前拦住

这时司马玉领着一众人过来,原来方才那些人是朱岷和他手下将士司马玉过来问苏忆荫:“苏姑娘,怎么回事?”

谢全指着苏忆荫道:“原来你还有同伴”苏忆荫道:“我没有同伴”谢全捻须呵呵一笑,指着司马玉与朱岷等人问道:“他们是谁?”朱岷低声问司马玉:“公子,你认识这位姑娘?”司马玉道:“是,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少时若有不妥,还请朱将军多多维护”朱岷并不在意苏忆荫,却担心司马玉,忙提醒众部下道:“大家留意小心”

谢全道:“有便有,何必不承认,其实要我对付你一个小姑娘,我心里也觉得十分有愧江湖道义”谢全言辞虽谦,但语气中却十分自得,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司马玉见此人好大喜功,有心调侃他一下,上前道:“阁下便是谢氏枪法传人,谢老爷子吗?”谢全不知他刚才已自报家门,反以为是司马玉认出自己来,心中已有喜色,却故意问:“不知阁下是?”司马玉道:“我在燕京早已久仰谢氏枪法传人大名了”谢全道:“燕京我很熟,颇有几个知心交命的朋友”

司马玉指着苏忆荫道:“这位姑娘也是我的朋友”谢全便道:“你的朋友杀了天正门的掌门,你还不知道?”周围的人都是一惊,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苏忆荫苏忆荫涨红着脸,辩解道:“我,我没有杀他”谢全便对苏忆荫道:“你虽没有亲手杀死天正门的掌门,可是你却打伤了他,他负伤回去后,不久就死了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你而死,你总不能一点干系不担”

司马玉见此人乱用典故,又道:“请天正门的朋友出来说话”谢全道:“他们没来”司马玉便道:“天正门既与这位姑娘有杀师之仇,为什么连一个人也没来”谢全道:“他们请我来主持公道”司马玉沉思了一会,才道:“其实天正门的武功也并不算弱”谢全有些不高兴,道:“天正门的太乙剑法也许不错,但是破绽却有很多”司马玉道:“就算天正门的武功再好,我所佩服的仍是谢老爷子您”谢全听了这话十分高兴,便不计较别的,只道:“愿闻其详”

司马玉道:“像谢老爷子这样古道热肠,能在别人危急之时出手相助的,当世武林又有几人呢?”这句话正好挠到谢全的痒处,他颇为自得道:“别的不敢说,若说济危救困我是当仁不让的”司马玉轻轻一笑,道:“天正门掌门在某些地方便始终不如谢老爷子”

当一个人听到别人称赞自己的时候,不但会认同他所说的其他话,而且还会找理由使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可信

所以司马玉并没有说天正门掌门哪里不如谢全,谢全却道:“你说的不错,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武功很高,从来看不起其他人”司马玉便叹道:“可惜,可惜,如果天正门掌门有谢老爷了的心胸,便决不会跟我的这位朋友动手”谢全心道:“嗯,这是在替那位姑娘说情,看他年纪青青却带着这么多随从,也许是哪个武林名门世家的子弟,我要不要卖个人情给他呢?”拱手相问:“请问少侠师承门派?”

曾儿听公子把他哄得团团转,心里早就乐不可吱了,又听他称公子为少侠,差点笑翻了朱岷等人也是哭笑不得,这时倒要看他如何圆场了司马玉走到苏忆荫身边,轻问她:“苏姑娘,你是哪门哪派的”苏忆荫道:“我吗,我无门无派”司马玉故意摆出少侠的架子,指着朱岷等人道:“他们都是无双派门下”

无双派是司马玉虚构出来的,谢全却信以为真,想了想问道:“不知这无双派与无双老人有何关联?”司马玉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个无双老人,也吃了一惊,便道:“无双老人是我极尊重的一位前辈”司马玉并不知无双老人是谁,但既被称作老人,便是长辈,所以出言十分客气哪知谢全听了此话,脸上竟露出惊悚怪异的表情他望着司马玉,道:“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说完带着弟子急匆匆的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有情人涉险只为情,权势者打赌也为权

司马玉走到苏忆荫身边,道:“苏姑娘,你不打紧,那些人已经走了”苏忆荫双颊红晕未退,脸上仍留有羞愤之色开始她只是默默的不说话,犹豫好半天,突然开口问:“你,你相信我没有杀人么?”司马玉一愣,立即回答道:“我当然相信”苏忆荫想不到他回答的如此确定,抬起清澈的双眸望向他,轻声道:“你是这些天来第一个肯相信我的人”

司马玉的腹部好似猛得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升起一股涩酸之感,正要开口说话朱岷道:“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谈”司马玉见苏忆荫并不反对,便道:“好”

在路上,曾儿忍不住问司马玉:“公子,这无双派是什么门派”司马玉笑道:“苏姑娘说她无门无派,我就马上想到无双派这个名号”曾儿立即恍然大悟,道:“哦,其实不是无双门,而是双无门”司马玉听曾儿道出这无双门的真谛,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但见苏忆荫心事重重,便忙收住了笑意

朱岷将大家带到一家熟识的酒楼,吩咐掌柜道:“安排个安静的位置给我们,我们有事要谈”掌柜遵命将众人引至二楼靠窗的一个角落朱岷自己与司马玉、苏忆荫三个人坐一桌,却安排其他将士坐在另一桌,曾儿站在司马玉身后掌柜的退下后,朱岷对司马玉说:“公子,你看,从这里的窗外可以望见你刚才到过那条河”

原来这座酒楼的地势十分佳,前面刚好是一条过道,可以直通到司马玉刚才到过的那条河,但是这里窗子望过去又看不到刚才的花船,唯见一带河面在灯火照耀下波光鳞动司马玉望过去,隐隐中仿佛听见河面传来琴声与唱和之声,他突然想起刚才遇见的那位高傲的少年,不知是否还在那座船上

正想处,见掌柜亲自领二个伙计上来安排了酒果菜品,他便收了思绪曾儿等不及,先开口问:“苏姑娘,刚才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没想到苏忆荫也吃惊道:“我没有呀”她望见曾儿脸上惊愕的表情,突然红了脸,解释道:“其实,我并不是在躲你们”司马玉见她脸上有为难之色,忙替她解围道:“苏姑娘,不如你向我们讲讲刚才那件事”苏忆荫略微迟疑了一下,望见司马玉坦诚关切的目光,才开始讲述她这些天的遭遇

“大概是四天前,我因为走岔了道,天黑之前还没有找到投宿的客店,只好乘着月色继续赶路正走着,突然被一个执剑人拦住了去路,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蒙着黑色的布我开始以为遇见了强盗打劫,心里忐忑不安,后来听他道:“快把至尊密宝图交出来”我想他大概是认错了人,就如实回答他道:“你找错人了人,我没有你说的那件东西”谁知那人竟不信,一定要我交出什么至尊密宝图”

朱岷听到这里,禁不住咦的一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司马玉见了,马上问道:“你知道什么事情吗?朱将军”然而朱岷却道:“我所知道的也许与这件事无关”司马玉却道:“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正好可以解答苏姑娘心中的疑惑”

朱岷沉思了半晌,才道:“刚才我几次听见苏姑娘提到至尊密宝图,突然想起军中由来已久的一个传闻”司马玉听了,问道:“是关于至尊密宝图吗?”说到突然低声念道:“至尊密宝,至尊?至尊”接着用不敢确定的眼神望着朱岷道:“当今世上能称至尊的恐怕只有一个人”苏忆荫不解其意,问道:“是哪一个人?”却见朱岷点头对司马玉道:“公子,你猜得没有错”司马玉吃了一惊,示意朱岷继续讲下去

朱岷又道:“当今圣上还身为义军首领时,有一次领兵深入大漠,攻打从北方汗国赶来援助元朝的鞑子军圣上巧思妙计将鞑子军团团围住,鞑子军支持了五天五夜,到第六天终于出营向圣上乞降圣上接受鞑子军的献降,作为交换条件之一,鞑子军向圣上献上了一大笔金银财宝听说那笔财宝是鞑子军沿路掠夺而来的,数量十分庞大,圣上回去时只能带走其中一部分,剩下的命令心腹将领将它们埋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并作图标记”

司马玉听到这里,便道:“那张图便是所谓至尊密图了吗?”朱岷摇摇头道:“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听人将这张图叫做至尊密宝图”随后又补充道:“甚至是否真有这张图,或是真有这么回事,也没人敢确定”

司马玉又道:“此事若是属实,大明立国已二十多年,只怕埋藏的财宝也早已被取出来了”朱岷道:“这件事我也只是听说,皇上后来确实有派人去取这批财宝,不过全部一去不复返有的说那些将领见钱眼开,自己携带财宝远走高飞了;有的说蒙古人早就偷偷把这批财物挖走了,因不欲使人知,将后来取宝人都杀死在大漠之中;还有的说他们为了独吞财物,自相残杀,全都死在宝窟之中了”

苏忆荫听到这里,联想起卢老所说的那个故事,道:“我在路上也听到过类似的故事,不过是说这笔财宝是上天赐给皇上的,其他人不管是谁,也是无法得到”说着便将那个故事简要讲了一遍朱岷听她讲完后,道:“关于这件事军中的传闻也很多,但没有一个人真正相信”

司马玉道:“既然只是传闻轶事,那人凭什么肯定那张图就叫做至尊密宝图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向苏姑娘讨要这张图呢?”曾儿在后面接道:“是认错人了”司马玉转向苏忆荫,问道:“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苏忆荫接下来道:“那人始终不肯听我解释,我看他装扮古怪,言语蹊跷,不想与他继续纠缠,谁知那人道:“你今天不交出至尊密宝图来,就不许走”说着便拨剑相阻”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也紧迫起来司马玉想到她独自一人在黑夜中被人拨剑相逼,心中一定十分慌恐,不由投过关切的眼光,又恨自己当时不在她身边,心情也随着紧张起来,屏住呼吸听她下面的话

苏忆荫道:“我和他斗了十几个回合,他的剑法虽有独到之处,但破绽确实很多不过我真的无心要伤他,当时我只是想快点离开,可是他”说到这里苏忆荫十分懊恼,竟不知下面该如何解释才妥当

司马玉正凝神细听,见她停顿下来,马上接道:“可是他认定你身上有他要的至尊密宝图,逼得紧了你不知道他的意图,心里十分害怕,只好和他奋力相搏,没想到会伤到他,没想到他会因此而死”苏忆荫听司马玉讲出她心中想表达又说不出来的话,不由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才又详细讲道:

“我看见他手中长剑向我左肩刺来,马上避向右边这时月亮突然隐入云层,地上一片漆黑黑暗中我仿佛听见对方变化了进攻的方位,正要仔细辩认时,遮住月亮的云层移开了,我看见对方手中的剑离我的咽喉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马上向前一步,抢到他的右手侧,抓住他的手腕,连剑带他的手臂用劲向右拗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伤着了他,他大叫一声,手中的剑立即落到地上我也顾不上别的,拨脚就跑,一直跑到看得见灯火的地方才停下来”

曾儿拍拍胸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苏姑娘,幸好你反应灵敏”司马玉却道:“后来他有没有追过来?”苏忆荫摇摇头,道:“没有,也许他当时伤得很严重不过打那以后,不断有人在路上拦住我,不是索要至尊密宝图,就是说我,说我是妖女,打伤致死了天正门的掌门我,我根本是无心的,现在我只要一看着手中拿兵器的人都尽量避开,所以刚才我不是在避你们,而是在避开手拿铁枪的那个人”

曾儿义愤填膺道:“这些人太不讲理了紧接着又颇为兴奋道:“苏姑娘,你武功这么好,一定把他们一个个都打得落花流水”

苏忆荫听了曾儿的话,脸上的愁容加深了司马玉忙止住曾儿,对苏忆荫道:“苏姑娘,你不要听他胡说这些天来,想必你一定十分为难如果你打不羸他们,一定被受他们所害;你打羸了他们,却要被他们所侮”

苏忆荫独自一人出门,却连番遭遇不顺先是寻人不遇,而后因为误信他人丢失书信,现在被人诬以不实之名这些天来,她常常不知道前路若何,因而心情十分凄惶重遇司马玉之后,见他不但信任自己,而且所说的每一句话,竟都比自己想得还要贴心,不由眼眶早红了半圈,不知不觉对面前这位体贴的少年流露出依恋之情

司马玉又道:“苏姑娘,你以后就跟着我们走,虽然未必有助于你,但至少凡事你不用再独自面对”朱岷显然不赞成这个提议,正要开口说话一个道士走到他们面前,手中拂尘一扬,立掌问讯,道:“贫道有礼了”

众人见来者是一位恭谦的出家人,都停止了说话,朱岷站起来道:“道长,若是来化缘,请到隔壁那一桌”那道士微微一笑,道:“多谢施主,然而贫道不能舍主取次”朱岷听了,便道:“他们布施的,就是公子布施的”道士却摇摇头,道:“完全不能等同”朱岷不解道:“银子谁给还不都一样,而且我们公子身上也不可能带着银两”道士便道:“如此正好,凡事应向有中取,不可强向无中求”

朱岷不惯打哑谜,直接道:“还请道长说得明白些”道士才道:“天正门继任掌门王盛在碧云山庄敬候各位,特遣贫道前来相邀”朱岷见这道士是天正门所派,立即下逐客令道:“道长请回,我们之间恐怕没这个善缘”说完马上坐下那道长并不动怒,面上仍微带笑容

司马玉见那道人目光清明,知他修行功夫已经很好,正要站起来答话朱岷低声对司马玉道:“公子,你知道这天正门掌门是什么人吗?”司马玉摇摇头,朱岷便道:“天正门是燕北一带大派,掌门人崔仁凭着一套天乙剑,十几年来威震燕北,无人比及”司马玉便道:“原来谢全所说他自认为武功高强,看不起别人是确有其事了”朱岷便道:“就算苏姑娘武功再好,以年纪来论,她怎么可能在十几招内重创天正门掌门致死呢?此事大有可疑,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司马玉道:“不要急,待我先问问他”不待朱岷阻止,他已起身出座

司马玉先施一礼,然后道:“请问道长,王掌门何时接任天正门掌门职位?”那道人道:“崔老掌门临终前交待众弟子,他死后即刻奉大弟子王盛为任掌门”司马玉点点头,道:“我们想要亲往吊唁崔老掌门”那道人道:“崔老掌门初登仙路,所遗凡胎既被门下弟子火化”司马玉听了,心下十分狐疑: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不然既非客死异乡,又非死于传染疾病,为什么着急实行火葬便又道:“既如此,请带我们先往老掌门灵前拜奠,略表后辈寸心”那道人却道:“这些事我不理,请阁下自去与天正门商议”司马玉便道:“如此请道长在前引路,我们即刻随你前往碧云山庄”

朱岷和曾儿异口同声反对,司马玉却道:“这位道长受人之托好意相请,我们不去,只能叫他为难”道士眼眸一跳,道:“多谢体谅,在下张千,确是受人之托来请各位各位能随我前往自然最好,若是借故推托,虽然这位姑娘武功极好,我也不得不勉力而行”众人这才明白:这位道长表面虽然随和,但心里却打定主意他们若想不去碧云山庄,当下便有一场恶斗

朱岷心想:怪哉,这位公子生长在深宅大院,初涉世道,知人料事竟然分毫不差他如此聪敏过人,心中一定早已拿定主意,就算我出来阻止,他多半也是不会听,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希望那位姑娘凭心行事了

苏忆荫见朱岷将目光投向自己,明白他的意思她站起来道:“天正门的老掌门是我打伤的,我一个人随你去就是了,你不要为难其他人”张千看着她道:“好,有你一人随我去也可”司马玉却道:“苏姑娘,你若想独自前往,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苏忆荫道:“好,你问”

司马玉问道:“当日在燕京城外,你为何不扔下我独自进城?”苏忆荫听是这件事,便答道:“当时狂风暴雨,天也已经黑了,我怎么能够将一个病重的人扔在野地里不管”司马玉便道:“现在天也已经黑了,碧云山庄也无疑于风雨险地,难道我就能让你独自一人面对”众人听了他的话,均露出了感佩之色,连那道士也暗暗点头

朱岷第一个站起来道:“沙场上的血雨腥风我见得多了,今日倒要见识见识江湖风雨公子我随你去”其他人也都是血勇之辈,听见朱岷这么说,纷纷起身道:“难道天正门的人能险恶过蒙古骑兵我们也一起去”

司马玉原来只是担心苏忆荫,现在受到大家情绪感染,也豪气勃发,道:“好就让我们这无双门去会会天正门”众将士齐声答应,一起整理佩剑,道士站在一旁静候

他们的声音惊动了屋子另一边正在谈笑风生的一群客人,其中一位书生站起来,走到离司马玉等人不远的一张桌前坐下司马玉见他虽是儒生打扮,但顾盼从容之态却迥异于一般读书人书生似乎知道司马玉在观察他,沉稳一笑,念出了四句诗:“地动山摇英雄色,险境方显男儿胆剑光冲天星光寒,莫愁湖边少年愁”

其他人都不在意,司马玉却马上走过去,拱手相问道:“先生,请问这四句诗对谁而吟?”书生心不在焉道:“谁听见了,就是对谁而吟”司马玉又道:“请先生赐教诗中意思”书生抬眼看了司马玉一眼,又道:“你听见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司马玉沉吟了一会,也朗朗念出一首诗来:“莫愁湖边少年愁,剑光冲天星光寒险境方显男儿胆,地动山摇英雄色”然后向书生道:“我所听到的便是这个意思”书生哈哈大笑,道:“聪明,聪明,你既然已知晓我的意思,还来问我?”司马玉却道:“多谢先生提醒,但这一趟我是必去的”

书生收住笑容,正色看着他道:“年青人,难道你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吗?司马玉也十分认真道:“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书生见司马玉一幅年少无畏的模样,摇头叹笑不止,谁知竟激起司马玉倔强的性格

司马玉对书生道:“我明天正午,会再到这家酒楼来,如果先生有空,不妨前来指教”书生也十分爽快,应声道:“好,但是如果你我再次相见,不是在这家酒楼,又当如何呢?”司马玉道:“但凭先生处罚,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书生道:“请讲”司马玉道:“明天我在这座酒楼再见到先生时,请先生详细解释方才所吟诗句”书生看着司马玉道:“好,一言为定”司马玉也道:“决不反悔”书生仰面大笑,司马玉也是一笑,各自走开

书生走回去,对着正中间一个威严魁梧的人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司马成的儿子和他年轻时一样胆大冲动”那人问:“你自己说要去提醒他,却为何只字不提,反而和他吟起诗句来?”书生道:“四哥有所不知,我方才所念仍是一首藏头诗,将每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莫践险地””那人道:“我看他多半没有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仍然去了”书生笑道:“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人道:“那他为什么还要去?”书生坐下来,道:“自古英雄惜红颜,我看他多半是被身边那位姑娘迷住了,所以识破我的警示还是要去”他话虽这样说,但语气中却大有赞赏之意

那人道:“司马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既然有心救他,为何不直言相阻,反而把他推向险地”书生道:“我原来是想替四哥送个人情给司马都督,如今却想给四哥网罗一个人材”那人不以为然道:“仅凭一次文字游戏,你就下此结论,未免太高估他了”

书生道:“四哥,你不要看不起文字游戏,世上多少大事,最后还要靠文字游戏定乾坤不过现在他还未到火候,需得再经过几番磨难,识得人间艰辛,恐怕就好了四哥,我替你琢磨琢磨他”那人笑道:“罢罢罢,我不需要这种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要是他能让他父亲效忠于我,恐怕是他唯一对我有用的地方了”书生见四哥如此轻视他所看中的人,不服气道:“四哥看重的是能打仗的兵力,我看重的是能带兵的才华”

这两人这么大口气,却是何人,原来那书生便是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宁王朱权,他所称四哥是后来靖难成功的明成祖,现在还是燕王的朱棣燕王见宁王生气,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道:“这样,如果他这次能从碧云山庄全身而退,我答应你,什么时候你认为他可堪一用,就将他推荐给我,我一定重要他”宁王心中的不满才慢慢消除,信心满满道:“四哥,那你就等着,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此时司马玉和苏忆荫等人正在张千道士的带领下,在黑夜中前往连燕王都称之为险地的碧云山庄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碧云山庄(上)

张千领着司马玉等人来到河边,沿着河岸向前走众人约摸行了一刻钟,渐觉繁闹远去,下到沙石裸露的河滩,又行了数十米,前面一道黑影横跨东西两岸众人正不知是何物,张千走过去,从水草深处点出一只竹筏,自己先跳上去苏忆荫第二个走上去

司马玉吩咐岸上的人,道:“曾儿,你和朱将军与其他人先留在这边,我和苏姑娘先过去,再回来接你们”朱岷见这竹筏虽然不大,但一次载七八个人不是问题,便挑了四名最精干的部下,道:“曾儿和其他人留下,我们先随公子前往”曾儿哪里肯,嚷着要一同前往

张千在竹筏上喊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司马玉忙附在曾儿耳边,低声对他耳语几句,曾儿便安静下来,只道:“公子,你千万要小心”司马玉与朱岷和另外四人上到竹筏,其他人留在河岸等候

张千拉动绳索,竹筏缓缓开始向前行进竹筏驶到河中央,周围一片静寂,只有河水被推开的声音河面潮湿的气息随风扑面而来,当下的宁静美好,让众人都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暂时将心情放松下来

夜风扬起苏忆荫的衣袂,又将她身上阵阵幽香送向身后的司马玉司马玉想到自己今夜能与苏忆荫同筏共渡,恍若如梦,又想到今夜过后,不知将来若何,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苏忆荫听到身后有人叹息,回过头来,正望见司马玉投向自己的目光,四目交汇,两人同时大窘

这时听一名将士道:“马上到对岸了”两人才稳住了心神,与其他人抬头望去,果见夜色中一片空旷原野在眼前呈现

张千停住竹筏,问:“谁去接对岸的人?”司马玉道:“不必了,只有我们这些人随你去”朱岷心想:幸好我们跟过来了,不然现在跟这道士前住碧云山庄就只有公子与苏姑娘两人

张千对司马玉道:“此去凶多吉少,你不多带些人吗?”司马玉半开玩笑道:“我特意吩咐他们留在对岸,如果一个时辰不见我们回来,他们就会向官府报告”朱岷想起司马玉临行时吩咐曾儿的情景,竟也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张千只是一笑,跳上岸拴好竹筏,领着众人前往碧云山庄

碧云山庄坐落在一处山脚下,黑沉沉的山峦下几处灯火闪烁,从外面看无甚出奇,谁知里面规模却十分庞大张千领着他们走过几进院落,才对他们道:“前面就到了”司马玉暗想:这天正门好大的声势呀,一座别院竟也如何气派

七八个年青人在院门口护卫,他们一见到张千,全都迎上前来其中一人道:“张二真人,你好本事,真将他们带来了”张千冷淡道:“我已履行了约定,接下来的事,请天正门秉公自便”说罢自行入内

那些人吃了张千的闭门羹,把怨气都撒在司马玉等人身上一人高声叫道:“哪一个是打伤老掌门的妖女”司马玉见苏忆荫气得身子发抖,拨开朱岷等人,上前道:“王盛掌门的哪里?请他出来相见”那些人见司马玉如此凛然正色,口中发出怪声,道:“哟哟哟,还没见过有人这么着急的送死”另一个道:“跟他们罗嗦什么,让他们赶紧进去,各位英雄在里面等着呢”

朱岷心想:糟糕,原来天正门早有准备,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冲突起来,单凭这几个人如何应付

朱岷十分后悔不应该一时意气,行此卤莽之事他低声对司马玉道:“公子,苏姑娘的事可以日后交给官府处理,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回去”司马玉站在前面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朱岷与众部下抬头,一个人带着四名手执利刃的天正门弟子从里面走出来领头的人满脸疤痕,在夜色中不辩面貌,但目光异常凶狠,尤其是望向苏忆荫时,是露出蛇豸般的寒光他扫视了众人一圈,暗哑着声音道:“众位,请”

这人的声音嘶哑难听,苏忆荫却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当她看见那张丑陋可怖的脸,露出如毒蛇般的冷酷的表情时,突又觉得十分害怕她紧走两步,赶上众人,和大家一起走进院中

院内并没有想像中的剑拔弩张,反而显得比外面加平静屋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唯有屋檐下那对“天正”标识的白纸灯笼,零星的透露出丧家的应有凄清

他们走进大厅,里面的人不约而同停止了说话,个个目不转睛的盯住他们大厅内静悄悄的,朱岷见这些人虽然都有江湖打扮,但也许是出于对主人的尊重,没有一个人携带兵刃朱岷心想:这样好,一时动起手来,全身而退的机会大

苏忆荫不惯被人端详审视,又怕再被人称作“妖女”,将头低低的垂下,避开众人的目光司马玉注意到有一名三十多岁女子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苏忆荫,就悄悄指给她看,问道:“苏姑娘,你认识那个人吗?”苏忆荫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道:“我认识她,她是蓝田门的戴女侠”司马玉低声道:“她看你的眼神十分关切,到了危急关头,你可以向她求援”正说着,两个人陪同一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从大厅后面走出来

司马玉见那位年青人虽然身穿重孝,但脚下步履却十分轻快,不由眉头一皱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转向他们,但同时又发出咦?啊呃?哦的声音接着便有人小声议论:“崔老掌门一死,天正门果然是人心涣散了吗,竟派这两个人陪任掌门出来见人”

司马玉想不到这位年青人就是天正门任掌门王盛,不由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两个人,这才深刻理解了众人感叹的原因

原来这两人,一个便是刚才那位刀疤汉子,他的尊容就不用再多介绍了另一个则是位满脸褶皱的瘦老头,人老了,自然就会长皱纹,本不应拿来取笑但这人脸上褶皱却给人以一种:并不是他脸上起了褶子,而是整张脸都是由褶子构成的怪异感觉由这样两个人陪着貌端体健的青年掌门人出来,无怪乎要引起非议了

王盛走到厅前,先对戴颜英道:“戴女侠请上座”说完走到上首主位先坐下,才对其他人道:“众位兄弟姐妹,都请落座”司马玉看见戴颜英走到右首第一张椅子坐下,其他人才井然有序依次落座,这些人的弟子站在他们身后

这时屋内的形势明朗起来,司马玉、苏忆荫和朱岷等人站在屋中央与其他人成对峙之状朱岷暗中吩咐那四名部下靠拢,将司马玉和苏忆荫护在中间

王盛见自己这边的人安定下来,才站起来道:“天正门兴师动众请各位义军将领传人、弟子来到碧云山庄,不是为了声讨杀师仇人,仍是家师有一桩遗愿,想请众位做个见证”众人齐声道:“义军将领门派本是一家,王掌门有事尽管吩咐”

王盛便道:“不久前,江湖上盛传有一张记载着庞大宝藏的至尊密宝图出现,家师也有耳闻他老人家打听到抢夺至尊密宝图的下落,不顾年事已高,决定前往劝阻家师本想劝那人将密宝图销毁,共同免去江湖上一场纷争谁知遭人暗算,回来后竟撒手西去”说到这里,从他眼眶里中滴下几点眼泪

众人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想起崔仁纵横江湖十几年,最后竟死在一个十几岁小姑娘手中,都不觉得唏嘘黯然

朱岷乘机对司马玉道:“我听说大明江山定鼎后,不少抗元义军流落江湖,不但各自成立了江湖帮派,而且相互之间联系紧密,原来真有此事”司马玉道:“当年各路义军都是仁义之师,他们的传人也绝不会是蛮横无礼之人”

说话之间,几个天正门弟子抬着一个火鼎进来,鼎内火光熊熊众人见他们将火鼎安置在屋中央,都不解其意只见王盛站起身来,走到苏忆荫面前,对她道:“请姑娘将至尊密宝图交出来”

众人一片错鄂,王盛转向众人道:“众位,天正门不想要什么至尊密宝图我保证只要这位姑娘肯将那张图交出来,我马上将它投入火鼎,绝不会看上一眼而且只要这位姑娘合作,天正门和她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这便是家师临终前遗愿”

座中之人议论纷纷,一名弟子口不择言道:“谁知道你拿到密宝图后会怎么做?”王盛听见了不发一言,回到座位坐下他身后的那个满脸褶皱的干巴瘦老头,却走到火鼎前,伸手捞出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合拢五指,将炙热的木炭握在手心不一会儿,他手中的木炭就好像被投入到冷水中一样,发滋滋的声响,同时缕缕白烟从指缝间冒出老头将变成灰白色的木炭扔回火鼎,若无其事的回到王盛身边

大厅内众人陷入沉默,突然一个人站起来,大声道:“天正门崔老掌门英雄豪杰,任掌门少年英雄,青出于蓝”众人还没有看清楚顺风爬竿的人是谁,对面一人站起,道:“天正门是燕北一带确实有名,但蓝田门才是义军兄弟门派的首领,难道天正门想取而代之?”这两个人的身量相貌差不多,应该是亲兄弟,现在却像怨家对头

王盛站起来劝道:“薛大哥、薛二哥,你们是兄弟,千万不要为了天正门伤了兄弟感情”他又对众人道:“我们义军将领创立的门派,只所以能江湖立足,并逐渐强大,就是因为我们之间像兄弟姐妹一样彼此团结友爱天正门就算今夜不能完成老掌门的遗愿,也绝不希望各位在这里因为一位妖女有伤和气”

苏忆荫见王盛将矛头指向自己,双手微微发抖,司马玉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没关系”

(未完,待续)

碧云山庄(下)

司马玉走上前向众人道:“方才这位王掌门过来讨要至尊密宝图,我倒要问一声,这里有谁见过至尊密宝图?”大堂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回答司马玉道:“你们想要至尊密宝图,拿纸笔来,我现在就可以画出来,至于你们凭着这张图找到的是金珠宝贝,还是机关陷井,我可不敢保证”大厅里本来就有人对此事存疑,现在听了司马玉的话,不禁点头赞同

那个刀疤汉子上前喝斥道:“你不要信口开河,难道你见过至尊密宝图?”司马玉不上他的当,道:“正因为我没有见过,想起这张图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心中始终觉得不安”刀疤汉子呵呵冷笑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咸吃罗卜淡操心,把话题扯开了”司马玉便道:“你这么肯定这张图确实存在,难道你亲眼见过”刀疤汉子一时语结,指着司马玉道:“此人诡计多端,和那妖女是一伙的”

朱岷上前道:“你不要胡说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刀疤汉子道:“是谁?”不待朱岷开口,一人从座中站起,大声道:“我知道”司马玉和朱岷看时,原来是在集市中所遇见的谢全

谢全向众人道:“他是无双老人的传人”大堂里一片骚动,众人脸色都现出警惕之色刀疤汉子是青筋暴起,指着司马玉道:“你是无双老怪的孽徒,待我来试试你的功夫”司马玉见此人目露凶光,面带杀机,心道:不好难道他满脸的疤痕就是拜无双老人所赐”

司马玉知道此时绝不能慌张,所以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描淡写道:“我不想和你比”刀疤汉子楞了一下,恶狠狠地问道:“你想跟谁比”司马玉一指王盛,道:“我要跟他比”

司马玉不慌不忙,点名要与王盛比试那王盛不知是害怕无双老人的名号,还是被司马玉的气势镇住,竟开口推辞道:“今夜我一心一意只为家师实现遗愿,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冲突”

司马玉根本不会武功他不过料想:王盛是丧主,方才又如此大义凛然,应该不会轻易与人较量,所以大胆使了这么个欲纵故擒的手法现在见王盛有退避之意,也立即见好就收,道:“天正门正值丧葬期间,我也不想挑动干戈”

但是那刀疤汉子始终不肯放过司马玉,逼进一步道:“还是由我来领教阁下高招”司马玉避到一边,厉声道:“难道你不是天正门的门人所以不肯成全王掌门一片拳拳之意”

刀疤汉子见司马玉抬出师门来压他,无奈停止挑衅但他不肯就此罢休,转向在座众人,道:“二十年前无双老怪为祸江湖,是天正门崔老掌门与蓝田门司马老掌门带领在座各路英雄,联手四川唐门,经过数次恶战才废除他的武功,并将他逐出江湖今天他的弟子重现江湖,难道会忘记他师傅过去的遭遇”

堂上的人受到挑动,有人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司马玉想:这时只要有一个人上前和他比试,不但刚才的努力全白费了,而且后果不堪设想他只好重施故技,大胆挑战道:“若是谁能代天正门作主我和他过上几招又有何妨”

当时朱岷等人对司马玉的谋略心智已十分佩服,他们想:谁知这位公子还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说不定他真的身怀绝技呢所以司马玉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他们也完全没有显出任何异常

苏忆荫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人,不由自主走过去细看司马玉叫住她道:“苏姑娘,怎么了?”苏忆荫轻声道:“我好像以前见过这个人”司马玉道:“他是不是曾经追过你”苏忆荫一时想不起来,道:“也有可能”又回到司马玉身后

大堂内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形,均想:崔老掌门的武功不敌那位小姑娘,而她又要依仗这位少年,那他的功夫一定好而且此人从进门到现在,始终从容不迫,若不是身怀绝世神功,焉能如此自信

恰在这时,沈突然道:“咦?刚才我们不是在集市上见过这个人吗师傅,你说他真的有高强的武功吗?”戴颜英道:“无双老人武学玄妙高深,他的传人自然也不会差”沈低声问戴颜英,戴颜英偏大声说出来其他人听了她的话,加确定司马玉武功了得,满堂高手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挑战他

此时堂上的主动权已完全被司马玉掌握,他不肯放过这种稍纵既逝的机会,上前道:“怨家宜解不宜结,如果我们真的身藏密宝图,为什么还要身犯险境苏姑娘知道误伤了崔老掌门,一直都很内疚,苦于没有机会解释我们今夜来到碧云山庄,就是诚心诚意来消除误会谁要是确信苏姑娘身上有密宝图,我们愿意当面与他对质”

大堂里一片嘈杂,却没有人愿意开口回应双方僵持了一会,戴颜英从座位上站起来,众人见她有话要讲,都安静下来

戴颜英道:“其实我早该出来解释了,因为这件事归根到底是由蓝田门引发的蓝田门门户不严,竟然让一个仆役偷走一件极珍贵的物件然而这个物件之所以珍贵,完全是因为它是三师兄留下来的遗物,所以师傅十分宝爱,并不是因为它是传说中的至尊密宝图这个仆役偷了这件东西后,害怕本门追究,竟然投靠唐鄂和孙渡我奉掌门师兄之命,带领弟子追踪这三人来到双龙山,并在此地结识了这位苏姑娘有人说这位苏姑娘实际上就是蓝田门的弟子我倒是希望她出自蓝田门,可惜她不是”大家想不到戴颜英如此推崇苏忆荫,提高了注意

戴颜英接着道:“当时有人不幸被唐鄂和孙渡所害,身中此二人的剧毒”

堂上众人知道只要中了“唐恶孙毒”其中一人的毒,就好比身受地狱酷刑,现在有人竟身中两人之毒,其状一定十分凄惨,有些年青的弟子不由“啊”的一声,脸上现出悯然不忍之色

戴颜英道:“唐鄂,孙渡十分狠毒冷酷,就算我看到不相干的人被他们施以毒手,恐怕也不会正面与他们交锋然而这位姑娘却挺身而出,当面向唐鄂与孙渡讨要解药”

有人听到这里禁不住发问,道:“后来怎么样?”戴颜英道:“她赤手空拳从唐鄂手中拿到了解药”话语中充满了赞赏众人这才知道崔仁被她所伤,决非出于偶然

褶子老头阴沉着声音,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诡奇的武功,难道不是邪魔外道吗?”司马玉走上前问,道:“依您老人家所言,什么样的年纪达到什么样的武功修为才不算是邪道呢?”方才被这老头恐吓住的那些人,这时出言讥讽道:“当然要以他自己为标准”江湖中的人性情豪放,听到这里没有一个不哈哈大笑的

戴颜英也是一笑,即刻端正了神色道:“唐鄂和孙渡当时灰溜溜的逃走,事后竟然散布谣言,说这位姑娘在双龙山下夺取了本门失盗的至尊密宝图列位想想,就算本门真有这么一张藏宝图,也决不会取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名字唐鄂和孙渡这样做的,完全是为了耸动视听崔老掌门仁厚长者,知道倘若真有此物流传到江湖上,必定祸害不浅他为了避免众人无谓的纷争,才会与苏姑娘发生冲突所以崔老掌门虽是被苏姑娘所伤,其实是被唐鄂、孙渡所害”

司马玉也道:“我想崔老掌门想要拿到藏宝图的初衷,实在是不愿江湖同道为一张藏宝图伤了和气,而王掌门现在所做一切,也是为了要查清此事的真相但只有找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才能将这场风波彻底平息下来”

戴颜英点点头,接着道:“蓝田门现在正四处追访唐鄂与孙渡的下落如果大家还信得过蓝田门,信得过我,今夜就让他们回去将来蓝田门一定会向诸位彻底澄清此事”

蓝田门的创门人司徒行曾是张士诚的步兵总教练,本身武功绝世他的六名入室徒弟,个个武功高强,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名号甚响因此这蓝田门也是义军将领创立门派的首领戴颜英开口请求,堂上众人都要掂量其中的分量

谢全不待别人开口,先自作主张道:“戴五娘解释得这样清楚,今天就先让他们回去”他见没有人响应自己,又道:“你们也不想与无双老人的传人结下梁子”张千站起来道:“这是天正门的事,须得王掌门自己拿主意”

王盛见众人意向都转了,也只能自打圆场,道:“今夜之事,我早已解释过,并不是为了报天正门的私仇,乃是为了武林公道现在既然戴女侠和众位同道先拿了主意,天正门岂能固执已见”说着从门外叫进两名弟子,吩咐他们送司马玉等人回去

司马玉先诚恳道:“既然众位相信我的话,在下虽然不才,但也在此保证,回去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说完才与苏忆荫、朱岷等人起身告辞

那两名年青弟子带着司马玉等人来到山庄门口,却不直接领他们出去,而是吩咐看守庄门的人,道:“你们派一个人送他们回集镇”看守庄门的那些人勉强答应,脸上却露出极不服气的表情那两人又大模大样道:“掌门人交待你们看守庄门,你们有没有尽心呀”这回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

司马玉轻声对朱岷道:“掌门接任,自然要起用人”朱岷会心一笑果然待这两人走远,其他人纷纷口出怨言其中一人圆场道:“算了,我们这算什么呀陈师傅在本门创立之初,就跟着老掌门,前天却因为一句话莫名其妙被赶了出去”又一个接道:“这也还不算什么,小任服侍了老掌门五六年,守灵三天没睡,稍微打了个盹,就被掌门当场踢断四条肋骨,至今还痛的嗷嗷叫”

朱岷摇头感概道:“想不到就连一个江湖门派的权力接管竟也这般复杂”司马玉却道:“糟糕我们快回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重返险境

夜云低沉沉的压下,碧云山庄内部一片漆黑,整个山庄弥漫着山中夜间特有的阴寒与冷清五个身影悄悄进入到碧云山庄内部

碧云山庄大堂内的灯烛比前先暗了不少,而铜鼎中的火却燃烧得旺了不安跳动的火光中,众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个人,脸上呈现出惊诧震怒的表情这个人脸色惨白,顺手将手中一张人皮面具,它扔进铜鼎内,一道青绿色的火苗从铜鼎中窜出,荧荧跳动如鬼火

戴颜英站起来,指着那人道:“你,你是孙渡”说着把头转向刀疤汉子,刀疤汉子发出得意的笑声,慢慢揭下脸下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沉阴晦暗的脸窗外一人低声道:“啊,原来他们是唐鄂和孙渡”

唐鄂嘿嘿大笑,走到大厅中央,也将人皮面具扔进铜鼎戴颜英转向王盛,厉声斥问他,道:“这是怎么回事”王盛站起来,慢条斯理道:“戴女侠,稍安勿躁,不要激动吗”

谢全看不惯王盛装模作样,道:“天正门请我们主持公道,为什么两个人会在这里?你耍我们呀”王盛毫不客气,道:“难道我耍不起你吗”

谢全的辈份本应和崔仁、司马行平行,只因他是随父参军,所以自降一辈平时谢全因为自己既有长辈的身份,又不受身份的约束,时常倚老卖老现在王盛公然向他叫板,谢全的脸上哪里挂得住

他当即站起来,道:“拿我的铁枪来,今天我要替崔仁教训弟子”弟子在后面轻轻地告诉他:“师傅,我们将兵器都交给天正门保管了”谢全听了,“啊”的一声,嚷道:“我们被人算计了”王盛听了这话,在座位上冷冷发笑

张千仔细观察王盛,脸上表情惊疑不定,突然道:“王盛,义军传人本是一家,你不会有心暗算我们?”戴颜英听了这话,也觉事情有所不妥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将气息吐出,气息受滞不能下沉丹田她大吃一惊,对王盛道:“你勾连唐鄂、孙渡对我们阴施毒手,是何用意?”

王盛故作惊诧道:“戴女侠,此话从何说起,你不要冤枉我呀”戴颜英怒道:“你做过什么,自己心知肚明”王盛嘿嘿一笑,转向唐鄂与孙渡道:“你们果然是用毒的行家,药效这么快就起作用了”其他人一时不能觉悟,纷纷乱猜起来

王盛瞧着大家鄂然失措的模样,脸上露出老猫戏鼠般的表情他走下座位,一边顾盼自若,一边春风得意道:“轻烟散,天下第一散功药物,吸入鼻中能立卸内力,经火一催威力十倍”

众人听了王盛的话,连忙各自潜运功力功力深厚的内力已去了一大半,年青的弟子是手脚发软,连寻常力气也使不上来屋内一片恐惧惊慌,人人心惊胆寒,他们不明白王盛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窗外一人瞧着屋内情形,低声道:“人皮面具,轻烟散藏在人皮面具里”接着将目光移到王盛身上,道:“原来此事早有预谋,苏姑娘不过是王盛诱骗这些人的引子”这时,就在他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悄步靠近

他猛得回头,低声问道:“朱将军,都准备妥当了吗”朱岷也压低声音,道:“公子,这里太危险了,你和苏姑娘先回集镇上去”司马玉却道:“何必害怕,我们不是还有帮手吗?”朱岷指着台阶下十几个人,道:“我们怎么能相信天正门的人”司马玉却胸有成竹,道:“朱将军,请放心,等下他们也许会比你拼命”朱岷无奈,只好道:“公子,未将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你千万要小心”司马玉点点头朱岷走下台阶,指挥下面的人悄悄隐入黑黝黝的院子

屋内,王盛走到唐鄂和孙渡身边,问道:“怎么处置这些人?”唐鄂恶狠狠道:“通通杀掉,一个不留”众人心中都是一紧,苏忆荫听到如此冷酷无情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司马玉在旁边道:“苏姑娘,别害怕,他们不会有事的”苏忆荫听了他的话,心情平静下平,集中注意力继续观察屋内动静

座中一个人按捺不住,使一招“大鹏展翅”,从后面偷袭王盛王盛听到动静,转身飞起一脚,正中那人胸口那人内力已失,如此抵得住这一脚,惨叫一声,身子向前扑倒在地上王盛意犹未尽,一脚踏上,脚后用力碾转,那人咬牙忍痛一声不发众人见此暴行,皆嗔目怒视

又一个人暴怒而起,从靴掖内拨出匕首孙渡见了,表无表情哼了一声,唐鄂眼中则闪出噬人的冷光戴颜英站起来,道:“唐鄂孙渡和你们结下梁子的是蓝田门,有胆子,你们冲蓝田门来”唐鄂被戴颜英一激,果真撇下这人,快步走到戴颜英面前,道:“你想逞英雄救这些人是吗?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苏忆荫低声道:“哎呀,戴女侠有危险”司马玉忙拉住她道:“不要打草惊蛇,再等等看”

戴颜英虽然内力已失,但气势却丝毫未减弱,道:“你想要怎么样”唐鄂阴恻恻一笑,道:“你曾大言不惭,说三十招就能羸我,现在我们就正式较量一番你每接我一掌,我就放一个人,你能接我多少掌,我就放多少人”

唐鄂的掌法十分平常,可怕的是他掌中带毒这种毒腐蚀性极强,只要沾上一点,接触到的地方马上从外到内开始溃烂现在戴颜英内力全失,让她徒手去接这样的毒掌,无异于自动送死

张千愤然道:“王盛你是义军将领传人,为什么要与这种卑劣小人为伍要知道唐鄂轻侮我们,也就是轻侮义军门派,等同轻侮你师门,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岂知王盛毫不在意,一脚踢开脚下的人,道:“这关我什么事,你们想活命,就不要假惺惺了”

谢全站起道:“王盛,我们好心相助于你,你竟然勾结唐鄂、孙渡,以怨报德”王盛狞笑道:“你们有哪一个是真心为天正门报师之仇的,还不都是冲着至尊密宝图来的”

戴颜英扶起地上的那人,对王盛道:“你不要被唐鄂和孙渡骗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至尊密宝图”谁知王盛指着戴颜英道:“你们蓝田门动不动就摆义军领袖的架子,表面上大公无私,背地里却苟且钻营,等到事情败露,又推得一干二净”

沈忍不住,道:“王盛你血口喷人”王盛见沈不过站在戴颜英身后的第三代弟子,和他差了一辈,怒道:“住嘴王盛也是你叫得”孙渡早已听得不耐烦,上前道:“和他们罗嗦什么,赶快动手”

沈又道:“王盛,你以为你可以将我们全部都杀掉,就算你得逞,难道事后你还想平安无事”

这回王盛却哈哈大笑起来,笑罢,看着沈道:“近来有一位妖女现身江湖,不久前她夺取了蓝田门失盗的至尊密宝图,还杀害天正门老掌门我王盛为了替师傅报仇,召集同道好友聚集碧云山庄商量对策不幸被妖女打探到消息,纠结同伴夜闯碧云山庄,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混战在混战中,妖女一方放火烧毁了整个碧云山庄其他人都在打斗和大火中丧身,只有天正门的任掌门,也就是我,王盛,在众人的拼死掩护下逃脱出来你说这个故事,可信度有多少呢”

许珍听王盛这个故事编得合情合理,简直天衣无缝,恐怕这次一劫难逃了,脸色露出惊恐的表情,猛得冲上前,痛骂王盛道:“你心地如此歹毒,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王盛正在得意之际,被许珍兜头咒骂,暴怒道:“你这该死的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来惹我生气”一边说,一边向她逼近许珍恐惧后退,沈上前,道:“你,你要是敢动,动我师妹半分,我,我决不饶你”王盛见沈声音颤抖的厉害,有心戏弄他,将手伸向许珍,道:“我就动了,你又能怎么样”

众人见王盛如此嚣张无礼,虽然身陷绝境,个个都起了义愤之心谢全道:“把我的铁枪拿来,让我一枪搠死这小子”张千叹道:“天正门老掌门的一世英名就毁在接任弟子的手上了”

不料,王盛听了张千的话,立即转身回应道:“我呸什么英雄豪杰,要不是我爹撑腰,天正门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年间成为燕北一带名派偏偏这老头不识时务,自命清高,他死有余辜”大家见他出言侮师,个个愤慨至极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个声音,道:“我早就想杀了那老头子,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声音虽然不似王盛,但语气音韵却模仿得惟妙惟肖,所以众人一听就知这个声音中的“我”指的是谁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死魂吓破活人胆,半夜谁惧鬼敲门

王盛听到外面分明有人模仿他的口气说话,悚然一惊,却不敢到外面一探究竟,只在屋内发问:“外面是谁?不要命了吗”王盛等了一会儿,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人回应,他又问道:“外面的人还在吗,都进来”王盛留在外面的心腹弟子早就被朱岷带人制服,拖到院子外捆绑起来这时除了风动吹树叶的沙沙声音,外面察觉不出任何人迹行走的声音

王盛与唐鄂、孙渡三人对视一眼,唐鄂走到门口大声道:“外面是敌是友,何妨现身一见”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这回道:“蓝田门至尊密宝图被盗一事都散播出去吗?”这回连屋内其他人也都凝神细听了突然那个声音低下来,好像与人耳语密谋,道:“那老头清高得很,但对我从不相疑,你们可配一剂厉害的毒药,务必要让他当场毙命,以免夜长梦多”

当时大厅内所有的人都屏息静默,夜籁中只有这一个声音,大家不但听得十分清晰,而且由低沉诡秘的声调,联想起崔掌门的真正死因,也许正是被面前这位掌门弟子所害,均觉不寒而粟,毛发森竖

王盛听那个声音含沙射影,句句都有所实指,恐怕他再说出别的话来,冲到门口大叫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在外面装神弄鬼,有胆子的就现身出来”外面那个声音猛得静下来了王盛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接腔,退回屋内,口中兀自喋喋骂个不休,却不敢走出屋外半步

突然众人听到头顶上传来噼啪沙沙的声音,先慢后快,似乎是有人在屋顶上踩着瓦片快节奏的跳舞不但王盛,就连其他人听到这个声音都觉得心神不宁起来唐鄂吃惊道:“今晚是怎么了,难道真的闹鬼了”孙渡扯动脸皮,发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们就是黑白无常,难道竟有小鬼敢在你我面前逞能”

孙渡话音刚落,另一个洪大的声音就在屋上响起:“举头三尺有神明,王盛你作恶多端,阳间寿命已到头了”说完发出一阵磔磔怪笑,笑声环绕屋顶,直冲夜空王盛汗流浃背,仰头狂吼道:“你是谁你倒底是什么人”

笑声过后,那个洪大的声音又传来:“你到院子里来看看,就知道我是谁了”王盛急冲到屋门口,猛得又退回来他焦躁的在屋内来回走动,像一只伺察到猎人的野兽,既想反抗又怕自投罗网

谢全见他如此惊恐不安,突然大叫一声,道:“哎呀你后面怎么像有个人影”王盛惊得跳将起来,转身向后面张望谢全又道:“哦,原来是我看错了”如此连番几次,王盛惊惧之间竟不知谢全在耍弄他

戴颜英见王盛的紧张状态已至临界点,生恐他突然发狂危及众人,忙道:“谢大哥,这里哪有什么人影,不要胡闹了”王盛被谢全戏弄一番,连羞带恼,陡然胆气大增,冲着外面大声叫道:“有种的你先出来”

王盛放罢狠话,急回座位去取佩剑,突听到背后一片惊呼,急转身察看院中灯火暗淡之处,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白色人影王盛心里一哆嗦,连续几次都不能拔剑出鞘,慌乱中转身背抵椅沿突然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王盛吓得后退一步,惊慌失措跌落在座位上

院中空无一人,方才的那个人影到哪里去了?唐鄂和孙渡刚才还比较沉着,现在也被吓懵了,闹不清刚才看见的那个是人?是鬼?还是自己的幻觉?

王盛目瞪口呆了半晌,突然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直冲向门口,但马上又停下来就在这时,先前那阵噼啪沙沙声又在屋顶响起,先是轻轻的两下,渐渐连成一片,节奏紧张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王盛越听越惊,捂住耳朵,大声道:“这不是我的错你不要来找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白色身影突然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中,这一回比先前靠近大堂王盛双眼直直的盯着门外,脸上肌肉渐渐变得扭曲起来,眼中透出无穷的恐惧突然,他扑得一声,跪倒在地,向那白影爬去,口中哀告道:“师傅,你原谅我,是我不对,我不该趁你生病时,下毒药害你”

王盛一直爬到门前,院中的那个身影却纹丝不动唐鄂卯起胆子,上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屋里各派人等虽然不见得个个相信此人便是崔仁的鬼魂,但为了镇唬唐鄂和孙渡,故意都道:“看他的身材,自然是崔老掌门了”唐鄂听众人都如此说,反而怒道:“我不信这世上真有鬼魂”说罢,就要跨出门去

突然院中一阵脚步声,十几人从院中隐僻处走出来唐鄂一见,马上道:“你们来得正好,快将前面那个,那个妖邪捉起来”这些人正是方才朱岷带领的那些天正门人,他们走上前来,将前面那个白影围住唐鄂见状,得意狞笑道:“不管你是人是鬼这回总该现出原形了”

唐鄂正想:等这些人探出此人底细,我再出手不迟突见一个人昂然出首,道:“王盛毒杀先师,帮凶就在眼前,不待此时捉拿,待何时”旁边的天正门人齐喝一声,怒剑出鞘,一片寒光利刃寒光,齐齐指向唐鄂

唐鄂大吃一惊,急退两步,对匍匐在地上的王盛道:“王掌门,你被人骗了,外面那人根本不是崔老掌门的鬼魂”哪知王盛早被吓破了胆,听见“鬼魂”两个字,顿时身如筛糠,双手抱头,惊恐万状道:“师傅,你原谅我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唐鄂见他如此脓包,益发怒道:“这世上哪有死人还魂,都是那小子在捣鬼”

朱岷在外斥道:“卑鄙小人怎敢数次出言侮辱公子”司马玉止道:“不用理他,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猜忌鬼魄的存在”

唐鄂被人说中心事,大叫道:“待我来会会这位重返阳世的崔老掌门”司马玉闪身拦在白影前面,高声应道:“无双老人传人,愿意领教高招”唐鄂勃然大怒,抬脚一步跨出门槛

妙计擒恶徒,疏忽留隐患

唐鄂一步才跨出去,只听扑通一声,他在门边摔了个结结实实不等他反应过来,三四个早已暗伏在门边的人,冲将过来,接起地上的绳索,将他牢牢缚住

孙渡眼见事情不妙,扔下形同废人的王盛,自己急从后门逃窜突听惨叫一声,他重重摔在地,接着便是一片嘈杂的吆喝声、挣扎声不多时,几个人推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孙渡进来外面的人也将唐鄂推进屋内

司马玉上前问唐鄂道:“轻烟散的解药在哪里?”唐鄂双眼一翻,道:“你不是无双老怪的传人吗,难道连轻烟散都解不了吗?”司马玉道:“无双老人没有教过我这种不入流的技法”唐鄂冷笑一声,道:“他的东西哪有什么入流的”司马玉知他不肯说,便转向孙渡

那四名部下用脚尖踢孙渡,喝问他道:“解药在哪里?快拿出来”孙渡搭拉着眼皮,冷冷道:“唐鄂、孙渡只下毒从不解毒,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吗?”一名身材高大的将士见孙渡身为俘虏,态度还如此强横,愤然将他凌空提起,又重重甩在地上,再问:“你说不说?”孙渡跌倒在地,张目瞪视着站在他面前的人,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戴颜英见双方僵持不下,上前道:“众位英雄,这轻烟散就算没有解药,两个时辰内效力也会自动解除,不必白费力气问他们”那四名部下听了,这才作罢孙渡冷哼一声,重又合上双眼

就在这时,天正门人推着那些被制服的年青弟子进来,请司马玉发落司马玉先吩咐朱岷领部下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然后道:“崔老掌门被杀一事,乃是王盛与唐鄂、孙渡独自谋划,与其他人无关方才如此对待各位,实在是逼不得已,现在真相大白,这件事还是请天正门自行处理”

这些人本是同门手足,却因为掌门人的罪衍,现在分为对立的两派那些年青弟子甩着被捆得酸痛的手臂,望着对面的师兄长,心里仍然不服气年长的弟子们则想得比较长远,他们担心天正门因为这次内哄,就此解散,但似乎又觉得不应该轻易原谅对方

司马玉见两边敌意仍然很浓,上前开解道:“身为门下弟子,听命于本门掌门实在是天经地义”那些人才豁然开朗,也明白了司马玉之所以将主动权交给他们,是有意化解天正门内部的矛盾

当下,年长弟子这边先上前道:“事出突然,刚才如果我们不那么做,现在大家仍被王盛蒙在鼓内,将来事情败露必被江湖同仁耻笑老掌门生前对我们大家都很好,如果不能为他报仇伸冤,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年青弟子见对方主动和解,想起崔老掌门生前对自己的关爱,纷纷上前道:“其实我们并不是成心与诸位师兄作对,只是王盛以掌门之威命令,我们不敢不听以前的事,还望师兄长们看在我们年幼无知的份上,多多海涵原谅”当下两边捐弃前嫌,和好如初

天正门两派弟子合拢在一起,共同推举了一人上前致谢,道:“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处理,但凭公子吩咐”司马玉先指着唐鄂和孙渡,道:“唐鄂和孙渡提供毒药,协助王盛毒杀崔老掌门,罪无可赦,你们先将他二人带下去严加看守起来,待天明后交给官府处置”那人答应了,又指着坐在地上的王盛,问道:“这个人怎么办?”

天正门众人虽然恨王盛,但毕竟和他同门一场,又曾尊他为掌门,现在看到他被吓得痴痴呆呆呆,茫然不知人事,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有心替王盛求情,只怕在座各门派不同意

司马玉看出他们的顾虑,道:“此人虽然可恶,但现在这样也算是受到惩罚了,你们带他下去好好看管起来,明天一同交由官府处置”这个处分其实十分公道,其他人也无话可说,天正门人是交口称谢

一部分天正门弟子先押着唐鄂与孙渡下去,其他人将王盛哄出门外司马玉见王盛一边走一边反复不停的念:“师傅,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想起此人是因为自己用计,才会丧失心智,不知怎得心中觉得有些不舒服

各门派的人见司马玉年纪不大,却能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而且机智灵活、有勇有谋,不由暗暗称奇其中有人相信他是无双老人的传人,竟因此改观了对无双老人的看法

他们请司马玉在王盛首座上就坐,司马玉十分谦让,执意逊谢张千站出来,大声道:“大丈夫,能立功难道不能受赏吗?”司马玉听了便不再推辞,却从旁边拉过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笑道:“如果要论功行赏,她应得头功,这个位置还得她来坐”众人见此人如此装扮,恍然大悟道:“这便是刚才那位将王盛唬得肝胆俱裂的崔老掌门了”此人十分腼腆,在众人的催请声中,才慢慢脱下斗篷,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戴颜英首先笑道:“苏姑娘,我就知道是你”苏忆荫满脸通红,看着司马玉,道:“他们明明让你坐,你却让我坐”司马玉一笑,轻声道:“大家说谁功劳大,便让谁坐,方才不是你施展轻功,忽来忽去,那王盛怎么会轻易上当”苏忆荫却道:“那,这也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众人此时都看端倪,只有谢全无所忌讳,上前道:“你们别推来推去了,要我说,应该设个双座才对”司马玉马上反应过来,低头不语苏忆荫没听明白,反问道:“什么双座?”众人都笑起来张千道:“苏姑娘,你别听谢老爷子胡说,他是人老话颠”苏忆荫这才知道不是好话,羞红了脸

大堂中一片欢畅愉悦,大家都善意的看着司马玉和苏忆荫微笑,只有戴颜英心想:这年青人聪敏过人,苏姑娘却机心简单,他们在一起,当真妥当么?

留守在大堂外的天正门弟子听到里面的谈话,早有几个人去搬了六把椅子进来一名年青弟子真将一把椅子摆在上首,与掌门之位并列这时连司马玉也不知所措了,又不好要求他撤开,又不好当真坐下

戴颜英见状,忙拉苏忆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自己紧邻着她坐下朱岷上前搬开那把椅子,和其他座位排在一起,自己带着四个部下站在座位前其他人见司马玉在上首坐下,才各安其位

戴颜英先开口问司马玉:“你们好不容易才脱身,怎么又回来了?”

司马玉道:“其实一开始就有两件事情值得怀疑:一是当孙渡赤手从火鼎中抓取火炭时,旁边的天正门弟子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表情二是唐鄂虽然默认他自己是天正门弟子,但说起众人围攻无双老人时,却称崔掌门为天正门崔掌门当时我急于要离开碧云山庄,并没有将这两件事放在心上”众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纷纷点头

司马玉又道:“后来我在碧云山庄门口听见天正门弟子的报怨,知道王盛平时脾气十分暴戾,才开始怀疑以王盛的个性,他为什么可以容忍我当众向他挑战呢?同时,他特意将你们请到碧云山庄,又让张二真人将我们带到碧云山庄,为什么又这么轻易放我们回去?王盛今夜表现的谦恭实大异于他平时的本性,所以我们才决定重回来一探究竟”

众人听后,才了解到在一些他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里,竟隐藏着一些足以致命的秘密,方才他们就差点被王盛所害

戴颜英又问:“你怎么知道崔老掌门是被王盛所害?”

司马玉回答道:“从王盛一进门,我就看出他虽遭丧师之痛,但神态中并无多少哀伤当我听到天正门弟子谈起王盛在崔老掌门死后的所作所为之后,又详细询问了他们一些事情,觉得王盛实在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尊重自己的师傅于是我大胆推测,当初和苏姑娘交手的并不是崔老掌门,而是王盛他自己王盛不想让苏姑娘认出来,所以当时才拒绝我的挑战”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禁“啊?”的一声,觉得这个推断真是匪夷所思,然而事实证明也许竟是正确的

司马玉也道:“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那么崔老掌门之死很可能就是王盛主谋”

众人沉默了一阵,都表示不解:无论是王盛为谋夺掌门之位所以要杀崔仁,还是唐鄂和孙渡因为忌恨要害苏忆荫,都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唐鄂和孙渡传言至尊密宝图流传江湖,王盛散播崔老掌门与苏忆荫交手受伤而死,难道是为了将他们这些人引到碧云山庄杀害吗?

正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戴颜英又问:“那你又是怎么说服天正门弟子相助于你的呢?”司马玉正要回答院中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其他人顿时紧张起来,以为又要发生变故了唯有朱岷和四位部下听了,表情十分镇定悠闲,司马玉听了一会,笑着站起身道:“援兵来了”

他刚说完,一只百来人的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进院子领头的校尉跑进来,先向朱岷行礼,然后道:“朱将军,公子在哪里?是否平安?”司马玉站起来道:“你们来得正好,这里有三个人用毒药谋害人命,已被我们制服关押起来,你带几个人去看看”

那将官走到外面,亲自领了十几个士兵前往查看,其他士兵分列两排站在院子里待命各门派听见朱岷的身份是将军,都纷纷猜测司马玉的身份,这时才想起忘了问他的姓名来历

大家在屋内等了一会儿,一个士兵从外面狂奔进来,面露惊恐向朱岷报告道:“朱,朱将军,有两个人打死看守逃跑了郑校尉,请你过去看看”众人听见唐鄂和孙渡逃跑了,都惊得站起来,跟随士兵来到关押唐鄂与孙渡的处所

郑校尉迎上前来,道:“朱将军,那两个人不知是什么人,被他们打死的人,死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众人忙推开门进去,看见四个天正门的弟子全身溃烂惨死在地上,屋内绳索掉了一地,唐鄂和孙渡却早已不知去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

众英雄月夜各奔东西,司马玉再遇船上少年

大家看着屋内情形,心情都十分沉重天正门的弟子走上前去,用剑刃割下自己的衣袍,遮在那四人的脸上众人退出房间,都想不通唐鄂和孙渡是怎么逃走的朱岷担心他们随时回来报复,马上吩咐郑将尉保护司马玉回去

郑校尉留下二十个士兵看守碧云山庄,天正门的弟子因为是冤主,和等候见官的王盛一起留下来,其他的人都先回集镇临行时,天正门的弟子将武器交还给各门派

大家来到连通集市的河流边,惊奇的发现河面上已搭起一座浮桥浮桥两端分列着十数个人,高举火把,将河面浮桥照的通明彻亮士兵们首先护送司马玉和苏忆荫过去

司马玉来到对岸,一人飞奔到他面前,大叫道:“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司马玉抬头看见曾儿,笑问道:“这些人都是你叫来的?”曾儿吃惊道:“咦?公子你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他们是公子吩咐酒楼掌柜请来的救兵呀?我一直等在这里没离开过半步”这时戴颜英等人也走过了浮桥

谢全脚刚落地,就对司马玉道:“你这个无双门可真够气派的,收将军为门人,请朝廷的军队铺桥开路”司马玉想不到他从不怀疑无双门的存在,便道:“别的不敢说,那位将军门人,我让他转投谢老爷子门下如何”谢全先睁大眼睛,面带喜色道:“真的?”后来才道:“你骗我的”

司马玉不打自招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是骗你的”接着就将替苏忆荫解围,信口编造了无双门的事解释了一遍薛强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一点儿武功也没有,竟敢向我们这些人挑战”司马玉知道戴颜英早就看出自己不会武功,这时便道:“像谢老爷子这样武功高强的前辈都不上前应战,旁人岂敢造次”众人都笑起来,戴颜英也是一笑,但心里却认为司马玉过份彰显才智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上路在路上,张千问道:“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公子尊姓,不知日后该如何称呼?”司马玉拱手相让道:“鄙姓司马,单名一个玉字”戴颜英犹豫了一下,问道:“蓟北都督司马成,和你是什么关系?”司马玉笑道:“原来戴女侠认识我父亲”戴颜英却板起脸来,道:“我怎么会认识他”司马玉无端讨了个没趣,又不好细问,只好转身过去找张千等人说话

时近三时分,他们回到集镇街道两边的店铺悄无声息,家家都阖门闭户,所有的人都已沉入梦乡司马玉提议众人都回兵驿休息,但江湖中人始终不愿与朝廷扯上过多的关系

张千道:“此时万籁俱静,正好体会清静无为,诸位,后会有期”说着飘然而去谢全也道:“现在去也睡不安稳,司马兄弟,下回我去燕京一定找你”说着领着弟子,去追张千其他人陆续都走了,只剩下戴颜英和两位弟子暂时未走

戴颜英对苏忆荫道:“苏姑娘,我们要回蓝田门,你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走”苏忆荫道:“戴女侠,我还有事要办”戴颜英想了想,道:“那好”却从身上取出一块碧绿晶莹的玉石,递给她道:“唐鄂和孙渡逃走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心思歹毒,你要多加提防这玉石是由用蓝田玉屑混合十几种中药炼合而成的,用水化开,内服外用都有解毒的功效”苏忆荫上前接过,不及道谢,戴颜英已带着两名弟子离开

苏忆荫随司马玉等人回到兵驿,因为兵驿中已经没有空房间了,司马玉便将自己的房间让给苏忆荫住,自己跟朱岷与众将士住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司马玉被屋内此起彼落的呼噜声、磨牙声和梦话声惊醒他转过头去,看见窗纸已微微泛白他从炕上爬起来,推开睡在旁边的曾儿,轻轻打开门走出去

晚春时节,院中几株紫丁香开得正艳的,花繁色丽,芳香袭人司马玉一边舒展着有些疲累的身体,一边漫步花下欣赏,不知不觉走近后园他望了望园门口那间房子,想到苏忆荫正香甜的睡在里面,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微笑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起来司马玉正要转身离开,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传上胸口,司马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曼陀花粉一种白色的、闪着诱人光泽的粉未快闪现在司马玉的心底,司马玉现在对它的渴望,就像是悭吝者对金粉的渴望但他马上在心里大声命令自己:“不要想它不要想它它是毒药它会侵蚀我的身体和意志”可是越是强迫自己不要想,曼陀花粉曾带给他的愉悦和平静的感觉就越强烈司马玉的胃在痉挛,他整个人烦燥不安,强撑着要往回走,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时,一个声音从园内传出,道:“好香呀,原来紫丁香的香味也这么浓”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美少年从里面走出来他看见司马玉摇摇晃晃的向自己走过来,露出不悦的表情,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模糊模糊中,司马玉觉得这个声音挺熟,也抬头道:“什么人?”四目相对,少年马上指着司马玉,道:“哦,是你”

这少年正是昨夜与司马玉在花船发生争执的那位傲慢公子他看见司马玉如此精神恍悟,不能自主的样子,直接就下判语,道:“一大清早就喝醉酒,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司马玉听他如此说,知道自己的现在的样子必然是十分的狼狈他害怕苏忆荫突然从屋内出来,眼见自己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及答话,一把拉住少年的手,道:“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话”少年促不及防,竟被司马玉拉回园内

司马玉放开少年的手,道:“现在可以说了”少年呆呆的看了司马玉一会,突然高高的扬起巴掌,道:“你”五指张开扇向司马玉左颊司马玉昏昏沉沉中反应却还敏捷,伸手在空中架住少年的手腕,但胃里的恶心却忍不住了,哇的一声,作势就要吐到少年身上少年避之不及,司马玉胃里面是空的,恶心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吐出来这少年全身光鲜亮洁、风度亦自儒雅翩跹,见此情景,简直气急败坏,“啊”的一声大叫出来

声音穿墙而出,四名强壮精干的灰衣人应声抢入园内,道:“主子,怎么了”那少年气得直哆嗦,指着司马玉道:“他,他,他该死”这四人大概就是兵驿主管所说的保护这少年的四名随扈他们见司马玉眼神迷离,脚步虚浮,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主子的手腕,二话不说,拨出腰刀,向司马玉逼近

少年见他们气势汹汹,在旁惊问:“你们要做什么?”一位络腮胡须的武士答道:“主子,你不是说他该死吗?”少年又恼又怒,斥道:“你们这帮正蠢材,我说他该死,难道是叫你们杀他吗?”四个武士面面相觑,放下刀,退到一边然而一位年青些的武士却道:“公子,我们没想杀他,只是想替你教训教训他”

少年见这些人如此呆板,紧紧的攥住拳头,强制心中怒火压下,指着墙外,道:“谁让你们进来的,还不快出去”四个武士对少年的话不但令行禁止,简直是惟命是从,他们见少年指着墙外,就不从门口走,而是施展轻功,飞身跃上墙头

少年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迅消失在墙外,心里捶胸顿足了无数遍,突然对着司马玉大声,道:“你这个混蛋混蛋都是你,让我一大早就心情不好”

司马玉十分难受,他再没有力气应付任何事情,只好求那少年,道:“请你,请你出去叫曾儿,叫他过来”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玉,道:“你让我去替你传话叫人”司马玉身体晃了两晃,道:“是”这少年大概从未被人如此指使过,竟答不上话来,却也没有大发脾气

过了一会儿,昨夜那位小厮飞奔入园外,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四大呆”会从墙上跳下来?”原来这主仆二人见四个随扈只会依令行事,从来不知灵活变通,恰好这四名随扈的名字分别为:赵迟(痴)、钱杉(傻)、孙峪(愚)、李备(笨),于是取谐音,称他们为痴、傻、愚、笨“四大呆”

少年指着司马玉,恨恨道:“这个人就是个扫把星每次遇见他都没有好事”小厮看见司马玉,道:“我远远看到“四大呆”翻墙而出,就知道一定出事了他是怎么进来的”少年突然沉默下来,道:“去替他,叫,叫那个曾儿进来,把他弄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那小厮有些不愿意,道:“公子,让自己出去不就行了吗”少年道:“我不想他一出这园子,就摔倒在地上,你快去,就当我积德了”

小厮撅着嘴跑出去,正好遇见曾儿在满院子的寻找公子,就将他领到园子里来曾儿一见司马玉这光景,便知司马玉又犯上了曼陀花粉瘾,马上上前扶住他,道了谢,将司马玉搀回大通间的炕上躺下

曾儿出去告诉朱岷,道:“公子昨晚太累了,又没睡好,今天不能走了,要歇一天”朱岷和众部下经过昨夜的事,对司马玉早已佩服有加,另眼看待,都道:“那就歇一天,公子的身体要紧,明天抓紧点赶路,不会影响及时到达军营”又吩咐里面的人都出来,不许再进去,让司马玉好好休息

司马玉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时,早上的痛苦和难受已经消失了他坐起身来,望见曾儿歪在日光头里打盹,突然想到昨天在酒楼和那书生打的赌,忙叫起曾儿

司马玉带着曾儿刚上到酒楼,就看见那位书生,坐昨天他们坐的那个位置上,一边悠闲的品茶,一边欣赏窗外风景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愿得南山寿,长伴心底人

朱权见司马玉应约前来,放下手中茶碗,笑指着对面一个座位,道:“坐”司马玉见他不过二十岁出头年纪,和自己岁数相差不大,也不过份客气,于是坐下才坐下,却不知对面是什么茶,只觉一股幽香沁人心脾,桌上一应茶具也不是酒楼平常待客之物,乃是上等汝窑青花瓷

朱权闲散的取过一只茶碗,放在司马玉面前,执壶斟茶道:“此茶名曰碧螺寿春,产自洞庭湖君山二株生长千年的茶树”淡碧色茶水无声的泻入杯中,清香溢漫司马玉抬头见朱权剑眉星眼,虽澹泊宁静,却难掩胸中意气风发,雄心万丈,心中已明白昨天派兵遣将的人是谁了正要开口问个端详,一位随从走上前来,向朱权禀道:“爷,按您的吩咐,已在那边备下了船”朱权便对司马玉道:“我知道你有话要问,一起到船上再说”

当下两人下楼,在随从的引导下,来至河边一处幽静地,登上一只棠木舫船行至河中,朱权指着对岸的青山道:“我听说,今天早上有个癫子从那里被押解到县衙去了”司马玉看了朱权一眼,道:“其实还有两个逃跑了”朱权露出讶异的神情,道:“原来你也知道此事”司马玉却道:“多谢先生昨夜提醒,今天又如此关心”朱权道:“小事一桩,碧云山庄在此地素有恶名,我既知道实情,岂能坐视不理”司马玉再谢道:“我不但谢谢先生的提点,要谢谢先生昨夜遣兵援救”朱权故作惊诧道:“我乃一介书生,如何能派兵遣将,援救蓟北司马都督的公子”话到此时,双方的身份都呼之欲出,彼此相视一笑,司马玉先拱手道:“在下司马玉,幸会阁下”朱权也拱手道:“朱权,幸会公子”

司马玉虽已猜到朱权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竟是龙裔皇子,当今宁王,当即俯身下去要行国礼,朱权笑着搀住道:“你我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再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

接着,朱权又向司马玉详细询问昨夜之事,司马玉一一作答当说到王盛被苏忆荫假装的崔仁鬼魂吓倒得,将毒害师傅的恶行不打自招时,朱权笑道:“痛快痛快今后凡遇着这些奸恶狡诈之徒,都应该如法炮制”接着又深有感概道:“其实天道循环,报应从来不爽,可叹世人大都不信”司马玉虽然好奇朱权怎么这么了解碧云山庄的事,但朱权不提起,他也不好追问

朱权的性格不喜喧闹,所以吩咐随从将船驶入河流僻静之处,要和司马玉两个好好谈话没想到有两只花船游兴甚浓,竟也飘飘荡荡驶到这边来了朱权见两只船身装饰得花团锦簇、富丽奢华,里面丝竹管弦,人语欢笑之声不绝耳,先若有所指道:“人生即便富贵,也不应如此虚度光阴”接着就问司马玉道:“不知司马公子将来志向若何?”

司马玉略一欠身,望着远方群山绵延,沉思了一会,道:“羡慕青山身长在,清风明月等闲过”朱权笑道:“此等志趣虽然风雅,但过于书生气了司马都督英勇善战,功勋卓著,你正应该子承父业”司马玉苦笑一下,就将自己身患宿疾的事禀了一遍朱权听后,半晌沉默不语

原来朱权虽然性情随分散淡,心中却不乏宏图大志如今皇太子早逝,皇长孙年幼暗弱,众王都有争鼎之意,天下局势难测,千秋功业实在旦夕之间他因和朱棣共同节制燕北兵力,所以与这四哥交好,但每每表面上为朱棣物色才贤之士,实则也是为自己谋局布棋如今朱权十分赏识司马玉的才能,意欲揽为己用,没想到阎罗王求贤若渴甚于己,已捷足先登了想到此,他不由心里暗道:“可惜了”但此乃人力无法回天之事,亦无可奈何于是,就吩咐随从将船划回岸边,送司马玉回去

临行时,朱权劝司马玉道:“你不必过于灰心,大夫说的话实在不能全信今后我会替你留意寻访天下名医”其实,司马玉心里对于自己的死亡早已有所准备,方才朱权在船上询问他病情时,却使他明确自己对苏忆荫的感情,此时一心想回兵驿去见她,对朱权的话并不十分在意,不过恭敬应酬而已朱权说完这番话,便带着随从走了司马玉也马上与曾儿两个赶回兵驿

偏这么巧,才走了不一会,就看见苏忆荫和朱岷等人迎面过来原来,司马玉走后没多久,朱岷想起司马玉早饭没吃,就躺下来休息,现在又到了中午时分,不知到底怎么样了,便走到屋内去看视,顺便问曾儿,司马玉想吃什么,好叫驿站厨房准备,结果却发现他们两人都不在屋内朱岷恐怕是唐鄂和孙渡前来报复,连忙召集所有部下,大家分头去寻找刚好苏忆荫正要去问朱岷明日何时起程,听说此事,也忙一起跟来

司马玉见苏忆荫杂在众人里,不知怎么得心中又悲又喜,上前单对她一人道:“你怎么来了”苏忆荫看着他道:“我来找你”司马玉一怔,反问道:“你来找我?”苏忆荫道:“是呀,我们这些人都是出来找你的”司马玉突然道:“我也在找你”苏忆荫一怔,道:“呃?”司马玉想不到自己脱口而出心底话,慌忙解释道:“哦,我是说我出来这么久了,你们一定很担心,所以也要回去找你们”苏忆荫便道:“原来如此,还好我们没有相互错过”司马玉展颜一笑道:“是呀,还好我们没有错过”

说着众人就往回走,突见昨天那位卖乐器的老人还在原地摆摊,司马玉想起昨夜与苏忆荫相遇的那一刻,仍然觉得奇妙又不可思议,便问她道:“苏姑娘,令堂也是女真族人吗?”苏忆荫呆了一下,认真问道:“令堂是谁?我不认识她?”曾儿在后面一听,扑哧一声就笑出来朱岷等人见苏忆荫不知道令堂是别人对自己母亲的尊称,都觉得好笑,但为不使她难堪,只装着没听见

司马玉微笑着解释道:“我尊重你的母亲,所以要称呼她为令堂”苏忆荫听后才明白,道:“哦,原来令堂就是指我娘,我娘应该不是女真族人,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司马玉听了,便问:“你昨天吹奏的是什么曲子,你知道吗?”苏忆荫加不知,只是摇头司马玉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后来才道:“这是女真族部落的童谣,也是母亲哄孩子睡觉时常哼唱的摇篮曲”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大家闺秀女扮男妆,小家碧玉潸然泪下

大家闺秀女扮男妆,小家碧玉潸然泪下

原来司马玉见苏忆荫竟不知道她当日所奏曲子仍是一首摇篮曲,不由心中诧异,但想到也许她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年纪还小,又或者她不过是偶尔间无意听到过这首曲子,一时不记得也不稀奇,便不再问下去

曾儿见司马玉有说有笑,十分开心,便道:“从来没有见公子这样高兴过”朱岷等深知其故,并不多嘴司马玉微红了脸道:“胡说,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说完却去偷看苏忆荫的表情,见她被一家前面木雕铺吸引,远远望见,便注目相望,走到跟前,放慢了脚步司马玉见她如此喜欢,索性让众人停下脚步,一起随她到店内细看

店内摆满了木雕动物,全都是用灰酱色的木头雕刻而成,形态朴讷而神态灵活苏忆荫拿起这个看看,又看看那个,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司马玉见她格外喜欢其中一只木雕的小鹿,看了其他的,又回过头来拿着那只小鹿看了又看,便示意朱岷叫人买下来朱岷又听曾儿说他们还没有吃饭,便建议过对面的饭铺吃过东西后再回去

便在这时,又有两个人步履懒散的也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人道:“太无聊了,莲儿,回去准备准备,咱们现在就出发前往边城”那叫莲儿忙道:“公子,咱们不是要在这里等六公子来接我们吗?”那位公子显然等烦了,抱怨道:“都等了三天了,还没人来这里什么地方都逛过了,昨天连那样的地方都去了,真闷死人了”原来这两个人又不是别人,还是那一对气势凌人的主仆小厮莲儿又开口相劝,这回却道:“小姐,”奇怪了?方才还是公子,却如何现在就变成了小姐,又不见他们面前多出一个人来

原来司马玉昨晚所疑不差,他们果然身份古怪,仍是女扮男装出行这位小姐名唤赵蕊,她的祖母是当今皇上朱元璋的嫡亲堂姐,朱元璋赐封“永安长公主”其父赵辉现任太子太傅,官授督察院总督御史,位在督察院左右督御史之上

明初的督察院负责直接向皇上报告百官动态,朝中官员的一举一动都在督察院的管辖和监督之下又因永安长公主在朱氏宗族中辈份极高,朱元璋下令凡宗人府所遇一应疑难事务都要先征询长公主的意见后,方能酌情处理因此两项权柄,不但朝中各文武官员,就连一般的皇亲贵戚都要赶着奉承他们,便是那些已列土封王的诸位王爷见了这位皇姑妈,都要比对别人加恭敬赵蕊出身于如此权势显赫之家,难怪她盛气凌人,不将世人放在眼里

莲儿才开口叫了一声:“小姐”,赵蕊便拿眼看她,莲儿不醒悟,仍道:“小,”赵蕊又横了上眼,莲儿才改口道:“公子,咳,没关系,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赵蕊却极认真道:“平时不注意,叫得顺口了,在别人面前难免出错到达六哥军营之前,我不想惹任何麻烦,不然那四个呆子一定会搬出爹爹的命令,强行送我回去”莲儿听了,才点头道:“是,知道了,公子”

半晌她又道:“公子,你说无聊,我想起早上那个人来,他倒是挺好玩的”赵蕊不高兴道:“无缘无故的,你怎么想起他来了”莲儿嘻嘻笑道:“他早上的样子真是狼狈,不过长得倒是一表人材,又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子弟,虽说不该在船上猜忌我们,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赵蕊听莲儿如此评价司马玉,越发嫌厌道:“什么好东西典型的纨绔子弟,逛妓院,贪杯宿醉他可都占全了”想起早上的情形来,又狠狠的道:“像他那样的人,我连一次也不想再见了”莲儿听主子如此憎恶此人,也只好知趣的打住话头

莲儿见赵蕊只是闷闷不乐,便四下里搜寻鲜有趣的事物,以鼓其兴,突然看见前面那家木雕铺,便拉她道:“前面那是个什么店子,公子,咱们瞧瞧去”赵蕊现在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却被莲儿一径拉着走过去将至店前,突然莲儿一个箭步,拦到她前面,口中道:“公子,快回头”赵蕊吃了一惊,究竟不知发生什么了回事,忙问道:“怎么了?”莲儿道:“公子再也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出现了”

赵蕊探出头来,果然见司马玉和一群人正从前面店铺走出来,不由皱了眉头,道:“真讨厌,怎么到哪儿都遇到他”但她素日争强好胜,从未试过向人示弱,如今岂肯因为说过再也不相见的话,便真的回身闪避,但心里仍是不想和司马玉正面相逢正思量得有个什么法子,既不与他撞见,又不显得自己刻意回避才好,却见司马玉带着人直接过到对面那家饭铺去了,才算松了一口气

赵蕊本来就不想去店铺里逛,这时是意兴阑珊,便要转身回去,却见莲儿在旁边抿着嘴笑,于是没好气道:“有什么这么好笑的”莲儿一边笑一边道:“我想起一句古话来,说什么是有缘自会相遇公子,你从昨晚到今天三次与他相遇,算不算是应了那句话呢”赵蕊听莲儿竟然打趣她,便要骂她,想了想又止住,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既夸他一表人材,出身也不寒薄,夫人早就说要给你找个好出路,只怕这就是你的缘份到了,我就把你送给他如何”莲儿老大的羞红了脸,嗔怪道:“小,公子”赵蕊斜瞥了她一眼,道:“走,还说”莲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小姐的,只好乖乖闭了嘴随她回兵驿

这时司马玉等人吃过饭,也回到兵驿兵驿主管一见到他们,马上迎上前来道:“我手下的人真太不会办事了,昨天已经委屈朱将军挤在大通间,怎么还让公子也睡在那里今天早上,我骂了他们一顿,说无论有多晚,这样的事都应该跟我讲,等我来安排”

他责骂完手下,又向司马玉和朱岷陪笑道:“但是兵驿里的上房实在有限,我想了又想,只有那边园子外还有一间放东西的屋子可以住人,马上就吩咐他们好生收拾出来了,公子今晚可到那里休息,朱将军只好再委屈一晚了”朱岷笑道:“我不要紧,公子却是从来没有住过那样的地方,确实另应该安排个清静的地方”说着吩咐众部下各自走开,自己陪司马玉去看住处,又因为这房子与苏忆荫的住处相隔不远,她也一同跟去

进到屋内,朱岷见里面陈设虽简单,却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便点头对主管道:“嗯,你还算用心”主管面现喜色,却道:“这都是应该的”正说着话,一个士兵送进茶来,司马玉随口问道:“是什么茶?”主管陪笑道:“这是上好的碧螺春”说着先捧过一杯奉上司马玉想起方才的碧螺寿春来,因好奇这两者倒底有何差异,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这个口味涩重的多其他人也正要喝茶,突听得“哐啷”一声,司马玉手中茶盏遽然落地,众人不知何故,惊悚而立

曾儿抢先上去,问道:“公子,你怎么了”司马玉手按腹部,痛苦道:“我,我不知道,只觉得腹内突然疼的厉害”朱岷以为司马玉旧疾发作,忙道:“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快上床去休息”司马玉紧按腹部,竭力忍耐道:“不,不用了,我在这里稍坐片刻就好了”话音才落,却忍不住痛呤出声

朱岷眼见他弯腰控背,脸色煞白,整个人痛得发抖,忙问曾儿:“公子往常发病时,应该怎么办”曾儿有些不知所措,道:“公子往常发病,痛在胸口,从未试过腹疼如此,究竟应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正在众人着急,却又摸不着头脑之际,有士兵赶来报告主管,道:“驿站内有不少人喝了水后都腹疼不止”朱岷这才醒悟过来,惊道:“茶水里有毒”马上想到是唐鄂和孙渡前来报复

曾儿将司马玉搀到床上躺下,听说有人下毒,就吓傻了,脸色变得比司马玉的还苍白难看朱岷上前问道:“公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司马玉哪里还有半分力气答他的话,只觉得腹中如刀搅,比之他的宿疾发作,这种痛如同尖刀般锐利苏忆荫见过姜涛毒性发作后的模样,心里加难过,她走过来默默的看着司马玉,不知不觉眼圈早已红了

偏生司马玉竟觉察出来,略抬起头来安慰她道:“没事,不过肚子有些痛,方才你没有喝茶”苏忆荫见司马玉痛得这样还记挂着自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竟忍不住掉下泪来这时听朱岷在外吩咐部下道:“大家四处去搜查,一定要找到他们,拿到解药”一句话提醒了苏忆荫,她忙拭去眼角的泪珠,拿出戴颜英留给她的石药,走出去道:“这是戴女侠留给我的,她曾经用这药救活过被唐鄂和孙渡下毒的人”

朱岷见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墨绿色璞玉,虽然不大相信她的话,但江湖中奇人异术很多,她又亲眼见过,说不定真的有效,便吩咐主管按苏忆荫说的方法,配制了解药过来

主管正急得不得了,听说有药可解此毒,忙接了下去,不一会就端了一碗水进来,服侍司马玉喝下那药果然有效,不一会儿,司马玉停止了呻呤,脸色也慢慢缓和下来朱岷见司马玉身体已无大碍,便急着出去追查唐鄂和孙渡的下落才出来,就见曾儿也跟主管一起出来,他忙道:“曾儿,你不留在屋内照顾公子,也出来做什么?”曾儿道:“朱将军放心,苏姑娘在里面呢”说着捉狭一笑

屋内的烛火跃动,司马玉安定下来,依稀见苏忆荫眼角微红,轻轻问道:“你方才哭了”苏忆荫想起自己真的急得哭了,顿时脸上发烫,司马玉见她羞得红晕满面,皆因关怀自己而起,不由勾起这些天来藏在自己心中的一段隐情来因此时腹疼减轻了好些,便坐起身来,正欲将自从那日与她相遇后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又因思念太甚所以出府来找她,并自己患病将不久于人世的事,一一向她诉说突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不知究竟系何人,请看下回分解?

满腹心事向谁说,一片热心空抛洒

话说司马玉见苏忆荫对自己大有体恤关怀之意,正欲向她诉说衷肠,以表其情,以探其意时,却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只好止住不说,先道:“是谁?进来”说完便见朱岷推门进来

朱岷进来先笑道:“江湖上奇妙的东西也多,没想到那样小小的一块石头,又解了那么多人的毒,还没用完”说着就把用剩的石药还给苏忆荫,那块石药体积只剩下方才的四分之一因见司马玉坐起身来,他又道:“公子也比方才好多了,只是这毒发作的猛烈去的也迅,还应好好休息”说完便看着苏忆荫苏忆荫是老实人,一听这话,忙道:“是了,司马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司马玉眼巴巴的看着她出去,心内默默的长叹一声,仍打起精神来和朱岷说话朱岷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放心不下曾儿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觉得不应该让司马玉和苏忆荫单独相处一则苏忆荫的身份不明,单看她能惹上唐鄂和孙渡这样可怕的人,只怕还是回避为妙二则儿女情愫的事可大可小,小处不过是年青男女彼此恋慕,互相喜欢,这倒也罢了;大处只怕情到浓处,身不由己,这就深可畏惧了

朱岷想:公子已身陷其中,又有曾儿在旁推波助澜,自己再不理,真有什么事,不但辜负了都督和夫人的信任,将来这些事被都督知道了,饶不了这位公子所以他假借还药一事进来,将苏忆荫遣开,这时她走了,自己也放心了,又顺口说了几句“公子要好好休息”的话,也就出去了

司马玉见他走了,才又翻身躺下,突觉身下硌的难受,伸手一摸,原来是方才让朱岷卖下的那只木鹿本来是想回来后,再给苏忆荫一个惊喜,没想到给方才那件意想不到的事耽误了此时看见小鹿一双温柔可爱的大眼睛正瞧着自己,不由轻声叹息道:“鹿儿呀,鹿儿,要是你能开口说话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把我的心底话都带给她了”说完真的对着这只木鹿开始讲话,絮絮叨叨直到曾儿进来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却说赵蕊回到兵驿后,突然想起自己为何要在木雕铺前面那样小心计较,心里顿时觉得好没意思,又不能把司马玉叫来痛骂一顿,因此心里十分不痛快,一直闷坐在屋子里后来听莲儿说司马玉中毒了,便道:“该这才是现世现报呢”莲儿想不到小姐这么恨此人,吐吐舌头赶紧出去,又走到外面看时只见众人先是乱嚷了一阵,接着又欢心鼓舞的说找到了解药,渐渐地喧闹声沉寂下去,她才又回去悉数讲与赵蕊听,赵蕊只是心不在焉

朱岷带着人在兵驿内外仔细搜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唐鄂和孙渡的踪迹因这件事不好声张,他只好叫过驿站主管来,吩咐他加派人手看守驿站,特别是司马玉的住处,是要格外留意他自己和众部下也加强警惕、暗中防备,幸好再无别事发生

至第二日清晨,司马玉自觉身体已与好人无异,就出来与众人吃早饭,又与朱岷商量,昨天的事虽然尴尬,但过后并没什么异常,还应按原计划上路朱岷也同意,因此又十分佩服这位公子的胆量临行时,才发现苏忆荫不会骑马,便向兵驿要了一辆马车,让她坐了,其他人还是骑马

众人行了约有十来里路,眼前慢慢开阔起来,两边都莽莽旷地,矮树野草丛生因前面人烟稀少,供行人歇脚的茶摊饭铺就多了起来他们却因为昨天之事,一路都不曾停留,看看前面又有一处,正也要急驰而过,司马玉突然勒住马,其他人也忙停了下来朱岷和曾儿见他翻身下马,向茶摊走去,也忙下马跟上

进到里面,其他人都在安静喝茶,却有两处人隔着桌子争执这边是一个粗壮的大汉并一位斯文模样的中年男子,那一边却是赵蕊和莲儿原来司马玉远远的早已望见她们又与人起了冲突,先不过叹道:"这对主仆真是争闲气的行家,到哪里都能和别人吵起来"后来看见那个粗壮些的大汉捏紧了拳头,赵蕊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便想起那天早上的事来,心想:"他们虽然口头上厉害些,心里其实并不坏,眼见那个大汉已经恼了,他两人又生得单薄,真的冲突起来,优劣胜负已很明显了,因此有心进来帮他们解围"

哪知赵蕊一眼望见司马玉进来,火气大,比先前加的不饶人只听她道:“莲儿,给银子,把水倒掉,咱们走”大汉咬牙切齿道:“你倒,你倒了试试看”说着右手扬起钵大的拳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他们先进来,赵蕊和莲儿后进来,莲儿一进来就道:“我们不喝你们的茶,有烧好的开水提一壶过来”茶摊老板见他们气派十足,口里又嚷得紧,先将一壶刚烧好开水提过去他的同伴倒无所谓,那大汉却见他们后到反而先得了水,心里烦燥起来,顺势喊过老板,问他:“你做生意,连个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知道了吗”老板陪笑道:“他们只要开水,所以快些,客人的茶再等等就有了”大汉便道:“我们也要喝水,先给我们”莲儿在旁听了,就嗤笑了一声,道:“没见识我们要水,是拿来自己泡茶的,难道是为了白喝它”大汉一听就犯了犟,站起来非要那壶水,莲儿偏不给,因此就吵起来

这里赵蕊见对方扬起拳头来威胁自己,马上沉下脸来,厉声道:“你想做什么”大汉道:“我们先来,这水是我们的,要倒也是我们倒”赵蕊冷笑一声,看着莲儿拿起茶壶倒水,大汉跳起来,抢先一步,一拳砸在茶壶上,将茶壶砸烂,水流了一桌子,溅了莲儿满手

赵蕊扬开手中的扇子,拦住飞向自己的几点水珠,收了扇子,指着汉子道:“放肆你竟敢撒野放刁”大汉道:“你大爷的你竟敢命令我”顺手推开她手中的扇子赵蕊十分灵活,手指微动,将扇子倒向手腕,汉子骂了一声,收回手来,赵蕊顺势一扬,手中的扇子又指定了他汉子大怒,冷不丁一把抓住赵蕊的扇子,一边将扇子骨捏得格吱作响,一边咬牙切齿的横眉怒视赵蕊

赵蕊早瞧出他的破绽来了,先不发难,任由他耀武扬威,等到他手指关节发红,臂膀微微发颤之时,知道他全身的力气都已集中在手掌上了,才将手向后一松,口中道:“你既然这么爱别人的东西,就给你”大汉顿时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自己,身体立即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莲儿在旁拍手笑道:“羞羞羞该该该”

司马玉见此情形,心想:“是我多事了”于是转身离开,却被热情的茶摊老板赶上前拦住,收拾了座位请他们坐,司马玉笑着摆摆手正在周旋中,苏忆荫从外面进来,悄悄的拉了拉司马玉,司马玉忙撇下其他人,问道:“什么事?”见她指着店里两个伙计,低声道:“他们就是那天偷袭我的人”忙顺手看过去,果见炉灶后面一个烧火的,一个倒茶的两个伙计正是那天乔装打扮抢夺苏忆荫包袱的人他大吃了一惊,忙招呼朱岷和曾儿别再说了,赶紧出去

出到门口,司马玉想了想,又折回去,对还在打官司的赵蕊和莲儿,并那两个人,道:“出门在外,凡事都应留意小心,何必为了一件小事,耽搁了自己的行程”赵蕊本来要走,见司马玉过来劝自己走,反而坐下来,用嘲讽的口吻道:“多谢了,我自会小心,不会随便吃别人的苦头”司马玉听了她语中暗指昨日自己中毒一事,无奈的摇头,心道:“此人如此好胜要强,真也该让她也吃些亏”便不再多说一字那汉子的同伴是个省事的,听司马玉的口气又似提醒又似劝解,也不及细分辨,正好借来做个台阶下,便劝起大汉,要和司马玉一起离开

赵蕊心中虽有些不安,但仍端坐不动,突然耳中传一阵嘎嘎作响的声音,好似重物将要倾倒,朱岷在外大叫了一声:“公子,小心”赵蕊心中一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得头顶上“轰”的一声巨响,茶摊顶棚坍塌下来,草毡之中,木石如雨纷纷而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心有灵犀一点通,执着己见隔重山

外面的人见茶摊突然坍塌下来,都惊呆了,朱岷是叫苦不迭,道:“我那倒霉的公子,怎么什么坏事都能让你摊上”一语未了,便见苏忆荫身影一闪,早又冲入茶摊

苏忆荫冲到里面,寻了一遍,不见司马玉,又往回找,突见他被人群挟裹动弹不得,忙叫一声:“司马公子”司马玉看见她,惊喜交加,方欲说话,突听“嘎啦”一声闷响,承重的房梁一分为二,从头顶上方砸落下来两人同时心中一悚,都差点叫出声来,及至看到对方平安无事,才定下心来,又互相对望一眼,竟都有瞬间既是百年之感

四周墙壁摇摇欲坠,众人眼见整座屋子就要倾然颓倒,都推搡着四下寻找出口,屋内乱成一团苏忆荫看准人群间的空隙,拉起司马玉就向外奔,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好像她脚步所到之处,人人都会自动退让旁边那两人也紧随其后,跟着一起跑了出来

朱岷等人在外接住他们,也来不及细问,忙牵马拉车,立即要离开这里却被一人扯住苏忆荫,伏在地上拜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又救了我一次”说着旁边那人也上前行礼道谢这里众人连遭意外,都提高了警惕,听苏忆荫摇着手问:“你们是谁?我并不认识你们”都一齐喝道:“什么人快让开”

地上那人急了,翻身起来道:“苏姑娘,你不认识我吗?我是双龙山下的姜涛,他是老陈,陈卫呀”苏忆荫再看时,果然是姜涛和陈卫,于是道:“哦,你们,你们就是,那两个山贼”

这时又有好几个伙计和客人夺门逃出,却原来他们不但是一伙的,而且都不是好人,全是附近的匪类无赖,借着开茶铺,专干谋财害命的勾当遇着单身的客人,就地结果,抛尸旷野;若是三五成群的,就一路尾随,伺机下手今天早上一票未得手,反被人砸了房子,差点送了性命,都憋着一股无名之火,突听得有人提起个“贼”字,认为必定与此事有关,一起围了上去

此时整座茶铺已完全垮塌成一片废砾,不时仍有人从瓦砾堆里爬出来那赵蕊察觉到异常后,早在房梁垮塌之前,急运功从屋顶冲了出来,只是顾不上莲儿了这时始终不见莲儿出来,心里又气又急,只好重返回废墟,大声叫道:“莲儿你在哪里”心里着急,声音上也就没有掩饰,女儿家又细又尖的声音完全显露出来

旁边一位匪徒见她生得细皮嫩肉,早已心生不轨,这时涎着脸道:“小兄弟,脚底下不稳得很,我搀着你慢慢的找”说着便要趁机揩油赵蕊见他尖嘴削腮,状若瘦猴,胁肩谄笑,疯言疯语的凑过身边来、这样的下三滥也敢亵渎自己,她哪里忍得住气性,当时就赏了他一巴掌那人不提防被打了个踉跄,从瓦砾堆上滚落下来,爬起来摸着半边肿起的脸,指着赵蕊道:“好小子,你等着”他的同伴听了,忙先撇了这边,赶过来助威

有人早搬出他们素日藏匿的兵器来,大叫一声:“二当家接刀”先扔一件过去,乃是一把九环大片刀二当家接刀赶到赵蕊身边,也不打话,照着她的天灵盖一刀劈下姜涛记恨刚才的事,大声嚷道:“劈劈死这小子”突见苏忆荫拿眼睛看他,赶紧住嘴安静下来

却见赵蕊并不急着攻守,只顾摆弄脚下的碎石断瓦,眼看刀锋将至,突然脚尖一勾,一块破瓦片劲力飞出,正打中对方右胁下的穴道,二当家当时就举刀停在了半空众将士见他半路停下动作,一脸错愕的表情呆在原地,样子十分滑稽可笑,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姜涛也暂时搁置不满,呵呵大笑起来

满地笑声中,偏有一人哭出来,道:“小”猛得又抽泣一声,改口道:“公子吓死我了”赵蕊转头看时,莲儿灰头土脸的站在背后哭得正伤心呢,马上撂下这里,对她道:“哭什么,我们走”那些匪徒哪里肯放过她们,早举兵器逼上来

赵蕊暗道:“讨厌这时正是用上那些呆子的时候,偏他们这时候还不追上来”一边想,一边早踢起两块碎石子,正中前面一人的左眼和太阳穴接着第三块,第四块分别飞出,又有两人手腕中招,痛得扔下兵器众匪徒见她投掷暗器甚准,便四下分开,从不同的方向靠拢

司马玉见了,又忍不住道:“那位兄台,你势单力薄,不可与他们久峙”朱岷忙劝道:“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卫也道:“我们可趁现在离开”姜涛不愿相助赵蕊,众部下又听命于朱岷苏忆荫虽没有异议,只是司马玉又舍不得她以身犯险眼见对方阵势改变,赵蕊心中也有些发慌,她盼望司马玉能派人替自己解围,却始终不见动静,心里比不提醒时加恼火

这时已有两名匪徒爬上了瓦砾堆,赵蕊忙取下二当家手中的刀,对准了他们司马玉忙道:“朱将军,此时不宜计较,救人要紧”话音才落,四名武士驰马飞到,前面两位见情势紧迫,急甩出数枚铁蒺藜,先将那两人撂倒,才抽出刀和其他人一起砍杀,马到之处,无人幸免,瞬间已将前方的匪徒通通砍倒他们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请罪道:“我们保护主子不利,请主子责罚”

赵蕊见赵、钱、孙、李四名武士赶到,才放下心来,扔下刀却道:“谁要你们多管闲事”别人心中诧异,只有司马玉知道话中暗含着对自己的不满,无奈中摇了摇头匪徒们见赵蕊一人已难对付,又来了四个厉害帮手,还有哪一个不知死活的,敢上前来阻止赵蕊哼了一声,带着莲儿走下来,看也不看司马玉他们,直接上马扬长而去,四位武士也赶紧跟上

司马玉见他们已去,便道:“我们也走”那些匪徒还欲上前发难,却被集市上那名大汉拉住原来这大汉是这伙匪徒的大当家,那个被赵蕊点了穴道的二当家,就是当日的假盲人大当家知道苏忆荫的功夫还在赵蕊之上,所以不叫手下人碰第二次钉子

正在他们要离开之时,空中传来“梭梭梭”的异样声音,朱岷和众部下实战经验丰富,知道这是长箭破空之音,连忙拨出剑来,将司马玉护在当中不一会儿,十数支翎箭从空而降,一名受伤的匪徒避闪不及,早中了数箭接着第二阵箭雨旋至

朱岷见箭势猛烈,忙命将所有的马匹伏下,大家隐身在其后司马玉伏身在白雪后面,看见苏忆荫和陈卫、姜涛并一个赶车的士兵躲在马车里,比自己加安全,才放下心来

这里大当家以为是官兵前来围剿,忙扯过白布茶幌当作降旗,从瓦砾堆后探出身来,大声道:“大人我们投降了”对方果然停止了射击朱岷见前方草丛里钻出两个人来,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朱岷和蒙古军交战多年,听出他们在用蒙语交谈,正要提醒部下,突听司马玉道:“他们是蒙古人,要来抢赤焰城地形图”朱岷心想:原来这位公子竟然听得懂蒙语

大当家的站出来,道:“两位大人,我们投降了”那两人又道:“不要理他们,我们要是的地图”说完又藏入草丛朱岷忙道:“大家当心了”果然箭雨又至,而且比前加密集,吓得大当家屁滚尿流,不知哪里藏身才好,展眼望见动弹不了的二当家,就地一滚,将他的身体当成挡箭牌

二当家只觉得身子被人抓住向前一送,心里又惊又怒又怕,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突然一人奔至身前,拾起地下那把九环大片刀,一刀削断左边来箭,又一刀削断右边来箭他转动眼珠子,看见舍命保全自己的竟是他曾在集市里打劫过的那个女孩子,心中正不知是何感受,却被苏忆荫顺手推倒,刚好压在大当家身上,大当家不敢动弹,只好硬扛着这时蒙古人以她为焦点,箭矢如雨般飞来

司马玉想起方才在里面,生死只在一线之中的情形,已知缘份之可遇而不可求,现在看见苏忆荫孤身一人,成于众矢之的,如何忍的此时只是想:就算是我的性命不要,也要保住她的平安便不顾自己不会武功,从众人的保护下冲出来,跑向苏忆荫朱岷大声叫到:“公子快回来”曾儿急的也差点蹦出来,看见实在太危险,又缩了回去

司马玉的身形还算灵活,东闪西避,竟然能平安到达苏忆荫身边苏忆荫看他过来,便道:“你来做什么?”司马玉道:“我来陪你”言下之意,仍是生死相随,苏忆荫此时虽不能完全领会,却似心有灵犀般颔首道:“好”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微物体深意,戏语露真情

司马玉来到空旷之地,对周围形势看得比刚才清晰,仔细观察了一会,他指着官道的方向道:“苏姑娘,你看三面都有箭射过来,只有那边没有”苏忆荫分神望过去,果然如此,便问:“怎么办?”司马玉道:“这里太危险,我们从那边冲出去”此时他们两人完全暴露在箭雨中,若不想办法自救,只怕性命危矣,苏忆荫也没时间多想,纵想也没有好办法,当下依命行事一边挥刀斩断来箭,一边侧身掩护司马玉,两人往官道上退

其实司马玉所站在位置,正对这处虚不设防之所,不然无论苏忆荫怎么灵活敏捷,也不可能三百六十度大转圈,他也不可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此时由司马玉在前面引路,他们退起来也就方便的多蒙古人眼见有人要逃跑,射出来的箭加又快又狠了

朱岷这时已明白了司马玉的用意,忙带领部下,从藏身的马匹背后站出来,挥剑斫箭,掩护他们后撤曾儿紧靠着白雪,双手合什,闭眼念佛,突听朱岷道:“他们已经走远了,大家自己也要小心”才敢睁开眼,果已不见了他们的身影,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官道上果然没有人伏击,司马玉和苏忆荫正盘算要不要回去通知其他人脚下的路一拐,却看见赵蕊等人在前面与一伙人斗的正酣,对手的服色和刚才那两个蒙古人的一模一样两人不由面面相觑,进退不能,司马玉道:“我们先到旁边避一避,等朱将军等人出来再做打算”说完拉起苏忆荫,跑进旁边的旷地

也许是过于紧张,虽然身后并无危险逼进,两人却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远,突然想起自己为何要跑呢,于是收住脚步回首看时,青草茫茫,直接天际,风拂草动,四野无人

回想起方才那番死里逃生,他们心中都突突作跳,虽庆幸自己脱离了危险,却又担心其他人苏忆荫道:“不知朱将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快回去找他们”司马玉道:“别担心,说不定他们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说着转过来,两人又往回走

他们自认为是按原路返回,殊不知因为草原上没有任何参照物,所以人行走的路线不是直线,而是在打圈子他们来是时候已经绕了个圈,回去的时候又朝相反的方向绕了个圈,两下里打转,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周围的景色渐渐暗淡下来,夜幕开始降临,他们仍在草原上打转司马玉从小被人悉心照顾,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罪,早饿的头晕眼花,四肢酸软无力了,只是在苏忆荫面前强撑着苏忆荫的身体倒不打紧,心里却着急起来,因见无论走多远,周遭的景色似乎都未变过,便不安道:“司马公子,我们只怕是遇见鬼打墙了,我听商人们讲过,野地里的鬼最喜欢将落单的人困住,等到天黑后,才出来把他们吃掉”司马玉虽不知道这种民间奇谈,但也曾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大概便是她所说的“鬼打墙”

夜空中星光升起,司马玉抬头仰望,找到北边那颗最亮的星星,道:“我们跟着北极星走,虽然不一定能回到官道,但方向总不会错”远处传来野狼的嗥叫声,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寒,他们忙加紧了脚步苏忆荫又怕草丛里潜伏着蛇虫之类的毒物,不停的用手中的刀击打前面的草丛

夜色越来越深,草原上夜露湿重,雾气弥漫,苏忆荫砍了一路,不觉浑身发热冒出汗来,被夜里凉气一逼,又逼回体内,冷热骤交,她自幼习武,底子虽厚,却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司马玉忙将身上一件织锦罩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担心道:“天气这么冷,这样在外面呆上一夜,恐怕要冻出病来”苏忆荫道:“不会的”她并不是在安慰司马玉,刚才她不过是冷热失调,现在身体已适应过来,所以果真不会觉得冷倒是司马玉平时养尊处优,体质又弱,反而无法抵御草原里的寒气

苏忆荫见他身体微微发颤,便道:“你自己冻得发抖,还问我冷不冷”说着不但将他的那件罩袍还回去,还要除下自己身上的青布外衣,司马玉忙按住她道:“你做什么,会冻坏的”苏忆荫便道:“你不是也把罩袍脱给我了么”司马玉道:“我是怕你冷”苏忆荫接道:“我也是怕你冷呀”说完,觉得不妥,忙掩了口,司马玉心中却比披了任何裘皮大衣还要暖和

两人默默无语,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前面的草丛里隐隐有火光闪烁,火红的焰光透过重重青草传过来,可知那不是鬼火之类的怪异东西,是前面有人在生火,司马玉和苏忆荫想到前面有人,心里无比的兴奋,几乎一路小跑过去快要到时,听到里面有歌声传出,刚想走近,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喝到:“是谁?”接着一股淡淡的轻烟向他们打过来,苏忆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本能的闪过,司马玉警觉性不高,只呆了一下,已将那股轻烟吸进鼻内

两人稳定心神定睛看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满眼敌意从草丛中站出来,似乎很不满意别人闯入她的领地地上升着一堆火,火上正烤着一支野鸡,这两人正饿着呢,眼睛不自主的盯着那只快要烤熟,正在滴油的肥鸡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只有油滴在火上发出的吱吱声那女孩子还是小孩心性,看到这两个人显然饿坏了,对火上烤着的鸡倒比对自己有兴趣,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司马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把目光收回,拱手问道:“这位小姑娘,不知你为何小小年纪一个人在这荒野之外呢”那小姑娘见他对自己行礼,又格格的笑起来,反问道:“那不知你们二位年纪青青又为何两个人在这荒野之外呢”她不过是开玩笑,司马玉的脸倒红了,小姑娘倒不在意,大方道:“不用假客气了,你们是不是饿了,要是饿了就坐下来,这只鸡也已经烤熟”他们见这小姑娘也没什么恶意,便说倒:“如此,多谢了”说着就坐了下来

小姑娘将鸡从火上取下来,将两只鸡大脚扯下来,分别递给司马玉和苏忆荫,自己撕下一只鸡翅膀吃起来,苏忆荫也吃起来司马玉从来没有用手捧着鸡脚吃过,他拿着这只鸡脚,上下左右的看看,又看看苏忆荫,见她吃的正香,才开始用另一只手撕着鸡肉吃不过他实在太饿了,只撕了几片就不讲礼仪,用手捧起来啃小姑娘看见司马玉开始吃的扭扭捏捏的,后来又狼吞虎咽,抓住鸡翅膀低下头,吃吃的笑个不停

吃完后,那小姑娘又取出一个竹筒,自己先喝了一口,递给苏忆荫,苏忆荫闻了闻原来是水,仰脖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司马玉司马玉接过来,将竹筒放在离自己嘴唇一寸远的地方,将水倒入口中那小姑娘将竹筒交给他们后,一直很认真望着他们,看他们都喝了水,才重笑起来

司马玉将水筒还给小姑娘问道:“请问姑娘贵姓,将来我们定要报答姑娘慷慨之恩”小姑娘接过水筒,笑嘻嘻的对司马玉说:“我叫唐素怡,你叫什么名字呢”司马玉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玉字,”唐素怡道:“嗯,那跟你一起的姐姐又叫什么名字呢?”唐素怡不问苏忆荫反而问司马玉,火光跳动下,一张清秀稚气的脸上分明写满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哟”的表情,司马玉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于是笑着扭过头去望了望苏忆荫,回答:“那个姐姐姓苏呀”司马玉看到这个小姑娘如此活泼开朗,心里十分喜欢她,不由的也学起她讲话的天真口气来

苏忆荫听司马玉学着唐素怡有点撒娇的声音,不由偷偷的抿嘴轻笑唐素怡听出来司马玉学她,脸上带着捉弄人的微笑,走过去,搂住苏忆荫的一只胳膊亲热道:”那太好了,哎,那位大哥哥,我叫你什么好呢”司马玉心想这个小姑娘人小鬼大,谁知她心里打什么主意,他也是个聪明人,便也开玩笑道:“你都叫我做大哥哥了,还来问我,哎,小妹子还不叫哥哥”苏忆荫看见司马玉一改平日温雅谦逊,粗着嗓音,要这个小姑娘叫他哥哥,觉得好笑

唐素怡脸上也是一笑,看了苏忆荫一眼,竟真甜甜脆脆的叫了一声:“司马大哥”司马玉见这小姑娘为人倒也爽快,便当仁不让的答应了,他是独生子,倒也愿意有这么个活泼可爱小姑娘作妹妹唐素怡见司马玉答应得这么干脆,拍着手道:“好好好”又指着苏忆荫和司马玉,边指边道:“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哥哥”想了想突然问道:“哥哥也是姐姐的哥哥吗?还是姐姐是哥哥的姐姐呢?”

司马玉听她哥哥姐姐的像说饶口令,便知她没安什么好心,想来认定她和苏姑娘之间有何种关系,故意要为难他们,看了看苏忆荫,见她也似若有所思,心中一动,走过去拉着她亲亲热热的叫了声:“荫儿”苏忆荫听他突然叫得亲密,心里一热,原来自小到大只有娘这么叫过她

这样一来唐素怡就不知倒底谁是哥哥,谁是姐姐了她见司马玉似真非真握着苏忆荫的手,又似笑非笑望着她,眼光在篝火的映照下柔波流动,闪烁的如同日光下的春水温润明泽,不知怎么得脸红了一下,道:“好不知羞”摔开苏忆荫的胳膊,走开去不再理他们苏忆荫听她说一声不知羞,握在司马玉手心里的手指一动司马玉见她半边脸色羞红,尴尬之极,却仍由他握着手,心里一热,轻轻放开

司马玉见唐素怡背过身再不说话,便要逗她开口,于是道:“小妹子,你在想什么呢,不理你的哥哥姐姐了”唐素怡听司马玉在背后如此说,猛的回过身来,看见司马玉和苏忆荫相邻而坐,撇撇嘴道:“这里有哥哥吗,有姐姐吗,谁是你的妹子,你们爱怎么叫怎么叫,什么阴儿,阳儿的,就算叫月亮、太阳也不打紧,只以后不许叫我做妹子”司马玉见唐素怡生气之时,天真之态毕现,想起她竟一句玩笑话如此忿忿不平,不由低下头来偷笑唐素怡见了,火气大,哼了一声,鼓起嘴,两眼狠狠地瞪着他司马玉见她如此烂漫可爱,笑得不加掩饰

唐素怡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两只手在地上抓了两抓,握住拳头,道:“你笑呀,你再笑”边说边将拳头松开,似乎预备把什么东西甩出去苏忆荫见唐素怡这样生气,忙解围道:“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哥哥,姐姐的,那个什么荫儿也是司马公子叫得玩,他平时叫我苏姑娘,我也只叫他司马公子”唐素怡见苏忆荫有意迁就抚慰她,才收拢掌心,仍然握回来司马玉和苏忆荫都只当她闹着玩的,谁也没有注意到被她碰过的那一堆青草已腐烂软瘫在泥里

一时天色晚了,唐素怡伸了个懒腰,大声道:“好,该睡觉了”苏忆荫和司马玉也觉得十分累了,却不知如何在这草地上过夜

唐素怡却胸有成竹,只见她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先割出一块可以容纳一个人睡觉地方,又将割下来的草铺在地上,这便是床铺了接着掏出一个布口袋,将里面黄色的粉末围着草铺洒了一圈,司马玉问到:“这是雄黄吗?雄黄可以用来驱逐蛇虫鼠蚁”唐素怡有点不屑的道:“这可比雄黄好上百倍,连野兽远远的闻见了都不敢靠近”司马玉心中暗想:“野兽都不敢靠近,那要是人闻见了会怎样呢?”不过他没有问出声,可能他早已猜到,唐素怡会这么回答:“野兽的嗅觉比人灵敏多了,就说狗平时能闻出来的味,人能够闻出来吗”

唐素怡安排好这一切,将匕首和布袋扔在地上,道:“你们自己动手收拾”苏忆荫拾过匕首,如法炮制,不一时也整好了两个草铺,又将布袋的粉未也洒在周围,才对司马玉道:“司马公子,咱们也这样歇一夜”一时,三人各自睡下

司马玉生平第一次露宿野外,以地做床,以天为被,虽不习惯却也十分奇他以手为枕,仰望天空,但见月蒙胧,薄云如纱环绕月牙,夜风清凉,草丛中虫声此起彼伏他借着火光再次看了看苏忆荫,见她已完全进入梦乡,睡的正甜,不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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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姑娘戏弄众兵士,小饭铺不巧遇仇家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玉觉得浑身清冷,朦胧中下意识缩紧了身体,可是寒意不断的从背后侵入,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站起身来,伸展双臂,抬头四眺此时天才刚亮,白色的雾气在草原上游荡,四周静寂无声一阵晨风吹过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立刻使他从残梦中清醒过来

再看时,昨夜的篝火已燃成灰烬,苏忆荫在他对面还没有醒,唐素怡却已不知去向又过了一会儿,苏忆荫翻了一个身,坐起来问:“咦?那个小唐妹妹呢?”司马玉道“不知道,我醒来时,就没有看到她,大概是走了”

“她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呢”苏忆荫见到唐素怡不声不响的走了,心里有些舍不得

“这个小姑娘也真有点古怪,大概她有什么急事要办,所以先走了”司马玉只觉得别人奇怪,没想到人家看到他二人结伴在草原上的游荡也觉奇怪

苏忆荫突然指着昨天唐素怡睡觉的地方,问道:“你看那是什么?”司马玉从草铺上捡起一个白布包,打开看时,里面包着两个馒头唐素怡人虽走了,却怕他们早上找不到东西吃,特意留下了两个馒头馒头事小,可叹这片心意可贵,两人均想:“下次再遇见这个小姑娘,一定要好好的多谢她”

一时,司马玉和苏忆荫将馒头分吃掉,便商量该如何走司马玉仍道:“既然边关在北边,那无论走不走官道,只要朝着北方走,总不会有错”苏忆荫自己心里没有主意,自然听他的一轮红日缓缓的从东方升起,司马玉辩了辩方向,仍和苏忆荫朝北走去

早晨露珠未消,雾气又重,他们走不了多远,全身都被打湿了,等到太阳出来,雾气退散,天也热了起来强烈的太阳光直射下来,他们周围充满了烦闷的热空气,脚步踩在草丛上发出的单调声音,正两人的心里又渐渐急躁起来时,官道旁边用灰白色石头铺成的路基出现在面前

二人走出草地,又到了一个边关小镇这个小镇看来是靠给来往行人提供歇休与给养之地谋生的,临街的十家之中倒有七八家是开着旅店,剩下的那几家又大都开着饭铺司马玉和苏忆荫走了一上午路,只吃了一个冷馒头,现在又渴又饿了,赶紧就近找了一间小饭铺,才点了饭菜,却听的邻座几个人一声惨叫,店内骚乱起来

二人定睛看时,有四五个穿着士兵服色的人用手胡乱掰着自己的嘴,他们的上下嘴唇抿的紧紧的,仿佛喝了一大碗酸柠檬汁,向里缩成个猴子脸围观的众人既替他们难过,又觉得十分滑稽司马玉看见他们费尽力气想掰开嘴巴,又气又急,又怒又慌,一面又四处寻找对头的奇怪模样,一边笑一边心里想:也不知是谁给他们下了这样的损招

突然间,又听到桌椅一齐被推翻的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声,其中一个士兵抽出佩刀向前直冲过去,砰的一下砍在了一张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碗跳将起来司马玉和苏忆荫却吃了一惊,原来那张桌上只坐了一个人,便是昨晚的那位小姑娘唐素怡这一刀砍下去后,其他的士兵都纷纷抽出佩刀,五把刀一齐乱砍向唐素怡,唐素怡坐在椅子上,身体向后一仰,轻松避开了这几刀

苏忆荫见有人合伙欺负唐素怡,心中一急,不由自主去摸那把九环大片刀,却被司马玉一拉,示意她先看清楚恰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两个人,司马玉一眼望见,吓了一跳,忙拉苏忆荫转过身子,背向他们而坐苏忆荫先不知何意,待看清楚来人竟是在外潜逃的“唐恶孙渡”时,忙把脸垂得低了来孙渡和唐鄂显然并没有发现他们,见这场闹剧有趣,在门口找了张桌子就坐下来

这唐素怡年龄虽小但是武功不弱,空手对付五个拿刀的男子倒也绰绰有余那些士兵先被她整蛊的狼狈不堪,现在合力攻击都奈何不了她,不由的恼羞成怒,一刀狠似一刀,一心想将她乱刀砍死,才能在众人面前挽回颜面唐素怡刚开始只是左闪右避,有些逗着他们玩的意思,到后来生起气来,身形陡然变快,一转身,手中多了一条软鞭她将软鞭高高扬起,向下左右啪啪两鞭,那五个人的刀立刻被打脱手,大家正纳闷这个小姑娘的力道好大呀,竟可轻易将五个粗壮汉子的兵器打脱手,却见那五个人的右手已肿起老高,变得又黑又紫,原来软鞭上有毒

士兵们个个捂住手,显是痛的十分厉害,加上他们的嘴巴越抿越小,越发痛恨这个惯会用毒的小姑娘,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周围的人开始都说是这些当兵欺负一个小姑娘现在看来竟是唐素怡仗着自己会用毒,横行无忌,不免都议论纷纷,指责唐素怡小小年纪,心地如此恶毒跋扈

司马玉虽不赞同她对人下毒,却相信唐素怡为人并非旁人所说的那样恶劣,再加上对手又是他父亲手下的士兵,实有心上前劝解,但此时他一动,不免被唐鄂和孙渡发现行踪,只好别作计较

那唐素怡听到了旁人议论,不由脸涨的通红,嘟着嘴,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眼睛里含着泪花,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哽咽声,强忍着总算没哭出来司马玉听了,好生不忍,心想:“小姑娘对我们极好,怎么能让她受委屈,但如果因此被那两个人发现,说不定反而会连累她”因此心下十分踌躇

不料那唐鄂见到唐素怡使出软鞭后,就一直冷冷的瞧着她,脸色慢慢变得铁青,这时突然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站起身向她走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细数往事谁是谁非

唐鄂踱步到唐素怡身边,佯笑道:“小姑娘,好厉害的本事呀,你叫什么名字呢”唐素怡正在气头上,当即道:“你别来充好人,我是不会给他们解药的”唐鄂干笑一声,讨好道:“姑娘要是不喜欢这些人,我有个好的法子,管教都他们趴在地上向姑娘求饶”唐素怡见他无事献殷勤,料定不安好心,况这好的方法说不得便是毒的方法了,便道:“既这么着,随你爱怎么处置他们便怎么处置”说完抽身就往外走,唐鄂伸手拦住她,道:“小姑娘,告诉我你的名字再走不迟”

司马玉见唐鄂为难唐素怡,连忙转过身,叫她道:“小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唐鄂看见他,显然大吃了一惊,又斜眼瞥向唐素怡,目露狰狞道:“哼,哼,今儿可真是冤家路窄呀”司马玉听他语露杀机,当下心中计议想道:这两人心狠手辣,唯今之计,也只好这样了便招手叫唐素怡,道:“过来,咱们坐在一起吃饭,说话”唐素怡看唐鄂这架势,多半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便走过去坐在苏忆荫身边

司马玉待她坐定,指着那几个士兵道:“那些人怎么了,我瞧他们的样子又好笑又可怜”原来他算定唐鄂、孙渡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大白天当众行凶所以他打算先劝唐素怡给士兵们解毒,等他们恢复正常后,再说明身份,派他们回军营报信

唐素怡却哼了一声,道:“我懒得说,你不忍心,你自己去问他们”司马玉见那些士兵口不能言,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唔唔的怪叫声以示抗议,便忍住笑,柔声道:“这些人现在张不了嘴,叫我问谁呢?”唐素怡也笑道:“反正他们张嘴也说不出人话来,不如像这样听他们像小狗唔唔的叫,岂不好玩”话虽这么说,却怀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的长颈瓷瓶,倒出五粒白色的小药丸,递给司马玉,道:“我瞧你的面子上,才给他们解药的,拿去给他们一人一粒服下去,一刻钟后就全好了

士兵们寻思道:“我们中了两种毒,这只有一种解药,到底能解哪种毒”唐素怡撇撇嘴道:“这药什么毒都能解,你们要是不信,就扔了,再向我讨别的试试看”士兵们心想大不了再中一次毒,于是一手捏着药丸,一手费力的将嘴掰开,奋力将药丸塞进嘴里,看得周围的人忍俊不禁,整条街的人都呼朋引伴的过来看西洋镜

苏忆荫也笑得吃吃有声,花枝乱颤司马玉瞧着唐素怡心里其实乐得不行,表面却还装出严肃生气的样子,也是边叹边笑

唐鄂冷冰冰的过来道:“猴戏耍完了吗,小姑娘,你还是得告诉我,你姓什么?”唐素怡抬头道:“我姓什么,你管得着吗?”唐鄂正要发怒,又收住道:“我看你长得挺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所以问问”唐素怡听后,脸色一变,道:“我像谁?你又认识谁?”唐鄂道:“四川唐门唐远志,你认识他吗”唐素怡愕然失色,仔细看了看唐鄂,不禁道:“原来是你这卑鄙小人内丹神掌你练成了没有?”唐鄂倏地伸手抓她,同时四下张望,道:“你爷爷呢?他在哪里”唐素怡将身子向后一缩,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有脸问我爷爷?呸”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

唐鄂见唐素怡当面啐他,哼了一声,狞笑道:“唐远志为了争夺掌门之位,一夜之间将所有竞争对手毒杀他的妻子自许为唐门第一美女,仗着有几分姿色,为助夫荣登掌门之位,不惜以美色诱惑唐门弟子你是他们生出来的小崽子,所以才这样歹毒可惜当时我掌法还不精进,不能亲手击杀这两个唐门败类”言下之意,便是他现在已练了内丹神掌

唐素怡气的浑身发抖,站起来指着唐鄂道:“你凭什么诬蔑我爹爹娘亲你才真正是唐门败类二十年前你被唐门逐出,不是我爷爷收留你,你早被仇家砍成肉酱,你却恩将仇报,勾结外人对付我爷爷,还恬不知耻盗取我爷爷的药谱,偷炼内丹掌可惜你天生资质蠢笨,岂能参透其中的玄妙,你满脸黑气就是你练功不成的证据”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揭隐私,旁边的人实在难断真伪,司马玉便问:“你爷爷是谁?”

谁知唐素怡没开口,唐鄂却先仰头大笑,道:“臭小子,你问他爷爷是谁,哈哈哈,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猛然收住笑,深为戒备道:“你休想又耍花招”司马玉听他失声狂笑,情知不妥,忙改口道:“你倒挺长记性的,吃过一次亏就学乖了”唐鄂待信不信的,但眼下也顾不得他了,仍挟持唐素怡:“那老头子还活着,带我去见他”唐素怡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道:“就你?你也配”唐鄂当即阴沉了脸,道:“那就休怪我不念同宗之谊了”

话未说完,一掌劲力向唐素怡拍来,唐素怡知道他掌风中带剧毒,急向左侧一避,同时右手软鞭甩出这软鞭力道不大,唐鄂却不敢硬接原来他知道这软鞭名唤“金银缠雾蚕丝鞭”,乃是用生长在天山之巅野生雾蚕所吐的蚕丝,混和金丝银线编织而成这雾蚕生长在寒雾冰隙之中,所吐的蚕丝物性极寒,不但本身有毒,而且世上任何毒药,只要一沾上它,毒性就会自动增强数倍唐鄂知这蚕丝鞭的妙处,生怕自己掌上的毒沾在上面,立增数倍,反受其害,所以唐素怡连连进攻,他却招招躲避

这饭铺本来就小,又摆了许多桌椅,唐鄂脚下移动时,不是撞着椅子脚,就是碰着桌子角,眼前鞭影闪动,脚下空间却捉襟见肘起来唐鄂大怒,且不理会唐素怡,先拳打脚踢将周围的桌椅打得稀八烂唐素怡见他心浮气燥,手中软鞭向向下一抖,啪”的一声,鞭梢快弹起,像一条从地上跳起的腹蛇,张嘴向唐鄂的下颌咬去唐鄂轻蔑道:“黄毛丫头想钻我的空子”说完双手一扬,七八块裹挟着毒药的木屑碎片打出,飞向她身体的不同部位,唐素怡急回鞭就空中击落,唐鄂又扬起数片,她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唐鄂当下抓起一条长凳,用上十成力量向唐素怡面门掷去

唐鄂冷眼看去,唐素怡想避开这条长凳,就要被碎片击中,想要躲开空中碎片,就会被长凳打倒,不由残忍的哼了一声,道:“自找苦吃”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轻轻飞出,恰好停在他和唐素怡之间,人影站定的同时,“噶喇”一声,凳子裂成两半摔落在地上又听一阵劲风飒响,空中碎片接二连三的落在地上,只见唐素怡面色微红,喘息未定,感激道:“多谢姐姐出手相救”再看时,苏忆荫提刀站在面前,表情淡淡望着他

唐鄂已知她武功不低,刚才那一连串动作是干净利落,便欲抢占先机,也不打话,当即右手向前抡圆,半路间掌心翻出,直劈向苏忆荫的胸口几乎在同时,左脚前迈,左掌挥出直取苏忆荫的脖颈瞬间连发两掌,一般人能避开第一掌,第二掌旋至,却难以再避开

但让唐鄂吃惊的是,苏忆荫好像知道自己会有前后两掌,只后退一次,距离却刚好可以避开他的这两掌当下集中精力,左手一抬,手腕向上朝苏忆荫的下鄂撞来,突然间手势一变,手腕抬高,左手正面成爪状,朝着苏忆荫的面门猛抓过来,同时右手也成爪形袭向苏忆荫的腹部

苏忆荫以刀代剑向上撩,只这一招,先挡开扫向小腹的右手,再挡开向面门抓来的左手唐鄂大吃一惊,因为他以毒掌对别人锋利的兵器,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快发快收,自己掌握主动权,动作慢一点,就会被人家的利刃砍断双手刚才那两招他集中精力发出的,度非常迅捷,可是苏忆荫心到手到,比他快,以至于他竟怀疑在他出招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他的招式走向了

稍待片刻,唐鄂大叫一声,不断变化掌势,向苏忆荫袭去苏忆荫见对方来势凶猛也不敢马虎,急忙施展开“蓝田十八式”这蓝田十八式是点穴的功夫,脚下的步法不甚讲究,主要是靠手腕灵活变化

但见苏忆荫牢牢站在原地,唐鄂每一出招,苏忆荫先以刀背抵挡,再转动刀尖,以刀尖代手指,迅捷刺向他的一处穴道,可是每次又不真的刺下去苏忆荫本心是不想伤害他,但唐鄂却认为她故意出自己洋相原来他平生有个鄙好,就是喜欢将对手逼入绝境,再残忍的欣赏他们面对死亡的挣扎和恐惧,他推己及人,心下着恼,下手狠了然而无论他出手多快,招式多复杂,无一例外都被苏忆荫在半路拦截,好像她手上的刀生了眼睛唐鄂越打越恼火,越打越泄气,越打越心惊

当下抽身跳出阵外,对一旁莫不关心、闭目养神的孙渡大叫道:“借你的“天罗地网”一用”孙渡慢悠悠道:“天罗地网,岂能随便动用”唐鄂瞪了他一眼,然后道:“想看《万毒谱》,就替我除了这个妖女”孙渡眯缝着的眼睛霍的跳开,站起来道:“一言为定”

唐素怡听到《万毒谱》这三个字,一脸的厌恶,狠狠的瞪向唐鄂原来这《万毒谱》是唐素怡的爷爷唐山半生心血所著,详细记载了世上所有能找到的毒物,还有很多奇怪独特的毒药配方并下毒的方法唐鄂一直视若珍宝,收藏得甚为隐密,孙渡只听其名,却从未见过,早已垂涎三尺,这回唐鄂肯主动拿出来,他才甘愿替他卖力

不知这“天罗地网”究竟是何物,请看下回分解?

苏忆荫被困蛛网阵,司马玉舍身相搭救

孙渡听到唐鄂肯以《万毒谱》作为交换,让他用“天罗地网”对付苏忆荫,马上站起来,走到前面,大叫一声“出来”便见四道白影如闪电般从他袖中跃出,在屋内来回跳跃穿行不一会儿,四张银白色闪着诡异光泽的蜘蛛网,从四面组成一个巨大的蛛丝笼,将苏忆荫牢牢关在里面围观众人都不禁惊叹一声

司马玉看见四只银白色的蜘蛛伸开毛茸茸的怪爪,足有碗来大小,各自占据了一张网,趴伏在网中央,不由骇然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唐素怡飞快接道:“是苗疆的蛊毒蛛王”因见孙渡脸色蜡白,又道:“他的袖子里一定藏有凝冰石英”

原来这“蛊毒蛛王”也是一种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生物,以毒虫为生,天生具有招唤其它毒虫的本领,靠一种腐蚀性极强的蛛丝捕杀猎物苗人喜欢用它来引诱或是寻找其他毒物,称作“蛊毒蛛王”蛊毒蛛王喜寒,只有凝冰石英才养得住孙渡袖中就藏有凝冰石英盒,平时的蛊毒蛛丝就是从这盒内发出凝冰石英寒性十分大,孙渡长年携带在身,寒气侵体,所以面色发白

这四只蛊毒蛛王看似懒怠一动,其实却是蓄势待发,只要蛛网发生一点细微的动荡,它们都会迅警觉“嗖”的一声,屋子角落里跑出一只蜈蚣,飞快的爬到屋顶,顺着蛛丝落入其中一张蛛网这小毒物才踏进蛛网,身下的蛊毒蛛丝马上开始腐蚀它的身体,它猛然醒悟这是个陷阱,尽力挣扎想要逃离,身体剧烈的扭曲起来网中央那耐心等待的猎手此刻已赶到,高举起前口两根尖牙,刺穿了它的身体,尽情的吸食起毒液来蛛丝在蜈蚣身下迅溶解,它暗黑色的身躯逐渐变淡变扁,“啪哒”蛛丝溶尽,只剩下半边躯干的蜈蚣坠落在地下

蛊毒蛛美餐一顿后,吐出蛛丝,迅修补好破损的蛛网,又爬回原地,蛛网微微动荡后即刻恢复了平静然而平静的只有蛛网而已,屋里屋外早已一片嘈杂纷乱,数不清的蛇、蜈蚣、蝎子从屋内黑暗潮湿的角落,从外面石隙草木中,争先恐后赶向那四张蛛网,仿佛上面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诱惑着它们

人们都吓坏了,纷纷逃到外面,避到高处司马玉心急如焚,大声叫道:“苏姑娘”便要冲到她身边唐素怡忙拉住他道:“你过去也没有用,反而添乱”说着就用雾蚕鞭将桌上几只毒物赶下地,拉着他站上去,又取出昨天晚上的粉末洒在周围,一瞬间,所有的毒物都退避三舍再看唐鄂和孙渡时,他们身上也好像有什么令毒物害怕的东西,毒虫都从他们身边绕道而行

四只蛊毒蛛安详的守在网中央,毒物从四面向它们聚拢,仿佛八方使者前来朝拜苏忆荫一时间见到这么多毒蛇毒虫朝自己赶来,心里早已惊骇得不知所措,若是别的女孩子只怕早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便是她此时也起了夺路而逃的念头,可是四面被蛊毒蛛网封住,却往哪里逃呢苏忆荫脸色发白,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孙渡,想不通他怎么会养这样古怪的东西,而且还要拿来害人

孙渡自鸣得意的露出残忍的笑容,望向苏忆荫,才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心中猛的跳了一下她的眼睛固然有惊骇,但是其中所深藏的谴责,却一直望穿他的眼睛,望进他的内心深处一瞬间,如同电石火花,怜悯、感伤、同情、责备,种种他从未体验过或者是早被遗忘的情感涌上心头,突然间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哀伤“见鬼了”他忙避过她的眼睛,再望过去,这回只看见一个普通女孩子的脸,脸上的那双眼睛虽然乌黑清亮,却无甚特别

唐鄂见苏忆荫被蛛丝网困住,向孙渡使了个眼色,孙渡会意,从袖中扬出一道蛊毒蛛丝司马玉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见它直朝着苏忆荫飞去,便几乎要从桌子上跃下,直接用手去抓那道毒丝唐素怡见了,倒吓了一大跳,忙将手中的软鞭甩出,鞭梢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将蛊毒丝缠住这雾蚕鞭也是至寒之物,蛊毒丝缠在它上面,就像是平常的丝绳被缠住,两下里一拉,孙渡早将自己这边松开,蛊毒丝借力弹出,飞向唐素怡,唐素怡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手,急急的避了开去,蛊毒丝打到墙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腐蚀痕迹

唐鄂大叫一声:“世侄女,今天让我替你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你”一脚踢向司马玉与唐素怡站着的那张桌子,桌子碎成几块,轰然倒地四周的粉末四下飞散,被沾上粉末的毒物剧烈的抽搐,不一会儿全身瘫软,肚皮爪子朝上僵了过去,就连那蛊毒蛛王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唐素怡早拉着司马玉跳下来,挥鞭直迎唐鄂

那边孙渡见再没人能阻截,连着几下,发出三根带着剧毒的蛊毒蛛丝,蛊毒蛛丝穿过蛛网,逼近苏忆荫苏忆荫举刀相迎,手腕一绕,用巧劲将这三根蛊毒丝削断孙渡第一次见到有人用兵刃削断蛊毒丝,冷森森叫了一声“好”接连又一次用放出五六根蛛丝,这回是左手先放,蛊毒蛛丝向着苏忆荫的头、颈、胸袭来,右手稍迟一些,却是向着腹、腿部袭来苏忆荫侧身让过前三根蛛丝,再一刀将后两根砍断,这两下虽然干净利落,只是在侧身让过的时候,差点就触着旁边的蛛网,也是惊险万分

不容她有半点喘息,又是三根蛊毒蛛丝快飞来,苏忆荫正紧靠着蛛网的一侧站立,而蛛丝却是向着她的另一侧飞来,苏忆荫微微一惊,下意识举刀相迎,突然,“啪”的一声,刀身断成两截,原来蛊毒蛛丝腐蚀性十分强,早将刀身蚀坏孙渡在外暗咒道:“小姑娘,这回你可死定了”

片刻之后,他却目瞪口呆了,但见苏忆荫弯腰向后,与地面平行滑倒,头部快要碰到后面那张蛛丝网时,手中的断刀一撑,整个身体悬空停住,三道蛊毒蛛丝恰好从她上方飞过苏忆荫弹回身体,乘孙渡没有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那半截刀,看准一个较大的蛛丝洞隙,将断刀投了出去“当”的一声脆响,正中孙渡的右手某处,骇得孙渡双脚跳起来,暗骂一声,抬手又要发射蛛丝,半天却不见动静,原来刚才那一下,虽没有伤到他,却将凝冰石英盒的机关打坏

蛛网中的毒物越聚越多,四只蛊毒蛛吸食了不少毒液,身体竟慢慢转变成红褐色那些毒蛇毒虫毒液被吸食干后,“啪啪啪”如同下雨般跌落下来虽然蛊毒蛛修补蛛网的度十分迅,但是毒物接连而来,蛛网也承受不了蛊毒蛛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它们爬到网的边缘,吐出蛛丝将想要向上爬的毒虫捆缚住,阻止它们向前破坏自己捕猎的场所,毒虫纷纷上涌,蛊毒蛛不断的吐出蛛丝,不一会儿网上的毒物层层叠叠的堆起来,最下面的已经开始被腐蚀蛛网越结越密,苏忆荫可以容身的地方已经不多了

司马玉展眼又见唐素怡也被唐鄂一双毒掌逼得无招架之力,他想:“再这么下去,她们两人都有危险”环视了屋内一周,目光落在蛊毒蛛丝网上,他考虑了一下,走上前去,对斗得正酣的唐鄂道:“唐鄂,你有没有再见到王盛”唐鄂没作声,又发了两掌,司马玉又道:“王盛那天晚上不过是惊吓过度,第二天就好了,我走的时候又去见了他”唐鄂这时稍微分了一下神,道:“你见他做什么”司马玉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道:“他说你是谋杀崔老掌门的主谋,官府已画下你的图影,四处追缉,你跑不了了”唐鄂心下正要分辩这话是真是假,却险些被唐素怡的软鞭打中,马上道:“通缉便通缉,我好害怕么我先收拾了这两个小姑娘,再来结果你,等着官府一起通缉”

司马玉又道:“你不怕官府通缉,难道也不怕无双老人么,他现在也知道你的下落了”唐鄂听到这里,突然回头道:“哦,那他现在哪里呢?”司马玉便道:“我们约好了,今天在这里见面”唐鄂转过头望着唐素怡道:“那我得先替他准备好一份大礼了”司马玉见唐鄂对唐素怡不怀好意,又道:“无双老人说了,你若再伤人命,他决不饶你”唐鄂听完这句话,跳起来一掌击向司马玉,暴怒道:“臭小子,你骗得我好”唐素怡在旁急道:“司马大哥,你不该乱说话,我爷爷就是无双老人”

司马玉意想不到,“啊”的一声叫出来,眼见唐鄂下手毫不留情,招招取他要害,他又不会武功,顿时心神大乱,一步步竟向蛊毒蛛网退去唐鄂冷笑一声,右手抡圆,一掌猛力推出,眼见司马玉就要被推倒在蛊毒蛛网上

突听“啊”的一声撕心裂肺嚎叫,众人莫不骇然惊心,意想不到的是发出这个声音的竟是唐鄂唐鄂一边惨叫连连,一边连蹦带跳的猛甩双手,一大块银光闪闪的蛊毒蛛丝牢牢粘在他手上,上面赫然趴着一只蛊毒蛛原来这蛊毒蛛见毒就扑,唐鄂所修练的内丹掌,是自行将毒药吞服入体内,再运功护住心脉,将毒素一点一点逼到手掌位置,同时每天辅以毒液浸泡双掌,手掌内外都是毒蛊毒蛛以为他的手掌也是剧毒毒物,张嘴一口咬下去,开始吸食他掌中的血液唐鄂见状,面上肌肉猛烈抽搐,浑身寒毛倒竖,慌不择声的叫孙渡道:“快快想办法,把这鬼东西给我弄下去”

孙渡虽然冷酷无情,毕竟和唐鄂多年同伙,不能坐视不理,便取出凝冰石英盒,让唐鄂将手放进去唐鄂手掌内的毒血虽然好喝,但凝冰石英特有的凉气和石盒内的蛊毒蛛液,是它们最惬意的栖息之所,那只蛊毒蛛也吸饱了,便慢慢爬回盒内孙渡又取出凝冰石英粉,止住蛊毒蛛丝的腐蚀性唐鄂的右手早已血肉模糊,露出指关节的白骨了

唐鄂望着这只几乎废掉的右手,心里恨极了司马玉,想不到他表面温文尔雅,内心却如此缜密果敢,竟用自己做诱饵引对方上钩原来司马玉表面看起来慌不择路,其实是有意退到蛊毒蛛网旁边,引唐鄂打他,他却看准时机闪到一旁唐鄂得意忘形之际,哪里想得到他能避开这一掌,直接就打在蛊毒蛛网上想到司马玉能在千钧一发间躲开自己的凌厉攻势,唐鄂又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和敏捷,心中加痛恨,然而已无能力奈何他了

唐鄂身受重伤,孙渡的凝冰石英盒机关已坏,也无心恋战,收起另外三只蛊毒蛛,便要急急离去唐素怡虽然想向唐鄂讨回《万毒谱》,但苏忆荫还被困蛊毒蛛阵中,司马玉又全无武功,仅凭自己一人,恐怕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两人,只好由他们去了

四只蛊毒蛛王已去,那些聚集起来的毒物先茫无头绪的乱爬了一阵,突然醒悟过来,各自慢慢爬散开去唐素怡用雾蚕鞭小心拨开蛛网,放苏忆荫出来,司马玉上前接住她,问道:“你没事?”苏忆荫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司马玉欣慰一笑,突然脚下不稳,摇摇欲坠向前摔去,苏忆荫连忙伸手扶住,见他双手紧紧抓住胸口,忙问:“你怎么了?”司马玉双眉紧皱,却仍面带笑容道:“没事,不是什么大事”苏忆荫瞧着他强忍痛楚的模样,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眶早已模糊了

唐素怡在旁边见了,大声道:“司马大哥,你被那卑鄙小人打中了哪里?”原来她根本就不相信司马玉能完全躲开唐鄂那一掌又自言自语道:“不知他用什么毒来练内丹掌,只怕不是一般的毒药,看来要马上去见我爷爷才行”

司马玉却知道这是自己的旧疾发作,方才他和唐鄂对话就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强忍着拼命躲开唐鄂那一掌,心力早已耗尽此时见苏忆荫没事,那股强压住的隐痛就如同潮水决堤,汹涌而来他向唐素怡摆了摆手,表示她猜错了,又用微弱的声音对苏忆荫道:“去问那些士兵,朱将军”苏忆荫会意他想打听朱岷的下落,可是那些士兵早跑得不见人影了,只好抱歉道:“怎么办,他们都走光了”司马玉知道无法打听到朱岷的下落,一阵剧痛袭来,再也支撑不下去,昏倒在苏忆荫的肩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探本溯源寻病根,谁是华佗真医神

“好累呀,我这是在哪里呢?”不知过了多久了,司马玉才恢复了意识,却依然睡意浓重周围十分温暖舒适,他真想永远就这么躺着,就这样沉溺在睡梦之中但是他的神识却不停的在寻找一个人:她不在我的身边,她去了哪里呢?

“苏姑娘”他喃喃低唤出这个名字,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端着水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病人焦虑不宁,低低呼唤自己的名字,忙答应着走过去走到跟前,却发现他并没有醒,楞了一下,转身将水盆放在桌上,绞干一块巾帕,伏下来仔细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静谧,司马玉所有的焦虑与不安,都在她的关怀与体贴中烟消云散了

苏忆荫将巾帕搭在水盆边缘,侧身坐在旁边,静静的守着已经昏睡了三个多时辰的司马玉方才见他似乎辗转难安,此刻却平和舒缓了不少,她一颗揪起的心也才放下屋内寂静无声,司马玉闭着眼睛,体会着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沉沉睡去苏忆荫才端起木盆走出门去

“怎么样,他还没醒”一个六十岁开外,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在院中问道,苏忆荫点点头老人坐在一张大石头后,见她十分担忧,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过来这边吃个果子,休息一下,你都去看了三四遍了”

这是一个乡野人家的场院,各种杂色藤蔓树木,绕生在院子周围形成了天然的篱笆,院中一排三层架子上,摊晒着各种草药,清的空气中散发出药材的味道那块光滑平整的大石头是桌子,其他矮些的便是石凳,石桌上放着一竹篮鲜水灵的红色山果,苏忆荫走过去,老人拿起一个递给她,道:“尝尝,这是我才从山上采下来的,可以提神解乏”

苏忆荫接过来,咬了一口,果实十分香甜爽口,可是她却眉头微微一颦,老人见了笑道:“他吃了我的宁神安魂丸,还得一个时辰后才能醒来呢”苏忆荫的脸倒红了,借着吃果子掩过去,又问道:“唐爷爷,你方才给司马公子看病,他这病,这病要不要紧呢”唐山沉吟了一下,道:“唔,要不要紧呢,我先问姑娘几件事”苏忆荫放下手中的果子,认真道:“你问”

唐山才要开始问,突然屋内传来唐素怡的声音,道:“司马大哥,你醒了?你没事了吗?”他两人抬头看时,唐素怡拉着司马玉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唐山见司马玉面色苍白,精神十分倦怠,便道:“怡儿,别净拉着客人说话,时候不早了,你的晚饭准备好了没有”唐素怡冲着外面道:“早做好了,我就是来叫你们去吃饭的”唐山站起来道:“苏姑娘,走,我们先去吃饭,看看这个丫头准备了什么饭菜待客”

他们在屋内见到司马玉,他的精神虽有些萎靡不振,身体却似乎恢复了唐山笑道:“我算着你还得过阵子才会醒来呢,可把苏姑娘急坏了”唐山只听了唐素怡的介绍,便误会他们的关系非亲既友了司马玉回想起苏忆荫方才对自己的细心照顾,现在又听说她着急自己的病情,一腔感激早已缠绵成情意,只说不出口,默默的望了她一会,道了声“多谢”苏忆荫道:“你突然昏过去,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实在担心”她不过实话实说,司马玉却觉得比肺腑之言觉情切

一时,唐素怡摆上四样菜肴,一碗炒鸡蛋,一条煎鱼,一碟青菜,并一小碟咸菜,便是山野人家待客的饭菜了吃毕饭,苏忆荫帮着唐素怡收拾碗筷,天色便黑下来了,唐山就饭桌上点起一盏油灯,微黄跳跃的灯火将整个屋子照得异常温馨唐山先随便和司马玉聊些闲话,后来两位女孩子也走进来,唐素怡站在唐山背后,苏忆荫对着司马玉坐下

司马玉瞧着唐山一幅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样子,实在无法将他和谢全等人的评价联系起来唐山看出他的心思,拈着胡须笑道:“你瞧着我不像杀人如麻、凶神恶煞的怪老头子,其实我的脾气确实很不好”唐素怡在后面娇嗔道:“爷爷,司马大哥的身体才好些,你又并不是这样的人,做什么要吓唬他”唐山哈哈大笑起来,道:“唔,你要说我是好人,我却又不是大抵人一生,有时是好人,有时又真是坏人”司马玉也深表赞同,想了想,觉得不该有所隐瞒,便将假扮无双老人传人并在碧云山庄的事讲了一遍唐素怡差点笑岔气,直道:“真好玩,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带上我”唐山道:“当年我一时心软,纵容唐鄂为害江湖十几年,不过他逍遥的日子也不久了,自己造的孽,终久得自己还”

原来这唐山本是四川唐门嫡派子弟,年青的时偏激好胜,凡事不愿意被教条束缚,喜欢独辟蹊径,因此慢慢走岔了路,偏向了旁门左道不但想出了自服毒药,通过内功修炼毒掌的这种匪夷所思的内丹功,又写了一部自称包罗天下毒物的《万毒谱》,以用毒本领之“精”、“巧”、“邪”,名传江湖在一次与武林世家子弟争斗中,因为对方咄咄逼人,他使出了内丹毒掌,当场击毙数人,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江湖中人向来忌讳擅用毒者,现在视他为毒煞魔头,就连唐门也迫于各方压力,将之逐出师门他的夫人当时因急带气,不久就过世,只留下一个十几岁的儿子唐远志独自在唐门

那唐鄂也是唐门弟子,也因为醉心毒物被唐门赶出,唐山遇到他时,他正被仇家追杀,唐山因他与自己的经历相同,就收留了他后来唐鄂要求唐山教他内丹掌,唐山因见他平时有些心术不正,一直没答应唐鄂软求不行,竟通风报信,带领各派武林人士前往围剿唐山,唐山的武功也在那次与人对阵时被废的

后来唐远志被推选为唐门掌门候选人,唐山偷偷回到四川,想亲眼看着儿子坐上掌门之位可是在半路上却听见唐远志在家中设宴,毒害所有竞争对手,在唐门引起公愤的消息等他急急赶回唐门,儿子儿媳已惨死在众人手下,其幼女唐素怡也正被人强逼灌毒,当真是如万箭攒心他武功虽废,但用毒的技术仍十分精湛,当即打出一阵软烟散,撕下一片树叶吹起一阵怪声,片刻之间招来无数长虫,乘着众人惊慌失措之时,抢出唐素怡可怜他曾经威震江湖,当时却没有能力抢出儿子儿媳的尸身后来,他将唐素怡带到边境的这小山村,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唐山历经坎坷,却生性豁达,并不以为自己的半世飘零,是自己醉心毒物的过失,仍然向她传授武功和用毒手法

过了一会儿,唐山又道:“方才我还准备向苏姑娘问起你的病由?”司马玉见苏忆荫正十分关切望过来,不想让她担心,便道:“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发作一阵子就好了,断断续续十几年,一年里总要发作那么几次”唐素怡插嘴道:“哎呀呀,每年都要发作,换作我不痛死都要烦死了”司马玉开玩笑道:“可惜我既没有痛死,也没有烦死,还在这里跟你说话”唐山道:“每次发作时什么地方最难受”司马玉道:“胸口部位”唐山想了想,站起来道:“你随我进屋里来”过了一会儿,两人走出来,苏忆荫和唐素怡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了?”司马玉摇摇头,唐山示意司马玉坐下,才又开口道:“你这个病,我倒也有办法治”

两个女孩子听说,都十分高兴司马玉见唐山神情郑重其事,不像是在信口开河,便道:“若是唐大爷能将我这病断了根,家父母必定感激不尽,大爷也是我一生的恩人”唐山道:“你先别说这话,我只说有办法治,却没说能治,别说能治好了”唐素怡忙道:“爷爷,你既有办法为什么不治呢?”唐山便道:“治病可不是闹着玩的,知道办法也要有能力才行”

苏忆荫忙拉着唐素怡坐下,安静的听唐山说道:“司马公子的病根在心口,必须要有一个内功深湛的人守住他的心脉,我才好施针下药若是我的内功未失,还有办法,平时教你勤加修练,你又不听,这时也派不上用场”苏忆荫考虑了一会,道:“唐爷爷,可不可以让我试一试”唐山道:“不知苏姑娘师从何派?”苏忆荫道:“我的武功都是我娘教给我的”唐山便道:“也罢”指向屋墙边对她道:“苏姑娘,你过去那边,试着不用任何暗器将这盏灯的灯火扑灭”苏忆荫依言退到屋角,对准火苗中心位置,右手运力一挥,火苗扑得闪了一下,即而熄灭

屋子里火折子晃了一下,油灯又点亮了,唐山笑道:“苏姑娘有这般内功,这守护心脉的人就有了”司马玉意想不到自己的病要好,还得靠苏忆荫,不禁呆呆的望着她唐山又道:“要想治好这病,还需要一味极难得的草药明天我就出去采药,若是三天内这药得了,便是你的造化了”听说司马玉这病能治,屋内气氛轻松了不少

唐素怡跑到屋角木橱边,取出一小块冒着寒气的晶体,炫耀道:“给你们看个稀罕”唐山见了马上道:“还不快放下来这凝冰石英的寒气最阴毒了,你就这么用手拿着”唐素怡忙将它扔下,已冻的呲牙裂嘴司马玉和苏忆荫见这凝冰石英只有一个指甲那么大,大概是苏忆荫用断刀击中孙渡时,从凝冰石英盒上掉下来的,都问:“这么点子大的东西,你怎么就看见了?又捡回来”唐素怡道:“这样好东西,你们这些不懂的人自然不会注意到”他们听她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倒像自己是多大年纪的用毒老手,都笑了唐山却道:“怡儿说的没错,毒性最大的东西有时药性最好的东西”又望了望司马玉,道:“大概是你的病合该好了,所以这样天缘凑巧”唐素怡还要问时,唐山却收起这块凝冰石英,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都去休息”

欲知何为天缘凑巧,请看下回分解?

愿撷彩虹传心意,运用真气伏毒魔

第二天早上,司马玉起来时,唐山已上山去采药了苏忆荫在外面见到他,便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天色还早呢”司马玉看外面晨雾已散,鸟儿在撒满阳光的树枝间嬉戏鸣唱,便笑道:“还早呢,再迟些,小唐妹妹该骂我是懒虫了”唐素怡正从厨房里出来,一听这话,马上道:“当然该骂,我的饭都做好了,你才起来,难道还想我夸你不成”说着便催他洗漱了来吃早饭

不等司马玉动手,苏忆荫忙打好水,放在他面前,又递过巾帕来司马玉开玩笑道:“还当我是病人呢”苏忆荫听了这话,脸上竟露出难过的表情来司马玉洗完,她又忙着收拾司马玉觉得现在她对于自己,比以前的默默关怀大不相同,竟是格外的留意照顾,当下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她肯为自己用心,忧的是不知道自己这病能不能治好,恐怕辜负了这片诚挚之心

吃过早饭,唐素怡哪里闲得住,一定要带司马大哥和苏姐姐到山上去玩出得门来,但见这个小村庄坐落在山脚下,每户人家都隐没在绿阴之中,放眼望去只看到一大片明的暗的绿色,明的是田里的麦子,暗的是各色各样的树木一路上,唐素怡又蹦又跳说个不停,司马玉和苏忆荫慢慢的跟在她后面

一位农人荷锄迎面走来,向唐素怡打招呼,道:“怡妹子,早上又看见你爷爷上山去了”唐素怡答道:“嗯,我爷爷去采药了”农人又道:“你们家来亲戚了,真是稀罕呀”走过去,细看了一眼,称赞道:“好年青标致的一对小夫妻”唐素怡顿时大笑起来,道:“大叔你搞错了,他们现在还不是夫妻呢”说罢回头对后面两人挤眉弄眼,司马玉听出她话里的隐语,心下思忖:现在不是,将来如何呢?不禁扭头去看苏忆荫,却见她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唐素怡将他们两个带到一大片灌木丛旁,前面已无路可走,可是唐素怡却分开灌木钻了进去,司马玉和苏忆荫也只好跟着弯腰进去里面却别有洞天,是被一片被参天树木环绕着开阔草地,遍地都是五颜六色的野花,苍翠的林木送来宜人的清风司马玉叹道:“小唐妹妹,这地方也算得上是小世外桃源了”唐素怡得意道:“这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唐素怡先拉着苏忆荫去采野果子,看见司马玉摘了一大捧花回来,她好奇问:“司马大哥,你在做什么呢?”司马玉道:“我想编个花环”苏忆荫见他笨手笨脚的,将采来的花胡乱的缠在一起,便道:“你不会编,你喜欢,我帮你编一个”司马玉却道:“你教我编就行了”苏忆荫见他一定要自己编,先去采了几根青嫩的藤条,交叉缠绕成一个圆环,拿给司马玉看,道:“像这样,然后再把花放上去,就是一个漂亮的花环了”说着就用地上的野花开始装饰花环司马玉也去采了藤条,依样画葫芦开始编起来,一时两人都编得了

苏忆荫编的花环颜色以浅紫、淡蓝、粉白为主,清淡素雅,司马玉的花环却是红黄蓝橙紫交相辉应,每种颜色的花只装饰其中的一段,整个花环像雨过天睛的彩虹一样,绚烂斑斓唐素怡一见,马上抢道:“这个花环好看,我要这个”司马玉却道:“这个不能给你,我再给你编别的”

司马玉走到苏忆荫身边,将花环轻轻放在她头上,道:“我娘曾经告诉我,在草原上看到彩虹的人一定会得幸福和快乐”苏忆荫惊奇的张大眼睛,听他真诚祝福道:“我希望这个花环能给你带给快乐”在司马玉期盼的注视中,她浅浅一笑,宛若雨过睛后明净的天空

唐素怡在旁边羡慕道:“我也要,我也要得到幸福和快乐”司马玉笑道:“好,我也帮小唐妹妹编一个”唐素怡高兴道:“我的那个要比苏姐姐的漂亮”说着跑去寻找色彩艳丽,漂亮的花朵司马玉坐下来开始替她编花环

苏忆荫呆呆的望着他,想起昨天晚上唐山爷爷对她说的那些话:“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司马玉并不是得了难治之症,而是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

“幸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否则早就毒发身亡了刚才在屋内,我见他胸口弥漫着一团黑气,说明毒气开始入侵心脉,也就是说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因为他所中的毒是我是以前研制出来,所以我有义务帮他解毒,但一切还要看他的造化”

“我现在将内丹掌的心法传授给你,三天之内如果他体内毒性发作,你就用内功将涌向他心脉的毒气引开”

“这块凝冰石英也交给你,但是凝冰石英阴寒之极,不是万不得已千万别用,切记切记”

唐素怡采了一大捧花回来,在旁指点司马玉,道:“这里用这朵,那里用那朵”编好后,唐素怡道:“司马大哥,你也替我戴上”司马玉也把花环替她带上,同时道:“希望小唐妹妹永远都这么开心、活泼”唐素怡认真道:“嗯,我以后一定会开心快乐”接着响起银铃般的笑声,欢笑声在草地上空回荡

“如果唐山爷爷不能将他身上的毒素解除,他真的会死吗?”苏忆荫摸了摸身上装着凝冰石英的木盒,陷入了哀伤和迷茫“如果他真的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还会快乐吗?”

至晚间吃过饭,三人正坐着闲聊,司马玉突然病痛发作,脸色苍白,神情痛苦苏忆荫将他扶到床上坐定,自己盘膝相对,唐素怡在一旁紧张注视但见苏忆荫稍一静神,运起丹田之气,气走手臂至指尖,先将他心脉附近“中庭”、“鸠尾”、“少阴”几大穴道封住,只留下“天池”穴司马玉当时觉得左边胸口比平时痛一倍,咬牙忍住苏忆荫忙将真气凝聚在掌心,从背后“神堂”穴送入司马玉体内

司马玉毒性发作时,体内的毒气就像河水泛滥,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入他的心脏部分苏忆荫封住他的穴道,就像是筑起一道堤坝,毒气涌到这几处,马上又退回来,反复几次,毒气都集中在“天池”穴苏忆荫再运功将真气缓缓注入司马玉体内“天池”穴附近,运用内丹功要决,带动这股真气形成漩涡,随着真气的不断涌入,漩涡越扩越大,最后将毒气带着真气漩涡内,引导毒气顺着“天池”、“曲泽”流向手臂方向司马玉渐渐觉得手臂发烫发胀,心脏部位却轻松下来,疼痛也如潮水般慢慢退去苏忆荫才长吐一口气,调息收住真气

唐素怡拍拍胸口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苏姐姐,你真厉害,这么快就知道用内功替人治病了”苏忆荫笑了笑,问司马玉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司马玉道:“比刚才好多了”苏忆荫仍不放心,让唐素怡先回房休息,自己确定司马玉没事了,再去睡司马玉开始还坐着和苏忆荫说话,也许是身体太过疲倦的缘故,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夜色悄然,月亮的清辉撒入屋内撒是谁这么晚了还不曾入睡曾独自一人坐在房内,神色如此的专注,满怀着关切之情默默的望着睡在床上的那个人天色渐晓,那人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原来是苏忆荫一直记着唐山对她说的话,担心司马玉夜晚毒性复发,一夜守护在旁

第二天中午,司马玉的病痛又发作过一次,苏忆荫仍运用内丹功将他体内毒气疏导,但这一次觉得比上次困难,她心里盼望着唐山爷爷能早日采到草药回来至第三天黄昏时分,苏忆荫正在潜心运功,觉得内丹功有无穷精妙之处,远不止调运真气这么简单突然唐素怡破门而入,焦急道:“苏姐姐,你快去看看司马大哥他这次,这次病痛发作的厉害”苏忆荫见她神情慌张,心中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破釜沉舟转生死,老子天下我第一

苏忆荫走进屋内,见司马玉双手紧紧抓住胸口,伏在床上痛苦的喘息着,看见她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苏忆荫心中狂跳,马上扶起他,运功依次封住他的心脉处穴道,将毒气从他的心脉引至手臂但这次毒气马上逆流而上,真气如水中泥沙,被毒气裹挟着,身不由己的冲回心脏

苏忆荫忙将心神沉入,不断的调整体内的气息,将游走各处的真气都集中在掌心,真气越聚越多,苏忆荫猛的一提气,将这股真气源源不断的送入司马玉体内可是无论多少真气输入,都如火入雪水,立即消融的无影无踪她毕竟年纪还小,能有多少真气,不一会儿就觉得神竭气弱先是“中庭”穴被冲开,接着“鸠尾”、“少阴”穴全都被打开,决堤的毒气从四面汹涌而来,淹灭司马玉本已微弱的生命之气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大限就在眼前,嘴角现出一丝凄凉亦是欣慰的笑意,能够和你走完这人生最后一段,夫复何求?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道:“苏,苏姑娘,放、放弃”

顿时,苏忆荫的心仿佛也迷失在肆虐的毒气之中,我不能不让你死哀伤的泪水不由自主夺眶而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就是不能看着你死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时间也好像停止了,司马玉生命垂危的喘息声催促煎熬着她凝冰石英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要用凝冰石英救他的命

苏忆荫对呆在一旁的唐素怡道:“素怡妹妹,帮我扶着他”说着从怀里取出凝冰石英,双手合拢握住,然后凝神静气,运功转动双掌,突然身体猛得一个激灵,凝冰石英已完全在掌中融化唐素怡几乎看得呆了,原来苏忆荫正用体内真气吸收凝冰石英的寒毒之气

她的头发、脸上慢慢的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一股寒气向唐素怡迎面扑来,苏忆荫又将双掌推到司马玉背后“神堂”穴才一接触,司马玉只觉一股寒气透肌入骨,硬生生打了个寒噤,已经模糊的意识又清醒过来但马上极寒之气与热毒之气在体内相汇,就像是正负电极在云层相撞,轰天霹雳撕裂心脏,司马玉“啊”的大叫一声,身体摇摇欲坠,几欲晕死过去

背后传来唐素怡焦急的声音:“司马大哥,你千万要挺住不然你体内的毒气和凝冰石英的寒气都会反噬苏姐姐的真气,那时你们两个都完了”

司马玉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无法承受那样电闪雷鸣般的苦楚,又想到会累及苏忆荫,加心如刀割,无意识的喃喃道:“快,停,下,苏,荫”唐素怡大声道:“司马大哥,你说什么傻话呢,现在停下来,你就死定了”死字一出口,苏忆荫心神一荡,集中的真气随着散乱,寒冰之气乘虚直入,与体内邪毒两面夹击,司马玉再也无法强撑,身体向旁边倒下苏忆荫双手微微发抖,手底真气加无法凝聚,头上的白霜融为水珠,混合汗水滴落下来

唐素怡知道运功失败,吓得脸色苍白,喊一声:“司马大哥”又叫:“苏姐姐”,急得咬牙跺脚

正不知如何是好,唐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素儿,安静些你扰乱到他们的心神了”唐素怡猛得扑向唐山,带着哭腔道:“爷爷,爷爷,你快救救司马大哥和苏姐姐”唐山沉着道:“不要吵,你先到外面去”唐素怡不肯出去,安静的退到一边

唐山用沉稳的语调道:“你们听我说,我已经找到草药了”他们两人听说找到草药了,精神都为之一振唐山马上又道:“司马玉,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无论你觉得多么痛苦难受,都不要有一丝一毫的抗拒”转身道:“苏姑娘,既然你不等我回来,就动用了凝冰石英,就一定要记住:神受于天,乘气而行,练气化神,还神化虚,虚怀若谷,海纳百川”

苏忆荫耳内听到“虚怀若谷,海纳百川”,心中空明了然,不再抗拒反噬回来的寒毒之气,而是沉心运转体内真气,真气越积越多,突然手臂筋脉一跳,“合谷”穴自动锁住,反噬回来的寒冰热毒之气在此止步不前唐山虽一刻不敢松懈的关注他二人,却忍不住暗赞:“这位姑娘心性质朴,竟直悟内掌丹精要,武学天赋远过常人,可惜她还不会还神化虚,否则就可自行将毒气化解”

奇怪的是,司马玉放松下来,痛得反而没那么厉害,只觉得寒气逼人,好像进入体内的寒气凝结成冰突又觉得背后灼热发烫,如同强光照冰面,刺得他心脏一缩,坚冰开始融化成涓涓细流,汩汩从背后涌出越涌越快,司马玉开始觉得喉干舌燥,整个人如同暴晒在干燥的阳光之下,急喘的呼吸声却渐趋缓和唐素怡眼见苏忆荫双掌红肿紫涨,紧紧的捂住口,才没叫出声来

唐山见司马玉面红耳赤,知道是毒素已被吸尽,他身体无法接纳真气之故,大叫一声:“苏姑娘,撤掌”苏忆荫毕竟功法不熟纯,硬生生将双掌收回,司马玉“唉”的一声咳出来,身体向前扑倒,唐素怡赶上前扶住,道:“爷爷,药呢?”

唐山不答,赶紧拉过苏忆荫,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的双手腕各划开一道口,将毒血挤出,足有半刻钟,看黑色的毒血流尽,马上掏出金创散敷上,才擦擦额头的汗,大笑道:“好了”唐素怡道:“爷爷快把药拿出来救司马大哥呀”唐山却道:“都好,苏姑娘好了,他也好了,还要什么药”唐素怡道:“啊,爷爷,你骗人”唐山呵呵笑道:“我要不这么说,当时千均一发,生死关头,他们怎么能振奋精神”

见屋内三个年青人疑惑不解,唐山解释道:“解药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找到,只怕也难解除在他体内潜伏了十几年的毒素”唐素怡不以为然,道:“那爷爷也不用骗人呀?”唐山道:“苏姑娘的内功造诣虽远出她的年纪局限,但要想靠内功解除他体内的毒素,仍欠火候我若在这里,你们定然对我有所期待,一遇困难马上就会放弃”司马玉第一次听说,这么多年来他并不患病,而是身中奇毒,当下十分纳罕

又听唐山如释重负道:“这招“破釜沉舟”险得很,若是你们有一人不专心,或是彼此不能诚心信任,两个人都会有生命危险,这是缘份,也是天意呀不然我这老头子,又狂妄自为的做错了一件事”

司马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望向苏忆荫心道:“当时我想,就算死了,有她洒泪送我,又有什么好遗憾的,所以能无牵无挂而她若不是一心一意为我,又怎肯不顾危险,吸收我体内的毒素”苏忆荫却不解“破釜沉舟”之意,因见他好了,也就放心了,再没别话好想

当夜,两个女孩子将唐山带回来的野味整顿成一桌佳肴,唐山又取出自已酿造的山果子酒,每人面前都倒上一碗,自己先干一碗,道:“痛快!痛快!二十年来没这么舒心过了”司马玉始终有一事不明,乘此机会问道:“唐山爷爷,二十年前,你还没有老,为什么江湖上人人都称你为无双老人”唐山朗声笑道:“说起这个称号,真有一段好笑话”倒上酒,喝了一大口,道:“二十年前,不,应该是说三十年前,当时我怕过谁,江湖上人人问起我的称号,我便道老子是天下第一,那些人不好直呼此名,便改为无双老人,其实什么无双老人,是无双老子才对”司马玉听完,不禁与苏忆荫菀尔一笑

唐山提起往事,不由逸兴壮飞,聊发少年之狂,见司马玉面前的酒只略动了一点,便道:“男子汉不喝酒算什么男人你的病好了,不怕喝酒,来来来,陪我喝个痛快”自己先干了碗中酒,司马玉陪着他喝了两碗,已醺醺有些醉意,便不再喝了,唐山却喝了个尽兴,由唐素怡扶回屋内休息司马玉见苏忆荫侧坐灯下,遐思浅笑,似乎还沉浸在无双老人典故中

正所谓:淡扫娥眉素着装,云中仙子居九霄离宫掩殿落尘寰,解尽人间相思苦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赞伊人眼惑色相,郎轻薄心迷邪道

苏忆荫觉察出司马玉在看她,便转过头去,听他道:“荫儿,我听素怡妹妹说,这两天你都通宵守在我身边”略吃了一惊,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司马玉道:“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叫你,那我便不再叫了”苏忆荫摇摇头道:“不是,因为只有我娘才会这么叫我”司马玉听她的语气,却是已经默许了自己的唐突,心中欢喜,又道:“自从你走后,我娘不时提起你,常常夸你我爹虽然为人严厉,但见了你也必定喜欢,等到了边城,我们一起去见他”苏忆荫却不大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心想:这些日子耽误了不少行程,到了边城,我马上就要去赤焰城,他却叫我去见他爹正犹豫如何说明时,一阵香气飘来,唐素怡端着一个大瓷碗进来

司马玉见她大拇指扣着碗沿,小心翼翼托着碗底,仍被烫的呲牙咧嘴,不禁笑道:“小唐妹妹又捧了什么宝贝过来了”苏忆荫赶紧将碗接过唐素怡甩着手连声嚷烫,对他们道:“这是鱼汤,对身体恢复最好了,我特意炖给司马大哥喝的”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们越愈发融洽和睦了司马玉便道:“有这样好东西,我可不让人了”唐素怡道:“你喝,我们都不跟你抢”说完向苏忆荫打眼色,要一齐嘲笑他苏忆荫笑道:“司马公子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会说话的了,却总说不过素怡妹妹”唐素怡嘻嘻呵呵笑了一阵,又道:“厨房里我烧了热水,你们去洗个澡,今晚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司马玉和苏忆荫想不到她这样细心,觉得这个女孩子真可疼爱,想到她的身世又都黯然原来唐素怡虽然在爷爷的爱护抚育之下,仍保持着活泼开朗的个性,但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被人冤杀,其内心实在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和体贴得多

乳白色的鱼汤散发出诱人的浓香,喝下去暖胃又暖心,司马玉感概良多:我的病能好,能体会到荫儿对我心意,都起源于与这女孩子的结缘又念及她身世可哀堪叹,决定回去禀过父母,要把他们祖孙俩接到府内好好照顾转眼见她双手托腮,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忙笑赞道:“鱼汤很好吃”唐素怡喜得嘴角上扬,道:“好喝,我炖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呢”司马玉又喝了几口,问她道:“那天那几个士兵怎么了,你这样整蛊他们”

唐素怡嘟起嘴,坐下来道:“那些士兵可坏了,不但霸占山里的泉水,不让老百姓挑水,还将人家挑水的家伙什都砸烂你说可不可恶,我就乘着他们不注意,往运水车里偷偷放了一点东西”司马玉听到这里,一口鱼汤硬生生噎在喉中,看来有时好的缘份也是从坏的缘份开始的呀

他咽下鱼汤,问道:“你放的那点东西会使人腹痛难耐,对吗?”唐素怡笑道:“司马大哥,你也知道呀,那是从金玲草里提炼的粉末,人要是吃到肚子里,起码要疼上两个时辰才会好呢”司马玉终于知道那天使他吃尽苦头的人是谁了后来自然是士兵们查明真相,才引发了饭铺里的事故

果然又听唐素怡道:“我一时口快说漏了嘴,被人发现了,一直跑到草地里才躲过没想到那天又遇见他们,他们见我孤身一人,竟然,竟然想占我的便宜,我一时气愤不过,就狠狠的惩治了他们,叫他们一辈子都记着不要乱说话”唐素怡说完,尤自气鼓鼓,苏忆荫已经洗浴完毕,走了进来

司马玉见她将一头乌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双眸似明珠光华隐射,又似秋月明净无染不由沉醉于这种纯粹自然、返璞归真之美,越发的觉得她有种清丽脱俗的气质,让人心而神往,让人无法割舍若不是唐素怡站在旁边,他定会情不自禁的将她搂在怀里,再也不放手

唐素怡把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笑道:“司马大哥,你看什么呢,水要凉了,快去洗”司马玉方才回过神来,马上又陷入怔楞苏忆荫见他这样,心里像是明白,又觉得不明白,呆立了半晌,自己心里疑惑,他这是怎么了最后还是唐素怡催着司马玉出去了

一时司马玉也洗浴过了,回来看见只有唐素怡在屋内,便问:“你苏姐姐呢?”唐素怡像是突然被他吓到,略带慌乱道:“啊,苏姐姐呀,她在厨房收拾碗筷呢”司马玉顺便在桌边坐下,回想起伊人倩影,马上陷入遐思热水洗去了他连日来的病容,他的头发没有束起来,全部披散在肩头,衬托出面庞加欣秀俊美唐素怡见他总不说话,自己也没意思,便欲去厨下找苏姐姐,才走到门口,却又忍不住偷偷回望

第二天早饭后,司马玉向唐山辞行,唐山也不强留,和唐素怡送他们出到村口司马玉邀请唐山祖孙俩前往燕京定居,道:“唐山爷爷,我回去后,就派人来接你们”唐山连连摇头道:“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而且江湖上也没有人再希望见到无双老人”仍婉言谢绝唐素怡恋恋不舍,紧紧依偎着苏忆荫,又送出了老远,司马玉向她保证,等他们回燕京时一定会再来看她,才挥手告别

赶了一天的路,眼看暮色降临,他们打听到离边城还有半日路程,便商议着在路边一家客店住下来,明早再赶路偏这几天北方行商们听说明军马上要和蒙古人打一场恶战,都想赶在大战前出关,店里投宿的人特别多他们问时,只剩下一间房,要到下一个客店又太远,无奈只好将就

吃过晚饭,司马玉为了打时间,不停的找话题聊天苏忆荫的话不多,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在说,他讲出各种鲜好玩的故事,引得她或笑或惊,时喜时忧,然而也不能坐聊到天亮呀夜深了,司马玉让她先睡下,打算自己趴在桌子上凑合一夜苏忆荫生活环境单纯,又无人教导,于人事上还不大通,却道:“这张床够大,两个人睡也不觉得挤”但终觉有些不妥,只合衣躺下司马玉口中说不出不能同眠的理由,只好在她身边躺下

苏忆荫一会儿就睡着了,司马玉双手枕着头,转头见她睡的十分安稳,真想翻身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念头一起,马上收摄心神,警惕提醒自己正自杂念纷飞之时,苏忆荫侧过身来,凉夜中里挨着司马玉暖和的身子,觉得十分舒服,向他靠紧了

司马玉见她无邪天真的依恋自己,触碰到她的肌肤,闻着她的发香,心里扑扑乱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为了稳定心神,他起身下了床,走到桌子前想找水喝,不小心将杯子碰翻,惊醒了苏忆荫她坐起来,睡眼惺松问道:“司马公子,你要喝水吗?”司马玉啊了一声,道:“哦,是”忙提壶倒水,水溢出杯子却不知道苏忆荫忙起身下床,走过去,奇怪看着他道:“司马公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司马玉才觉得脸上发烫,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忆荫将杯子里的水倒出一些,递过去,道:“你不是渴了吗,喝”司马玉接过杯子,呆呆的看着她,突然开口叫道:“荫儿”苏忆荫答应了一声,双眼无邪地直视他“荫儿”这次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苏忆荫仍应了一声“嗯?怎么了”看见司马玉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停了片刻苏忆荫见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忙关切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病还没好吗?”司马玉先答道“不,不是,”后来又似想什么来,道:“是,我是病了,荫儿,我是病了”,话音未落,却将苏忆荫搂入怀中

苏忆荫当下便想挣脱,却不知道司马玉的力气会有这么大她一挣未脱,似乎是怕她离开,司马玉加大了手臂的力量“司马公子?”她鄂然不安,双手撑住他的前臂,突然发现他在发抖,刚才力气遽增的他此刻却仿佛变得异常的虚弱了他倒底怎么了,难道是体内的毒素没有被完全清除吗,苏忆荫心慌神乱,快要哭出来了:“你怎么了?司马公子,你怎么了?”司马玉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身子一震,松开了环抱的双手苏忆荫心神未定,又疑惑不解,仍问:“你,你怎么了?”司马玉望着她,脸上现出一种又悲又愁,似恋恋不舍又似取舍不定的复杂表情,这种表情苏忆荫看不懂,只知道他不是旧病复发,正待要走开去,司马玉却再次轻搂住她的臂弯,用迟疑却又急切的声音道:“等等”

苏忆荫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司马玉一言不发,低下头去,嘴唇轻轻的贴向苏忆荫的双唇从第一眼看见她起,他就被她深沉宁静的内心所吸引,所以在身体那么痛苦难受的时候,他的脸上竟浮现出笑容从此以后,他就一直在回忆她、思念她,找到她,与她心心相印,是他此行的目的,也是他此生的目标可是见她以后,他的心便时时像今夜这样起伏不安,悲喜不定,恨不得她时时刻刻都在眼前身边才好,只要有一时一刻不在,他就会觉得焦躁不安,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已不能掌控自己的心就像现在这样,他本不该冒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他本来只应轻轻的吻吻她的双唇,取得她的认可就行了,却控制不住自己深深的吻下去

苏忆荫心里混杂着一种喜欢,甜蜜和心慌的感觉,开始时任由司马玉吻下去,无力也似乎不想推开他可是慢慢的司马玉重将她搂住,越搂越紧,越吻越深,整个人如醉似痴,似乎要向她索求什么本能意识在她脑中一闪,猛的警醒过来,连忙推开司马玉司马玉的力量虽然因为欲望增强了,又怎么抵得过自幼习武的她

司马玉突然被她推开,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去了理智,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苏忆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觉得面前这个人好陌生,完全不像平时那位温文尔雅的司马公子,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呆在这里,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司马玉全身僵住,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亵渎行为他懊恼不已,陷入了难堪的羞愧,实在没有颜面去追回苏忆荫

隔了一会,听见外面值夜的人叫道:“是谁呀,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接着便是开门闭门的声音司马玉一直呆站在原地,等到半夜,苏忆荫还没有回来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司马玉失魂到边城,赵将军催粮打官司

司马玉在屋内懊恼自责了大半夜,才胡乱倒在床上歇下,第二天早上觉得头痛难忍,好像有千百根针在扎他的脑袋,他也正好借机不去想昨晚的事走到外面,小二哥见他失魂落魄的只管走,忙起身拦住,讨好地笑道:“客官,这么早就着急赶路呀,烦您先把店钱算一算”“店钱?”司马玉上下摸索了半天,到底没找出一个铜板来,需知他出门是从来不带钱的

小二哥昨晚睡得正香,却被人吵醒来开门,本来就憋着火,如今见司马玉没钱付帐,便一齐发作道:“客官,别找了,什么金银宝贝收的这么隐蔽,我们小店也要不起,不过二十文,有时快给我,没的耽搁了客官的行程”司马玉好像一夜之间变傻了,也不知道辩解,也不知道想别的办法,只管满身上下翻来覆去的找,惹的店里的客人都望着他

那小二哥越发奚落得难听了,门边有位客人听不惯,起身喝止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他不过是一时忘了,就算在我们账上”小二哥见有人肯替司马玉付账,马上像打发叫花子似的赶他出门,司马玉也不计较,依旧向门外走去

方才说话的是一位剑眉朗目,气宇不凡的年青将领,带领着七八个随从坐在店里,看见他过来,并未现出倨傲和鄙薄的神情,反而点头一笑,司马玉看着他,也是自失一笑店小二在后面啧啧连声道:“生得倒有模有样,却是个无赖之徒”这话正戳着司马玉的痛处,他紧咬嘴唇,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年青将领瞧他神色恍惚,倒露出几分担心的神色

一路上如行尸走肉,被人撞着了也不知道,休息吃饭也不记得,恍恍惚惚的走了一天,夜幕降临,司马玉才算赶到了边城城内的灯火依次亮起,他站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周围是士兵们三五成群,兴高采烈的从身边走过去,耳内听见别人的言谈笑语,自己却只管麻木不仁,拖着无意识的步伐向前走捱到了街尽头,稀里胡涂的拐了个弯,见到一所高大的房子,突然停下来,不肯走了

门前军士守备森严,见他呆立不动,都喝道:“此乃都督行辕,闲人不得靠近”司马玉怔怔上前道:“我要进去找我爹”军士们都笑起来,道:“哪里来的疯子”正在说着,一位沉着稳重的将领从里面出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守卫头领出列道:“报告朱将军,有一个傻小子在门前胡闹,我们正准备赶他走”朱将军点了点头,道:“大战在即,凡事都应加小心”方欲进门,突然快步趋前,扯住司马玉的手,欣喜道:“公子,你总算来了”

原来这朱将军正是朱岷,朱岷等人那天是怎样从蒙古人的袭击中突围的,这里不提只说朱岷将司马玉带到行辕内安顿好后,本欲问他别后情况并苏忆荫的去向,却见他精神不振,面色潮红,想起方才拉住他时,就觉得他手心发烫,忙叫人传军医过来看视军医仔细替司马玉诊过脉,说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这时曾儿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朱岷便叫曾儿好生照顾司马玉,吩咐军医赶紧煎了药来,自己亲自去报告都督

司马成正在议事厅上和众将领商量后日出征之事,听朱岷进来悄向他说了外面的事,心里虽然着急,但一直到商议结束,才急急的去看司马玉看见他生病躺在床上,不由又心疼又气恼,走上前摸着他额头滚烫,暗骂一声:“孽障”从曾儿手中接过冰水绞过的手巾敷在他额上,司马玉身子动了动,喃喃低语道:“荫儿,对不起,是我错了”司马成听了这些话,立即板起脸来,抬头注视儿子良久,才对曾儿道:“好好照顾公子”曾儿早吓得战战兢兢,此时如蒙大赦,连声应承

司马成出来后,叫人唤朱岷到议事厅来见他等他进来,司马成示意他坐下,问道:“朱岷,我这几天都没有问起你们在路上的情况,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朱岷忙离座,拱手谢罪道:“末将无能,让公子受苦了”司马成摇摇头道:“你不是无能,你是有意”朱岷听这话见责极深,忙单膝跪下道:“末将辜负了都督和夫人的信任,愿领责罚”司马成严厉道:“你还要替那个孽子承担”见他一时没想明白,又提醒道:“玉儿手无缚鸡之力,他凭什么能独自突破蒙古人的包围?你又放心让他一个人流落在外”朱岷这才知道,都督追问的是什么事,他想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的,于是就将途遇到苏忆荫的事详述了一遍司马成想不到儿子口中的“荫儿”就是上次救过他的那位姑娘,又问道:“那女孩子现在何处?”朱岷道:“属下不知,但从公子回来后的情形推测,恐怕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深沉内敛的司马成竟然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怅然

这时一位亲兵进来传报:“赵穆将军在外求见都督”司马成恢复了常态,道:“叫他进来”朱岷知道他们有军务要谈,自己先退了出去接着,白天那位青年将领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他就是赵穆,也是“永安长公主”之孙,“督察院总督御史”赵辉之子,赵蕊的同胞兄弟

赵穆出身于如此权势之家,要取得高官厚禄如探囊取物,但他偏不稀罕,却选择了在战场上厮杀搏命,一刀一枪的挣功名他十八岁从军,二十岁时随军出征南丹,当时对方据地形坚守不出,秦穆夜率二百精兵,摘铃衔枚,翻山越岭,急奔五十里,绕到敌营后方拂晓时令士兵鸣锣击鼓,高声呐喊杀敌之声,同时放空马突营敌方正值酣睡之际,突听后方喊杀声震天,脱缰之马往来冲突不止,大惊失色,以为明军主力部队乘夜偷袭,惊恐间倾巢弃营而出,被秦穆埋伏在营门外的士兵活捉了上千人,从此名声大震二十三岁受封为“无畏将军”,是当朝最年青、也是最有前途的将军

赵穆先向司马成行礼,司马成也不敢怠慢这位权臣之子,忙招呼他坐下,笑道:“赵将军前往各地催粮,连日来辛苦了,后天大军就要远征赤焰城,我可是等着你的粮食给将士们开饭呢”秦穆欠身回答道:“回都督,二十万石粮草中有十五万石已经装车待发,另外三万石张太守亲自押运,明天就会到还有二万石,因为宛城地区近日发生了蝗灾,陈太守已经向朝廷陈情,不但要蠲免军粮,就连春季一概徭役赋税都要奏请免了我已责令陈太守尽量赶办,实在不行,”秦穆停了一下,才继续道:“实在不行,只好奏请朝廷着落其他地方代办了”

司马成心想:地方上遭了天灾,体恤民情是对的,总不能为打战饿死了老百姓,但发生蝗灾的不止宛城一地,你只替宛城求情,还不是因为陈太守是你们长公主府门下出身想是这么想,口里却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别的环节都可以缓些儿,唯独这件事,最重要紧急,所以才交给你去办你办的很好,换了别人恐怕只能如期催到三分之二,剩下的二万石,就让朝廷去决定”又似不经意道:“当然我的心是越多越好,就像陈太守怕饿死了他辖内的老百姓,巴不得一石粮都不向外拿,我也是一样,再多给我二十万石,也不会嫌多,我们身为将领的心自然是要向着自己的士兵”

司马成见赵穆虽被自己教训,却始终表情沉着,目光坚定,不由感叹道:“此人出身于赫赫扬扬的权势之家,却能不依赖祖荫,奋发图强,年纪青青就已经建功立业”想到自己的儿子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苦恼缠绵于儿女私情,不由长叹一声赵穆还以为司马都督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忙起身告辞

赵穆走出来,听见外面的亲兵在议论:“都督这样威风凛凛,他的儿子却是个文弱书生”便走过去道:“带我去见都督公子”那些亲兵不敢违拗他的话,将他带至司马玉房间外赵穆推门进去,才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见曾儿望着他,有些尴尬笑道:“司马家与赵家原是世交,我听见说世兄过来,急着来看他,也没问清楚,没想到世兄竟卧病在床,只好等他好了再相见”说着转身就出去了,在门口听见司马玉翻身咳嗽,看来身体十分虚弱,心中揣度:“这便是司马都督的儿子,司马玉了么?”

倒不知他为何对司马玉如此关切,请看下回分解

赵蕊欲效杨门女将,明军起程开赴前线

赵穆回到自己住处,遣散了跟随的亲兵,进到里头院子来,从府里带来的亲随都上前服侍赵穆看见赵迟和孙峪也在里面,便向他们问道:“七公子这几天还好”赵迟出来答道:“是,七公子正在房中休息呢”赵穆听完,脸上一笑,直接来到赵蕊房间,正欲进去,门前守卫的钱衫和李备上来请安,赵穆只点点头,便连忙走进屋内

莲儿忙上前替他除下头盔,解下铠衣,赵蕊在旁笑道:“穆哥哥,你就这么不放心我,才回来就查我的岗”赵穆身着便服,便从严肃坚毅的将军,变成了敦睦亲切的兄长,满面笑容回道:“我最知道你的脾气,你喜欢热闹,这几天闷坏了”赵蕊一指莲儿道:“有这个包打听的话匣子在,我想清闲的呆会子也不容易呢”赵穆笑道:“我这里从亲兵到随从都是男人,恐怕说闲话的人少,莲儿也打听不出什么来”赵蕊抿着嘴笑道:“就算这房子里的人都是哑巴,她也保管能叫他们说出是非来”赵穆不禁开怀大笑起来,他也只有和这位妹妹在一起时,才会从内心深处发出这般喜悦的笑容莲儿嘟着嘴将除下的盔甲铠衣送出去,兄妹俩坐下来说话

赵穆道:“后天我就要随大军出征赤焰城了,没时间陪你,明天就让赵迟他们送你回去”赵蕊立即反对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出来,这回定要跟随穆哥哥上战场杀敌”赵穆笑起来道:“难道你想做花木兰不成,要是你立了战功,朝廷可怎么封赏你呢?只有男扮女装的状元,哪有男扮女装的将军”赵蕊扬头道:“花木兰代父从军是被迫的,我却是自愿的”赵穆又道:“那你是想做穆桂英杨门女将了”赵蕊扬起秀眉道:“难道我做不得吗”她这话倒不是自诩小时候府里请师傅教男孩子们学习武艺,她站在旁边看,却是第一个学会的后来赵辉单独延师教她读书和习武,几年下来,文才武功已融会贯通

此刻她身着军中将领的便装,眉宇间洋溢着自信,真好一个清俊秀丽,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将军赵穆看了她半天,才道:“蕊妹妹,你武功虽高,却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那里是真刀真枪,性命相搏的地方,你女孩子家哪里受得了那种场面,再说我,我也不愿让你看见那种惨烈的场面”赵蕊听六哥说得恳切,知道是真心关心她,也不再强词夺理,只道:“我后天送穆哥哥出征后再回去”赵穆见她回心转意,心里很是欣慰,因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回自己房中,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上,司马玉醒过来,翻身坐起,只觉得心中茫茫然然,竟不知道自己昨日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马上便记起自己恶劣的行径来,心想:“不知道她现在哪里,又怎么样痛恨自己的轻薄无耻”便觉得毒素已经解除的心口又开始痛起来司马玉捂着胸口,愁肠百结的叹了口气,揭起被子走下床来睡在地铺上的曾儿被惊醒,一骨碌爬起来道:“公子你可醒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司马玉的精神已经明显好转,神情却总是呆呆的,曾儿问他什么,他都不答后来朱岷约了几个当时同行的部下过来问候,他才勉强开口说话,但绝口不提这几天的经历朱岷告诉他,他们走后不久,蒙古人就跳出来和他们打斗,双方正在混战中,蒙古人突然一哄而散,后来才发现赤焰地形图不见,应该是被蒙古奸细偷走了当时司马玉已深陷自责之中,便把这件过失也算在自己头上,一并反省,意志见消沉了朱岷等人见他这样,不仅不好开口问他的情况,反而急着告辞

朱岷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往议事厅来见司马成司马成正在听取留守将领报告城中的防守情况,他便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一位身材壮实,皮肤黎黑的中年将军领着四名副将出来了,朱岷向他打招呼道:“顾将军”这位将军名叫顾丛,这次负责留守边城,他眼中透出世故的精明,但脸上却是饱经忧患的沧桑,看见朱岷,笑道:“你进去,都督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这个顾丛”司马成看到他进来,说道:“本来谈得好好的,听到亲兵传报说你来了,马上就请退出你过来”朱岷倒能理解都督的心情,司马都督虽是军队统领,但是军队力量却暗地里分为三派:一派是司马成亲自提拔的将领,以朱岷为首,大约带领了军中一半人马,算是所谓“嫡系部队”;另一派是以赵穆为首的年青贵族军官,带领了剩下军队中的三分之二,是所谓的“少壮派”;第三派则是那些没有任何背景靠山,凭军功累积升迁的将领,以方才的顾丛为主,是所谓“实力派”方才顾丛听说朱岷在外求见,自然以为都督要和嫡系亲信商议要事,所以赶紧退出

朱岷走过去,司马成在沙盘中演示了一遍行军路线,最后叮嘱他道:“你今夜就领兵出发,一定要比大军提前三天赶到赤焰城,到了那里,记住我的话:和敌人交锋要败多胜少”朱岷点头记住,见军务已毕,顺便谈起方才见到司马玉的情形,司马成眉头一皱,却道:“别去理他,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过几天府里就会有人来接他”

话虽说得这样冷漠,可是等朱岷一走,他就放下一切事务去看儿子走到门口,看见司马玉正在里长吁短叹,他暗自揣度:“果然是那位姑娘发生了什么不幸么?这孩子的命运也真是,唉”心中默默感叹,口里叫道:“玉儿”,走进了屋内司马玉猛得见到父亲来到跟前,吓得连忙站起,差点将身下的椅子碰倒司马成见他如此仓皇失措,又忍不住脾气,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一声,你就吓成这样,要是把你送到战场,那里喊杀震天,金鼓齐鸣,你岂不是要被吓死”司马玉低头道:“爹,我,我没想什么”

司马成瞧他脸色发白,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病未好,不由又觉心痛,道:“说你胆子小,你又比世人胆大,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吗,竟然骗你娘说要往都城去看奶奶,其实是想乘机到外面闲逛鬼混”看见司马玉要分辩,马上又道:“你别说话你那些小把戏,我还不知道怎么样,你的病在路上有没有犯过,是不是痛得比以前加厉害了”司马玉从未听见父亲这样细心体贴的话,又想起苏忆荫不顾安危为自己疗毒的事,不觉泪水涔涔,又怕父亲责备自己软弱,赶紧用手擦干,道:“爹爹放心,我的病已经好了,以后爹娘可以不用为我这个病操心了”司马成哪里相信,喝骂道:“别说鬼话你不好生修心养身,只知道胡思乱想”司马玉正欲细述详情,曾儿端了药进来,司马成忙命他喝药,自己先出去了

夜去昼来,已到了后日早上,今天是大军出征的日子,校场周围挤满了自动前来送行的人群赵蕊带着莲儿在人群里穿梭,寻找六哥率领的部队,猛然看见司马玉站在前面,不禁失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司马玉现在对一切能勾起对苏忆荫回忆的人或事都觉得伤感,看见赵蕊,他的脸上便现出悲戚之色,赵蕊想:“今天是穆哥哥出征的日子,他却无端摆出一幅苦瓜脸来,当真晦气,不是好兆头”当下心中十二分的不快,待要发作几句时,却见赵穆从校场内走过来赵蕊见六哥铁甲银盔,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十分威风凛凛,忙撇了司马玉,笑迎了上去

偏赵穆不理她,反而走到司马玉身边,拱手道:“司马兄,我们又见面了”原来他早就打听清楚他就是司马玉司马玉想起正是此人在客店帮他解围,不由脸上一红,赵蕊见他似女儿家腼腆,不由得露出讥笑的表情赵穆却拉着她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的七弟,赵锐”说完看着司马玉,司马玉这时才回过神来忙着招呼,赵蕊见他这般的慌乱,心里自然又是一番嘲弄司马玉正要解释当日之事,打算当面致谢,赵穆却并不放在心上,轻描淡写道:“谁都会有疏忽的时候”司马玉见他不计较,,也不再提及此事

赵穆又让赵蕊向司马玉打招呼,她心里极不情愿,却不想让六哥为难,拱手草草行了个半礼:“司马,兄”司马玉忙恭谨还礼道“赵兄”赵蕊见他已见过自己好几次面,竟不识自己是女儿身,反而一本正经的称她为赵兄,心里扑哧一乐,忙拿手掩住赵穆不知原委,只当她女儿之身不惯被人以兄弟相称司马玉却知道他的心里恐怕是在嘲笑自己,心想:“此人看起来清秀俊雅,为人却自负张扬,不如他的兄长多矣”便只和赵穆亲近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朱岷带着曾儿跑过来道:“公子,你还在这里呢,都督就要起程了,你快去送行呀”司马玉这才想起自己差点误了正事,忙向赵穆兄妹告辞(当然,他以为是兄弟)看他走后,赵蕊奇怪地问道:“他是谁呀,都督起程要他去送行,他是不是军中请来扶占卦的术士”赵穆看着她,笑道:“他是司马都督的儿子”赵蕊看着司马玉远去的背影,摇头评道:“一点也不像”

三声鼓响过后,大军齐集校场,甲胄鲜明,神色肃然,整装待发,旌旗在劲风中猎猎作响司马成披挂整齐,带着一从将领祭拜天地,饮过誓师酒,翻身上马司马玉手捧一碗黄酒上前,跪在地上,奉与父亲,三军肃穆司马成取过酒碗,严厉的眼光里含着柔情,但转瞬便逝,眼光依然刚毅有神,司马成仰头一饮而尽,将碗递给随待的亲兵,一扯缰绳,猛然掉转马头,向前急驰而去,大军紧随其后

司马玉站起身呆呆地望着一马当先统领三军的父亲,耳边只听见士兵有节奏的前进脚步声,慢慢的父亲的身影被隐没在空中林立的长矛,旗帜之间大军渐行渐远,开头还能看见队伍如同一条长龙行进在草原上,慢慢长龙变小,最后化为黑点消失在地平线外赵蕊在前面见到司马玉怅然转身,忙迎了上去

不知她心里打什么主意,请看下回分解?

叫花子荒唐弄玄虚,打破迷关谁觅本源

围观的群众见大军已走远,一面祈祷军队能得胜归来,一面慢慢散去司马玉看见曾儿牵着马在前面等他,正要走过去,冷不丁被一人拦住去路仔细看时,是赵蕊带着莲儿笑容可掬的看着他,司马玉瞧她笑得可疑,便道:“赵兄,今日幸会,改日再聚”赵蕊见他有心避开自己,忙道:“哎,司马,兄,我们也不是初次见面了,何必讲这些虚客套,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一起上街市逛逛”司马玉开始十分犹豫,后来想到赵穆为人诚恳爽直,如果自己一味介意他以前的行为态度,反而显得气量狭窄,便不再推辞,道:“好”

曾儿早将马牵过来,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听见司马玉答应去街市游玩,心里也十分欢喜,他想:公子这几天来一直愁眉不展,这一散闷说不定就将连日来的心事解开了,忙服侍司马玉上马赵蕊早已在马上等候,一行四骑向街市驰去

至街口下马,曾儿和莲儿牵着马走在后面,司马玉和赵蕊并肩在前面走赵蕊毕竟是女儿家,一到了热闹的地方,就高兴的什么似的,东看看西瞧瞧,见到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的风筝、面人、绣荷包,喜不自禁,此时方显出女儿家天真烂漫的性情司马玉想不到如此刁蛮任性的人竟会感兴趣于这些鲜艳花巧的东西,倒觉得意外鲜开始他还站在旁边等着,后来就慢慢向前走,一边走一边等赵蕊和莲儿跟上来

因见这街上人来人往,他突然心生妄念:“说不定苏忆荫就在这条街上,就在这些人里头呢”想到这里,不由四下留意起街上的行人来,不提防脚下一跌低头看时,一个叫花子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晒太阳,一只脚伸出,司马玉只顾打量行人,不妨便被他绊到了

司马玉见这叫花子衣裳破烂腌脏,浑身油泥,面前放着一只同样脏兮兮的破碗,顿生怜悯之心,对曾儿道:“给他点银子”曾儿答应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有二三钱,扔向那只破碗,发出咣当地碰撞声那叫花子听到声音,掏着耳朵洞,漫不经心地向碗内看了一眼,见那银子的分量不小,便起身摸起,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拿到嘴里去咬,确定真金白银无疑后,放入怀内,抬头看施舍银子的人已走了,忙起身来拉住他们道:“留步留步大爷请留步”

曾儿见他身上油污足有三寸厚还敢来拉他们,忙拉着司马玉脱开叫花子的一双脏手,喝道:“去去去不是给你钱了吗,还想做什么”那叫花子笑嘻嘻道:“大爷给了钱,我送大爷个前程”曾儿觉得这叫花子莫名其妙的好笑,便道:“什么?叫花子还敢送前程给别人,真是千古奇闻”那叫花子呵呵笑了两声,搓搓身上的油泥,道:“你不知道,被我叫花子看过的人,运道是会越来越旺的”曾儿觉得他简直就是在胡绞蛮缠,司马玉倒认为他说话有些意思,便问:“是吗,那你就给我看看”

那叫花子倒也不客气,果真上下打量起司马玉来,猛得“霍霍霍”叫了三声,跳了开去,司马玉和曾儿都被吓了一跳叫花子站在离司马玉一尺来远的地方,道:“大爷,你送我二钱银子,我便送你二钱银子的话给你”说完也不管他们要不要听,便唱叹道:“天赋聪颖世无双,忠孝节义却难全夸功显名也枉然,多情空向蝴蝶觅”

司马玉以为他不过说些恭维奉承的套话,没想到却是这样警语,立时如同醍醐灌顶,心中一凛,待要上前请教,那叫花子却跑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地找了块石头,咣咣咣敲着那只破碗,同时扯着暗哑地嗓子似唱似喊的道:“笑痴心,为掌梦里乾坤,便结死地罗网,不怜你悲天抢地号啕啕,谁叫你虚中妄求真与假,取水中月,摘镜中花长风起,直送烈焰入九重,万人辛劳倾刻丧,百殿千阁转剩灰,烧不尽是执著,燃不透是世情若似你繁花若锦受煎熬,不如俺泥塘污淖乐逍遥,荆棘丛中观自在”

司马玉见他虽破败潦倒,双目却炯炯有神,心想:“原来在僻远之地,落魄之人中果有如书中所说的奇人异士”也不理他自敲自唱,自得其乐,上前作了个揖,恭敬问道:“请问,方才所唱作何解释?”叫花子停了歌唱,斜眼看着他道:“够了够了,二钱银子只值那些话”司马玉知他荒唐中必有大道理,便顺着他道:“再多给些你银子,你能多说吗”叫花子却道:“货已卖出恕不退换,快些走开,别挡着我”司马玉继续虚心请教,打算以诚心感动他,那叫花子似乎是不厌其烦,道:“行行行你不要罗嗦,我再多送你两句,算是特别优惠了,你记住,不识玲珑是祸根,原来多情自迷障”

司马玉还要问时,赵蕊和莲儿已赶上来,看见他与一个乞丐相谈甚欢,都目瞪口呆莲儿悄悄问曾儿:“你们公子做什么呢,跟一个要饭的有什么好谈的”曾儿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司马玉再三请求,那叫花子就是不肯开口,这时突然道:“好好又来了一个”说完又边敲边唱道:“锦绣罗绮才貌全,亲疏恩仇取舍难肯为使君误终生,再为终生负使君”

莲儿听他嗓子如同破锣,马上捂着耳朵大声道:“哇这叫花子唱的真难听公子,我们快走”赵蕊先听了他的话,又听他的唱词,脸露疑惑的看看他,又看看司马玉,心中觉得十分不自在,便道:“走”说完皱着眉头走开了曾儿见她们走了,也忙要跟上,直看着司马玉,司马玉无法只好离开

走不了多远,听到他还在后面唱,别人不留心,他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几句唱词是:“寻常女儿性天然,无故卷入风波里一点素心几人叹,惊破多少颠狂梦,颠狂梦”突然哐的一声,大概是那只破碗被敲碎了,乞丐大叫一声,跳起来道:“破了破了”

不知何为破,何为立,敬请看官耐心观看后文

都督行辕查看地形图,殊途同归共赴赤焰城

赵蕊当然不会将一个乞丐的话放在心上,却也忍不住犯疑,细想那几句话,好像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却分明知道她是女儿身思索半日心绪烦乱起来,于是就将怨气都发在司马玉身上,心道:“只要和他见面,总没有好事情发生,要不是他,那个乞丐岂能对着我胡诌”想了想,突然问道:“司马兄,刚才那个乞丐说什么功名,我想我们正应该建功立业,显身扬名,不知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呢?”

司马玉不但没有找到苏忆荫,就连长得像她,能给他一丝假相安慰的人都没有,不由深觉人生苦闷绝望,哪里还想到什么功名,直接答道:“没有”赵蕊听他答的如此干脆,心想:“果不其然,早看出你不是有志向的人”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司马玉心想:“我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了,就算她看到我,恐怕也不会再理我了”想法越来越消极赵蕊想:“那件事本来我还想和他商量,现在看来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于是故意对莲儿道:“啊,我记得咱们还有一件事要赶着回去办”司马玉深陷绝望的阴霾中,觉得万念俱灰,也正想回去了

正准备分道扬镳,赵蕊又道:“司马兄,看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回去”司马玉心里虽觉她殷勤太过,但也不好冷淡拒绝况且现在万事对他来讲都是可以不必再计较的了,既然她这么有兴致,那就随她便

赵蕊陪司马玉来至都督行辕门前,常言道过门都是客,司马玉正要出言相邀,赵蕊先道:“都督行辕里面是什么样子呢,司马兄,我能进去看看吗”语气中命令大过请求,好在司马玉已经习惯了,也就不介意了

守卫军士上前牵马,四人走进行辕,赵蕊直接道:“你爹平时在哪里处理军务,带我去看看”曾儿看不惯赵蕊如此拿大,出言阻止道:“老爷处理公务的地方都是军事机密,不能让人随便进去”莲儿心想:你们公子都没有拒绝,你多什么嘴,当下故意叹道:“哎呀,难道连司马公子也不能进去吗?”

司马玉收住脚步,向他们主仆问道:“你们真的想进去吗?”赵蕊道:“要是你也进不去,那就算了”她故意摆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却听司马玉吩咐曾儿,道:“找人把议事厅的门打开”曾儿想:他们摆明是用激将法,公子还会上他们的当,但见司马玉态度十分认真,便跑去叫人开门赵蕊看见司马玉木然站在一旁,心里暗笑他:太也沉不住气了

军士见是都督公子想进议事厅,赶紧将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厅内大条案上散放着未及收起的各类文书和卷宗,中间是一张摊开的大地图赵蕊赶紧过去,审视起这张地图来这是一张北方地形战略图,有好几个地方用朱砂圈起来,并重重连成一条线,第一个红圈里是“边城”,最后一个红圈里是“赤焰城”赵蕊知道这就是她要找到这次行军的路线图了,赶紧默记起来,她的记性本来就不错,反复看了几遍,已将整条行军路线牢记在心了

司马玉见她一进来就直奔书案,也不去理会,自己走到沙盘旁,细细的打量起来,突见沙上写着几个字,大概是父亲为了方便和人交谈,随手写在上面的共有十六个字,写得是:“败多胜少,以骄其心,大军压境,战决”

司马玉看见父亲定出的战略,脑海里自然浮现出母亲所画的赤焰地形图,不由哎呀一声,惊起了一身冷汗他紧张的想到:“娘曾经说过这赤焰城有一道不为外人所知的机关,爹爹因为没有看见地形图,所以才定下这样的战略,如果那张地形图真的落在蒙古人手中,十几万大军等于直接开进赤焰城张开的血盆大口”司马玉越想越怕,心中悔恨万分:如果不是我缠着朱将军要来边城,也许地形图就不会丢了;如果那天我没有心生邪念,无礼轻薄荫儿,也许我还有机会提醒爹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要想办法弥补

正当赵蕊喜孜孜的想找借口离开,司马玉突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追赶大军她不由楞了一下,道:“你说什么”司马玉道:“你这样耐着性子和我套近乎,不就是为了知道大军行进的路线吗”赵蕊暗道:此人真是可恶之极,既然早知我的意图,为什么不明说,当下反讥道:“我心里想什么,难道你也会知道吗?”司马玉已经下定了决心,便开诚布公道:“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赵蕊十分惊愕,心中涌起了各种猜测的念头,但出于好胜,她仍道:“连你都敢去,难道我不敢吗?”

马上她又道:“现在不能去,我原计划明天傍晚出发,按照路线图远远跟在大军后面,等快到目的地时,再快马追上,这样就算穆哥哥想送我回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说完情不自禁嘴角扬起笑意看来她是早有预谋了,司马玉考虑她的话,心里想到:“如果我现在追上去说明情况,爹爹一定不会相信,肯定会把我大骂一顿然后赶我回来,不如就按她的计划,等到了赤焰城,再当面对景的提出来”于是同意她的提议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定于明天黄昏军营吹响第一遍号角时,在城外会合出发

一切计议妥贴,赵蕊突然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不打算去赤焰,但是知道我想去,你会怎么办?”司马玉认真的望着她,道:“战场是十分危险的地方,我会想办法劝阻你”突然,赵蕊始终紧绷着的高傲面孔有些放松,口中却道:“恐怕你没这个能耐”司马玉笑了笑道:“可能”如此软弱的回答,似乎又一次印证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但这次她觉得应该重评价,这位外表温和,心思周密,而又不乏好心的纨绔子弟

第二天傍晚,司马玉和曾儿如期来到城外,见赵蕊和莲儿等在前面,后面又有四骑跟随,都是清一色的武士打扮等他们走到跟前,赵蕊解释道:“不让这些人跟着,我就走不了”司马玉认出这四个人是一路保护赵蕊的护卫,点点头道:“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赵蕊一马当先赶在前面,看四名护卫贴身跟上,加催马紧行司马玉见她不像是去硝烟弥漫的战场,倒像是赶着去踏青郊游,不禁笑了,但想起自己的心事,马上就凝重了神色

一轮硕大的玫瑰金色落日停在草原边缘,将草天相交的一带晕染出奇幻梦魅般绚丽色彩城头的号角呜呜地被吹响,司马玉和曾儿赶马追上前去

不知他们一路能否顺利,请看官耐心看下去了

苏忆荫懵懂识心事,赤焰城险地藏机关

话说苏忆荫惫夜出走,走了一夜,拂晓时来到边城这时天刚蒙蒙亮,行人稀少,晨雾中偶尔传来几声小贩喝卖吃食的声音苏忆荫在一个馄饨摊边坐下,却对老板热情的招呼充耳不闻,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情司马玉搂着她微微发抖的双臂,贴在她双唇的炙热滚烫嘴唇苏忆荫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似乎上面还残留昨晚迷惘的印记突然感觉有人贴身靠近,她急忙抬起头张望,看见馄饨摊老板带着例行的笑容,将一碗馄饨放在桌上刚才她竟急切的认为是司马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原来自己并不讨厌他,甚至还希望再看到他,苏忆荫第一次感觉到内心的矛盾,她低下头细数着碗里的馄饨,完全没有食欲外面一阵骡马声响,接着七八个商人走进这家小馄饨摊他们的身材都很高大,四方脸,用爽朗的声音说一种很古怪的语言,这种语言苏忆荫在卢老的商队里听过,知道他们是北方女真部落的商人一位浓眉大眼的商人用汉语高声叫道:“老板,赶紧煮馄饨,我们赶着出关呢”

“走了大概有十天了”苏忆荫抱膝坐在散发着白天余热的沙地上,看着暗蓝灰的云层将夕阳驱散,草原的夜幕降临了,她在心里盘算着,“等到了赤焰城找莫雨沙拿回信,就可以去见司马成叔叔了当时那人对我说司马成叔叔搬到燕京了”思绪猛得停下来,“啊,他也住在燕京呀,唉,当时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要是他不做那样的事的话,那么我,我”她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张温柔微笑着的面孔

戈壁中昼夜气温相差很大,苏忆荫觉得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她站起来向着身后围坐成一圈的人群走去一位眉毛浓黑的大叔让出身边的位置,招呼她道:“姑娘,过来吃东西”苏忆荫坐下来,从他手中接过裹着五香牛肉的面饼这位中年人是苏忆荫那天在馄饨摊遇到的商人,姓商,名字不详他听苏忆荫说要去赤焰城找人,虽然诧异猜测她的动机,但出于商人天性开放的性格,还是决定带她一起上路

已经深入戈壁滩,商人们害怕引起蒙古骑兵的注意不敢燃烧篝火,只能就着凉水吃干面饼一位年青商人将只咬了几口的面饼扔回到地中央的干粮堆内,抱怨道:“又硬又干,不吃了”他的情绪引起了周围人的同感,纷纷停止了进食,苏忆荫旁边的商大叔怀着对过去热烈的回忆,道:“要是十几年前,我们现在应该在赤焰城内,坐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火上烤着肥美鲜嫩的羊羔,手里捧着芬芳甘甜的葡萄酒,旁边有美丽的姑娘载歌载舞吃饱喝足后走到温暖舒适的房间里美美的睡上一夜真是旅程中最令人惬意的时刻呀可是现在,唉”他长叹了一口气,收回思绪,回到黑暗冷清的现实中来

年青的商人听了他的描述起了无限的憧憬,意犹未尽的问道:“为什么赤焰城后来就衰败了呢?”商大叔道:“真正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听说是因为赤焰城收留了不信奉赤焰火神的外族,火神降罪,城内的人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死绝,幸存的少数人也远远的逃离,再也不敢回来”年青商人听得毛骨悚然,问:“城里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是火神显灵将他们杀死的吗?”大叔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赤焰火神是十分灵验的,以前我们进出城都要先参拜火神,不知道那一次赤焰城族人怎么会允许不尊崇火神的人入城”

半边月轮升起在天空,无言的照着地上一张张沉默不语的脸年青商人又开口问道:“蒙古人也信奉赤焰火神吗?不然火神怎么会允许他们在城内驻军大明军队马上就要来攻打赤焰城,赤焰火神会不会为了保护城中的蒙古人,像十几年前一样显灵呢?”商大叔对他喋喋不休的问话毫无兴趣,正要起身和别的商人一起去休息,听到苏忆荫问他:“商大叔,请问赤焰城怎么走?”商大叔重坐下道:“姑娘,你真的要去赤焰城,那地方可是凶多吉少呀”

在渺无人烟的戈壁中走了大半天,从布满砾石寸草不生的沙地,渐渐走到了长着矮小灌木的绿洲,猛然望见前面一座高山平地耸起,苏忆荫的心激动起来,加快步伐走过去,她终于就要到赤焰城了接近山脚,抬头看见整座赤焰山峭壁林立,赤红色的岩石裸露在外,从上到下寸草不生,显得荒凉而神秘

山上岩石经过千万年风蚀,如同刀削斧劈,变得直立陡峭,难于攀援苏忆荫试了几次,每次都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觉得再无下脚处她退回来,觉得十分奇怪:“商大叔当初是怎样牵着马,扛着货物上山的呢?”思索半日不得要领,又找不到人询问,只好独自纳闷

抬头望见一只苍鹰展开双翅在天空轻松翱翔,苏忆荫羡慕的想:“要是我也有一双翅膀的话,就可以飞上赤焰山了”顺脚踢起一块碎岩石片,落在一株长满浆果的灌木旁边,一个黄褐色的小尖脑袋探了出来,苏忆荫和它都同时吓了一跳一阵悉瑟声响,这只机警的小动物从灌木内钻出,经过苏忆荫身边,朝着山中落荒而逃苏忆荫见它蹬起强有力的后脚,弹跳跑跃,一会儿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苏忆荫又想:“我虽然没有鸟儿的翅膀,但有和它一样的双脚,能不能像它那样不间断跳跃一直到山上呢”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感觉有两股热流从丹田涌出流向脚下她跃跃欲试,抬头度量赤焰山的高度,心中回忆起唐山对她说过的话,“唐山爷爷说过“内丹功”练到还神还虚的地步,无论想去哪里都可以,天上地下,水里火中都不受限制,我为什么不按他教的方法试一试”一边想,一边不知不觉的调运体内气息,小腿后侧渐觉发涨,于是拔地而起,转眼落在五六米高的一处石壁边缘,那里窄到仅容脚尖着地,不敢有半点停留,继续向上跃

瞬间跃至百米高处,强烈的阳光毫无顾忌的侵占着整座赤焰山,一道明晃晃的银光从山顶俯冲而来,亮得耀眼,苏忆荫急忙伸手拦在眼前银光带着风声呼啸而至,苏忆荫来不及分辨,顺势张开五指抓住,握在手里才知是一只翎箭心里一惊,抬头又见七八道银光飞而来,苏忆荫急中生智,奋力将手中的箭插向山壁大概人到了紧急关头,力量会大大增强,箭头竟然牢牢插入坚硬的岩石之中苏忆荫乘机换了一口气,借力身子一荡,斜跃出一米多远,身旁飞箭如流星般坠向山脚

苏忆荫稳定真气,身子如飞也似在岩壁上跃落,她想抢在山顶发射第二轮箭阵时逃离危险,度比刚才快了一倍跃至半山腰,发现一条人工开凿的小路,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落下来这条小路十分狭窄,仅容一个人侧身通过,苏忆荫贴住山壁,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突然听见身后的岩壁里面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苏忆荫惊道:“难道是赤焰火神怪我没有先参拜他就上山来,所以发怒了”正想找方法补救,身子却开始摇晃起来,真像是赤焰火神伸出一双巨掌在推她苏忆荫赶紧双手合什,默祷陈情,请求赤焰火神原谅她的不敬冒犯

然而赤焰火神冷酷的心并不为之所动,苏忆荫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推出,双脚半悬在空中这时才发觉事情不妙,睁开眼睛,看见从赤焰山内部伸出一块长方形石头顶住她的后背,将她向山下推苏忆荫赶紧将身子挪开,那块石头也同时停止了移动片刻的侥幸之后,轰隆轰隆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赶紧回头果然又见一块长方形的石头从山中推出苏忆荫试着又将身体移开,轰隆之声停下来,石头也嵌在岩壁内一动不动苏忆荫认为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却再不敢慢腾腾的贴着石壁走了

她见沿路的岩壁都十分平整,想了想脱下鞋,光着脚抵住岩壁与山路交界的边缘,脚指头抓牢地面,提气将重心集中在上半身,脚下放松,身体微向外倒,迅在山腰小路上跑起来只听得一路轰隆声不断,她脚步轻盈越跑越快,空气中氤氲之气渐渐加重,突然眼前出现一大片苍翠浓密的树林,苏忆荫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从林中一直向下跑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寂静的山林里不断回响起被她踩断的枯枝清脆的断裂声

树林外是一块宽阔的平地,地上铺着赤红色的岩石,中央有一个的用巨大黑色石块垒成的高台平地旁边的坡地上,顺势建着一片四方平顶,像盒子一样挨在一起房子,中间有一条道路贯通苏忆荫正准备走过去,十几个蒙古士兵手执长枪急急忙忙从山坡上冲下来,堵住她的去路,个个用不可思议的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她

苏忆荫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连忙上前要向他们打听莫雨沙的下落领头的蒙古士兵正在衡量双方的实力,见她带着期望含笑走上前来,忙用汉语问道:“你是谁?来干什么?”苏忆荫停下脚步,答道:“我来找莫雨沙,是他让我来这里找他的”对方充满疑惑的询问身边同伴,有谁认识这个叫做莫雨沙的人,每一个人都摇头表示从未见过此人那个蒙古士兵不敢大意,手中长枪对准苏忆荫道:“你跟我们走,我们帮你找这个莫雨沙”苏忆荫真的以为他们会带自己去找莫雨沙,很高兴的跟着他们走上山坡

在接近那片房屋的地上,苏忆荫看到一块平整黑色岩石,上面凿着三个稀奇古怪的图案,涂描笔画的金粉剥落班驳殆尽,只留下零星的几处苏忆荫不知道,过了这块石碑,她就进入到“赤焰城”了

赤焰城内没有一个老百姓,都是穿着军装的蒙古将士,他们看见有人带进一位汉族小姑娘,纷纷猜测她的身份和来历那些士兵一直将苏忆荫带到最高处的一所房子里,别的房子都是用常见的红色岩石垒成,这所房子却是用打磨得极平滑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

那些士兵见苏忆荫一路上都极老实安静的,加猜不透她此行的目的,不敢掉以轻心除了一名士兵进内通报,其他人都留在院子里监视着她苏忆荫对目前的状况完全不清楚,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个人是不是进去打听莫雨沙的下落?”士兵们都在等待里面对她的发落,没有一个人理她苏忆荫还要问第二遍,一位异族女子走到她面前,十分激动的问道:“你刚才说的莫雨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这位女子年纪约摸二十五六岁,眉毛乌黑修长,一双深陷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脸部轮廓分明,是一位典型的北方少数民族的美女苏忆荫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不知苏忆荫能否顺利找到莫雨沙?敬请读者耐心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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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路遥已知马力,日久才见人心

数十顶营账在辽阔的戈壁滩上秩序井然的排开,夜间劲风将高悬在空中的一面锦绣大旗吹的猎猎作响,上面龙飞凤舞绣成的一个的“赵”字迎风招展不少土兵或坐或站在火堆旁相互交谈,不时听他们发出轻微的笑闹声,但没有人高声喧哗一队执戈哨兵表情严肃的从主营帐前走过,一位身材欣秀的白衣少年掀起帐帘走出来,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些许担心的神色

接着一名模样十分机灵的小厮走出来,道:“公子,外面风这么大,你出来做什么?”这位少年便是司马玉,司马玉道:“赵锐被他六哥叫出去了,怎么两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小厮曾儿幸灾乐祸道:“这还用说,一定正在被他哥狠狠的教训”

司马玉听到曾儿恶意的揣测,没有接话,独自回忆起这七八天来在路上的情况说真的要不是有赵蕊在,自己也不可能这样轻松顺利追上大军这些天从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平时的颐指气使、自命不凡,取而代之的是令他惊叹的决心和毅力其实他并不适应这种餐风露宿、艰苦奔波的日子,幸好有赵蕊在旁边,还不时的奚落、打趣他,反而激起他坚持向前的斗志

他一直想找机会好好多谢赵蕊,一来这些话不好出口,二来赵蕊向来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认真的对他说这些话,只怕又要被他嘲笑一番,因此按捺在心不曾提起此时见赵蕊被赵穆叫出去半天不回,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他

没想到赵蕊已经心情愉快、步履轻快的走过来了方才穆哥哥已经答应让她留下来了,虽然郑重其事的和她约法三章,可是她自有妙计应付,这妙计的关键人物就是他想到这里,赵蕊猛得抬头,正好看见司马玉站在前面,双眼出神的凝视前方她心中一阵窃喜,暗道:“你出现的可真及时呀,这就不要怪我利用你和穆哥哥周旋了”

因想到将来要利用他作挡箭牌,赵蕊决定现在就去拢络司马玉,于是绕到他身后,假装自己真是男子,一拍他的肩,走上前道:“司马兄,这几天很辛苦,现在追上大军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她的语气这样轻松,司马玉听了也放松下来,道:“你们兄弟俩谈什么呢,说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转眼瞥见赵蕊满脸喜气,便不再说了

偏赵蕊已经听出来了,马上不饶人地道:“原来你是出来看热闹的,还是”突然停了一下,疑道:“还是担心我被穆哥哥责骂?”司马玉以为赵蕊是和他一样的男子,又知她接人待物精明计较,便如实答道:“是呀,不过看来这次我又多事了”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后,赵蕊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么当时在小茶铺内、在自己与匪徒对峙之时,他几次多事提醒自己,也都是出于关怀之心、关切之意了赵蕊回忆往事,自己心中揣摩,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是在花船上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是宿醉未清戏弄自己的浪荡子?是真心实意待人的大好人?还是城府深藏的,令人捉摸不定的公子哥儿呢?一时,赵蕊竟觉得认清面前这个人,比见识真正的战场让她有兴趣

司马玉见赵蕊不再说话,自己也沉默下来,重将目光投向了茫茫的夜空他又想起了苏忆荫,“她现在哪里呢?”他已记不清楚是多少次这样问自己“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她一定还在恨我”司马玉实在想不通,当时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是因为爱吗,因为太爱她,所以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天晚上,“荫儿呀,荫儿”他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自语道:“为什么我见到了你,就会迷失自己的心呢”

司马玉一直沉溺在缅想之中,而赵蕊也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边,后面莲儿突然吃吃发笑,曾儿忙问道:“你笑什么”莲儿没好气道:“我笑什么,你管得着吗?”曾儿平时颇自负口齿伶俐,但始终没有她那样嚣张的气焰,因此每次口角必落下风,这时也不敢多说话莲儿也不再理他,只在心中道:“小姐呀,小姐,你何曾这样老实的陪在一个人身边过,将来的事要是被我猜中,可看你还说不说我,心思萌动之类的话”

赵蕊听见莲儿笑得古怪,心道:“这小蹄子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倒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上来却意识到他们就这么站在外面挺傻的,“奇怪,我干嘛要陪他站在这里”她想:“人都说近墨者黑,近赤者朱,难道我跟他同行了几天,就染上他那种呆傻气了吗?这样可不行”她暗自警醒自己,也不理司马玉,自己转身离开

“赵、钱、孙、李”四名护卫正好走过来,看见赵蕊要进营账,先垂手侍立,见她进去了,才走过来对司马玉道:“司马公子,我们公子请你过去说话”司马玉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跟他们来到另一个营帐

这里大概是赵穆亲兵的营帐,除了一溜两排地铺外,别无他物赵穆很随意的坐在地铺上,表情却很认真,好像正在思索什么重大的问题也许他正在考虑难以决断的军务,直到赵伦第二次通报:“司马公子来了”赵穆才“啊”的一声站起来,稍微有些发窘道:“司马兄,你来了,坐,”突然想起这里并没有桌椅,于是改口道:“我们到外面走走”

赵穆拉着司马玉走到外面,过了好一会儿,赵穆才开口道:“我这个六弟有时很让人头痛”司马玉想起赵蕊好胜要强的性格,深有同感道:“是呀”马上又觉得不妥,补充道:“只是有时候”赵穆笑道:“你不要看她平时锋芒毕露、盛气凌人的样子,其实那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司马玉有些奇怪,心想:“难道是他知道了赵蕊和我相识的过程,特意来解释吗,这样为人兄长,也真是用心良苦呀”忙也谦逊道:“我爹常说别人难和我相处,恐怕我有很多缺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就好像”突然想起苏忆荫的事情来,顿时话梗喉中赵穆并没有往下追问,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道:“我很高兴,你们相处得很融洽”这是对刚才自己的话的回复吗,司马玉没有心思细想,只含糊答道:“嗯,是呀”

突然营门外传来一阵骚动,赵穆忙道:“司马兄,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说完匆匆赶到主营帐前,司马玉紧随其后,方才那些闲谈的将士都站了起来随着一声高喝:“紧急军报,快开营门”营门马上被哨兵推开,接着一骑快马飞奔入营内,在赵穆面前停下,来人翻身滚落马鞍,双手呈上一个火漆密封的信函,口中道:“前线军情吃紧,请赵将军迅拨营起寨”

欲知前线军情详细情况,请看官耐心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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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垒各显神通 义无反顾独闯兵营

第三十四章:两军对垒各定妙计,义无反顾独闯兵营

赵穆率领的军队是押送粮草的后备军队,和大军之间相距有一天的路程实际上明军大部队已经来到了赤焰城下司马成来到赤焰城时,朱岷已经按照他的战略布署,和城内的蒙古军队四次交战,除了第一次取胜外,后面三次都是佯败而回

听着朱岷详细的介绍了赤焰战场的情况,司马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当朱岷说道:“这几天来对方一直都静守不出,只有一位蒙古军官每天带着人前来挑衅”司马玉将手放在下巴颏,突然问道:“那位军官是个什么样的人?”朱岷回忆了一下,答道:“是蒙古军队里一位中级军官,我没和他交过手,不知道实力如何,但气焰很是嚣张,大有目空一切的架势”司马成道:“如果他真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家伙,倒是对我们大有用处”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蹩脚的汉语叫骂声

司马成领着一众亲信将领走出来,看见百十来人的一支蒙古骑兵队耀武扬威的聚集在营地前,叫嚣声此起彼伏,不禁皱眉问道:“每天来挑战的就是这些人吗?”朱岷忙道:“是”司马成注意到领头的那位军官,见他昂首抬胸洋洋得意的坐在马鞍上,目光浮浅,长相蠢笨,心里已有了底

那些人见这边毫无反应,突然两名蒙古骑兵快从队伍里奔出,直冲向明军大营守护营门的士兵立即拉弓搭箭,箭头瞄准了对方那两名骑兵是早就算好了的,将至射程之内,突然将身子藏于马肚子底下,急转身回去半途中,突然翻身坐起,洋洋得意的归队其他蒙古骑兵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般,大声鼓掌叫好司马成没有兴趣看他们这些自我满足的小把戏,早带着人离开了

且不说山下热闹非凡的表演,只说蒙军的最高统帅也正在赤焰城最高处的那所房子里,聚精会神的听部下汇报军情此人名唤蒙乌特,生得魁梧威猛,和司马成是长期作战的老对手两人相互较量了十几年,这一战都卯足了劲,定要分出个高低胜负

和蒙乌特说话的这位将领,年纪很青,大约只有二十七八岁,双目炯炯有神只听他认真的道:“喀尔喇太小看明军了,天天带着百来号人去挑战,如果明军真的派人迎战,恐怕他们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嗯”蒙乌特不由自主点点头,口气却十分冷淡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说其他事情”庆戎楞了一下,坚持道:“喀尔喇这种不谨慎的行为,实在有损我军威严”

“你说得太严重了”蒙乌特打断他的话,又随意问道:“你怎么看明军这几天来的表现”庆戎不慌不忙的道:“明军先锋队伍刚刚下寨,就和我军开战,第一战气势如虹,以后每战必败,最后闭营不出前后实力悬殊太大,实在可疑我想这其中必定有诈”蒙乌特哼了一声,道:“你的见识和喀尔喇也差不多”庆戎明显不服气,却想不通自己哪里说错了蒙乌特见他这样,不客气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怎么能靠计算输赢次数来做判断”庆戎听后若有所悟,方欲细细体会

又听蒙乌特道:“你不要小看喀尔喇,在这次战役里,说不定他的功劳会比你大”这一次庆戎没有半点不满,只用心聆听蒙乌特因赞赏他方才为士兵担心,特意提点道:“如果你是明军,你会怎么对付喀尔喇?”庆戎不屑一顾,道:“我根本不会理他”“这只是一般将领的想法”蒙乌特道:“如果你是明军的统帅,恐怕要特别留意重视他呢”庆戎十分不解道:“就算他们把喀尔喇抓回去,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蒙乌特道:“正好相反是他们要被喀尔喇抓回来”庆戎有些明白了,接道:“他们想借机混入我军内部”蒙乌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道:“还不止于此,等他们被抓起来,明军的主力部队就要开始行动了”庆戎不禁为统帅的深谋远略而惊叹,道:“等他们制服了喀尔喇,再里应外合,可是”他想了想,又道:“被喀尔喇抓回来的人不会多,他们有那么大的本事吗?”蒙乌特严肃了神色,道:“如果司马成本人也在其中呢”

“什么”庆戎大吃一惊,竟忘记了蒙乌特的身份,直接道:“这不可能”蒙乌特冷哼了一声,道:“别人也许不可能,但对素来逞强恃勇的司马成来讲,就完全有可能”庆戎呆了一阵,开口道:“我马上回去准备”蒙乌特问:“准备什么?”庆戎兴奋道:“准备捉拿大明蓟北都督”蒙乌特却道:“你还没有这个本事”因见庆戎有些垂头丧气,才开口提醒他道:“你忘记了赤焰山内的那个石室吗?”庆戎这才彻底明白蒙乌特的计划,乃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庆戎退出去了好一会儿,蒙乌特也起身走到屋外,抬眼环视周围浓密茂盛的山林,心道:“司马成,能葬身在这样的幽静地方,你也不该有什么怨言了”

寥落的晨星还在天空闪烁,赤焰山下的营房仍然沉寂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六匹快马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其中一人欢欣鼓舞道:“真是太好了,我们终于赶到老爷的营地了”此人是曾儿,其他五人分别是司马玉与赵迟、钱杉、孙峪、李备四名护卫这四名护卫奉赵穆之命,护送司马玉前往赤焰山,眼见使命达成,也个个面带笑容只有司马玉高兴不起来

前天晚上,他听传送军报的士兵说,父亲要亲自领兵攻打赤焰城,命赵穆率兵为后应,防止敌军趁虚偷营当时他心急如焚,连忙向赵穆讲述了赤焰城内的机密原来在赤焰城底下有一个很大的密室,里面可以容纳数千人,如果蒙古人用计将明军引到密室内,轻则损兵折将,打击军中士气,万一被陷的是明军的高级将领,损失加惨重

赵穆觉得这个情况非同小可,要马上派人通知前线司马玉恐怕士兵说不清楚,便道:“我就是为了此事才来前线的,还是由我亲自赶往说明”赵穆也怕士兵误事,于是就派遣武功高强的四名护卫连夜护送司马玉出发

目的地就在眼前,司马玉反而加焦急,催攒身下坐骑,喝道:“白雪,快走”白雪听从主人吩咐,扬蹄飞奔,马蹄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然而越接近营地,他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喝住白雪赵迟等人从后面追上,停在他的身边

原来司马玉觉得营帐的排列十分奇怪,但见最外围的营账形成一个“马蹄形”,一直延伸到赤焰山脚下,共同组成一个包围圈,围着中间的营地他细数一数营帐的数目,按照他从赵穆军营里了解到的一顶营帐能住多少士兵,在心中默算,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这片营地的士兵人数,比父亲率领的十万大军整整多出了五万人

赵迟在四名护卫中最灵活,且又是他们的头他见司马玉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也把目光投过去,慢慢地看出不妥来了前面一排帐篷的式样,旗帜的颜色和明军相差甚远可是司马玉没有说话,他也不敢吭声

这多出来的五万士兵不用说只能是蒙古军队了,也就是说父亲的军队被蒙古军给包围住了司马玉思索了很久,拿定了主意后,才开口道:“赵迟、钱杉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赵将军,其他人跟我留下来”赵迟道:“司马公子,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见到我们公子再做打算”司马玉道:“不用了,我要赶着去见父亲,把赤焰山内的机关告诉他”

蒙古军队现在将整个明军大营围得水泄不通,就凭他们这几个人,怎么可能突破重围,到达明军营地赵迟心想:“这位公子不是急疯了”但是在长公主府养成的惟命是从的性格,让他不敢、也不会去劝司马玉改变主意不过他必须保证司马玉的安全,于是让孙峪和钱杉回去报告情况,自己和李备留下来

天已经大亮了,但是太阳始终躲在云层后面,不肯露面这时,司马玉已经和曾儿、赵迟、李备来到了蒙古军营前面欲知司马玉能否平安闯营成功?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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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牛犊入虎穴,是英雄者识英雄

站了一夜岗的蒙古哨兵们睡意朦胧、满脸倦容,巴望着该班的人早点前来换岗一个身体较胖的士兵走到营外,伸直身体,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惬意的打量着晨光中的景致猛得看见迎面过来几个汉装打扮的人,急回身跑进去,叫出十几个手执兵器的同伴来

司马玉毫不迟疑的向他们走过去,好像他们是出来迎接自己的曾儿吓得心惊胆战,不知道公子倒底想要干什么,两脚如筛糠般抖个不停,强撑着跟在后面赵伦和李备却已做好必死的准备,暗将手中利刃推出鞘身

越走越近,那胖子士兵大喝一声:“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曾儿第一个停下来,面色煞白的望着公子司马玉紧走两步,胖子士兵手中的刀已对准了他,几乎在同时,赵伦和李备拔刀抢上前来其他士兵见对方要动武,手中兵器一齐指向他们曾儿见司马玉处于刀枪矛戟中心,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蒙古兵虎视眈眈盯着他们,赵伦和李备轻轻转动手腕,做好了搏击的准备突听司马玉道:“快退下”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不但赵伦和李备收刀退下,连对面蒙古兵也都楞楞的互相望了一眼,不知道他命令的是哪一方

接着司马玉又用平和的语气,说了一句赵伦他们都听不懂的话那些士兵的脸色便明显缓和下来,胖子士兵收起刀,用同样的语言和他交谈,四五句话后,其他人也纷纷将兵刃收回

“他刚才所说的是蒙古语吗?”赵伦和李备心中猜测曾儿却知道,一定是夫人教给公子,夫人是女真族人,生长在游牧民族聚集的北方大草原,懂蒙古语也不稀奇呀,只不过公子是在什么时候,能将这种外番语言说得这样顺溜的呢?

太阳逐渐从云层中露出来,两名蒙古哨兵领着司马玉等人在营内穿行,司马玉见这边阳光普照,而父亲营地上空却仍然阴云密布,不由忧心重重,暗自祝祷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能够成功突然他的思绪被一个蛮横无礼的声音打断:“他们是什么人?”

两名哨兵停住脚步,陪笑答道:“回喀尔喇头领,这些人自称是留在明国的大元子民,有重要机密要向蒙乌特统帅报告”“唔”喀尔喇故意摆出权威慎重的样子,问道:“他们的身份确切吗?你们一定要仔细盘问清楚,最近明军奸细很多”哨兵诺诺连声道:“我们不敢大意,正要带他们去见庆戎头领呢”喀尔喇的脸色立刻变了,道:“为什么去见他,不来见我”“这”两个哨兵面面相觑,道:“蒙乌特元帅吩咐过,这里由庆戎头领做主”喀尔喇脸色加难看了,大声教训他们道:“不开眼的东西大明的统帅都被我活捉了,你们还只会去奉承那个专会溜须拍马的庆戎”

哨兵们知道喀尔喇本来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人,自从他按照元帅的吩咐,将明军统帅司马成引诱到赤焰城陷井后,就以军中第一功臣自居,加不可一世今天不幸他们被他抓着了,也只好听教训罢了

当司马玉听到“大明的统帅都被我活捉了”,身子猛的一颤,一直隐压在心的那个可怕念头竟真成为了事实,他脸色发白,咬紧嘴唇不显出一丝慌乱倒是曾儿张皇失声的叫出来:“什么”马上觉得不妥,立刻捂住口好在喀尔喇正说得起劲,两位哨兵一心盼望着他快点说完,都没有注意

虽然司马玉处于极度的焦急痛苦中,还是留意到喀尔喇是一个狂妄轻率的人他直觉到这个人应该比那个庆戎好对付,于是恭敬上前行了个礼,用蒙古语问候他喀尔喇态度傲慢,不过听到司马玉称颂他取得的卓著战功之后,立刻心花怒放,和颜悦色起来

司马玉装出好奇无知的样子,一定要喀尔喇讲述他捉拿明军统帅的经历这正好挠喀尔喇的痒处,现在他心里就好像揣着一只猫,一天不把他的英雄事迹向人说上几百遍,就觉得有爪子在挠他于是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司马玉紧咬牙关,强作镇定听下去,因他要了解父亲被困的详细过程,所以仍然听得很认真喀尔喇见他神色激动,还以为是自己的讲述吸引了他,索性添油加醋,有的没的乱吹一气曾儿、赵伦、孙备虽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见司马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知不是什么好事

喀尔喇心里盘算:“此人年青无识,方才他说有机密大事要见蒙乌特元帅,不如我邀他到营账内,先将此事讲给我听,再由我去报告蒙乌特元帅,岂不又是功劳一件”于是对哨兵道:“带着这几个人,跟我来”司马玉见他这般行为,便知鱼已经上钩,但心中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事后才知道当时他是动了杀机

走到半路上,不巧迎面遇见了庆戎喀尔喇生怕他坏了自己的好事,连招呼都不打,点点头就要走过去庆戎素知他对自己不满,但军营中出现汉人,此事非同小可,不敢轻疏大意于是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喀尔喇生怕那两名哨兵坏了自己的好事,抢先道:“这件事我来处理”按理这件事应由庆戎来过问,但他想:“现在军营中我为主,他为副,如果和他针锋相对,恐怕不利于将来的合作”便不再多问

庆戎仔细打量从他面前走过的这几位汉人,见到司马玉时,心中一凛,暗暗吃惊道:“那个年青人是谁,看他分明内心隐藏着无限悲愤,可是表情和神态中丝毫都没有显露出来而且,而且浑身带着杀气”他觉得情况不妙,马上对身边的人道:“找几个精干的士兵,远远的跟着他们”

来到自己的军账,喀尔喇将两个哨兵打发回去,只叫司马玉进去,曾儿、赵伦、孙备都不放心,司马玉示意他们道:“没关系,马上就出来了”果然不一会儿,两人就一起走出来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喀尔喇显然有些不放心,道:“只要望见明军大营,就可以见到你说的那个秘密了”司马玉十分肯定道:“头领放心,只要我的情报没错,就一定能看到”喀尔喇被军功封赏迷了心窍,且素日就妄自尊大,竟连一个亲兵都不带,自己领着司马玉一干人去看明军机密

隔着蒙军营地寨栅,可以看见连成一片的明军大营司马玉按捺住杂乱的心绪,抬手指着前面某处,道:“头领,你看,那里就是明军的重大机密所在”喀尔喇迫不急待的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过去,追问道:“在哪里?我没有看到呀”司马玉用手指强调了一下,又道:“就在那里呀,看到了没有?”喀尔喇有些窘迫,问道:“到底是什么呀,我还是没有看到”司马玉假装不耐烦,道:“哎呀,我看得很清楚呀,头领你怎么会看不到呢”喀尔喇不想被他小看了,睁大眼睛,努力在前方视野里搜寻

就在这时,司马玉退后一步,向赵伦和李备使了个眼色赵伦早瞧出科来了,一直准备着,立即擦身至喀尔喇身边,出其不意扼住他的咽喉喀尔喇突然被人掐住脖子,正要叫时,司马玉低声道:“送我们出去,就放了你”喀尔喇胡乱点头,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司马玉看着这张被惊恐扭曲了的脸,好像有某种声音在脑海里催促,他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拳就在这时,庆戎派出的士兵,已赶过来解围赵伦一扯喀尔喇,喝令道:“快叫他们退下”喀尔喇忙挥手示意司马玉见事态紧急,突然清醒过来守卫营门的哨兵看见喀尔喇成为人质,也不敢阻拦于是赵伦在前面拖着喀尔喇,李备断后,司马玉和曾儿走在中间,众人急急出了蒙军大营

快要到明军大营时,庆戎亲自领着骑兵从后面追上来,他们拖着喀尔喇走不快司马玉果断道:“放了他我们快走”赵伦不肯,道:“是他害了司马都督”司马玉道:“要是我们被抓了,又能奈他何”赵伦便道:“要放可以,只是不能便宜了他”说完将喀尔喇摔倒地上,喀尔喇爬起来就跑赵伦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喀尔喇双手双脚向外扑腾,却一步也动不了接着“卡卡”两声脆响,喀尔喇立刻鬼哭狼嚎起来司马玉见他两条手臂软绵绵的垂下,显是肩胛骨被捏碎了,皱起眉头道:“行了,我们走”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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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三箭退敌兵,公子睹物思严亲

赵伦架着司马玉,李备拉着曾儿,两人施展轻功,直向大明军营奔去后面喀尔喇也回身狂奔,才跑了几步,便因无法保持平衡,一头栽倒在地上庆戎赶到他面前,自己急下马搀起,却指挥部下道:“别停下来,去把那个年青人抓回来”喀尔喇痛的咬牙切齿,也忘了方才的窝囊相,发狠道:“把他抓回来,我要活剐了他”

赵伦和李备的轻功甚好,脚下如飞,却因多带着一个人,那度就渐渐慢下来了耳听得背后马蹄声响越来越大,赵伦情知不妙,将脚下真气匀至丹田,大吼一声道:“司马都督公子在此里面的人快出来救援”营门哨兵早望见,一群蒙古骑兵追着四个人向这边赶,不敢掉以轻心突听到赵伦喊话,虽要防其中有诈,却也急急派人前往通知营内将领

不多时,一位戎装将领飞步赶来察看,见司马玉果在其中,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忙收起来,急传令道:“召集五百士兵,跟我前往接应公子”

后面蒙古骑兵眼看就要追上对方,在马背上嗷嗷怪叫突然,明军营门大开,朱岷手执一杆银枪,领着一骑人马从里面冲出这朱岷素有“夺命先锋”之称,一来是他行军作战度快,好像是在跟时间赌命;二来是他作战勇猛,冲锋陷阵好似猛虎下山,很少有人能逃过他发起的攻击那些骑兵见是他领兵出来救应,都起了退惧之意,敛口息声收了狂叫

朱岷见蒙古骑兵已开始从两路包抄,唯恐自己还未赶到,司马玉已被人擒杀,立刻从背上取下弓箭,拈出三支箭搭上第一次弦响时,最前面那个骑兵应声落地,再响时,最后面的一个骑兵翻身栽下马来第三支箭时,蒙古骑兵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下一个倒霉蛋会是谁朱岷却不再发箭,蒙古骑兵反觉可畏趁着他们人人自危之际,赵伦和李备二人,加紧了脚步,带着司马玉和曾儿,一气赶到了明军队伍之中

朱岷确定司马玉平安后,才放心收回弓箭,这时也来不及多说话,只示意他赶紧进营里去自己却趁着对方心有余悸,带着五百士兵上前掩杀,倾刻间砍倒不少敌兵庆戎在后面望见司马玉已到达明军营地,多战无益,于是传令收兵朱岷也不去追赶,返身回到营内

朱岷见到司马玉,第一句话就问:“公子,你怎么来了?”司马玉没有心思解释,只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我爹爹现在怎么样了”朱岷想不到他已经知道此事,只好安慰他道:“公子,你别着急,先到营内休息,容我慢慢向你说明”司马玉怎能不急,但越是此时越是要冷静,况且他也从喀尔喇那里听说了不少父亲被陷时的情况,也要向朱岷说明于是带着曾儿、赵伦、李备随他到营账内坐下

朱岷见司马玉头发衣饰微带凌乱,显是路上辛苦奔波所致,脸上掩饰不住担心和忧虑,眉宇中却透露出以前未曾见到的刚毅和坚定“这位公子长大了,”朱岷不禁感叹到,“只是不知他经不经得起这次的事故”

他考虑着司马玉的感受,字斟句酌道:“都督是在前日领兵攻打赤焰城时,遭遇敌方陷井的都督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赤焰城下,竟有一个地下石洞”说到这里便不说了

司马玉不无伤心的想:“如果不是我,父亲就不会有此失误了”但现在不是兜揽责任的时候,所以他只问:“父亲有没有留下应付这种情况的策略”

看到他担心的不是父亲的安危,而是整个军队的前途朱岷暗自在心中赞道:“这位公子大有都督统摄全军的风范”语气却十分轻描淡写,道:“公子,你不要着急我们都在等赵穆将军,只要赵将军能率兵击溃外围的蒙古军,两处兵力会合后,我们马上攻打赤焰城等到赤焰城陷落,都督也就能脱险了”

曾儿、赵伦、李备在旁听了这话,均想:“这是什么话照他这样说,赤焰城一日不破,都督就一日不能出来如果赤焰城永远不破,都督也就一直被困在里面了”

朱岷是父亲一手提拔的将领,父亲平日待他十分亲厚,现在正是用到他的时候,他却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司马玉有些不悦,心想:“且不说城内蒙古军随时会对父亲下毒手,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困住父亲,山洞里无粮缺水,父亲能捱得过几日”抬头见朱岷神色自若,脸上并无担心忧虑的表情不由心下黯然:“就算人情浇薄,也不该如此迅呀”大概是十分失望之故,他的心情很恶劣,不愿意再考虑其他事情,只无精打采道:“赵穆将军已经在路上,估计下午就能赶到,我连日赶路,现在觉得身子困乏的紧”

朱岷见他端起公子爷的架子,也就不便和他多谈了众人走出去,朱岷吩咐亲兵带赵伦和李备下去休息,自己领着司马玉来到都督营帐司马玉见营账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心中不免又是一阵伤感

走到里面,看见帐内中央地上一个大沙盘,沙盘后摆着一张长形条案,后面椅上搭着一张半旧的虎皮,隔着条案不远席地而置一张矮木床陈设十分简单朴实,“几天前父亲还在这里思量应敌之策,可是现在,”司马玉抑制住悲伤走到条案前

他拿起案上的那个青金镇纸,望着左上角缺损了的那一小块,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这个镇纸是父亲心爱之物,六岁那年,他竟拿着它去砸核桃,结果崩坏了上面那只角当时曾儿还用饭粒把掉下来的那只角粘回去被发现后,曾儿是被他爹暴揍了一顿,而他却被父亲罚站在日光下读《大学》读着读着,突然病痛发作,当时在旁边的父亲一把抱住他,就往屋内冲那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从此后,父亲再也没有体罚过他了

镇纸左上角镌着两行小楷,“愿得清风好助力,施展平生凌云志”,落款是苏瑾这位苏瑾叔叔是父亲的生死之交,和父亲同时从军,一起升为将军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位叔叔竟被诬以叛国之罪,最后冤死在牢中

无端想起这件事来,司马玉实觉不祥,连忙放下镇纸,待要再细看别物,这时从帐外走进十个褐衣军士朱岷介绍道:“他们都是都督平时最信任的亲兵,在这里就由他们来服侍照顾公子了”其中有三名亲兵就是府里的随从,司马玉见到他们,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朱岷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十名军士告辞退出

欲知赤焰战事如何,赵穆能否突破重围与主力会合,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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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难测费思量, 蒙军狡诈使毒计

朱岷走到外面,吩咐军士道:“你们留下来听公子吩咐,今后公子有什么需要,你们只管告诉我”军士诺声答应曾儿在里面听见了,撇着嘴对司马玉道:“公子,你看见没有,什么叫假惺惺呀”司马玉觉得似乎从今日起,他周围的一切都发生变化了,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道:“不要再说了”曾儿只好瘪嘴收声

司马玉倒在那张木床上,望着营账顶上蓝色的花纹发呆最令他奇怪的是朱岷的态度,冷淡中带着恭谨,不似以前那样随意亲热了这司马玉虽是天性聪颖,一来是锦衣玉食中长大,对世事了解不深;二来他也不会去推测揣度人心但觉心中思绪乱如麻,辗转良久,才昏昏沉沉睡去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外面震天的喊声惊醒他惊诧的坐起身,看见倒在椅内酣睡的曾儿像被人打了一样的惊跳起来,口里嚷道:“公子怎么了”

司马玉已听出这是两军交锋的呐喊嘶杀声,见曾儿懵懂不知,倒觉得好笑,立刻跳下床来,道:“走我们去看看”曾儿仿佛听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自己心里想:“太好了,打战了,等攻下赤焰城,老爷就能回来,公子也不用担心了”一面想一面跟着司马玉跑出营帐

士兵们早听到动静,都聚在营内向蒙军军营方向眺望,纷纷议论曾儿抓住在府中就相熟的一位亲兵问道:“陈老叔,谁和谁在打战?”这位亲兵姓陈,单名一个“元”字陈元先向司马玉行过礼,才道:“是赵将军领兵在外攻打蒙古军队”曾儿喜得直望司马玉,道:“公子,你瞧,赵将军今天打败了靼子兵,老爷马上就能被救出来了”司马玉心中也是十分高兴,但想起毕竟要靠外人之力解救父亲,又不免有些失落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见出来观望的士兵人数甚多,暗自疑惑道:“赵穆兄正在前方攻打蒙古军,蒙军军营现在必然空虚,为什么没有人组织军队乘虚而入,以至于错过这样一个良机”

司马玉只管觉得遗憾,却不知道,一支军队失去统领,就像一盘散沙失去了约束,立时就开始分散那些“少壮派”的年青军官们一心一意等待赵穆前来而“实力派”的将领名符其实要保存实力了,且他们爱惜士兵,不愿意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嫡系派”的朱岷等人虽想担此大任,争奈实力和威信都不足,难以服众

从目前情况来看,能够领导这只军队的也只有身为长公主府孙儿的赵穆了他出身高贵,身份显赫,且战功卓著,年青有为,大家早就把他当成司马成之后的继任者了,现在由他接管这只军队倒也顺理成章所以朱岷所说,需得赵穆来后方攻打赤焰城,却也不是虚词推托

前面喊杀声越来越大,大家看到蒙古士兵在营内跑来跑去,知道一定是赵穆的军队占了上风不由得暗暗称赞道:“赵将军就是赵将军,仅以三万护送粮草的军队,就挫败了蒙古军的五万精锐之师”看来这蒙古军队也没什么了不起,若不是他们施诡计困住了自己的主帅,说不定早已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这战不是他们打的,他们倒沾沾自喜起来大家的心情都松懈下来了,有的转身回营房,有的准备去迎接得胜之师

众士兵都散去了,只有司马玉兀自望着连成一线的蒙古军营出神,他想:“蒙古军队这样将我军大营包围,不但不能首尾相应,就算要集中兵力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想了一下,突然叫道:“哎呀,不好,对方不会是没有出动全部兵力与赵穆兄作战”也顾不得方才的嫌隙,正要去提醒朱岷,却已经来不及了蒙古军队已经从左右两边发动了对明军的进攻

这时,明军将士都沉侵在赵穆带领自己打败赤焰蒙军,得胜回朝的憧憬之中,个个欢欣鼓舞,神采飞扬从第一个看到蒙古士兵的人起,大家都说:“看,蒙古人开始逃跑了”等到他们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两只军队盔甲鲜明,阵列整齐,斗志昂扬,一点也不像溃败之师这时才觉得不妥,机警些的士兵连忙回去准备迎敌,反应慢的只管惊诧莫名营中将领都跑出来用自己的方式召集部下,不一会儿,营地里横三竖四的排满了队列

就在明军急急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蒙军却停止了推进曾儿见状笑道:“哈哈,真是胆小鬼,看到我们这边人多,就不敢过来了”司马玉却谨慎道:“恐怕没这么简单”他隐隐约约的感到,对方的行动可能现在才要正式开始

时间已接近正午,赤焰山的影子像怪物一样被投射下来,突然“梭”的一声巨响,一阵强风掠过曾儿的耳边,接着“啪”的一声,一只弩箭擦着他的脚尖落下曾儿顿是如顶梁骨走了真魂,指着弩箭“啊、啊”叫了两声,忽的身子被司马玉猛得扯过去,又一支弩箭带着巨啸落下,正中他方才站着的位置曾儿喉咙里骨碌一声,将“啊”字后面的话囫囵吞下

接着第三支,第四支,无数只飞矢布满了营地上空曾儿吓得手足失措,带着哭腔喊道:“公子公子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司马玉看见弩箭源源不绝的从赤焰山方向射过来,连忙大声道:“不要乱动”说着自己先蹲在原地,曾儿也忙挨着他猫下身子,十名亲兵团团围上来,将他们护在中心

这时,营地内如炸锅般响起了不同的指挥号令声有人喊道:“大家蹲下不要动”也有人喊道:“赶紧散开各自找地方躲起来”于是满营的士兵有的原地不动,有的拔退就跑也有迎面相冲撞了个满怀的;也有两三个人叠罗汉摔倒的;有从别人身上踩过去的大家各自为阵,反而乱了方寸,伤亡加惨重

司马玉像是被吓怔了似的,蹲着身子一动也不动突然面前一个亲兵身子晃了晃,两脚打颤,马上又站稳了半截弩镞从他右大脚穿过,带着鲜血出现在司马玉眼前司马玉仍然只是发呆,脸上表情却变得越来越凝重突然他站起身,对曾儿道:“起来跟我走”

明军大营已经彻底陷入了慌乱,所有的人都丧失了斗志,只想着如何自保逃命眼看明军败势已定,等候在营外的蒙古军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进攻了就在这时,一个洪大的声音在营地上响起:“司马都督回来了大家不要慌张”大家一齐将目光投过去,果然见司马成威风凛凛、披挂整齐的站在营地中央的点将台上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好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重拾信心这时又听人传令道:“所有的将军到将台前集合”马上有十五位将军来到点将台前此人继续传令道:“所有的偏将都到自己的将军前集合”很快的,每位将军面前聚集起二十多名偏将他又道:“所有的校尉以最快的度找到统领自己的偏将”如此类推,营内的所有士兵很快被重集合起来

接着又听他传令道:“所有执武器的士兵自动出列,出营迎战敌军其他人留在原地待命”这时,赤焰山方向的敌人已停止发射弩箭,取而代之,营外的蒙古军开始发动进攻蒙古军自为计谋得逞,此番攻营必定手到擒来,没想到明军竟然还有力量集合部队迎战,以为不过是垂死挣扎谁知明军抱定了雪耻的决心,却是斗志高昂两军交战,立即斗得难舍难分

正斗至酣处,蒙古军中突然阵脚大乱,原来是赵穆打败了前面的蒙军,带着军队赶来支援蒙古军队原本抱着轻敌的心理,后来看到明军势如猛虎,便起了胆怯之心,饶是他们以逸待劳,还是落了下风这时看到明军援军赶到,加无心恋战明军越斗越勇,蒙古军队不一会就败下阵来,向着两边的营房逃去明军正斗到兴起,方欲乘胜追击,突听得营内鸣金收兵赵穆忙止住众将士,返回营中

欲知司马成是如何逃险的,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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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分岐总因见解殊、犹豫只为取舍难

赵穆带着军队来到营地,看见里面士兵死伤甚多,心情十分沉重,急下马来见司马成原地待命的将士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赵穆快步走到将台下,正欲躬身行礼上面司马成托得跳下来,急拉住他道:“赵穆兄,休得多礼,是我”赵穆听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却分明不是司马成的,心中讶异那人忙取下头盔,众将士都吃了一大惊,原来披挂都督盔甲的竟是一个容貌异常俊美的年青人

赵穆一把捉住他的手,大声道:“司马兄,司马玉,是你”又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将台,反复问道:“刚才是你在上面指挥?是你在发号施令?”面对众位将士,司马玉有些腼腆,道:“事出有因,迫不得已”赵穆却道:“哪里刚才那种情况,若不是你及时果断的下命令,只怕这座军营早已被蒙古军攻占”司马玉加不好意思,故意开玩笑,道:“这盔甲太沉,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能穿着它来打战”赵穆笑道:“你要是穿习惯了就不觉得沉了”

两人玩笑过后,正欲回到正题前面一位将领高声道:“岂有此理什么人竟敢冒充司马都督,取笑众将士”此人姓楚,名江,是一位“实力派”将领,为人性情爽直,说话口无遮拦他素来看不惯那些有根基背景的年青将领,今见司马玉的性情模样正是此类人,料定是哪位参军不久的富贵子弟,实在不满他调侃盔甲沉重,所以出言发难

司马玉正要解释,赵穆却已代他答道:“楚将军,你有所不知,这位是司马都督的儿子,司马玉”这楚江也曾听说过司马玉,但闻得他病体怏怏、身体嬴弱如今看来,虽则身上的盔甲有些大,却难掩他英姿勃勃,神采奕奕便有些不相信,反问道:“他真是司马都督的儿子?”赵穆笑道:“如假包换,难道我会骗你”于是楚江沉默不语,其他众将士相与叹道:“难怪方才他能临危惧、指挥若定”

正说着,赵穆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问楚江道:“朱将军呢,怎么我好像没有看见他?”楚江也有些不解,道:“是呀,朱将军哪里去了?”原来司马成麾下共有十七名将军,现在独缺朱岷赵穆道:“他不会是受伤了,谁去伤兵那里找找”一位校尉正要去找时,朱岷已从队列外走了过来,看见司马玉戎装打扮,不由惊奇道:“公子,你怎么将都督的盔甲穿上了?”司马玉一楞,方才他去了哪里?

赵穆见朱岷平安无事,笑道:“我还以为你被蒙古人的弩箭射了个透明窟窿呢”这是他们为调剂紧张的战斗气氛常开的一种玩笑,朱岷也笑道:“蒙古人的箭还没这么好的福气”接着认真道:“这次死伤的士兵很多,我方才就是在外面处理这件事”赵穆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正要找你商量此事呢”于是他们解散了士兵,会同楚江,三人去查看营内死伤情况临走时,朱岷吩咐亲兵们好好送司马玉回营帐休息

司马玉等人走到半路上,途中两名将士背对着他们而立原以为不过是军营里面的人,都不理会,正要径直走过去谁知其中那个矮些的士兵悄无声息的伸出脚来,将曾儿绊了一跌曾儿大怒,道:“是谁在别人脚下使绊子?”那个士兵飞快接道:“你自己走路不带眼睛,还混赖别人”这样刁钻蛮横的口气,除了那主仆二人,难道还会有别人司马玉和曾儿回过头去,果然见赵蕊和莲儿一脸捉狭的笑看着他们

经历痛苦波折后再遇熟识,自不同往日司马玉由衷高兴道:“赵锐兄,你也来了”这话实在多余,他六哥已到营中,他可不也跟着来了么然而赵蕊并不似往常那样讥嘲他,却道:“你真好,才到战场,就领着众人打了这么漂亮的一战”司马玉回想起方才那一战,当真是险恶得很,哪里有她说的这样好玩于是指着满营的伤员死者,道:“你瞧那些士兵早上还是好好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赵蕊明显不满他教训自己,故态萌发道:“这是在战场上呢,打战当然是要死人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此话未免过于忍心,司马玉摇摇头道:“要打胜战,也不一定要死人,或者竟不必死这么多人”

莲儿在旁见司马玉的公子脾气又犯了,心想:“我们小姐也是个不肯轻易低头认输的,再说下去这两人可就又拧上了忙提醒赵蕊道:“公子,刚才在路上你不是很高兴的说,要请司马公子讲讲今天的事情吗?”赵蕊也明白莲儿的意思,便道:“是呀,我倒忘了这件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仍然是命令的口吻,司马玉无奈的笑笑,建议道:“去我爹爹的营帐”

四人来至都督营帐,曾儿先帮司马玉解卸盔甲两名亲兵捧着一套衣裳进来,道:“这是军需官送来的,公子身上的衣服脏了,将就些换上这套”司马玉见这是营中军官日常的便装,便对曾儿道:“替我换上”于是曾儿就替他解下腰带,除下外面的袍服当场将赵蕊和莲儿脸上羞得飞红,又不好回避,明知他们以为自己是男子,所以才不避讳,不好恼的恰好听司马玉道:“你们坐呀”赵蕊便乘机走到书案前,假装细看桌上的物件,将自己的困窘遮饰过去

司马玉换好衣服过来,赵蕊突然问道:“这上面的苏瑾是谁呀?”司马玉见她拿着那个青金镇纸,便道:“苏瑾叔叔是我爹爹年青时的一位好朋友”“哦,”赵蕊放下镇纸,道:“这个名字熟悉得很,好像在哪里听过”司马玉便道:“你听过并不希奇呀,苏叔叔当年在军中和我父亲齐名,并称为“猛龙威虎”将军”赵蕊便不再多问,司马玉走到床沿边坐下,两人各述今日之事不过是司马玉讲他如何在情急之下假冒父亲指挥战事,赵蕊又讲些前方攻营的见闻,不需详记

却说蒙乌特统帅自以为计划周密,万无一失,没想到前线传来了失利的消息蒙乌特焦灼不安,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召庆戎上来详细询问庆戎先将整个情况说了一遍,又道:“本来明军营内已经大乱了,可是突然就恢复了秩序,还能派军队出来迎战据细作探知,是有人冒充司马成指挥明军”蒙乌特奇道:“明军营内谁有这样的胆识?”庆戎心中早就猜到此人是谁了,也不敢隐瞒,就将早上喀尔喇失误放走司马玉的事说出来蒙乌特听后大怒,道:“这个喀尔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是你肯定就是那个年青人吗?”庆戎十分肯定,道:“十之八九,不,我以为一定就是他”

蒙乌特心想:“有这样一个人在明军军营,以后的计划可就难实施了”又问庆戎道:“那个年青人真的是说蒙古语”庆戎道:“是,喀尔喇和士兵们都跟他交谈过”蒙乌特脸色铁青,道:“他若真是大元子民,就该杀了”说着站起来,在屋内踱了几步,对庆戎道:“你先回去”又道:“到外面替我叫一个人进来”一时庆戎出去,亲兵进来,蒙乌特吩咐道:“去请莫堇浅姑娘来见我”

亲兵出去后不久,领着前日苏忆荫所遇那位异族女子进来蒙乌特一见到她,马上堆下笑脸,道:“堇浅姑娘,你来了,快请坐”莫堇浅并不谦让,坐下直接道:“不知蒙乌特统帅召我前来,有何事吩咐?”蒙乌特用汉语问她,她用汉语答得也十分流利蒙乌特哈哈大笑,道:“堇浅姑娘,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总觉得我找你就有事”莫堇浅轻轻一笑,道:“既然是我多心了,那我就告退好了”蒙乌特忙道:“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带回去的那个汉族小姑娘可还好”莫堇浅心想:“终久还是不肯放过她么?”脸上却平静道:“她在我那里很好”蒙乌特却叹道:“那个小姑娘的武功很高,她是我们在此地驻军以来第一个活着进入赤焰城的当然这也多亏了你们族人设计的那个密室机关”莫堇浅脸上闪过一丝痛恨的表情

蒙乌特这时才切入主题,道:“今日山下的战事,你都知道了明军营内有一个很厉害的谋士,有他在,只怕大不利于你我二人的计划”莫堇浅早做好心理准备,便道:“你我目的虽然不同,目标总还是一致的,有什么事就请吩咐”蒙乌特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那位姑娘下山一趟”莫堇浅惊道:“你想让苏姑娘去帮你杀人,绝对不行”蒙乌特便道:“我怎么会叫你的朋友去杀人呢,只是叫她把他引出来,剩下的事就由我们来处理了”莫堇浅心想:“这不是一个意思吗,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口中却道:“此事容我回去考虑考虑”蒙乌特便道:“论理这件事,我们也可以派人去办,但如果是女人,对方总容易上当些堇浅姑娘,我就将这件事交给你了”

莫堇浅回到住所,便见苏忆荫关切的从里面迎出来,问道:“堇浅姐姐,那个蒙乌特没有为难你”莫堇浅本来心事重重,一见到她心情便轻松了不少,道:“这话又是珍、珠她们两个告诉你的”说着便拉着苏忆荫到屋内坐下半晌无话,突然道:“你把我弟弟莫雨沙的情况再说给我听听”苏忆荫“啊”的一声,笑道:“姐姐,我都说了七遍了,你还要听”因见莫堇浅面带忧色,便忙将所记得的莫雨沙的情况又尽心尽力的说了一遍莫堇浅见苏忆荫这样单纯、毫无心机,心想:“若是我现在说个谎,让她去明军营地引诱蒙乌特元帅说的那个人上山,她未必不答应,只是我怎么能让弟弟的朋友去做这种事情呢”当下踌躇难决

不知莫堇浅究竟是否让苏忆荫去引诱司马玉,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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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玉自荐军前效力 莫堇浅亲身诱敌上山

晚风凄厉,寒气森森,明军大营前垒起了三座柴山,细看之下,令人不寒而栗每座柴山都是由阵亡士兵的尸体,一个叠一个,组成“回”字形垒起来的赵穆、朱岷、楚江三位领兵在营外,其他人在营内,低头默哀,向牺牲的同伴致敬十几万人的营地静寂无声,好像所有生气都被死者带入了阴森的地府

成群的秃鹰在柴山上空盘旋,发出“哇哇”的怪叫声,揪人心肠赵穆第一个站出来,从士兵手中接过火把,低沉着声音道:“送他们上路”接着朱岷,楚江也接过火把,三人一齐点燃了面前淋满松油的柴山

烈焰冲天而起,倾刻吞噬了柴堆上士兵的躯体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双眼,也点燃了他们心中复仇的火焰将士们不约而同的攥紧了拳头,脸上露出坚定愤概的表情司马玉和赵蕊带着曾儿、莲儿站在旁边,看见这种同仇敌忾的场面,也都觉心潮翻涌

司马玉却又多了一层心思:“父亲被困已经两天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蒙古人打算什么时候对付他五天,一定要在五天内救出父亲”可是他看看自己,白衣无权,凭什么解救父亲这时才懊悔起来,早知道就该听父亲的话,这时候就算是个校尉也好呀他大概早忘了,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是完全不可能参军的他越想越觉得热血沸腾,当下走到赵穆身边,行礼道:“赵穆兄,不,赵将军,我要投军”

赵穆十分理解司马玉的心情,拉着他的手道:“司马兄,你放心,我们正要去商量解救司马都督的法子”司马玉微红了脸,道:“我参军固然是想为解救父亲出一份力但并不只如此,现在回想起父亲往日的殷望,我竟是一事无成我参军是迟早的事情,还望各位将军成全”他这番话十分恳切,赵穆和朱岷倒不知如何答复了

楚江却微微哼了一声,道:“当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是说你穿上盔甲,就可以当兵的”他话里讽刺意味颇浓,朱岷忍不住道:“公子在方才一战中的功不可没,将来班师回朝,必是要如实奏报朝廷的”楚江便道:“那就等将来朝廷赏了他的军衔再说,现在也论不到这里”司马玉恭敬一礼,问楚江道:“楚将军,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加入军队?”

楚江认真的想了想,先问道:“你会使什么兵器?”司马玉摇头道:“什么兵器都不会使”楚江又问:“你的力量如何?”司马玉笑道:“负重二十石已觉十分吃力”楚江再问:“那你行动是否敏捷?”司马玉想了想,道:“与常人无异”楚江便道:“那你完全不符合我的要求”司马玉却道:“非也,其实楚将军的要求,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穆和朱岷本想打圆场,今见他如此说,倒要听听他下面的话了大家听司马玉说道:“一个士兵擅长兵器,就派他到战场上与人正面交锋,正面交锋需要的是胆识一个士兵膂力惊人,可以让他抱槌攻城,攻破城门需要的是决心行动敏捷的人,与常人相比是优异的才能楚将军方才所说不过是胆识、决心、才能而已,这些我自认为都不缺,怎么能说不符合楚将军的要求呢?”

赵穆和朱岷相视一笑,这番话实在是既巧妙的反驳了楚江,又确实道出一名军士应具备的基本素质楚江听得张口结舌,仔细想想又不无道理,他是个爽快的人,便道:“如此说来,你不但完全符合,简直就是绰绰有余啰”司马玉笑道:“恕我自以为是了,正是如此”这句话将三位将领都说笑了

赵穆便道:“也不必说什么参军当兵,以后但凡我们商量军务,就请司马兄来决策参谋如何?”朱岷忙道:“如此甚好,公子若不答应,就请楚将军替他安排差事”楚江接道:“我是个直肠子的人,你们就拿我来作筏”大家又笑了司马玉明白再坚持己见,只能让赵、朱二人为难了,便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话间,燃烬了的柴堆一截截的坍塌,大家听着那“轰隆”之声,心情又开始变得沉重,残酷的战事才刚刚开始呢

士兵们已经开始周围清理战友们的骨灰了,几个士兵绕到柴堆后面,突然又马上奔出,上前报告道:“各位将军,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名可疑的女子”赵穆与司马玉等连忙赶过去看时,士兵们已推着莫堇浅过来了

及至面前,赵穆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莫堇浅两眼茫然无神的望着他们,突然悲泣出声众人相对而疑,楚江喝道:“别在这里装腔作势,我们不吃这套”莫堇浅被他吓得一楞,立时止住了哭声,却只管掩面啜泣楚江焦躁起来,道:“你分明是蒙古军的细作,却在此哭哭啼啼,假装可怜”莫堇浅长吸一口气,将泣声憋住,模样十分无辜可怜

朱岷上前好言相问:“姑娘,你先不要伤心,告诉我们,你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莫堇浅一边拿手擦眼泪,一边打量面前四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司马玉身上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眼神,朱岷继续道:“姑娘,你的身份,相信不说我们也都猜得到,你还是据实以告”莫堇浅将目光转向朱岷,心想:“要想混进明军大营,只能从此人身上着手了”

于是向着他深深一福,语带泣声道:“不敢隐瞒将军,小女子确是来自蒙古军营,但并不是蒙古人,我是赤焰族人”朱岷惊问道:“赤焰族人不是在几年前都死了么?”莫堇浅的语气当真凄凉起来,道:“总有人侥幸活下来,蒙古人把我们抓回来,不过是为了要熟悉赤焰山的情况当初说好了的,战争一开始就放我们走但是他们竟然出尔反尔说什么怕我们下山后,将城中机密泄露给明军”说到这里,悲愤至极,话语嗄然而止

对于这番陈情说词,只有楚江脸上露出了极有兴趣的表情,赵穆和朱岷都在冥思默想司马玉却神态轻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莫堇浅瞧他笑的古怪,心道:“此人应该就是那个谋士了,瞧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是已经识破我此行目的”然而却不信他这样厉害

她继续向下编道:“蒙古人将我们关在一间屋子里这屋子本是有密道与外面相通的,只是害怕蒙古人报复,我们都不敢跑到今天中午时,偶尔听说明军打败了蒙古人于是大家商量推选一人偷下山,向明军求救求各位将军救救那些被困在山上的族人”说到这里悲声又起

莫堇浅先还只是装假,后来哀伤死去的族人,悲感自身的处境,竟越哭越真朱岷见她泣不成声,十分伤心,也不完全像在故作姿态不由起了悲悯之心,开口道:“你的话我们并不相信,如果你真是蒙古奸细,那就是自找苦吃”说着吩咐士兵:“把她带回去,作为蒙军俘虏看管起来”楚江却道:“且慢”朱岷道:“楚将军,你有什么话要问她吗?”

楚江道:“方才她说蒙古人抓住他们族人,是想要了解城中情况,现在司马都督被困赤焰城,应该让她马上讲出城中机密所在”朱岷看着莫堇浅,莫堇浅忙道:“我能帮上忙的也只有这一点了,但是城中机关密道复杂,恐一时说不清楚”楚江道:“那就到营内慢慢的说”莫堇浅答应道:“好,只是我讲出了城中机关,你们也一定要救出我的族人”楚江不耐烦地道:“等我们把蒙古人赶出赤焰城,你的族人不就得救了吗”

双方达成了协议,司马玉却道:“大可不必劳烦这位姑娘我曾经见过我娘所画的赤焰地形图,隐约还有些印象各位将军要看,我今晚赶画一张出来便是”朱岷虽知丢失的那张赤焰地形图就是司马夫人所画,但时隔多日,他还记得吗?司马玉见他面带质疑,便笑道:“我先画出来,明天再请这位姑娘口述,两相比照,看可有误差”朱岷见他这样自信,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莫堇浅望着司马玉,暗中思忖:“此人比想像中的还难对付,方才他说他娘曾画过赤焰地形图,难道她娘也是赤焰城人么?”一面想一面不住打量司马玉,但见他澹定从容,心中越发添了小心

当时赵蕊因为赵穆曾和她“约法三章”,其中一条便是:“凡他和将士们谈话时不许过来打扰”因此眼巴巴的看着司马玉过去,和他们相谈甚欢,自己却只能呆在原地后来听说抓到一名蒙古奸细,她也不敢过去凑热闹正垫着脚向这边张望呢,好不容易才盼到六哥、司马玉等人回来急忙赶过去要唾弃鄙夷一下蒙古奸细,没想到对方竟是一名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子

赵蕊见她昂首挺胸的走在士兵中,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直盯着司马玉看不知怎得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厌恶,再看司马玉只管和别人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时,心情又平复下来不过她自己却没有留意到这样细微快的情绪变化

欲知莫堇浅来到明军军营后,会发生些什么?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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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司马玉戏审莫堇浅,刁蛮女误会营账前

赵穆见到赵蕊站在旁边,忙道:“锐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赵蕊笑迎上去,道:“六哥什么时候来的,我便是什么时候来的”想了想,又指着司马玉道:“唔,我是跟他一起来的”司马玉想不到她也有怕惧,其实并不是一起来的,却替她掩饰道:“嗯,是我带他过来的”赵蕊很满意司马玉的回答,看着他点头微笑

赵穆却道:“这样惨烈的场面,你实在不应该过来看”话语中透露出无限的关心与爱护,倒把司马玉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赵穆觉察出他的尴尬,见朱岷、楚江都在,便岔开话题介绍道:“这是我的七弟,赵锐他在家淘气的难受,非要跟我上战场上受些磨难辛苦”

朱岷和楚江见赵蕊身体纤巧、面目清秀,风流雅致胜司马玉,眉间却自有一股勃勃英气都道:“令弟少年才俊、资质奇佳,再经过这一番历练,将来必定是国家栋梁”赵穆知道这是他们给自己面子,于是笑而不答

众人走进营内,看见士兵牵着白天缴获的蒙古战马往马厩方向走突然其中一匹昂首长嘶一声,挣脱士兵的束缚,朝这边跑过来士兵们忙跟在后面追捕,战马很快跑到司马玉等人面前士兵见它就要冲撞上这些营中主要将领了,吓得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口中连称:“属下该死”

谁知战马竟停下了脚步,司马玉大叫一声:“白雪”战马跑到他面前,司马玉抱住它的脖子,亲昵道:“好白雪你回来了”白雪侧着头享受主人的爱抚楚江握紧拳头,狠狠朝它背上擂了一拳,赞道:“好马好马识主人”司马玉笑道:“今天早上不得已把它留在蒙古军营,想不到晚上就回来了”

莫堇浅在后面见那白雪,浑身雪白银亮,通体上下没掺一点杂色,就连四蹄也都是银色的她知道此乃大宛良马,脚力强健,能日行千里细看之下,这马的左后蹄上却有殷红的一块于是指出来道:“这马受伤了”司马玉忙看时,果然那里一丝丝的还在渗血,十分心痛道:“乖雪儿,你受伤了,怎么不说呢”赵蕊见他这般痴傻,站出来取笑道:“它倒是想说话,可也得有人听得懂才行呀”赵穆等人都驯养过战马,倒是极能明白他这种感情

莫堇浅又道:“这马本名唤作“雪骓”,与西楚霸王的“乌骓”原属同种,不过性情却温和得多,而且也极通人性”赵蕊见她有意和自己作对,脸色十分难看,只碍于六哥在场不好发作朱岷却极有兴致问道:“原来姑娘会识马?”莫堇浅笑道:“赤焰城本是各地商人的休息中转地,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楚江却对她道:“你休在此花言巧语,企图蒙混过关”赵蕊觉得这话大称己心,只差拍手称快了

朱岷知道楚江的性子爽直,只怕他一心想替死去的士兵报仇,倒坏了大事于是吩咐左右道:“先将她带下去关起来”这里司马玉要急着给白雪疗伤,先告辞了朱岷赶上去道:“公子,我陪你去”说着两人走了其他人各自散去不提

且说那赵蕊原来是想借口跟着司马玉照料白雪,顺便打听方才他们谈话的内容谁知被朱岷抢了先,好不扫兴,回到营帐内,悻悻的对着灯火发呆估摸着他应该回营账了,于是站起身子呼唤:“莲儿”并无人答应,半天才见她从外面进来,满脸兴高采烈

赵蕊不悦道:“你又疯到哪里去了,半天也叫不应?”莲儿笑嘻嘻的道:“公子,快谢谢我”赵蕊道:“你可不疯了,我谢你什么?”莲儿只管笑道:“是好事呢,”说着凑到赵蕊耳根,道:“我打听到六公子今晚与众将领商量攻打赤焰城的事,不到半夜绝回不来”此话正合赵蕊私意,因不愿让莲儿看出自己心思,只冷淡道:“下次不要去打听这种事情了”话虽这样说,却急忙催莲儿陪她去都督营帐莲儿不免暗笑她口是心非

两人来到司马玉营帐前,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她们觉得很疑惑,停下脚步细听说话人的声音十分妩媚,正是被关押的莫堇浅她笑语盈盈道:“不知将军因何事传唤我前来?”起先赵蕊以为里面还有别的将领,所以并不觉得怎么样谁料接话的竟然是司马玉,只听他道:“今天我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谁知回来画这赤焰地形图时,有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可知人是不可以自大的,所以把你叫过来问一问”语气十分随和亲近赵蕊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暗骂一声:“无耻”急带着莲儿返身回去

营帐内,司马玉放下笔招手叫莫堇浅过来,道:“你过来看看,我画得可有哪里不对?”莫堇浅遵命过去,将案上那张赤焰地形图看了看,心中称奇原来这张地图除了一二处与实地略有出入外,其余竟都一一吻合由不得叹道:“原来将军上过赤焰山,到过赤焰城?不然怎么画得这样准确”司马玉笑着按照她指出的误差重修改了

彼时二人隔得很近,莫堇浅度司马玉态度温和,言谈举止中似有怜香惜玉之情因想:“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身份廉耻了”于是媚笑道:“赤焰山一带昼热夜凉,将军身上衣裳也太单薄了些,不觉得冷么?”司马玉脸上笑意转浓,答道:“大概是我底子厚,并没有觉出来,倒是你,”瞧了她一眼,才道:“姑娘家只怕怕冷些”

莫堇浅见他果然不怀好意,暗骂道:“你自投罗网,可就怪不得我了”假作羞惭道“多谢将军关心,我自幼在赤焰山长大,早已经习惯了”司马玉却不再接下去,转而问道:“我听说几年前赤焰山发生了一场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堇浅凭空表错了情,到底不甘心,继续撩逗他道:“哎呀,将军,这件事,真是,真是太可怕了,我,我实在不想再提起”司马玉果然不再问,反而道:“我不过随口问问,既然是你的伤心往事,不说也罢”

谁知莫堇浅借题发挥,喉头哽咽,竟哭诉起来:“本来这些事我不想对一个人说起,谁知将军竟能体贴我的心境,我若再有所隐瞒,实在有愧于将军的心地了”说着后退两步就要跪下,司马玉忙止住,道:“有事你仅管说”

于是听莫堇浅说道:“我本是赤焰城族长的女儿,在外流落这么多年,一直想要重整赤焰城,所以才相助于蒙古军队谁知蒙古人只想利用我,根本无心履行当初的承诺我心中已经追悔莫及,谁知又听到明军统帅被陷赤焰城的消息”说到这里,假装后悔停了下来

司马玉不动声色的道:“我们正在设法营救司马都督说起来这件事也不与你相干”

莫堇浅忙道:“多谢将军体谅,将军无须为都督的事操心我知道赤焰山脚下有一条密道直通那个石室”

司马玉看着她道:“密道在哪里?可否在这张图上指出来”莫堇浅却急忙道:“我情愿为将军指出这条密道,但也求将军带兵将蒙古人赶出赤焰城”司马玉爽快应承道:“好一言为定”说着从桌上取过笔递给她,让她马上将密道的入口添上

莫堇浅却不接笔,道:“没办法在纸上画出来,须得我领将军亲自去到那里,方才解释得明白”司马玉便道:“那好,明天我带人陪你一起去”莫堇浅恐惧道:“不行,要是蒙古人看见我跟着你们,一定会对还留在城中的族人不利”司马玉也为难起来道:“那便如何是好,不然将你乔装打扮成营内士兵,我们悄悄的前往”莫堇浅却道:“不若我们今天晚上去看,现在蒙古人还不知道我已经下山了,一定疏于防范”

司马玉眉头一挑,道:“如此甚好,待我叫齐了亲兵一同前往”莫堇浅忙止道:“人多声杂,易被发觉,那条道路我很熟悉,不如你我二人悄悄前往”司马玉突然笑起来,道:“我与你一同悄悄前往,只怕不能一起悄悄回来”莫堇浅强压住内心的慌张,道:“将军不要吓唬我,难道将军要将小女子独自遗留在山脚下”司马玉不答,对着帐后道:“你们都进来”

只听到一阵笑语声响,赵穆、朱岷、楚江三人从帐后走进来莫堇浅这才明白,今晚的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了的一个圈套她望着司马玉,心道:“蒙乌特统帅说的没错,此人果然是我们实现计划的最大阻碍”

欲知莫堇浅的命运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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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将军夜定反攻计,公子飞马救娇娥

外面的士兵进来捉拿住莫堇浅,她没有反抗,表情凛然,并无一丝怨忿沮丧之色朱岷始终注视着她,直到她被推了出去

这时只听赵穆开玩笑道:“将军,山下天气寒冷,你要注意保重身体呀”楚江先呵呵笑道:“有这样一个标致的女探子投怀送抱,若是我便将计就计了”司马玉回想起方才情形,不知怎的突生一股惆怅,原来他又记起那天晚上和苏忆荫在一起的事情朱岷只觉得他们的对话十分刺心,竟是默默无语,不发一言

赵穆和楚江一边说笑,一边随意在两侧椅中坐下司马玉收起愁绪,却见朱岷神色抑郁,似有心事,便道:“朱将军,你怎么了?”朱岷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略带歉意道:“我看着这张图和夫人画得一模一样,所以就呆住了”说着走到下面,挨着楚江坐下

楚江转过身子对他道:“奇怪,既然你还记得那张地形图,为什么不早说”朱岷却道:“本来是不记得的,看了公子画的这张图,才又想起来”楚江想想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便不再埋怨

外面亲兵见里面要连夜商谈军情,忙沏了热茶送进来司马玉见这茶是父亲素日最爱喝的云南普尔,说是他常年带兵作战,饮食无规律,常喝此茶可以养胃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暖暖的驱散了胃中的寒气以前他不喜欢这种苦而浓的味道,认为是茶中下品今日才知道,父亲在劳累倦乏中饮茶,实在和自己在清闲无事时品茶,不是一样的心境

赵穆瞧他端着茶杯不忍释手,笑问道:“司马兄,大明军营里的茶这么好喝么?”朱岷却猜着了其中缘故,道:“司马都督平常最喜欢喝这种茶”原来如此,赵穆便劝解道:“我跟着都督经历过数次险境,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吉人自有天相,司马兄不必过于担心”楚江却道:“我实在不明白,这种苦汤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喝今天倒要认真的尝一尝”说着端起茶杯,猛呷了一大口,马上缩嘴砸舌道:“好烫烫死我了”

赵穆和朱岷在旁哈哈大笑道:“楚将军,这烫又是什么味道呢?”楚江扔下杯子道:“烫便是苦汤的味道”司马玉见他故意将“烫”字和“汤”字谐音混淆,引自己发笑,心中十分感激

赵穆见司马玉脸色舒展,才又道:“司马兄,你凭什么判断那名女子就是蒙古探子呢?”朱岷和楚江都留神细听,只听司马玉道:“首先,她说自己被蒙古人关押起来,是今天中午才偷逃下山的,可是却发饰不乱、仪容整洁其次,她说到自己族人时,脸上只有悲戚之色,并无担忧之情而且你们不觉得她说话太有条理了,完全不像刚从囚禁之地从逃出的人”赵穆和楚江都点头称是,只有朱岷脸上露出一丝惋惜遗憾的神色

莫堇浅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赵穆开口问道:“我们已经知道赤焰城中的机关,该如何解救司马都督呢?”楚江不等别人开口,抢先道:“蒙古人今天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明天再接再厉,直接攻打赤焰城,救出司马都督”他说得十分豪迈,赵穆和司马玉却都摇头反对司马玉道:“蒙古人不过是小受挫折,而我们这边则是丧失主帅,今天又伤亡惨重双方在气势上就不相当”赵穆接道:“对而且赤焰城建在半山腰上,蒙古人一定埋伏下弓弩、巨石,要攻上山去,谈何容易”楚江着急道:“那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司马玉便道:“既然地利、人和我们都不占,那就只好靠天时了”楚江不解道:“什么天时?怎么靠?”司马玉毫不迟疑说了九个字:“天助明军,天灭蒙古人”此言一出,大家加困惑,赵穆道:“可否讲的详细些”司马玉离座走到他们中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赵穆和楚江都拍手称妙

赵穆又道:“这劝降女探子的任务就交给朱将军了”朱岷正在想,不知派谁去劝说莫堇浅,突然听到赵穆提起他的名字,倒楞住了赵穆笑着解释道:“司马兄肯定是不行的楚将军色心已起,去了只怕会坏事至于我,”朱岷知道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屈尊去劝降俘虏,不待他说完,马上接道:“要是赵将军认为我合适,那我就去好”

接下这个任务,朱岷的话反而多起来了,对司马玉计划提了自己的意见四人继续商量至半夜,直到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才各自回去休息

拟定的计划一直在脑子里盘旋,司马玉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着,第二天又很早醒来强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实在再也睡不着,于是叫醒地铺上的曾儿两人梳洗穿戴毕,一起去马厩看白雪

白色的雾气在营帐间飘荡,大部分军士都没有起身,营地里十分安静司马玉和曾儿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军帐,来到位于营后西北角的马厩,所有营中将领的马匹都集中在这里看守的军士昨天已经认识了他们,今天直接将他们带到白雪的槽前

司马玉走到里面,看见白雪后脚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十分高兴拍拍它的头,夸奖道:“好雪儿,真厉害”白雪听到主人的称赞,不住咴咴的欢嘶,扭过脖颈去摩挲司马玉司马玉见它的精神这样好,便解开缰绳,打算乘着露水未干时,带它吃些鲜青草偏营内的草地马踏人踩的,早已不成了样子,却看见营外的草地绿油油的一片,十分喜人

于是和营门士兵打声招呼,牵着白雪来到营外却并不敢走远,只在靠近营门不远处任它吃草,自己和曾儿站在旁边,远眺晨雾中的赤焰山但见奇峰突兀,独耸旷原,披青带翠,雾气缭绕若不是父亲被困在此山中城下,司马玉早已升起寻幽探境的兴致

雾气凝结打湿了司马玉的衣裳,曾儿道:“公子,我们回去”司马玉看白雪已经停止了吃草,在那里逗一只被露珠打蔫了翅膀的蝴蝶玩便走过去拾起那只蝴蝶,见它的翅膀被露水侵湿,一时无法飞举,就把它交给旁边的曾儿,道:“等它的翅膀晾干后,再任其飞走”白雪看见自己蹄下的玩物,转到了曾儿的手上,忙用嘴去叼抢司马玉笑着拉回它,道:“白雪,这东西可不能吃”

就在司马玉一本正经教导白雪时,营门口传来了争吵声司马玉和曾儿转过头看时,里面有人正指着他们道:“为什么他们能出去,我们就不能”他二人互望了一眼,均想:“这个声音好熟悉呀”连忙带着白雪走过去

看见莲儿牵着两匹马,和守营士兵争执,赵蕊满脸不悦的站在一旁莲儿看见他们来了,加不依道:“他们能够出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士兵们忙解释道:“实在是因为赵将军吩咐过,我们不敢让你们出营”司马玉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问莲儿道:“你们出去做什么?”莲儿望了赵蕊一眼,才道:“我们,”突然止住反问道:“你们刚才出去是做什么?”曾儿抢先道:“我们去喂马”莲儿马上接道:“我们也去喂马”士兵张大嘴巴望着她,刚才她明明不是说去喂马

司马玉心想:“大概他们想出去走走,其实只要不靠近赤焰山,也不会有危险”便慷慨作保道:“让他们出来,我跟他们在一起”赵蕊本想转身就走,转念又想:“是他轻浮无耻,我为什么要走”而且别人问起来也不好回答,于是昂着头,冷脸走出去

那赵蕊见曾儿手里托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脸上讪笑鄙夷之色重司马玉见惯了她这种模样,倒也并不在意,只是见她一句话也不说,觉得有些奇怪莲儿将马拉出营门,赵蕊翻身跃上其中一匹,一抖缰绳,驱马笔直向赤焰山方向跑去

司马玉在后面看见,忙提醒道:“前面有危险,快回来”这时,赵蕊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只有跑得快的司马玉见事情不妙,连忙骑上白雪去追她赶到半中央,听到赵蕊一声惊呼,座下的马匹前腿跪下,将她掀倒在地七八个伪装过的蒙古士兵从草丛里钻出来,手执兵器,吆喝着向她逼近

赵蕊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由于出来时没有携带兵器,只好准备赤手应战蒙古士兵见她身着明军将领服色,人人都想拿住她请赏,个个互不相让争先恐后的围上来赵蕊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脚下向前移了一步蒙古人恐她要逃,兵刃齐举,恶狠狠的向她扑来

赵蕊站稳身子,凝聚力量正要迎敌,司马玉已赶到了她面前“上来”司马玉大喊一声,把手伸给了她赵蕊迟疑不决,这时,对方的两柄长枪已分别刺向她的左肩和右腿赵蕊急抬左手反握住左边长枪,右腿斜穿向上点住右边长枪,将右手伸向司马玉司马玉俯身拉住,赵蕊左手、右腿一齐发力,司马玉顺势将她拉上马来

司马玉急命白雪道:“白雪,快回去”白雪长嘶一声,转过身子,泼喇喇奔回明军大营

欲知司马玉等人定下何等计谋,对付蒙古人,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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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章:赤焰城谣言纷起,蒙乌特将计就计

且说这赤焰城乃是当年赤焰族人依山势而建,房屋错落聚集,其布局类似于中原的梯田目前城中居民全部都是蒙古军将士,除了山峰最顶端的那所石屋,里面住着莫堇浅和她的两个待女,阿珍和阿珠现在却是苏忆荫和两个侍女住在里面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苏忆荫没有见到莫堇浅,便执意不肯动筷,道:“我要等堇浅姐姐来了一起吃”珍、珠两位侍女劝道:“姑娘,不要等了,侍神女这几天恐怕都不会回来了”原来莫堇浅并没有完全骗司马玉,她不但确是赤焰城族长的女儿,而且还是族中侍奉赤火神的侍神女而偷偷拿走苏忆荫书信的那个莫雨沙,正是莫堇浅的亲生弟弟

当日莫堇浅在蒙乌特处见到苏忆荫,偶尔从她口中听到“莫雨沙”这三个字,大吃了一惊,马上过来打听情况得知详情之后,就慌称苏忆荫是来找她的,“莫雨沙”是她以前在汉地用的化名蒙乌特虽然不相信她的话,但她现在是蒙古军队的盟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莫堇浅马上将苏忆荫带到山顶住所,不厌其烦的向她询问弟弟的近况,当听到莫雨沙这几年来一直在找她时,禁不住潸然泪下苏忆荫看了十分同情,也陪着掉了好些眼泪莫堇浅哭过之后,告诉她:“蒙古军队三个月以前就在这里驻防,你是这段时间之内,第一个能够活着进入赤焰城的外人”那这莫雨沙现在容易在何处呢?两人都大惑不解

莫堇浅深恐他被蒙古人所害,亲自去打听,得知并没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被害,一颗悬着的心才暂时落下但心中的疑问担心仍很多,不过也只能等到赤焰战事结束后,再与苏忆荫一同到附近寻访

莫堇浅十分喜欢苏忆荫的善良单纯,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而苏忆荫又是个你对她好,她对别人加十二分好的性格,因此就安心住下来,一心一意等着将来和她一起去寻找莫雨沙

原来这赤焰山的地貌特征十分奇怪,一边丛林密布、蓊氲苍翠、另一边则是悬崖峭壁、岩石裸露苏忆荫站在山顶上,看得加分明,她想:“难怪堇浅姐姐对我说,长树的这边叫做“生之谷”,那边则叫做“死之地”倒难为它竟能分得这样清楚明白”又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光线开始减弱,柔和温暖的阳光泻满整座山峦“太阳就要下山上,堇浅姐姐今天还不会回来吗?”她略带失望的抬步走进屋内

果然一直等到天黑,莫堇浅还是没有回来入夜,阿珍点亮屋内油灯,阿珠摆好饭菜,她们就退下来苏忆荫独自对着一桌饭菜,提不起一点食欲来,她想起了远在青镇的母亲和粟妈,心中觉得凄凉孤单匆匆吃完,她走到外面去叫阿珍、阿珠进来收拾

黑地里传来阿珍、阿珠略带争拗的谈话声“可是,现在侍神女现在真的在明军大营,这是我亲耳听见蒙古士兵说的”苏忆荫听出这是阿珠的声音又见阿珍反驳道:“就算侍神女真的在明军大营内,也不能说明她是因为害怕赤火神发怒才逃到那里去的”阿珍又道:“我也不相信,但是你真的不害怕吗?”说时声音颤抖,隐含着无限的恐惧阿珠坚定道:“我们是为了重兴赤焰城才回来的,赤火神一定不会责怪我们的”阿珍心有余悸道:“但愿大神保佑,这件事现在下面城中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她们说完话,一起向苏忆荫走过来苏忆荫不止一次听说赤火神发怒这件事,很想就此向她们问个明白但看到她们忧心重重、愁容满面的样子,又觉得不好意思打扰于是只字不提,随着她们一同进屋

赤焰城内,两个明松子火把,跳跃着闪烁不定的火光,照出满院子忐忑不安的蒙古部将他们相互交换着疑惑的眼神,蒙乌特统帅这么晚将他们召集起来,到底有什么重要紧急的事情呢?

蒙乌特站在台阶上,一动也不动,紧绷着脸逐一打量自己的部属,目光中充满了攫人的严厉被望到的部下只觉得胆战心惊,莫不希望他快些开口说话良久,蒙乌特才收敛目光,开口道:“今天你们有很多人跟我提起,愿意领兵下山与明军正面交锋好很好你们不愧为成吉思汗的子民”说到这里,冷峻的目光又望了过去,接着道:“可是主动请缨的人太多了,反而让我为难了,不知派谁去才好这样,想去的都站出来,咱们统一安排”

他这样诚恳的和部下商量,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响应院子里静得能听到火苗窜起来的呼呼声,大家都心怀鬼胎,所以个个都屏声静气,无人敢做这只出头鸟“晚饭时还不断有人向我请命,怎么现在都成缩头乌龟了”蒙乌特余怒未消,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底下这群小心翼翼、低头垂首的部下

突然,有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将领,不太服气蒙乌特的激将法,站出来道:“报告统帅,我愿意领兵下山”蒙乌特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去吗?”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将领应声出列,道:“我愿随往”蒙乌特的脸色倏然变得十分难看,甚至有些狰狞,道:“你们一个德高望重,一个年青有为,我就派你们下去接替庆戎和喀尔喇的位置”两位将领连忙跪下来,道:“属下不敢”蒙乌特痛恨的看着他们,道:“不是你们不敢,是我不敢要是赤火神真的降下灾难来,你们还不第一个带着军队逃跑”

那两人听了此话,才恍然大悟蒙乌特今晚的意图,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叩头请罪道:“属下该死”蒙乌特今晚就是要杀一儆百,哪里听他们的解释,喝令亲兵道:“将这两个轻信谣言,动摇军心的家伙拉下去斩了以正视听”四个亲兵应声上来,两人拖一个,就要拉出去行刑满院子的将领都跪下求情,道:“战事正紧,望统帅留他们性命,为军队效力”一连三遍,蒙乌特才勉强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各打军棍五十”说完,不容再劝,立即吩咐拖下去开打

打完后,又架进来见蒙乌特,蒙乌特见众部下脸上都有惧色,才道:“你们身为将领,应该深知妖言邪祟乃是军中大忌为什么听到士兵们谣传赤火神将降天灾的无稽之言,不仅不加制止,反而推波助澜,一窝蜂的要求跟山下的军队换防这次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今后但有妄言赤火神者,杀无赦有轻言军队调动者,杀无赦”蒙乌特一连说了两个杀字,部下们知道,他被彻底激怒了,忙躬身答道:“属下谨遵统帅命令”

蒙乌特果然被激怒了,他本以为司马成被困后,明军就成了他砧板上的一块肉,横竖任他宰割没想到却接连输两着,先是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被明军打乱而后是莫堇浅诱敌不成,反被对方劝降利用尤其想到自己可能是败在一个十几岁少年手中时,他心中觉懊丧和恼火蒙乌特深陷在椅内,脸上表情越来越沉重,最后烦燥不安的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仔细思量对策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急忙进来通报:“莫堇浅回来了”

“她居然还敢回来”蒙乌特觉得十分震惊,同时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立即立恢复平静吩咐道:“请她进来”亲兵拿不准他的真实意图,反问道:“是要把她抓起来吗?”蒙乌特突然发火,道:“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请进来吗?”亲兵慌忙跑出去,恭恭敬敬将莫堇浅领进来

莫堇浅和以前一样,神色平静略带冷傲的走了进来蒙乌特站在屋内等她,身边的烛火忽明忽暗,摇曳着跳跃不定的昏光莫堇浅越走越近,灯花猛得一爆,火苗立刻腾起,同时照出两张各怀心事的脸

蒙乌特先开口道:“堇浅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同时向她身后望去:“就你一个人吗?”莫堇浅面无表情,道:“统帅,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蒙乌特打了个哈哈,道:“堇浅姑娘亲自下山,我以为必定会马到成功”莫堇浅也笑了,道:“统帅未免对我的期待太高了”

蒙乌特心想:你分明已经投降明军,还敢回来跟我耍嘴皮子,我且不说破你,慢慢问清楚你的来意再说于是故意劝慰道:“堇浅姑娘,你深入敌营,又能全身而退,已属难得明日我叫军中治酒,为姑娘压惊”莫堇浅不领情道:“蒙乌特统帅,有话你就直说”蒙乌特见她这样爽快,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今天我们有士兵看见你跟明军营内的将领,有说有笑,相处的十分融洽”

莫堇浅冷笑一声,道:“难怪刚才在山脚下,那些哨兵像审贼一样盘问我原来以为我投靠了明军”蒙乌特也冷了脸,道:“还有什么好的理由可以解释,姑娘在明军营内的表现吗?”莫堇浅听到这等同于定罪的质问,气得浑身发抖,道:“既然统帅不相信我,当初为什么要拜托我我一进明军大营,就被那年青人识破了来历,他威胁我说,要在两军开战之时,杀了我在阵前祭旗,除非我跟他们合作”说到这里,也许是想起了当时所受的委屈,眼圈竟有些泛红

蒙乌特瞧她说的情真,故且相信道:“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编造赤火神憎恶蒙古人,将降下大灾难的话”莫堇浅奇道:“赤火神是我们族人尊奉的大神,我怎么可能以它的名义来造谣生事”蒙乌特怒道:“我就知道,这又是明军的诡计”说着,就将探子打听到的:莫堇浅因为害怕赤火神发怒,所以连夜逃往明军大营的消息说了一遍

莫堇浅听完,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连声道:“难怪,难怪他们要那么做”蒙乌特听这话中大有文章,忙问道:“你知道些什么?”莫堇浅先问道:“蒙乌特统帅,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蒙乌特想了想,道:“你骗取了他们的信任,乘夜晚看守不严,偷跑回来的?”莫堇浅摇头轻笑,道:“不是的,是明军护送我回来的”蒙乌特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反问道:“他们在哪里?”

莫堇浅道:“他们这次上山,就是为了在夜间偷偷杀几个将士,好使谣言坐实现在正藏在某处伺机下手”蒙乌特忙道:“我马上派人跟你前去捉拿”莫堇浅却道:“人多容易打草惊蛇,不如我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统帅在此埋下伏兵,反而能一网打尽”蒙乌特觉得这个主意甚好,点头赞成道:“就照你说的去办”莫堇浅便道:“就请统帅叫人进来安排,我好依计行事”

于是蒙乌特就叫进一个亲兵来,吩咐他如此这般准备莫堇浅听他安排的十分妥当,就放心的跟那位亲兵一起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莫堇浅果然带进六个人来,分别是司马玉、朱岷、赵钱孙李四位侍卫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异样的气氛,蒙乌特垂首端坐在上方的椅内莫堇浅看了他们六人一眼,上前道:“统帅,人我已经带来了”

话音刚落,蒙乌特肩膀上下耸动,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声音刺耳难听司马玉、朱岷和莫堇浅同时大惊失色随着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得意,蒙乌特猛抬起头来,一双恶毒的眸子盯着司马玉,阴森森道:“司马玉,你是我见过最胆大包天的人”

欲知假冒蒙乌特的究竟是何人,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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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偷梁换柱遇旧仇,护犊情深遭毒手

司马玉和朱岷开始还只是在心里猜测,听到他的声音,才确信是此人无疑了两人心中大惑不解,面面相觑,原来上面那人竟是“唐恶孙毒”中的唐鄂唐鄂推倒椅子,甩步来到下面,用阴鸷恶毒的目光盯牢了司马玉,道:“咱们的缘份可真不浅呀,在这种地方也能相遇”

司马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回视他,紧接着问:“蒙古人的统帅在哪里?”唐鄂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反应的倒快,可惜就算你再想出一百条计策来,也难逃今夜一死”

莫堇浅在旁大声道:“你是什么人?你把蒙乌特统帅怎么样了”唐鄂掉转头,看着莫堇浅道:“你不要猫哭老鼠假装好心了,蒙乌特早就知道你背叛他”他竟然直称蒙乌特的名讳,俨然与他平起平坐了

朱岷转头问道:“莫姑娘,你在蒙古人营中这么久,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吗?”莫堇浅见唐鄂凶神恶煞,黑气笼罩下的一张脸,宛如隐藏着无数虫豸毒蛇的深谷,阴深可怖不禁后退一步,站在朱岷的身边,道:“从未见过”

唐鄂见此情形,恶毒道:“蒙乌特料得果然没错,你这个女人被明军营内的年青军官迷昏了头”“你”莫堇浅气得美目含怒,扬起弯弯的黛眉,道:“蒙乌特在哪里,请他亲自出来和我说话”唐鄂嘿嘿两声,道:“蒙乌特可不是你身边的年青军官,也不会迷恋你的姿色,不会再出来和你说什么话”

莫堇浅不料他如此放肆诋毁自己,气得脸上半点血色也无,整个人如玉雕般僵在原地朱岷见她衣袖微颤,长袍下手指微微发抖,知道她已经气极,又不屑于与此种鄙劣小人争辩当即握牢藏于袖中的宝剑,走到唐鄂面前,厉声道:“你在中原犯下命案,现在又做蒙古人的走狗,其罪当诛”话音刚落,袖中宝剑拨出,就势横剑架向唐鄂的脖颈

只听“啷呛”一声,这是朱岷袖中剑鞘落地,又听“啪”的一声,却是唐鄂一掌击在剑身上这一击力道并不大,却有一股寒意随即沿着剑身,传到护手,直透朱岷掌心朱岷忍不住打个寒颤,暗道:“奇怪,怎么突然冷起来了”

奇怪的是,唐鄂这掌拍出,并不收回,而是牢牢抓紧剑刃朱岷哪容他夺剑,直接从他手中将剑抽出只听一路“吱吱嘎嘎”的声音,锋利的刃身接触到的好像不是血肉之掌,而是某种粗糙的物体直到整柄剑锋完全被抽出,唐鄂的手掌却始终滴血未流

难道他的手掌除了每日侵泡毒液,修练“毒掌”外,近又练成了“手掌铁布衫”,铁掌铜指,刀枪不入司马玉略一思索,便猜到一定是他手掌上套了什么借着烛火看时,果然唐鄂手上荧荧闪动着微弱的鳞光,这种若隐若现的银光,与“凝冰石英”散发出来的光泽一模一样司马玉猛可想起一个人来,大声问道:“唐鄂,你好兄弟,孙渡到哪里去了?”

司马玉深恐孙渡躲在暗处,找机会用“蛊毒蛛丝”偷袭他们,所以出语道破谁知唐鄂的脸色忽变,嘴角眉梢一齐向下垂,露出了一幅可笑难看的苦瓜像司马玉见他表情怪异,心想:“不知这孙渡发生了什么事故,惹得他这样”

正欲开口套他的话时,唐鄂暴怒一声道:“臭小子,你还敢胡说八道”说着抡圆右掌,抢上前来,狠狠朝司马玉右颊掴去原来他不知因何事气急败坏,竟要扇司马玉一记耳光

朱岷连忙长剑上撩,在半路截住唐鄂手臂,一剑砍下,对方又是毫发无伤,当下愣住司马玉忙在旁点醒道:“他身上穿有刀剑不入的宝甲”原来,司马玉曾听唐素怡提起过,唐鄂之所以敢空手对付别人的利刃,是因为他从唐山处盗走一件阴罡护甲这件护甲是用天山一种叫雷击木的树纤维编成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朱岷心中疑惑解除,回手一剑刺向唐鄂咽喉,这一撩一刺,虽然衔接上略有停顿,但度仍然非常快,不愧朱岷“夺命先锋”的称号唐鄂想不到一个行伍作战的人,出剑的度能如此凌厉迅捷,连连后退两步,朱岷的剑锋也跟着送到原来战场本是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方,朱岷与人交手,向来都是直取对方要害,所以这一剑既快又狠且准

唐鄂从未见过如此直接的夺命打法,当下慌不择式,伸出双手胡乱将朱岷来剑挟住一股大的寒意又直透宝剑而来朱岷右臂顿时像被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掌心又冷又痛,竟像自己手里握着是一个冰疙瘩

莫堇浅离他最近,只觉得周围寒气飕飕,朱岷虎口握刀处已起了一层薄霜不禁失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人懂邪术不成?”司马玉瞧此情形,和苏忆荫用凝冰石英替他疗毒时一样,忙道:“朱将军,他掌上有奇寒之物,不要和他硬碰硬,快撤剑”朱岷的剑却像是被粘在唐鄂的双掌中,不能拨出

后面赵伦、李备、孙峪、钱杉见事情不妙,抽出藏在背后的刀,将唐鄂围了起来唐鄂惧他们人多势众,松开双手,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朱岷将剑收回,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旁边莫堇浅惊讶紧张道:“朱将军,你,你的剑”朱岷连忙提剑看时,她才又道:“断了”

果然自剑尖起,那柄剑断了有二三寸,而那半截断剑正握在唐鄂手中唐鄂啐了一声,顺手将断剑扔在地上众人看时,地上断剑不知被什么腐蚀过了,雪亮的剑身变得乌黑斑驳

唐鄂扔下断剑,赵伦、钱杉、孙峪、李备四人已经执刀已待,严守在前、后、左、右四个方位赵伦对同伴道:“此人身着宝甲,手上有奇寒奇毒之物,大家不可与之硬拼,注意听我号令”李备、孙峪、钱杉齐声答应,宛如临战将士接到命令唐鄂见对方畏惧自己,十分得意,又见他们应答齐整,显然平时训练有素,却也不敢大意

他出招喜欢先发制人,今见赵伦是四人中领头的,且又和他面对面于是乘其不备,一脚飞起直踢他的下颌这一招其实是虚招,只待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向赵伦,他再出右掌袭击右边的李备

谁知四人都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轻举妄动突听赵伦大声号令道:“李备退后钱杉原地不动孙峪进攻”他的号令一出,其他三人马上遵照执行,当下李备后退防守,钱杉原地待命,孙峪挥刀砍向唐鄂

唐鄂左边受敌,情急之下,右腿变换进攻路线,横扫向孙峪的刀背孙峪开始并不躲避,直到听见赵伦的喊声:“孙峪撤退”才收刀退回紧接着赵伦又道:“李备回来防守钱杉进攻”于是李备站回来,钱杉挥刀向前如此几次,皆攻守得法,进退有节,将唐鄂渐渐逼得无招架之力

原来赵穆的爷爷,赵老令公当年在作战之余,依照军队的进退攻守法则研究出来的一套阵法说起来也十分简单,不过是以少代多,既用一个人或数个人代替一只军队,要排列此阵最少四个人,多者不限与人对抗时,由一人发号施令,其他人依令而行,违者以军法处置,所以能有条不紊、有序不乱

那唐鄂的拳脚功夫本就算不上一流,不过是毒掌厉害要他单独对付一名武功高强者已十分吃力,何况是四个配合默契的高手联合十招不到,已经晕头转向、左绌右支起来赵伦眼见他力不从心,势成败局,便停止了号令,四人一起攻向唐鄂唐鄂一边做垂死挣扎,一边口里咒骂道:“该死的蒙乌特怎么还不派人进来”

莫堇浅听到他的怨骂声,担心的低声问朱岷道:“这里可是蒙古人的大本营,你们那二十几个人应付的来吗?”朱岷抬头望向司马玉,见他神色十分镇定,于是笑道:“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话音刚落,外面火光大起,约有百来名蒙古士兵蜂涌进入屋内,执刀将他们围住

唐鄂绝境逢生,狰狞狂笑道:“哈哈哈看你们这回还往哪里逃,快点,把他们给我剁成肉酱”朱岷听他口出狂言,微微一笑,将右手放在唇边,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啸声,又从后门涌进百来名士兵,这回却是明军打扮

莫堇浅不解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朱岷望着同样困惑的司马玉,道:“公子,这件事回去再跟你说”当下将他二人拉至后门边,屋内两边士兵已陷入混战

赵、钱、孙、李四位侍卫早撇了唐鄂,加入到屋内的搏斗中唐鄂一双凶眼只在寻找司马玉,见他和莫堇浅站在一起,朱岷手中拿着那柄断剑,守护在侧马上抓住一个蒙古士兵道:“蒙乌特统帅吩咐过,一定要把那个女的抓起来”士兵信以为真,立即约上四个同伴,赶到那边去捉拿莫堇浅

这边唐鄂见朱岷被他五个缠住了,心中大喜,悄无声息的来到司马玉身边一掌直接拍向他的左太阳穴,他深恶痛绝司马玉,生怕不能致他于死地,所以下手毫不留情,这一掌用上了十分的力道

司马玉正在用心观战,不期有人从旁边偷袭,突然闻到一股并不陌生的腥臭味,才意识到危险临近待要避开时,他又是靠墙壁站着的,退无可退惊险万状之下,只好将身子向下一蹲唐鄂岂肯给机会让他侥幸逃脱,当即变掌为爪,大张五指,朝他头顶抓去除非有个地洞能让他钻进去,否则司马玉是绝逃不了的,唐鄂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不料一人从斜刺里飞奔过来,猛得将司马玉撞倒在地唐鄂两下未中,好生恼火,乘来人立脚未稳,当胸一掌拍去过去那人身子晃了一下,抬手一剑,势如猛虎照唐鄂双手劈下却砍在了天阴罡护甲上,“当”的一声剑身弹起饶是有宝甲护身,唐鄂仍觉得双臂生痛,暗自后怕道:“若不是身着护甲,我这双手如今安在”

朱岷砍杀了那五个士兵,才知道自己中了唐鄂的“调虎离山”之计连忙唤回赵伦与钱杉挡住唐鄂,自己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那人,急问道:“都督,都督你怎么了?”

司马玉从地上爬起来,听到朱岷的喊话,慌忙过去看时,那人果然是自己的父亲又低头一看,吃了一大惊,父亲胸前的盔甲被腐蚀出一个大洞,里面衣服连着皮肉已经开始溃烂立即止不住泪水,哭着喊道:“爹爹爹爹”

司马成严厉看着他,道:“别哭我还好好的你哭什么”朱岷道:“都督你受伤了,我们马上回去”司马成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轻,点头道:“不要惊动了大家,我们悄悄的走”又吩咐闻声赶来的几个将士,道:“蒙乌特不在这里,你们马上组织大家撤退”

欲知司马成何时逃出赤焰城,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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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连心感同身受 惊闻故人重燃希望

司马成胸前的伤口越来越大,腐蚀性的毒素侵蚀灼烧着他的肌骨血肉忍不住哼出了声,司马玉急忙上前扶住道:“爹爹,那人手掌上有毒,你忍耐些”司马成转头望向他,眼神中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份欣慰,说道:“我知道,你身上没有受伤”司马玉强忍着泪水,哽咽道:“没有,爹爹方才将我推开了”

司马成含笑点点头,胸前却如火烧般灼痛,撑不住脚下一跌朱岷伸手扶住道:“公子,都督伤势要紧,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于是搀着司马成向外走,司马玉跟上来扶住另外一边,谁知司马成甩开他二人,独自大步流星走出屋外后面那几名将士忙按照他的吩咐,开始组织其他人撤退

外面漆黑一片,半点星光月色也无,暗地里传来排山倒海的山林呼啸声司马成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却十分清晰,司马玉赶上前去,搀住父亲,这一回司马成没有推开他走了几步,司马玉左肩上一沉,父亲整个身子都倒在他身上了司马玉鼻子一酸,搂紧了父亲

朱岷拉着莫堇浅从屋内赶出,来到他们身边道:“公子,跟着我走”说完便带着莫堇浅在前面引路,司马玉搀着父亲随后,四人朝着对面山林走去蒙古人自恃赤焰山峰天然屏障,不曾在这一带设兵防备且注意力又都被牵制在那间屋内,他们一路畅行无阻来到山林边一排笔直生长的树木前,朱岷停下脚步,莫堇浅拉住他道:“这里是赤焰城地下密室的入口,我们现在下去,岂不又被困死了?”

朱岷拍拍她的手臂,朝着树木间隙处,轻轻击了一掌随即从里面传出带着回音的击掌声,显然树木后是一个山洞接着有人来到洞口,喝问道:“口令”朱岷回答:“夜袭赤焰”洞口的人转身对同伴道:“是朱将军”那个便道:“朱将军,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有没有抓到蒙乌特?”朱岷不答言,帮着司马玉搀起司马成,莫堇浅轻车熟路,在前面引路

四人转过那排树木,山洞里的士兵看见有人受伤了,急奔出来接应得知受伤的是司马都督,加焦急一人返入洞内通知,一人俯下身要背司马成司马玉忙道:“父亲铠甲上有强腐蚀性的毒药,不能接触”

这时又有七八个将士从洞中飞跑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士兵接过司马成,司马玉又叮嘱他们要留神此时司马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双目紧闭,任由部下将他架抬至山洞中

赤焰城下的这个密洞很大,大到能同时容纳上万人,虽然是在山体内部,可是并不觉得潮湿阴冷,反而越到里面,越觉得温暖如春山洞中央地上,整整齐齐坐着四排大约一千名士兵,个个装束齐整、严阵以待得知司马都督受了重伤,在队伍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是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起身围观司马玉等人一路走过去,他们只是端坐在原地,队伍不见一丝散乱

莫堇浅想不到山洞内竟然藏有这么多明军,借着地下四盏油灯发出的微弱光亮,看见他们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不像是被困了两天两夜的人她一边跟定众人,一边暗自讶异道:“这个山洞最大的出口,在上面族人祭祀赤火神的广场内,下面的二个出口,连蒙古人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如此熟悉”直到一个挖的二尺见方的洞口出现在面前,才恍然醒悟,明军不但早就知道这个山洞的存在,而且还挖了一条地道与外界相通

顺着地道走了约摸一刻钟,前面传来了火光,莫堇浅心中惊喜交加朱岷最先出来,一把抓住在外等候的赵穆和楚江,道:“快,快去传军医,司马都督受伤了”赵穆和楚江看见司马成垂头闭目,无力的耷拉在两个士兵的肩上,也都慌了神,忙命人传营中军医到都督营帐集合

军医小心除下司马成身上铠甲,胸前中掌处一片血肉模糊,里面的衣服连着皮肉一起溃烂,无法褪下唬得军医们胆战心惊,抖衣而颤,连忙拿出军中最好的解毒药物,喂他食下可是完全没有效果,溃烂的伤口在一点一点的扩大军医们束手无策,交头接耳商量解毒救治的方法,可是谁也不敢贸然下手

楚江耐不住性子,大声道:“你们讲来讲去,到底有个准主意没有”这时司马成呻呤了一声,赵穆忙制止道:“楚将军,你小声点”朱岷默默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司马成,见他双手紧攥,颈项后背如打摆子般发抖,显然在强忍痛楚一时间,这个素来刚强的军营男儿也止不住心中的酸楚了

司马玉早已忍不住泪水,他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来,父亲站在旁边看着他发病时的心情,那个时候他一定希望,身受病痛折磨的人是自己最后军医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先将溃烂处的衣服碎片取出每一块碎衣片被取出,司马玉的心就抽痛一下慢慢的,那股被已他淡忘了的痛楚,又重回到了他的心中他吃力的捂住胸口,好像病痛又要发作

突然,他转身跑出去,一直跑到营门栅栏前,放声大哭起来周围的士兵都吃惊的望着他,朱岷闻讯赶来,劝慰道:“公子,公子别哭,士兵们都看着呢,都督,都督他一定会好起来的”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再也想不出别的话来安慰他了他们都知道司马成今夜凶多吉少

司马玉渐渐止了哭声,回身紧紧抓牢朱岷的衣襟,悲愤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爹不是被困在赤焰城地下密室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朱岷也有些垂头丧气道:“公子,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司马玉松开手,道:“你不要说话,我问你答”朱岷点点头

听司马玉先问道:“那张地形图,你真的丢了吗?”这一问正中问题关键,朱岷回答道:“是真的丢了”看见司马玉不相信,马上补充道:“丢了的那张,是我临摹的副本”司马玉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蒙古人会在半路抢截地形图?”朱岷答道:“不敢确定,但都督已派人放出风去”“原来父亲早就安排好一切,可是我”司马玉苦笑了一下,既而摇摇头,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司马玉情绪十分沮丧激动,朱岷不想现在就说出真实情况,增加他内心的负担因此道:“这是军队机密,我不能随便泄露给外人”“军事机密?不能泄露?”司马玉无意识的重复这两句话,突然爆发道:“可是我爹爹,我爹爹就因为这样,这样被人暗算了,如果你肯早点告诉我,你早点告诉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朱岷任凭司马玉对着他发泄

他想起了,那天司马都督得知儿子指挥军队打败蒙古人时,是那么高兴,由衷的高兴本来那天晚上,他们就要袭击蒙古军营,擒拿蒙乌特可是司马都督却说:“别急,再等等看”朱岷知道他想给儿子一个机会,他想亲眼看着儿子成功当他说这句话时,慈父的关爱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

朱岷的眼眶慢慢红了,火光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坠向地面司马玉望着对面那张伤感的脸,突然清醒过来,刚才他竟然想把责任都推向朱岷司马玉沉默下来,两人无言以对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山上的将士都回来了”他们赶紧回到营帐内,见赵伦正在向赵穆禀道:“我们本来想捉住那人,带回来替都督解毒,可是蒙古人援兵太多,被他乘机溜了”赵穆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多少有些江湖阅历,过来看看,可有什么法子能解都督所中的毒”

一句话提醒了司马玉,父亲中毒后的症状,极类似唐鄂误击蛊毒蛛网后的情况当时孙渡曾用凝冰石英相救想那凝冰石英是极寒之物,所以能克制“蛊毒蛛丝”的极强腐蚀性这里虽然没有凝冰石英,但何不用其他寒冷之物代替,故且一试

那几个随军大夫听说,马上从伙房取来冰块,裹在棉布内,敷在司马成患处受到冰块的刺激,司马成清醒过来,他转过头问道:“士兵们都安全撤退了?”赵穆知道他听见了方才的话,忙上前答道:“是,他们都平安回来了”司马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又问:“善后工作呢,也都处理好了?”一位组织撤退的将领答道:“按照都督的吩咐,已将进入密室的两个洞口封死,我们挖的地道今天晚上就能填平”

司马成这才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儿子,见他脸上泪痕未干,和众多将领相比,仍然显得那么稚嫩但毕竟是在慢慢成长,因此又欣慰的笑了赵穆见状,忙示意众人退出

司马玉送至营帐门口,一时大家也无话可安慰他,也都纷纷散了只有朱岷和莫堇浅没走,莫堇浅的表情十分犹豫,朱岷先过来道:“莫姑娘说,她知道有一个人也许能治好司马都督”司马玉忙道:“是谁,他在哪里?”既而眼神黯淡,道:“就算有,也一定远在天涯”

这时莫堇浅走了过来,道:“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可以马上带你们去找她”司马玉又重燃起希望,道:“我们当然相信你,你说,他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莫堇浅道:“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不过她确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十八岁的小姑娘?”司马玉压抑着心中的狂跳,问道:“你,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莫堇浅迟疑了一下,答道:“她的名字叫苏忆荫”

欲知司马玉有没有平安找到苏忆荫?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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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章:请君入瓮情更真,寻人不遇反遭祸

请君入瓮情真,寻人不遇反遭祸

一名校尉跪在地道前,拦住面前的三人道:“公子、朱将军,地道的前端已经被填平了,没办法再回到赤焰城了,请不要再勉强了”司马玉心急如焚道:“填了有多少,你带人把它挖开,只要能供我们三个通过就行了”校尉坚决不肯,跪在地上苦苦相劝朱岷道:“你照公子的话去做,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承担”校尉只是不肯

司马玉加坚持,捡起地上的铁锹道:“你不肯,我自己挖”朱岷便道:“公子,我来帮你”说着向一名士兵索要手中铁锹,士兵不敢不给,刚递过去,却被后面一人劈手夺下来人埋怨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和士兵们治气”校尉见有人来解围,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喊道:“赵将军、楚将军”

赵穆扔下手中的铁锹,带着楚江、赵蕊、莲儿、曾儿走过去楚江口无遮拦道:“这个女人说的话,你们也敢这么相信”莫堇浅身子抖了一下,没有说话朱岷为了劝服大家,开口道:“不是相信她,而是,算了,其中的原因以后再说”莲儿知小姐讨厌莫堇浅,找着话缝,忙帮腔道:“既然不相信她,就不要去了”

莫堇浅冷冷道:“去不去随你们,既然都认为我居心叵测,把我关起来也使得”朱岷听她话语尖刻,又见她脸上带着愠怒的潮红,自知方才失言了,然此时是不好解释的,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赵穆和楚江是曾儿请来劝阻司马玉的这时楚江碰了钉子,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穆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穆上前问道:“司马兄,你真的要去吗?”司马玉斩钉截铁道:“只有找到她,才能救父亲”赵穆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不再多问一个字,只吩咐校尉及士兵道:“把地道挖开,送他们三人进入赤焰城”赵蕊忙道:“六,”欲言又止,跺着脚直看司马玉,这个人的心怎么这么实,这么痴呢司马玉笑看着赵穆道:“谢谢”赵穆还笑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带着那个人平安回来”司马玉点点头,笑意浓了,道:“我一定会的”说完转身跟着朱岷、莫堇浅进入地道口

司马玉既想要见到苏忆荫,又害怕见到她,但现在又必须见到她没有父亲这件事,也许他再也没有勇气去见她了他内心交织着矛盾与期望,几乎一路小跑着向前,有好几次都撞在树干上了,脚下又差点绊倒跌跌撞撞的声音在空阖寂静的夜林,显得格外的清晰明显朱岷在旁轻声提醒道:“公子,别着急,我们一定能找到苏姑娘”司马玉感激地看了看这位像兄长一样的年青将军,道:“嗯”跟着放慢了脚步

朱岷了解他此刻的心情,转头问道:“莫姑娘,这里离你所说的那个地方还有多远?”不料司马玉心情急切,朱岷步履矫健,两人只顾赶路,却把莫堇浅甩在了后面,忙停住脚步等她莫堇浅紧赶几步,来到他们面前道:“转过上面那个山角,再往下走几里就到了”朱岷见她跟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便道:“那也不太远了,我们歇歇再走”

莫堇浅特意走到离他们比较远的一棵树下站住,朱岷隐隐觉得她在生自己的气,有心上前解释,却又怕是自己的误会踌躇了一阵,终于上前道:“莫姑娘,你,你那两个侍女真得会带苏姑娘下山吗?”

莫堇浅因为他主动提出来休息,原先的气已消了七分,如今都勾起来,一口气道:“我把苏姑娘当成自己的妹妹,只有比别人关心爱护她下山之前我再三叮嘱她二人,只要知道我出了事,马上带苏姑娘到“息谷”躲避今夜这么大的事,她们岂会不知?又岂会还留在山上?”朱岷听她讲得这样详细,分明是要去自己的疑心,只觉得比在军营时加尴尬

司马玉因为要听苏忆荫的情况,所以格外留心听他们讲话没想到却听出这段故事来,难怪朱岷能那么快劝服她归顺明军不过因为太在意对方了,反而会为只语片言,或些许小事,产生很大的误会隔阂大概世人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司马玉看别人这样清楚,却不知日后,他与苏忆荫之间的嫌隙,都因此而起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司马玉为替他二人解围,故意借口天快亮了,催促他们起程于是三人继续翻山越岭,攀岩拊藤,转过前面那道山脊,厚重的夜色开始变薄、变稀一路往下走,身边草木的轮廓也逐渐明朗他们到达岭底时,山林的一切都在浮现在晨雾中了

莫堇浅道:“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息谷”但见谷底开阔,顺着山势延展,绵绵邈邈,竟不知谷口在哪里司马玉忙问道:“荫,苏,姑娘在哪里?”莫堇浅不止一次听见他变换对苏忆荫的称呼,她料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止朱岷所说的相识这么简单可是她又从来没有听苏忆荫提起过司马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立即带着他们前往苏忆荫在谷中的安身之处

这是两间依山修筑的平顶石屋,与赤焰城内的建筑一模一样三人走到屋前,见门户虚掩,莫堇浅担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夜里野兽进来怎么办?”说着抬手敲门,屋内没有人回应莫堇浅转头奇道:“难道这么早,她们就起身出去了吗?”司马玉却道:“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你刚才说这山上有野兽”莫堇浅笑道:“苏姑娘武功高强,几只野兽只怕还奈何不了她”朱岷建议道:“我们不要在这里瞎猜,莫姑娘你进去看看”莫堇浅又敲了两下,才推门进去,立刻就拉开门,让他们进来

屋里冷冰冰的,不像有人住过的痕迹朱岷道:“难道她们还在赤焰山,没有下来还是?”因后面的猜测实在不祥,所以不说出来司马玉指着屋内床铺道:“莫姑娘,这两张床上的被褥呢?”莫堇浅马上惊喜道:“她们来过这里,床上的被褥不见了”马上又走进旁边的小屋子,司马玉和朱岷跟进去

莫堇浅揭开墙角放置的一个大木箱,吃惊道:“我放在这里的食物不见了”马上又打开另外一个,接着道:“衣物也不见了”三人同时陷入困惑,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住在这里,是这里有危险吗,还是发生了别的事?司马玉飞快的跑出去,道:“我们分头去找”等朱岷和莫堇浅反应过来,赶出门时,他已经消失在北面的矮树丛中了

司马玉急急向前寻了一阵,不见半个人影,便转身折向左边,跑了大概几百米,又返回到原道,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理智正在茫然寻觅不知所措,前面传来一位女子的说话声:“我不和你打,我娘说过,练武不是为了和人比试”语音含嗔非怒,多的是的委屈,显然是对方纠缠不休,她又不知如何应付

听到这个声音,司马玉心中一阵狂喜,拨脚冲了过去,草洼中两个身影已经缠斗在一起他们过招的度很快,而且越来越快和说话女子对打的,简直就是一个野人,披头散发头,乱糟糟的胡须遮住了半张脸他一边飞快的出手出脚,一边口里哇哇大叫,活像山中的猿人遇到兴奋的事情喜不自禁但司马玉虽不会武功,却也看得出他招式严谨,自有章法

和他相斗的女子也武功不弱,腾挪架挡、攻守防御,并不落了下风只是司马玉却无法从容观战,不管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直冲到他们面前,对着两名正在酣斗的高手,大声喝道:“快停下来”

那两人出其不意,果然停下来,呆呆的望着这个不之客过了半晌,那女子声音颤抖,不敢相信道:“司马公子,你,怎么会是你呢?”说着如呆了似的望着他司马玉也百感交集,叫了声:“荫,荫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两人凝神互望,相视良久

那“野人”正斗得兴起,只楞了片刻,马上举拳送至苏忆荫面前,示意她继续苏忆荫本来就不想和他打,现在加无情绪“野人”却不傻,见她呆立不动,拳头猛得收回,转扼司马玉咽喉

苏忆荫本来反应灵敏,此时却未觉察出对方的异动,直到他的手指已挨近司马玉喉咙,才“啊”的一声醒悟,急伸双手去捉他右臂她这么一叫,也将司马玉警醒,身子急向后退他的度十分之快,苏忆荫才挨到那人的手臂,司马玉已退到一步之外虽然避开了那人的攻击,却是仓卒之间,站立不稳,差点摔到在地上

那“野人”认为只要把司马玉掐死,苏忆荫就能了无牵挂的陪着他打斗,因此出手迅凌厉谁知他快对方快,当下便将注意力转到司马玉身上,待他站稳,又是一拳打过来这一下,司马玉和苏忆荫两人都吓了一跳,司马玉斜身躲过,苏忆荫在旁大声道:“你别打他,我跟你打就是了”司马玉心中一热,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朱岷和莫堇浅从对面赶了过来

司马玉大声道:“朱将军,莫姑娘不要过来,这个人古怪厉害的很”那“野人”似乎听得懂人话,急转身去看来人是谁

莫堇浅远远见这“野人”披头散发,模样十分粗野吓人,一路跟在朱岷后面,不敢向前“野人”突然回过头来,她吓了一跳,目光恰好与“野人”的眼神相对莫堇浅的脸色先是疑惑,既而愤怒,不由自主从朱岷身后转出“野人”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双手拉扯头发,围着原地打了几个圈莫堇浅身子微微发抖,双眼如喷火似的盯着行为怪异的“野人”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野人”奇怪的行为上,突然他停止了转圈,一个箭步冲到莫堇浅面前,冷不丁单手操起她,疾往左前方奔剩下的三个人措手不及,呆在原处几秒钟,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朱岷第一个追出去,口中叫道:“莫姑娘”

那“野人”奔走的度很快,前后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已带着莫堇浅窜至百米之外后面三人奋起直追,跟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朱岷着急起来,拼命向前赶,眼见那“野人”跃上前面那个小土坡,身子往下一冲,就带着莫堇浅消失不见了朱岷沮丧的停下脚步,苏忆荫跑到他身边,道:“朱将军,我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原来她知道“野人”的所在,朱岷大喜过望,忙让她带路,自己和司马玉跟在后面追了一段距离,果然又重望见“野人”的身影

朱岷只想早点救回莫堇浅,一马当先冲在前面,苏忆荫紧随其后司马玉却因脚力不足,渐渐被二人拉下老远苏忆荫回头看见,急忙返身奔到他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施展轻功带着他向前赶去

欲知“野人”因何捉住莫堇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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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有隙情人终弥合,失散姐弟喜重逢

且喜前面一路都是平坦之地,那“野人”奔跑迅虽快,他们也能紧随不舍追出了约二三里地,迎面一股潮湿之气扑来,朱岷行军作战经验丰富,知道前面必有河流湖泊,心下稍安,料到对方也跑不远了

谁知始终不见“野人”停下来,朱岷暗自奇怪,难道是我判断错误正纳罕间,莫堇浅传来一声惊叫,抬头见“野人”将她转扛到肩上,飘飘乎乎的向前赶朱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以加快一倍的度赶到前面,却目瞪口呆的站住

“野人”并不是行走在陆地上,而是健步如飞,踏波水面,一阵微风吹过,他蓬发乱飞,真不知是人是鬼只听得“扑、扑、扑”几声,脚踩水面发出轻微的声响,“野人”走完最后几步,带着莫堇浅跳上水中一个小岛

莫堇浅方才也被吓着了,此时用一种悲愤凄厉的声调大叫道:“放我下来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那“野人”大吼一声,将莫堇浅高高举起,她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岸边朱岷气急败坏,不顾一切就要冲下水面后面苏忆荫和司马玉已经赶到,苏忆荫下到岸边,对着岛上大喊道:“你别伤害莫姐姐快把她放下”司马玉却拉住朱岷道:“朱将军,别急,你看”

大家看时,“野人”并没有将莫堇浅掼出去,而是小心翼翼将她放回地面莫堇浅立即后退一大步,和他面对面的站住朱岷除下靴子,道:“公子,苏姑娘,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救莫姑娘”司马玉再次拉住他道:“不要冲动,那人并不想伤害莫姑娘”苏忆荫转身道:“他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只是喜欢找人和他比试功夫”接着就喜道:“你们看,莫姐姐在跟他说话”

又看时,那“野人”拨开自己的头发胡须,露出整张脸来莫堇浅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接着又是一巴掌,两巴掌之后,指着对岸示意他送自己回去奇怪的是,莫堇浅煽他耳光时,“野人”像木头一样动也不动,听说她要回去,却摇头摆手的不肯

莫堇浅见他这番模样,料定是不肯送自己回去的了,当下纵身跳下水面他们之间不知有什么瓜葛,使她抱定了宁死不屈的决心只听“扑通”一声,莫堇浅就没顶不见了,慌得“野人”连忙跪下,双手在水里乱捞,原来他虽有神乎其技的本事,却是不会水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对岸的人也慌了神,朱岷一个鱼跃飞入水中,奋起双臂向莫堇浅游去他本是脱了靴子赤脚站地,此时下水倒也便当不料莫堇浅的水性极好,潜在水中游了一半,突然探出身来,与正在找寻她的朱岷撞了个对着朱岷喜不自胜,揽住她的手腕,两人一起游上岸来

清晨湖水的温度十分低,他两人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谷中冷风一吹,朱岷还挺得住,莫堇浅却是浑身直打哆嗦朱岷见她抱肩抖个不停,便道:“莫姑娘,你过那边先坐下,等我生一堆火,让你把衣服烤干”说着也不穿靴子,拿起地上佩剑,过去砍了好些树枝回来

苏忆荫扶莫堇浅走过去坐下,摸着她浑身冰凉,心中也十分难过,只是她天生的不知如何安慰人,所以一言不发司马玉知她与那“野人”之间必有深仇宿怨,深恐“野人”渡水追来,谁知竟望见他转身奔向岛内这才放心走过来,要帮忙着朱岷生火,可是却什么都不懂,只落得在旁边袖手干看

朱岷纵横交错码好树枝,从衣服里掏出打火石这打火石是特意包在油布里的,所以并没有被水浸湿打着火之后,点燃手中干草,放入树枝架空处,待下面树枝被点着后,再俯身去吹先是一缕青烟冒起,接着烟雾增多,火苗也从烟雾中窜了出来朱岷点燃了火,道:“莫姑娘,冻坏了,快过来烤火”

莫堇浅移到火堆旁,顿觉身体温暖了许多她将手伸向火堆,看见朱岷拿着一根长树枝在火堆下拨弄,便道:“你还在做什么?也坐下来一起烤烤衣服”朱岷回答道:“等我把火拨旺些再来”莫堇浅见他赤脚踩在地上,身上湿衣贴着后背,头发上还滴着水一路上对他不信任自己的怨气一扫而光,道:“火够大了,过来一起烤”

朱岷见火已经烧起来,便就地坐下,偏他坐的这个方位正对风口,水面上风一起,浓烟滚滚呛得他咳嗽流泪莫堇浅忙挪出一半位置,道:“你那里烟大,到这边来坐”朱岷楞了一下,思量:“她好心让我过去坐,我若不过去,只怕要像前两次那样惹她生气”于是应声过去坐在她身边莫堇浅却不再与他说话,默默将脸望向了火光

可是对朱岷来讲已经足够了,他十五岁从军,在十年的军营生涯中,从来未领略过儿女情事,没有所谓的红粉知己方才听见莫堇浅语言中有恤己之意,只觉得甜丝丝莫名的欢喜,才知情动于衷的滋味他暗自揣度:“我以前不懂,公子与苏姑娘一面之交,怎么会为了她从燕京一直追到边城现在才知道,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只要她对你说一句暖心话,或是对你笑一笑,就觉得如愿足矣”朱岷只顾且喜且叹,没注意到一抹愁容在莫堇浅眉梢凝结良久

这些年她为了恢复赤焰城,四方投靠,却处处碰壁渐渐的她悟出了自己的处世道理:人与人的关系不过是交换与利用,就像她想要重建赤焰城,就要协助蒙乌特一样现在看到朱岷真心实意待她,不禁陷入了困境,因为她倒戈明军,帮忙他们,其实也不过是权衡利益后的决定

且不说他们二人,一个胡思乱想,一个心事重重只说司马玉见他们并肩而坐,彼此间隙已除,心中替朱岷高兴展眼看见苏忆荫抱膝对水而坐,想到方才她返身拉住自己的手时,半点犹豫也没有,心中情意缠绵却怕她还介意那天晚上自己的失礼,一时也不好亲近,只默默走过去,陪站在她身边

谁知那“野人”去而复返,又从岛上树丛中钻了出来,这回旁边却多了一个人苏忆荫瞧见那个人,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回头对莫堇浅喊道:“莫姐姐,你看,你看那人不是莫雨沙吗?”莫堇浅一个激伶站起,踉跄向前,看见那“野人”右手携着一个身量瘦长的少年,跃上水面飞快而来但见他身形如蜻蜓点水般轻盈迅捷,那小伙子的面貌却是难辩

苏忆荫见“野人”内功臻至炉火纯青境界,不过心中佩服而已那司马玉看他偌大一个粗壮汉子,带着一个百来斤壮小伙,竟然能飘行在水面,不由叹为奇观他不知因为对方有绝世内功,所以能成就“水上飘”的绝技,反而以为此人必懂法术

朱岷见他多带一个人同行,度竟不见丝毫减缓当下如临大敌,抽出佩剑握在手中,赶到最前面守护

众人都惊叹“野人”渡水的度,只有莫堇浅却嫌他太慢,恨不得他们展眼就到眼前,好让自己看清楚来人是否莫雨沙说时迟那时快,“野人”已靠近岸边,抓住身边那人,二人跃至空中,凌空数步,在半丈开外的地方落下莫堇浅立即回身奔了过去

这少年的身材相貌虽然和小时候大不一样,但从五官轮廓看来,分明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小雨沙,是那个吵闹耍赖要留在火神庙和自己同住的莫雨沙“阿弟”莫堇浅扑过去,搂着莫雨沙痛哭起来

乍然相逢,莫雨沙恍如在梦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是他的姐姐是他寻找了五年的姐姐直到姐姐认出他来,痛哭失声,才忍不住热泪流出,抱住阿姐的肩膊,边哭边道:“阿姐,阿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莫堇浅搂紧了莫雨沙,姐弟两人紧紧相拥而泣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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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惊心动魄忆往事,举重若轻解心结

树梢风鸣,流水呜咽,山谷中的一切都在为姐弟俩的重逢潸然生悲,喜极而泣他们痛哭了一阵,莫堇浅先平复下心情,安慰着松开弟弟,自己擦了一回眼泪,见弟弟的脸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忙又揽住替他擦眼泪莫雨沙还像小时候那样,仰着脸一动不动望着姐姐

周围的人见他们如此姐弟情深,止不住唏嘘谓叹,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使他们彼此离散朱岷上前道:“莫姑娘,你们姐弟相逢是喜事,应该高兴才对呀”莫堇浅见他上前劝解,便引弟弟与他们三人相认

先介绍司马玉和朱岷,彼此不过是点头相识而已轮到苏忆荫,莫雨沙不待姐姐介绍,过去拉住她的双手,热烈道:“苏姐姐,你终于来了,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司马玉心想:听他这口气,怎么倒像荫儿是专为他而来的抬头见她脸上喜气盈盈,却是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便笑着问道:“荫儿,原来你们认识?”

莫堇浅听他口里改了称呼,心里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又见苏忆荫很认真的向他解释事情的原委忙扯了莫雨沙到火堆旁坐下,问他道:“阿弟,那日大神发怒,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几年又是怎么过的呢?”莫雨沙答道:“当日,他们族中人来向父亲的提亲”说着愤然指向那边的“野人”

“野人”丝毫不理会姐弟俩对他的横眉怒视,反而既喜又哀且伤的望着他们喉咙里不时发出“呜呜”的欢喜声,苏忆荫见他模样可怜,替他开脱道:“你不是真心要抓莫姐姐,而是想带他来见莫雨沙,对吗?”“野人”听苏忆荫懂他的心意,欣喜之余连连点头苏忆荫也喜道:“我就说你不是个坏人我们过去一起坐”“野人”看看莫家姐弟俩,摇摇头不肯过去

朱岷恐怕他一时发狂,误伤了司马玉,起身招呼他们道:“公子,苏姑娘,你们过来,不要理他”司马玉心想:现在让他过去是断无可能的,除非能将他与莫家姐弟之间的矛盾解开当下便劝苏忆荫和自己先过去

这时,正听莫雨沙讲道:“父亲告诉他们,姐姐是侍奉大神的神女,在找到下任神女之前是绝不能成亲的可他们却说姐姐私底下已经同意了父亲大怒,马上下令将姐姐叫过来对质,却到处都找不见姐姐踪影”

“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莫堇浅切齿怒道:“他们到赤火庙来出言不逊,被我痛斥一顿后,便恼羞成怒,将我和侍女们抓起来关进城中的密洞”

得知此实情,莫雨沙加难抑愤怒,道:“难怪他们听说找不到姐姐时,那样得意非凡,叫嚣道姐姐躲起来了,除非父亲答应这门亲事,否则永远不出来他们吵吵嚷嚷的,早惊动了族人们过来围观”

“族人们议论纷纷,有的绝对相信姐姐,有的则说人心难测,有的猜到是他们将姐姐藏起来了,有的则说姐姐不该避而不见他们则一面污蔑姐姐,一面挑衅众族人父亲气不过,命人将他找过来”说着抬头望向“野人”

“野人”的内功已臻至化境,听力自然极其敏锐,对他们的说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他盘膝坐地,垂手而听,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哀恸之色

莫雨沙无动于衷,继续道:“父亲见到他后,申斥道“你们无处容身,我好心收留,谁知你们竟亵渎赤焰大神、坏我赤焰城规,实在难以相容”他又急又愧,上前指责自己的族人,让他们将侍神女放出来”

司马玉心想:“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难怪莫家姐弟这样恨他”又仔细听道:“族人们见他们胆敢在赤焰城内对姐姐不敬,群情激昂,要将他们赶出去对方一人站出来对他道“既然你害怕,当初就不该指使我们去做”他果然害怕了,只道:“快把侍神女放出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司马玉听到这里,心想:“这件事分明不是他的主意,可是他为了顾全大局竟不加分辩,此人有如此胸襟气度,实在非普通人”

莫堇浅也起了疑心,但想到他虽没有主使,也有份参与,所以怨恨之心并未稍减这时莫雨沙正说到惊心紧迫处,她也无暇细想,认真听弟弟道:“那站出来的人衣服摸出一把刀来,递到他手里,高举起他的手腕,道“我们向来唯你马首是瞻,你娶了侍神女,就是这里的主人了”父亲万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引狼入室,勃然大怒,冲到他面前”

其他人听他口气转而悲凉,不约而同想道:糟了难道就是这个时候,他将这位族长给杀了不成却听莫雨沙说道:“他握着刀脱开同伴的手,就有他们的五六个人围上来助威,我们的族人也一起涌上来围住他们当时我年纪小,个子矮,将两张椅子叠起来,站上去才看到,才看到”哽咽了数声,才悲愤喊道:“看到四五把刀一齐向父亲砍下,他却在近旁袖手旁观”

莫堇浅面色灰白的从地上站起来,颤着声音问:“父亲,父亲就是这样死的吗?”莫雨沙咬紧嘴唇点点头她后退了两步,一眼望见地上朱岷的佩剑,抢上前弯腰拾起朱岷当即站起来道:“莫姑娘,我陪你去”他的武功远不及“野人”,与之较量毫无胜算,但是为了莫堇浅却知难而上司马玉也站起来,却道“等等”看见他们诧异的神情,缓了缓道:“莫雨沙还没将话讲完”

朱岷心想:“要报仇不在这一时”便将莫堇浅手中的剑接过,拉她重坐下莫雨沙沉浸在回忆中,继续讲道:“我当时只想救父亲,却忘了自己是站在两张椅子上,离地面足一米多高一步跨出,当时头朝向下栽倒在地上,迷迷糊糊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是他抱着我一路狂奔,身后响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双手又像铁钳一样,将我死死箍住无法挣脱”

“在山上跑了一夜,快天亮时,来到“息谷”他才止脚步开始时我以为他会杀我,结果他只是禁止我出谷过了几天,我发现他时常自言自语,好像有些神智不清,便哄他说去找食物,偷偷跑回赤焰城回到了那里后”他的语气仿佛又回到那空无一人的废城,说不出的悲凉失落

“我发现城内积了半尺多高的松土,城里城外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哭着在城门口等了半天,始终不见有人来,又害怕他会追过来,只好一步一挨的走下山我一路向西走,遇到一位好心的商人收留,和他们生活一直到现在”

莫雨沙结束了自己的故事,马上问道:“姐姐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那天晚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堇浅看了看旁边的朱岷,含糊道:“姐姐这几年来的遭遇一言难尽,以后再慢慢和你细说至于那天晚上的事,虽然他们族人罪不可赦,灾祸却是因我而起,没想到我被关在密洞倒躲过了一劫却连罪父亲和众族人,不是惨死在乱刀之下,就是毙命于大神的怒火之中我,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侍神女我是一个给赤焰城带来毁灭的侍神女”

莫堇浅积郁已久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朱岷见她将城毁族灭的罪责都揽在身上,深知其苦,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莫堇浅见他如此体谅自己,转悲为喜,心情平静下来

谁知那“野人”听到莫堇浅的自责,一跃而起,大叫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朱岷见他意态颠狂,握紧了手中的剑,司马玉忙道:“朱将军,先听他说什么”那“野人”也不走过来,就在原地道:“你们的父亲诚心接纳我们,可是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放纵同伴在赤焰城胡作非为族长待我如同大哥,而同伴也是陪我一起出生入死,共同患难的兄弟我实在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融洽无间,就像一家人没想到我不仅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又看着自己的兄弟杀死大哥我,我才是真正的灾星不祥的祸根”他一气说完这番话,涕泪交流,从头发胡须上淌了下来

从他所说的话来推断,应该是在当时的混乱中他误杀了自己的同伴,又看着同伴杀死赤焰城族长,而未出手相救

莫堇浅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方才那点疑心已去,只是灭族之恨不能轻易原谅苏忆荫见“野人”哭得伤心,大为不忍道:“你要是早些这样说,我们就不会误会你了”司马玉见她虽是一片好心,只是话未免说得太天真了他有心化解“野人”与莫家姐弟间的误解,便道:“他不说,是因为他毕竟没有救回赤焰城族长和他的族人,心中内疚,因此觉得这些人的死和被他杀的没有两样何况他们中一部分也是被他族人所杀,所以宁可让别人误会他”这话合情合理,实在道出了“野人”的苦心与苦衷莫家姐弟心中一动,那“野人”是感激的望向他

正在这时,突有两个声音从他们背后传出来,一个道:“那坐着的不是苏姑娘吗我就说她出去大半天还没回来,一定是被那死疯子缠住了,老张你还不信”一个声音大笑道:“咦,怎么这么多人,疯子又从哪里抓了人来陪他打架玩”

欲知来人是谁?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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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章:众豪杰千里追凶,司马玉意外认亲

话说司马玉因感佩那“野人”情真义切、用心良苦,不禁代他倾吐心声,一番情理兼备的肺腑之言,打动了莫家姐弟正不知他们究竟如何想法时,有人边说边笑的走了过来

他们笑谈中提到“苏姑娘”,口气轻松随和,显然彼此十分熟稔然则司马玉和朱岷对这两个声音却也不陌生,惊转过身去,身后苏忆荫已站起来道:“谢大叔、张大叔,你们来了”

却见一人青布道袍、神态安祥,一人老当益壮、举止豪爽,两人联袂而来司马玉和朱岷也忙站了起来,这几天所遇意外之人太多,此时倒不觉惊讶,只觉得惊喜但听他们喜道:“谢大侠,张道长,许久不见了”话音才落,谢全与张千已走到他们跟前

谢全喜出望外道:“怎么这么巧,昨天晚上苏姑娘来了,今天你们就来了,难道是约好了,前脚赶着后脚跟来的吗?”他说这话也许纯然无心,只是叫司马玉听了倒像是有意挪揄,不知该如何答话幸而张千接道:“我们来这谷中足有小半个月,从未见其他人进来,正以为自己与世隔绝了,没想到你们就来了”口气中感概欢喜不尽

司马玉这才问道:“两位前辈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谢全将手一拍,道:“怎么会到这里来?还不是给唐鄂这混蛋王八羔子害的”“唐鄂”司马玉听到这个名字,咬牙切齿恨道:“又是唐鄂”谢全和张千齐声问道:“怎么?你也见到他了”司马玉想到父亲正受着销肌噬骨的痛苦,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朱岷代他答道:“公子的父亲不幸被唐鄂的毒掌所伤”

张千义愤填膺道:“这奸贼果然在为蒙古人做事只是司马公子的父亲乃军中统帅,怎么会被唐鄂所伤呢?难道他潜入了明军军营”朱岷道:“此事一言难尽,不知他掌中是什么毒,军中大夫竟无一人识得”张千便问道:“中毒后的情形如何?你细说说看”朱岷便将司马成中毒后盔甲溶解,皮肉溃烂的情况说了一遍

不等讲完,谢全便道:“不用再说了,这是中了蛊毒蛛丝”“蛊毒蛛丝”司马玉惊奇道:“那不是孙渡擅长的毒物吗?当时孙渡可不在场”谢全道:“大约他永远也不会出现了”司马玉加不解,“唐毒孙恶”在江湖上就是狼狈为奸的代名词,从来都是一起行动的张千解释道:“那唐鄂真不枉了“恶毒”这两个字,他将十几年来的伴当孙渡给杀了其中原由不得而知,只知道孙渡一死,蛊毒蛛丝和凝冰石英都被他利用上了”

原来当日唐鄂误击蛊毒蛛后,孙渡虽然马上用凝冰石英替他化解,但对被蛊毒蛛咬过的地方不大起效,一直烂到了白骨露出唐鄂行走江湖靠得就是一双毒掌,如今右手已废,等同武功已失尽半,将来如何安身立命他思量良久,想到那孙渡本是落魄书生,胡乱学了些花拳绣腿,靠着三只“蛊毒蛛”,却在江湖上与自己并驾齐驱我的武功不知比他好了多少,“蛊毒蛛”在自己手上的威力只会大,也可以抵得过被废的右手了

唐鄂本是一个忘恩负义、不择手段的小人,转眼就想定一条毒计他履行当日承诺,将《万毒谱》交给孙渡孙渡一得此书,如获至宝,也不翻阅,当下取出笔墨纸砚开始抄录却发现书中被唐鄂删改的地方甚多,细加审查,他的修改尽多谬误当下心想:“此人平日自夸毒理精通,谁知竟这样的无知”也不急着抄录,一页页翻将开去,每看到一处错误的修改,就冷笑一声

翻到最后一页,密密麻麻都是唐鄂的删改,字迹甚小,极难分辨,孙渡不由自主将整张脸凑过去一股奇异的香味直透卤门,他大叫一声,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呼吸喘息困难,倾刻间毙命唐鄂走过来,踢着他的尸首道:“你始终改不了穷措大喜欢指摘他人的毛病,不然岂会察觉不出,我在写字的墨水里混入了“十步香”的剧毒”

他杀了孙渡,拿到“蛊毒蛛”和凝冰石英之后,用天罡丝混合白银制成一双手套,将凝冰石英碾成粉,涂在手套外面放入蛊毒蛛的毒液中浸泡,毒液遇到凝冰石英寒气,凝结沾附在手套上所以唐鄂一掌拍向司马成,司马成的盔甲会立即熔出一个大洞,就是因为他戴了这双“毒手套”

孙渡虽然死有余辜,但不是死在仇家对头手上,而是被朝昔相伴的同伴所杀,却也令人可叹可悲,也足见唐鄂为人心思歹毒,冷血无情

司马玉见识过“蛊毒蛛丝”的厉害,当即问苏忆荫:“荫儿,戴女侠给你的石药,可还有剩下来的?”苏忆荫听说他父亲中毒,心中也甚是着急,忙道:“那日阿珍不小心被毒蛇咬伤了,我泡了一碗水给她喝,现在只剩下一小块”司马玉道:“但愿这一小块能够救父亲化险为夷”当下对谢全和张千道:“晚辈父亲性命堪忧,要马上赶回去救治,二位前辈如若不弃,请随我们一同前往明军军营”二人对望一眼,道:“不急,来这谷中的可不止我们,你要用石药救父亲,我们带你去见一个人”

司马玉已猜着此人是谁,便问道:“难道戴女侠也在这里?请两位前辈在前引路,我们这就去见她”他想到荫儿的石药本是她所赠,疗毒功效十分灵验,因盼望着她身上还有加厉害的解毒药物,可以解除父亲所中“蛊毒蛛丝”之毒,所以迫不急待的要去见她

众人随着谢全和张千穿越谷地,顺山斜斜的爬了一段路,来到三面环抱,正前临谷的一块豁然平地看见平地东面搭起一个木架子,架下一口大铁锅,下面柴火正旺,熊熊火苗舔着锅底

一见到他们,两名在火前照料的女子连忙跑过来,围着莫堇浅,含笑带泪,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旁人都听不懂,只有莫雨沙深有所感,他与姐姐十分肖相,很快就被她们注意到了惊讶了几声,突的扑上去,拉着他又是哭又是笑莫雨沙和姐姐也都又止不住泪水,痛哭了一回

哭声早惊动了北面山洞里的人,不知何人在外哭得如此伤心,一齐出来察看司马玉看时,以戴颜英为首,都是曾在碧云山庄见过的义军门派弟子真不知他们因何事,齐聚在这赤焰山“息谷”之中

谢全和张千迎上去,对众人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其他人听是姐弟相认,主仆重逢,也都不理会了,却热情围着司马玉和朱岷,致意道谢,问询声不绝于耳只有戴颜英神情淡漠,独自带着沈和许珍站在一旁

众人七嘴八舌,司马玉实在应接不暇,且心思不在这里,往往答非所问张千在旁见了,便道:“众位兄弟静一静,且听我说司马公子的父亲,也就是山下统率明军的司马都督,被唐鄂那个奸贼所伤,他冒险上山是特来求援的”听了他的话,众人齐声破口大骂“唐鄂叛国投敌,甘当蒙古人的走狗”

但他们一路追踪唐鄂来此,中途与他和护送他的蒙古人大战过一场,蛊毒蛛丝和“毒手套”之事也尽知,自问都没有能耐解这“蛊毒蛛丝”的毒一片沉默之中,司马玉走到戴颜英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请戴女侠出手相救”戴颜英诧异道:“这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单单只求我呢?”

司马玉便将自己上山实指望,苏忆荫手中的石药能解父亲身上的毒,并方才的想法说了一遍戴颜英听后,也就实话实说道:“那石药是本门解毒至宝,除此再无甚灵丹妙药,而且蛊毒蛛丝是无药可解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司马玉不相信她的话,道:“我曾见过孙渡用凝冰石英救治过唐鄂”戴颜英道:“那只是利用凝冰石英的寒气,暂时将毒液凝结起来,毒性并未化解你不见唐鄂的右手最终还是废了吗而且凝冰石英是至阴至寒之物,将它敷在身上,不啻于让伤者再中一次毒”司马玉张口结舌道:“这,难道当真无药可解了吗?”戴颜英道:“如果是别的地方中毒,只好壮士断臂,将中毒的地方砍去,或是任其腐蚀到底但是胸口这地方可就有些难办了”

想到父亲就要这样死去,司马玉心中不寒而栗,无力的追问道:“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了吗?”戴颜英行走江湖多年,毕竟经验丰富,想了想又道:“蛊毒蛛丝遇寒凝结,除非现下有一件物件,其质地极寒,物性却极温和,将之敷在伤口患处,控制住毒素的扩散你父亲司马成贵为蓟北都督,等回到中原,再请名医用上好的药物调理,或可捡回一条命来”她因师兄之事,对司马成耿耿于怀,所以说话毫不客气

这个办法听起来有理,但这世上哪有寒温同体的东西,究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司马玉还抱着一丝希望,继续询问其他人:“请诸位再想想其他办法”义军各门派之中,蓝田门对毒物研究最深,连戴颜英都只能想出这等画饼充饥的办法,其他人是一筹莫展

司马玉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苏忆荫也差点陪他掉泪众人有心无力,也都沉默不语刹时间,空地上静得只听见柴火的劈啪声和锅中食物的沸煮声大家的心情愈加沉重

“司马成”突得一个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接着一道黑影扑到司马玉面前,与他觌面相对身后朱岷飞快一剑刺过去,那人像赶苍蝇般随手一挥,朱岷竟吃力不住,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一个转,笔直向下插入地面身边莫堇浅怒斥道:“你要做什么”原来这一惊一乍抢上前来的,竟是那“野人”

他一路尾随众人而来,莫家姐弟不去驱赶他,别人也无心思去理他后来大家说起话来,是早将他忘记了

他侧着头左右打量了半天,突然问:“你的父亲是威虎将军司马成吗?”虽然这“野人”形容粗野,行为怪异,可是司马玉却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被他一动不动盯着看,并不觉得害怕,所以这话虽然问的蹊跷,却仍据实以告:“威虎将军是家父多年前的军职,怎么前辈也知道吗”“野人”猛得大叫一声道:“呆瓜,我的呆瓜侄儿,你怎得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司马玉已隐隐想起此人身份,却将信将疑,不敢确认“野人”又详细解释道:“你刚出生那回儿,整天睁着一双傻大的眼睛,倒处打量,就是不肯笑有一天我来看你娘,也就是我妹子,见你这幅呆头呆脑的样子,顺口说道这孩子怎么像个呆瓜似的,没想到你小嘴一裂,格格格的笑个不停从此以后,谁要想逗你笑,只要说呆瓜这两个字就行了”

司马玉这时完全记起来了,道:“格里尔舅舅,你是格里尔舅舅对吗?”格里尔欢喜不尽道:“对呀,我就是格里尔,就是你的舅舅格里尔呀,你终于认出来了”接着上下仔细打量他,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你没有按照小时候的那幅呆样长大,如今聪明俊秀多了”

众人怎么也难将“呆瓜”这两字,安在如今清秀俊雅的司马玉身上听他不但详加解释,又反复不停提及,都忍俊不禁,笑将出来连戴颜英想到司马玉小时候不知如何呆法,也忍不住微微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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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尔戏彩搏一笑,江湖客无奈娱顽童

司马玉的母亲格敏特出身于游牧民族女真族,与镇守边关的司马成相识相恋,最后结为夫妇当时格敏特的父母已经仙逝,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位兄长,格里尔格里尔领着自己的部落族人在边关外一带草原上放牧生活,就近时常到关内军营来看望妹子一直到司马玉出生,兄妹间来往走动都很密切,后来司马成夫妇携子回到燕京定居,双方才渐渐的断了音讯

司马玉平时甚少听母亲谈及这位舅舅,只是在他凝神发呆的时候,偶尔会说道:“玉儿,你这样子叫你格里尔舅舅见到了,又该说你是呆瓜了”说完后往往轻声叹息,脸上闪过一抹愁容以前他认为母亲是在担心自己,现在想来大概是在思念这位不能谋面的兄长

说起来司马玉只是在襁褓中与他见过面,对他的音容笑貌一点印象也无如今见他蓬头跣足,身上衣裳破烂不堪,仅止裹体而已,想起这些年来他不知如何在这深山僻谷中度日的,心中倍觉得伤心难过

格里尔当年辜负朋友、误杀族人,自觉罪孽深重,心甘情愿隐居在“息谷”,过这种孤苦凄凉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究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每年到赤焰城被毁的那日,他都会重回到城中,像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在城内走动,“当年明月今犹在,独照孤影吊故人”如此一晃五六年过去了

三个月前,蒙古人大批军队开入赤焰城,在城内山前修工事,设防备,这些他都知道他抓回两个蒙古士兵,详加盘问,听说他们打完战以后后会帮赤焰族人重建城池,当即手舞足蹈,高高兴兴的放了他们从此再没有骚扰城中蒙古军队,反而不时爬到城后山林,眺望城内动静,期盼战事早日结束

那被抓的两个蒙古士兵,回去后详述了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模样,又添油加醋讲述了他如何一边一个挟带着他们,穿山度林,奔跑如飞大家纷纷猜测不到他的身份,突一人道:“他别是赤焰大神”那两个士兵正与质疑他们的人,争得面红耳赤,一听这话,忙附和道:“对对对他什么事情都没问,单问赤焰城的事,而且说的是流利的蒙古语,必定是赤焰神无疑了”众人听了这话,有也半信半疑的,也有讥笑他们根本在扯谎的,却没有一个人追根究底这件事当成笑话在军中流传了一阵,便消声匿迹,不再有人提起彼此两相无事

那一日,格里尔观望了赤焰城内的动静,赶回到谷中栖息地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蹲在水边,双手合拢,掬水而饮那少年只顾喝水,格里尔脚步又轻,忽得望见一个毛发蓬乱的野人身影倒印水面,吓得双手一撒,身子向后扬起两人恰好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少年立即转身就跑,格里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那少年便是莫雨沙,他和格里尔的模样与几年前都有很大的变化,但彼此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格里尔惊喜交加,将他带回岛上,不断询问他这几年来的境况,并回来的原因任他怎么问,莫雨沙始终一言不发,只在心中暗悔道:“我怎么这不小心,他到了我身边,我竟没觉察出来这一次他把我抓住了,可就难像上次那样逃脱了”

格里尔见他横眉怒目,倔强得不肯开口,知道他恨自己,垂头丧气的坐倒在一棵大树底下右手将颌下胡须搓成一团,忽而用力一扯,扬头望着莫雨沙呵呵发笑莫雨沙心中一惊,却见他左掌撑地,一个“倒栽葱”拨地而起,冲破树梢,空中打个转,落在树顶最高处这是一棵上百年的大树,树冠足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格里尔如履平地,发足在上面奔跑,跑至尽头,双手扬起,双足平伸,如同荡秋千般,荡向对面一棵树足先至而不发力,待双手抓住树枝,再借力跃上树顶

这岛上尽是百年老树,他从一棵树跃至另一棵,也不跑远,只在靠近莫雨沙地方的来回荡跃你道他是遇见故人之子欣喜发狂,还是伤心过度举止失常,其实他只是要搏莫雨沙一笑方才他冥思苦想,想到莫雨沙最喜欢看杂耍中的“空中飞人”,每逢有杂耍班子来到赤焰城,莫雨沙总是特别的兴奋,因为可以一饱眼福了所以他在树间荡跃的姿势,完全模仿了“空中飞人”的表演

莫雨沙不解他的真实意图,心想:“他以前就有些神智失常,这几年来疯得厉害了”因此只道是疯子发颠,他白白的看个稀罕热闹不但如此,他还故意鼓掌喝彩:“好,再来一个”格里尔不理会他的嘲讽,甚或羞辱,表演得加卖力高兴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无论格里尔多卖力表演,莫雨沙再提不起兴致来格里尔无计可施之下,带着他到平时眺望赤焰城的高地,将蒙古人的承诺讲给他听满心以为他也会高兴,谁知莫雨沙见家园为外人所占,自己又被仇人所擒,越发的沮丧心中暗想:“等苏姐姐来了,她武功那么好,一定能杀了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下山返回谷中,莫雨沙痛恨已极,有心戏弄格里尔,冲着他道:“喂你今天还没有学猴子荡秋千呢”格里尔见他主动和自己说话,大喜过望,立地拨身而起,纵上一棵几十米高的大树

他的听觉极其敏锐,才上到树顶,便听到谷内有人在说话,举目四眺,望见东南面几个背影正向山内走去他猜疑这些人是赤焰族人,犹豫了片刻,直接从树顶上向他们纵去但见他身子似大鹏展翅,奋力向上,落在下来却又毫无声息

看得莫雨沙直咋舌,他跟随商队走南闯北,也曾见过识些武林人物,所有人加起来只怕也不及他不禁暗悔:“我偷拿了苏姐姐的信函,本是赚她来杀他,现在看来只怕要害了她”又见他轻功出神入化,明知自己跑也跑不掉的,索性老实呆在原地

格里尔靠的近了,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听一名年青女子道:“幸好这户人家临走前留下了这些衣服、食物,不然如何在这谷里呆得下来”语气含娇带怨一名年青男子讨好道:“等我们找到唐鄂那小子,我一定将他大卸八块,替师妹报这餐风露宿之仇”那年青女子哼了一声,道:“你有这个本事吗?”说着加快脚步,将他甩在后面

说话男子正要追上去,却听师妹“啊”的惊叫一声,花容失色的跑回自己身边他心中暗喜,也不看清楚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踏前一步,嚷道:“师妹,有我在,你什么都别怕”但看见格里尔壮于巨猿,形似野人,心里也直打鼓

格里尔捡起地上的一件赤焰族女装走过来,年青女子连连后退道:“那衣服我们是给过银子,不信,你自己回去瞧瞧”她把格里尔当成石屋的主人了年青男子回过神来,当真以为遇见了赤焰山民,转而嫌恶他粗野,道:“你别过来吓着我师妹了”劈手一掌砍在他手腕上,没想到对方手中的衣服没有被打落,自己却被震倒在地上

格里尔其实无心和他对抗,只不过遭到对方突然袭击,身上的功力自然反弹而已

年青男子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只道是自己不小心在师妹面前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不扳回一招来,怎么下得来台当下也不起身,就地右腿横扫出去,他这招叫做“侧转风轮”,先将对方扫倒在地,再侧手翻起身来,兔起鹘跃,既可遮了刚才的羞,说不定还能羸得师妹的喝彩

谁知一脚过去,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却如同司南上的勺子,以后背为轴心转了个半圈幸而后面的同伴挡着,不然还不知要转到东西南北哪个方向

同伴们拉起他来,一起围住了格里尔,见他扬着那件赤焰女装道:“你们,是赤焰族人吗?”因不解其意,都不敢冒失回答格里尔又问了一遍,那年青男子还是沉不住气,回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格里尔答道:“是,就留下不是,就离开”大家见他说得蛮横,都有点按耐不住性子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女子冲上前来,口里叫道:“师傅快来救我们”原来这年青男子虽是冲动无知,同伴中却早有人看出蹊跷来,奔去找了师傅长辈们过来

格里尔伸手拦住那女子,道:“你们不是赤焰族人,你们是汉人”那女子也有武功,但被格里尔的手臂拦住,竟然前进不了分毫这时不但年青男子,便是他的同伴也有人恼了,同时有三人抢出,袭向格里尔他们见识过格里尔的功力,不敢轻敌,使得都是平时练熟的本门绝技

格里尔将手中的衣服挑在食指上,手臂一旋,衣服转起如飞轮只听“哧、哧、哧”三声轻响,那三人的胸前衣襟,同时裂开一道口子他们三人还不自知,只觉得对方手中的衣服破空而来,如刀刃般锋利,纷纷不由自主的向后退

后面的人见格里尔将一件质地轻软的衣服,舞得如钢刀般呼呼生风,知道他功夫不简单正要抢上前来解围,突听到一人拍手大笑,道:“好好好打的好”循声望去,是莫雨沙在旁边鼓掌叫好他可不是称赞格里尔的武功出神入化,而是挑拨对方继续跟他打

那后面赶来的人正是戴颜英、张千、谢全,那青年男女分别是沈和许珍余者皆是义军将领门派弟子他们到这谷中已有二日,没未见过一个人,突然见到这一大一小,自然以为他们是一伙的格里尔见莫雨沙居然喜欢看人家打架,虽然这嗜好有些怪,少不得要满足他于是双方斗到了一起

从此以后,格里尔为了逗莫雨沙开心,每天都要找戴颜英等人陪自己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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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倾吐心事化恩怨、叙述奇遇释真情

戴颜英等人今日才知道,格里尔每天相逼他们陪着练武的真正原因这就难怪虽然他功力高深,可是在比武过程中从不使用内力,只用花样百出,纷繁复杂的招式和他们对打他们并不清楚,格里尔和莫家姐弟间的矛盾纠葛,均想:这人的想法真可谓疯颠怪异之极,但用在那位少年身上,又可谓感人至深之极

一片概叹声中,司马玉却紧锁住了眉头,他想:“由此可见,舅舅因为那件事,身受多大的良心谴责而莫家姐弟经历家破族灭之痛,饱受颠沛流离之苦,一定要他们原谅舅舅,却也是强人所难但只是他们终其一生执怨仇恨,却也不莫大的煎熬我怎么想个法子解开他们各人的心结呢?”

方才格里尔忽然跳出来认亲,众人先吓了一跳,得知他与司马玉的关系后,又觉匪夷所思不知不觉在外站了好一阵子,只听张千道:“都别站着了,进到里面坐下再说话”才都回过神来

所谓的里面指的是北面的那个岩洞,其间大可容纳四五十人,三分之二处垂下一道石壁,壁上天然有一道石门,恰如一堵带着门户的墙壁,将山洞隔成左右两间晚上男左女右,戴颜英等人权且在此栖身

他们在左边大些的洞内坐下,一股暖意随即从地面传来,司马玉伸手按在地上,宛如捧着一个装有热水的瓷茶壶,触手生温莫堇浅看出他的惊奇来,道:“这是大神的恩惠,赤焰山的岩穴十之八九都这样暖和”

司马玉正在苦恼如何化解她姐弟与舅舅之间的恩怨,听到她提到赤焰大神,突然想到“解铃还须系解人”马上乘机道:“莫姑娘,我有一事始终不明,如不见怪,恕我斗胆相问了”莫堇浅见他出言慎重,其中必有缘故,想了想道:“不知司马公子所问何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司马玉便道:“我看这赤焰城的规模也不小,容纳二三万人绰绰有余,当年赤焰神发怒到底有多凶猛,竟然一夜之间将这么多人诛灭殆尽”

莫堇浅考虑良久,终于下定心道:“赤焰神当年盛怒之下,也并没有将我族人全部灭绝,最少有四分之一的人逃过此劫但大神既已发怒,就表示它不再接纳庇佑我们,所以才弃城而去幸存者都以被守护神驱逐出境,倍感羞耻,所以绝口不提当年的事不过那天晚上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大半,将剩下的讲给你听也无妨”

戴颜英等人听她要讲族中的秘密,都起身要到外面去莫堇浅忙站起来,道:“并不是什么机密大事,诸位不必回避”

于是大家一起听她讲道:“赤焰神是一条火龙,平时沉睡在赤焰山的“死之地”,那里寸草不生,每隔四五十年现身一次每次皆从山底腾空飞起,跃至几丈高的半空,口吐烈焰浓烟,周身电闪电鸣族人们只要虔心敬畏它,就可保平安无虞;若有丝毫亵渎,它只需朝城中吹口气,全城的人都难逃厄运”

原来赤焰神是一条火龙,沈按捺不住好奇,插嘴问道:“几年前赤焰城死了那么多人,就是因为你们得罪了火龙,它朝城里吹了一口秽气罗”戴颜英忙制止道:“儿,别说话,规规矩矩的听着就行了”沈素来敬畏师傅,忙息声静气,老实听莫堇浅说话

只听她说道:“虽然族人待奉赤焰神十分的虔诚,但每逢火神现身,还是在族长和侍神女的带领下,进入城下密室躲避那天晚上赤火龙大发神威,本来大家是可以躲得过去的,可是,可是”她不想泄露那天晚上的事,不禁为难起来

司马玉知她心事,解围道:“莫姑娘,底下的事我们都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了”莫堇浅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不再往下说

简单来讲,赤焰山是一座间歇性活火山,火龙现身就是小型火山爆发火山爆发的地点在离赤焰城甚远的山阴背处,虽然不能直接影响到城中,但遇顺风天气,扬起的火山灰、火山爆发的有毒气体,都被源源不断的送至城内赤焰城下的那个密室就是为此而修建的,但当天晚上赤焰族长被杀,侍神女被囚,无人组织大家前往躲避赤焰族人六神无主,在城内乱奔,大半被窒息而死

司马玉曾在书上读到过类似的记载,所以不听她说完,也能推测出当时的情形朱岷和苏忆荫却都只听了个含糊不清,问道:“赤焰神吹一口气,当真就那么厉害么?”司马玉已想到如何化解这场恩怨,便道:“舅舅,你亲眼见过火神发怒,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虽然往事不堪回首,但格里尔见是侄儿发问,也就打破缄默,开口道:“火龙突然从地底钻出,屋内屋外顿时暗红一片,门窗摇晃,地板震动,人也跟着站定不稳赤焰族人惊呼“大神现身了拥挤着向外跑,我们族人也混杂其中等我明白过来时,却见莫雨沙躺倒在地上,情急之下,我也理不得他是死是活了,抱起来就向外跑”

“外面灰色的雪絮漫天飞舞,飘在人的眼睛,鼻子里刺痛难当奔跑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心知不好低头看见莫雨沙的脸色变得蜡白,知道不能再在城里呆下去了,马上抱紧了他逃入城后山林在山林里,我偶尔抬头,看边那边火龙摆尾,将半边天空搅成了血海”

众人先被他的讲述骇得呆住了,次后又为那些遇难者不忍,一起将目光转向了莫家姐弟见他们低头默默,似有心事

原来他们不是没有想到,格里尔在火神发怒之际,将莫雨沙带离赤焰城,是为了要救他性命但一则赤焰城灭族之灾,是由他和他的族人而起,实难轻易见谅;二则此事一直未得证实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且语气自然流露出紧张和关切,不能不有所触动

司马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轻吁了一口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可能让莫家姐弟马上原谅舅舅,但只要内心有那么一点感触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会生根、开花、结果到时候,仇恨就会被宽容所取代,而舅舅内心的重担也终将卸下

那格里尔在叙述往事的同时,也将积郁已久的情感渲泻出来,心中顿觉轻松不少他站起来大声问道:“呆瓜侄儿,那个伤了我妹夫的唐鄂混蛋,是不是在蒙古军营?”提起父亲,司马玉不禁又伤起心了,口气沮丧道:“是”格里尔立刻安慰他道:“好侄儿,不要伤心,只要他还在那里,这事情就好办了”司马玉摇摇头道:“把他抓回来也没有用,他也解不了父亲身上的毒”

格里尔便道:“方才那位女侠不是说,只要有一件寒温兼备的物件,就可以保住我那妹夫的命吗?”司马玉喜道:“原来舅舅知道解救父亲的方法?”

格里尔道:“中原有个“无双老人”,他自创了一门怪异的内功心法,名唤“内丹功”乃是自行用内力将毒药逼入体内,经过周天运转,将毒素随真气输入丹田调息练到一定程度后,真气与毒素水**融,不分彼此我在谷中这几年,将以前耳闻目睹的内外功法,一一尝试,也曾用蛇毒试练过这内丹功”

“我们抓到唐鄂后,将他的凝冰石英拿到手,然后我再用内丹功,将凝冰石英的寒气输入体内,与真气结合你想想看,凝冰石英的寒气是冷,体内真气是热,这难道不是冷热一体吗?”

他说的这个法子,与唐山教苏忆荫用凝冰石英,替司马玉疗毒的方法不谋而合司马玉与苏忆荫对望一眼,道:“舅舅深得内丹功的精髓,但这时有一名“无双老人”亲传内丹功的弟子”谢全有些糊涂了,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无双老人的传人呀?”司马玉笑道:“会内丹功的不是我,是她”说着将遭伏击巧遇唐素怡,自己病痛发作,唐山教苏忆荫替自己治疗的事说了一遍

他说这些事时,目不转睛的望着苏忆荫,眼神里充满了爱慕与柔情别人只顾啧啧称奇的感叹,都不曾注意,只有戴颜英看得直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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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玉三返赤焰城,格里尔神威诛奸贼(上)

听说苏忆荫得唐山亲授“内丹功”,格里尔等不及,道:“等我将唐鄂那奸人捉回来,取了凝冰石英,大家去救我那妹夫”朱岷见他武功盖世,对付唐鄂自然手到擒来,只恐对方阴险狡诈,暗施毒计,因站起来道:“格前辈,我陪你一起去”格里尔摇摇头道:“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来去加方便”朱岷知自己的功力与他有天壤之别,不好强求

张千和谢全不愿假手他人擒拿唐鄂,一起道:“偌大一个蒙古军营,知他唐鄂藏在哪里?还是多带几个人,大家齐心协力捉住那奸贼”朱岷连忙附和赞同,谁知格里尔谷中独居数年,已习惯了独来独往,执意要自行前往谢全心直口快,说道:“怎么着瞧不人呢,要不咱们还比试比试,较出个高下来再定谁去谁不去”一边捋袖扬臂,朝着格里尔站起来

眼看山洞里的气氛僵住了,司马玉忙起身劝道:“谢老前辈请息怒,我舅舅断不是这个意思,他岂会轻视各位江湖侠士”这顶高帽抛得正是时候,谢全怒气消了一半,尤剩五分余怒道:“他非得一个人去捉唐鄂,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马玉且不答他的话,却对着众人道:“大家都有心要捉拿唐鄂,他这次插翅也难飞了不过蒙古军营防备森严,要从那里抓走一个大活人,实非易事,须得周密计划、谨慎从事”

张千听到这里,点头道:“这话很是,俗语道“一拳难敌双掌”,我们到此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手,不就是顾虑唐鄂身在蒙军军营,人多势众吗?”

司马玉接下来道:“单靠一个人确实不行,但也不能大家都去这里面我、莫家姐弟都没有武功,莫家姐弟就由朱将军,再请各位英雄派两名年青弟子,护送他们先回明军大营我则因为这里除了荫儿外,其他人都没到过蒙古军营,要留下来替大家带路”

格里尔和朱岷当场异口同声反对格里尔道:“赤焰城的大街小巷没有我不熟的,就便不熟,随便抓个蒙古士兵,什么问不出来好侄儿,你快跟着他们一起回去,我那妹夫已经出事了,再经不得你有丁点闪失”朱岷也道:“公子,还是请各位英雄多派两名弟子,护送你们三人回去,我留下来”

不料司马玉口气坚决道:“朱将军,你必须要回去而我也必须留下来”接着便说明理由:“我父亲受伤的消息对于蒙军士气的振奋,大概不亚于当日他们得知父亲被困为防止他们故计重施,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打击他们的锐气,使之对明军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大家不料他如此深谋远略,都暗暗吃惊,皆凝神贯注细听他怎样“先发制人”

只听他道:“朱将军,你回到军营后,马上会同秦将军、楚将军组织军队待命,但看城内火起为号,立刻发动军队攻打赤焰城那时我和舅舅与众位英雄会在城内故布疑兵,虚张声势,协助你们攻城”顿了顿,转向朱岷道:“这是一场声势之战,虽不指望能重创蒙古军队,但一定要打出明军的声威,狠狠打击蒙军士气”

朱岷被他的话激动的得热血沸腾,早将劝他回去的话丢到了爪洼国,立即站起来,后退一步,抱掌道:“是,我马上回去准备,保证将蒙古军队打得心惊胆战”原来他一时错觉,竟忘了说话的是司马玉,还以为是司马成在对他发号施令

格里尔见他运筹帷幄,颇有大将风度,心头大畅,想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好侄儿有这样的本事,我就该助他立下这番奇功,也好使我那妹子脸上生光”也就不再阻拦司马玉留下来

再说那戴颜英、张千、谢全等一干义军门派弟子,那天晚上分道扬镳之后,不上三日,又接到了蓝田门的飞鸽传书,书中说有弟子在边关一带发现了“唐恶孙毒”的下落于是原班人马重会合,只除了薛强、薛刚因兄弟睚眦,不肯再相见没有来

这些人来到边城,见到报信的弟子,得知唐鄂已经出关,孙渡却下落不明于是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留下继续寻找孙渡的下落,另一部分则出关追赶唐鄂沿途不断向商人们打听他的行踪,直到望见了赤焰城,才赶上唐鄂和护送他的蒙古人双方一场激战,正要分出胜负时,一只蒙古骑兵队赶到,混战中救走了唐鄂他们赶到城下,被蒙古人乱箭射退,望见赤焰城被蒙古人守得如同铁桶般严,四下里寻找破绽,终于从后山绕到“息谷”

他们本来想等到赤焰战事结束后,再去寻找唐鄂报仇,现在能将计划提前,倒也十分的乐意至于要在城中设疑兵、迷惑蒙古军队,一则虽然他们的创门掌门都与朝廷有过节,但自己毕竟是大明子民,不能眼见明军陷入困境;二则司马玉曾经冒死在碧云山庄拯救过他们,这份恩义不可不报就是戴颜英也想:“他父亲对师兄不仁,我们却不能对他不义,这次相助理所应当,也可以还他在碧云山庄的救命之恩”于是都表示愿意听从调遣

这时,阿珍和阿珠二位侍女走进来道:“早饭准备好了”大家起身来到外面,席地而坐,阿珍和阿珠给每人送上一碗牛肉粥,这粥熬了一个多时辰,稠滑香甜别人只是口中称好,格里尔则是五六年来未食人间烟火,今见如此美味,直如猪八戒见了人参果,囫囵一口,滚烫的一碗粥已入肚内再要时,却是米肉有限,每人只得一碗,急得他双手捧定空碗,眼睛直瞅着其他人

旁边司马玉忙将自己的大半碗粥,倾在他碗里,道:“舅舅,我吃饱了,这些你帮我吃了”喜得格里尔眉开眼笑,连道:“好,好,好侄儿,我马上帮你吃了”接着大口一吸,碗里滑溜美味的粥,都祭了他的五脏庙

这里司马玉放下碗,悄悄离开众人,走到面谷的平地边缘站住迎面冷风吹来,心中的千丝万缕的愁绪加清晰,“父亲昨夜到底身受何种痛苦煎熬?现在伤口的溃败是否好转?这时候又有没有也吃饭呢?”谷中强劲的风吹得他有些呼吸困难,他伸手按了按胸口,那里自昨夜起一直有些发闷

正要转身回去,听到后面格里尔急道:“苏姑娘,你别只管捧着粥发呆,你要吃不了,也给我”这时苏忆荫的眼神、心思,早已给前面那个孑然独立的背影牵引过去了正默然凝望之时,突然听到格里尔吵着来争食,忙也学司马玉刚才的举动,将剩下的粥倒给他谢全听格里尔吃得呼噜作响,笑道:“茶还没喝呢,倒先吃上粥了”大家都知他在开苏忆荫的玩笑,一起望着走过来的司马玉发笑

闲话休述,大家饱食一顿,回山洞收拾了兵器、行囊,依计在洞口前分成两拨一拨是朱岷带领沈、许珍护送莫家姐弟、阿珍、阿珠取道原路回军营另一拨则由格里尔、苏忆荫引路,横穿赤焰山,抄捷径来到赤焰神庙,也就是位于山顶的那所房子,待天黑后伺机行事临行时约定,待两军开战之后,朱岷领人上山接应

朱岷等人如何避免被蒙古人发现,经密道回到军营,回去又如何转达司马玉计划,准备夜间应战,这里不提只说那司马玉一行人迤俪攀到山顶,还未出山林,便听到外面有嬉闹抱怨声其他人分散隐入树木后,格里尔和张千悄声向前,在林子边一块大岩石后,向外张望动静

但见屋子旁边的草地上,一圈围坐着二、三十个蒙古士兵,正在那里休息突然一名蒙古兵飞跑过来,张千一惊,却见他跑到岩石后面,直接背对着他们站着,双手忙在腰上摸索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来小解,突然想起苏忆荫、戴颜英在对面,马上捡起地上的一棵松果,扬手抛出,正中士兵的后背穴道,他当场双手提裤僵立不动

格里尔见他样子滑稽,玩心大起,叉开十指,挟起八颗松果,左右同时扬出只听“啪”的一声响,八颗松果同时打中了八名士兵,不管是指天画地的,还是搔头抓耳的,都在同一时间定格了动作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张千也抓了一把松果,激射过去,虽不能如格里尔整齐划一,却也先后击中了四名士兵

这样好玩的游戏,怎么能让给别人,格里尔连忙又抛出八颗松果,紧接着又是八颗十六枚松果,只分了两次,就将剩下的十六名士兵打得瞪目结舌,僵定不动

一阵噼里啪啦松果雨之后,张千确定外面再没有行动正常的蒙古士兵,才招呼藏身树后的人出来格里尔跳到草地上,围着蒙古兵转了一圈,见他们个个呆若木鸡,不禁呵呵大笑(未完,请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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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玉三返赤焰城,格里尔神威诛奸贼(中)

张千问道:“司马公子,怎么处理这些人”司马玉点了点他们的人数,道:“烦请张道长解开其中一人的穴道,我有话问”格里尔道:“我来”抢先抓住面前的一名士兵,往地上一掼,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那士兵的穴道已被解开,哼哼叽叽从地上爬起来不及站稳,猛然瞧见格里尔半人半鬼的模样,“啊”的一声,重扑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别人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却见格里尔仰面大笑,得意非凡,个个诧异莫名司马玉忍住笑,解释道:“他称舅舅为赤焰大神”其他人也觉好笑,谢全道:“他要是赤焰大神,那我就是元始天尊了”

司马玉见所有的士兵都面露悚惧之色,不由计上心头,与格里尔耳语了几句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但见格里尔点头大笑,笑声未止,身形已经在蒙古士兵头顶上底下的人只见一道阴影投下,须臾不见,当真以为“赤焰大神”现身,直吓得牙齿关节上下打架

跪在地上的那名士兵,见“赤焰大神”凭空消失,加诚惶诚恐,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司马玉这才开口,用蒙语问道:“赤焰城内是不是有一名叫唐鄂的汉人”那蒙古士兵早被吓懵了,脸贴在地上答道:“是,是有一名汉人,但不知是不是大神要找的唐鄂”司马玉将唐鄂的身形相貌描述了一遍,士兵听了又是一连串的“有,有,有”接着道:“这个人是蒙乌特统帅请上山的,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司马玉还要问时,格里尔像只大鸟一样,从空中飞落,站回他身边道:“呆瓜侄儿,这唐鄂到底是什么人,派头好大呀?”司马玉答道:“唐鄂在中原不过是邪道上的二流人物,不知蒙古人为何如此看重他,我也十分的不解”谢全插嘴道:“蒙古人被赶回到草原放羊后,不上二三十年的功夫,就变成井底之蛙了”格里尔横了他一眼,飞起一脚,点中那士兵的下颌,将他翻抛到空中,依旧原地落回到同伴中间,僵立不动

谢全见他脾气突然变得暴燥,恼火道:“死疯子,又没有说你,你示威给谁看呢?”司马玉一边笑着拦住舅舅,一边道:“谢老前辈,我烦你件事行吗?”谢全知道自己打不过格里尔,忙接话道:“什么事,你说”司马玉道:“烦前辈指派几名弟子,将这些人拖到那间屋子里,将他们外面的军服脱下来,我有用处”此乃小事一桩,谢全当下指定四名弟子,吩咐他们照办

这里司马玉聚拢众人,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画了一张赤焰城的地形图,详细讲解过后又道:“等到天黑后,请张道长和谢前辈带着众位弟子,每人扛一位蒙古士兵下山,将他们丢到城中显眼的地方,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到时城中一定会大乱,你们乘乱藏身城内,等待我发出的信号”

“请舅舅陪我下山引唐鄂到赤火神庙,戴女侠和荫儿留守如果一切顺利,我们铲除唐鄂之后,会在火神庙外燃起大火,这里地势高,火光一起,城里都看得清清楚楚张道长和谢前辈望见火光后,也请就便在城中各处点火”说到这里,见众人都点头表示领会,才接着讲下去

口气却转为凝重,强调道:“记住一个时辰内我们没有将唐鄂引上山来,戴女侠和荫儿马上找地方藏身,等城内事态平息后,再经密道回到明军大营两个时辰内火光未起,城内的人也是蛰伏到情势平静之后,再找机会下山”

他将最危险的任务留给自己,张千担心问道:“司马公子,恕贫道多言,蒙军统帅处必定戒备森严,你要怎么引唐鄂上山呢?”别人见他凡事胸有成竹,以为张千不过是多此一问待要听他的高明之见时,谁知司马玉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呢”众人难辩他话中真假,都楞住了司马玉只瞧着他们笑,突见苏忆荫的脸上露出深深忧色,心中一热,这才补充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样,最严密地方也会是最松懈的地方呀”话说得如此含糊模棱,实在是他确实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别人只道话中另有深意,都不想冒然追问

这时四名弟子已经收拾好蒙古士兵,就连林子里那位要小解的,也都扛抬进了屋子只是裤子上早尿湿了一大片,衣服是没法用了的好在其他人的已经够数了

四名弟子将所有的衣服放在地上,司马玉道:“咱们换上蒙古人的衣服,才好混入城内行事”大家这才明白他要这些衣服的用意,于是比照各自的身材,每人捡了一套换上戴颜英挑了两套衣服,和苏忆荫走到屋后背人处换上两人走出来,看见张千拿着一把锋利的剑,要替格里尔剃掉脸上如杂草般的胡须

格里尔揪住胡须,不肯撒手张千道:“你这幅尊容,任谁见了都知道是冒牌货”话音甫落,手腕连三次转,剑芒闪动处,格里尔双手一坠,满把的胡须抓在手里再看他颌下时,只剩下青色的胡子茬,张千这几剑,竟将他整部胡须整整齐齐的削下

格里尔口里道:“这胡须伴了我多少年了,实不忍心与它分开”说着悉数收起来,掖在衣服里众人再看他时,分明是位棱角分明、威风凛凛的英伟汉子

一阵闹腾过后,大家静坐下来等待天黑年青的弟子闭目休息,养精蓄锐戴颜英、张千、谢全打坐调息,预备迎战格里尔则站在石屋前,望着山下隐约可见的赤焰城发呆

许珍临行时,戴颜英叫她把剑交给苏忆荫这时苏忆荫将它横放在膝上,双肘抵剑,支颐而坐司马玉坐在离她不远一尺的地方,觉得自己真是上天的宠儿,每临最危险、最痛苦、最沮丧的时刻,都能有她相伴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没有一丝临战前的紧张与不安,眺望远方天际,明净的天空就如同她的眼睛和心灵一般,让人感到恬静、安适

不知过了多久,山林里传来了阵阵宛转的鸟鸣,打破了周遭的静寂山风袭来,阵阵树涛声中,赤焰山的天色开始转暗

他们吃了带来的干牛肉,整顿好手中的兵器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张千和谢全带着所有的年青弟子,一人扛着一个蒙古士兵,施展轻功,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山下奔去接近赤焰城后,纵身跳上屋顶,分左、右两路散开,各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多时,格里尔背着司马玉也出现在方才屋顶,停下来辨了辨方向,径直朝蒙乌特住所奔去两人很快到达目的地,在屋顶上静候了许久,才听见城内喧嚣声起,火把到处游动

院子里的卫兵惊惶不安,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有几名匆匆跑了出去,远远的听见他们的询问声:“发生了什么事?”十几只火把马上游聚拢来不多时隐约听见卫兵指定了两个人:“你,你,跟我们去向统帅报告”过不多时他们跑回来,两个火把跟在后面,当下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外面何事如此喧哗”来人禀道:“报告统帅,有明军奸细混入了赤焰城”“什么”蒙乌特语气中愤怒大过吃惊,“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说清楚”只听来人又回道:“我们在城中发现二十多名兄弟被杀,他们身上的铠衣全都不见了”他们不知那些人只是被点了穴道,见到他们一动不动的,就以为已经死了

蒙乌特勃然大怒道:“他们还敢回来”沉默了一会,吩咐道:“马上集合所有的军官,今夜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是”十几个卫兵跑出去传令

这时,格里尔有些沉不住气,扯了扯司马玉的衣服司马玉心想:“糟糕,他不但不出去,反而要把人招到这里来”正无计可施之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统帅,你把抓到的奸细交给我处理,保管能消你心头之恨”

司马玉心里一惊,心道:“啊,唐鄂在下面,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过他”过了一会儿,格里尔见他双手在屋顶上乱摸,低声问道:“你在找什么呢?”司马玉小声回道:“碎石子”格里尔道:“这里的屋顶都是整块的石料铺成,你找不到的”司马玉懊恼了一声,突然站起来,猛得拍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下面士兵惊叫起来:“屋顶上有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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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玉三返赤焰城,格里尔神威诛奸贼(下)

下面士兵惊叫起来:“屋顶上有人”马上两只火把向上一照,其中一只火把下映出蒙乌特的脸,乌青紫涨,活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拳他将火把晃了晃,看清了屋顶上一伏一立的两人,厉声道:“马上将这两人捉下,乱刀砍死”卫兵们领命,翻上墙头,执刀向屋顶逼近格里尔见行踪败露,便要负起司马玉逃遁,被他拉住不肯

司马玉向下一望,找到唐鄂,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唐鄂如芒在背,仔细辨清了司马玉的面貌,心中一凛,此人端的胆大包天,这次绝不能再让他侥幸逃脱当即侧身跃起,借力墙壁,纵上屋顶司马玉这时才道:“舅舅,快,快走”

唐鄂听他口气惶急,不禁冷笑,正要动手时,面前两人却消失不见四下里张望,司马玉伏在同伴身上,两人已落在对面的屋顶“原来他是有恃无恐,身边有武林高手保护”唐鄂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这里毕竟是蒙军大本营,就算对手武功高强,孤军深入,也不足为惧于是也施展轻功追上去

司马玉伏在格里尔的肩头,道:“舅舅,你把度放慢些,既不要让他追上,也不要让他落得太远”格里尔已明白司马玉的意思,暗赞好侄儿真是聪明,放慢了脚步,将唐鄂引向火神庙但他已习惯了纵跃如飞的度,让他刻意减,十分不自然唐鄂见对方身形不断晃动,以为是气力已竭,心中暗喜,越发追得紧了不过,无论他或慢或快,与前者的距离始终不曾有所改变

眼看就要出赤焰城了,唐鄂似乎意识到其中有诈,停下脚步,大声道:“是好汉的,就不要逃”话音未落,抬手发出一道暗器但见一束银亮的细线,在黑夜中闪着诡异的光泽,向司马玉后背心飞去格里尔移动中,听到后面暗器飞来,身子如陀螺般转了半圈,在避开“蛊毒蛛丝”的同时,正面转向唐鄂

唐鄂抢着几个跃落,与他们在同一个屋顶上站住格里尔口里叫道:“好小子,要提先找死啊”蹲身放下司马玉,摆开架势唐鄂嗤笑一声,道:“好个智勇双全的司马公子,原来不过是只会趴在别人身上,仓皇鼠窜的襁褓婴儿”格里尔怒道:“我那侄儿不懂武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司马玉在后提醒道:“舅舅,不要动怒,谨防他使诈”唐鄂暗骂一声,不再废话,扬手一道蛊毒蛛丝射出

司马玉忙道:“舅舅,小心,这蛊毒蛛丝有极强的腐蚀性,父亲就是被他所伤”格里尔点点头道:“好侄儿,我知道了,你紧紧跟在我后面,不要露面”唐鄂冷笑一声,心道:“除非你能像螃蟹一样,始终横着走路,否则稍一侧身,我这蛊毒蛛丝向他一射,你可就难救你那好侄儿了”

若是格里尔和唐鄂单打独斗的话,只怕三下五除二,格里尔十招不到就能结果了他没想到唐鄂身上有“蛊毒蛛丝”这种毒辣的暗器,要是他想进攻,就无法保护身后的司马玉这个屋顶上没有任何遮挡物,稍不留神,司马玉就成了“蛊毒蛛丝”的活靶子格里尔避开第一道“蛊毒蛛丝”后,已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第二道“蛊毒蛛丝”旋至,若论这样的度,就是再快上十几倍,格里尔也不放在眼里,只是眼下这个僵局如何打破正在犯难之际,耳后“啪”的一声轻响,像是“蛊毒蛛丝”打在了什么东西上紧接着两个轻巧的身影,一先一后落在了他身边格里尔听她们落下的脚步极轻,也不转头,直接问道:“是戴女侠和苏姑娘吗?”不待来人回答,司马玉早已惊喜叫出:“荫儿戴女侠你,你们怎么来了”

戴颜英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眼见一个时辰就要到了,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苏忆荫看着唐鄂,道:“咦,你们为什么不把他引到山上去,我们等了这许久,还以为你们出了意外”司马玉听了她这句话,知道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特意下山接应的,心中又惊又喜

唐鄂见对方多出两位厉害帮手,大呼上当,抬手胡乱发射了几束“蛊毒蛛丝”,乘乱开溜格里尔岂容他得逞,大声道:“我这呆瓜侄儿就交给二位了”说罢飞身跃起,一招“苍鹰搏兔”,伸手向他胸口抓去端得如一只老鹰从天而降,唐鄂闪避不及,被他揪住衣襟唐鄂心中大骇,双手一翻,“毒手套”闪着磷光向格里尔揪定他的手腕扼去

司马玉惊呼道:“舅舅,小心毒掌”格里尔闻言,一招“仙猿献桃”,手臂自下而上掏出,唐鄂捏了个空紧接着格里尔拇指、食指迅合拢,做了个“迦叶拈花”手势,脸上微微一笑,“啪”的一声弹开,唐鄂额头挨了一记响亮的“爆粟”

这一下直弹得唐鄂眼冒金星,一道鲜血如蚯蚓般从额头蜿蜒流下唐鄂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自知不是对手,一个“鹞子翻身”翻下屋顶格里尔飞身赶下,拦住他的去路

唐鄂狗急跳墙,乱挥毒掌向格里尔打去格里尔忌惮他毒素厉害,却也不敢硬接恰好这里是蒙古人囤放武器的装备库,格里尔的脚下正有一堆盾牌他拾起两面盾牌,套在手中,恰如蚌壳一样,牢牢的将他大半个身子护住唐鄂的每一记毒掌都打在盾牌上

格里尔身子隐在两块盾牌后,脚下的腾挪移动仍异常灵活唐鄂几次夺路要逃,都被他挡了回来唐鄂气急败坏,道:“你是乌龟吗,老躲在壳后面”

格里尔听他出言辱骂,猛得将手一扬,举起左边盾牌唐鄂以为他要出招,赶紧收势守住门户格里尔左手虚而不发,右手微微一动唐鄂料定他这一招必是左虚右实,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格里尔右臂抡上,唐鄂慌忙向左闪躲格里尔手中盾牌紧随其后,突然左臂下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唐鄂夹在两面盾牌之内唐鄂拼命挣扎,盾牌就如同长在他身上一样,没有丝毫松动格里尔笑嘻嘻的问道:“毒乌龟,你的壳怎么样呀?”说罢双手一抛,将唐鄂连壳带人抛上屋顶

唐鄂连翻了几个斤斗,才从“壳”里跌落出来格里尔跃回屋顶,一脚踩住他的右肘,伸手将他下半截衣袖扯下举起来时,里面包着一只长方形,表面泛着白色寒霜的物件,正是“凝冰石英”盒

格里尔转头道:“好侄儿,你爹,我妹夫有救了”司马玉也十分高兴,和戴颜英、苏忆荫三人走过去司马玉道:“回到军营后,就劳烦荫儿用“内丹功”替我爹疗毒”苏忆荫点点头,道:“嗯”

地上唐鄂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们想解蛊毒蛛丝的毒,只可惜,可惜呀”他连道两个可惜,突然闭嘴不说了格里尔心焦,发问道:“可惜什么?”唐鄂斜睨向上,道:“只可惜,解毒的秘密就在那盒子里面,你们却不知道”

格里尔将手中的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道:“这里面有解药吗?”唐鄂坐起身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们吗?能用我一条命换大明蓟北都督的一条命,想来也值了”格里尔怒道:“你不说,难道我们就不知道了吗”唐鄂盯着他,嘴角泛起一丝诡笑,挑衅道:“你那好侄儿聪明的紧,你把盒子打开来,看他可知道不知道”

格里尔被他激怒,叫道:“打开就打开,难道我还怕么?”一边说,一边双手去扳那石盒唐鄂闭上眼睛,脸上现出一抹残酷的笑意

司马玉见他表情怪异,正要提醒舅舅小心格里尔已经“咔”的一声,将凝冰石英盒从中间掰断石盒断裂的声音并不大,唐鄂却如同听到睛天霹雳般,猛得打了个哆嗦,接着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大笑过后,猛然睁开眼睛,又仿佛盯视鬼魅般望着格里尔

格里尔手执两截断盒,和其他人一起,同样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唐鄂苏忆荫看着地上张口结舌的唐鄂,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格里尔道:“你鬼哭狼嚎什么,现在还没杀你呢”

唐鄂指着他道:“你,你,你竟然从中间将凝冰石英盒掰断”

你道唐鄂为什么行为失常,举止怪异原来凝冰石英盒的开盒机括在中间接缝处,如果用力过猛,机关就会自动跳开装在里面的“蛊毒蛛液”也会随之倾泻,四处飞溅倒时候,他固然难以幸免,只怕其他人也逃不掉谁知格里尔神力惊人,竟硬生生将石盒从中间折断

“这盒子里面是空的吗”格里尔晃了晃其中一半断盒,又看另外一半这才知道这石盒分为前后两格,空的那一半原来装着“蛊毒蛛”,因为唐鄂不知喂养,全部都死了,所以空空如也

格里尔将空的这半边包好,拴在自己的腰间待要和其他人仔细研究另外半边时,一不小心触动了石盒上的发射开关顿时一道“蛊毒蛛丝”飞出,不偏不倚射中唐鄂右眼,唐鄂惨叫一声,翻身倒下屋顶

唐鄂跌落地下后,哀号不止,惨叫连连,引来了在附近搜查奸细的蒙古士兵士兵们跑过去扶起他唐鄂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指着上面,如疯狗般狂吠:“抓,抓住他们,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士兵们高举火把照亮屋顶,上面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正不知所措之时,突然望见山顶方向烈焰冲天,紧接着城内军令传来,一声紧过一声:“明军夜袭赤焰城赶紧集合,准备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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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喜三军奋勇争先,悲父亲撒手人寰

司马玉四人在火神庙前点燃火堆,发出信号后,马上奔入城内,混入赶往城门口作战的蒙古士兵内沿途看到城内不少房子失火,知道张千和谢全等人已按计划行事

跑了一段路,突然司马玉的肩膀被人一拍,他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去,谢全那张精神饱满的脸凑了过来司马玉不由自主笑了,放慢脚步,低声问道:“张道长呢,也跟上来了吗?”谢全嘴唇向前一努:“那前面不是他吗?”司马玉看时,果真张千带着弟子行进在队伍里,与他相隔不过三排的距离

谢全衣袖里摸出一枚小钢珠,两指捏住,轻轻一弹,打落在张千的后衣领张千回过头,望见他们,会意一笑大家一起放慢脚步,从蒙古军队伍里退出来

蒙古军队在半山腰修筑的工事上,架设了上百架硬弩,专门对付明军袭城这时正由一个军官指挥着,几百名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同时上弦、瞄准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射击”,一起踩下扳机,弩箭飞离弦而去弓弩手准备第二次射击时,后面的弓箭手立刻补上,引弦向山下射箭弓箭手退下,弩箭又射出,如此交互替补,竟是不给明军半点喘息的机会

司马玉看到这个情形,想到山下明军一定险象环生,寸步难行猛的收住了脚步,对大家道:“各位请先行一步,我和舅舅随后赶上”苏忆荫不解道:“为什么你们不一起走?”司马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荫儿,我父亲的性命就拜托你了”苏忆荫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伤感,道:“你和我们一起走”司马玉心里一颤:她没有说你们,而是说你,可见她心中现在只想到了我

山下明军加紧了攻势,不停的有蒙古军队从他们身边经过,急匆匆赶往前线谢全急道:“这地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大家一起走”戴颜英也道:“唐鄂虽然没有死,但被蛊毒蛛丝击中眼珠子,料也活不了”只有张千猜到了司马玉的心思,拈须笑道:“司马公子,就这么瞧不上我们这些人?方才诛灭唐鄂是你们一起去,如今要毁掉蒙古人的强弩硬弓也是你们去”众人这才都明白过来,纷纷表示不满,要一起行动

司马玉方才是怕连累他们,所以只想和舅舅两个人留下来,对抗蒙古人现在见他们积极响应,不畏生死,也十分高兴,作揖谢道:“各位英雄今日拳拳之心,在下没齿难忘”

当下事不宜迟,大家取出隐藏在身边的武器,一起来到弓弩台弓弩台上的士兵将他们当成自己人,都不甚在意格里尔瞅准了那个指挥的军官,一步跨到他面前,食中两指并拢,出意不料点中他的穴道军官连哼都没哼就倒下了

前面弓弩手准备已毕,良久不见命令下达,转过头来看时吃了一惊,后面弓箭手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却有十几个老少不一、剑拨弩张的士兵各提刀剑立在当中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兵刃加身,倾刻间全部命赴黄泉

格里尔抢先举起一架弩弓抛下山去其他人也举起兵器,齐心协力将平台上的弓弩一起捣毁这些弓弩不知伤了多少明军,如今终于毁在众英雄手中火把影中,大伙儿看着狼籍一片的弓弩台,畅怀大笑当下也不返身,依旧是格里尔负了司马玉,大家一起跃下平台,飞身奔下山去

迎面明军高声呐喊,前赴后继的向上冲他们加快了脚步,直冲入明军队伍,众军士吃惊之余,将他们团团围定张千大声道:“且慢动手,我们也是汉人”见士兵们不信,又道:“司马公子也在此”

司马玉走上前来,道:“各位将士,蒙古人的弩弓已被我们摧毁,大家可一鼓作气冲上去”士兵们早认出了他,听到这个喜讯,顿时欢声雷动,信心大增不知谁叫了一声:“大伙儿,冲呀叫蒙古人也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于是人人精神抖搂,争先恐后的抢上前去

司马玉等人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在这些舍生忘死,无所畏惧的士兵中他们静待士兵经过,站立不动,直到朱岷带着人前来迎接

众人来到明军营内,见到莫家姐弟、许珍、沈,确认彼此安然无恙,都放下心来马上一起去见司马成在路上司马玉不断询问父亲伤势,朱岷始终闭口不答,他非常担忧,恨不能一步能跨到父亲营帐

快到时,却见赵穆站在营帐门口,和几个军医在说话他一见到司马玉,马上道:“司马兄,你,你回来了快进去见都督”司马玉见他未在前线指挥,先是一楞,答道:“我已经找到了替我爹疗毒的人,我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一边问一边急忙掀起帐帷格里尔、戴颜英、张千、谢全、苏忆荫五人跟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

司马成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呼吸声粗重浑浊,突得叹息似的呼出一口气,问道:“玉儿,他还没有回来吗?”司马玉噙泪赶到床边,抑制悲声道:“爹,我在这里我回来了”司马成猛得坐起身来,睁开眼睛,扬手就打,骂道:“孽子该死的东西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呀,竟敢再回到蒙古军营里去”司马玉跪在床沿,任父亲责打痛斥,眼泪似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司马玉边哭边道:“爹爹,我带回来了一个人,她可以替爹爹疗伤”转身叫苏忆荫戴颜英陪苏忆荫走过去司马玉站起来道:“荫儿,请你替我父亲疗毒”她正要答应,不料被旁边戴颜英拉住

这时,只听司马成问道:“你是叫荫儿吗?”苏忆荫忙道:“是,我叫苏忆荫”司马成听出她的女儿口音了,望了儿子一眼,接着道:“苏忆荫,苏忆荫,这个名字很好玉儿叫你来替我疗毒,劳烦了”苏忆荫忙道:“不,不会劳烦,我一定要治好你”司马玉听了这话,侧过脸来望着她,凝视不动

司马成重重叹了一气,仍旧笑着道:“那我就先多谢了,不过请你稍待片刻,我还有话对这个逆子说”又吩咐帐内亲兵道:“领各位英雄下去休息,不要怠慢”大家见他父子俩有话要说,都随亲兵出了营账营帐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司马玉见父亲呼吸的越发粗重,忙抹干眼泪,要扶他躺下却见司马成双目发红,指甲乌青,心中惨骇,口里不敢言忍着眼泪强笑道:“爹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也等伤好了一起说”

司马成不肯躺下,攀着儿子的手,一字一顿道:“你这回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有我的胆识”司马玉道:“这些年来,玉儿让爹爹失望了”司马成轻轻的摇摇头,柔声问道:“好孩子,我听朱岷说,你身上的病被人治好了”司马玉哽咽答道:“是的爹爹今后再不必为我的病提心吊胆了”

司马成极度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道:“这我就放心了”浑身无力仰倒在司成玉的臂弯中,又道:“你娘日日夜夜为你这病担心,她若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唉,我常年在外作战,一直没有好好照顾她好孩子,你今后一定要听你娘的话,不要忤逆她,知道吗?”

司马玉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抽噎道:“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等爹的伤好了,打了胜仗,我们一起回去见娘”司马成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吃力笑道:“好,好你带我去见你娘”司马玉哭道:“不,不,我们一起回去,我和爹一起去见娘亲”司马成也忍不住掉下泪来,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出息,这点子事,也哭得像个泪人”缓了缓道:“你出去,替我叫赵将军进来”司马玉扶父亲躺下,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

那时苏忆荫等人被领到隔壁营帐,亲兵们先献茶,再送进热腾腾的汤圆宵夜折腾了大半夜了,大家都觉得腹内饥饿,道了声多谢,接过来便吃格里尔是一碗接一碗,慌得伺候的亲兵,忙吩咐伙房多做些送过来

苏忆荫只端了一下碗,一口也没有吃,就放下来了眼睛盯着碗边那个装着凝冰石英的布包发楞戴颜英见她有些心神不宁,走过去,将她拉到外面

戴颜英见周围无人,才道:“苏忆荫,你不能替司马成疗毒”苏忆荫吃惊道:“为什么?”戴颜英道:“因为你是救不了他的”苏忆荫不解道:“为什么,我们不是有凝冰石英么?而且内丹功我也练得很熟了”

戴颜英道:“这算是这样,也救不了他我刚才见他唇角发白,指甲乌黑,八成是唐鄂在蛊毒蛛丝里加入了其他致命的毒药”苏忆荫不相信,道:“我看他精神挺好的,方才那样用力打骂司马公子”戴颜英道:“那只是回光返照,司马成过不了今晚了”苏忆荫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这怎么可能他,他绝不能死”戴颜英无动于衷道:“生死有命他毒入心腑,是绝好不了的”苏忆荫听了这样真实冰冷的话,整个人僵在那里

便在这时,帅帐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恸:“爹—爹——”守候在外面的赵穆等人连忙跑进来,看见司马玉伏在父亲身上放声悲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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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亡父灵前续情缘,大战当际盟生死

赵穆和朱岷领着众人单膝跪下,在司马玉呜呜咽咽的悲声中,沉痛的垂下头去其中朱岷最为伤心,他从一名普通士兵被擢升为将军,这其中包含了司马成多少关心和扶持司马成对他而言,既是上司像是父亲因此他的悲戚并不减于司马玉,但因礼数所限,只能默然滴泪其他人哀痛主帅阵亡,也都潸然泪下

营帐内一片悲泣之声,无一人说话突听得帐外传来一声哀嚎,“妹夫呀”接着格里尔挑帘进来,扑倒在床边外面苏忆荫不顾戴颜英的劝阻,也跟着进来

却见格里尔出捶床痛哭道:“妹夫呀,你走了丢下我妹子可怎么办丢下我这好侄儿可怎么办呀”声音悲怆,痛心疾首格里尔原也不是这等粗放之人,只因五六年的离群索居之后,乍然喜逢亲人,便遇生离死别,这才抑制不住悲伤,真情流露,不加修饰

司马玉听到他这等痛哭,越发伤心惨痛,加放声悲哭直哭得五脏翻腾,气弱身虚,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格里尔连忙扶住他,见他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忙将一股真气输进入司马玉才渐渐缓过神来,仍是悲伤不止,此时只见干咽,再没有一滴眼泪

赵穆恐他悲伤过度,忙上前劝道:“司马兄,都督为国捐躯,虽死犹荣还请节哀顺便,保重自己身体”朱岷和众人也都起身劝解

司马玉呆瞅着众人,一言不发,像根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苏忆荫瞧着他万念俱灰的样子,拿手捂住嘴,才没有哭出声

这时格里尔也来劝道:“好侄儿,你爹走了,你应该振作,不然叫你娘下半生靠谁呢”这一句话才又勾起了司马玉的痛肠,脸上重现悲戚之色,开口道:“赵将军,朱将军,我想尽快将父亲遗体带回中原安葬”赵穆和朱岷对望一眼,他们很理解司马玉的心情,但他们处于蒙古人的包围之中,何时突围还是个未知数,只怕他这番孝心难以达成

赵穆想了想,道:“三军丧帅,本应及时撤退,不该恋战可是现在蒙古军将我军四面包围,如果不打败他们,我们是无法撤兵的”司马玉毫不犹豫道:“那就打败他们尽快迫使他们投降”朱岷忙劝道:“公子,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尽快打败蒙古军,为都督报仇”司马玉道:“我并不是伤心过度,异想天开这个计划虽冒险些,却也值得一试”赵穆便道:“司马兄,不妨说出来听听”

其他人听他们要讨论作战计划,都在一旁静听苏忆荫虽然不大明白,但见他三人越说越投机,其他人脸上也露出赞叹佩服的表情不过她好几次听到格里尔的名字,最后格里尔还道:“为了我死去的妹夫和好侄儿,你们让我扮什么都行”

一时计议已定,赵穆对帐内将官们道:“你们马上回去依计行事”将官们齐声领命临行时,朱岷再次叮嘱:“为免军心动摇,司马都督去逝的消息不能有半点泄露”

他们出去没多久,营帐内就听到外面道:“都督有令,三军收拾行李辎重,枕戈待命”这里,赵穆对朱岷道:“朱将军,你亲自带人前往赤焰山,通知楚将军鸣金收兵,停止攻城”朱岷点头答应,转身出去

赵穆这才对司马玉道:“司马兄,你今晚的计划若能成功,都督在天之灵也必将欣慰你在此静候,我出去督促士兵准备浸湿的柴草”司马玉望了一眼已殡天的父亲,眼圈一红,道:“多谢赵兄,能如此信任我”赵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值得我信任”说罢,大踏走出营帐

司马玉默送赵穆走去营帐,觉得今生能交此挚友,实乃上天眷顾这时又听格里尔道:“好侄儿,你也不要伤心太过,究竟人死不能复生你刚才说的那个主意妙得很,我也要去好好准备,才不至于拖你的后腿”司马玉哽咽道:“可惜父亲没有再见舅舅一面,就……”格里尔也自伤感,不待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苏忆荫见别人都走了,她也正要出去,突听得司马玉叫道:“荫儿”她随声答应,站住望了过去司马玉犹豫了半响,终于开口道:“留下来陪我,好吗?”他的话里充满了期待,苏忆荫无法拒绝,于是点头答道:“好”司马玉看着她明净如水的双眸,苦涩的脸上泛了一丝轻松

司马玉走到父亲灵前,坐在床沿边,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苏忆荫也走过去,望着床上躺着的司马成,想起母亲的嘱托,心底涌上了一股莫名的伤感她低下头,看见地上司马玉被拉长了的影子,影子摇摇曳曳,将她的愁绪越牵越长

突听司马玉道:“荫儿,谢谢你”苏忆荫这才收起了漫想,道:“你为什么要谢我呢,我也没有替你父亲治好伤”司马玉望着她道:“我爹临终前,知道你治好了我的病十分很高兴”“哦,原来是这件事”她在司马玉身边坐下来,问道:“现在你心口还痛不痛?”听她如此率直关怀之语,司马玉心中既感动又羞愧,原来她并没有记恨那晚的事

但他早在心中发过誓,不再对苏忆荫有一丝一毫的亵渎和冒犯,便只道:“不痛了,自那天后,再也没有犯过病了”苏忆荫听他病已经好了,也没有说别的话,只道:“哦,那便好了”这“那便好了”实际便是“那我就放心了”的意思,司马玉又岂会不知他反复默念这句话,如同细嚼一枚橄榄,所有的情愫都一点点浸入心腑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一起守在司马成灵前,静听外面传来的一切声响“快把柴草搬到营门口堆垛好,再淋上水浇湿”“我正要把一个蒙古兵砍翻在地,突然就叫收兵,到底怎么回事呀”“这是都督的命令我们赶紧回去收拾行李辎重,马上就要和蒙古兵进行决战了”“原来传言说都督受了伤,是假的呀”“对,对,对,我们快走”

“爹爹,我们马上就要和蒙古人一决胜负了”司马玉双手不由自主抓紧了床褥,身子止不住微微发抖突然右手背上一暖,苏忆荫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荫儿”司马玉问道:“我们一定会打羸,对吗?”

苏忆荫正要回答,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司马公子在里面吗?我们来找他”便道:“有人找你”司马玉很是奇怪:“赵蕊此时来找我做什么”想了想,虽然父亲出此大事,但不便避而不见,便对苏忆荫道:“是我的一位朋友,”说着过去掀起帘帐道:“赵锐兄,你进来”

赵蕊吩咐莲儿在外面等候,自己一个人走进去轻声问道:“都督也在里面吗?”司马玉将她引到床边,道:“我父亲,他,他已经去逝了”赵蕊轻呼一声,看着床上蒙头盖脚的躺着一个人,叹道:“难怪外面乱成那样,锐哥哥又让我不要乱走动”司马玉这才明白她来的原因,自然是越不让她走动,她越是好奇偏要走动

赵蕊看着司马成的遗体,感触道:“以前你爹爹来公主府,我见过他好几次他待人很好”司马玉听她说起父亲旧事,轻咬嘴唇,克制伤悲赵蕊见他这样伤心,眼眶也有些湿润了,道:“你也不要太难过,咱们一起打败蒙古人,替你父亲报仇”

苏忆荫见两人谈得投契,心想:“不如我出去,让他的朋友陪他着说话,也许他便不那么伤心了”便不打断他们说话,自己悄悄的向外去

司马玉突见她一声不吭的走出去,连忙止住赵蕊道:“赵锐兄,你在此稍等,我出去就来”说着就追出去,留下赵蕊一人鄂然不解原来为防止产生误会,司马玉等人回来后,已换上了明军服色苏忆荫一身士兵装扮,赵蕊以为不过是都督帐下亲兵,所以进来连招呼都没打,却不知司马玉这样重视他

司马玉追到外面却不见苏忆荫,顺着亲兵指点的方向追了一段路,却看见苏忆荫和戴颜英在一起他只好停住脚步,满心疑惑的往回去,不知她究竟为何不告而别

迎面两个士兵,各抱着一摞旗帜,边走边说话夜色浓重,他们并没有认出司马玉,直接从他身边经过就在他们擦身而过时,司马玉听见身旁的士兵说道:“战还没打完了,怎么都督就叫我们收拾准备回家了”

他的同伴道:“我看这种馊主意八成不是出自都督,而是他的那位公子想出来的”那名士兵又道:“我听说,司马都督早就布署好了作战计划,结果被他儿子全盘打乱了”他的同伴便道:“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唉,本来这场战我们早就打羸了,可以不必在这里受罪了”两名士兵说着渐渐走远了

司马玉听得喘不过气来,他抓紧紧住胸口,觉得心脏像擂鼓一样跳,简直就要蹦出来难怪当时朱岷要推脱军事机密,不肯向我说出实情,原来是我害死了父亲是我自作聪明害死了父亲

司马玉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旋,“是我害死了父亲是我自作聪明害死了父亲”他木讷的望着前面的主帅帐,再没有勇气向前跨近一步便在这时,赵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司马兄,你怎么站在这里呢?”司马玉打了一个激灵,转身道:“放弃这次的行动”

赵穆不解道:“为什么,你想到这个计划有什么缺陷吗?”司马玉没有解释理由,只反复道:“我不想害了大家,我不想自作聪明,再害了大家”赵穆知道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却不追问,只道:“司马兄,我只问你一句我信任你,你相信我吗?”司马玉楞了一下,道:“我当然相信你,只是”

“好”赵穆挥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目光灼灼道:“既然你信任我,现在就回去,什么也不要想打羸了,咱们一起凯旋而归,打不羸,咱们一起埋骨赤焰山”赵穆的坚定与决心,将司马玉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他也伸手拍住赵穆的肩膀,道:“好打羸了,咱们一起回去,打不羸,咱们一起留下”

当晚,蒙乌特元帅对明军以将胜之师突然撤军,十分不解,猜测必有阴谋翌日清晨,亲自上瞭望台察看明军动静却见明军营内一片繁忙,看光景竟是打算要撤军他连吃了明军几次亏,不敢大意,急令细作下山打听

将近午时,探子回来报说:“侍神女告知明军,赤焰大神将在近日现身,惩罚胆敢侵犯他领地的人所以明军提前准备好撤退了”这个消息荒唐可笑,蒙乌特当然不相信,换人再探第二次探子回报:“明军将做饭用的柴草都打湿了,堆放在营门口,确是做好了退兵的打算”蒙乌特欲得详情,命人再探

一整天,蒙古细作不停往返于明军大营和赤焰城,带回来的消息大同小异赤焰大神将要现身的消息,不知不觉在蒙古军营内流传开来格里尔的赤焰大神形象,是被添油加醋描绘的有声有色一时间,蒙军营内人心惶惶,各种谣传议论,禁而不止

入夜时分,打湿了的柴草被点着,浓烟滚滚,顺着风势向蒙古军营方向飘去其景像与传言中赤焰大神现身相似,蒙古士兵纷纷到外驻足观望浓烟中,重粘上胡须的格里尔现身当时就有人惊呼:“赤焰大神”格里尔又施展轻功,在烟雾中纵横飞跃,倏来突往,直看得蒙古士兵战战兢兢,两股发抖

但在这时,明军突然发起了进攻蒙古军队临时应战,手忙脚乱,大部分士兵想到赤焰大神在暗中保护对方,早已无心应战

激烈的战争持续了一整晚天色将要拂晓,司马玉在营帐之中,听到外面士兵大声欢呼“我们羸了我们羸了”

(第一部分:赤焰战事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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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公子暗夜洒泪,糊涂女儿抢接圣旨

引子:急风骤雨是天象,遭殃的却偏偏是在路上的行人;朝野争权,命运悲惨的却是那些无故被牵连进来的人

大军得胜后,受了蒙古人的献降,马上起程返回中原临行时,降下帅旗,这才宣布了司马成的死讯顿时三军哀恸,将卒齐悲蒙乌特闻此消息,后悔莫及,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吾老矣,不堪重任”回去后,既辞去军职,返乡放羊牧牛去了

一路上,司马玉紧随柩车而行,因为思念父亲,衣袖始终未曾干过尤其想到父亲是因为自己而死,加悲切彷徨,凄然不知所措虽有赵穆等人常以一些大道理开解,却难抚平他心中悔意幸有苏忆荫常伴其左右,虽然彼此交谈不多,但可慰藉他内心伤痛

赵蕊也经常来看他,有时佯装生气,有时又说些笑话,不过是引司马玉说话开心司马玉心里知道,十分感激,只是打不起精神来,有时反而要迎合她赵蕊误认苏忆荫为侍从亲兵,虽然常常在司马玉身边看见她,却从未留意

行了将近二十多天,大军终于回到边城城内老百姓听见军队凯旋而归,敲锣打鼓,出城迎接听说司马成已殁,个个都洒下了眼泪,又忙着回城准备祭奠军队入城,已有不少街铺人家摆出了路祭,司马玉见父亲受百姓爱戴,自不免又是一番哀恸心痛

司马玉扶灵回到都督行辕行辕内白幔招展,已布置成灵堂,这时司马玉才换上了麻衣丧服,重孝守灵司马成也被移灵至金漆檀木棺椁虽则随行军医对尸身做过处理,但必须尽早入士为安那时,众将军将军队带往军营安扎后,一起来到都督行辕,入灵堂行礼毕,司马玉与他们商议,明早就扶灵回南京

却说戴颜英一众江湖豪杰已和司马玉说好,回到边城后,他们就自行离开这时见行辕内一片忙乱,便要就行只是戴颜英却放心不下苏忆荫,要邀她一起同行找到她道:“我们今晚就要离开边城,你何不与我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苏忆荫摸了摸怀中书信,心想:“莫雨沙虽然将信还给了我,但司马成叔叔已死,我要把它交给谁呢不如回家问了娘的主意,再作打算”她心里也惦记着母亲,便道:“好,等我去取行李”戴颜英道:“我们先到城门口等你,一个时辰内你能赶到”苏忆荫点头答应

苏忆荫向亲兵取了行李,问他道:“你知道司马公子在哪里吗?我今晚就回去了,要找他辞行”那亲兵不知道,叫她自己去找苏忆荫一行走到内院,迎面撞见曾儿,忙问:“司马公子呢?”曾儿似乎也在找她,道:“公子胸口闷得难受,已经躺下来休息了姑娘的房间我已安排好了,正在找你呢”苏忆荫道:“不用了我今晚就走了”同时请他明日转告司马玉曾儿心想:“这我可做不了主”便道:“你还是去见公子,当面跟他说”于是领她到司马玉的房间

苏忆荫举手在门框轻叩了两下,叫了一声:“司马公子”大概司马玉已经睡熟了,屋里无人答应苏忆荫扭头一看,曾儿已经走了,她想:“这怎么好呢”犹豫了一下,走进屋内见司马玉向里侧卧,看不分明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好走到床边,轻声道:“司马公子,我要走了,不能陪你去燕京了你,你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说到这里,不由伤感起来

站着等了一会儿,未见司马玉发出一丝动静,心想:“原来他睡着了戴女侠正等着我呢,我也该去了”又向床上望了一眼,确定司马玉睡着了,这才下定决心转身要走

便在转身的一刹那,身后有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那么轻的一握,却系着那么沉重的牵绊,沉到苏忆荫想要哭,重到她无法摆脱不,也许是她不想摆脱她慢慢转过头去,借着屋角的蜡光,看见司马玉泪流满面司马玉知道她转过回头来,将脸侧得低,发出了哽咽的吞泣声苏忆荫心中一悲,叫道:“司马公子”转身握紧了他的手,也落下了眼泪

夜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过边城门口,那里空无一人戴颜英走在路上,突然叹了一口气:“难道一切都是命定的,注定无法改了吗”

第二日,赵穆率众将士送都督灵柩出城,沿途百姓设香案祭拜至城门口,司马玉当众长稽一揖,作别起程其他人返回城中,只有赵穆和赵蕊送出十里之外,并与司马玉约定:“军队回都献捷时,再行相见”

作辞了赵氏兄妹,司马玉与众人星夜兼程,护送父亲灵柩回到都城灵车队伍行进在南京城内,司马玉的心情越来越低落,苏忆荫在旁担忧的看着他突然听到曾儿道:“公子,我们到了”

苏忆荫随同司马玉下马,抬眼望见前面黑压压一片人,加起来比随车同行的几百亲兵将领还多,她心想:“便是镇里赶集,也没有这么多人呀”

却见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妇人,由人搀扶着,踉跄赶到前面,后面紧跟着好几位身穿素服的中年男女司马玉当时悲泣出声,跪倒在地,旁边曾儿和府中从军的随从也一同跪倒后面将士取下头盔,恭恭敬敬单膝跪地只有苏忆荫不知所措,直楞楞的立在一边,显得格外突兀,好在当时场面无人留意

那老妇人走到司马成灵柩前,俯身抚棺,放声悲哭,喊着司马成的名字道:“我可怜的孩儿呀”她一哭,身边的人也跟着抹泪一位中年妇人揩着眼泪,上前劝道:“请老夫人保重身体,不要过于伤心”老夫人悲泣道:“怎么能不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成儿他不过四十出头,正当盛年就去逝了”又一位中年男子出来劝道:“四弟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老夫人听这番劝辞,无话可答,只是叹气抹眼泪

转身拉起司马玉道:“我的儿,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司马玉叫声:“奶奶”扑到她怀里放声痛哭,老夫人搂着他直淌眼泪一路上,司马玉都是暗自饮泣,悲而无声,回府见到了至亲,这才释放悲痛嚎啕大哭起来见他这样伤悲,苏忆荫头一个禁不住跟着掉泪,其他人也都泪湿衣襟,陪着伤心

便在这阖府悲伤,人人痛心之时,前面有人高叫道:“圣旨到闲杂人等让开”这一声震得众人心里一惊,个个忙着收回眼泪,趴在地上迎接圣旨地下黑鸦鸦跪倒一片,独剩苏忆荫一人站立,如鹤立鸡群,醒目刺眼司马玉连忙扯她的衣裳,低声叮嘱道:“快点跪下,是圣旨到了”这才胡里胡涂傍着司马玉跪倒

一队人马赶到面前,方才还哭声一片的地方现在却鸦雀无声苏忆荫偷眼上瞟,见一个中年发福、穿得花里胡哨的人展开一卷黄绢,一本正经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马成二十年征战,功勋卓著,杀场拼搏,为国捐躯其忠可褒,其勇可嘉,谥号忠勇都督,加封子爵衔其子司马玉,年少有为,才华诏著,着令承袭爵位,都中守孝候命,钦此,谢恩”

苏忆荫见他拉长声音读完最后几个字,众人便向地上叩头,一齐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忙也跟着低头学舌然后那宣读的人,将黄绢对折起,托在手上,哑着公鸭嗓子道:“大家都起来,司马公子在不在,过来接旨”

司马玉应声上前接旨,他早已身心倦累,起身得猛了,脚下一个跄踉,差点摔倒苏忆荫眼明手快,马上站起来扶住他,急问道:“司马公子,你没事”司马玉稳了稳脚步,小声道:“我没事”苏忆荫便道:“你站着,我来替你拿”

此言一出,这边那边,站着的,跪着的,人群中一片骚动,司马族人是个个脸色煞白先前那中年男子压低了嗓子厉声训道:“哪里来的小厮,还不快退下”司马玉听到声音一楞,见苏忆荫对突如其来的训责和周围的不安,显得十分局促难堪,无所适从立刻轻轻抓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放心,没事的”

说完看着苏忆荫,苏忆荫不安的情绪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平静下来司马玉这才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走向前,恭恭敬敬的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宣旨太监递了圣旨,见苏忆荫不过是一个瘦小的亲兵如此不敬,想来是因为没有见识,所以不知礼仪碍着司马府的面子也不好计较,只哼了一声,表示了不满,便将此事撂开

司马玉领了圣旨,看见苏忆荫还站在那里,忙装着不着意,把她拉回来,与众人一起跪下谢恩乘着大家恭敬道:“谢主隆恩”,他小声叮嘱道:“荫儿,等下也许会很乱,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你见曾儿怎么做,你便照着做,过后我再详细解释给你听”苏忆荫点点头,侧眼看曾儿响亮的照地上磕了三个头,她也依样画葫芦磕了三个,曾儿起身,她也站起来

圣旨宣读完毕,那名中年男子走上前道:“陈公公,辛苦了,快请进府里歇息”陈公公道:“府里正是哀痛忙乱之际,不好打扰”中年男子道:“只怕过于扰乱,失了礼数”陈公公见他这样客气,便道:“也罢,元帅是为国捐躯,我们甚是感佩,平时也无机会,乘此得便大家都进去,略尽自己的心意”说完一起转向府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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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母子相望泪滂沱,误穿孝服闲争气

司马府三间正门大开,八个披麻戴孝的府内侍从抬起司马成棺柩,旁边八位军中将领随行护送棺柩被抬进府内,一路哭声不断司马玉听见哭声,心如刀绞,恨不能亲自陪父亲之灵入府无奈老夫人悲泣到老态龙钟,只拉着他的手不放,旁边众女眷陪着落泪其中一人哭得格外伤心惨目

司马玉留意看去,顿时如千万根钢针刺心,泫然欲绝一片缟素丛中,自己的母亲身着重孝,哭得泪眼滂沱格敏特已于三日前赶到都中,方才悲痛忙乱之中,司马玉竟没有留意到此时真恨不能赶到母亲身边,母子俩抱头痛哭可如今有老夫人和三位伯母在前面,他却不能逾越规矩

格敏特个性要强,与司马成其实也并非和睦无洽的夫妻,但在这些人中,除了老夫人与司马成是母子连心,便只有她与司马成是血肉相联,情真意切,是以哭得尤其悲痛司马玉想起父亲临终遗言,是泪如泉涌但格敏特其情虽苦,司马玉其心虽悲,此时却不能撇开众亲族长辈,只叙亡夫之痛,丧父之苦

与格敏特并肩而立,紧紧跟着老夫人的,依次是司马玉的三位伯母先前劝说老夫人的,便是大伯母这时又出来开解道:“老夫人不要过于伤心,伤了身子,四叔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身后封爵,虽算不上喜事,到底朝廷没埋没四叔这些年的功劳玉儿也子袭父爵,圣旨又着他留京待命,将来必有重用老夫人放宽心,四叔这一支日后必定兴旺发达,后继有人”

老夫人道:“怎能不伤心,成儿这些年都在外面打战,四十多岁的人,没享过一天的福,最后还客死他乡真真的老天不公,偏让我这个老婆子活这么久,现在我就是长命百岁的活着,又有什么趣味呢”颤巍巍转向司马玉道:“也不知你爹是跟着回来了,还是留在了战场”

司马玉擦着眼泪道:“奶奶放心,爹爹是同我一路回来的”老夫人攥紧了他,叹道:“可怜的孩子,这一路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唉,你长大了,可怜你爹却去了”这时,以大伯母为首,大家齐声劝道:“请老夫人保重身子,节哀顺便”司马玉也跪下道:“请祖母不要伤心以后玉儿会代替爹爹孝顺祖母”老夫人忙拉他起来,在众人簇拥着一起进入府邸

话说那苏忆荫听了司马玉的话,一心记着要紧跟住他,可哪里挨得上去那些侍从婢女见她一身士兵打扮,还偏要往里凑,打心眼里觉得她捣乱,又嫌她碍事,一人推一把,直把她推了出去老远这才眼不见心不烦司马玉回头不见了苏忆荫,心里着急,又不能去找她见曾儿倒真是亦步亦趋的紧跟不舍,忙把圣旨递过去,道:“收好了”又向他使了个眼色曾儿心领神会,马上从人群里挤出去司马玉隔着人缝,见曾儿正和苏忆荫说话呢,这才放心入府

曾儿将苏忆荫领进司马府,那时司马玉已陪着众长辈去了灵堂,找他不到曾儿只能看着偌大的府邸发楞,原来他自二三岁起离了司马府,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虽说是重返旧地,却也如同苏忆荫初来乍到的一样,辨不清东南西北正想找个人问路,就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妈子来到跟前

曾儿喜出望外的扯住她衣袖,道:“妈妈你怎么来了”老妈子忍着泪,打量了他半天,才炒豆子似的一句一句往外迸话:“我怎么来了?你不问你是怎么当差,怎么服侍公子的反而叫公子记挂你,叫我来这里接你”曾儿望着苏忆荫,心想:“公子哪里是叫你来接我,分明是放下不苏姑娘”曾母这时也注意到了她,忙又问道:“这个小兵是谁,看着有些面熟”曾儿推她道:“您老人家别说什么面熟,饭熟了快领我们去见公子”曾母朝他额头狠狠点了一下,道:“战场上性命悠关都没让你转性,你一回来就和我贫嘴”话语中分明笑中带泪

接着曾母领着他们迂回曲折,穿廊度径,来到一进大院落院内两棵一人环抱的桂花树,掩着三楹五间的一所大抱厦,两边厢房略矮些,却也高大轩敞曾母一行领他们进来,一行牢骚道:“今后夫人和公子就在这里常住了虽说是老爷旧时住的屋子,只是过于逼窄了些,还及不上燕京府里公子住的清澹轩”苏忆荫见只这里的厢房也抵得过她家的厅堂了,不由诧异于曾母的抱怨

三人来至一间厢房内,曾母道:“夫人那里离不开我,我可要去了”曾儿忙拉着母亲出去,和她商量了几句话,母子俩一起去了过了一会儿,曾儿双手托着一套衣服进来,道:“苏姑娘,快把你身上的军服脱下,换上这个”说着将衣服放在桌子上,自己掩上房门出去

苏忆荫抖开衣服看时,是一套上等杭州白绸素服,忙除下穿了一路的明军士卒衣裳换上又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找着梳妆用具,只好将一头青丝披散下来收拾好了一切,才开门叫曾儿进来

曾儿见她素衣缟服,乌发及肩,素净淡雅,真如同“素娥青女斗霜寒”,暗中赞叹:“难怪公子常念叨她是月中仙子其实不差”他见苏忆荫将脱下来的旧裳叠得整整齐齐,不禁笑道:“苏姑娘,难道你还想着要穿它们”说着便拿了衣服出去

苏忆荫留在屋子里,独自发了一回闷,不知不觉倦意上涌,竟伏在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近薄暮,她揉揉眼睛,突见几位年青女子在门边指着她说话:“桐儿姐姐,那不是你的衣裳吗,怎么穿在她身上了”一名才留头的小丫头跑进来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乱穿我们的衣服”苏忆荫嗫嚅道:“我,我并不知道这件衣服是你们的”那丫头听她不打自招,得意的扬起头,正要一口气再问外面那名叫桐儿的女子,招手将她叫出,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那小丫头听完,转身嘲笑了一声,就要跟着别人离开

苏忆荫忙追出去道:“我错穿了你们的衣服,自然该还回去只是我脱了这个,再没有别的衣服可换了”她是实话实说,那几名女子只道她内心藏奸,一起转过身来,彼此相视讪笑笑得苏忆荫浑身不自在,忙补充道:“等我找到曾儿,拿回我以前的衣服,就把这个换下来还给你们”

先前那小丫头年幼无忌,开口道:“姐姐们,你瞧她扯得这个谎,竟拿曾儿当挡箭牌”苏忆荫有些不知所措,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桐儿露出不屑与她争辩的神色,道:“这件素服你穿了也就穿,我们也没有说什么,你也不必攀扯别人”

大凡寡言少语的人,由于不善于表达自己,最害怕被别人误会冤枉了,因为他们不知如何为自己辩护所以苏忆荫有些急了,直楞楞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桐儿瞧着她发笑,反问道:“曾儿才从赤焰战场回来,你在司马府什么时候认得他,就说他拿了你的衣裳”

这些年青女子是都督府里的使女,这次随侍格敏特一起来到都中她们以己度人,将苏忆荫将成司马府的侍女所以开始要避开她,后来倒底不服气,又要和她争锋

苏忆荫心想:“我怎么认得曾儿的,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待要怎么对她们说呢?”尚儿等众侍女见她半天答不上话,自谓对方气短心虚,正要见好就收时又一名年青女子拾阶而上,边走边道:“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公子在前面守灵,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让人看了笑话去了”

桐儿哼了一声,道:“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眼下就一个好笑话可看呢”那来的女子不知是谁,走过来用了教训的语气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还只管玩笑打闹,还有点心肝没有”看来她在这里的威信极高,再没人敢顶撞她只有那小丫头名叫小惠,忙着搬嘴道:“青儿姐姐,我们并没有闹是她穿了桐儿姐姐的衣服,桐儿姐姐大度,已经不和她计较了”

青儿转向苏忆荫,突然脱口惊呼道:“你,你不是救过公子的苏姑娘吗?原来你竟然是司马府的人,为什么当时你不说呢?”苏忆荫忙着否认道:“我不是司马府的人”青儿笑道:“姑娘,你还要骗我你不是司马府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呢”苏忆荫便又答不上来了

青儿拉着她走进屋内,喜不自禁道:“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是公子的恩人,夫人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一定十分高兴”苏忆荫忙摇头道:“我不是什么恩人”青儿见她如此谦逊,连连称道司马府诗礼家风,连丫头才这样谦恭知礼苏忆荫又摇摇头道:“我也不是丫头”青儿看她只管摇头否认,笑道:“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倒底是什么呢好姑娘,你别再瞒我了以后我们要在这里长住下来,和姑娘长相厮守了”

青儿将苏忆荫当成司马府里的人,询长问短,既是套近乎,又是出自真心喜欢,把个苏忆荫不知如何应对,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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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众侍女脱奸使滑,苏忆荫夜觅灵堂

青儿见苏忆荫十分窘迫,以为是介意桐儿指责她错穿了衣服,忙着又安慰了一番这才出去吩咐道:“夜里天凉,桐儿带着小惠去给公子送御寒的衣物其他留下来的人,苏姑娘有事叫你们,不许顶嘴驳回”众侍女小声叽喳了一阵,方参差不齐的答应了个“是”字

青儿知道她们心里不情愿,也不去计较,回到屋子里,又叮嘱了苏忆荫几句:“你好生在屋里坐着,有什么事只管叫她们去做,不要客气”苏忆荫不好辜负她的心意,只好答应道:“我知道了”青儿见她始终放不开,便先出去了,心想:“日长天久,以后相处熟了自然融洽了”

青儿走后,苏忆荫又听见桐儿等人在院子里咕哝抱怨只听桐儿道:“不穿孝服就去都督灵堂,被夫人知道了,我还要命不要命”其他侍女道:“这怎么办,姐姐要是不去,日后被夫人问出来也是不得了”桐儿想了一会儿,道:“只有好这样了紫儿,你的衣服暂借我穿一晚”紫儿拉长了声音道:“姐—姐——”桐儿就知道她不愿意,半路截下话来,道:“不想借呀”紫儿笑辩道:“姐姐的身量比我的高,我又没有姐姐那么丰腴,穿我的不合身”桐儿哼了一声,又道:“那就穗儿把衣服借给我穿”穗儿也不肯借

桐儿恼了道:“你们这班烂了心的坏蹄子,平日里姐姐长姐姐短,夫人面前我替你们遮了多少短去稍微有点子事求到你们跟前,就都推三阻四,缩头收颈”侍女们自知理亏,装聋作哑的都不作声

紫儿出来道:“姐姐,你在这里埋怨我们又有什么用这件孝服是夫人专为都督的大事,特地吩咐裁缝连夜赶工做出去的,谁敢随便外借况且姐姐的衣服也不是丢了,不过被那不知好孬的人穿了去依我说,不如姐姐先找别的素服换上,公子的这桩差事要紧”

桐儿虽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法,只得道:“你们要有良心,就去帮我找找”大家正要各自去找时,却见苏忆荫从屋内出来,道:“你们不要去找了,有什么事,我帮你们去做”众侍女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彼此窃窃私语,拿不定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桐儿袖起双手道:“好呀,那你就去”苏忆荫只当她果然赞成自己去,点头道:“是什么事呢,你们告诉我”桐儿冷笑一声道:“是天大的好事你要去可以,但我们没人陪你”紫儿悄悄拉她道:“桐儿姐姐,你怎么真让她去,你忘了青儿姐姐嘱咐”桐儿一甩手,道:“青儿不是让我们都听她的吗,如今她自己说要去,我们就不应该拦着”其他侍女落得看热闹,便由着桐儿撮弄苏忆荫

苏忆荫听说是替司马玉送添换的衣物,心里一跳,脸色慢慢转为绯红她自觉得脸上发烧,不好意思久站,转身向院门口走去众侍女见她是真心实意替桐儿办这趟差事,一阵诧异过后,转觉得无趣,搭讪着各自散了

苏忆荫原想着不必问灵堂的位置,多走几步路自然找得到才一出院子,就望见前方一溜的白色纱罩宫灯向前延伸,望不到尽头左右大树上都挂着纸糊的白灯笼,每隔不多远,就有一颗挂着同样灯笼的大树四面八方灯火闪动,辨不清方向

正踌躇为难间,穗儿拿着一个包袱跑过来,递给她道:“这是给公子添加的衣服,你好生送去,不要误事”又道:“也不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苏忆荫理不得她的抱怨,忙问:“灵堂在哪里?”穗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一指着前面那排宫制纱灯,道:“从那里去”说罢,想是夜来风大,她耸了耸肩膀,丢下苏忆荫,转身飞快跑了回去

苏忆荫站在院门口,搂紧了手中的包袱夜风吹动树木,沙啦啦作响,白纸灯笼突明突暗,随着树枝起伏抬头眺望,数不清的飞檐斗拱,重叠交加,乌鸦鸦的压深了夜色不知从何时起,院中已无一丝声响,整个世界静的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踩着脚下的石子,走在穗儿指点的那条路上身旁宫制纱灯里的白蜡烛默默的燃烧,烛泪无声向下滴落所有的树木在夜风摇动它们的枝叶,伴奏夜色中这份阑静之音周围悄无一人,只有自己的影子,伴着苏忆荫在这陌生、空旷的府邸里夜间独行

出了石子路,偶尔会遇见一两个人,苏忆荫也不问路了,只管捡最宽敞的那条路走突然看见前面一处地方灯火大亮,和周围的夜色极不相衬这是司马成的灵堂到了

灵堂外有人面带倦色,乘着天没亮在那里布置苏忆荫见他们踩了长梯,在屋顶上悬挂白色帏幔,挂好后,互相说了几句话,便搬了梯子要走从她面前经过时,一个人停下来,问她:“你是四公子的侍女吗?他在里面呢”说完便向前赶上同伴苏忆荫听他们偶尔低声的说话声、东西碰撞声伴着他们的脚步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她独自站在灵堂前面,看着屋顶的白色灵幔,随着风向任意放肆的舞动蓝黑色的天幕上几朵云丝在扯絮似的流动,月亮躲在断续的云层后面,不见踪迹苏忆荫抬步向堂内走去,堆放在台阶两旁的纸扎花圈被风鼓起落下,纸张相互击擦,发出清晰可辩的“哗啦啦”声音

走入灵堂,第一眼望见正中那口黑漆描金檀木棺柩,供桌正中一块黑色灵牌,上书十六个正楷金漆大字:“大明谥勇猛忠正蓟北都督司马成之位”,灵牌前白瓷盘里供着各式干鲜祭品苏忆荫想到:“娘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呢?我从未见过父亲,如今连司马叔叔也死了”心底涌上了无限的惆怅与伤感

这时,从灵堂内室走出一个人来,见她驻足凝望棺木,忙惊讶上前道:“苏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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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月华如晕愁思长,瑶池仙草谁堪摘

第五十五章:月华如晕愁思长,瑶池仙草谁堪摘

来人才问了一声:“苏姑娘,你怎么来了?”时,便一人从门里急走出来,来到苏忆荫面前苏忆荫惊喜道:“司马公子”原来先前出来的人是曾儿,后来的便是司马玉

司马玉脸上喜色闪动,却道:“连日来路上奔波劳累,辛苦得很你怎么不好好的休息,到这里来做甚么呢?”苏忆荫看着司马玉,很认真的道:“你不是也没有休息,也在这里吗?”司马玉见她如此坦诚直白,既感动又惭愧自己的欲盖弥彰,转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苏忆荫举起手里的包袱:“是给你送来的衣服”

司马玉忙接过来道:“怎么让你给我送衣服来?是谁让送的”苏忆荫正要回答,曾儿早已笑嘻嘻的捧过包袱,道:“这里冷冷清清的,只有苏姑娘记挂着我们,曾儿多谢苏姑娘,也替公子多谢姑娘”司马玉见苏忆荫低垂眼帘,红晕微染,心中一动,也就不再往下问了只问道:“里面是什么衣服呢?”曾儿道:“这里不方便打开包袱公子,我们进里面再看”于是三人一起进到内室

室内遵从“居丧至戚”的礼法,除了地上几个草蒲团外,别无他物司马玉和苏忆荫在相邻的两个蒲团上坐下来看着曾儿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两件披风,一件是紫貂皮,一件是普通麂皮曾儿拿过来,司马玉将那件紫貂皮披在苏忆荫身上,苏忆荫连忙要除下,道:“这是你的衣服,我也不冷”司马玉道:“外面风那么大,你一路过来,难道不冷吗?”说话间,曾儿早替他披上麂皮披风司马玉轻声问:“我们要通宵守灵,夜深天冷你怎么办”曾儿道:“公子,你别管我”就借口找衣服躲了出去

苏忆荫围着那件紫貂披风,高贵的淡紫色衬得她皮肤清晰细腻,好似薄雾轻云不出深山的一朵奇葩幽兰,嫩萼轻蕊难到人间的一枝瑶池仙花细看时,她面目定定,似有虑又似无思,脱却飘渺仙境之虚,复现本来真实沉静司马玉见她如此秀雅可亲,一时难拟心中情思,伸手握住她纤纤五指道:“你冷不冷?”

苏忆荫看着他,微微一笑,忽得一股温热传到司马玉掌心,如春日般和煦温暖司马玉放下心来,正要松开手时,如同夏日气温升高,掌中陡然一热急看苏忆荫时,她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少见的调皮司马玉才觉得她的手指涔出汗来,马上如金秋风起,遍指清凉马上问道:“你在调息运功吗?”苏忆荫点点头,紧接着手指变得冰凉司马玉打了一个寒颤,呆望着她,只觉得手底握着的是一块寒冰

苏忆荫深吸一口气,将功力收回,问道:“方才像不像一年四季相互替换”司马玉松开她的手,道:“像是极像,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苏忆荫有些得意道:“我用格里尔大叔留下来的凝冰石英,天天练内丹功,终于领悟到唐山爷爷所说的“还虚”,指的是循环交替,物极必反”司马玉忧虑道:“凝冰石英阴寒之极,凡用者必自损其身,你怎么可用它来练功呢”

苏忆荫领悟到一门上乘内功的奥妙,有意在司马玉面前展示,不但没受到喝彩,反而被他的微词指摘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我想,如果我早点练熟了内丹功,你爹爹也许就不会死了”司马玉因为害怕苏忆荫最后的冰冷感觉,无意中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没想到她却是对未能救回父亲耿耿于怀,懊悔自己失言之余,又勾起了内心的隐痛,忙道:“荫儿,不关你的事是我,是我害死了爹爹”苏忆荫正欲详细询问,见他满腹心事,将目光投向窗外

彼时,月亮透过游荡的层云,从窗棂外撒入银白的月光窗外一株槐树枝繁叶茂,借着月光看得历历分明司马玉半边身子被照在月光中,现出如晕染月华般朦胧不清的愁绪,仿佛心底在无声的叹息,苏忆荫不觉将身子挪过了几寸司马玉转过脸来,叹息中向她一笑,苏忆荫觉得他笑的这般寞寥寡欢,倒比不笑令她心里难受,没来由一阵刺痛她不觉一时呆了,司马玉也似心事重重般对着她默默无语当下,一个伤感惆怅,一个抱憾落寂,两人在沉默中看着夜色一点一点消逝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忆荫见司马玉弯腰抱膝,头重重的垂了下去忙推他道:“司马公子,司马公子”司马玉含糊不清应了几声,她问道:“司马公子,你要睡了吗?”司马玉喉咙里轻轻发出一声呼噜,算是回答苏忆荫便道:“这样子睡觉会着凉的你快起来,我把这披风铺在地上,你在这上面睡”说完就要去推醒司马玉不料司马玉已经睡着,身子一歪,倒在她手臂上

苏忆荫忙解下身上披风,展开铺在地上,将司马玉轻轻放下又替他掖好身上那件披风,自己在旁边坐了一会儿,觉得夜凉如水,身上也冷将起来便拾起地上披风一角,盖在自己膝上,蜷曲而坐

那司马玉知道苏忆荫陪在身边,睡得格外安稳放心,且确实疲乏过度,只觉比睡在任何高床软枕上还要香甜屋内外静悄悄的,别无一丝杂响,司马玉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苏忆荫听着听着,渐渐的眼皮也开始发沉发涩,脑子如同灌了铅似的不受控制,越垂越低,猛得头一沉,她也依着司马玉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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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敏特重遇苏忆荫,小丫头逞强大管家

天刚蒙蒙亮,格敏特就起身梳洗完毕,带着人前往灵堂一则今天是奠吊的正日子,各色事项都需提前准备妥贴;二则她也记挂儿子,不知他独守灵堂,如何捱过这长夜悲伤

不料进到灵堂内室时,却见他与一名侍女促膝并肩,相依而眠心中讶怪道:“这是怎么回事?从来不见玉儿和侍女如此亲密那些女孩子们,不知道他何时病痛会发作,没事时都不与他在一处”仔细打量,她又分明穿着本府的素服,因唤进青儿来问道:“昨日派了谁来服侍公子?”

青儿答道:“我叫桐儿来替公子送衣服”格敏特素知桐儿性子刁钻逞胜,不但司马玉不会和她亲近,就连她,也是因为桐儿的奶奶做过司马成的乳母,才容她在府内做执事丫头

那时青儿也见到了屋内情形,忙接着道:“早上我见到桐儿时,还问过她她说衣服已经送到了”青儿是格敏特身边最得力的侍婢,忠诚稳便,办事尽心格敏特十分信任她,凡事都不避讳她所以格敏特听了她的话,便道:“你再仔细看看,公子身边的人是谁”

青儿这才“哎呀”一声,想起一件事来原来昨晚一直忙到深夜,她竟忘了对夫人说起重逢苏忆荫这桩事如今从侧面瞧过去,地上女子竟和苏忆荫有八分相像,只是不敢确认,便道:“夫人,我叫起她来”

格敏特想了想,道:“不必了,叫玉儿多休息一会你出去守在门口,只说公子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不要让人进这个房间来”青儿答应一声,出去了

格敏特留在屋内,看着司马玉与苏忆荫同盖着一件披风,依头并肩,不避嫌疑先是眉头一皱,神色凝重,而后轻轻叹气,又显得忧虑不安

苏忆荫听到叹息声,睡梦中警醒,转头正望见格敏特她连忙站起身来,叫道:“司马夫人”司马玉在地上睡的迷迷糊糊的,伸手拉她道:“荫,荫儿,发生了什么事?你叫谁夫人呢?”原来他还只还在军营,或是返程中苏忆荫与他朝夕相处的时刻

格敏特意想不到,儿子身边的人竟然是苏忆荫,也吃了一大惊但她恼火司马玉的言行,严厉道:“玉儿”声音像冬天里的一盆凉水,将司马玉浇醒淋起他想到刚才的话被母亲听见了,十分难堪,拘谨道:“娘”

格敏特看看他,又看看苏忆荫,强压着一肚子的疑问道:“玉儿,伯父母们马上就要过来吊唁你父亲了,你还在这里睡觉”司马玉长这么大,从未听母亲指责他半句,突然见她发火,心里也有些慌了,结巴道:“娘,我,是我错了”苏忆荫这时才觉出尴尬来,手足无措的羞红了脸

格敏特十分疑惑苏忆荫的来历,但此时不是盘问追究的时刻,且也不好盘问追究便先对司马玉道:“待会儿,你略梳洗梳洗,就出去”又上向前拉住苏忆荫的手,道:“苏姑娘,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你”随口道:“青儿在外面吗?”青儿应声进来

格敏特道:“快领苏姑娘回院子里休息派人好好照顾”青儿答应着就要领苏忆荫出去格敏特却拉了苏忆荫手,一直送到门口道:“这里人多事杂,一时照顾不过来,只怕怠慢了姑娘姑娘先和青儿出去,至晚间我再来和姑娘说话”苏忆荫本是个万事随缘的人,今见格敏特夫人这样客气,一句多话没有,立即就随青儿一起出去了

司马玉目送苏忆荫出门后,本想马上向母亲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格敏特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你爹的丧葬,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司马玉知道母亲断不会为难苏忆荫,只是自己的心事要早点说明,于是有意无意透露些路上情形格敏特听了,只不做声

苏忆荫来到外面,看见院子里白幡、白花圈、捆金扎银的纸扎堆,白漫漫的堆了一地三四十个身着白布孝衣的男女仆从在院子里忙碌着布置转眼又看见,二十来个披挂着袈裟的和尚被人领着斜穿过院子进到一间小门里去

正要走出去时,突见一个身着锦棉夹袍的人,一把扯住对面一个着急忙慌的小厮那小厮“哎哟”叫了一声,早被手里装着滚烫开水的铜壶烫着了脚锦袍人道:“叫你在灵堂内守着,你跑在院子里来做什么”

那小厮一边痛的呲牙咂舌,一边讪讪道:“王管事,我,我在提水”王管事便道:“谁叫你去提水的?快放下”说完站在院子里喊道:“这是谁让提的水,自己提回去”

院内各人停下手中的活,相互张望,却无一人出来应声王管事又喊道:“倒底是谁让提的?难道这壶水不要了,就能躲得过去吗”那些人见挑起了事端,索性都暂歇了手中的活计,正儿八经的准备看热闹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从左侧一个屋子里冲出来,站在台阶上大声道:“是我叫他去提的,怎么了”王管事见她不过是小丫头,板起面孔教训道:“你年纪也不大,倒学会支使人做事了你叫别人帮你做事,那你做什么呢?”

小丫头闲闲悠悠扳着手指头,一声不吭,听他教训完,才开口道:“里面正要预备招待内眷用的茶水,我提不动水,才让他提的夫人们马上就要过来了,待会奉不了茶,你要负责吗?”

王管事不料这丫头如此理直气壮,燥道:“没经事的毛丫头,你懂得个什么,要你操这份闲心”那小丫头尖刻一笑,道:“你经过事,又不见你在朝廷当差,又不见你跟着都督出兵倒不知你在哪里,经过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管事见那丫头高扬起头,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够呛,质问道:“你是哪里的丫头?这么没规矩”这时旁边人悄声对他道:“她是大夫人的丫头”王管事的气焰顿时如夏日融雪,瞬间化个干干净净,忙着对小厮道:“你把水送进去就来”谁知那丫头听了这话,冲到下台阶,一把抢过那壶,道:“用不着,我来提”

小厮不知所措,楞生生的十斤重一壶水被那丫头劈手夺了过去那小丫头接了壶后,却又提不动,勉强走了几步,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刚好扑在苏忆荫面前苏忆荫连忙扶稳她,见她着实提不动,便道:“这么重,我帮你提”那小丫头抬起头,吃惊看着苏忆荫和青儿

青儿怎么能让苏忆荫帮她提水,正好都督府的两个仆妇提了食盒过来,马上招手叫过一个来:“你过来,帮这位姑娘把水送进去”那仆妇便放下食盒,过来接住水壶

小丫头感激道:“小霄多谢两位姐姐”青儿不过是帮苏忆荫解围,并不在意,只淡淡道:“还有什么要做的,一起叫她们做了吗”小霄福了一福,道:“没有了,这已经很谢谢姐姐了”说完对提水的仆妇道:“跟我来,从这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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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耳闻不如眼见,情重何妨纸贱

话说青儿方才见了夫人的态度,明白昨天误会了苏忆荫的身份,她绝不是什么司马府的使女她私心里猜度:“难道苏姑娘竟是跟着公子回来的不成?”便将苏忆荫当成客人来对待,安排在客房里休息后来又遵从格敏特的指示,安排了侍女紫儿专门照顾她

灵堂内,司马玉接待过三位伯父母的祭奠之后,紧接着本族亲眷、世交好友、文武官员络绎不绝有人前往吊唁直到日近黄昏,人才渐渐的散了,他也才得喘一口气回到里面草蒲团上歇了歇,正在想:“不知荫儿跟着青儿姐姐去后,到底怎么样了呢?”便见曾儿领着一名仆妇进来仆妇端着一个黑漆托盘,托盘内是一碗碧绿梗米粥,并四碟精致小菜仆妇放在手中东西后马上退出去

曾儿道:“夫人吩咐说,这里天一黑,和尚们就要开始转经做功德,公子与其匆匆忙忙的吃饭,不如就喝一碗粥”司马玉跪了一整天,磕了无数个头答礼,累得没有半点食欲,听说是母亲送来的,还是拿起那碗粥却不吃,先问道:“荫儿现在做什么?她吃饭了没有”

曾儿忍着笑道:“公子,不管怎么样,司马府也不能让一个苏姑娘饿着呀”司马玉也笑道:“我是怕她在府内人生地不熟,住不习惯,没有心情好好吃饭了”曾儿道:“公子放心好了,这些夫人都想到了,特意派了紫儿陪着她以前在燕京时,苏姑娘就认识了紫儿”司马玉知道紫儿的性格活泼,母亲派她跟着苏忆荫,的确用心良苦于是点点头,碟子里夹了一箸菜,不再说话

曾儿转头吐了吐舌头,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原来格敏特曾嘱咐紫儿,让她陪着苏忆荫,不能让她走出院门,以防司马府的人问起来,不好回答这样的内情,自然不能让司马玉知道

司马玉喝了两口粥,心事重重的放下,对曾儿道:“替我拿纸笔过来”曾儿出去了半天,才用纸夹着一份笔墨回来司马玉见那纸张是丧葬上用的白纸,皱了皱眉头曾儿道:“这些东西是那些和尚道士的公子用不惯,我再到别处找找”司马玉道:“算了物轻情义重,纸张差些,也没什么关系”

说完提起笔,就地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四行字:“凉夜如水寒浸肌,窗外月明照愁肠一夜高枕心无忧,身侧斜倚梦里人”待墨迹晾干,小心叠好,递给曾儿道:“你马上拿给荫儿”曾儿心想:“这不是寄诗传情吗?我成了西厢记里的红娘了”才要出门,又被司马玉唤回道:“你拿了回信再回来”曾儿答应着去了

一时吃完粥,司马玉唤外面人收拾了碗筷出去,闭目静坐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罄鼓声响,灵堂内和尚开始念经度司马成了于是也等不得苏忆荫的回信,马上走了出去

出去时,见一人跪在父亲灵位前,虔诚恭敬的默祷经文司马玉在他身旁跪下,侧眼看时,却是二哥司马砚原来司马成兄弟四人,恰好每人各得一子,所以司马玉这一辈也是兄弟四人依年序分别是:司马碣、司马砚、司马磊、司马玉大哥司马碣和三哥司马磊,白天遵从礼法尽了侄子们的孝道,至晚都随众散了独有二哥司马砚留下来

司马玉低声道:“二哥,你怎么不回去休息呢”司马砚停了口里的经文,轻声回道:“我回去也没有事,不像大哥,三弟明日有公务要处理我留下来陪陪你,你也不至于太孤单,四叔在天之灵也不至于太冷清”司马玉感激看了他一眼

却见司马砚身着一件普通白绸长袍,腰系一条结穗白丝绦,头上青布绸带挽发,其衣饰装束较其他兄弟朴素无华虽则面目沉郁,似有心事在怀,却不能掩藏儒雅卓群、自然一份谦冲淡泊

司马玉见二兄长如此风度翩跹,卓尔不群,不由暗暗吃惊:“怎么这位二哥和时常都城来人描述的如此不同”

原来司马玉在燕京时听说,都城三位堂兄中司马砚的学问最好,只是脾气古怪难于亲近几年前他曾经参加会试,并高中榜眼不过高中之后的司马砚像是撞了邪似的,一天夜里砸烂了他屋内的所有东西,跑出府去府里人遍寻不到,三个月后却发现他躺卧在府门外人家问他这几个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司马砚回答得十分妙

他答道:“玉帝邀我遨游天地人三界,许诺我可以选择留在任何一界我上天彻地,又环游寰宇一周,结果发现昊天幽冥,皆是善恶是非,秋毫分明之所唯有人间真假善恶,可以鱼目混珠,得过且过所以回禀玉帝:人生短短几十年,最后不是上天堂便是下地狱,我又何必急在此时于是仍旧回司马府来”

这番说神论鬼、奇谈怪论,自然没一个人相信只不过他身无分文出去,回来时虽则衣裳破旧,可是面皮红润,精神饱满,竟像是一顿饭没落下,却也着实令人称奇

此后司马砚以酒为饭,往往喝足了酒,就口出狂言道:“世上最贱的大概就是“功名”二字那些状元,榜眼,探花只合风干了,放在坛子里腌起来,等酒醉时拿来做醒酒汤一个个酸得不成样,放在锅里过一百遍,酸劲十成没去掉一成”又常常道:“我要是高兴了,一文钱卖一个状元,榜眼半文钱,探花就白送了,还附带个前榜进士,后榜进士”

司马砚出走后,司马府报了他病重,朝廷取消了他的榜眼功名他回来以后,府里长辈本想联名上书,向皇帝陈情,求圣天子体恤功勋后代,赐还他一个进士出身没想到司马砚回来后嗜酒如狂、性情乖戾,不但不敢陈情上本,只愿他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就要答谢天恩了

司马玉印象中的二堂兄是一位浑身酒味,终日醉眼熏熏的潦倒狂生没想到却是一名端方谨饬的谦和君子其实司马砚对这位久未谋面的小兄弟,也觉得与传闻大相径庭只听说他从小罹患心病,自然是面黄肌瘦,缠绵病榻的憔悴病夫没想到却是风流脱俗,智勇双全,能在险恶战局中,运筹帷幄,力挽狂澜,定计在一日之内打败蒙古军队

又见他为父发丧,心中自然愁苦,可是悲伤藏于眉宇,表面却看不到一丝消沉颓丧不由暗赞:“他年纪虽小,可是举止雍容,进退有度白日吊唁宾客甚多,可是上至皇族贵戚,下至家仆士卒,外面朝廷官员,内里亲族本家他都能应对的礼数周全,实属难能可贵”

一时和尚停了经,中途吃些素斋休息,他二人不吃,走到外面说话说起对彼此的印像,两人相顾大笑接着交谈,又都佩服对方的才学原来二人均敏学机智,正是棋逢对方只不过司马玉才情清越,思维敏捷;司马砚却是学识厚重,言语辛辣兄弟俩谈兴正浓,司马玉转眼瞟见曾儿立在走廊下,手里拿着一张纸笺

司马砚觉察出四弟的心思已不在谈话上,便笑道:“你的小厮有事找你”说着自己先走开曾儿上前递过那张信笺,道:“公子,这是苏姑娘的回信”司马玉如获珍宝,接过来看时,上面抄录着诗经中的一首轻轻一笑道:“原来荫儿是文武全才,读熟通晓诗经”旁边曾儿呵呵笑了两声

只是一笔书法得实在勉强,有好些笔画繁复的字,竟像是“横竖撇捺”架柴火棍似的搭起来的好在字字整齐划一,显是大费了精神力气写的司马玉细细体会诗中的意思,一连看了几遍,蓦然间心里升起了一团疑云,觉得有些不妥到底哪里不妥,他又说不上来

正思索间,屋内传来一声清亮的击磬声,和尚们的经声,磬钹声,木鱼声又响起司马玉忙小心将信笺收好,放入怀内,一步才跨进门槛,突然脱口道:“原来如此”不禁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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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依葫芦画瓢,遇丫鬟引路

和尚念经度,直至深夜方息除了彻夜念诵佛号的二三个法师外,其余人都退出等众人都散尽了,司马砚才告辞道:“四弟,我本应留下来陪你,只是家中有些不方便明天清早我再过来”司马玉忙道:“二哥快点回去,只怕二嫂在家悬心”司马砚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司马玉送他出来,早有仆从执着灯笼在院中等候司马砚又叮嘱了几句,“不要过于悲伤”、“保重身体”的话,就随着他们去了司马玉看着二哥的身影随着两盏明瓦灯笼,渐渐没入夜色,莫名一阵黯然神伤

他掉头走进灵堂,绕过跌趺盘坐,“笃笃”敲击木鱼,闭目低声念佛的法师回到内堂坐下,从怀里掏出苏忆荫的回信,低声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他反复的呤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自己摇摇头道:“荫儿若是知道这诗的意思,是一定不会写来给我”过了一会儿又道:“唉,我只愿自己猜错了,我对她才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正当他对着信笺长吁短叹,自问自答时曾儿奇怪的端进一盏药来,一进门就道:“公子,你的病不是好了吗,怎么夫人还打发人送药来?”司马玉猛然想起,失声道:“哎呀,我忘记告诉母亲,我的病已经好了”转念想到:“不如乘禀明这件事的机会,求母亲成全我的心愿荫儿对我有救命之恩,母亲绝不会辜负她”从今天早上起,他就在担忧如何开口求母亲接受苏忆荫,现在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司马玉命曾儿将药撂在一边,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曾儿道:“公子要问我什么?”司马玉问道:“荫儿写回信的时候,是考虑了再写的呢,还是想也没想,一挥而就”曾儿眨眨眼睛,反问道:“公子,想与不想有区别吗?”

司马玉道:“自然有区别如果她提笔就写,不过是循人情回复;若是慎重考虑,说明她重视来信,不肯敷衍了事”曾儿低下考虑,半天不说话司马玉便知自己的猜想十九不离八,故意道:“唉,我今天是班门弄斧了,想不到荫儿除武艺高强之外,又通晓诗词歌赋”曾儿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马玉脸色一沉,道:“你为何无故发笑?一定有事情瞒着我”曾儿见他生气了,忙将苏忆荫回信的实情合盘托出原来苏忆荫从小只跟着母亲学过《三字经》和《千字文》,所谓学问不过识字而已而且只识得些常用字,遇到深僻一点的汉字,她就只能瞎猜偏旁部首了司马玉那四句话的意思不深,她倒是看明白了,大概是写昨天晚上自己挨着他睡着的事顿时羞的满面通红,只怕曾儿取笑她,却被他要求写回信

苏忆荫十分为难,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曾儿瞧她提着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急中生智走到司马成以前的书房内,找了几本诗集,打算随便捡一首男女情爱的诗,让她抄了,自己拿回去复命先找了一本《全唐诗》、又找一本《花间集》,突然想到:“不行,如果她看得懂诗词间的意思,必定不肯抄写一定要找一首拗口难懂的,才糊弄得过去”恰好手旁就是一本《诗经》,喜得忙抽出来,道“就是它了”

原来曾儿陪司马玉读过几年书,虽对《诗经》内容不求甚解,但大概意思还是晓得的赶紧拿回客房,找到这首《郑风.子衿》,让苏忆荫依样画葫芦抄了,自己送过来

曾儿苦着脸道:“正因为这样,公子方才赞苏姑娘学问好,我才会笑出声来”

司马玉忍不住笑道:“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这首诗表达的女子对男子的恋慕倾心,荫儿怎么可能如此不加隐讳如果她真是直抒胸臆,又怎么可能字迹生硬,笔画滞涩,字字都像照着稿子画出来的”曾儿搔着头,不好意思道:“虽然这首诗是我让苏姑娘抄的,但她抄写得十分认真可见她是很看重这封回信的”

司马玉想起苏忆荫在曾儿苦求之下,如何的艰难抄写这首拗口的诗句当真又是好笑又是心痛,取过放置在屋角的那份笔墨,挥笔写下四首诗词,对曾儿道:“以后你要替人做军师,就用这些做参谋”

此后司马玉每天都会写一首诗或词,吩咐曾儿送给苏忆荫然后,曾儿从那四首诗词中,挑一首让苏忆荫抄了,送给司马玉

司马玉明知苏忆荫只是依葫芦画瓢,却是“此中有真意,唯余自知之”的乐在其中他想:“等到心愿达成以后,再拿出来与她共读,岂不是人生一桩乐事,无法磨灭的回忆”曾儿两处传递书信,一晃五天过去

这天便是司马成出殡的大日子,府内上下人等出郊外送葬紫儿连日来陪伴看护苏忆荫,渐生倦心,心想:“这位姑娘每日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到院子里走走,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子里现在府里只剩下些无关紧要的人,就算他们见到了苏姑娘,也不敢多管闲事我何不乘此机会到处逛逛呢”打定了主意,她便梳洗一番出了院门

其实,并不是苏忆荫喜欢闷在屋内,所以才不出房门只因这几日,她才踏出房门,紫儿便跟过来,嘴里问长问短的有时说着话,就直接把她拉回屋内开始只当是紫儿为人热情,渐渐的就觉出她的用心了虽然浑身不自在,也想过要告辞回家一来这里本是母亲吩咐她投奔的人家;二来她不愿意与司马玉不辞而别;三来除了这件事外,无论是格敏特还是其他人,都对她殷勤客气苏忆荫性子温和,也就“客随主便”,“随遇而安”了

这一天苏忆荫百无聊赖的闲坐着,手里捏着司马玉写的那五张诗笺,出了一会儿神站起身,将诗笺整齐叠好放入自己包裹之中,和母亲写的那封信放在一起她看见封皮上“司马成亲启”这五个字,心想:“娘既然是让司马成叔叔亲启,那就不能让别人打开来看我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娘得不到我的讯息,一定十分着急”想到这里,也顾不得紫儿会来聒噪絮叨,要去市集找商队归大娘,托她向家里带个信

不料院子里悄无一人,不见紫儿像蝴蝶一样飞凑过来,她心中欢喜,急忙的出了院子循着那条石子路向前,两边绿槐夹道,枝叶婆娑,迥非那日夜间凄凉景像走到树木尽头,突然闻见阵阵花香,抬头看时前面一座大花圃色彩缤纷的月季花,丛丛怒放,迎风吐艳山石亭榭点缀其间,布置的小巧精当

她脚下的路一直延伸至花圃,只不过到了里面,就变窄成了幽径小道苏忆荫瞧见四下无人,心想:“反正我要找人问路,何不就从这花园里走出去”步行园中,见一人多高的月季缠藤结蔓,或匍匐花架,或环绕柱石,红白黄橙紫花色繁多,朵朵都开得有碗口大,香气馥郁,醉人心腑她一面赞叹玩赏,一面出了花圃

突觉一阵怡爽清凉,身上的毛孔都为之散开,心胸舒畅,眼前一亮一池湖水碧波荡漾,在阳光下鳞光闪动苏忆荫诧异道:“真是怪事,难道我已经出了司马府,走到湖边来了可我明明记得不曾出大门呀”又见周围院宇重重,楼阁林立,才知原来这湖是在他们家里面

苏忆荫四下里打量,见环湖四面有道,八方是路,湖中心还有一条杨柳依依的小道心里犯了难了:“府门口在哪里呢?我要走哪条道才能出去呢?”

正在不得主意处,湖岸一棵大树后转出一个人,朝着她飞奔过来至面前收住脚,出其不意道“姐姐,真的是你”马上兴高采烈道:“我才见一个人从驻香园走出来,看样子极像姐姐,没想到真的是姐姐你”

苏忆荫定睛看时,却是那日在灵堂外遇见的小霄,也喜道:“原来是你我现在要出府,可是不认得路?”小霄看了看苏忆荫,道:“姐姐,没有随行送葬呀”苏忆荫心想:“原来今天是司马成叔叔出殡的日子,可惜没人告诉我,我也不能去送他”黯然点了一下头,道:“我不知道,所以没去”小霄却似乎觉得没有“随行送葬”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越发的高兴了,道:“正好我也要出去,姐姐跟我一起走”苏忆荫正中下怀,忙随她同行

在路上小霄问得苏忆荫的姓名,便道:“我以后叫你忆荫姐姐,好不好”苏忆荫一见她,便想起唐素怡来,也是这么灵精古怪,活泼可爱,便道:“好”小霄喜得从路上采下一朵小花,放在鼻子里嗅了嗅,又放在头上比划了一阵,再拿下来一路不曾安静半刻,完全是个天真烂漫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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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喜怒变化快,仙禄双福全

苏忆荫随着小霄穿过重重院宇,迂回来到四扇红漆府门前府门紧紧关闭,小霄拉着苏忆荫转旁边门房来,冲着里面道:“快些开门,我们要出去”门房内坐着闲嗑牙的几个人,一齐起哄道:“小霄要私自出府快把她关在黑屋子里,等大夫人回来发落”

苏忆荫听他们一本正经说的严重,一拉小霄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不能出去么?”小霄道:“姐姐放心,他们拦不住我们”说罢扔了手中的花,跨前一步,连珠炮似的道:“你们敢关我?好等大夫人来问时,我就把你们平时私放丫头、婆子出门,讨放行钱的事都抖出来看是我私自出门的过失大,还是你们这些龌龊事的过失大”

苏忆荫见小霄言语辛辣,咄咄逼人,天真之态瞬间烟消云散,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倒暗地里吃惊不小又担心里面的人一怒之下,真将她锁到黑屋子里

谁知那些人打着哈哈道:“哈哈,小霄好利害呀”小霄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道:“你们到底开不开门?”里面笑声不歇,有人边笑边道:“开,开,开难道我们不怕你在大夫人面前告状吗”

果真有一个人出来,拿钥匙打开角门,继续调侃道:“小霄,你说话这么厉害,不怕嘴巴越变越尖,牙齿越变越酸,将来变成个猴精呀”小霄果然牙尖齿利,立即针锋相对道:“你们家才有猴精姑娘呢你们全家都是猴精变的”里面的人又是一阵大笑,有人探出头道:“老夏,你哪里是她的对手”

老夏干笑了两下,突然指着苏忆荫道:“她是谁,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小霄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拉着苏忆荫就向外走,道:“她是燕京来的姐姐你天天呆在门房里,没见过也不稀奇”一句话梗得老夏哑口无言,他讪讪的关门道:“这个小霄丫头,进府二年了,什么也不见长,光长了一张嘴”

小霄在门外转过身,对着没合严的门户道:“我不只长嘴,还长心眼了呢和这里的人打交道,就有比干的七眼八窍,不嫌不够呢”苏忆荫又听见门房嘻嘻笑声不断老夏隔着门缝挥手赶她们快走

小霄回完嘴后,复转身拉着苏忆荫道:“忆荫姐姐,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好不好?”脸上又恢复了小女儿的烂漫天真苏忆荫怕耽搁她的事,连忙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小霄搂紧了她,笑道:“我有什么事,不过是乘着夫人们不在家,出来瞎逛逛”

苏忆荫难却她一片盛情,想起母亲嘱咐不要向任何人泄露她们的居处,左右为难起来道:“我,我要去集市找人捎信,你去,你去”她本来要说“你去恐怕不方便”又觉得说不出口

小霄一听说是去集市,忙放开她,把手一拍道:“怎么这么巧,我也正要去那里”接着便建议两人一起去集市,到了那里,苏忆荫先去办事,她自己仍旧闲逛,约好了时辰在某处碰面,再一起回来苏忆荫觉得这倒是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止了后面的话,两人一起往集市里来

到了集市那个大牌坊门口,苏忆荫和小霄约定一个时辰后在此地会合,然后两人分手小霄一边挥手,一面跑入人丛,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热闹熙攘的街市中

苏忆荫凭着记忆,沿街寻找归大娘商队落脚的客栈一路上热闹非凡,店家伙计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琳琅满目的商品应不暇接虽则当今天子朱元璋不喜欢商人,但商人才不管皇帝高兴不高兴,有利便起早北方的皮毛,南方的佳果,东方的海货,西方的珠宝,都齐齐汇聚在这皇城集市其繁华的商业气象已然回复到元朝鼎盛时期

苏忆荫找到了当日的客栈,向店伙计打听归大娘的商队客栈里宾客盈门,正是忙碌的时刻,店伙计无暇理她,顺手指着院子里一人道:“要找归大娘,问他就知道了”那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珠宝商人,正和人倾谈一笔交易苏忆荫认得他虽不是归大娘商队的,却是同路前往都城的,忙走过去看那位商人谈妥这笔生意,双方钱货两清,他恭送客人道:“欢迎下次惠顾”才走上前道:“大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来找归大娘”

珠宝商人向她脸上瞧了一眼,道:“哎呀,是你呀我们听说你的东西被莫雨沙,那个没良心的小子偷走了,追回来没有?”苏忆荫点点头,又问:“归大娘呢,我来找她莫雨沙也托我向她道歉”珠宝商人道:“还算他有些良心,只是归大娘十天前已经回去了”苏忆荫听说归大娘走了,失落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又过来两个人找珠宝商人看货,他匆匆说了句“你走后不久,归大娘派人给你们家捎了信去”说着忙取出些翡翠、玛瑙珠宝首饰,招呼客人看货苏忆荫本想托归大娘向家中捎信,听说信已经捎到,心下十分感激只是珠宝商人忙得无暇他顾,她不好详细询问,也不便打扰他做生意,于是自行离开了客栈

苏忆荫沿街往回走,突然目光被一家店铺外的货摊,吸引了过去她走到货摊前,望着那些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瓷器出神摊主忙迎出来,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大声赞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麻姑献寿是今日才到的货你瞧这塑形是栩栩如生,这上色是分毫不差,笔笔恰到好处,把这位仙姑可是画活了姑娘买下来,自已摆设,或是送人都好”

摊主说了半日,见苏忆荫只顾定定的出神,越发加紧恭维道:“依我看,这仙姑的神容姿态,倒有几分像姑娘你这样”苏忆荫仍不出声,于是摊主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凌云绝顶的决心,道:“这麻姑献寿原价二两银子,姑娘帮我开张发市,我给姑娘打个五折,对半只收一两”说着伸出一个巴掌,五个手指头连翻两下

却见苏忆荫指了指被摊主夸成“此品只应天上有,人间几曾塑得成”的麻姑仙女旁边,也不知是盯着麻姑看,还是盯着她手里捧着的桃子看的那只梅花鹿,开口道:“我不要这个麻姑献寿,我要买这只鹿”

老板松了一口气,忙道:“姑娘,你瞧这鹿上的画工多精细,连毫毛都分得出,远望能把它当成一只真鹿这只鹿和这仙姑加在一起,一个献寿,一个衔芝,恰好是灵禄仙寿多好的意图呀”忍不住自己先由衷的感叹了一声,紧接着道:“姑娘,我说一两银子可是要贵了你的”

细看之下,梅花鹿嘴里果然衔着一支小小的灵芝草,苏忆荫问道:“难道它们是合在一起卖的吗?”老板笑容可掬道:“是呀,仙姑献寿,灵鹿衔芝,合在一起才是寿禄全双呀”

苏忆荫本来是见这只瓷鹿温顺可爱,突然想起司马玉曾经送给她一只木鹿,一时兴起,想把它买回去,回赠于他不料却被这摊主说什么“寿禄双全”,不肯单卖,心想:“这个仙姑买回去也没用呀”哪知摊主察颜观色,早将瓷鹿硬塞给苏忆荫道:“不着急,你仔细看看看好了,再决定”

苏忆荫将瓷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果然做工精巧,生动逼真,与司马玉送给她的那只木鹿倒像一奶同胞了心中便有些爱不释手,却始终犹豫不决

正在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之时,背后一行七八个人匆匆赶过来走在最里面的那个人胳膊猛得甩出,苏忆荫不提防,正好被他撞着,手里的那只瓷鹿脱手飞出,“哐”的一声脆响,裂成了好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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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望断天涯路,谁送锦衣来

那群人行色匆匆,竟未曾留意到自己的过失,兀自向前赶路瓷器摊主见苏忆荫无动于衷,生怕她也一走了之,自己吃亏蚀本忙赶出摊位,攀住最里面那个瘦小个子的胳膊,道:“客人,你们撞坏东西了”那小个子脚步不停,肩膀微动,摊主竟像被人发力推出,猛得退了一大步

一个细眉窄眼、薄下巴的年青人转过脸来,愠怒道:“做什么”摊主听他口气不善,转眼见他和同伴都手执长剑,想起刚才那一跌,不禁懊悔错惹了这班江湖人士忙指向苏忆荫道:“侠士不小心撞上了这位姑娘,将她要买的瓷器撞到地下,摔坏了”

那年青人疑惑问道:“是吗?我有撞到这位姑娘吗?”突然看见地上的瓷鹿碎片,想起方才确实听到“呯”的一声响,忙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伸手搔了搔头皮,忝然致歉道:“对不起,姑娘是我一时没留神”

这时他的同伴停在前面,招呼道:“郭华,你在那里做什么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郭华长相虽有些滑稽,却是个笃诚君子他一本正经回答道:“我不小心撞坏了人家的瓷器”同伴不耐烦道:“这是多大点子事,你照价赔偿不就完了”郭华便问道:“姑娘,摔坏的瓷器是多少钱买的”

摊主抢先答道:“二两银子”苏忆荫纠正道:“不是二两银子,是一两而且我也还没有买下来”郭华道:“倒底是多少?你们把价讲清楚了,我再来赔”摊主心道:“这些执刀带剑的江湖人不好惹,他们肯出银子,已是侥幸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便道:“一两就一两这是发市价”

苏忆荫又道:“一两银子是两件瓷器的价”摊主见她几次拆台,心中不悦,拉下脸道:“姑娘,你要是买东西就在这里呆着,你要是不买就请便”苏忆荫无端被难,脸色窘涨成绯红,讷讷不知所措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郭华身后传道:“师弟,不要耽搁正事,给了银子快走”郭华道:“师兄,我还不知道该给多少银子呢?”那郭华师兄看来二十三四的年纪,伟岸爽朗,目光沉稳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抛到摊主手中道:“你看这些够不够”摊主看手心里是一个五两的小银锭,忙道:“太多了待我进去找还给侠士”

郭华师兄微笑道:“不用了,余下的看这位姑娘喜欢什么,就当我这位师弟向她赔礼了”摊主又惊又喜,攥紧了银锭道:“多谢少侠”转身展开笑脸道:“姑娘,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苏忆荫摇摇头道:“我只想要那只瓷鹿”吴玮师兄略为吃惊的望了她一眼这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既使失却心头所好,又何妨选一件上等昂贵的瓷器看来这位姑娘不贪心,他暗地里点了点头

摊主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忙道:“我家里还一套“仙禄双福”姑娘,你明天再来取”苏忆荫此时意兴阑珊,胡乱点头应承了,随即离开

郭华师兄俩追上同伴,行了没多远摊主捧着那尊麻姑仙女,从后面追来,道:“这个和被摔坏的瓷鹿是一组的你们理应拿走”他们哪里肯要,摊主只好仍旧捧回转身时,听到有人调侃郭华,道:“郭华,这么漂亮的仙姑,你都不要”郭华道:“我要它有什么用”那人道:“捧回蓝田门,给你做媳妇呀”大伙顿时哄然大笑

苏忆荫回到集市门口,见小霄等在牌坊下,左顾右盼,望穿秋水忙上前招呼她,一起回府小霄顺手递给她一包东西,苏忆荫摸着软软的,还带着余温,问道:“这是什么?”小霄笑道:“是南京城内的糕点,特地买给姐姐尝个鲜”苏忆荫道:“怎么让你给我买吃的东西”打开纸包看时,里面是一块金黄色的软糕,取出来咬了一口,松软弹牙,糯香留齿不禁赞道:“真好吃”

小霄飞快接道:“这是姐姐跟南京城有缘呀”苏忆荫不解道:“这是为什么呀?”小霄道:“常听老人们说,特别喜欢吃某地的东西,便是与此地有缘”苏忆荫从未听说过这种老生常谈,也并不放在心上

苏忆荫分一半软糕给小霄,两人边吃边往回走入府时,小霄与老夏们又是一番口舌苏忆荫与小霄已经混熟,不再觉得惊讶两人进到府内,在驻香园前分手

苏忆荫依旧穿过驻香园,经林荫石道,回到院中有二、三个仆妇在院内打扫,修剪花木看见她回来了,其中一位迎上去,道:“姑娘,公子方才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这些仆妇虽然不清楚苏忆荫的身份,但见主人很是看重她,也都对她十分恭敬

苏忆荫走进屋内,看见倚窗桌面上放着一个素白信封她启开信函,摊开信笺,上面四行遒秀小楷,正是司马玉的字迹,写道是:“路阻心不歇,云断思絮长凄清复寒凉,谁送锦衣来”这二十个字似乎感染了主人的孤寂忧闷,显得比平时清瘦苏忆荫遥想司马玉守灵时的悲伤与凄凉,心中替他难过

紫儿晚间回来后,先到苏忆荫房内盘恒一阵,才出去休息谈话中,得知府内诸人明天就回来了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司马玉,苏忆荫心中既高兴又有些惆怅,与他见面后,自己就要告辞回家了,不知将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又惋惜那只瓷鹿被打碎,本来是想送给他,做为临别留念

一时间,杂念纷飞,心绪随桌上烛火摇曳不定苏忆荫拿出今天的信笺,将看得最明白的一句“谁送锦衣来”,反复在心中念了几遍往事如云彩飘过睛空,一件件清晰可辨的从脑海中掠过这时才发现“离开”二字实在难以出口

正沉于缅想,突然眼前大亮,火光突起,苏忆荫吃了一大惊原来手中信笺不小心点着烛火,燃烧起来她手忙脚乱,扑灭火焰,信笺已被烧掉了一大半抖净灰烬,只剩“凄清”两个字留在纸上,醒目刺心

第二天中午,苏忆荫正在屋内吐纳调息,利用凝冰石英修练“内丹功”最近一段时间,她在正午和子夜时分,坚持修习“内丹功”,功力大有进益完全入定之后,感觉周身内息,源源不断汇入丹田,好似云海翻滚,连绵不绝此时方初入定,突然听得外面人声嘈杂,她心里明白是司马玉母子回来了

但是吸纳入体内的“凝冰石英”需要马上化解,否则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害她只能收摄心念,稳定神识,待“凝冰石英”寒气被内力完全吸收后,才前往见司马玉

外面天色阴霾,乌云涌动,眼看便有一场大雨要落下苏忆荫沿着走廊,倾听每间屋子里的动静,希望能找到司马玉却始终不闻他的声息略感失望之下,突见曾儿和小穗从上房内走出曾儿一见到她,马上过来道:“公子在里面”话未说完,旁边小穗催道:“曾儿,夫人等着你回话呢”曾儿不敢耽搁,道:“苏姑娘,你,你自己进去看”急忙随着小穗走了

正厅内没人,西厢是书房,也是空荡无人苏忆荫掀起东厢房门帘时,却见司马玉躺在床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她面颊一红,心道:“怎么曾儿不把话说清楚”正要放下帘子走时,突听得屋内传来司马玉的轻唤声:“荫儿”苏忆荫以为他醒了,应声走了进去

白绫帐下,但见司马玉呼吸均匀,双目紧闭,分明正酣睡沉眠当下狼狈至极,心中掂掇道:“难道是我听错了”又要出去床上司马玉翻了个身,又低声道:“荫儿,你不要走”声音喃喃,宛若自言自语

苏忆荫却听得清清楚楚,鬼使神差答道:“我,我不走便是了”说完立觉不妥,双手握住发烫的面颊,暗悔道:“苏忆荫呀,苏忆荫,你在说什么呢”偷眼去看司马玉,见他双眼合闭,依然睡得香甜,才醒悟他在说梦话放下双手,忽然又听他低声嘟嚷了一句:“骗人”复想起方才自己的话,脸色转为绯红,掉转头快步走了出来

外面蓄势已久的雨,“哗”的一声从天而降司马府后面沿街一带的墙檐下挤满了躲雨的人,其中一人抖抖身上雨水,回头打量这座迷蒙在雨帘中的府邸她不是别人,却是蓝田门戴颜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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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绿波映莲萼,曲送丽人来

那雨至黄昏时分,才慢慢歇住,屋檐上仍然淅淅沥沥落下雨滴司马玉披衣坐在窗前,听着残雨打落在院子的声音离开赤焰城已将近一个月了,可是发生在那里的事,他还记忆犹特别是父亲的死,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是摧肝断肠他一直不敢告诉母亲,父亲是受他连累而死,只怕一说出来,他再没有勇气面对自己

格里尔叔叔为了弥补族人的过错,要帮助莫家姐妹重兴赤焰族,不愿前往中原朱岷也因为莫堇浅,甘愿放弃中原的一切,留了在赤焰城而自己带着父亲棺木,寡母孤儿依归亲族虽说府内都是血缘至亲,却因经年未返,犹如形同陌路,这些天来,竟常有寄人篱下之感

雨天黑得比平时要早,司马玉透过窗纱,望见院子各处点起了灯笼,清冷的空气从窗外透进来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我家将军派我来送信”司马玉听到“将军”二字,心中一阵激动:“难道赵穆兄弟俩回来了么?”留神听见曾儿出去接了信,往这边屋子里来

他赶紧走出去,从曾儿手中接过信,就着檐下灯笼照进来的光线,匆匆拆信阅览果然是赵穆的来信,上面写道:“吾与乃弟三天前抵达都城,不敢忘边城之约,特备薄酒一杯,明日午后专待司马兄来府相聚”司马玉看完信后,喜得眉头舒展,郁闷之气顿时消散大半

他吩咐曾儿道:“准备好马匹,明天随我去长公主府”曾儿应声道:“是,公子”语气萎靡不振,完全没有平时出门前的兴头司马玉奇怪道:“你怎么了,像被雨打蔫似的”曾儿闪烁其词道:“没,没什么”司马玉想到明日的聚会,心中高兴,笑道:“曾儿如今也有心事了”曾儿苦着脸不答话

这时小穗提着灯笼过来,道:“夫人请公子去吃晚饭”司马玉赶紧回房换了衣服,往母亲屋里来原来古代礼法中,对女子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三从四德的要求,而司马府对这等礼教规矩又十分讲究所以格敏特虽然是母亲,是长辈,却偏居在东面配房,让司马玉住了上面正屋

才进得屋内,便见苏忆荫陪着母亲在说话,他含笑快步过去叫了声:“娘”格敏特见到他,便吩咐道:“青儿,公子来了叫人摆饭”苏忆荫则是想起了白天的事,难为情的低下了头司马玉见她粉腮带红,娇羞惹人,便笑问道:“荫儿,地上有宝贝吗?你老低着头瞧什么呢”底下伺候的人听他叫得亲热,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他二人倒是格敏特坦然接受,没有丝毫的异样和不安

摆好饭菜后,除了青儿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格敏特道:“苏姑娘,我们去吃饭”苏忆荫这才抬起头,随格敏特到饭桌前坐下司马玉也在母亲身边坐下

桌上都是些家常菜肴,虽然丰盛却并不奢华青儿在旁添饭盛汤,母亲不时会挟菜给苏忆荫恰好他和苏忆荫又是左右陪侍母亲坐着司马玉暗暗发愿道:“但得一生如此,夫复何求”

吃过晚饭,格敏特道:“我和苏姑娘十分投缘,还有话说玉儿,你回房休息”司马玉也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他既有了平生之愿,自然希望母亲越喜欢苏忆荫越好因此不多说一句话,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第二天,司马玉依约前往长公主府至府门前下马,才递了名帖,马上有一名管家带着四名小厮迎接出来管家道:“我家将军在倩影阁内等候公子”说着躬身控背领司马玉入府,前往倩影阁那四名小厮牵了马,招呼曾儿一干随行人员去休息

这长公主府与司马府相比,又别是一番荣华富贵,端得是殿阁巍峨,楼宇辉煌,步步锦绣生辉,处处富丽堂皇数不尽庭院精致、花木葱茏,道不出公主府邸、繁华气象

那倩影阁临湖而建,却是一半在岸上,一半悬空在水面结构精致巧妙,宛如一位窈窕女子临湖照影,是以名为“倩影阁”赵穆和赵蕊早在阁内相候,司马玉快步趋前,走了进去先与赵穆搂肩相拥,彼此热烈道:“赵兄”“司马兄”又伸手朝向赵蕊赵蕊笑着侧身闪过,拱手道:“司马兄”司马玉便也是一揖,道:“赵兄”

赵穆道:“来,来,咱们坐下来说话”于是三人走到阁内筵席前,随意坐下晶莹洁白的大理石桌面上,精美的食器盛着海陆佳馔、奇珍鲜果,一把和田玉壶所盛的自然也是琼浆玉液只是阁中没有一个伺候仆从,那管家将司马玉领到湖边,也即行退回

司马玉心喜道:“如此安排甚好,可是毫无拘束,畅所欲言”当下含笑望着赵家兄弟原来司马玉虽说天性聪明,凡事透彻颖悟,但为人都讲究个“有心”、“无心”他无心怀疑赵蕊不是男子,既使看出破绽,也不会去寻根探源况且赵蕊行为刁蛮,就想不到她是一名女子

只见赵穆换上便装,仍如在军中雄姿英发,意气飞扬,只不过添了一份闲适赵蕊却是锦袍玉带,玉树亭亭,胜赤焰军中飒爽英姿不禁想起赤焰战场上经历磨难,同甘共苦的时光,心中感概万千

赵穆亲自执壶斟酒,司马玉欠身谢过,赵蕊却捧杯站起身来赵穆道:“蕊,锐弟,这里不是府中家宴,不用守这些规矩”赵蕊嫣然一笑,道:“是呀,我忘记了”坐下来,将酒杯推给六哥,指着司马玉道:“都怪他一本正经的谦让,害得我也糊涂了”司马玉哭笑不得,说不得只好又做一回“替罪羊”

三人共同举杯,满饮了第一杯酒,执杯亮底,相视一笑接着大家随意,边饮边谈起别后状况谈话中,司马玉得知军队回朝奏捷,皇上龙心大悦,军中诸人各有封赏赵穆晋升为蓟北将军,暂代父亲所有职务,统领其麾下所有军队一方面替赵穆感到高兴,一方面又止不住黯然神伤

当他说到自己子袭父爵,守制待诏时,赵穆好几次望向妹子见她一双秀眼妙目,始终不离司马玉,不由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略带沉重的表情

司马玉幼时患病,平时很少饮酒,三四杯之后,便不胜酒力了面色酡红泛起,扶着头推开赵穆手中酒壶,笑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赵蕊见他酒量如此浅,抿嘴暗笑,生起恶作剧的念头,要看司马玉酒醉后的模样一定要六哥替他斟满酒杯

赵穆忙解围道:“枯坐饮酒无甚趣味,不如叫人奏乐,以助雅兴”说完击掌三下,从湖岸花木掩映处走出两个随从,进来听命赵蕊乘机快步走出了倩影阁

过不多时,水阁左面悬帘之处,丝弦声响,曼妙悠扬的乐声中,竹帘缓缓被卷起,从中走出一位盛装女子但见她黛眉似春山,眼波含星光其貌娇嫩妍丽,如晨光下含苞欲放带露玫瑰,其态袅娜纤巧,若春风里姿态万千翦翦嫩柳

司马玉见其容貌服饰,仪态气质,绝不似歌女侍婢,不知是府内的哪位小姐,略感诧异正要起身迎接,被赵穆连忙拉住道:“司马兄,不必多礼她是熟人”司马玉也觉她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讷罕间,那女子已嘴角噙笑,盈盈走近,见他大惑不解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将出来

赵穆也是边摇头边笑道:“蕊妹妹,你,你干吗突然换回女装”赵蕊故意收敛笑容道:“穆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姑娘家当然要穿女装”赵穆无可奈何道:“司马兄都被你搞胡涂了”赵蕊还要强撑,实在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司马玉听到她第一声笑时,已有七八分猜到她是赵锐了,但此事过于蹊跷,不敢马上确认等到她开口说话,才确信无疑心道:“难怪她会在花船上对我大发脾气,后来在驿馆中又出手打我还有她不近人情的脾气,自然都是因为她女扮男装,怕被人识破可叹我竟一直没看出来”

三人再次归座,司马玉满斟了酒杯,举起道:“赵,赵小姐”赵蕊嘴角轻翘,故作惊诧道:“赵小姐,那我要叫你司马公子了”司马玉颇有为难道:“这,这”原来他想起曾多次与她发生争执,又担心不留意间有冒犯之处,想要敬她一杯酒,却又不知如何称呼“赵小姐”三字出口,自己也觉生硬拗口

赵穆在旁道:“我这妹子单名一个“蕊”字”原来赵锐仍是赵蕊的谐音,司马玉便改口道:“蕊小姐”赵蕊再要笑时,突然想到:“他也只能如此称呼,难道他能叫我蕊妹妹,还是继续叫赵兄呢”便正色端起了酒杯,道:“司马公子”美酒入喉那一刻,想到“从今以后,他便是司马公子,我便是蕊小姐了”顿时一股莫名的空洞袭上心头,那酒好像也变得苦涩了

阁下春水绿波,照见他们一个是俊秀洒脱,一个是美貌动人,恰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赵穆抓起酒壶,独自斟了一杯酒,仰脖饮尽将酒杯放回桌面,闭眼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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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母命守法三章,买瓷鹿胡吃干醋

赵蕊虽然恢复了女儿身,但依旧爽朗豪迈,不逊其女扮男装时司马玉习惯后,仍然照以前那样对她三人饮酒畅谈,欢洽无间,直至日落西山,才尽欢而散

司马玉回到府中,遣散了跟随人等,带着曾儿回到居所才跨进院落大门,便见苏忆荫坐在廊上栏杆上,正和青儿说话看见他进来了,青儿忙站起来,她听曾儿道:“公子,你喝醉了”,忙去准备醒酒之物

司马玉兴致盎然,一边走一边仍念着酒令词曲“醉扶头,正宜归,一年最是春光好,斜晖也有情,遣影送我归会罢良友,再见,”抬头看见苏忆荫坐在眼前,脱口而出:“再见佳人”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唐突正暗自后悔时,却听苏忆荫道:“家人?你娘不在这里呀哪里来的家人”

听见她将此“佳人”,当作彼“家人”,司马玉一颗心才落定,同时又是一动“倘若她真的是我的家人,那就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后面“妻子”这两个字,他始终不敢想得明确

一道落日残阳斜穿过屋檐,从他们中间照向走廊地面司马玉隔着迷离恍惚的光线,鼓足勇气问道:“荫儿,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家人呢?”苏忆荫想了想,道:“做你的家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司马玉喜得跳起来,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咱们一言为定,以后你可不许反悔呀”

苏忆荫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反悔呀我娘和粟妈都是我的家人,她们对我很好你对我也很好,当然也可以做我的家人”司马玉欣喜之下,自然就忽略了她话中的逻辑

过了一会儿,司马玉问道:“你娘和粟妈是你的家人,那你爹呢?”苏忆荫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司马玉心中一震,道:“你爹是死了,还是离开了你们”苏忆荫低声道:“我爹死了”

司马玉又是一震:“原来荫儿的爹爹在她出生之前就死了”心中顿时有百般痛惜说不出来呆望她了半晌,道:“你娘现在哪里,咱们把她接过来一起住”苏忆荫想起母亲的叮嘱,道:“我娘是不会答应的”司马玉忙问:“为什么呢?”

这时青儿领着小穗,端了水盆巾栉过来,立在旁边司马玉由她们服侍,洗手净面后,转身却见苏忆荫倚着栏杆,望着那道渐消渐淡的残阳发呆心中难过,想到:“她跟着寡母一起长大,生活必定艰辛她母亲历经丧夫之痛,不愿和人多打交道,也是人之常情”便不再继续追问

这时青儿在旁边道:“公子,夫人请你过去”接连催了两遍司马玉才似突然醒悟,应声随着她去了留下苏忆荫独自在渐次降临的暮色之中

司马玉见到母亲,端起她准备好的醒酒汤喝了两口,便听母亲吩咐道:“青儿,你带着人先退下”声音有些异样,他忙放下碗,看着母亲屋里所有伺候的人都退出后,格敏特才道:“玉儿,你今天去长公主府了”司马玉听是这件事,略感不安的心放松了,道:“赵穆邀我到府中相聚”格敏特又问:“除了赵穆,你在长公主府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司马玉心想:“赵蕊女扮男装的事,我必须替她隐讳”便不肯说实话,只道:“没有,只见过赵穆一人而已”格敏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郑重道:“玉儿,娘有件事情一直想跟你说”

司马玉酒劲上涌,觉得口干舌燥,端起了桌上解酒汤,呷了一口道:“娘,是什么事?”格敏特道:“娘想收苏姑娘为义女”司马玉喉咙里咕噜一声,慌忙放下碗道:“不行,不行娘可千万不要这么做”格敏特道:“苏姑娘救你之事,娘已全听曾儿说了她对你的深恩厚义,娘想来想去,只有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竭心尽力照顾,才可报答得过来”

司马玉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终于道:“我,我想让她做娘的儿媳妇”说完忐忑不安,心中下定决心道:“就算娘不同意,我也一定要说服她”

格敏特见他脸红耳燥,拉着他的手,摸摸他的额头,道:“你自小滴酒未沾,便是朋友盛情相邀,也应婉言谢绝呀”司马玉嗫嚅道:“娘,我,我真的很喜欢荫儿”格敏特放下手,语重心长劝道:“玉儿,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是喜欢苏姑娘呢,还是心中感激她”

司马玉一楞,凝神良久,才道:“自从燕京郊外见过她第一面,我便再也没有忘记过她”格敏特表情凝重,追问道:“你上次出门,其实是为了去找她,对吗?”司马玉老实的点点头

格敏特伤感道:“你这个傻孩子要是你找不到她怎么办?就算你找到了苏姑娘,如果她没有治好你的病,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司马玉道:“我知道,很可能我会死”格敏特悲伤道:“你宁愿死在她的身边”司马玉眼中噙泪道:“孩儿不孝孩儿当时只相走得,走得没有遗憾”

格敏特神色悲怆,连连摇头道:“你可知道你的婚事不由你做主,也,也由不得娘做主”司马玉滚下泪珠道:“我这一生除了荫儿,是绝不会娶别的女子为妻的”格敏特皱眉道:“你”接着缓和了语气道:“你既然铁石如山,就需答应娘三件事娘才相信你是真心喜欢苏姑娘”司马玉拭干眼泪,道:“娘说是哪三件事只要能和荫儿在一起,便是三十件事我也做到”

格敏特眼里闪过慈光,语气却异常严厉道:“第一,你喜欢苏姑娘,要娶她为妻的这些话,不许再在别人面前提起”司马玉道:“这些话怎能随便到外面说,我也只能跟娘说”

格敏特继续道:“第二,将来果真要提亲,也必须向她的父母师长,或是亲族长辈提出”司马玉道:“只是荫儿爹爹早死,娘将来只能向她母亲提亲”

格敏特又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你既对苏姑娘有了私心,那她暂住府中的这段日子,你必须约束言行不许私定盟约,逾越礼法”司马玉想起当日客店之事,耳根一红道:“我真心喜欢荫儿,自当尊重爱惜她”

格敏特听儿子答应这三个要求,胸怀才略微放宽,道:“这三条你都能做得到,娘再想办法成全你的心愿”幽幽的语气隐藏着无限的不尽之言司马玉眼见母亲这样为难,心中也极不是滋味,探询道:“娘,是不是府里的长辈”格敏特打断他的话道:“玉儿,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换了衣服,再过来吃饭”司马玉带着无穷的疑问,走出了母亲屋子

晚上,司马玉坐在书房内,手里拿了一本《资治通鉴》,翻了几页,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母亲的话始终萦绕在他脑海,让他心烦意乱:“如果我的婚事母亲做不了主,那谁能做主呢,是府里的长辈吗?”最后干脆抛下书,走到院子里来散心

不由自主的就走到苏忆荫房间前面,看着从窗子里透出的灯光,他多么想走进去,向她倾诉自己的苦恼但此时夜深人静,他如果这样做的话,岂不是违背了对母亲的承诺司马玉无可奈何,正要转身回去,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司马公子”抬头看见苏忆荫站在推开的窗户前,面带笑容看着他

司马玉走到廊下,问道:“荫儿,你叫我?”苏忆荫道:“我看你在外面站了许久,想起一件事情要对你说”两人隔着走廊说话,声音在寂静的院内显得格外清晰司马玉连忙走过去

进到屋内,不经意发现那张被烧毁的信笺,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忙捡起道:“被烧成这样子,你还留着”苏忆荫懊丧道:“是我没把它保管好”司马玉安慰道:“没关系,我可以将它还原”将信笺叠起来,放入怀中

苏忆荫也不理他如何妙手还春,只道:“明天我们一起去集市”司马玉答应道:“我也正想到南京城内逛逛呢”于是两人约定,明天早饭后前往集市

第二天,司马玉侵早起来,催着吃完早饭,既不带随从也不骑马,与苏忆荫步行出了司马府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置身于繁华热闹的集市司马玉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周遭商业风情,一边问:“荫儿,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忆荫停在当日瓷品摊前,对摊主道:“老板,我来拿那只瓷鹿”摊主吃了一惊道:“姑娘,你怎么今天才来,那组“仙禄双福”已经给别人定下了”苏忆荫惊道“你不是说会给我留下来吗?”摊主道:“姑娘,我让你第二天来拿,这都第三天了没办法,你只好选别的”他说的振振有词,苏忆荫只好失望道:“司马公子,我们走”

司马玉拉住她,对摊主道:“老板,我们愿意出十倍的价钱,向你买那件商品”摊主见他出手大方,不觉心动,正欲开口应承一名青年男子走过来,笑道:“姑娘,你终于来取那只瓷鹿了”

苏忆荫看着来人,迟疑了一会儿道:“哦,你,你就那个人的师兄”那人笑答道:“是呀我是撞摔你瓷器的那个冒失鬼的师兄”接着对摊主道:“把瓷器拿出来,给这位姑娘带走”苏忆荫疑惑道:“什么瓷器?我要买的瓷鹿,已被人家下了定金”沈师兄微笑不语,摊主道:“他就是下定的人”

司马玉见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材,低声问道:“荫儿,你认识他吗?”苏忆荫见摊主将瓷鹿捧了出来,兴高采烈道:“嗯,我认识”司马玉见她神采飞扬,忍不住又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怎么我不知道呢”苏忆荫拿起那瓷鹿,欢天喜地道:“我就是在买这只瓷鹿时认识他的”顺手将瓷鹿塞过去,“送给你”

司马玉推道:“我不要”苏忆荫奇怪道:“你为什么不要呀”司马玉反问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呀”

沈师兄为了弥补师弟的过失,好意将瓷鹿定下,没想到竟引起了一场误会他不知道苏忆荫与司马玉的关系,只觉得自己不应当久留,当即转身离开

走到街对面,经过一家客栈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对着他叫道:“玮儿”他转身看清来人,立即停住脚步,恭敬叫了一声:“戴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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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石问路寻故人,心系莲灯祈平安

南京城的夜色才露出端倪,秦淮河珠光宝气的面纱早已拉开青楼红瓦歌声飞扬,河面水岸衣香鬓影一位三十多岁、容颜清丽的女子见此繁华景象,叹道:“六朝金粉之都的遗风,全都汇聚在这秦淮河之上呀”

随着夜色的加深,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呼朋唤友,起此彼应河面不知何时起,来往游弋着不少装饰华丽的彩船近岸水边摇摇曳曳、飘飘荡荡出现了一盏盏莲花灯有的是单独一朵,有的是并蒂连枝,还有的则是上下两层数盏攒聚在一起

那清颜女子瞧着江水在莲灯照耀下灼灼闪动,又想:“原来司马府仆妇说,今夜官民同放莲灯,为殁太子祈求冥福果有此事她们约我在此等候,不知带我上船的人何时会来”

原来此人正是蓝田门的戴颜英那天她没有等到苏忆荫,在路上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妥她想:“苏忆荫会本门嫡派弟子武功,就算不是苏师兄和蒋师姐的女儿,也一定与蓝田门有着莫大的关系她的武学天赋与侠义心肠,在当今武林后辈都不可多得,怎可使她散落于蓝田门之外”

同时,当年师兄姐落难时,司马成夫妻明哲保身,见死不救,是何等的冷酷无情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谁能担保司马玉不会背信弃义,见异思迁撇开这些不谈,苏忆荫为人单纯,心地无私;司马玉聪明伶俐、机智多谋,这样性格悬殊的两人真的适合在一起吗?

她思前想后,决定让沈和许珍回到蓝田门报告此行情况,自己动身前往都城如果苏忆荫不在都城,她就向司马玉打听她的下落;如果苏忆荫在都城,那她十之八九会跟司马玉在一起那时待她确认苏忆荫的身世后,自有一番打算谁知来到都城,没有找到司马玉,先遇到来都城办事的蓝田门两名弟子,吴玮和沈至于他们所办何事,此系后话,这里不提

只说戴颜英来到南京城后,先去集市买了几块上等的玉石,假作想与官府人家作交易的玉石商人用玉石贿赂了司马府内的管家嬷嬷们,她们答应今夜引她上司马府的游船,虽然不能与主人家做生意,但可与府内使女、仆妇兜售玉石,获取利润戴颜英正好乘机打探苏忆荫是否在司马府,立即答应又去买很多上好美玉,今夜依约来此等候

她耐心等了这半天,并不见有人过来,心道:“那些大娘们不会是信口开河只收礼不办事”她本是阅历广泛的江湖人士,现在却为系念苏忆荫的下落,而焦急不安起来实在是因为她猜测苏忆荫仍已故师兄姐的女儿

她举目眺望,看见江中达官显贵的游船很多,每一只或于座舱门前,或在船前桅杆上都悬挂有本府姓氏的灯笼如“王府”、“张都察府”,来来往往、令人眼花缭乱,却找不到写着“司马府”的灯笼

突然,一艘又大又亮的游船闯入她的眼帘,光彩夺目,锦绣辉煌其豪华奢丽远非他船可比尤其当它驶近之时,所有游船一律都让开,宛如众星拱月般,目送它一路缓缓而行

戴颜英吃惊道:“莫非皇家龙船到了,所以这等威势气派”待它从眼前驶过,看见座舱前两盏硕大明亮的彩灯,一写着“永”字,一写着“安”字,伴着一路船行,在秦淮河的熏风中,悠闲然的晃动

戴颜英记起来了:“赤焰战场上那个赵穆,不就是永安长公主的孙子一个公主府邸能令朝中显贵如此威惧礼让,不知道凭借什么?”

正纳罕不解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走到她面前,道:“你是戴五娘吗?”戴颜英知道是司马府的人来了,忙答道:“我就是”那小丫头道:“王大娘叫我带你上船,你跟我来”说着掉头就走这王大娘就是日前向戴颜英许诺的管家嬷嬷,据她自己说是大夫人的陪房,在府中甚得重用

她们来到一处停满车马轿子的空阔之地,这里不但行人稀少,且有士兵把守戴颜英跟着小丫头走近,看见中间通红火星点点闪动,却是马夫、轿夫们的烟斗火光守卫的士兵嚷道:“这里禁止通行”小丫头利落答道:“我们是司马府的人”有先前见过她的士兵,就放她们进去了

河岸下泊着数不清的小舟快艇,为的是方便江中船只和岸上联系登上其中一只,戴颜英回头见身后流光溢彩,河上莲花灯如同天上的繁星,璀粲闪动河岸边人头攒动,笑语喧哗

原来朝廷下令放莲花灯,原意是为已故“懿文太子”祈求冥福,其实前来放莲花灯的人都带着自己的心愿倘若莲花灯能顺利到达河中心,所许的心愿便能达成河中成千上百盏莲花灯,有的已经顺利到达,有的随水飘流,人们的目光和心情,都紧随着承载自己希望的祈福水灯

人群中,一位年青姑娘转过身来道:“司马公子,你看,我们的花灯漂到最前面去了”她神态兴奋,沉静秀丽的脸庞满漾着笑容站在她身后的年青人,看见一盏白色重瓣莲花灯,一枝独秀,遥遥领先向河中心漂去,也喜道:“它就要到达河中心了荫儿,你许了什么愿呢”

苏忆荫扳着手指数道:“我希望我娘、粟妈、你、你娘,戴女侠,嗯,所有我认识的人都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原来她也想不出什么祝福词,只记得每次和粟妈逛庙会时,粟妈在神像前念叨的那几句:“求神灵保佑夫人和小姐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司马玉瞧她那样紧张莲花灯,没想到愿望却如此简单质朴,道:“你希望别人都健康平安,那么你自己呢?”苏忆荫心想:“粟妈从来没有说过,求神灵保佑我自己平安”便道:“我不能替自己许愿”此种说法,司马玉前所未闻,也不追问,却道:“那么我替你许愿”当下合掌虔诚求道:“求上苍护佑荫儿,一生平安,永离愁苦”

突然,河面刮起了一阵大风,吹水中莲灯东倒西歪,众人齐声惊呼他二人所放的莲灯,也被风势吹得转向旁边漂去苏忆荫急道:“哎呀,莲灯被风吹走了”司马玉安慰道:“不怕,待风停了,它还是会漂向河中心”然而大风不止,莲灯孤伶伶的越漂越远

苏忆荫叠起双手放在胸口,愁容满面司马玉也跌足叹息,突然拉起她的手腕,道:“我们把莲灯追回来”两人来到河岸泊舟之处

司马玉对着其中一只小舟道:“载我们到河中去”话音才落,旁边三个议论纷纷的人,一起道:“好了,四公子回来了”司马玉听出曾儿的声音,问道:“什么事?”曾儿道:“永安长公主要见公子”

司马玉欲待不去,但想到:“长公主是赵穆和赵蕊的祖母,我理应去拜见何况前往相邀,岂能扯谎不去只是我去了,那盏莲花灯又怎么办呢?”便对其他两人道:“你们留下来,听苏姑娘吩咐”

他自以为苏忆荫明白他的意思,是让他们陪她乘舟,将莲花灯拾回,送到河中央去当下也不多说,便与她分道扬镳

两人各上一只船,桨声咿呀,划动水面,一东一西分向两边驶去船下水波暗影一圈圈荡漾开去却不知那只离群索居的莲花灯,究竟命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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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急智巧对诘难,无计施恨离彩船

第六十四章:有急智巧对诘难,无计施恨离彩船

永安公主府的游船热闹非凡,座舱内语声不绝司马玉站在舱门外等候,待从在外高声唱名道:“司马府司马玉来见”听见里面传出:“快请进来”待从高擎起帘了,请他进去

宽阔的座舱内,两溜紫檀木椅坐满了人,足有二三十人之众个个都是内敛自矜,气派十足,但除了大哥司马碣之外,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位面目慈祥,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居高临下,面向他们而坐

她便是“永安”长公主了,司马玉上前行礼拜见又见她旁边下首坐着一位端正谨饬,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猜想是赵穆的父亲,督察院总督御史赵辉,同样行礼拜见

永安公主座位两侧,两个铜铸镏金的仙鹤香炉内吐出袅袅香烟,氤氲缭绕着后面一张五彩斑斓孔雀开屏珍珠帘珠帘里面倩影依稀,环佩叮当,似是府中内眷所在赵穆站在珠帘左侧,随待祖母,司马玉向他点头示意,便当见过

永安公主命司马玉坐下,笑道:“我听说你出谋划策打败蒙古军队,想着是怎么诸葛孔明样的人物,一定要请来见见没想到你的年纪比穆儿还小”司马玉忙站起来,谦道:“这次军队能凯旋而归,全仗赵将军率领将士奋勇杀敌”永安公主笑道:“他本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不能奋勇杀敌,朝廷要他有什么用”话虽这样说,语气中却甚是以这个孙儿为荣

司马玉心想:“原来高高在上的永安公主也和普通祖母一样,喜欢以自己孙儿为傲”原本拘束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接下来回答永安公主的问话,便轻松随意的多了

两边椅子上坐着的人,听她所问都是琐碎的家常闲事,却没有一人起身告辞全部恭谨端坐,如同是永安公主的儿孙辈,面带微笑,不敢露出丝毫不耐烦

突然,那道珠帘被人掀开一条缝,一张笑靥如花的脸一闪而过随即珠帘合上,一个面颊粉嫩,玲珑娇巧的小女孩,转身对着内舱诸人道:“原来那个人就是司马玉”一位丫鬟接口道:“芳小姐,是便如何呢?”

这小女孩是赵辉的幼女,只因年纪倘小,所以敢于隔帘偷窥,且童言无忌只见她扑闪的一双大眼睛,望着对面道:“如何不如何,我说了不算姐姐们说了才算”

赵芳所望之处,并排坐着两位年青小姐其中一位正是赵蕊,她见妹妹的目光里带着似懂非懂的谑笑,心里微微一动,转身轻斥那名丫鬟道:“莲儿,乱问些什么”

另一位小姐却是永安公主的外孙女,名唤叶碧她姿容秀丽,端庄淑静,却给人以落寂之感,似有心事常在眉头心上偶尔秀目一转,眼光便落在帘外赵穆的身上

又听赵芳故作老成,问道:“你们知道奶奶今夜为何做此安排吗?”莲儿深知小姐心事,不顾被她斥责,问道:“为什么呢?”赵芳格格一笑,道:“为了考较那个司马玉有没有资格呀”话中的意思呼之欲出,莲儿也就知趣不再发问

她们坐得离珠帘很远,所以说话声音不能传到外面但外舱说话,内舱的人却听得很清楚

这时是赵辉在说话,他道:“今晚为皇太子祈求冥福,原不应做甚附庸风雅之事但方才看老百姓放水莲灯时,见明月皎洁倒映水中,煞是可爱,便思口占一首,冥思苦想却始终不得”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司马玉

司马玉听到水中月影时,突然想起来时情景当时月落清辉,映的河面暗波里清光闪动他望着苏忆荫所乘小船在月光下慢慢划远,似乎要划入天上那轮寂静无声的圆月中自己却离歌舞笙箫,光辉明亮之所越来越近恨不能掉转船头追赶上去,可是身不由己,转瞬间苏忆荫已消失在远方灯影模糊,声音隐约之处

正伤感不禁时,突被旁边司马碣扯动衣袖,示意他起身应对他仍沉浸在回忆中,开口就念道:“倾心爱慕月华好,身随清辉入苍渺不取蓬莱山中宝,执著东海一轮冰”

帘后赵蕊听了一楞:“父亲借做诗考较他的志向,可此诗却有舍此取彼的意味”她知道奶奶和父亲为了保全长公主府势力,常会笼络依附的朝廷官员,也会用想办法排除异己,不禁暗暗替他担心起来

果然有一人站起来,道:“司马四公子不愧少年才俊,当真风流的紧呀”司马玉听他半讽半嘲的口气,觉得似曾相识,只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旁边司马磊也站起,指点道:“这位是户部侍郎王大人”司马玉忙见礼道:“王大人”同时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王大人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提高声调道:“过仙山而不取宝,情志高远后生可畏呀”他表面称赞,实则暗指司马玉不识抬举

本来是不是被人误会,司马玉并不在乎但他与赵穆兄妹关系深厚,实不愿此等小事,影响彼此间友谊

他稍加考虑,马上道:“后生小辈有一事不明,要请教王大人”他自称后生小辈,以游戏之词缓解紧张气氛王大人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事,就问”

司马玉语态轻松道:“请问王大人,天上明月是什么时候就有的?”此问当真莫名其妙王大人轻蔑道:“大概从盘古开天地时便有了”司马玉接着问:“那蓬莱岛上仙人是什么时候有的?”王大人不耐烦道:“那得凡人修道成仙,飞升到蓬莱岛才行”

司马玉仍是认真道:“倘若我真能身入沧海,那么我是取凡人修成的仙家宝贝,还是取亘古长存的明月呢?”

“这——”王大人顿时语塞,半晌冷冷道:“想来你也不可能身入沧海”司马玉眉头一扬,轻松笑道:“是了反正我也不可能得此仙缘那么所谓仙家宝贝,沧海明月,通通只是子虚乌有呀”一句话就解释了他所吟诗句,不过只是想像之辞,而非实有所指

赵穆向来看不惯这些扑风捉影的事,禁不往高声喝彩道:“司马兄,说的好”帘内赵蕊轻吁一口气,见他仓促之间竟有如此急智,梨涡轻漩,浅盛笑意王大人听赵穆与司马玉称兄道弟,脸上变色,退回到座位上

永安公主侧身对赵辉道:“这孩子的聪明机智,只怕咱们府里所有孩子加起来,也及不上他”赵辉颔首听完母亲的话,转向司马玉,清瘦的脸上现出了赞赏的笑容

却说戴颜英上得司马府彩船,看见彩船装饰的豪华气派舱内华灯丽影,笑声飘出窗格明知司马成之死,但想起自己师兄和师姐,当年死的冤枉凄凉,仍难抑心中愤恨

戴颜英所出售的玉器,品相上成,又因为不是真正做买卖赚钱,开出来的都是成本价所以带来的玉器虽不少,但倾刻间就销售一空来买玉器的姑娘很多,却没有见到苏忆荫她收拾起包袱,心中既疑且喜:“原来她不在司马府中,难道是离开司马玉,回家去了吗?”

那王大娘过来道:“戴娘子,今天生意兴隆呀”戴颜英知其来意,笑道:“托大娘的福,今日略有薄利”取出一块五两重的银子,塞到她手中王大娘也笑道:“何必客气,我当娘子是自家姐妹”戴颜英行走江湖,威名赫赫,今天却被宦门仆妇认作亲戚,当真哭笑不得

突然,船头有人喊道:“喂,下面是谁?”底下答道:“是我老祝”王大娘道:“正好有人回来,戴娘子就坐这只船回去”戴颜英走到船头,看见一位姑娘手曳罗裙,顺着舷梯,一步步走将上来

在她踏上船板的一刹那,戴颜英默然一声长叹:“苏姑娘,你为什么要留在司马府呢”当时苏忆荫只管低头看路,并不留意旁边的动静,与她擦肩而过

“要不要说出身份,强行带她走呢”戴颜英刚转过这个念头,当即打消“且不说她不明就理,不会跟自己走,就是王大娘热心相帮一场,自己在船上闹出事来,她须不好交待”于是转身下船,待日后从长计议

戴颜英上得小舟,抬头见船上彩灯闪动、弦乐隐约,苏忆荫的背影衬在一片绚丽欢腾中,显得模糊单薄不易辩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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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云空不是空,谁是有心人

司马玉和赵穆大败蒙古军的事迹,很快就在都中贵戚子弟间流传开来他们寻找各种借口,摆下酒席,相邀他们二人参加,不过是结交之意

司马玉在燕京城时,因为身体有病,从未交游结识过朋友现在闲赋都中,镇日无事,但有人相邀,每次都欣然前往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丝竹歌弦也样样知晓,很快就深受众子弟欢迎

赵穆却是只知马上刀枪,不识花前风雅的将军他不喜欢这种虚耗时光、浪费钱粮的筵宴,席间总是不苟言笑那班纨绔子弟碍于他出身权门,本身又功勋卓著,蓟北都督职位的空缺,将来定是他接替无疑所以每次宴请还都不敢遗落了他

这一日,却是一位赵姓工部尚书之子在府中设宴酒过三巡,一位公子哥斜着醉眼道:“司马玉,你每次都不终席而归,到底是何缘故若是私自访得绝色佳人,那可是对我们不住呀”

原来司马玉常于宴会中,突然间神思迷恍,心不在焉,便立即起身告辞回府见到苏忆荫,一颗心才安定下来他与母亲约法三章,将一腔柔情深藏心底,不能表达但只要在她对面坐一坐,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觉得心愿已足

此是司马玉心内情殇,如何肯告知外人,且不满他语气轻薄只淡淡道:“张兄说笑了”那张公子不依不饶,道:“你今天不说实话,定不许先走一定要叫那美人儿恨你”司马玉见他玩笑开得过份,索性不去理会

便在此时,乐席中一名歌伎站起行礼,斜抱琵琶坐下,取下弦拨,叮叮咚咚弹将起来初时如雨打荷叶,叮咚间错;继而如珍珠滚落玉盘,圆润清脆再如溪水在山谷间流淌,空灵悦耳,煞是好听众人专心听曲,不再多话

司马玉也听得入迷,突然身边赵穆问道:“司马兄,方才你为何不做解释,由他胡说八道?”他倒吃了一惊料想不到,赵穆竟会将那样无聊的话放在心上他不好据实以告,也不好有意欺瞒,含含糊糊道:“唔,玩笑之词,何必认真计较”

赵穆神情严肃道:“司马兄,男儿志在四方,心存高远,为国为民,建功立业这帮人依仗父辈势力,整日游手好闲,纵情声色与他们泛泛交往既可,绝不可与之为伍,任其玩笑嬉戏”这番诤直之言,不是心地无私,绝对不会说出来司马玉心中感动,庆幸得此良朋益友

一曲琵琶声止,席间换杯盏,划拳猜枚,比先前加热闹突然,一名仆从神色慌张,向赵公子耳语数句赵公子脸色急变,站起来道:“诸位,请静一静,有贵客来了”急忙走了出去他是尚书之子,能使他如此紧张的“贵客”,其身份一定非同小可

大家忙停了杯箸,将目光投向门外一位面色白净,相貌清秀的年青人在赵公子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赵穆对司马玉道:“皇长孙来了”司马玉一惊,忙随众人出座迎接

赵公子将皇长孙迎到上座,吩咐下人赶紧重整酒席不一会儿已整备妥当众人欲行参拜大礼,朱允文道:“这里不是皇宫大内,都免了”众人道:“多谢皇长孙”谢罢,退到一边,无人再敢入座

朱允文笑道:“你们都站着,看我一个人吃么?”众人才依原先的顺序坐下,赵府下人已多添了一把椅子,所以相安无事只是气氛十分拘谨,人人都如同泥雕木塑般,坐得端端正正

朱允文觉得十分乏味,道“不要为我一个扫了大家的兴方才你们在玩什么,咱们还照旧”方才他们正在划拳行酒令,狂吃滥饮,如何照旧

那张公子颇有些歪才,起身打破僵局道:“启禀皇长孙,方才在伙儿正在谈绝色,色,空一体”朱允文饶有兴致道:“我常随皇爷爷听高僧大德讲演佛法佛法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空本来一体,全在人心,着空便是空,着色便是色”

座中一人站起,躬身恭维道:“金刚经云:无所住而生其心臣恭喜皇长孙深得法中三昧”

恰在这时,赵公子用玉杯奉上一杯酒朱允文一饮而尽,将空杯亮给众人,道:“是空是色?是有是无?”这班纨绔子弟,平时不学无术,哪里答得上来,却也歪头皱眉,假作冥思苦想状

张公子笑嘻嘻道:“答案就在皇长孙的心里皇长孙说有便是有,说无便是无”朱允文连连摇头,笑而不语

方才那人又道:“张公子说得有理,只是意思未尽杯子看似空了,实则未空”张公子反问道:“要是杯子没空,酒到哪儿去了?”那人道:“酒不过换了个地方,所以并未空”

朱允文虽贵为皇嗣,却儒雅有君子之风司马玉心想:“二哥说皇长孙尊儒尚贤,待人温和,果真如此”心中已有亲近之意又见赵穆皱着眉头,显然十分不耐烦他们故弄玄虚不由暗自发笑站起道:“皇长孙手中玉杯十分精美,可否赐臣赏玩片刻”

朱允文有意为难,道:“可就我手中一看”司马玉道:“看不清楚”朱允文便道:“允许你上前来仔细看”

司马玉走上前,出其不意夺下朱允文手中玉杯,顺势扔出门外如此大胆怪异的举动,直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司马玉,他,他疯了吗”

一人忿然站起,厉色道:“司马玉你冒犯皇长孙,是大不敬”又是方才那人他脸色发红,显得义愤填膺赵公子忙道:“宋大人,稍安忽燥请听司马公子解释”

司马玉微微一笑,道:“云空不是空,云有不是有此时正是见空时,展眼皆是众生相”宋大人转向当真也快,立即道:“妙哉妙哉司马公子见解果然与众不同”司马玉含笑问道:“妙在何处呢?”宋大人舌结语钝,答不上来

司马玉声音清晰,一字一顿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却被玉杯迷”转向席中诸人道:“诸位,你们心中可惜的可是那只玉杯?”

朱允文佛法上的悟性也不低,当下便有所体悟,只是不满司马玉的无礼,所以默不作声,不置一词

司马玉请罪道:“臣无礼冒犯皇长孙,罪无可恕但请允许臣举一事,代己求情”朱允文淡淡道:“倘若此事合情合理,便依你所请”言下之意,如果这件事不合情、不合理,那就要治你的罪了

司马玉拱手道:“多谢皇长孙”走到门外一株桂花树前,从茂密的枝叶上捡回一物笑道:“此杯名唤碧玉斗,名贵之极我岂敢随便摔坏”原来他掷杯之时,便是朝着这株桂树掷去,玉杯被茶树枝叶所阻,自然不曾摔坏了半点

司马玉将玉杯献上,道:“臣请以“完璧归赵”四字斗胆向皇长孙求情”此间主人姓赵,玉杯完好无损,正合了“完璧归赵”的典故,果然是合情合理朱允文接过玉杯,道:“你果然很聪明”随手将玉杯放下

赵穆暗自称奇道:“难得的不是他聪明,而是胆色过人如果玉杯没有掷到茶树上,而是摔碎了,却又如何收场”抬头见朱允文脸色沉郁,再无半点和颜悦色司马玉却浑然不觉,不禁暗自替他担心

朱允文稍坐片刻,既便起身回宫他走后,其他人也再提不起兴致,纷纷向主人告辞

司马玉和赵穆同出了赵府,站在府门前等仆从牵马过来有一人从街角跑过来,拱手相问:“请问,哪位是司马公子”司马玉见他一身江湖打扮,并不相识,略一沉呤,问道:“我就是,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递上一张名帖,司马玉接过看后,马上道:“赵兄,我要先行一步了”赵穆本来想提醒他皇长孙之事,便道:“下次我们见面再谈”先行上马去司马玉对来人道:“请阁下带路我这就去见戴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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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见未尽欢,瓜田李下应避嫌

那人领着司马玉来到秦淮河畔,在一艘画舫前停下,道:“师叔在舫内恭候公子”这是一只普通的小型画舫,船身随着江水的荡漾,上下伏动船头站着一名蓝衫年青人,此刻跳下船迎了上来

司马玉和他见面后,彼此认出曾在集市上见过对方,相互都吃了一惊原来这年青人便是吴玮,领路的人是郭华,两人都是蓝田门的弟子吴玮拱手道:“司马公子,多谢赏光赴约”司马玉还礼毕,令曾儿在岸上等候,自己随他们上船

进到画舫内,戴颜英从一桌酒席前站起身来,笑容满面道:“司马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否?”算来从边城分别,到今将近一个月时间久别之后再见故人,司马玉也很高兴,道:“戴女侠和众位英雄不辞而别,晚辈深感抱歉,常常想念各位”戴颜英一笑,请司马玉上首坐席

司马玉知江湖人士行事豁达、爽快豪迈,便客随主便吴玮和郭华待他坐下后,也至下首相陪

戴颜英指着吴、郭二人,道:“他们都是我掌门师兄的弟子”谈话间,司马玉得知他们都蓝田门三代弟子中的优秀人物,其中吴玮是出类拨萃不由得多向他看了一眼,想起集市上的事来

这时,只见他站起来,斟满了两人面前酒杯,举杯道:“司马公子,我和师弟听了你在赤焰城的事迹,都十分佩服你用计打败蒙古人,使他们不敢进犯边境,侵扰百姓我先敬你一杯”说着先干为敬

司马玉听他说的豪迈,仿佛又回到了赤焰战场,情绪激昂,也是一饮而尽一时饮得快了些,又觉得那酒热辣辣从喉头顺流而下,至胃中像火烧一样发烫,竟忍不住咳嗽起来这酒比他平时饮的上等佳酿,不知要烈性多少,当然会受不了

那酒杯也比平常大了许多,足似个小碗司马玉想起吴玮劝酒时,说到“我师兄弟听到你的事迹,十分佩服,我先敬一杯”只怕郭华接着来敬酒,忙先问道“戴女侠,这次到都城所为何事?”戴颜英语气平淡道:“相助江湖朋友在都中处理一桩小事”

司马玉道:“但有能用上晚辈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戴颜英看了他一眼,道:“等将来需要公子帮忙时,才再说”言下之意“你当我约你见面,是求你办事吗?”

司马玉听出她话外之音,虽然自己并无此意,却也难免尴尬正好郭华起身劝酒,司马玉不假思索,和他连饮了三杯

司马玉赴完赵府宴席,已有三分醉意,哪里还经得起大杯饮烈酒早已头重脚轻,口齿不清起来戴颜英见他脸红眼饧,声音发涩,绝不是假装,向吴玮使了眼色

吴玮上前道:“司马公子,我送你回去”扶着他走出画舫上岸后,嘱咐曾儿雇了一顶轿子,让司马玉坐了他自己跟在轿外,曾儿牵马在前面带路,一起来往司马府来

来到司马府门口,吴玮从轿子里搀出司马玉守门仆从见四公子喝醉了,都围上来相扶,也没人盘诘吴玮吴玮随众人进到府内,来到司马玉居住的院落

院中下人听说司马玉喝醉了,都出来照料苏忆荫也赶来看望,突被一人拦住,低声问道:“你是苏姑娘吗?”她毫无戒心,脱口便道:“我就是”抬头看见吴玮,才睁大了眼睛,道:“是你?”其实吴玮早已知道她便是苏忆荫,问她名姓,不过是确认而已

当即塞给她一张纸条,道:“苏姑娘,我是蓝田门的弟子戴师叔约你明天见面,时间和地址都写在纸条上了”

苏忆荫接过纸条,困惑道:“戴师叔?”吴玮道:“便是蓝田门的戴颜英”苏忆荫惊喜道:“戴女侠也到都城来了?我明天一定去见她”吴玮见她如此开心,也莫名生出一丝喜意对她道:“我不便在此久留,这就走了姑娘千万不要忘了明日之约”说着向院门走去

苏忆荫收好了纸条,仍往司马玉房里来见他独自伏在桌子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忙上前推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司马玉呻呤了一声,道:“我的胸口闷得难受”

原来司马玉第一次喝醉酒,只觉得比以前心痛病发作时,是另一番说不出的难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想听到任何声音,所以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又觉身体轻飘飘的,可是四肢却沉重的抬不起从赤焰战场回来后,他的胸口时常发闷,此时像是被堵住了,透不过气来

苏忆荫听他声音发颤,猜想必定十分痛苦,便道:“你要是觉得难受我,我运功替你治一治”不要说司马玉确实难受,盼着有办法减轻痛苦,就算他好端端的,只怕也不会拒绝低声答应道:“好”

苏忆荫将他搀到床上,两人盘膝坐好她闭目调息,将丹田内的寒冰真气,通过经络运行,汇聚到掌心伸手按住司马玉后背“神堂穴”,其手法与疗毒时一模一样却不知道,司马玉体内已无“绝望草”的毒素与之抗衡,再也经不起这样阴寒的真气刹那间,只觉一把冰刀刺入心脏,忍不住“哎呀”一声叫出来,反手去推苏忆荫

苏忆荫忙道:“你,你怎么了”司马玉痛苦道:“冷荫儿,你的手好冷”苏忆荫心中大骇,幸好她每日勤奋练功,对“内丹功”已收发自如当下凝神运气,手底寒冰真气渐化为热流,缓缓流入司马玉体内司马玉咳嗽一声,身体的不适之感慢慢消失

苏忆荫收住功力,扶他躺下过了一会儿,见他沉沉睡去,才回到自己房中

第二天清晨,司马玉起来后,也懒得叫人进来服侍梳洗,只坐在屋里发呆他想:“寒冰真气的那种冷,不似冰天雪地般的冰寒剌骨,而是将一切都冻结起来的霜冻严寒唐山大爷练了“内丹功”,武林中人要联手诛灭他,想来也不是一门正派武功荫儿总归要嫁到司马府,实在没必要练这种邪门的功夫”

正想处,突听得苏忆荫的声音:“司马公子,你在屋里吗?”司马玉心中一荡,“难道她是担心我,特意来看我”忙推开门,让她进来,道:“荫儿,”却是未语脸先红,竟腼腆起来,“你,你来找我么”

苏忆荫道:“是呀不然我来干什么呢?”一边说一边环视屋内司马玉道:“荫儿,你坐我,我叫人沏茶进来”却也不知一大清早,他连盥漱梳洗都未成,叫人沏茶来做什么突然,苏忆荫道:“我昨天掉了一张纸条,你看见没有”

“啊?什么”司马玉顿时面红过耳,道:“什么纸条,我没有看见”苏忆荫比划道:“就是这么长,这么宽,叠起来的一张小纸条”司马玉摇摇头,道:“没见过”苏忆荫急道:“我把它弄掉了,这可怎么办呢?”

司马玉见她如此重视这张纸条,也顾上细问,忙和她分别在屋内找起来两人找遍了全屋,连墙角缝,桌子底都没放过,只是没有

苏忆荫急得眉头皱起,道:“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司马玉疑惑道:“到底是张什么纸条,让你急成这样”突见苏忆荫目光望向一边,欢心鼓舞道:“哦,那里还没找呢?”

司马玉见她要到自己床上去找,又好笑又尴尬,思量道:“如果不替她找,只怕她永远不会安心”脱鞋上床,仔仔细细找了一回,最后无奈道:“也没有荫儿,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掉在别的地方了”

苏忆荫失望的坐在床沿上,发愁道:“戴女侠,叫我按照纸条上的时间和地点去见她现在纸条不见了,我到哪里去找她呢”司马玉心中好生不快:“戴女侠明知荫儿在府中,和我见面时却只字不提却故意把我灌醉,指使吴玮来府中寻她她要见荫儿,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拐弯摸角”

他二人各怀心事,郁闷不乐,都忘了“瓜田李下”这句俗话当时床褥未叠,帐幔低垂,孤男寡女同坐在床上,被外人见到了,做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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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痛惜别几多人,生死相随谁曾见

苏忆荫将接到纸条后,到过的每个地方重找了一遍,终于死心满心疑惑的回到自己屋内,思量:“难道这纸条会长翅膀,飞出这个院子不成”她时时刻刻都想着,戴女侠正在某处等我赴约只是她昨天并未打开纸条,看上一眼,现在也无计可施

她心情郁闷,在屋内坐立难安,便出门去找青儿说话正好看见司马玉步履匆忙,带着曾儿出门去了她料想,司马玉又要去某府中赴宴,也不甚在意,也没有多想一径来到青儿的房间

屋里青儿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绣花,绷圈内一株白玫瑰素洁高雅,含笑绽放,已绣好了一大半苏忆荫赞叹道:“青儿姐姐,你绣得太好了,这花就跟真的一样”青儿吃了一惊,忙站起来道:“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快请坐”

苏忆荫坐下后,看见盛针线的箩筐内,几块素丝娟上,绣的都是白玫瑰不禁叹道:“青儿姐姐,你真喜欢白玫瑰”青儿一笑,道:“白玫瑰花色虽淡,却是所有玫瑰中最香的,可称是富贵花中的君子”丝娟上每一朵玫瑰花都宛如若真花,一针一线凝聚着青儿的心力苏忆荫没学过针黹女工,既惊叹又觉得鲜,将心中的懊恼淡忘了许多

青儿见她有兴趣,便教她些基本的绣工针法正讲处,突听见外面道:“四弟原来你在府中呀正好陪我去喝酒”欢喜之情不亚于绝处逢生青儿有些鄂然道:“四公子今天这么早就回府了”苏忆荫只管出神细听

院子里,司马玉道:“二哥,我可不能再喝酒了昨天我喝醉了,现在头还痛呢”司马砚道:“那是因为你酒量太浅了你要像我一样,天天喝酒,就不会有问题了”

青儿在屋内啐道:“这个二公子,要让公子也变成酒鬼吗?”苏忆荫忙问:“怎么司马公子的二哥是酒鬼吗?”青儿道:“每天喝得烂醉如泥,不醒人事”苏忆荫着急道:“司马公子可不能变成酒鬼”青儿看着她笑道:“苏姑娘,你只管放心好了公子是绝不会变得那样糟糕的”

司马砚也意识到不妥,改口道:“哦,我说错了四弟,你千万不要学我”平淡的语调掩饰不住颓唐自伤青儿便停止了评论司马玉忙道:“曾儿,你把这幅卷轴放回原处,再过来找我们”

只听得曾儿的脚步声,在院子里跑了个来回外面便沉寂了下来

青儿站起来笑道:“早知道会被二公子拉去喝酒,公子真不该这么早回来”苏忆荫猛得想起,戴女侠还等着自己去赴约呢,心情又低沉了下来告辞了青儿,怏怏不乐返回房内

司马玉陪着二哥出了府,驰马来到城郊地带这里,青青绿草覆盖整片丘陵,高直而枝叶疏阔的树木分布生长,一条蜿蜒的小河从树木间穿过,水声呜咽,为这片幽静寂寞再添几分清冷这个地方虽然幽静,却也十分荒凉

司马砚默默走到河边,吩咐小厮道:“信儿,把酒食拿出来摆好”司马玉走过去,见他满怀心事的盯着河水,便道:“二哥,咱们今天饮酒适量就好,不要过量了”司马砚悠悠收回目光,道:“好我正要劝四弟莫要学我酒有别名叫迷魂汤,喝多了,便会智识迷惑,以致言语虚妄,行为颠乱”司马玉借机劝道:“二哥既知道饮酒的坏处,为何不下决心戒掉”

说话间,信儿已在一颗大树下,铺上一块大方布,摆好了酒肴兄弟二人走过去,盘膝坐在方布上曾儿照料好马匹,也过来伺候

司马砚提壶先给自己斟上,再把司马玉面前的酒杯斟满道:“四弟,你请随意”说罢,一口将酒饮干信儿上前斟酒司马砚才接着道:“酒既叫迷魂汤又名忘忧液,忘却烦忧,却也要靠它古人说:“偷的浮生半日闲”,我是偷的半日无忧愁呀”举起酒杯敬司马玉,自己饮干,将杯伸向信儿

司马玉也喝了半杯,道:“二哥,我看你平时愁多欢少要是有什么烦难之事,不妨说出来也许说出来后,就没那么苦恼了”

司马砚轻轻一声叹笑,道:“四弟,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也变得烦俗起来人生在世,谁没有烦恼忧愁之事“喜、怒、哀、乐、悲、苦”,烦恼是人天生的七情中一种,若想忘记烦忧,就需忘却七情;若要忘却七情,也只有一醉”

司马砚倾酒入喉,闭上眼睛,仿佛在期待能救他脱愁海的大醉降临司马玉默默无言,饮干了剩下的那半杯酒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只听到微风吹草动叶,河水哽咽流淌

司马砚喝酒的度非常快,简直就是直接往喉咙里灌也许,没有司马玉在旁边,他会直接拿着酒壶喝他喝了十几杯后,突然停住,道:“四弟,你真想听我的烦恼吗”

司马玉见他眼圈泛红,知道二哥已经醉了,可还是道:“我愿意听”司马砚一指那条小河,道:“三年前,有一位美丽而又可怜的姑娘,在这里投河自尽了”

司马玉脱口而出:“二哥,你喜欢过那位姑娘”惊骇之下,顾不上隐讳司马砚自嘲一笑,道:“我不是喜欢她,而是爱她,我答应过要娶她”

司马玉表情僵硬,自言自语道:“二哥,二哥曾经打算要娶那位姑娘”

司马砚陷入回忆,自怨自艾道:“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这么愚蠢,这么傻竟然以为只要考取功名,就可以和她双宿双飞就算反对这门亲事,我也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没想到就在我下考场的那三天,她的家人竟逼着她嫁人她,凌儿,她为了不辜负我,被逼无奈投河自尽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缓缓转过头去,道:“这里是我们相识的开始,也是她生命的终结”

司马玉心中叹惜:“大概这河水也是因为惋惜那位姑娘,所以才流淌的这样的悲咽”叹了口气问道:“那位凌儿姑娘,她,为什么不等二哥从考场里回来呢她的家人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嫁人呢”

“等我出来?”司马砚冷笑道:“司马府替她连夫婿都选好了,嫁奁也送了,还会容她等我出来”

司马玉听得心惊肉跳,鄂然道:“这,这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马砚忧虑道:“四弟你很像以前的我,不,你比我加聪明可惜,聪明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说到这里悲愤起来:“这世上有多少真聪明,假聪明,自认为聪明的人,来去的折腾,又有谁真正赢过这看似平庸无奇的凡尘俗世”平缓了语气,沉重劝道:“四弟,你千万不要学我因为我,我知道,”

司马玉忙问:“二哥,你知道什么?”司马砚含糊不清道:“我知道,我知道”站起来狂歌道:“人生在世真如梦,悲欢离合等闲过,忍痛惜别几多人,生死相随谁曾见”越念声音越低沉:“说有情,一旦离别,还不是筹画奔波生计忙;说无情,过后思量,却为何含笑欢喜暗展眉”至此已是如泣如诉,声音悲怆

转向流淌不止、哽咽不休的河水,似怨似叹道:“山盟海誓不过翻做坟茔之土,缠绵悱恻却羞为祭奠之品只等到醉迷心窍,才敢放声一歌,掩面一悲可怜可悲可叹可笑”

司马砚每说一个“可什么”,就像有一把小锤子敲打司马玉的心脏他又惊又疑,又悲又惧,站起来道:“二哥,你醉了”

司马砚从地上拾起酒壶,笑对司马玉道:“是,我是喝醉了我若没喝醉又岂能面对自己,面对她呢”

司马玉看着他蹒跚走到河边,将壶中的酒倾倒在水中:“凌儿,我来看你了请你饮了这壶酒你放心,你现在所饮的还是原来那个司马砚所奉献的是深藏在这个身体里你所爱的那个司马砚是我清醒时无法面对的司马砚”

河边树木飒然响动,那钟情烈性,含恨而死的女子魂兮归来,此刻是悲?是怨?还是无奈怅恨呢?

司马砚心中默祷,将壶中的酒倾尽,身子突然向前一仆,屈膝跪倒在地上司马玉抢过去扶起,见他已醉的不省人事那个酒壶掉到水面,随波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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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情不自禁示爱,莫明其妙遇袭

一道残阳斜铺水面,瑟红色河水在风中暗咽暮烟从四野升起,天色将黑

睡在树底下的司马砚,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道:“四弟,你还在这里呀为兄喝醉了,累你久候”司马玉坐在旁边,担心道:“二哥,喝醉了酒,在野地里睡觉,很容易会生病的”司马砚道:“无用之躯,保它何用”兄弟二人同时沉默过了一会儿,司马砚掀开身上盖毡,道:“我们回去”

回至府中,司马砚酒醉未醒,身子摇摇晃晃的走不稳司马玉一路搀着他,送到他居住的院落

二嫂带着侍女从屋内出来,看见丈夫满身酒气,醉态毕露,毫不掩饰自己嫌恶之色,数落道:“你又到外面喝酒了若是像上次那样,喝多了在寒地里睡出病来休想我再照顾你”

司马砚漠无表情,踉跄着脚步,哼笑了两声打着醉腔道:“四弟,我到家了,你也回去”自己晃晃悠悠的向妻子走过去,口中道:“宁楠,天黑了,派人送四弟回去”

宁楠冷冷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吩咐”宁楠出身官宦名门,也算的上大家闺秀,对自己丈夫无半分体恤,反而言词刻薄

司马玉心中如物堵塞,忙道:“二哥、二嫂不用费心了来了这许多天,府里的环境,我已经很熟悉了”

宁楠求之不得,毫不客气道:“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四叔,你请回”

司马玉躬身作辞,抬头见她已转身回屋,边走边怨愤道:“说什么才高八斗,前程无限,全是骗人的鬼话其实是个酒囊废物”司马玉不愿多呆一刻,快步走了出来

一路上,不断回想起二哥身裹毛毡,背倚岸树,睡于旷野寒天之中的样子难抑心中悲哀,好几次差点掉下泪来

来到自己院子中,急忙去找母亲想从母亲口中探听府中长辈对自己终生大事的看法不料房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司马玉失望之余,颓唐的坐在椅子,突然又迅站起心情复杂的叫道:“荫儿,你,你来了”

苏忆荫缓步走进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沉静秀美的眼睛中,朦胧笼罩着一层愁雾司马玉心中惶惑:“难道她也知道了二哥的那段伤心往事”苏忆荫怅惆不安:“戴女侠等我不到,一定十分失望”两人同时叹气,又同时忧愁的看着对方

司马玉抑制不住伤情,走过去坐下,握住苏忆荫的手,道:“荫儿,我们像这样,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苏忆荫转头看着他,略一迟疑道:“这只怕是不可能的”在她看来,要两个人永远这么在一起,那是绝不可能的何况她还要回家,还要去见娘和粟妈呢

司马玉猛得握紧了她手,道:“不不不会不可能的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回燕京去或者我陪你回家总之我们不要分开我不允许你离开”后面的话已近乎霸道了

要知道,司马玉出身候门显贵,从小到大只要他想要,没有什么东西得不到何况他自幼患病,长期受死亡威胁,比常人加害怕失去是以激动起来,竟说出“我不允许”

苏忆荫心头升起了一丝恐惧,仿佛又看到那夜客栈中的司马玉那种强烈而执著的感情,让她无法抗拒,却又难以接受她将手挣脱出来,站起来,惶惑不安道:“我,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离开”

司马玉见她逃避自己,心中异常痛苦,好像被人插入了一把利刃失魂落魄道:“原来我是一个令人讨厌,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看见苏忆荫走出门去,却又情不自禁起身去追才跨出一步,胸口一阵阵抽痛袭来,痛得他再也走不动半步

苏忆荫心神不定俳徊在阶廊上,院中月光照出她不知所措的双眸一位仆妇走到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个遍,问道:“你就是苏姑娘?”苏忆荫老实答道:“我就是,请问大娘是谁?”那仆妇又将她头、脚细看了一遍,口中“啧啧”二声这才道:“那位卖玉的戴娘子,托我带给你封信”

“戴娘子?”苏忆荫疑惑的接过信随即想到可能就是戴颜英,连忙道谢那仆妇似笑非笑,摇头砸舌的走了

回到房内折开信,果然是戴颜英约她明日未时,在集市的“仙客来”酒楼见面信中寥寥几句,只有时间和地址,并没有指责她今日爽约之事苏忆荫心下惭愧,第二天提前来到“仙客来”酒店

店小二将她领到二楼一间雅阁,推门道:“客官,请进”屋内一坐一立,共有两个人,苏忆荫还未看清他们的面貌突然一人从屋角窜出,手中长剑向她左肩刺来苏忆荫听到风声,侧身避开执剑人剑招不收,直逼她左肩而来剑奇快却欠凌厉苏忆荫回身不及,斜肩让过

执剑人不容她丝毫喘息,反手撩剑斜刺但见他手腕一抖,剑已轻灵挑到苏忆荫左肩苏忆荫大吃一惊,暗想:“娘教我的天女剑法,怎么他也会?”“天女剑”听名字便是女子所练剑法,这执剑人明明是男子,却不知哪里学来这剑法

“天女剑”是模仿敦隍莫高窟画壁上的飞天姿势所创的剑法,整套剑法轻盈飘逸,剑招衔接不着痕迹,宛若天女凌空翔舞

苏忆荫避开袭向左肩的这一剑,另一剑又如燕水掠水般滑到她右肩虽然长剑只是重复在左右两肩移动,但招式手法却不相同苏忆荫见他这两招都是正宗的“天女剑”剑法,不禁问道:“你是谁?怎么也会“天女剑”法”

执剑人闻言一怔,剑的准头便失了,从苏忆荫的肩膀上方刺出突听后面一个声音道:“苏姑娘,接剑破他剑招”却是吴玮的声音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了,苏忆荫来不及细想,操手接过空中来剑抡剑向下,划了个大圈,“当”的一声,以与执剑人第一招相同的招式,荡开了对手的剑

执剑人收回长剑,掉转剑柄,剑尖向下,拱手道:“苏姑娘好剑法,承让,承让”嬉皮笑脸的模样,似曾相识苏忆荫茫然回头,看见戴颜英坐在椅子上,吴玮站在她身后看着自己

戴颜英道:“玮儿,你和师弟先出去”师兄弟二人走出去,掩上房门

戴颜英道:“苏姑娘,方才多有得罪,请坐”苏忆荫将剑放在桌子上,坐下来戴颜英看着那把剑,问道:“苏姑娘,你的天女剑是跟谁学的”苏忆荫谨记母亲吩咐,摇头不答戴颜英便道:“天女剑法是我师傅自创的一套剑谱,算来只有我和一位同门师姐学过”看着苏忆荫疑惑的表情,缓缓道:“那是我临时教的,他也只会这几招”

苏忆荫暗自奇怪:“那么母亲的天女剑法是谁教她的呢是戴女侠?还是她的师姐?”她心思单纯,加之从未听母亲提过“蓝田门”,所以不去想她母亲便是那位同门师姐

戴颜英见她只管疑惑,并不发问,索性挑明道:“师姐的天女剑法比我好上许多倍苏姑娘,你方才那一剑,便有我师姐的影子”苏忆荫心想:“哦,原来母亲的剑是跟她师姐学的”便问道:“戴女侠的师姐倒底是谁呢?”

戴颜英郑重其事看着她,道:“我的师姐名叫蒋英林,她的丈夫也姓苏,叫苏瑾苏姑娘,你认识他们吗?”苏忆荫吃惊的站起来,道:“他们,他们是我的爹爹和娘亲”

戴颜英含泪起身道:“苍天庇佑,苏师兄的这点血脉总算保全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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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心无灵犀通,咫尺若天涯

司马玉无精打采的坐在书房内,神情恹恹看着桌上一只瓷鹿这只瓷鹿是苏忆荫从市集买来送给他的,中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他本来坚决不肯接受现在却摆放在书桌最显著的位置,以便自己读书习字之余,一眼能看到它

昨天胸口突然一阵痛疼,便马上便消失了但想起苏忆荫的逃避惶恐,不仅内心痛,而且历久弥深他突然长叹一声,道:“瓷鹿呀,瓷鹿她知不知道我的心跟你一样容易碎呀”起身走到书橱前,从里面捧出一个长方形锦盒,放在桌子上

锦盒里放着一幅卷轴,他伸手进去,停了一会儿,并没有将它取出从司马玉脸上的表情看,这幅卷轴应该是十分珍贵之物他手指轻轻在卷轴上拂过,深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收好锦盒,司马玉走出书房,来到院中

迎面曾母领着四个装戴齐整、打扮不俗的妇人走过来看见他时,五个人一起停下脚步曾母道:“这便是我家公子”四位仆妇对望一眼,共同上前行礼司马玉微笑答礼,态度温和可亲问道:“这几位妈妈是哪个府上的?”

曾母道:“她们是长公主府赵夫人派来问候夫人的”司马玉便问道:“府上赵穆公子和,和其他公子都还好吗?”他本想问赵穆和赵蕊的消息,想想不妥,便笼统改为其他公子仆妇答道:“多谢公子承问府中各位公子都好只是六公子不久又要远赴边关了”

司马玉听说赵穆要离开都城了,心下难免不舍想到临行必有一番相聚,也不再问四名仆妇又行了一礼,便随曾母去见格敏特

司马玉漫步来到驻香园,却无心观赏满园香花,只是借着走动消除心中抑郁他慢慢踱步,绕着园中小径走了一遍,正要回去时突见苏忆荫从园门口走进来,顿时如拨云见日,心生欢喜,走上前道:“荫儿,你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

苏忆荫见到他,也停了脚步正要开口说话,有一人从她身后跑出,兴高采烈的叫道:“忆荫姐姐,你等等我”却是小丫头小霄

小霄对苏忆荫十分热情,见到司马玉却脸如冰霜极不情愿的上前行礼见面,道:“四公子”司马玉并不认识她,略一点头,便道:“荫儿,我们回去”苏忆荫没有答话小霄却用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尖刻、锐利的目光瞟了他一眼,也不打招呼,自行转身走了

司马玉想和苏忆荫多呆一会儿,指着半路上一个花架道:“你看那一片花开得多好,我们过去坐坐”那边一片粉红淡白的月季花开的正艳,蜂蝶嗡飞,惹人向往苏忆荫点点头,两人至花架下石桌旁坐下

月季花散发出阵阵甜香,迷醉了周围的空气甜丝丝的花香扑入口鼻,熏陶沁染他们的头发、衣裳司马玉道:“奇怪得很,所有花卉中,花色越淡者香气越浓”苏忆荫接口道:“白玫瑰就是所有玫瑰花中最香的”司马玉笑道:“我以前住的清澹楼前面,有一片白玫瑰花圃花期最盛时,整座楼都似飘在花香里明年我们一起回去看”

说到这里,苏忆荫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昨天捡到了我的纸条,为什么不还给我”司马玉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随口答道:“我哪里捡到过什么纸条?”苏忆荫道:“你昨天派人去找戴师叔,让她再也不要来找我这件事戴师叔都告诉我了”司马玉奇怪道:“戴女侠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师叔了她又为什么要说谎骗你”

苏忆荫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母女俩感情很深她从未怀疑过母亲的话,对母亲师妹的话,同样也深信不疑便道:“你昨天不是出去过吗?”

司马玉脸上露出笑容,半开玩笑道:“我的确是出去过,但保证不是去见你的师叔”苏忆荫显然不信,追问道:“那么,你昨天去了哪里?”司马玉故作神秘道:“暂时保密,过几天我再告诉你”

苏忆荫道:“现在告诉我,不行吗?”司马玉心中一动,问道:“荫儿,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苏忆荫低下头道:“那,那你告诉我,昨天到底去了哪里?”司马玉心中升起一丝苦涩,站起来道:“你不相信我,我是,我是永远也不会告诉你,昨天我去了哪里”转身便走

苏忆荫也站起来道:“你,你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司马玉停住脚步,颤声道:“你说我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声音中隐藏着无限痛苦

苏忆荫心中一颤,原来方才她遇见小霄与几个使女争执,正好听见一句:“你们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她记在心里,此时气恼之下,便即脱口而出这时见到司马玉如此反应,才知道话说重了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想了半晌,委屈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

却见司马玉长叹一声,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苏忆荫的手劲比他大得多,本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挣脱,却任其将手掌拉到他的胸口听他道:“如果我撒谎骗你,就让我身受甚于以前十倍、百倍的痛苦,受尽折磨而死这样,你相信我了吗?”

苏忆荫手掌接触到他急促的“呯呯”心跳声,心中本自发慌,听到“受尽折磨而死”时,是难过的连连摇头道:“不,不要”但她始终不相信戴颜英会骗她,所以不说“我相信你”

司马玉缓缓放开她的手,脸上露出浓烈的苦笑两人彼此凝视,都无法明白对方的心思一个心想:“你去没去,如实说就行了何必诅咒自己”一个心想:“现在我将实情说出来,已经毫无意义了”两人默默无语,一前一后走出了驻香园

当晚,司马玉觉得异常烦燥不安,身上的被子褪了盖,盖了褪直到交四鼓,才勉强合上眼睡去睡梦中,只觉得全身如浸泡在水中,冰凉寒冷,忍不住呻吟出声恍惚中听到一个声音道:“公子感染寒症,才会虚汗淋漓”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觉得眼前一片大亮,睁开眼睛看见阳光照进室内母亲坐在床边,担心道:“玉儿,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一上午了”司马玉撑起身子就要下床格敏特忙问:“你要去哪里?”司马玉道:“我有话要立刻对荫儿说”

格敏特神情古怪,道:“等你病好了再去找她”司马玉像明白什么似的楞住了,随即脱口道:“她,她走了吗?”格敏特心事重重的看着儿子,轻轻的点点头

司马玉“哎呀”一声倒在床上,将身子埋在被子里格敏特见他全身发抖,忙问:“玉儿,你还是觉得冷吗”

是呀,我觉得很冷,我真得觉得很冷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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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惊闻病讯心慌乱,何堪丫头胡乱语

苏忆荫来到柳家庄已经三天了她在这里等待戴颜英办完事情,一起回青镇虽然母亲曾说过,不要向人透露她们的安身之地但听戴颜英讲了父母亲在蓝田门从师学艺的生活,便觉得蓝田门是父母亲的一个家,师兄妹们便是他们的亲人她们一直举目无亲,现在带着形同亲人的师叔回去,料想母亲必然和自己一样高兴

戴颜英留下来要办什么事情,她一点也不知情只知道柳家庄上还住着十数个江湖人士,每天大家都聚在一起讨论商议戴颜英忙得没有时间,便让吴玮陪着她说话解闷吴玮在蓝田门做惯了师兄,对这位认的师妹照顾得十分周到他的性子稳重宽容,苏忆荫与他相处甚是和睦融洽

前两天,他们将整个柳家庄和庄外的村落逛了一遍今天吴玮约她到南京城内的游玩,坐在庄客抬着的轿子里,苏忆荫思绪悠悠,想起了三天前离开司马府的事情

其实,她本想在驻香园内提出辞行,后来两人发生了矛盾,才没来得及说第二天清早,她照例在格敏特夫人屋内吃过早饭,顺便向她辞行格敏特听说她要走,沉默良久,最后郑重承诺道:“苏姑娘,将来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回司马府找我”

可是她并不关心长远的将来,只想在临行时,再见司马玉一面她收拾好行李,在屋内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几次出来询问得到的答复都是“公子还没有起床”或是“我不知道,姑娘去问别人”至于大夫来给司马玉诊病,她因为心里焦急,完全没有留意到

日近中天,她终于决定不再等下去,拿起行李出门紫儿遵从格敏特夫人的命令,送她出府两人刚走出院门,青儿从后面追上来,遣开紫儿,急切道:“苏姑娘,你真的不再见公子一面,就走吗?”苏忆荫回望了院内一眼,道:“不用了,也许,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见我”

青儿急的唉声叹气:“苏姑娘,你误会公子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苏忆荫直觉她的神情有异,但她天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且情绪低沉,打不起精神来问又听青儿道:“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她正要答时,只见小穗跑出来,催着青儿回去了

正想处,轿子在城门口停下来,吴玮吩咐轿夫道:“你们辛苦了,都回去我们会从城里雇轿子回庄”轿夫领了他的赏银,抬起两顶空轿子回转

吴玮陪着苏忆荫从夫子庙起、至雨花台、莫愁湖,走马观花的逛了一大圈但无论是人声鼎沸,还是风景如画,都引不起苏忆荫玩赏的兴致进入城门后,她一直心神不宁,有时觉得整条街上的人都幻成一个的身影仔细看时,来来往往的各色各样的行人中,竟没有一个人与之有丝毫相似之处

他们游完莫愁湖,经另一条道返回,途中经过一座庙宇庙墙下搭起一溜长棚,棚前长长站着七八队人,每队都有五六十人之多苏忆荫不解其故,问道:“前面那些人在做什么?”吴玮看了看,道:“是富贵人家在做功德,舍米给穷人”

走到舍米棚前,他又道:“这家主人不知许了多大的愿心,如此大排场的做功德”旁边一位五旬老妇听见了,接话道:“阿弥陀佛,这是司马府许下的宏心大愿求菩萨保佑他府中生病的公子早些好起来”

苏忆荫和吴玮均是一惊,问道:“是哪个司马府?又是他府中的哪位公子病重?”老妪听他们问的急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敢再开口经不起苏忆荫再三恳询,才道:“姑娘,我看你对他府上的公子很是关心怎么司马四公子病重,整个都城的庙寺庵观都有他家的舍米棚,你却不知道”

苏忆荫脸色煞白,从头一直凉到了脚,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见他我要见他”吴玮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拉她离开这里,一起前往司马府

司马府门禁森严,不能随意进出吴玮道:“师妹,你在司马府住过,门上的人认识你,你自己进去”苏忆荫脸色微红,心想:“我这一进去,要怎么去见他呢?怎么对格敏特夫人,对青儿姐姐说呢”正踌躇间,抬头望见一人从门内出来,心中又惊又喜,忙上前叫道:“小霄”

小霄连蹦带跳赶到她面前听苏忆荫说明来意后,她撅起了小嘴道:“姐姐既然出了府,又回去做什么?四公子生病自有太医诊治常言说得好:生死不由人他若是不该死,这府里什么名贵药材没有;他若是应该死的,姐姐去了也没用”

吴玮暗自心惊道:“这小丫头跟司马玉有仇吗?竟是咬牙切齿的要咒他死呀”

苏忆荫心慌意乱道:“他病得真的很严重吗?小霄妹妹,我一定要去看他否则,否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小霄听她真情流露,低头不语吴玮上前道:“这位姑娘,我们与司马公子相识一场,再见一面,只为了却心内牵挂烦姑娘通容”

小霄下定决心道:“姐姐,你一定要去见四公子,我陪你一起去”苏忆荫脸上绽出了一丝笑意,道:“我正是要叫你陪我一起去呢”当下她二人进入司马府内,吴玮留在外面等候

原来苏忆荫只不过借小霄壮胆,好使她再见府中熟人时,不至于太尴尬谁知小霄将她领到一道小门,推门进去,已到了司马玉所住房屋的后院后院内空落寂静,几片树叶落下,飘入旁边的假山池塘之内

小霄轻轻掩上院门,道:“姐姐,你去看看就走,千万不要留下来”苏忆荫心不在焉道:“为什么呢?”小霄眼中闪过一丝愤概,接着道:“因为四公子,四公子的病是一定好不了的”苏忆荫急忙否认道:“不会的我可以替他治病”原来她情急之下,又想到曾用“内丹功”替司马玉疗毒

小霄连连摇头道:“没有用的四公子从小被人诅咒,迟早冤魂会向他索命”苏忆荫听得惊心动魄,道:“司马公子从来没有害过人,冤魂为什么要向他索命?”小霄露出了饱经沧桑的神情,道:“有人造了孽,自然就有人要还”苏忆荫越听越胡涂,再要问时,已进到屋内

她在小霄的带领下,走过了几间空屋子,来到司马玉卧房后的一间小偏房才进到里面,便听见前面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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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无情沉疴病榻,睹丹青珠泪纷落

司马玉双目紧闭,躺在枕上一动不动,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格敏特用手抚摸他的额头,低声轻唤:“玉儿,玉儿”司马玉听到母亲的声音,微微睁开双目格敏特扶起他道:“玉儿,吃药喝了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向后从青儿手中托盘内,取过药碗

司马玉就母亲手中咽了几口药,突然“哇”得一声,将喝下去药全都吐到了地上他面色惨白,俯身在床沿上,胸口起伏不定,显得殚精竭力青儿失声叫道:“公子”,泪水夺眶而出,忙转过身去擦拭

格敏特心如刀绞,暗自悔恨不该让苏忆荫离开司马府从那天上午起,司马玉一直粒米未沾,今天情况加严重,连喝的水和药全都吐了出来

格敏特放下药碗,将儿子抱在膝上,轻轻拍着他的身子,道:“玉儿,你便是再不舒服,也要吃药,不然病怎么得好”司马玉摇了摇头,脸上现出绝望悲观的神色格敏特再也忍不住,哭道:“你爹已经不在了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随你一起去见你爹了”

司马玉脸上大恸,挣扎坐起身来,凝聚心神道:“孩儿不孝,辜负了父亲临终嘱托万望母亲不要以孩儿为念,善待保重身体”格敏特悲泣道:“你既叫娘保重,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司马玉再次摇摇头,苦涩道:“孩儿何尝不想珍惜自己,只是,只是一想起她来,便觉这身子不再属于自己了”

他病了这几天,身体日渐不支,自知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毫无保留的将心里话,讲给母亲听

格敏特一听,他竟是要恂情,当下又是急痛又是伤心道:“她便是有千般好处,难道娘亲在你心目中还抵她不上吗?”

司马玉也十分伤心,道:“不是的我愿意生生世世做娘亲的孩儿与她却是缘尽今生她救了我,我把命还给她从此生生世世永不再见”说到这里凝聚的气力已用尽,颓然倒在母亲怀里想起苏忆荫不辞而别,何等寡情无心,恨意上涌,连声咳嗽不止

格敏特紧紧搂着他,悲伤道:“玉儿,是娘对不起你娘害你吃了太多的苦你一定要好起来,娘再也不会反对你和苏姑娘了只要你能开心快乐,娘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去理会”

屋内侍婢见公子病势沉重,夫人伤心难过,都觉得悲切凄凉先是一人低声啜泣,其他人也跟着哭出声来格敏特回头低斥道:“你们哭什么都出去”众人擦着眼泪退出屋子

格敏特轻轻放司马玉躺好,替他盖牢被子自己目不转睛的坐在床头守护司马玉每次眉头轻皱,或是低声吟唤,都引得她紧张关注,仿佛眼前的儿子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青儿从外面进来,道:“夫人,你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厨房送了饭菜过来,请过去吃一些”格敏特道:“我不想吃”青儿急劝道:“夫人为了公子应该保重身体呀”

格敏特看着睡在床上的儿子,问道:“参汤熬好了吗?”青儿道:“还没有,我马上去催”格敏特叹了一口气道:“喝了再吐出来,总比什么都不喝要好”她在青儿的再三劝说下,终于起身回屋

听见屋内静了下来,隔壁偏房内小霄乘机道:“苏姐姐,你要看四公子现在去”苏忆荫感激道:“谢谢你引路”小霄道:“不用谢,只要姐姐记住我说的话,去回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不能在此久留”说完果然转身离开

苏忆荫正要进入卧室,又听见前面有人进来,忙收住脚步,重退回去

曾儿端着参汤进来,看见司马玉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他直接走过去,司马玉将头略偏了偏:“扶我起来”曾儿放下参汤,将枕头垫在他背后,扶他坐起

司马玉神情倦怠,却推开面前的参汤,道:“你去书房将那幅卷轴拿给我”曾儿不解道:“苏姑娘对公子如此无情,公子还是忘不了她吗?”司马玉嘴角渗出一丝苦笑,道:“等你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也被她伤了心,便知道了”

曾儿心有余悸道:“那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只想找一个能,能”他本想说找个能和我生孩子的女人,觉得难以为情改口道:“找一个能陪我说话,知冷知热的女人”司马玉微弱一笑,道:“嗯,也许这样好”轻轻语气中,包含着无限感概

隔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去了以后,你记得将那幅卷轴焚化给我虽说生生世世不再相见,只怕一时半刻却难以忘怀”说着示意曾儿快去自己闭上眼睛,暂且将养精神

恍惚间听到轻微的哭泣声,他有些无奈道:“曾儿,你还不快去,又在这里哭什么?”然而哭声不歇,且越来越清晰,分明是女儿家的啜泣声司马玉惊觉的睁开眼睛,看着一人立在床边垂泪,不由得目呆神痴,意荡魂摇猛得拉住这人的手腕道:“你?你”接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忆荫哭的两眼红肿,道:“我,我”说这了两个字,一阵悲酸涌上来,竟是泣不成声司马玉长叹一声,将她的手腕拉的紧了,道:“假如这只是一场梦,就让它永远不要醒来”苏忆荫连声恐慌道:“不,不,你千万不要永远也不醒来”司马玉心中一震:“她如此担心我,然而我这几天不知怨恨了她多少遍,以致积郁成疾,当真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之极”

曾儿取了卷轴回来,见到屋内情形,也大吃了一惊,上前道:“苏姑娘,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苏忆荫哭得泪眼婆娑,羞见旁人,忙将头扭到一边曾儿理会得,放下手中卷轴,悄声出去又怕有人再来打扰,关上房门自己在外守着

苏忆荫只管低头不语,司马玉轻声道:“曾儿出去了,你把头转过来”苏忆荫抬起头来,四目相对,虽有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口只问道:“那幅卷轴里面是什么?”司马玉语气伤感,道:“你自己打开来看看”

苏忆荫展开卷轴看时,里面是一幅女子肖像画画中女子形容相貌酷肖自己,一笔一画都是用工笔精心勾勒描绘眉眼口鼻,宛若生动;衣裙钗环,细腻逼真

她且惊且喜道:“这画的不是我吗?”司马玉道:“你喜欢吗?”苏忆荫破泣为笑道:“我很喜欢这是你画的吗?”司马玉犹豫了一下,道:“那天我便是去装裱这幅画像去了”

苏忆荫止不住泪盈于睫,一滴滴落在画卷之上,将精心勾描一片衣袖晕染,连忙收住眼泪

原来司马玉收回那张被烧毁的信笺时,曾说过:“我可以将它复原”,并不是重抄录一首诗,而是耗费心力、精描细绘了这幅肖像图画作完成后,他亲自拿去装裱,生怕装裱匠人有任何不细致处,守在旁边指点完工所以苏忆荫误会于他,他才会如此愤懑怨怅,以至一病不起,生出许多消极念头

苏忆荫慢慢卷起画轴,突听见青儿在外面道:“夫人遣我来看看公子”她和司马玉都吃了一惊又听见曾儿将她拉到一边,说了屋内的情况青儿又惊又喜又惧,道:“你好好在此看着,不要让别人进去我去劝住夫人”屋内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放下心来

司马玉患得是心病,如今心结解开,病势便去了大半也开始觉得饿了,又觉得倦了喝了参汤之后,精神有所好转,但终是久病体虚与苏忆荫款款讲叙别后心事,不知不觉竟睡着了苏忆荫确定他睡熟了,才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中抽出敲门叫曾儿进来

曾儿希望她留下来,苏忆荫想了想道:“我先回去,明天晚上再过来”于是循原路从后门出去

她不熟悉府中路径,便也不辨路,纵身跃上屋顶看准府门的方向,借着初降的夜色掩护,从司马府上空纵跃而出吴玮在府门外等候,突见一个人影轻轻落在僻静处,忙上前道:“师妹,你见过司马公子了”苏忆荫点点头,与他同回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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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般心情谈往事,黑夜沉沉迷途径

第二天夜间,苏忆荫果然遵守许诺前往司马府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施展轻功,从屋顶跃至司马玉住所从后院入屋,来到相邻卧室的偏厢她恐怕卧室内有其他人,不敢贸然走出

方欲凝神静听之时,一人走将进来,惊喜道:“公子会算卦吗,他说苏姑娘来了,姑娘果真就在这里”

苏忆荫走进屋内,看见司马玉装戴整齐坐在桌边相待,不由吃惊道:“你,你的病未好,怎么就起来了”司马玉吟吟笑道:“这几天躺的骨头酸痛,早该起来了”苏忆荫信以为真,建议道:“你明天出去多走动走动,把身上的闷气散发出来,便好了”司马玉道:“好,明天我就去院子里跑上十圈,八圈,把筋骨活动开”

司马玉语气轻松,仿佛经过一天一夜,身体就好的可以上山捉虎,下海擒蛟其实他的身体和昨天相比,确是恢复了不少,但要起身下床仍是勉强,别说奔跑运动只因他想到:“我躺在床上与荫儿相见,实在是不雅观,且十分的不恭”既使病体未痊,也一定要起身相见

桌面铜烛台上一支蜡烛,烛火摇晃不定司马玉拿起烛剪将烛芯剪去一半,苏忆荫看见积蓄的蜡泪流下来,烛焰重稳定明亮两人在烛火中对面相视曾儿知道他们有心里话要说,悄悄退到门外

这一夜,他们说了很多以前没有说过的话司马玉说起燕京的清澹轩,他童年时的淘气、少年时的趣事,也讲了病痛发作时的艰辛苏忆荫则讲母亲如何教她练武,粟妈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两人没有许下海誓山盟,但对方的形象,却随着温馨而平淡的话语,深深烙印在彼此心中直到天荒地老,永难磨灭

苏忆荫每天晏出晚归,偷赴城中与司马玉相会事关儿女私情,她不便告诉柳家庄任何一个人但其实吴玮是知情的,且全仗他刻意掩饰,挂漏补疏,苏忆荫的行踪才没被人察觉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柳家庄夫敲过第一遍梆子,苏忆荫屋内仍是一片漆黑吴玮在屋外纳罕道:“怎的今夜师妹还未回来”原来吴玮知道苏忆荫在初前一定会回到庄内,每夜此刻必出来守望

吴玮徘徊了一阵,想到:“此刻师妹回来,见到我必定尴尬”便欲先行回避转身看见戴颜英从前面过来,他知师叔平素为人细致,处事精明,没来由一阵紧张转念想道:“师叔未必知道师妹不在屋中”于是立在路边,等她过来,叫道:“师叔”

戴颜英道:“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做什么?”吴玮心想:“师妹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得想法子让师叔离开”回答道:“我想了几招剑式,在屋内坐不住,过来与师妹切磋现在正好向师叔请教”戴颜英看了他一眼,道:“我刚才还看见忆荫了,怎么她还没回屋吗?”吴玮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戴颜英观察他神色变化,问道:“玮儿,你有事瞒着我吗?”吴玮心中一惊,明白师叔已经起了疑心,特意前来查问他不敢有所隐瞒,将事情来龙去脉、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戴颜英听完后,跌足叹道:“你好胡涂呀”吴玮解释道:“司马公子为师妹积郁成疾师妹对他也是关怀倍致这件事虽然于礼不合,却于情可原”戴颜英恨然叹道:“你纵容师妹,酿下了大错”

吴玮不知所措,戴颜英叫他在院中石凳坐下,道:“二十年前,你苏师叔为增广江湖见闻,游历到都城于闹市区中路见不平,拨刀相助,打伤了一名贵家子弟对方纠集一伙人前来报复,领头的便是司马成不诚想,你师叔与司马成不打不成交,一场恶斗之后,两人竟结为好友”

“一个月后,你师叔回到蓝田门,向师祖提出要从军师祖大怒,道:“我是诚王旧日军官,你参加朝廷军队,便是背叛师门””

“你师叔性格倔傲,见师祖执意不许,当夜便赶下山去了不久江湖中就传闻蓝田门弟子加入朝廷军队一年以后,又传来你师叔被朝廷封为猛龙将军的消息”

苏瑾和蒋英林两位师叔的事,吴玮也曾听师傅提起过,便道:“师祖虽然恼恨苏师叔为朝廷效力,其实还是很关心苏师叔的我听说,蒋师叔便是在师祖的默许下下山的”

戴颜英接着道:“师祖知苏师叔性傲清矜,恐他不识宦路险途,特遣蒋师叔带领数位门人前往佐助两位师叔在蓝田门时已经情投意和,不久便结为夫妻,其实也是遵从师祖的意思”

吴玮听到这里,伤感叹惜道:“可惜苏师叔最后还是被朝廷构陷”

戴颜英回忆起那段往事,至今仍是忿忿不平一口气不换的说道“朝廷以谋反罪诬陷你苏师叔,连同蒋师叔和未满周岁的小师妹一起投入天牢当时军队正要出征漠北,军中将士联名上书,请求放回猛龙将军,否则全体罢兵不出”

“谁知司马成连下三道军令,道:凡以“猛龙将军”事为借口不出征者,一律按军法处置他在军中的地位与苏师叔相当,众将士不敢违令你苏师叔早已拟定好作战计划,那次战斗司马成自然大获全胜,漂漂亮亮的打了个胜仗便在他凯旋荣归之时,你苏师叔早已不愿忍受羞辱,在牢中自断经脉而死司马成的荣华富贵,便是铺垫在你师叔血肉之躯上的”

“这,”吴玮本想说:“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呢”但师门长辈仇怨,岂容他质疑便只道“这司马玉或许不像他父亲那样,那样无情无义我看他对师妹确是真心实意”

戴颜英严厉道:“深夜蹑踪,穿堂入室,背人耳目,幽密私会司马玉果真爱惜你师妹,便不应该让她如此行事”

吴玮想到夜色深沉,师妹还未回转,其时倒底发生了何事,不由得心中如沸水般翻滚他年青浪漫,自以为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不料却是将师妹推入深渊

接着听戴颜英道:“你苏师叔少年成名,当年在江湖上何等意气风发只因认人不清,交友不善,致使含恨殒命、妻离子散今日情形与当日何等相似,何况你师妹女儿家,稍有差池,便会抱憾终生所以我说你胡涂呀”他便再也坐不住,站起来道:“我去接师妹回来”

戴颜英点点头道:“也好明天你和忆荫一起来见我,我有话对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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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危机佯装钝村夫,提亲事失神闻旧友

吴玮施展轻功来到城边此时天黑已久,城门早就关闭他一路上留神,并没有看见苏忆荫,心中十分着急正准备纵身跃过城墙,蓦的身边落下一个人来来人身手敏捷,脚刚触地便向前疾奔吴玮惊喜叫道:“师妹”发足追上去

迎面一阵劲风扑来,吴玮奔行中身形移动,“咣当”一声响,一枚暗器落地他知道认错了人,立即收住脚步道:“在下认错了人,多有得罪”便在此时,又一人从城墙跃下,奔将过来

借着星月微光,吴玮见此二人夜行衣打扮,黑布蒙面,只露出两个眼孔他知是江湖中人夜行当下摊开双手,面对两位夜行人,缓步后退,以示毫无敌意

一名夜行人拨出长剑,闷声道:“料理了他”他的同伴止道:“不要节外生枝,误了正事”“咣”的一声,长剑归鞘,两名夜行人的身影瞬间已至丈许以外

吴玮见到夜行人的轻功身法,不觉额头渗出汗来心想:“这两人的内功远在自己之上,果真动起手来,只怕当真会被料理了”他在城墙外等了一会儿,不见再有人跃出,才提一口气,翻身跳入城中

行不了几步,突听得前面喧嚣隐隐,暗地里一带火光逶迤而来他暗自叫苦道:“今夜怎得如此不顺”寻思要跳出城墙躲避,却已来不及二十多个守卫士兵高举火把,手执兵刃,早将他团团围住

领头的队长大喝一声,道:“你这恶徒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杀害朝廷命官兄弟们,给我拿下”众士兵恶气腾腾,各挺手中兵器,上前捉拿吴玮吴玮一边提运内力护住全身,一边叫屈道:“我手无兵刃,身无血迹,如何断定是我杀了人?”

队长听他说得有理,略一迟疑,挥手叫停手下人道:“你既然抵赖,不肯承认我倒要问你,这三半夜的,你在这城门口做甚?”

吴玮心想:“我要是实话实说,岂不是败坏师妹和司马玉的名声吗”他年纪虽青,江湖阅历颇深,当下随机应变,躬身恭谨道:“启禀官长,小人是外乡人,头一回来都城,现在城外一个村庄上住着今天早上我进城,看见一条大河上停着无数五颜六色的船,船内的姑娘个个貌似天仙两个天仙姑娘拉我进船喝酒”

说到这里,吴玮假装打了个酒呃,脚下踉跄,露出嬉笑意淫的表情道:“官长你是知道的,这样漂亮的姑娘陪着喝酒,那能不喝醉了我喝醉了酒,走不动道,就在河边树下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就黑了小人急着要赶出城,就到这城门口来了”

吴玮只扮做不识世面的乡巴佬那队长一时拿不准真假,但朝廷命官被刺杀,兹事体大,他带人追捕,无功而返,这饭碗还想要不想的了便道:“邓大人被奸徒刺杀属实,兄弟们仍旧与我拿下待明日大人过堂审问,便知分晓”

吴玮要打倒这些士兵,逃出城去,实在轻而易举但势必会将事情闹大,反而难澄清一来对柳家庄众人所办之事产生阻滞;二来其中牵扯到师妹的清誉索性无知村夫做到底,任由这些士兵左推右搡,拿一根绳索绑了去

司马玉与苏忆荫两人夜间见面,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或是秉烛对谈;或是相互讲文论武;甚至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视对望,也能坐上很长时间

司马玉病体日渐康复,却担心自己的身体好后,再也见不到苏忆荫了,精神反而萎靡不振这一夜,两人谈话很少,守着桌上红烛默坐无言烛泪滴了又滴,重叠凝固成了珊瑚珠子突听司马玉一声轻叹,苏忆荫抬头见他脸上愁色浓重,担心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司马玉道:“荫儿,你在那个柳家庄住得惯吗?要不要我”这句话未了,外面传来曾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夫人,夫人来了”苏忆荫听见格敏特来了,又羞又慌,站起来望着司马玉,不知如何应对

司马玉也慌得将“我派人接你回来”,这后半截话咽回肚子抬眼见到苏忆荫满脸羞臊,惶急无措,他毅然站起身来,牢牢握住她的手苏忆荫加急了,道:“不行,不能让你娘见到我”司马玉道:“不要紧,所有的事都由我来应对”

两人正相峙间,格敏特已走进屋来司马玉虽说已下定决心,但见到母亲仍不免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幸好只有母亲一人进来,且她进门之后,房门立即被曾儿关上看来母亲早知屋内情况,乃是有备而来

司马玉记起,病重昏沉中听母亲说过:“我再也不会反对你和苏姑娘了”如今他的病好了,母亲必不会食言,才强制平静了心情

格敏特年逾中年,但面容仍十分清丽,只是一双秀眉微扬,眉间含威不露这时见儿子紧扣住苏忆荫的手,威严之色散发出来但转眼间,眉头便即紧锁,忧愁无奈写满眼底

她叹了口气,在桌旁坐下来道:“你们也都坐下”

苏忆荫想立即脱开司马玉的手,跑入黑暗夜色之中却被他坚持拉着坐下她面对司马夫人,羞窘的手脚都不知如何放

突听得格敏特问道:“玉儿,你喜欢苏姑娘吗?”如此直白询问,司马玉固然是惊鄂失神,苏忆荫是全身一颤这一颤传递过来,他手上心中同时一紧,脱口而出来:“我喜欢”

苏忆荫和他同时转头对望,司马玉又道:“我喜欢”这一句却是对着苏忆荫说的

格敏特又问道:“那么,苏忆荫你喜欢玉儿吗?”司马玉心跳急加快,虽然他已知对方心意,但听她亲口说出来,意义便完全不同

原来格敏特是女真人出身,虽在汉地生活了近二十年,但游牧民族的不羁豪放本色不改她认为儿子和苏忆荫的行为,已经表明他们两情相悦了那么说出来也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但要苏忆荫当着她的面,承认自己喜欢司马玉,实在是强人所难

苏忆荫面红过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被司马玉攥着的手心中竟涔出汗来格敏特注意到她的窘迫,道:“苏姑娘,倘若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司马玉微觉失望,但想到:“荫儿一直不开口,便表示她认同母亲的话”心下也自喜慰

他心情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苏忆荫的局促不安,深恐母亲再问出什么难题正欲岔开话题,格敏特道:“玉儿你别说话”转向苏忆荫,十分认真的问道:“苏姑娘,令堂尊姓名讳?家住在哪里?我要替玉儿向令堂求亲”她曾听司马玉说过,苏忆荫父亲早亡,母女相依为命,是以只问她母亲名讳

司马玉一颗心如小鹿般乱撞,日夜萦索的心事,不期今日得偿心愿他也不想想,自己的母亲是同意了,别人的母亲会不会答应呢

他满面笑容的充满期待,却听苏忆荫为难道:“不,不行”她的意思是我不能说出母亲的姓名,家住在何方司马玉母子理解是,我不同意你们向我母亲提亲母子俩的脸色都变了,司马玉是表情僵硬,来不及褪去的笑容凝固成痛苦

原来青儿始终不敢欺瞒夫人,将苏忆荫夜探司马府的事说了出来格敏特得知此事,又喜又愁喜得是儿子的病是不用担心了愁的是她要拿这两个年青人怎么办呢?

说起来她是非常喜欢苏忆荫的,这个姑娘善良、纯朴,待人诚挚无私,重要的是儿子喜欢她若不是世上的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又怎么会见到小穗拿来的纸条后,派人去见戴颜英,刻意制造苏忆荫和儿子之间误会但事情发展出乎她的意料,唉她应该记得“情”这种东西是毫无道理,越一切的

她整想了一天一夜,终于拿定了主意与其假作不知,听凭他们私下幽会,不如明白成全他们至于这件事的后果,那就由她来承担好了

但现在又是怎么会回事呢?如此情形也不像玉儿一厢情愿,难道是这个孽子做出了什么事,叫人难以答应严厉问道:“玉儿你是不是对苏姑娘做过什么无礼的事情”

司马玉脸色涨得通红,又是痛苦又是委屈,竟分辩不出一个字来苏忆荫触得他手底冰凉,心中难过之至,张口道:“不是这样子的,司马夫人我娘,我娘叫做蒋英林”

不等她说完,格敏特满脸疑窦站起来,问道:“你母亲叫蒋英林?那你父亲呢?”苏忆荫道:“我爹爹叫苏瑾”

“苏?苏瑾”格敏特失神叫了出来,疑云中带着三分警惕,道:“你父亲叫苏瑾?你母亲叫蒋英林?这怎么可能?”沉呤半晌,不可置信的摇头道:“难道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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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姜太公钓鱼,为伊人上钩

格敏特凝神屋内,神色严峻,百思不得其解她暗忖道:“苏忆荫的父母亲是苏大哥和英林姐姐?不这绝无可能可是她神态自若,说话间并无半分迟疑,若非她生身父母,岂能如此天经地义难道是碰巧姓名相同吗?如果她是存心假冒,为何现在才说出来?又有何目的呢?”

她回过神来,叫进青儿吩咐道:“请公子过来见我”青儿略一踌躇,低声禀道:“用过早饭后,公子就带着曾儿出府了”格敏特心中一怔,默然叹息道:“玉儿,他去找苏忆荫去了”

司马玉按苏忆荫跟他说过的路径,出了南京城,来到柳家庄这柳家庄临门的大道上,长长的栽着一排柳树柳树下系着十来匹马,司马玉见了略感诧异道:“这些都是官马,难道有官兵在庄子里吗?”曾儿道:“想是官府来收税赋”他从马背上跳下,过来扶司马玉下马

门口庄客议论纷纷,看见有人进来,都无心询问接待曾儿大声道:“请问,苏姑娘住在这庄上吗?”那些庄客听到有人来找“苏姑娘”,一起抬头望向他们一名庄客问道:“你们是找蓝田门的弟子吗?”曾儿纳闷道:“什么蓝田门,我们来苏忆荫姑娘,她住在这庄上吗?”

司马玉注意庄客们神情异样,不由得留神听他们谈话一名青年庄客道:“蓝田门的弟子太也大胆了,竟敢刺杀朝廷命官”另一名老庄客叹道:“柳家庄从此不太平了?那些官兵还不知要骚扰多少回”青年庄客不以为然道:“柳家庄什么时候安宁过?”老庄客忙道:“别胡扯,有外人在这里”四下递了个眼色,众庄客都闭嘴不说了

众庄客只说蓝田门弟子杀了人,并没指明是吴玮司马玉心神不宁,强自压抑着内心古怪而又可怕的念头但越是压抑这个念头越是不可遏制,从四面八方冒出他自言自语道:“荫儿是绝不可能杀人的”曾儿奇怪道:“公子,你在说什么呢?我们进去”

他们在庄客的带领下,走进庄内来到一座大敞院时,迎面一队官兵过来,身上盔甲兵器在阳光下闪动司马玉又想道:“倘若荫儿不小心伤了人命,我该怎么办呢”明知这个念头荒唐之至,因为不知事情真相,却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敞院尽头是一间大厅堂,庄客走进厅内,不一会,苏忆荫跟在他后面出来司马玉一见到她,先前的焦虑不安都烟消云散了苏忆荫道:“你怎么来了?唉,你知道吗,吴师兄他,他被人冤枉杀人”语气中又急又恨司马玉愕然道:“原来是他”见她担心之色甚浓,不便多说其他话

两人一起进入大厅,厅内或坐或站,共有二十多人,个个都面露焦虑之色司马玉见上首右侧坐着戴颜英,左侧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紫棠色的脸上双目炯炯那老者道:“吴贤侄的事,我已派人去城中打听了戴女侠,咱们等得了确定消息,再做计较”戴颜英欠身道:“多谢柳庄主本门弟子不慎惹出祸端,实在深感抱歉”

柳庄主道:“这件事归根到底因老夫而起不救出吴贤侄,老夫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贵门吴掌门”戴颜英再次致谢两人一起抬头望向门外

司马玉和苏忆荫与众位年青弟子站在一起突听身边有人低声问道:“郭华,你师兄昨夜去城中做什么呀难道你们蓝田门在暗中行动?”郭华正为师兄的事担心,没好气道:“蓝田门可没有晚上背着人,偷偷摸摸行动的习惯”苏忆荫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司马玉开始没有注意,见她只管低头望着脚尖,方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便在此时,一名庄客从外面进来,禀道:“报告庄主,小人已查明被杀的是工部的一位四品官员,姓邓名勤是被,被凶手于二时分,刺死在离自家府邸不远的地方”接着将打听来的吴玮夜来遭遇和说辞,仔细详说了一遍

柳庄主认真听完,道:“你到秦淮河找“集艳舫”的赵妈妈,把吴少侠的话详细对她说了,让她应对盘问的官差”那庄客答道:“是”并不出去,听柳庄主还有何话吩咐

柳庄主又问:“案子发落到哪处审问,现在知道吗?”庄客答道:“吴少侠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查这案子的应是司马碣大人”柳庄主沉呤了一会,道:“这倒有点难办了此人是候门子弟,难以攀扯关系”

司马玉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大哥审理这件案件”这句话声音极轻,但郭华耳朵极灵,且事关师哥性命清白,加敏感他早看见司马玉和师妹一起进来,并无心过问,这时扭过头道:“司马公子,司马碣是你大哥吗?”急迫中带着三分兴奋,说话的声音又响又亮,大厅中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戴颜英低头向柳庄主说了几句什么柳庄主立即起身道:“不知司马公子大驾光临僻庄,老朽失迎了”司马玉见他如此客气,忙走到厅中央,躬身行礼道:“不敢,是晚辈未经允可擅自入庄”

柳庄主显然刚听说了他的身份,见司马玉如此客气,脸上微微一愕,继而满脸笑容道:“哈哈哈,似司马公子这般尊客柳家庄请还请不到呢公子闲来无事,只管常来擅入好了”走过来携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才归坐

司马玉看见在座众人中,有的在碧云山庄见过,有的是共同经历过赤焰城之战他遂次颔首示意,心想:“这些义军门派齐聚都城之外,不知所为何事?”转眼看见戴颜英坐在上首,想到:“戴女侠是荫儿的师叔了”便欲起身行礼

却听戴颜英道:“司马公子,刑部司马碣大人是你大哥”司马玉点头道:“是,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是我的堂兄”戴颜英微微点头,道:“既是这样,我想请你替玮儿求个人情”

司马玉好生为难:人命官司非同小可,我岂可求大哥徇私舞弊此事不可勉强答应,回答道:“大哥向来秉公执法,断案清明果断,吴兄当可很快得脱冤屈戴女侠和众位英雄尽管放心”

戴颜英轻易不肯求人,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求他,竟被婉言相拒顿时生不快,沉下脸道:“司马碣秉公执法,难道别人都是蔑视王法?你不答应便直说,何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厅上众人都觉奇怪,戴颜英向来通情达理,怎么今天如此捕风捉影,不近人情

司马玉急忙解释道:“晚辈并非故意搪塞我知道吴兄绝非杀人凶手,所以才下此断言”戴颜英道:“不用你来说,玮儿也是被冤枉的”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司马玉道:“邓大人是在自己府前被人杀害凶手能挑选这种地方杀人,表明他对邓大人的生活起居很了解如果不是熟人,也必定是蓄谋已久,长期计划凶手在长时间的准备过程中,岂能不谋划好退路绝不会慌不择路,跑到城门口这种开阔之地”

众人都点头称是戴颜英却道:“你在这里说得振振有词,又有什么用难道你大哥会凭此断案吗?”柳庄主便道:“司马公子,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如果是由你来审这件案子,那老夫可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司马玉想起苏忆荫适才窘相,心想:“荫儿如今是蓝田门弟子我若是能相救吴玮出牢狱,蓝田门的人加对她另眼相待”再不详加考虑,答应道:“好,我试一试”

路边风拂柳扬,柔枝飞扬,司马玉牵着马和苏忆荫走在道上苏忆荫问道:“你真能救出吴师兄吗?”司马玉道:“嗯,我尽力而为你不用担心,只要他是清白的,那一定会没事”苏忆荫迟疑了一会,道:“师叔对我说,你一定能救出吴师兄否则,否则便是信口开河”

司马玉心中一楞,明白自己跳到戴、柳两人设下的套子里去了但为了身边这个人,便是跳下刀山火海,又有何妨呢?当下笑道:“看来,我非得尽全力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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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槐阴藏马蜂,酒楼隐玄机

邓府大门紧闭,庭前萧落冷清曾儿上前敲击府门,将名帖递了进去很快府门打开,一位身穿重孝的年青人揖手迎了出来,道:“家父不幸亡故,司马公子亲往吊奠,实不敢当”

司马玉身着素服,神态恭肃道:“家严当日葬礼,邓大人前往祭问,情恸哀痛之色,我一直铭记于心昨天忽闻大人噩耗,十分震惊难过今日特备薄仪,聊尽心意”说罢深深一躬,曾儿双手送上奠仪

当日蓟北都督殡葬大礼,朝中官员大都前往吊奠邓公子也不知道他父亲是否真的在葬礼上哀戚非常,致使司马玉记忆深刻只是他父亲在都中并无亲族,于同僚辈中情份平常且无故死于非命,前来祭奠存问的人少之又少致使门前冷落,葬礼冷清司马玉亲往吊奠已十分感激,何况礼数周全,态度诚恳忙将他迎进府中

司马玉来到邓府灵堂,恭恭敬敬在邓勤灵柩前上了三柱香,低头默祷道:“邓大人,晚辈司马玉你在天有灵,一定保佑我顺利找到杀害你的真凶”邓公子见他在父亲灵前十分尽礼,心下是感激丧家还礼甫毕,即刻亲引至内室奉茶

司马玉随邓公子步出灵堂,一位管家打扮的人正好迎上来,请示道:“公子找的人已经来了大概的数目我已和他谈好,只是细节问题需得公子和他亲自谈方才妥当”邓公子看了司马玉一眼,发火道:“我正在待客,你没长眼睛吗?退下去,让他等着”

邓府管家诺声退下邓公子接着陪笑道:“舍下仆人鲁莽,不知礼数,让司马公子见笑了”司马玉笑而不答,随他至内厅坐下

然而两人素昧谋面,毫无交情,实在无话可说便连寒喧几句也觉生硬邓公子想乘机结交司马玉,刻意恭维奉承,说到“自父亲遭遇不幸以来,我看透了人情冷暖但公子你却于众不同,对别人的微许好处都深记于心真仍我辈垂范楷模今后我也要以公子为榜样,永远不忘公子今日的深情厚意”

司马玉越听越坐定不安,心想:“你父亲刚刚去世,你怎么说得出这样肉麻的话”他本来要询问邓勤被刺杀时的情况,见此光景,再也问不下去待得邓公子评品人情的牢骚发完,他再客套几句,便起身告辞

邓公子执意要送司马玉出府从灵堂前经过时,那名管家正在和一位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须的壮汉说话那壮汉指手画脚,说得唾沫横飞,司马玉来不及细听他说些什么,但觉他语音中带着很浓的地方乡音

邓府位于繁华街道的内侧,隔着一条巷道,与一座大酒楼相邻司马玉推测着:“邓大人是在哪里遇刺的呢?”信步走向巷墙,突然一株高大粗壮的杨槐映入眼帘槐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枝繁叶茂,树冠如盖司马玉眼中光芒一闪,随即黯淡了下去仰首摇头,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

后面曾儿问道:“公子,什么事情不可能呀?”司马玉向上指道:“这棵槐树枝叶如此浓密,夜晚若有人隐身其间,必定不会被发觉”曾儿抢着道:“我知道了凶手事先藏在树上,等邓大人经过时,出其不意的跳下来,把他给杀了”顿了一下道:“不对呀这便是可能了,公子为什么说不可能呢?”

司马玉道:“傻瓜,傻瓜你看仔细些再说”说完自行走开过了一会儿,回头提醒道:“树下看不清楚,可以爬上树去看”

曾儿楞神半晌,才见树叶间嗡嗡飞动,这种声音听得他心中发毛他连忙跑开,追上司马玉道:“公子,你捉弄我树上老大一个马蜂窝,谁爬上去谁就会蛰个满头包”

司马玉听了曾儿的抱怨,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望见邓府宅院,立即露出慎重的表情,道:“我们上那家酒楼去坐坐”

主仆二人绕过长巷,来到与邓府毗邻的那家酒楼他们上到二楼,司马玉捡了个临窗靠巷的位置坐下曾儿吩咐堂倌送几样精致点心上来堂倌答应下去,曾儿也跟着一起下楼

司马玉独坐悠闲,目光若有若无飘向窗外转眼见堂倌上前,收回目光问道:“你们这家酒楼和后面那条巷道离得非常近呀”堂倌一边放置点心碟子,一边答道:“不只是离得近,酒楼后院墙就那条巷子的围墙”

司马玉看堂倌摆出来的点心,无非是百合莲子糕、薏米杏仁饼、油炸面果子,不是甜丝丝,就是油腻腻,引不起丝毫食欲最后摆上的是碟金黄色的软糕司马玉心想:“荫儿曾大赞南京城内一种软糕,风味独佳,不知是否此种”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入口松软香甜,却也没尝出特别好处曾儿重上得楼来,如同探得稀罕物似的道:“公子,邓府当真有些古怪邓大人死了,邓公子不扶柩回籍安葬,却急着变卖家乡的祖居田产”原来曾儿奉司马玉之命,到邓府门口守候壮汉出来,上前和他套近乎打听到壮汉本人是邓勤家乡的经纪商人,受邓府委托变卖邓勤的祖籍产业

司马玉听了曾儿的话,凝眉沉思,手中的筷子不由自主轻敲桌面突听得楼下一个粗嘎的声音道:“掌柜的,我来取工钱”酒楼掌柜回答:“王二,你来取工钱,马厩修好了吗?”王二答道:“按照贵酒楼的吩咐,我可是修的结结实实的”酒楼掌柜叫过堂倌,吩咐他去后院唤马夫出来

想来是几天前,王二修理过酒楼马厩,今天来收讨工钱酒楼掌柜不知他是否偷工减料,要叫马夫问明白了,才肯结账

过不一会儿,楼下一个轻细缓慢的声音道:“回掌柜的话,这位兄弟修理马厩尽力尽责您可以照数给付工钱”这马夫大概读过几句书,说话时咬文嚼字,规规矩矩王二得了理,大声嚷道:“我王二什么时候唬弄过主顾只有掌柜的信不过我”酒楼掌柜不与他争辩,道:“你过来领银子”

其后大概是王二随着掌柜去领工钱,楼下的说话声止歇与此同时,司马玉停止敲击桌面的筷子,仔细吩咐曾儿一番,道:“你去后院看看”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曾儿兴奋的奔上楼来,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司马玉喜得立即起身,道:“走,我们回府去找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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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公子戏谑审案场,俐丫头仗言解困厄

曾儿身体伏在树干上,双手紧紧抱住槐树树枝,大声道:“公子”回头警惕的望了望盘旋头上的几只黄蜂,压低了嗓子,嗡声嗡气道:“公子,我只要一动,马蜂就要出窝了”

司马玉无奈的问道:“大哥,这可怎么办呢?”司马碣气的脸色煞白,浑身乱颤,道:“你赶紧给我跳下来不然,我判你个搅乱公事,先打你五十大棍,再把你关在地牢半年”

曾儿吓得浑身发抖,又怕惊动头顶马蜂窝,不敢抖的太厉害,颤颤巍巍,哆哆嗦嗦道:“大公,大公子,我也很想下来可是惊了马蜂窝,蛰坏了您和我们公子,那可怎么得了我,我就算一辈子趴在树上,也,也决不敢随便往下跳”他既担心被马蜂蜇到,又害怕司马碣的严惩不怠战战兢兢的声音说到后面竟细不可闻

司马碣见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倒不好再行威胁抑制气性道:“四弟,这便是你说的妙策良计你自己收拾圆场”双手一甩,回到众衙役环绕的一张木椅上坐下

原来,司马玉那天从酒楼回来后,便去见了司马碣并告诉大哥道:“我已访查到邓勤大人被刺杀的真相只要重回凶案现场,定有办法叫真凶自动现身”

司马碣开始将信将疑,但司马玉在赤焰战场上显示了过人智慧,上次在长公主游船上又亲眼见到他的机智他想:四弟不是三岁孩童,他需知道朝廷审案的严肃性,不至于毫无根据的信口开河于是要求他做出保证后,答应了司马玉的请求

今天一早,兄弟二人来到刑部衙门司马碣会齐了三班衙役,带上参赞师爷,书记官等一干审案吏员,浩浩荡荡来到凶杀现场他满心指望这位足智多谋的四弟,撒下天罗地网,出神入化调兵遣将,擒拿住真凶没料到却演出这一场闹剧来

当时街市上的百姓得知刑站大人,亲临现场审理谋杀朝廷命官的案件前赴后继的涌来看热闹,见此滑稽场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笑得品头论足,乐不可支

碰巧当天,和司马玉素相交往的一班贵族子弟,正在前面酒楼喝酒听到家人报说此事,连忙停了筵席,一起赶来凑趣

他们站满了前面一排尚书赵公子大叫道:“喂,你跳下来我拿布把你家公子的头包起来,保证蛰不到”张公子诙谐不改,怪叫道:“千万不可包住了头”赵公子笑道:“司马兄一张俊脸,若是被马蜂蛰的大包叠小包,岂不是终生遗恨”张公子嘻嘻哈哈道:“马蜂蛰到脸,一个变两个司马兄就算再打几个赤焰胜战,也决计挣不了这么大一张脸呀”

众公子见他连说带画,左右开弓,比划了老大的一个圆圈个个捶胸蹬足的笑到东倒西歪

笑声中,一位俏生生的姑娘挤过人群,清脆响亮的道:“你们要是真有胆子,就到树上去笑”众公子笑声嘎然而止张公子见她模样娇俏,语言泼辣,乘兴调戏道:“你亲我一口,我立即便爬上去”众纨绔子弟狂浪大笑,起哄道:“对,对,对”“快亲,快亲”

那姑娘毫不胆惧,应声道:“你先爬上树去”张公子邪笑道:“你先亲我”那姑娘冷笑一声,细眉高扬,道:“你没被马蜂蜇到,怎得如此大一张脸”

张公子勃然变色,怒喝道:“臭丫头,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扬手扇她面颊半路间赵公子攥住他的手臂,解劝道:“张兄,何必跟一个丫头治气”同时,向他丢了个眼色

张公子顺势望过去,一顶装饰华丽的彩轿顶在人群之外四名健硕高大的轿夫,分站两旁,抱肘而立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回过身来,一言不发众公子受到他的感染,无一人再敢浪语狂笑

那位姑娘毫不在意这群豪门公子的态度变化走上前笑对司马玉道:“司马公子,要是我能将你的仆从解救下来,你拿什么东西谢我呢”

司马玉并不询问她的来历,一样笑意盈盈道:“你果真有这本事嗯,我用一百两银子酬谢姑娘”那位姑娘喜上眉梢道:“那我们可就一言为定了”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围观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司马碣见事情混乱到这步田地,干脆撒手不管,任凭司马玉去胡闹

曾儿双手双脚紧紧搂住树干,活像一只大壁虎趴在树上那位姑娘仰头望见,忍不住掩嘴哧哧笑个不停张公子心生恶念道:“等你被马蜂蜇得体无完肤,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众人一起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要看她如何妙计救人好容易等得她笑完,只见她回头道:“司马公子,一百两银子的话可算得数”司马玉道:“当着这么多人,我岂能空口说白话”目光投向周围群众,以示大家作证,绝不翻悔

那位姑娘的目光也随同扫向众人,道:“我相信公子绝对不会抵赖只要救下你的仆从,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到手”

围观众人都明白,要从马蜂窝底下救出曾儿来,必须冒着被马蜂蜇伤的危险但一百两银子的诱惑力很大一个普通家庭有了这些银子,就能过上小康生活所以不少人听了她的话,纷纷后悔道:“她一个小姑娘都不怕被马蜂蜇坏了,我们又怕什么呢”

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道:“在下有好的办法,可以解救树上那位小兄弟”

那位姑娘其实并不敢上树救人,否则也不会拖延这么长时间见有人自告奋勇,忙道:“就由你先救人你要是不行,我再救不迟”司马玉也道:“无论谁将我的仆从解救下来,这一百银子都照给不误”

那人挤上前来,向司马玉深深一揖道:“公子,”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壮年男子,面颊瘦削,眼光乍聚乍散中年人道:“公子,我并非为了一百两银子只是他这般的趴在树上,不但他自己,就连别人看着也觉得难受”他态度虽力求恭谨,但言语中又掩饰不住逊傲

司马玉连忙道:“你既有好办法,那就不要迟延了赶紧去救人”青壮年男子闪过捉摸不透的笑容,道:“是”回身挤出了人群

他一路高抬着头,无视众人惊异诧怪的目光,竟自扬长而去那位姑娘问道:“司马公子,这人凭白无故上来搅局,你就让他这么走了”司马玉似笑非笑的摇摇头,道:“且等等看,他未必会走”

原来这位姑娘正是莲儿,那顶彩轿里坐着的自然是赵蕊了司马玉的目光望过去,低声问道:“赵蕊小姐在那边吗?”莲儿答道:“嗯,小姐”停了一下,抿嘴笑道:“小姐路过这里,听说这件趣事,特意命我来替公子解围”

司马玉好生感激,道:“多谢赵蕊小姐这件案子能顺利解决,实得姑娘出言相助”

周围的人见他二人只顾说话,都觉得气闷,相互道:“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了”便在此时,突听得“咯哒”一声响,一块木板从酒楼后院墙伸将出来,平搭在巷子上空

青壮年男子爬上木板,低声向曾儿喊话:“你小心挪到木板上,走到我这边来”曾儿望见司马玉向自己点头示意,便答应道:“好”身子顺着树干蹭下,小心翼翼落在木板上青壮年男子带着他,从木板上走向酒楼,跳入了酒楼后院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拍脑袋后悔:“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什么自己早没想到,一百两银子让别人轻易的得了去”

司马玉的表情始终极为轻松,看见曾儿得脱蜂难,脸上笑意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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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一念之差黑白,一面之错欢愁

青壮年男子重站在司马玉面前司马玉笑问他道:“请问先生尊姓家居?我好照约定酬谢”青壮年男子甚懂礼数,拱手躬身道:“小人贱姓宋,家父取名池区区一介酒楼马夫,不敢当先生二字”

司马玉语调惊诧道:“先生是酒楼马夫我听先生谈吐,以为必定是读书识礼,饱学之士”宋池脸色微变,随即道:“多谢公子夸奖小人确实读过几年书,后来家道中落,为生计所迫才做了马夫”司马玉摇头惋惜道:“可惜,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宋池听到连声叹惜,不但没有引起身世之感,反而狠狠问道:“公子为何突发感概?”司马玉道:“我叹惜国家少了一个正直读书人,世间多了个奸狡凶徒”宋池脸色刷的惨白,颤抖哆嗦道:“我使公子免受被垢,公子何故出言侮我”

司马玉收起笑容,正色道:“宋池,我并未指名道姓,你何必惶恐不安”宋池醒悟过来,匆匆道:“小人不敢强索酬谢,先行告退”说完向人群中就走司马碣也看出端倪,急命衙役上前拦截

宋池推搡衙役,叫道:“官府仗势欺人,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他喊声极具煸动性,引起周围群情激昂指责不平声纷起:“啧啧为了赖一百两银子,就要把别人抓起来”“这种人就应该让他们被马蜂蜇”

张公子、赵公子也随声附和:“司马兄,你心痛一百两银子,我们帮你出好了不要为了银子丢了面子”

司马玉罔视一切非议,踏前一步,目光直视宋池,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再喊冤不迟”

宋池道:“你又不是朝廷命官,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司马玉摇头笑道:“原来你害怕被我问出破绽”

宋池脸色红白不定,狞声道:“要是我照实回答,公子又找不出破绽来,那便如何呢?”

司马玉毫不迟疑,道:“一百两白银换成一百两黄金,我双手奉上,绝不食言”

宋池道:“我信你不过”

司马玉解下腰间玉佩,道:“这块汉白玉佩值过百金,我把它交给你拿着”他的意思是,你怕我抵赖,我却不怕你抵赖就算我问出你的破绽,你故意将玉佩砸烂,我也是不在乎的

宋池脸色加狰狞,道:“你有话就快问,不要故作姿态了”

司马玉将玉佩交给衙差开始问道:“几天前,你所在酒楼的马厩倒塌了有这回事?”宋池答道:“这件事酒楼的人都知道”

司马玉又道:“你找王二来修理马厩吩咐他一定要用又长又宽的木料”宋池眼色狐疑,答道:“我想让马厩修的加牢固”

司马玉换了话题,问道:“邓大人被害的那天晚上,是你首先发现凶手的?”

宋池越来越镇定,有条不紊答道:“那天晚上,我正好有事外出,又怕耽误第二天的事情,连夜赶回快到酒楼时,突然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撞倒他举起刀向我一扬,马上就向巷子里赶我被吓懵了,等他走进了巷子,才敢放声喊叫此事当夜巡逻的士兵可以做证”

对方说得如此笃定,司马玉反而不信问道:“二深夜时分,你看得清楚大汉的去向吗?”

宋池见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渐渐警觉松懈,信口答道:“当时确实看不太清楚,我是凭感觉推测”

司马玉若有所思:“唔,凭感觉推测”他指了指仍然架在巷墙上的木板,道:“你从马厩上拆下来的木板,长度刚好吻合巷子宽度,一定也是凭感觉推测”

宋池慌张起来,道:“不错,那也是我估计推测的你没有问题了,恕我不客气要拿走这块玉佩了”口中虽如此说,他急于离开此地,竟忘记去取玉佩

司马玉道:“且慢”回头见一名参赞师爷正俯身向司马碣报告事情司马碣满脸疑惑,待师爷退到一边,缓缓向他摇摇头

宋池见此情形,抖了抖身上衣服,道:“公子,你再无话可问了”司马玉目光一闪,道:“请你将外衣脱下来”

全场一片哗然,不知司马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莲儿是瞪圆了双眼,突然脸色一红,侧转身去

宋池仰天狂笑,道:“宋池命蹇运乖,不幸沦为马夫,却也懂得廉耻两字是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脱裳露体”司马玉不动声色道:“你既懂得廉耻两字,也要懂得国法二字”

宋池笑声嘎然而止,含恨带耻怒视司马玉,眼睛中似要喷出火来司马玉目光如剑,劈开这团带着怨毒的野火,毫无半点妥协

司马碣心想:“我现在出来干涉,宋池不会善罢干休不如就随四弟去闹,闹出笑话来,还可以他年幼无知为借口开脱”暗中向衙差递了个眼色

四名人高马大的衙差上前,一把揪住宋池两人按住他的臂膀,两人前后一扯,将宋池上身外衣撕破扯下宋池大叫道:“官府强行用刑,世上还有天理王法吗”围观人群骚动不安,眼见一场变乱即起

突然,几名挤到最前面来的人,愤怒狂吼道:“打他打死他”拳头纷飞,如雨点般打在了宋池身上衙差们拦阻不及,又有几人冲上去,对着宋池拳打脚踢

大部分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相互追询之下,才知道宋池外衣底下是一件染满血迹的血衣难怪他不肯除下外衣,原来是怕暴露了谋害人命的罪证

衙差劝阻住围攻宋池的民众,将他押到司马碣面前

司马玉悄悄示意莲儿,莲儿会心一笑,随他走出人群一位姑娘跟随他们的步伐,走到人群边缘眼见司马玉和莲儿走了过来,她招手叫道:“司马,”突然高扬的手,停在了半空司马玉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苏忆荫垂下手,呆呆目送司马玉走远只见他来到一顶精致华丽的轿子前面轿帘从里面打起,一位美貌动人的女子,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神态亲密和他说话司马玉也低头含笑,注视着轿中的女子,很认真的听她说话

突然间,两人同时灿然一笑,宛如天边绚烂的彩霞映照在美丽的花朵上,绮丽动人,光彩夺目

苏忆荫眼见两人关系不同寻常,却不甚嫉妒,只是怔怔看着,心里涌起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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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怨相报何时了,只因未到切肤痛

衙差们押着宋池从他们身边经过赵蕊连忙放下帘轿,莲儿吩咐轿夫起轿,一行人走了开去

宋池扭动双臂,任衙差斥骂踢打,不肯再走他瞪着司马玉,问道:“我不明白,你如何断定是我杀了邓勤?”见他罪形败露之后,还如此张牙舞爪,几名衙差同时气愤不过,伸手将他的头捺低

司马玉道:“你们先放开他”衙差松开手,他直视宋池扭曲的脸孔,道:“要知道你就是凶犯,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宋池仰天哼了一声

司马玉不做理会,道:“我在酒楼上望见下面巷子其实很窄,仅勉强容两顶轿子并排通过堂倌告诉我,酒楼的后院墙就是巷墙的一部分,我就开始疑心酒楼的人”

“那个时候,王二来收修理马厩的工钱,我本来怀疑是他但是听到你说话后,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宋池双眼上翻,声音若有若无念道:“难道我说话时露出了的破绽”他拼命回忆,始终想不起是哪句话泄露了自己的罪行

司马玉道:“不是你说错了话,而是你的口音你说话的口音和替邓府变卖祖产的经纪商人,是一模一样的”

宋池日夜关注邓府动向,对经纪商人是本乡人的情况,自然也是知道的不料自己的罪行败露在如此细枝未节,他不禁扬声大笑,笑声如呼似号道:“哈哈哈我忍侮负重,自甘下贱的做了一年的马夫自以为计划周密,能够瞒天过海,没想到却败露在自己说话的口音上了乡音难改,哈哈哈,乡音难改”

他笑声断续,接着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怎么知道我将血衣穿在身上”

司马玉见大哥认真听他们对答,并没有催促押走犯人的意思,便接下去道:“能证明你杀人的罪证有两样第一样是凶器,但凶器多半是酒楼厨房的菜刀,你洗干净了血迹放回原处,恐怕再难以找出第二样是血衣,你杀害邓大人时,身上穿的衣服必定会溅上鲜血”

宋池眉头一挑,表情加迷惑司马玉知道他在想什么,道“那时衙差没有从酒楼找到血衣,我也觉得疑惑不解就在这个时候,你做了一个动作,使我豁然开朗,疑窦顿消”

那些锁拿住宋池的衙差听入迷了,情不自禁问道:“那是什么动作?”

司马玉伸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裳,道:“便是这个动作想必你也知道,司马碣大人当时摇头的意思在那一刹那,你既是得意又是不安,连续几次摆弄自己身上的衣服”

宋池长叹一声,道:“栽在公子手上,我无话可说唉我原以为把血衣穿在身上,必定万无一失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被你发现我聪明反被聪明误”

司马玉道:“你心思慎密,大胆细心,可惜用错了地方”接着将宋池当日犯案的过程,详述了一遍

“那天晚上,你假装被人撞倒,大声呼叫示警,误导巡逻的士兵追入巷子紧接着你飞快回到酒楼后院,按照事先计划,搭上木板,跳入巷道出其不意杀害了邓大人”

“邓大人的家仆和轿夫本来可以捉住你但这时巡逻的士兵赶到,一来是见到主人被刺,内心慌张二来是他们期待士兵们抓住凶手混乱中反而给你逃跑的机会想来这个翻跃巷墙的动作,你不知演练过多少回,已相当纯熟大家转眼间不见了凶手,自然以为是从巷子的另一端逃走了”

宋池听他假设丝毫不差,僵立了半晌,哑声道:“我的计划进行的太顺利了,以至我认为世上的人都是傻瓜才会经不起一百银子的诱惑,将作案手法重演一遍嘿嘿,嘿嘿嘿”他怪笑以后,又长出一口气,道“不过,我总算杀了邓勤这个卑鄙小人,也没有可遗憾了”

司马玉不解问道:“邓大人和你是乡党同谊,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值得你处心积虑的要杀他?”

宋池咬牙切齿道:“哼邓府变卖祖业家产他邓家哪里来的祖产,都是强占的我们宋家的邓勤在乡间横行霸道,强占我家百亩良田我父亲气得中风瘫痪,卧床十余年不起一年前去世时,邓勤家人在葬礼上冷嘲热讽你们说,似这样狼心狗肺的人不该死吗?”

司马玉叹声道:“邓大人的行为确是可恶但是怨怨相报何时了邓勤害苦了你的父亲,所以你要杀他将来邓勤的儿子又找谁去报仇呢?”

宋池冷笑的看着他道:“公子,你说得好轻松如果是你的父亲被人害死了,你难道可以忍气吞声,不做出怨怨相报的事情吗?”

司马碣终于忍不住,出言喝道:“宋池,你杀害朝廷命官,罪当立诛还敢在此胡言乱语”众衙差跟着连声怒喝,如狼似虎的将他押走

司马玉记起父亲之死,呆立原地他想:“爹爹是被唐鄂用“蛊毒蛛丝”害死的但他自己也被“蛊毒蛛丝”射中眼珠,想必也已经死了我纵然是想要报仇,难道要到阴曹地府去找唐鄂吗?”兀自出神半晌,才对曾儿道:“快去牵马,我们回府去”

一路上,不停回忆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想到赤焰山最后一面,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心中愧悔交加:“爹爹叮嘱我要听娘亲的话,早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前几天病的昏昏沉沉,说了许多任性妄情的话荫儿固然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难道娘亲就不是吗?”想到这里,不由催促马匹快行

到得司马府门前,门上人齐声恭贺道:“恭喜四公子”司马玉诧异,不知自己有何事值得贺喜曾儿抢着道:“你们这么快就知道公子今日的事迹了哦,一定是大公子先派人回来报信”司马玉淡淡一笑,走入府内

府内的仆妇、杂役、待婢、小厮见到他,除了躬身行礼之外,无一例外都加上一句:“恭喜四公子”司马玉越听越不解,本来沉重萧索的心情,现下只剩下莫名其妙曾儿忍不住猜测:“公子到底有什么喜事呢?”

主仆二人满心疑窦,东猜西想来到院门口却见青儿率人从里面接出来,喜气洋洋道:“恭喜公子荣任大理寺少卿”

司马玉一惊之后,又是一呆:“父亲孝期未满,朝廷怎么会让我出任官职呢”

明朝中央掌管刑狱司法的有三个部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合称为“三法司”刑部主管刑狱案件的审理;督察院负责稽查官员的犯罪行为、大理寺负责所有案件的最后审理和复核大理寺少卿官阶为正四品,是主管大理寺的副职司马玉年纪青青,被授与如此重要的官职,自然值得恭贺

大家都向他讨赏钱,闹了一阵子,簇拥着司马玉进到格敏特屋内屋子里坐满了人,司马玉上前行礼道:“玉儿见过祖母,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

司马老夫人慈蔼道:“好孩子,快些起来”伸手拉起他来,对旁边人道:“我早就说成儿的孩子,又怎么会比别人差呢?”众位夫人随声附和,同时向格敏特道贺

司马玉抬头见母亲容光焕发,满脸欣慰喜悦的笑容他积郁心中的愧悔不安,跟着一扫而空,随即也开心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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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凭谁指点江山,为甚以德报怨

第二天清晨,司马玉照例往母亲房中请安他道:“今天先去宫中谢恩,便正式去大理寺赴任了”司马玉不过十八岁年纪,言谈举止不免孩子气,但说这两句话时,力求老成,神态也比平时严肃

格敏特见儿子身着大理寺少卿官服,一扫少年稚气,俨然便是朝廷青年官员了她心下欣慰,道:“玉儿,从今后你再不是小孩子在朝廷办事,不可使在家时的性子对上司要尊敬,待属下需谦和有礼虽说朝廷公事不可马虎,也不要累着自己了有不懂的地方,多请教诸位伯父和哥哥们”

格敏特说到这里,想起死去的丈夫她把儿子拉到身边,替他整理官袍的玉带,道:“你爹要是看到现在的你,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他一心想让你做叱咤沙场的将军”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举手拭泪

司马玉也掉下泪来,道:“娘,我再也不会做出,让娘伤心的事情了”格敏特露出笑容,道:“好孩子,只要你能开心,娘就永远也不会难过你知道吗?”最后“你知道吗?”,她说得非常轻但司马玉听了,却沉重的想要哭

格敏特对儿子向来百依百顺,便是他要天上的星星,也一定会设法摘下来偏偏在对待苏忆荫的态度上,和儿子产生了分岐甚至还想方设法引起他二人之间的误会终于决定要成全他们,却意外听到苏忆荫自称为故交旧友的女儿这件事蹊跷古怪之极,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她不想重提此事

司马玉却盼望早日得偿夙愿母子俩的心事不同,近几日来说话渐渐少了但母子连心,这份血肉亲情却是其他情感无法冲淡的乘此机会,司马玉又陪母亲说了许久的话,才动身前往皇城

初升的旭日朝阳,照耀着皇宫内城的明黄瓦片,金光灿烂、闪烁生辉司马玉步履轻快,跟随引领太监,前往觐见御驾至武英殿前止步,太监进殿通报:“启禀皇上,任大理寺少卿在殿外候旨”司马玉一路从容自若,此时一颗心也忐忑不安起来

听得殿内传出:“大理寺少卿司马大人见驾”司马玉连忙抖擞精神,端庄神色走入殿内行完大礼,起身站立上首传来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司马玉,是忠诚伯的孙子”

忠诚伯是司马玉祖父的封爵司马玉当即答道:“微臣正是”他不用抬头直视,也知问话的是当朝皇帝

朱元璋又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户部王侍郎联名十几位大人保荐你”这回声音加严厉

司马玉心头一鄂,随即想起曾在长公主的游船上,见过这位王侍郎当时他态度极不友善,竟会联合同僚举荐自己?但此时不宜沉呤思索,否则这位皇上性子严苛,当场就能扒了你的官服,赏你一顿屁股板子

他随机应变答道:“臣无任何特殊的本事能闻名于诸位大人,想必是因为臣鲁钝无用的名声传扬甚广”

朱元璋哈哈大笑,笑声洪大响亮,道:“好一个闻达于鲁钝,倘若你能开窍,只怕加不同凡响了”

当时殿内还站着其他官员,都随同附和笑起来司马玉听笑声,似乎殿内尽是年青官员,悄悄向两边张望看见左首站着七八个紫青袍文官,右边则是六七个身着铠甲的武将,年龄都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

朱元璋停住笑声,缓声向一人道:“他的年纪最小,和你差不多可是非常聪明机智,你应该虚心向他请教”

上首一个年青的声音,恭恭敬敬道:“谨遵皇爷爷教诲”司马玉这才知道,原来皇长孙也在殿上

朱允文坐在朱元璋宝座下首旁侧他听完皇爷爷的教诲,抬眼向司马玉瞧去

司马玉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连忙躬身道:“臣有机会亲近皇长孙,必定受益匪浅”朱允文眼皮微微一动,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司马玉从武英殿退出,一路思索:“户部王大人怎么会想到举荐我出任大理寺少卿呢?联名上书的官员都有谁呢,他们是和司马府交好吗?皇上又当真会准拟他们的奏请”

他为人虽然聪明,却不精于人情世故,对于官场权谋是一窍不通左思右想,心中只是茫然,突然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从记忆中闪出,与王大人的影像重合他“呀”的一声轻呼,站住了脚步

王大人?王盛?这两人不仅姓氏相同,而且形貌也相似难怪我与王大人初次见面,却觉得似曾相识而他不仅为难我,连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憎恶一定是痛恨我在碧云山庄,用计将王盛吓成疯颠

想起王盛曾经说过“如果不是我爹撑腰,天正门如何能在短短十年之内,成为燕北一带名门大派”那么王盛是王大人的儿子了唉,虽然他罪有应得,可是对于做父亲的来讲,逼疯他儿子的人才是最可恶

一股凉意爬上司马玉的背脊,脑袋里嗡嗡做响:我于王大人有害子之仇,他竟以德报怨,保举我出仕为官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是真心,我以后要如何面对他如果是假意,那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带着种种疑虑,司马玉来到大理寺昨晚的期待和兴奋早已荡然无存例行公事拜见上司这大理寺卿孙大人年近六旬,觑着一双浑浊老眼道:“吏部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派你这个小娃娃来做大理寺少卿”

司马玉听他倚老卖老,心中顿时又凉了一截他耐着性子,听孙大人从本朝立国之初大理寺始建,一直讲到现今洪武三十一年,絮絮叨叨谈不完自己的丰功伟绩终于忍不住找了个话缝,打岔告退了出来

司马玉无精打采的坐在官懈内,觉得这个官职得来的蹊跷,做起来没有意思突见两名主薄各抱来一叠卷宗过来,道:“大人,这些都是急需要处理的案子”

司马玉瞧着堆在案头半人多高的卷宗,吃惊道:“怎么这么多?”两名主薄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原来孙大人年纪老迈,精神不济,案子堆积如山未曾处理

司马玉心中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手不释卷的看了一上午,竟已翻阅完了一大半他揉了揉有些气闷的胸口,随手又取过一个卷宗,见封签上写着“官妓私逃案”

正要翻开来看时,曾儿从外面进来,语带兴奋道:“公子,柳家庄派人请你去赴宴”司马玉听得是柳家庄有请,连忙站起身来,猛的又退倒在椅子上曾儿忙问道:“公子,你怎么了”司马玉缓了缓神道:“没什么,起来得太急了,心口有些窒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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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卿展颜不辞烦,惜哉人生乐事少

从城内到柳家庄不过二十多里地,但司马玉却觉得山长水迢他的坐骑白雪,仍是西域良马,脚力矫捷奔行如风,他仍嫌太慢恨不能自己胁下生翅,片刻间就赶到柳家庄

待得望见柳家庄前那排青青杨柳,司马玉的心也似风中柳条般摇曳荡漾起来急忙催促白雪来到庄门口,门上庄客早得到主人吩咐,将他迎入庄内

还是在上次的那间厅堂,里面早摆上了一桌酒席见到司马玉走进院子,柳庄主快步迎了出来,走下台阶上拱手道:“司马大人,大驾光临鄙庄,老夫幸甚快请快请”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司马玉接迎至厅内

司马玉想不到自己昨天才接任大理寺少卿,柳庄主便已得知讯息,改了口中的称呼他笑道:“庄主身在郊外,对都城中的消息却很灵通呀”柳庄主也是哈哈一笑,道:“大人用心洗脱吴贤侄的罪名老夫心存感激,所以格外留心”

司马玉道:“吴兄已被无罪开释了,那真是太好了”一边说,一边向席上各人看去不禁大失所望,苏忆荫并不在席中他差点立即站起来,要去找寻她但如此失礼,终归不妥,他想:“荫儿就在这庄子里,我且敷衍几杯,乘大家不注意时,再去找她”

当下接过柳庄主递来的一杯酒喝了,又拿起筷子夹菜席上的酒是上好的陈年佳酿,菜肴也是精心烹饪的美味,司马玉却尝不出半分滋味他心里揣测:“荫儿现在哪里?她知道不知道我要来?”又想:“呆会儿我见到她,要不要悄悄走近去,吓她一跳”

他想到出神之时,筷子停在菜肴上方,面带微笑,看着被吃剩一半的清蒸大鲤鱼神驰柳庄主道:“这鲤鱼是自家庄内养的,大人要是喜欢吃,回去时不妨带上十尾八尾”司马玉轻轻笑起声来,道:“我不要什么十尾八尾,只要她”说到“她”字的时候,猛然醒悟自己失态,连忙收住后面的话

他羞红了脸,不安的打量众人,目光接触到戴颜英凉冷的眼神不由得羞中带愧,低下了头

突听柳庄主叹气一声,道:“唉,过几天又到我那位恩人朋友的祭日了”司马玉忙接道:“这位朋友定是柳庄主的挚交好友人生痛苦莫过于亲朋挚友生离死别,难怪庄主这样伤感”

柳庄主深有同感道:“还有令人痛心的事,这位恩人朋友的女儿正身陷囹圄之中”说时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苍白的眉头皱起

司马玉先前出言宽慰,不过是为掩饰自己的尴尬,见柳庄主如此痛心疾首,转而真心关切询问道:“柳庄主,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柳庄主道:“一言难尽呀我这位恩人朋友,生前也是朝廷命官只因为得罪了当今朝廷极具权势的一位人物,惨遭杀身之祸他的家人,男子入官为奴,女子沦入妓籍”

“唉,那位小姐冰清玉洁,如何能忍受那种肮脏龌龊的生涯我原劝她忍耐一阵子,待寻找机会就救她出来不料,她有一个弟弟被发配到无锡官府为奴,不堪驱使生了重病她听见弟弟生病的消息,不顾一切偷跑了出来”

司马玉猛得想起临行时,看见的那卷“官妓私逃案”心念一动,问道:“不知那位小姐尊姓芳名?”柳庄主答道:“小姐姓邱,名叫素香”

“邱素香、邱素香”司马玉心中默念了几遍邱小姐的名字,不再多问用手按住额头,歉意笑道:“我酒喝多了,头脑有些发涨”柳庄主忙道:“我送大人去休息”却被司马玉谢绝,道:“不用了我到外面走走,等酒醒了,马上回来陪诸位畅饮”

戴颜英见他装神弄鬼,心想:“你现在已经头晕目眩了,还怎么陪别人开欢畅饮”她知道司马玉醉翁之意,不在酒正要出言阻止,司马玉已站了起来

柳庄主吩咐两名庄客好生照料司马玉司马玉本要打听苏忆荫的所在,便没有推辞

司马玉走到外面,装着无意间问道:“你们知道苏忆荫姑娘现在哪里吗?”一名庄客抢着答道:“我不久前进庄时,看见苏姑娘站在庄后池塘边,只怕现在还在哪里呢”

司马玉问明了庄园池塘的位置,打发了两名庄客,独自一人去找苏忆荫

他从后院门出去,沿着庄后小道走了一段果然看见苏忆荫面对一个大池塘而立他按捺住兴奋的心情,蹑手蹑脚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满怀着恶作剧的得意,悄悄伸出了双手

苏忆荫左手拿着一枝蔷薇花,右手摘捻花间花蕊出一会儿神,将一颗花蕊投入水中池中所养的各种鱼儿,争先恐后浮上水面,鹣喋有声争食花蕊

司马玉强忍住笑,双手蒙向她的眼睛,满以为能吓她一跳不料苏忆荫身子向旁一闪,却是扑了个空司马玉笑声脱口而出,欢笑中问道:“你手上的花儿有什么好玩的,拿了这久许也不肯扔下”

苏忆荫捏着那枝蔷薇花,转头向他脸上望来司马玉眼底柔光闪动,迎着她的目光苏忆荫不似往日含羞避开,而是怔怔直视司马玉被她瞧的既是欢喜又有些腼腆

突见她轻轻摇头,道:“不像,不像,为什么会不像呢”满怀心事转过身去,时而眉头轻蹙,时而又回头瞧着司马玉

司马玉猜不透她的心事,问道:“不像什么?什么不像?”苏忆荫答道:“你为什么不像你呢?”司马玉加奇怪,道:“如果我不像我,那又像谁呢?”

苏忆荫叹声道:“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对我那么笑过”司马玉心中混乱一团,但觉一股情丝缠绕,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他痴痴的望着苏忆荫,道:“你喜欢我怎样对你笑?”

苏忆荫道:“你,”她本来想说,你可以像对那位轿子里的姑娘一样对我笑但总归不好意思说出口

司马玉仍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道:“我一辈子都对着你笑,让你看遍这世上所有的笑容好不好?”苏忆荫终于忍不住,道:“这世上那么多种笑,你怎么笑得过来你只需像昨天那样笑一下,便行了”

司马玉皱起眉头道:“昨天?昨天我是怎么笑的呢?”突然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道:“你昨天进城来找我了?”苏忆荫点点头

司马玉眼神加明亮,问道:“你昨天在哪里?怎得我没见到你”苏忆荫想起与他失之交臂的情形,沉默不语司马玉蓦然醒悟,道:“你心里不高兴,为什么不来对我说,却要一声不响的走开”苏忆荫道:“你替吴师兄洗脱罪名,我心里很高兴马上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师叔”

司马玉再也忍不住,伸手环住她的腰,苏忆荫身子一颤,道:“你,你做什么?”司马玉马上握住她的双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苏忆荫被他拦腰环抱,很想马上挣开,但终于没有

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快松开我,被人看见了,那便羞死了”司马玉道:“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放手”苏忆荫只怕他一直这么抱着,问道:“什么事?”

司马玉轻声在她耳边道:“下次你见到我和别的姑娘说笑,心里生气就直接过来打我、骂我,再不许生闷气悄悄走开”苏忆荫脸红的加厉害,道:“我,我哪有生过气?”用力挣开他的环抱,转身向庄内走去

司马玉跟着走进庄内,见她一声不响的往前走,只怕是真生气了追上去笑释道:“你不要生气,听我跟你说我们的父亲生前是好朋友,你知不知道?”苏忆荫头也不回,道:“我知道”司马玉大吃一惊,停下脚步,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苏忆荫想起他方才所说,“你要是生气了,只管骂我、打我的话”寻思道:我要是再瞒着他,只怕他又要生气着恼了,不知说出什么话来转过身来道:“我娘写了一封信,叫我拿着信来找你爹爹”

这件事太出乎意料,其间原委曲折如何,司马玉也顾不上多问,只道:“那封信呢?”

两人来到苏忆荫屋内苏忆荫从包裹里取出那封信,拿给司马玉司马玉见封皮上写着“司马成亲启”,拿信的手一颤,这封信当真是写给爹爹的信中的内容会是什么呢?他好几次想撕开信来看终于忍住,将信递回去,道:“还是由你亲自拿给我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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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从来牢中冤狱多,乌云遮天难见日

第二天,司马玉坐在大理寺官懈之中,仔细翻阅“官妓私逃案”的卷宗一边看,一边渐渐皱紧了眉头

这桩“官妓私逃案”中的案犯果然是邱素香但卷宗中记录的案情却与柳庄主所说的大相庭径邱素香乃是在旁人的协助下出逃,协助她的人是谁,至今尚未得知邱素香也始终不肯吐露同犯的下落现在被关押在刑部大牢,要等她招出共犯后,才一并定罪

司马玉掩上卷宗,眉头已紧紧拧在了一起他心中对协助邱素香逃跑之人,已猜到了十之八九除了柳庄主,想必不会有其他人他假装无意向自己提起此事,其实是吐漏自己的身份看来这位柳庄主十分精明练达,我现在和柳家庄走得这样近,迟早会知道柳家庄与邱素香之间的关系,还不如自己挑明

司马玉原以为柳庄主在酒席上所言,不过是求讨人情,希望自己对邱素香的刑罚发落的轻些,现在看来竟不是这么简单他想到柳家庄聚集了一大帮义军门派弟子,苏忆荫也在其间,倘若真有什么意外,势必牵联到她

他不想让苏忆荫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马上站起身来,道:“曾儿,跟我去一趟刑部大牢”

一位年青人从前面气急败坏的走过来,一路不停忿恨回头曾儿听他鼻子里不住发出哼哼的气恼声,好奇的侧目相望突然对司马玉道:“公子,你看那人不是宋大人吗?”

这位宋大人名叫宋师言,仍是进士出身,目前在翰林院供职,任翰林院待读司马玉好几次在酒宴上见过他,特别是那次在赵尚书府上,朱允文突然驾临,以佛法中“色既是空,空既是色”考问赴宴诸人,司马玉巧妙应答,宋师言为了彰显忠义,几次胡乱干涉,都被司马玉正色驳回

司马玉不喜欢他装腔做势、见风使舵,但相逢于道,不能回避哪知宋师言也看见他们了,毫不迟疑的迎了上来,拱手道:“恭喜司马大人授职大理寺少卿大人真是勤勉尽职呀,上任伊始就来查问犯人了”他后面的话既似赞赏又像是嘲讽

司马玉眉头微皱,随即道:“既在其位,便尽其责不知宋大人又为何微服私访刑部大牢呢?”他不知道宋师言此来刑部大牢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但“微服”便指为了公事,“私访”则指为私事

司马玉不过想给他一个小小难堪,却不知触动了宋师言的哪根神经,顿时满脸厌恶,道:“司马大人公务繁忙,不敢久扰告辞”虚向拱手,拨脚就走司马玉并不放在心上,曾儿却极为不忿,道:“既然不敢打扰,为什么要说那些废话”

管理刑部大牢的牢头四十多岁年纪,阔脸厚唇,面相十分忠厚向司马玉施礼道:“小人刘诚参见大人”司马玉道:“不用多礼,犯人邱素香关押在哪里?”刘诚十分殷勤,亲自带他们前往牢房

狭窄阴暗的过道中,一双双绝望的手伸出牢门栅栏,无数哀恳咒骂随着挥动的手臂沸腾,“求大人给我做主,我是冤枉的”“我被关了整整十年,十年呀求大人早日判我死罪,砍了我的头”“狗官狗官有种的一辈子关着老子,不然定将你碎尸万段”

听到这些凄惨悲愤的声音,司马玉既觉惊心又感难过,心想:“这里关押的都是久未判决的犯人,有的甚至被关押了十数年之久倘若没有人审理他们的案子,他们便要老死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顿觉肩上责任重大,脚步越来越沉重

牢头刘诚多次回头望他,每次都似有话要说,但都只是张张嘴,又犹豫合拢终于发出声音,却是道:“大人,她就是邱素香”

犯人邱素香被关在一间单身牢房中,她屈膝坐在地下草铺,向内侧着面孔听到外面的声音,冷笑一声道:“你还没被骂够吗又来自找没趣,我早说过了,你做你的翰林院大人,我做我的阶下囚犯,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司马玉听她提到“翰林院大人”,且言语激愤,心想:“原来宋大人刚才被人痛骂了一顿难怪我问他到刑部大牢所为何事,他满脸不悦匆匆而去邱素香如此恨他,不知他们究竟有什么瓜葛?”

刘诚见他沉呤不语,害怕邱素香吃亏,忙道:“邱姑娘,你先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再发脾气不迟”

邱素香道:“刘大叔,多谢你的好意,我现在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对这种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丧尽天良的家伙,加不会客气”司马玉止住急得直跺脚的刘诚,道:“邱姑娘,在你对我不客气之前,能否转过脸来听我说几句话”

邱素香知道骂错了人,缓缓转过脸来,眼神中带着歉意,随即便消失,冷冷道:“原来又是一位大人大人有话要说,仅管说但要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那是决计没有可能的”

司马玉见她蓬乱污垢之下,容颜十分清丽,但神态异常倔强,显然是吃了不少苦楚,内心已磨练的坚硬叹了一口气,道:“邱姑娘,我不是来审问你的你无需对我心怀戒备”邱素香听惯这种开头温情脉脉,向后原形毕露的话,冷笑一声,绷紧了脸上表情

司马玉道:“刘大叔,能不能让我单独和邱姑娘说几句话”司马玉敬重刘诚正直厚道,抛开官吏尊卑名份,称呼他为大叔刘诚吃惊的望了他半晌,才收回目光,默默退下

司马玉让曾儿走远,才道:“邱姑娘,你不要紧张在下司马玉,受人之托来看望姑娘”邱素香听他语气颇为谦逊,动了动身子,道:“我在都城已无亲朋好友,有谁竟会托大人来看望我”

司马玉寻思:牢房内人多口杂,我不宜泄露柳庄主的身份便道:“城内也许没有,或者城外会有姑娘的故交长辈”邱素香身子一颤,抬起头缓缓打量司马玉,看着他道:“罪臣之女,罚入贱籍,不堪其侮,擅自私逃法不容情,其罪当诛,请大人按大明律判我的死罪”

司马玉一怔:“怎得她突然没来由的请罪忏悔”转瞬间便明白她的苦心:如果我是来套问她口供的,她这番话正大光明倘若我真是受柳庄主所托,这番话便是她表明心迹,自己一心求死,柳庄主不用为她费心当下叹道:“邱姑娘何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且又辜负他人的好意”

邱素香听完他的叹惜,问道:“大人可以救我吗?”司马玉想了想,道:“我可以试着帮你减轻刑罚”邱素香淡淡一笑,道:“多谢大人邱素香不愿连累旁人,苟且偷生大人还是按律判罪的好”此时她已相信司马玉不存歹意,语气中充满绝望的悲凉

司马玉想到她确实是身犯重罪,但一个人不愿做卖笑卖身的妓女,那又有什么错他想不出话来宽慰她,只道:“邱姑娘,这世上还有人十分关心你,请你不要灰心,好好保重自己”

司马玉再次听到那些悲惨的哀号,愤怒的诅咒,但觉有千百只手揪扯他的心脏他逃也似的走出牢房,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站在外面的刘诚,见此情形,赶过来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司马玉道:“没,没什么哦,刘大叔我烦你一件事,请你以后多些照看邱姑娘”刘诚奇怪的看着司马玉,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邱姑娘大人,以后你叫我刘头,或是刘诚都可以大叔这个称呼,我,我当不起”

司马玉回到大理寺,正好看见两名主簿推搡着一位小伙子出衙门被赶的小伙子手里扬着一张状纸,高声叫道:“我家掌柜的被人冤枉,请大人做主伸冤”

一名主簿道:“你叫什么叫这个案子刑部已经定案了,根本就不归大理寺管”

小伙子道:“刑部不分清红皂白断案,我家掌柜是冤枉的”

另一个主簿好不耐烦,道:“走走走十个被判罪的,倒有九个说自己被冤枉”顺手将那名小伙子推了个踉跄

小伙子退倒在司马玉身前,曾儿连忙伸手扶住他司马玉拿过他手中的状纸,道:“你跟我进来,我替你重审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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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纤手写妙书,仁心肯担当

司马玉认认真真的看完状纸,移开目光,问道:“刑部已判了王掌柜伪造赝品,偷换客人真迹之罪,你为什么还要来大理寺喊冤”

告状的小伙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答道:“大人妙计勘破酒楼马夫杀人的事情,整个都城都传遍了店里大伙儿合计,只有大人才能解开我家掌柜的不白之冤,因此上推选小人,来求大人为我家掌柜伸冤”

司马玉听他如此信任自己,将唯一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又想起在刑部大牢中的种种哀声怒吼,但觉公正讼狱,责无旁贷,便道:“你起来将整件事详加说明”

那告状的小伙子磕了个头,站起来道:“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这小伙子是“松鹤堂”书画裱房的伙计“松鹤堂”在都城是数一数二的书画裱房,很多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觅得珍贵字画,都会拿到“松鹤堂”来装裱一个月前,“松鹤堂”替一位熟识的商人装裱了一幅王羲之的草书图不料过了十天,这位商人的仆从来店里吵闹,叫嚷店里的人偷天换日,将王羲之的真迹调包,说这幅赝品仍是一位女子伪造

裱房掌柜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立即将草书图打开,和商人仆从分辨真伪,而是要求拿到后堂查看商人仆从没有拒绝,将装着草书图的锦盒交给他隔了不多久,裱房掌柜神色慌张的回来,手里拿着的一幅长卷轴,上面斑斑驳驳的烂了十来个洞

商人仆人劈手夺过,直骂裱房掌柜做贼心虚,故意将字画毁得面目全非,难以识别裱房掌柜道:“这幅字画早就破烂成这样我打开这幅字画后,连动也没有动过”商人仆人道:“你拿进又拿出,还说没有动过不是你弄坏的,那便是说我们栽脏嫁祸”当时便拿了字画,奔到刑部衙门告状刑部验明这幅草书图是伪造赝品,依律将裱房掌柜收监判罪

曾儿偏听一面之词,大抱不平道:“岂有此理,倘若存心要毁掉字画,干脆一把火烧成灰,或是投到水里浸花了为什么要穿十几个窟窿,授人以把柄”

司马玉不听他胡说八道,心想:“定罪的依据是那幅赝品字画,和上面有没有窟窿不相干如果确是有人嫁祸“松鹤堂”,他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呢?”沉呤良久,问道:“那幅赝品字画现在哪里?”

裱房伙计道:“刑部限我们五日之内交出真迹,将那幅赝品退回店内大人,我们并没有调换字画,却哪里找那幅真迹交还呀?”司马玉道:“带我去你们店里,我要看看那幅赝品字画”

“松鹤堂”的伙计见到司马玉,个个喜不自胜,连忙拿出那卷伪王羲之草书图当卷轴刚被展开时,司马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肯定的神色卷轴被打开到一半时,司马玉掩饰不住欣赏之色,频频点头

眼前的草书图虽然破了十几个洞,很多字残缺不全但笔走龙蛇,磅礴灵动,每一笔都似凌空虚来飘然若飞,但每一笔又都力压千均势如泰山若不是笔意中的娟秀之气,泄露了玄机,既便行家也很难看出它是赝品如果裱房掌柜用这样一幅字来偷天换日,那就难怪商人不能立即辨别真伪

司马玉问道:“为什么你们掌柜不当众查验真假,要私自入后堂检视?”裱房伙计面面相觑,答不上来告状的伙计犹豫道:“这,这恐怕要问王掌柜了”

曾儿挟着那幅字画,和司马玉走在去刑部的路上他问道:“公子,我们去见王掌柜做什么?是去问他这幅字倒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吗?”司马玉道:“这幅王羲之的字出自女子手笔,不用多问了”曾儿怒道:“松鹤堂好大的胆子,明明伪造了假字,还敢来喊冤”

司马玉却道:“这幅草书图不能说是伪造的”曾儿歪着头,半天没想明白,道:“难道我记错了,王羲之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司马玉啼笑皆非,道:“你是什么人,王羲之便是什么人?我说不是伪造的,仍是说这幅字笔意流畅,起承转合毫无涩滞,并非刻意模仿写字的人无心掩饰自己身份,娟秀之气随处可见,酣畅淋漓中蓄藏内敛矜持,决非有意做假者能写出来的”

曾儿听得似懂非懂,眨着眼道:“这么说,裱房掌柜果然是被冤枉的”

司马玉道:“那也不一定极有可能裱房掌柜收藏有这幅女子草书图,见到王羲之真迹之后,陡起贪念,偷梁换柱”

说话间到了刑部大牢,刘诚不当班,另一位牢头引他们进入牢房听说有话要问犯人,打开了牢门书画裱房王掌柜满面愁容从牢房里出来,司马玉让他在桌子旁坐下,自己坐在对面,问道:“有人质疑你们偷换真迹,为什么不当场对证,却要拿入后堂单独查看”

王掌柜振作精神,答道:“事出有因,请容小人细禀”得到司马玉许可,才接着道:“为了防止同行动手脚,每家书画裱房都会在装裱字画的隐蔽做上记号”

““松鹤堂”是在裱纸背后用针尖大的笔,写上本店招牌和装裱者姓名倘若有人存心仿冒,便是他知道本店的规矩,也难知道这张字画是谁装裱的,会签谁的名字”

“这张王羲之草书图是我亲自装裱,背后写有我的名字当时小人想拿进去揭开裱纸,真假不辩自明实在想不到这幅字已经烂了,想不到裱纸背后的竟有小人的署名当真是冤枉之极,难解之极小人现在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望大人明查秋毫,还小人清白”

王掌柜说话声音甚为沮丧,但是目光稳定,毫不游离,不像在说谎话司马玉打开那幅草书图,问道:“能不能将裱纸后的记号指给我看”

王掌柜连忙答应,站起身来,突然奇怪道:“咦?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三天之前,这些破洞没这么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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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书法兄弟情,谁轻谁重谁衡量

王掌柜诧异卷轴上的破洞变大,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司马玉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些破洞来,发现它们大小不一,却凑巧成直线排列他觉得奇怪,略加思索,将卷轴收起来,又慢慢的展开破洞随着展开的卷轴,依次顺序的出现司马玉低头沉思:“倒底是什么东西滴在上面呢?”

王掌柜见他久久不说话,也不敢多问请牢头端来一碗水,沾湿了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小心濡湿卷轴左下角绫边本来揭开裱纸是要用专门工具,只因刑部审案时已经将裱纸揭开过,此时就省事多了

王掌柜将揭开的裱纸部分,拿给司马玉看,道:“大人,这里就是本店所作记号了”司马玉看见裱纸背后,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却实在太细微,看不清楚具体写些什么

曾儿早就好奇,用针尖大小的笔,写出来的字会是什么样子他凑近看清之后,啧啧称奇,道:“这么丁点大的字,就像,就像那些蚂蚁一样大小”说着手指向卷轴

但见他手指之处,一条细细的黑线蠕蠕而动,一只只蚂蚁首尾相联,从墙壁爬下,直奔卷轴而去再看那卷轴之上,最大的几个破洞已经聚满蚂蚁,其余七八个小洞也挤了不少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蛇虫鼠蚁聚集,本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些蚂蚁只向着破洞边缘爬来,对其他地方不屑一顾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呢?司马玉伸出手指,拨开最大破洞上的蚂蚁,蚂蚁并不惊逃,却似被什么粘住了拨腿不动

司马玉用手指沾上一点,但觉黏黏乎乎,又拿到鼻子下一闻,嗅到一股甜香原来是蜂蜜他正要洗去手中所粘的物事,突觉指间微微刺痛,好被火灸热的针头刺扎忙将手伸入桌上水碗中,一阵凉意扑来,过不久刺痛便既消失再看那些蚂蚁时,却是已死了一大半

在蜂蜜中加上腐蚀性药物,用这种方法毁掉一幅字画,既不会是“松鹤堂”掌柜,也不是商人和他的仆人因为这些人存心要毁掉这幅字,可以随便拿什么东西戳几个洞

只有一个人想要毁掉这幅字,却又找不到机会下手才会乘着某个偶然难得的机会,偷偷将混有腐蚀性药物的蜂蜜,滴洒在卷轴上字画卷起之后,药力发作,一层层渗透,接连烂了十几窟窿而这十几个窟窿也才会在一条直线上

是谁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毁掉字画的人又知不知道,这幅草书图是假的呢?这幅假草书图是“松鹤堂”掌柜贪心起意?还是商人栽赃嫁祸?司马玉越想越觉得这桩案子错综复杂,远不止“调包字画”那么简单

出了刑部大牢,司马玉带着曾儿来到商人住宅仆人将他们引入大厅,看座奉茶,道:“请大人稍待,小的主人马上就到”片刻之后,只听得重重的脚步声响,一位膀阔腰圆,身形肥厚的中年人走进厅来

他身穿一领素色布袍,福态的圆脸上,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望见司马玉坐在椅上,三步并二步赶到跟前,唱了一个大诺,道:“小人齐展鹏见过大人”司马玉站起身来,含笑点头,算是还礼

齐展鹏知其来意,主动述说起当日发生的事情

四天之前,齐展鹏在后花园水厅上宴客在座诸人都是生意往来的伙伴,十分熟稔酒酣耳热之际,有人提出要鉴赏那幅王羲之草书图,齐展鹏一来不愿扫朋友的兴,二来也有心炫耀命人将书法图取了出来,以助酒兴谁知助兴不成,反成了扫兴当场就有人指出这幅草书图是出自女人手笔的赝品

最后听他叹道:“唉,早知如此,就不该拿去装裱,眼看亡弟的祭日临近,我要拿什么烧化祭奠”

站在一旁的曾儿忍不住道:“什么?这样价值千金的书法,你要拿来烧给死人”禁不住目瞪口呆

司马玉虽不会计较名家书法价值几何但想到将如此名贵的王羲之真迹,一把火倾刻间烧成灰烬,也不禁心痛可惜暗想:“齐展鹏毫不懂得字画的真正价值,料想他的亡弟也高明不到哪里阳间、阴世都是暴殄天物呀”

但别人私事,不便指摘,只得道一句:“如此兄弟情深,真令人羡慕”齐展鹏没听清楚他话中讪嘲之意,道:“亡弟生前最爱王羲之的字每年我都要搜寻一张,烧化焚祭,以享弟弟在天之灵,到今已有十七个年头”

司马玉听这种焚琴煮鹤的事,他已做了十几年,加倍叹惜,“王羲之地下有灵,一定会亲自找他亡弟兴师问罪只怕不得安宁”这话他只在自己心里想,并没说出来

不料齐展鹏也叹惜一声,道:“让大人见笑了,但非如此不足以寄托对亡弟的哀思唉,只恨我弟弟、弟妹没有半点骨血留下,早早就离开了人世”

“原来他的弟弟夫妻俩都去逝了”这种事无关紧要,一闪而过司马玉回到正题,问道:“当时在筵宴上,有没有用到蜂蜜”“蜂蜜?”齐展鹏觉得很奇怪,摇头道:“我记得没有蜂蜜呀再说酒宴上要蜂蜜做什么呢?”

司马玉不再多问,道:“当日宴请客人的名单,能不能抄录一份给我”齐展鹏立即吩咐仆人,请帐房写一份当日酒席客人名单仆人出去没多久,便拿了一份名单进来,曾儿接过收好

司马玉起身告辞,齐展鹏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笑施施转身进门

主仆二人走不了多远,突见前方一位姑娘,站在街心酒楼下,向他们招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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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激愤谈身世,欢喜释嫌疑

却说街上一人招呼司马玉和曾儿,她扬臂招手,眉开眼笑,却是赵蕊的近身侍婢莲儿司马玉想起上次多得她仗言相助,才能顺利引出杀害邓勤的真凶连忙快步走过去,问候道:“莲儿姑娘,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莲儿深深还了个万福,道:“多谢公子记挂,莲儿不敢当托小姐的福,莲儿一向都很好”她提起小姐,司马玉自然而然接道:“赵蕊小姐好吗?请你代我问候她”莲儿狡黠笑道:“公子是真心关心小姐吗?”司马玉一楞,道:“赵蕊小姐和我千里共赴赤焰战场,一路上同历艰险,共度难关我对她的关心怎么会是敷衍呢?”

莲儿听了此话,拍手笑道:“好极了常言道真心打动老天爷,小姐此刻就在酒楼上,公子不必拜托我,可以当面问候她”司马玉大出意料,不愿怠慢了赵蕊,马上让莲儿引路,前往相见

赵蕊抬头支颐,出神眺望酒楼窗外,默想心事突然听莲儿敲门道:“小姐,司马公子来了”她“啊”的一声轻呼,坐直了身子,待脸上表情平静下来,才道:“都是熟人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司马玉听她如此说,自己推门进去赵蕊笑盈盈从桌边站起身,两人确是很熟,一应客套话都免了,彼此点头相顾,便算见过

赵蕊身穿月白色实地纱罗裳裙,除手腕上两只白玉镯子外,其余钗环皆去,一扫往日富贵气象,却是“天然去雕饰,貌比芙蓉清”原本娇丽的容颜清脱俗,恰如一株冉冉粉荷司马玉微微一呆,问道:“赵蕊小姐,你做如此打扮,是从哪里来?

赵蕊听他语气似有关心之意,心中有喜意,倒不知如何答话了莲儿抢着道:“小姐今天去圣母庵上香,所以淡妆素服”司马玉明白了,道:“哦原来如此”

莲儿伶牙利齿,急忙又道:“小姐上完香,不愿打原路回去,我们才会来到这条街到了街上,小姐看见这家开的酒楼,要上来图个鲜,不料刚落轿,竟看见了公子我记得有句唐诗是这么说的:心有灵犀”突然想不起来了,问道:“司马公子,小姐,后面是几点通呀?”

司马玉和赵蕊同时答道:“心有灵犀一点通”“是一点通你不知道,就不要逞能”

莲儿眉花眼笑道:“就是一点通如果是二点、三点才通,那还是什么心有灵犀呢”

司马玉和赵蕊不知被什么触动,同时心中一跳司马玉心想:“我和荫儿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近来种种误会都不会发生了”赵蕊心想:“我和他发生过那么多次误会,还能算的上一点通吗?但是一点不通,二点、三点之后,总也有相通的时候”

便在此时,酒保进来点菜,司马玉道:“你们店里有什么菜,是以蜂蜜做调料,或是要蘸着蜂蜜吃的吗?”

酒保心想:“这位客官原来喜欢吃甜食”殷勤介绍道:“有,有一道丸子是裹着蜂蜜炸的,一道烧鹅要蘸着蜜饯调料吃,其他还有什锦百果炒、香蒸苏肉都是甜丝丝的,味道极好”

赵蕊道:“这些都是你们店里的鲜拿手菜吗?”酒保一叠声应是:“是,是,是,当然是”赵蕊笑道:“既然你应了这么多是,那就全部都上”她也不问别人的意见,自作主张的点齐了菜

司马玉和赵蕊面对面的相坐,均觉有些尴尬赵蕊便道:“曾儿,莲儿,你们都别站着,也坐下来”他二人与公子、小姐朝夕相处,感情深厚,无人处通常不拘礼数莲儿先在小姐身边坐下曾儿得到司马玉默许,也坐在他身边

司马玉问道:“赵蕊小姐,方才你说去圣母庵上香?”

赵蕊答道:“我去圣母庵拜祭亡母灵位”

司马玉悚然道:“不久前赵夫人还打发人来看望我母亲,是什么时候仙逝的?”

赵蕊犹豫了一下,道:“我拜祭的是我的生母,并非夫人”

原来赵蕊的生母并不是赵夫人,且已离开人世司马玉哀她亡母之痛,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她母亲是何时,因何缘故离世,不好贸然开口

赵蕊见他神色不定,许久不说话,只当他知道自己非夫人所生,起了轻视之心冷冷一笑,道:“我的生母是我爹结识的青楼女子,她身份微贱,长公主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接受她我是她所生的女儿,本不配做长公主府的小姐,只因我娘生下我后,不久就病死了,我爹才将我抱入府中,交由夫人抚养”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脸上潮红泛起,挑衅的看着司马玉心想:“你以为我是侍妾之女,便不再开口说话现下知道我的出身比之不如,恐怕就要拂袖而去了”

不料却听司马玉道:“你母亲过世的那样早,这些年来,你一定常常想念她那次在花船上,我不该拿你胡乱比拟,现在想来真是对不起”

赵蕊早已做好准备,只待他一起身,便即大声嘲笑,毫不留情此时所有自傲、轻蔑、讥嘲的目光尽皆凝固,突然鼻中一酸,连忙道:“你堂堂一个男子,心胸怎得如此狭窄,什么绿豆芝麻大的事都记得”

司马玉道:“这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将这粒绿豆芝麻从心眼里去掉了”赵蕊顿时转悲为喜,眼中怨气化尽

突听莲儿扑哧一笑,问道:“司马公子,绿豆、芝麻是两样东西,你只除掉一粒,余下的那一粒是绿豆?还是芝麻呢?”曾儿撇嘴道:“那只是个比喻,怎得你这都不知道”莲儿道:“你好聪明呀,这里只你一个人知道那是比喻,别人都不知道”后面“都不知道”几字,故意拉长了声音

司马玉和赵蕊知道她是故意问那句话的见曾儿搔挠头皮,瞠目结舌,都不禁笑将起来

司马玉见赵蕊笑容烂漫,如花般绽开,心想:“她行事往往刁蛮任性,无理强横,以前我只当她依仗长公主府权势,耍千金小姐的威风实则她表面上骄傲跋扈,内心却隐藏苦楚不安也难怪她感觉到敌意时,会像刺猬一样竖起满身的刺,那是害怕被别人伤害”

赵蕊剑拨弩张之时,心中隐隐后悔:“我为什么要对他讲这些事情使他看不起我”现在却是说不出的喜欢:“若不是赌气说了那些话,我怎么知道,知道他”抬眼见他正望着自己,止不住心中欢喜

一时酒保送上菜来,司马玉指着两只小瓷碟,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蜂蜜”酒保满脸堆笑道:“是呀公子,这是用蜂蜜混合樱桃酱调制,甜中带酸,专配这盘烧鹅”司马玉望着瓷碟中粘稠稠、黄色的佐酱,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蕊见状,问道:“你很喜欢吃蜂蜜吗?”司马玉道:“不是喜欢吃它而是有一件悬而未决案子,解开它的关键是蜂蜜”

赵蕊笑道:“要是蜂蜜真有那么重要,待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无论蜂蜜还是蜜蜂,都应有尽有”

司马玉喜道:“真有这样的地方吗?那么我们快去”赵蕊笑眯眯举起筷子,道:“总得尝尝这家酒楼大师傅的手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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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忙

赵蕊带着司马玉来到一处所在,这里百花争艳,姹紫嫣红,蝶飞蜂游,春意暧叇时值夏初,城内已是“残花褪尽青杏小”,此处位于山间,却是“山寺桃花始盛开”,满园春光正好

这个园子叫做“胜春园”,是长公主府的一所别墅庄园当初因为园中气候适宜,花开常盛,便设了一处养蜂之所原为应景取乐,也许得地利之便,四时佳气入园,这里产的蜂蜜格外味道甜香有一年,长公主府作为中秋节的“节供”,送了一些上好蜂蜜入供皇宫,结果宫里无人不喜,个个称赞因此皇上下令,长公主府每年按季节选上好的蜂蜜进贡皇宫

“胜春园”蜂蜜成为皇室贡品,长公主府就不像以前自家玩乐一样随便,而是作为一项专门事项精心打理所以赵蕊说“无论蜂蜜还是蜜蜂,这里应有尽有”并非夸大其词试想有什么蜂蜜是在皇家贡品蜜园里找不到的呢?

司马玉来到这里,心中大喜,知道有关蜂蜜的疑团定能解开先向赵蕊谢道:“赵蕊小姐,多谢你”赵蕊道:“这么快就谢我了,要是待会儿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那该怎么办?”司马玉道:“无论有没有帮助,这片心我总归是要谢的”赵蕊嫣然一笑

说话间,“胜春园”养蜂管事得知赵蕊小姐到来,前来听命赵蕊便命他引路,前往蜂房一路上,只见满园花团锦簇,蜜蜂在花丛中飞来穿去,一朵采罢,又飞往另一朵,勤劳无怨,采蜜不辍

养蜂管事将他们带到园内山坡,坡度向阳,高树林立阳光下几十排长木箱,依次排开,占地足有一亩走近时,毛茸茸的蜜蜂将木箱围的密不透风,你踩我挤,嗡嗡杂杂响声不歇,声震耳膜,气势恢宏

司马玉问养蜂管事道:“酿好的蜂蜜放在哪里?”管事指着树林间的一所大木屋,道:“那里便是储存蜂蜜仓库”

走到木屋之前,看见养蜂工手捧六角形蜂巢,正在收割蜂蜜司马玉想起蜜蜂辛苦忙碌,劳动果实却被人类不劳获不知何故,感触良多,轻声念道:“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忙”

走进储藏蜂蜜的木屋,顿觉里面温度比外面低了许多养蜂管事道:“蜂蜜宜在阴凉处储藏,这屋子里比外面冷,请小姐见谅”赵蕊点了点头,没说话

却听莲儿大惊小怪,道:“小姐你快瞧真有意思,这几罐蜂蜜像人冬天穿着棉袄,裹的连一丝缝也没有”养蜂管事道:“这是去年夏天采的莲花蜜,这种蜜和莲花花性一样,喜热畏冷,温度一低便会凝结成块用棉絮包裹,目的是保温”

司马玉听了养蜂管事的话,目光移向裹着厚棉絮的莲花蜜罐出神半晌,突然“哦”的一声喜呼,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赵蕊虽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但见他成竹在胸,笑道:“我终于不是无功受禄,可以当得起一个谢字了”司马玉道:“何止当得起一个谢字,十个都可以当得起”

两人边说边笑,走出木屋司马玉又向养蜂管事道了谢

“胜春园”虽然花海一片,春光堪赏,但这件“真假草书图案”,还有很多疑点需要澄清,他无心久留赵蕊看出他去意匆匆,虽然觉得辜负春光,不免遗憾,却也不提出多留片刻

回到城中,司马玉要去刑部大牢,赵蕊则是回长公主府这两个地方都位于城东,却是先到了刑部大牢,再往北行三条街到长公主府赵蕊和莲儿坐轿子,司马玉和曾儿骑马,虽则一慢一快,但司马玉主仆缓辔徐行,与两顶轿子并肩同行

司马玉望见刑部大牢,俯身下探,道:“赵蕊小姐,我到了不能再陪你往前面走了”赵蕊在轿中跺了跺脚,轿夫立即放下轿子,她走了出来

司马玉跳下马,道:“今日不期而遇,却帮我解开了一件案子的关键只是累得赵蕊小姐你往返辛苦,我甚过意不去”赵蕊道:“你这人还真是罗嗦,早知道便不该好心带你去胜春园,也省得听你的废话”

司马玉见她刁蛮小姐脾气又犯了,止不住笑了出来赵蕊道:“你做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看着他又道:“哦,你一定在想,胜春园你已带我去过了,现在才说不该做好人,那就加是废话了”司马玉听她说的一本正经,越发笑出了声

突然之间,他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两眼发直,表情木讷赵蕊见他这幅模样,心想:“怎么你笑我便使的,我取笑你两句,马上就生气了”若按她往日对司马玉的态度,定要狠狠给他难堪,扬长而去但现在却不出言相刺,只道:“你看什么呢,看的出神”

司马玉心不在焉道:“我,”说了这个字,突然道:“赵蕊小姐,改日我一定好好谢谢你今天,我”赵蕊见他虽和自己说话,但眼睛却望向她身后,好奇的转过脸去

却见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从刑部大牢走出,向这边而来那年青男子倒也没什么,目光转到年青女子脸上,突然心中一动:“我在哪里见过她?”

这两名青年男女,一个是吴玮,另一个是苏忆荫他们奉师叔之命,进城探监,看望邱素香不期与刚从“胜春园”回来的司马玉和赵蕊相遇

赵蕊始终想不起,她是在赤焰战场上,见过打扮成士兵的苏忆荫打量了她几眼,转过来问道:“司马公子,你认识他们吗?”

司马玉一见到苏忆荫,马上想起,他们在柳家庄池塘傍的说话心中生起无数猜测念头:“荫儿走过来后,会不会和我打招呼?还是恼怒我又和赵蕊小姐说笑,生气再也不理我但愿她过来打我,骂我,不要什么话也不说的走开”这些矛盾古怪的念头,使得他痴痴发呆,不知所以然他既想赶向苏忆荫解释,又不愿轻视了赵蕊

吴玮一边走,一边跟苏忆荫说话不知他说了些什么,苏忆荫望了司马玉一眼,点点头两人走进旁边的一家酒楼

赵蕊等了许久,司马玉一直没有问答她的问话她看到,司马玉的目光始终追随在她身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愿意明白

赵蕊一言不发,回入轿内,命轿夫起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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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愿得忘忧草,不取解语花

赵蕊不辞而别,司马玉才从矛盾为难的念头中解脱,虽然心中觉得对她不住,却也没有多想,只是记挂苏忆荫有没有生气想到她和吴玮还在那家酒楼,便也不急着进刑部大牢

走进酒楼,看见吴玮坐在靠门的桌子旁,他一楞:“荫儿去了哪里了”吴玮站起来,跟他招呼道:“司马公子,师妹在里面雅间等你”司马玉忙道:“多谢吴兄”他心里知道,吴玮有意劝苏忆荫到酒楼,并主动回避,让他二人单独相处

苏忆荫看见司马玉走进来问道:“吴师兄呢?他不是去请你来道谢吗?”

原来方才在外面,吴玮对她道:“司马公子帮我洗脱冤狱,我一直想好好多谢他师妹,咱们现在去那家酒楼,待会儿,我请他进来喝几杯,以表谢意”到了酒楼,订下这间雅室,他便出去请司马玉,让自己在此等待

司马玉走来来,问道:“你,你不高兴见到我,你生气了吗?”苏忆荫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生气,不高兴呢?”司马玉知道,如果她当真不高兴,就会直截了当说出来,或者一言不发,决不会故意说反话

好似阳光射入阴霾,司马玉的担忧和烦恼都被驱散,坐下来笑道:“既然你进城来了,不如去见我娘,好不好?”苏忆荫想起,格敏特得知她父母姓名后,审视她的冰冷怀疑眼神,低声道:“师叔叮嘱吴师兄,看望邱素香小姐后,不要在城内逗留,要立即回柳家庄,”

司马玉心想:“戴女侠临行叮嘱,焉知不是防止她跟我见面”便道:“你师叔只要求你师兄早些回庄,并没有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你当然可以在城内逗留,见过了我娘,再回去”

苏忆荫开始觉得,他的话也有些道理,后来想想不对,道:“师叔是对师兄说那番话时,我也在场,应该是说给我们两个人听的”

司马玉见她态度认真,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师叔的话却也不是圣旨她不让你在城里逗留,你便不逗留了要是你真听你师叔的话,便不该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苏忆荫想了想,觉得这些话有道理,道:“那是因为吴师兄想要多谢你”说到这里,停住不说了因为吴玮并没有遵从师叔的意思,不但多索逗留,还准备请人喝酒谢恩

司马玉抿嘴笑道:“你师叔并没有让吴兄来谢我呀”说完,看着她微笑

苏忆荫再也提不出反驳意见,犹犹豫豫道:“那,那我便随你去见司马夫人”她不听从师叔的吩咐,终究难心安理得,这句话说是她答应了司马玉,不如说是询求他的答复

司马玉岂会说出半个“不好”来,连声道:“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站起来拉苏忆荫苏忆荫左手被他拉着,右手摸了摸怀中所揣的母亲书信,随他而去

长公主府内,繁花丛中一所抱厦抱厦内,华室锦绣,灿若云霞,兰麝吐香,玉鼎生烟玉鼎轻烟一缕又一缕,不断的升起,飘散,消失但盘旋赵蕊心中的念头,始终只有一个,她越想越陷入迷思:“那位姑娘到底是谁?我以前肯定见过她,为什么现在想不起来呢?”

她搜肠刮肚,冥思苦想,一定要在记忆中找出与苏忆荫有关的渊源以至于不知疲倦,从午后坐想到天黑,如此长时间费心思索,她自以为是“我一定要想出,曾几何时见过那位姑娘”却不知道,她想要清楚的,并不是那位姑娘是谁?而是那位姑娘与司马玉有什么关系?

正想的出神,突听得耳旁一个声音道:“蕊妹妹,你聚精会神的想什么呢?”赵蕊听声音便知是谁,头也不抬,道:“你又来我这里做什么?不怕我贬低了你千金小姐的身份吗?”

来人对赵蕊的怨气,丝毫不介意,坐在她身边,道:“蕊妹妹,我娘年纪大了,喜欢唠叨,你不要把她老人家的话记在心里呀”赵蕊抬起头来,笑啐了一口,道:“呸你娘年旬花甲了吗,就称她为老人家看我不告诉奶奶骂你”来人也笑道:“你忘了咱们两人平素相好,忍心奶奶责罚我”

赵蕊道:“我不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这次定不饶你”来人道:“蕊妹妹宽洪大量,做姐姐的千恩万谢了”两人说罢,同时抚胸,“格格格”笑起来

赵蕊边笑边道:“碧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叶碧只是笑,却不回答

叶碧的母亲是永安长公主的女儿,她青年丧偶,守志孀居,永安长公主心疼女儿,将她母女俩接回公主府居住赵姑母嫌赵蕊出身隐晦,是兄弟与青楼女子鬼混生下的野丫头,不许叶碧和她亲近说笑偏叶碧从小与表妹相处融洽,胜似亲生姐妹般亲密

表姐妹俩嘻嘻哈哈了一阵,叶碧性子稳重,先止了笑,问道:“你刚才想什么呢?连我进来都不知道”赵蕊一楞,猛然间想到:“我不过觉得那位姑娘似曾相识,也许根本素未谋面,就算当真见过,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这么想来,顿觉自寻烦恼,实在无谓

赵蕊摇了一下头,道:“我能想什么,什么也没有想”她说完这句话,当真再不去想那件事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司马玉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自从那位姑娘出现后,它们再没有一秒钟定格在自己身上所有柔情笑意都越过她,投向她身后某处某人这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从未经历过的挫折、莫名其妙的失落

叶碧吃惊的看着表妹,紧张道:“蕊妹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色突然变得这样难看”赵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叶碧道:“刚才你脸色青白交加,吓了我一跳”

赵蕊不相信,道:“我的脸色有那么难看吗?你不要危言耸听,故意唬人”

叶碧道:“我怎么会这样恶作剧蕊妹妹,还是明天禀告婶娘,请太医来诊诊脉”赵蕊心中惊疑交加,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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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无视公堂者,是谁家家奴?

刑部大牢中,王掌柜双手奉还宴客名单,道:“大人,这名单上的人,小人相识的只有当铺张老板我们是商户街坊,有时会在一起喝酒”司马玉问道:“你和这位张老板,最近有没有聚会饮谈?”

王掌柜回忆了一下,道:“最近一次喝酒,大约是在一个月前那次张老板邀我往“醉太白”酒楼,我们聊得很开心”大概那次确是酒尽兴,人尽欢,王掌柜说话时,脸上露出愉快的表情

司马玉看了一眼手中名单,问道:“除了这位当铺张老板,其他的人你没一个识得吗?”王掌柜道:“对不起,大人,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司马玉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想错了张老板既是你的好友,必然不会在背后使暗计害你”王掌柜这时才知,司马玉所问问题,与他身上冤案有莫大关系,忙道:“那张老板也算不上,小人的好朋友”

司马玉道:“同在一条街上做生意,又相互邀请喝酒,高谈阔论,难道不算是好朋友吗?”王掌柜道:“每次喝酒都是他邀请的我,我却极少回请”司马玉心想:“难怪那张老板不与你交心似你这般吝啬,又有谁肯推心置腹”

只听那王掌柜道:“我和他虽然在一条街上做生意,但书画裱铺在街东,当铺在街西,一头一尾极少见面”

“二年前的一天,有人拿了一幅王冕的墨梅图,请我鉴别我告诉他这幅墨梅图系伪造赝品,那人气愤填膺,大骂街尾当铺,大胆可恶,偷换客人典押品我听了那人的话,很是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多舌,牵扯进同业的纠纷且喜这件事并没后续发展”

“过了几天,张老板亲自登门,告诉我说,有个无赖拿了假画来当铺抵押,他的伙计不肯收,那无赖便大吵大嚷,说伙计故意为难他幸得我一眼看出那幅画的真假,他才胆怯,不敢再来胡闹”

“张老板同时带了几张字画,请我鉴别真假,我不想多生事端,婉言谢绝张老板倒也通情达理,并不强求”

“从此以后,张老板不时请我喝酒,向我请教书画鉴赏,真伪识别的学问技巧他每次请我喝酒,都是有问题求教于我我们之间只算的上同道交流,不算朋友交往”

司马玉道:“这位张老板对书画兴趣浓厚势必拿过不少佳品,来你店中装裱”

王掌柜道:“他拿过来的字画,算的上佳作的,倒也没有几张只不过,无论优劣,我都会亲自装裱”

司马玉问道:“那么你替他装裱过哪些字画,还记得清楚吗?”王掌柜略加思索,点点头,一一说出,张三拿到店内装裱的字画这些字画都是他亲手装裱,就连尺寸大小也记得清楚司马玉也似对这些尺寸大小,特别感兴趣,反复问王掌柜,是否他记忆的准确

司马玉回到大理寺,叫一名主薄过来,指着那张名单道:“这位张三老板是“偷换字画案”的证人,你请他来一趟大理寺我有事情要问他”主薄答应去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主薄进来复命:“当铺张三在外等候传讯”司马玉道:“叫他进来”话音刚落,张三已从门外走进,司马玉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就是张三”张三跪下,双手作个揖,直视司马玉道:“小人张三见过大人”

司马玉心想:“此人好生无礼惫赖,需得熄灭他的气焰,才能快将案子问个水落石出”当下满面寒色,动也不动望向张三张三初时满不在乎,后来但觉额头发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慢慢低下头去,不敢与司马玉正视

司马玉这才发问:“张三,你可知罪?”张三垂着头,口气却仍强硬,问道:“小人何罪之有?还请大人明示”

司马玉道:“你偷换商人字画,嫁祸陷害王掌柜其罪难咎”

眼中一丝阴鸷闪过,张三道:“大人身为大理寺官员,需知判罪是要讲究证据的”司马玉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我且问你,你做当铺生意前,是否曾为养蜂人?”张三连哼数声,道:“难道改行也犯法吗?”

司马玉道:“你既做过养蜂人,自然对蜂蜜的物性十分熟悉了”张三道:“我做一行,精通一行”司马玉嘴角带着嘲讽,看着他道:“这么说来,你对莲花花蜜在低温下,遇冷凝固也必是精通的了”张三脸上肌肉抽搐,佯做笑容,道:“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小人不知”

司马玉手按桌案,问道:“你如何调包“松鹤堂”装裱字画?又是怎样在齐宅水厅,借着指示草书图真假,将裹有药物的莲花蜜放入卷轴?还不快从实招来”

张三大惊之下,脸上肌肉加扭曲,道:“大人,你知道我以前在什么地方养蜂吗?”司马玉道:“无论你在哪里养蜂,都无法开脱你今日罪行”

张三嘿嘿笑了两声,这两声却是真正得意的笑,得意声中道:“我曾是长公主府“胜春园”养蜂副管事大人,这件案子,你需不需要详查清楚些呢?”

司马玉心想:“你不过曾是长公主府养蜂庄上一名管事,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能要胁我放过你”当下双手击案,道:“张三你休要心存侥幸快快如实交待罪行倘若你诚心悔过,我会考虑减轻刑罚”

张三道:“我不过是个当铺小老板,大人要加罪轻而易举但大人你少年才俊,前途无量,何必为我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劳神费心,斤斤计较呢”

司马玉审视他良久,突然大笑起来,道:“你以为堂堂长公主府,会出面干涉司法,挟胁朝廷官员,维护于你吗?”

张三仍然大言不惭,道:“既然大人一意孤行,要定我的罪,就请拿出证据来”司马玉捺下性子,问道:“你一定不肯招供,非等到铁证如山,无法抵赖吗?”张三双手抱肘道:“没有证据,恕小人难以伏法”

司马玉道:“曾儿”曾儿应声,在案前摆上两件物事司马玉指着其中一个圆形瓷罐,道:“这是一罐莲花蜂蜜”又指着另一个长形瓷瓶,道:“这个瓶子里是腐蚀性药水”对着张三道:“这两件都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

张三呵呵冷笑,道:“这两件是普通人家,寻常日用的东西”指着蜂蜜罐,道:“蜂蜜用来滋补食用”又指着瓷瓶,道“药水是用来擦洗生锈铁具”

司马玉问道:“这两件日用寻常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藏在地窖里呢?是异常珍贵呢?还是除了陷害好人,不能派上别的用场”

张三呆住表情,干笑问道:“请问大人,这两件东西,如何能陷害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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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小人认罪状、朝廷命官说人情

司马玉见张三拒不认罪,不再和他兜圈子,道:“你定然不肯招认,那么就听我说你将莲花花蜜揉成小团,向里面注入药水,带往齐宅赴宴乘着宴会上大家喝得七分醉了,提出要欣赏“王羲之草书图”主人齐展鹏将被你调包了的“草书图”取出,你假装大惊失色,指出“草书图”不是真品”

“齐展鹏不相信你的话,你便近前说明理由齐展鹏越听越怒,立时卷起卷轴,要兴师问罪当铺你便乘此机会,一边协助收卷卷轴,一边乘人不注意将蜂蜜团卷入其内本来莲花蜜在常温下不会凝固,但当日宴客的地点是四面环水的水厅,阴飒凉爽,倒助成了你诡计得逞”

司马玉所说的,一半是宴会上真实发生,另一半则是自己推测但他推测无误,直如亲眼所见张三惶恐,不敢砌词狡辩,只是道:“大人所说的只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

便在此时,外面有人道:“大人,你吩咐我找的证物,已经找到了”司马玉喜道:“快些拿进来”一名魁梧富态的中年人走进来,呈上一件类似薄纸片的物事,退下行礼道:“齐展鹏见过大人”

张三一见齐展鹏递上去的东西,便知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双膝跪倒在地,道:“小人糊涂该死,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司马玉看了手中证物,不禁怒道:“你当真无所畏惧,竟敢用自己当铺的当票,包裹莲花花蜜”张三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当场画押认供,被人带了下去

司马玉走下座位,道:“多谢先生将这样关键的证物,及时送到”齐展鹏道:“不敢当谢张三这厮在我家里捣鬼害人,我理应出力,将他绳之以法”司马玉道:“先生嫉恶如仇,是官家之福”

齐展鹏连称不敢当,问道:“小人有一事不明张三偷梁换柱成功,他诬陷王掌柜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什么还要想法设法,毁坏假草书图呢?”

司马玉道:“假草书图是张三自己变造的如果他不毁坏了,王掌柜装裱字画几十年,只要稍加细察,便知假草书图的装裱,是从其他字画上揭下来的”

齐展鹏听完司马玉的解释,赞不绝口道:“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几天,直到此时,听了司马大人这番言语,才如拨开云雾见天日,心中疑问尽殆解脱”

齐展鹏又说了许多赞扬的话,表达对司马玉的钦佩司马玉虽知他说的是奉承话,但少年人心性矜傲,虽然对这些话置之不理,脸上却微微泛出笑意,心中踌躇满志

突听门外有人传报:“孙大人来了”孙大人官职大理寺正卿,是司马玉上司,司马玉不敢怠慢,走到门口候接齐展鹏退出门外,自行离去

孙大人一见到他,便道:“司马玉,刑部已经审定的案子,你为什么要拿到大理寺翻案”说着,也不理会司马玉,吹着嘴边稀疏的几根白胡子,走到屋内

司马玉不知他为何如此气恼,问道:“孙大人,我将刑部的什么案子,拿到大理寺重审了?”孙大人道:“我是已经老了,你年纪青青的,刚才做过的事就忘了吗?”司马玉忙道:“从大理寺成立之初,孙大人处理案子无数,经验丰富我年青识浅,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还请大人指教”

这几句话极是谦逊,孙大人听了十分满意,道:“既然你说要请教我那么就把那个叫张三的人,签下的供状拿给我”

司马玉取了供状纸,道:“这张供状记录了张三供认罪状请大人过目,指点疏漏不妥之处”便要递过去

不料孙大人却道:“不用拿给我看了,你把它撕掉”

司马玉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孙大人,你说什么?”

孙大人表情毫无异状,道:“撕掉也不能放心,也许会被人捡去最好是将它烧掉,以绝后患”

“撕掉?烧掉?”司马玉连忙收起,手中的供状,道:“毁了状纸,岂不是让真正的罪犯张三,逍遥法外王掌柜则罪名难脱,含冤莫白”

孙大人道:“刑部大牢里的犯人要伸冤,让他向刑部递状子不管刑部判张三无罪,还是王二有罪都不与大理寺相干”

司马玉道:“监察院、刑部、大理寺,同为我朝司法官署,共同掌握国家法典天下官员百姓的刑罚,皆出自此三处如果某一处出现疏误,其他二处旁观者清,应该尽力弥补纠正,岂可视而不见,袖手旁观张三的招供状,明天我会亲自送到刑部,还王掌柜一个清白”

孙大人怒道:“司马玉,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是大理寺正卿,却不是你”

司马玉道:“孙大人,你既是我的上司,是我的长辈,我自然十分尊重你但你说的这件事,关系到是非曲直,诉讼公正,却是恕属下不能从命”

孙大人见他态度坚决,加怒道:“你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大理寺不是你挥洒意气的地方你既然固执己见,就不要打大理寺旗号”

司马玉心想:“张三所犯罪行,罪证确凿,无可抵赖孙大人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如此维据他?”便道:“从来刑法疏不间亲孙大人,便是你与张三,有甚亲友渊源,也不应,”顾及孙大人面子,“徇私舞弊”四个字不便明说

不料孙大人反而语气和缓,道:“张三与何人有渊源?你去查清楚了,再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此话大有深意,司马玉仔细思索,终于想到:“张三曾经提起,他做过长公主府“胜春园”养蜂副管事,难道孙大人所说渊源,便是指这个吗?”不禁哑然失笑,“为了一个长公主府庄园旧管事,堂堂朝廷命官,大理寺正卿,竟然意图销毁供状,助纣为桀其不是太荒唐可笑,却又,却又令人心惊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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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张妇人告恶状、赵夫人忧婚约

张三的这家当铺,其真正主人是长公主的女儿,赵姑母赵姑母有个甚为喜爱的侍女,嫁给了张三为妻于是抬举张三,做了她当铺的老板

每年当铺的获利都有几千两银子,赵姑母乐享其成,从不过问一间小当铺何以有如此大利润却不知张三仗着长公主府的名头,欺压同行,诓骗顾客,无所不为

张三妻听说丈夫恶行败露,难逃刑罚连忙赶到府中,向赵姑母哭述委屈,说道:“张三真是冤枉呀他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将他抓起来可恶的是,张三不过顺口提了一句,我现在替长公主府办事那大理寺官员拍着桌子道:你不提长公主府倒也罢了,一提长公主府便不能轻饶你”

赵姑母因为自己公主府小姐身份,自视高人一等,不将别人看在眼里听到有人蔑视长公主府,叫嚣与之作对,忍不住怒火上冲张三被判罪坐牢,谁来替她每年挣几千两银子道:“你先回去这个司马玉无法无天,滥用职权,诬陷好人一定不能让他再做官,继续作威作福,目中无人”

张三妻子知道,府中赵辉老爷是督察院总督御史,都城里所有的官员,他们是好是孬,能升官还是掉乌纱,都只凭赵辉老爷向皇帝说的一句话这个害得他丈夫蹲大狱的司马玉,竟敢不卖长公主府面子那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撞,不自量力于是擦干了眼泪,回去等着看司马玉倒霉

当天晚上,赵辉从都察院回府,见自己夫人默坐于灯下打手势示意看见他的丫鬟不可出声丫鬟们捂嘴轻笑,悄悄退出房中

赵辉走到妻子身边,轻声问道:“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赵夫人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又不先派人来通知”赵辉道:“每次派人告诉了,你都要在院门口等上许久遇到母亲问话时间长了,你也总要等到我回来”

赵夫人见虽然丈夫已年近半百,却仍似二十岁刚成亲时,那般温柔体贴不由得甜甜一笑这位赵夫人也已是四十有余,却仍保留着少女时期,甜蜜单纯的气质

夫妻俩一起坐下来赵夫人问道:“今天你去见母亲,母亲有没有吩咐你什么事情?”赵辉道:“没有”想到进门时妻子默默发呆,关心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赵夫人道:“不是什么大事今天姑母过来对我说,她开的那家当铺里,有一个伙计,牵涉进一桩案子,被大理寺没审清楚就定了罪”

赵辉并不问大理寺如何草率武断,却道:“大理寺审案严明公正那孙大人三十年来判案,没有出现一桩错案一定是那位伙计犯了法,大理寺才会判他的罪”

赵夫人同意丈夫的话,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想到赵姑母对司马玉的痛切声讨面现难色道:“只是,这件案子的审案官员,不是孙大人,而是司马玉”

赵辉脸上露出笑容,道:“哦,司马玉已经开始审判案子了他上任大理寺也还没有几天呀”

赵夫人听见丈夫的话,对司马玉有褒奖之意,便道:“司马玉机智巧妙,定下计策,引出杀害那位邓大人的凶手你才会让户部王大人联名官员保荐他你看中他审理案子的能力,自然大理寺也知道,也才会让他马上审案”

赵辉道:“既然那件案子是司马玉审判的我相信不会有错”

赵夫人听丈夫这样说,十分为难道:“这件事你不管姐姐问起来,又要发脾气了”

原来那赵姑母一定要让,司马玉罢官走人赵夫人知道,要丈夫弹劾司马玉,那是决计不可能的自己也不会去说但只要那名伙计,犯得不是杀人、谋逆大罪不妨给姐姐这个面子,派人去说个人情,或是减刑,或是保释放出

不料赵辉却道:“你不要管她,随便她去发脾气她在外面开当铺,设钱庄,本已有损长公主府的声名她用来办事的那些人,是个个借着公主府里的名义,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母亲好几次对我说,要把她开的这些当铺、钱庄都关了都是看在她,一个人带着碧儿生活,这些年来也不容易才容忍了下来”赵夫人听说长公主曾过问此事,便不再多说

一时,丫鬟送进茶和夜宵点心,摆好后,赵夫人吩咐丫鬟们依旧退出她替丈夫斟了一杯茶,道:“我昨天亲自到司马府,见了格敏特夫人,跟她提起那件事时,她一句话也不说我真不明白,当初约定的事,她现在怎么会是这般态度”不知他们和格敏特有何约定,当她说到格敏特冷漠态度时,语气很是焦虑

赵辉安慰她道:“那件事情,你也不要催促司马玉母子马上操办毕竟司马都督离世不久一则伤痛未平,二则礼数不合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不必急着履行婚约”

赵夫人听丈夫说得有道理,道:“我也不想这么快将蕊儿嫁出去只是她们母子回到都城之后,格敏特夫人和我,几次相互派人问候,她都毫不提及蕊儿与司马玉的婚姻之约我昨天又见了格敏特夫人那般态度,不免心中疑惑,难道她们母子不愿履行当年约定”

赵辉笑道:“他们不愿履约,我正好将蕊儿许配好的人家郎人材一定比司马玉好上十倍”看见妻子脸笼愁云,才又宽慰道:“你放心好了想来格敏特夫人,是不会违背丈夫当年承诺,令他在九泉之下难以面对故人”

夫妻俩正在关切赵蕊的婚事,门外丫鬟打起帘子,道:“蕊小姐、芳小姐来了”赵蕊同赵芳一起走进来

姐妹俩请安完毕,赵芳马上扑到赵夫人怀里,赵夫人拿了一块糕点给她一边看着她吃,一边顺手替她整理衣饰赵蕊退到下首椅子上坐下,赵辉问她道:“碧儿前两天对你娘说,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哪里不舒服?现在好了吗?便是好了,明天也请张太医过来,替你把把脉”

赵芳扭转头,看着赵蕊道:“姐姐的脸色很红润呀,为什么碧姐姐要说姐姐脸色不好?”

赵蕊脸上一红,站起来道:“多谢爹爹关心前几天时气不太好,我偶尔会感觉疲乏,并不是生病了”

赵夫人叫赵蕊坐到自己身边来,拉着她的手,对丈夫道:“要是穆儿也在家,那便好了不知他什么时候能从边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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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宋师言告密,一人换一人

第八十九章:宋师言告密,一人换一人

司马玉向刑部递送了张三认罪供状供状上,张三犯案过程记录清楚很快,刑部将张三关入大牢,王掌柜则无罪获释

邓大人恼怒司马玉,不卖自己面子,一意孤行将大理寺事务,无论大小巨细,全部推给司马玉他对大理寺官吏道:“司马大人年青,精力旺盛,且才智过人,是大理寺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人才以后有什么事情,不用来请示我了一切事情都由他代为处理”

连日来,司马玉不停处理事情,未曾歇手一件事未毕,又有二三件事呈报上来有些吏员故意翻出,积压余时、认为无法处理的事情,拿来请示如何办理每逢此种情况,司马玉总是了解事情详细始未,思索出解决方法那些为讨好邓大人而故意为难司马玉,或存心看笑话的官吏们,慢慢生出了敬服之心,对他的态度,也由先前的怀疑轻慢,转为信任恭敬请示处理事情也正常了

一晃五天过去了这一日,司马玉处理完手头上事情他对曾儿道:“你将这些处理完毕的案卷送回去”曾儿清理桌上案卷,问道:“公子,这份“官妓私逃案”,还要留着看吗?”

这件“官妓私逃案”放在司马玉桌案,已有将近十天时间司马玉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处理他偌要审结这件案子,必须抓获“官妓”邱素香私逃时的协犯但这协犯是他所识的人不但熟识,苏忆荫和她同门师叔、师兄在那人庄上居住,已有数日如果抓了柳庄主,蓝田门的人会责怪他,被苏忆荫听在耳朵里,难免产生误会

但是让他假装不知协犯是谁,故意徇私,却也无法做到司马玉翻阅“官妓私逃案”,看了几页,想不到应该怎么办,又将卷宗合上突然想起,翰林院宋师言曾去探看邱素香,刘牢头说他,自从邱素香关押到刑部大牢,每隔一天就来探她一次,十分关心邱素香处境他却听见邱素香痛斥宋师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了一会儿,觉得不管他们的行为如何不合常理,与这件“官妓私逃案”却无甚关系,多想徒劳无益,继续翻看卷宗才打开,听到一声咳嗽,他抬起头来咳嗽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宋师言司马玉惊奇交加:“我刚刚还在想他对邱素香十分关切,邱素香却恨他入骨,其中有什么原因不想他竟然来了”

宋师言站在门口,抱掌笑道:“司马大人,还记得我吗?”脸上笑得好似开了一朵花司马玉受到感染,忘了前两次相遇的嫌隙,站起来道:“怎么今天宋大人有空来看我快请进来坐”宋师言进来坐下

司马玉见他在门口时满面笑容,进来后愁云陡生,满腹心事,闷闷不乐心中寻思:“看他的情形,像是有事要说”只是宋师言不说,他不好开口相询司马玉双手抬起,放落在身前桌面上,看着宋师言

宋师言目光移动,打量司马玉桌上每一件东西,“官妓私逃案”摊放在桌中央宋师言眨眨眼睛,露出痛惜神色,迟疑和决断的目光交替闪烁他内心矛盾斗争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司马大人,今天我来,有一件重要事情禀告”

司马玉双肘向前移动,身子跟着前倾,目光随着望向宋师言,听他究竟说什么事宋师言道:“我知道是谁协助官妓邱素香逃跑”司马玉目光一闪,身子跟着坐直,问道:“是吗?是谁?”

宋师言见司马玉神情激动,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兴奋,不禁自鸣得意道:“司马大人,别着急就算你知道了,想要抓到他也不容易”司马玉不耐烦,道:“宋大人,有什么话就说”

宋师言看了他一眼,道:“协助邱素香的是柳家庄庄主他和邱素香死去父亲是好友”

司马玉心中惊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宋师言起身长做一揖,道:“司马大人,我有一事相求”司马玉笑道:“宋大人无事不登门,既然来了,就不要客气你我同僚,不用说“求”字”心中想:不知他到底有何事,绕这么大一个圈

宋师言将那个长揖做完,坐下来道:“请手下留情,从轻发落邱素香,我会帮助你抓到柳家庄庄主”见到司马玉惊疑奇怪的目光,审视着他宋师言身子挺直道:“邱大人生前和我是忘年之交能救他的女儿,辛苦危险,我都不在乎”虽然言语夸张,却是用心笃诚,脸上隐隐有浩然正气

司马玉有些不解,问道:“柳庄主帮助邱素香,也是为救她,和你的目的相同你为什么要告发他?”

宋师言恨恨道:“不是那姓柳的,邱素香也不会被蛊惑,出逃都城,犯下重罪他还不死心,在庄内聚众密谋,这件事无法无天,邱素香定会被他们害死我岂能袖手旁观”

不知宋师言所说乃是何等事?司马玉又如何应对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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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不问真不真,只问信不信

司马玉站在柳家庄厅堂,戴颜英从外面进来,戴颜英问道:“你来见柳庄主,叫上我做什么?”司马玉恭敬抬手行礼道:“戴女侠,晚辈今天是来见你的”戴颜英道:“你见我有什么事?”她心想:“除了苏忆荫,你不会有别的事跟我谈”语气十分冷淡

司马玉道:“柳家庄是是非之地,戴女侠早日离去才妥”戴颜英微微发笑,点了点头道:“多谢关心,我明天就带着忆荫离开,她也应回家了”司马玉忙道:“那个,荫儿不用回去,她可以住到司马府”戴颜英沉下脸色,怒道:“你当蓝田门弟子是谁随你说走就走,说留便留”

原来,司马玉听人报说,柳家庄聚众密谋,要杀入大牢劫出邱素香他闻言大惊,快马加鞭,赶到柳家庄,劝说戴颜英远离祸端司马玉明知戴颜英参与其中,故意不说破,假装她遭人欺瞒,希望她知道事情败露,自行离去然而戴颜英江湖女侠,劫狱犯法不以为然,却是师门情深关心师侄心想:你劝我们离去,却想忆荫留下,焉有是理出言试探,果然如此,于是大怒

司马玉解释道:“戴女侠,你们还是尽早离开柳家庄,不要卷入危厄你们商量的事情,大理寺悉数得知”戴颜英冷冷的道:“柳家庄商量了什么事,怕人知晓蓝田门是柳家庄的朋友,相逢欢聚,其乐融融,要多住几日”

司马玉见她固执己见,不理会自己好意沉默了半天,终于道:“十几年你们做过同样的事情,戴女侠你还记得吗?何必重蹈覆辙”戴颜英满眼狐疑,警惕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司马玉道:“十七年前,英林阿姨和荫儿身遭囚难,监禁在刑部大牢,你们同样聚首都城,密谋劫狱,结果事情败露英林阿姨和荫儿遭重重追捕,仓皇逃命,侥幸脱难现在历史重演,邱素香毫无武功,陷入围捕,只能束手待毙你们不是救人不成,反害其命吗?”

戴颜英听他揭破往事,震惊之下,怒问道:“怎么你会知道这件事?是忆荫告诉你的吗?”蓝田门营救苏忆荫母女,虽然计划失败,抱恨遗憾,所幸身份未被泄露,否则岂能全身而退,平安至今

司马玉道:“蓝田门意图劫狱,救出英林阿姨和荫儿,事体不严,被人告发此事刑部记录在案,只不过是谁企图劫狱?一直追寻不到”突然想到,告密者既已知这个劫狱计划,怎会对预谋计划者毫不知情不知确实不知?还是故意隐瞒?一时想住,不再往下说

戴颜英哼了一声,道:“你既知当年救人是蓝田门计划我们不会走,等你向刑部告发”

司马玉楞了一下,道:“戴女侠,你误会我了我如果存心不良,有意加害,此刻当在刑部,怎么会来柳家庄透露风声”

戴颜英哼哼两声,毫不领情道:“你想我对忆荫说你的好话,她听了对你加死心塌地我劝你不要玩弄心计,无论怎样都没有用忆荫单纯善良,不谱世事,任何人对她好,她都加倍付出,你利用她的善良,只能瞒骗得她一时”

司马玉起先愤怒,听到最后,一股心酸莫名而生,叹气问道:“我对荫儿真心实意,却被说成狡诈小人我难道真是面目可憎,心地可恶?戴女侠,你又为什么要阻挠我和荫儿”

戴颜英心想:“忆荫和他不可能在一起,要是不将事情说清楚,他心存幻想,不会干休”打定主意,开口冷冷道:“忆荫的父亲是被你爹害死的她们母女隐姓埋名,避祸远居,十几年清苦寂寞,受尽委屈,也是因为你父母贪恋权贵、卖友求荣现在你又来纠缠忆荫,还嫌你们一家害人不够?是何居心?”

本来司马玉为了苏忆荫,可以忍受其他人语言无礼,恶毒谩骂但听到说他父母卖友求荣,却做不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道:“我父亲怎么没有救苏叔叔和英林阿姨他到都城四方奔走,到处打点,求说人情,就算是牢狱小卒,也亲自拜托,请求关照苏叔叔”

“后来,我父亲领兵出征,打了胜仗,奏捷表章第一份功劳,便是苏叔叔制定战略计划之功只要皇上论功行赏,特旨赦免苏叔叔”

司马成奔走求情,代友献功,司马玉是听母亲所说至于拜托狱卒的话,却是刑部大牢牢头张诚告诉他的

戴颜英听了他的话,加冷笑道:“你老子不敢得罪皇帝,害怕丢官杀头那时,上万将士联名罢战,不释放猛龙将军绝不出征,你爹威虎将军连发三道军令,抗命不出征者,军法处置你爹的的确确是打了大胜仗,那是为自己加官进爵,不是为了救朋友”

司马玉气极,站起身道:“戴女侠,你根本不知道实情,不要毁誉我爹爹我爹爹和苏叔叔肝胆相照,情逾手足苏叔叔不堪屈辱,在牢中自断经脉,惨烈悲壮,令人痛惜爹爹得知噩耗,大骂自己无用,不能提前打羸那场战”

戴颜英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冷漠道:“再多说也没有用,改变不了事实”

司马玉默默无言,知道戴颜英成见已深,不再多说,转身出门

门外,站着苏忆荫,她望向司马玉,司马玉停住脚步,也望向她一只麻雀“梭”的一声,落在门槛上,侧头打量门内门外的人,它跳了几步,蹦向屋檐台阶

苏忆荫问道:“苏师叔说你爹爹的事情,都是真的吗?”一股苦涩透上喉头,司马玉哑声问道:“你信吗?”

苏忆荫看了看屋内戴颜英,怔怔难言,过了一会道:“我不知道我要回去问问娘”

司马玉突然笑了,笑得苦涩无奈,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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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易获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第九十一章:易获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司马玉经过驻香园,突然停下脚步,凝立不动一大片白月季花,似素云盖天,如白绡铺地,风姿摇曳,甜香幽幽他眼露哀愁,低声默语道:“那日你相信我,便不会问我今天你相信我,就应该问我唉,你究竟还是不相信我,为什么呢?”

“啪嗒”,一颗石子落在他脚边,打断了司马玉思绪他举步欲走,耳中听到“嘻嘻”两声轻笑,司马玉呆了一下,笑声熟悉,却不是府中丫鬟声音循声望去,一丛玫红月季花枝间露出杏黄、天蓝两件衫裙,心中一阵狂跳,难道是她吗?她本来穿着浅绿色裙子,现在换了

“嘻嘻嘻,哈哈哈”天蓝衫裙女子转出来,弯腰俯身大笑,招手花间道:“小姐,你快出来看看司马公子吓呆了”赵蕊不肯现身,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用食指弹将出去

石子打在司马玉脚尖,司马玉脚一缩,茫然无措莲儿见状,笑得加厉害赵蕊的声音从花丛后传出:“你还要站在那里吗?这里的石子可多很”声音清脆,语气刁蛮

“荫儿,她怎么还会到府里来?”司马玉自失一笑,平静了心情走过去,问道:“赵蕊小姐,莲儿为什么你们会来司马府?又会在这里”赵蕊道:“司马府诚心邀请,我们赏光光临”莲儿抢着道:“我们跟夫人来做客”

玫瑰红月季娇美艳丽,映衬着赵蕊面颊,花艳人美,花输人一分妩媚,人胜花三分婀娜赵蕊手攀花枝,抬头问道:“司马大人,蜂蜜疑案如何?剖断明决了”司马玉笑道:“得蒙赵蕊小姐相助,已经圆满解决”赵蕊璨然一笑,笑靥如花司马玉眼见动人笑容,心中苦涩甚,如果她也能这般笑,一定加美丽动人

莲儿拉扯小姐衣袖,示意她看司马玉,又凑近赵蕊耳边低语赵蕊推开莲儿,眼睛向司马玉一瞟,笑脸晕红司马玉觉得古怪,看看身上,摸摸脸颊,问道: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莲儿哈哈大笑赵蕊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赵蕊走进院子,司马玉从后面追上,她抬头环顾,问道:“你住在哪间屋子?”司马玉指手示意两人来到书房

赵蕊打量书房陈设,有时点点头,有时摇摇头,看到书桌上的一只小瓷鹿,脸现惊异,问道:“这只瓷鹿有什么古怪吗?里面有机关,会走会跳吗?还是会发声”原来,书房内其他桌椅家具、陈设摆件,都是精致上品,唯有这只瓷鹿,手工粗糙,廉价劣制如果不是瓷鹿有特殊好处,怎能与锦绣珠玉同列

司马玉笑道:“只是一件普通瓷鹿,既不会走也不会跳,不会呦呦鹿鸣”赵蕊心里失望,添了惊奇,问道:“这样无用之物,你为什么放在这里?又不好看又不好玩”司马玉心中不快,伸手摩挲瓷鹿,道:“它是我最心爱之物,世上好玩好看的东西都比它不上”

赵蕊笑道:“这种瓷鹿,一两银子能买一百只,有这么稀罕?”司马玉不理她的嘲讽,仍旧道:“它的价值不能以价钱衡量也许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对我却是无价之宝”

赵蕊暗暗心惊,心想:“为什么他竟如此珍惜这件东西?视为珍宝,独一无二”装作无所谓道:“你从哪里找到这样东西,真不容易难怪当作宝贝”

司马玉无可奈何摇摇头,不欲详加解释,只道:“是朋友赠送”“是谁?”这句话脱口而出,赵蕊满面发烧,暗自怨责自己嘴不守心司马玉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向瓷鹿,没有回答赵蕊说不出是庆幸保住面子,还是恼怒愤遭遇冷漠,也眼望那只瓷鹿,怔怔发呆

格敏特和赵夫人在屋内说话,外面帘子被掀开,青儿走进来,在格敏特耳边悄声禀告青儿说完退出格敏特向赵夫人轻轻点点头,赵夫人脸露笑容

格敏特道:“玉儿已经回来了”却不说破他和赵蕊在一起赵夫人会意,岔开话题道:“他刚上任大理寺,便破了一件冤案我家老爷对他赞不绝口”格敏特道:“赵辉大人命人保荐玉儿,改日定让他亲自致谢”赵夫人摇手道:“不用,不用等到叩谢天地父母时,一并谢”格敏特笑了笑,不再答话

格敏特微皱双眉,出了一会神,十分认真道:“那件事就拜托赵大人和夫人了长公主府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定能找到英林姐姐我也会派人寻访,希望能早日找到姐姐”

赵夫人宽慰她,郑重保证道:“你放心,既然苏瑾将军夫人还活在世上,我们一定要找到她真是意想不到,蒋英林夫人能逃过大劫,大难不死这是菩萨保佑好人呀”

格敏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英林姐姐是怎么捱过这些年的呢唉——”她长叹一声过后,又接着一声叹息:“唉”心中想到:“世事弄人找到英林姐姐后,请她做决定”

原来,格敏特看了苏忆荫母亲所写信函,得知一件左右为难的事情,反复考虑,决定要找到蒋英林,请她亲自做主信中,蒋英林没有透露安身之地,嘱托也不要询问苏忆荫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凭格敏特一已之力难寻故人,请权倾天下的长公主府代为寻找,才不至于大海捞针

其实,假使没有那件两难之事,格敏特会遵照信中请求,永远不打听蒋英林下落,不打破她平静生活

欲知那件两难事情是什么?长公主府有没有找到蒋英林?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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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剑玄之又玄,凶杀案奇而又奇

吴玮将手中的剑递回去,道:“伙计,有没有好的剑,这把不行”店伙计一边将剑放回锦盒,一边道:“这是小店最好的剑,不合客官心意,实在爱莫能助”旁边郭华道:“我看这剑挺好,很适合师妹对不对?”侧身询问他身边苏忆荫点头道:“是呀我也觉得这把剑做工好,又锋利”

柳家庄密谋劫狱计划泄露,与官府一场战斗势所难免,戴颜英想到苏忆荫没有乘手兵刃,柳家庄诸般兵器普通平凡,都城精华荟萃,良兵利刃觅而可得便命吴、郭二人带同苏忆荫,前往都城购置良剑,以备防身应敌

走了数家兵器铺,看了许多柄宝剑,吴玮都不满意郭华走得腿酸脚麻,只想赶紧买完宝剑,找个地方坐下休息看见师兄又没挑中,连忙暗示苏忆荫劝说吴玮听说苏忆荫中意,叫伙计将剑取出,再仔细看看师兄妹三人观剑商议

“笃、笃、笃”店内响起竹竿敲地的声音,才响了几声,就被伙计厌恶声喝止“走开走开不要打扰我们做生意”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颤巍巍道:“店里的贵客,请看看我的剑”伙计怕搅黄生意,恶狠狠道:“你不出去,我可要赶了”

“有眼无珠,有眼无珠有眼争看俗物,无目一睹神品”苍凉愤概声间“笃、笃、笃”的竹竿敲地声又响起伙计啼笑皆非,悻悻道:“自己是个瞎子,还骂别人有眼无珠”

吴玮和苏忆荫认真看剑,没有注意其他事情郭华好奇心强,从瞎眼卖剑人一进店,就目不转睛盯着他这时一拉吴玮衣襟,兴奋道:“师兄,咱们跟去看”

吴玮抬起头,看见门口老迈佝偻的背影,道:“这位老人家落魄可怜,不可去戏弄取笑”郭华道:“不是要去戏弄他江湖中高人异士,乔装打扮污秽邋遢,潦倒凄惨,其实是有武学绝技,或神兵利刃,寻觅托付有缘人也许这老头是世外高人,咱们不可错过机缘”

吴玮心想:去看看也不打紧,耽误不了买剑,对苏忆荫道:“师妹,你等在这里,我们快去快回”和郭华两人走出去,留下苏忆荫在兵器铺内

突然,后堂门口一声响,一个妇人拖着大竹筐走出来,竹筐装满断剑破鞘,妇人每拖三步便歇一步她拖到苏忆荫面前,站直身子捶捶腰,又费力向前走苏忆荫见妇人身单力薄,心生同情,走过去道:“这些东西要拖到哪里?我帮你拉”妇人抬起头,十分感激,道:“多谢姑娘这些断剑要拿回我家铁铺重铸”

吴玮和郭华来到街上,没有看到瞎眼卖剑人,郭华奇怪道:“那老头刚刚出来,怎么就不见了”吴玮道:“算了我们回去”郭华向前跑去,道:“老头定是高人异士,行动迅捷,倏忽不见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半个时辰后,郭华左手捂住右手手背,脸上带着恼怒、惊奇、莫名兴奋的表情,跟吴玮回到兵器铺

郭华道:“那把剑真是邪门,说它有,存在,别人看不见;说它没有,不存在,扔在地上铮铮有声,又能将我的手划伤”

吴玮感叹道:“世上竟有看不见摸得着的宝剑,当真天下之大,无所不有这样珍异宝剑不知是谁所铸,用什么材料铸成”

不知他们所见是何等样奇异宝剑郭华啧啧称奇一番,笑道:“那老头说,谁能见到此剑,就是有缘人,宝剑赠明士咱们对师妹说明原委,让她去哄骗那老头只要师妹说看得见宝剑,老头就要信守承诺,把剑送给她”

吴玮连忙反对,道:“要是事情这么容易,你我也看不到这把剑,早被人骗走了那位老人有此奇兵异物,必定不简单,不要招惹麻烦”

兵器铺伙计看见他们,十分高兴,迎上前道:“那柄宝剑两位再看看和你们同来的姑娘心肠真好,帮人送东西回家,现在还没回来”

吴玮惊讶道:“啊,那人家在哪里?”他不放心,向伙计问明铁铺地点,和郭华去找苏忆荫

苏忆荫帮妇人将东西送到地点,妇人连声道谢,请她到后面屋子休息,苏忆荫推辞不脱,随她进到屋内妇人热情招呼苏忆荫坐下,道:“姑娘,你先坐着,我给你沏茶去”苏忆荫不善客套,只说了一句:“麻烦大娘了”便坐了下来妇人看着她笑了笑,道:“姑娘,你就在这里坐着,不要走开”

那妇人刚要走开,一位铁匠打扮的男子进来对她道:“你今天回来的倒早”妇人先向苏忆荫道:“这位是我当家”才回答丈夫的话:“就是这位姑娘,她帮我把那么重的东西送回来”铁匠看了苏忆荫一眼,转向妇人道:“哦我知道了”声音发闷,好像喉咙被人掐住了

铁匠和妻子一起出去,屋内只剩下苏忆荫一个人苏忆荫想着刚才铁匠的话,很是奇怪:他说“我知道了”好像是认识我等了许久,不见妇人沏茶回来,苏忆荫有些着急,她想要离开,记起妇人的话“在这里坐着,不要走开”,又耐心等候

“呯呯呯呯”、“当当当当”的锻造打铁声传来,单调的音节,一声强似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呯呯呯”、“当当当”苏忆荫站起身来,她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苏忆荫走出屋子,准备不辞而别走到门外,突然脚下踩着一物,坚硬似铁,低头看时,是一柄长剑,她弯腰拾起

一个十二三岁小学徒站在台阶下,两眼发直瞧着地上,打摆子似全身发抖小学徒看见苏忆荫望着他,“啊——”的一声大叫,转身狂奔,边跑边叫:“杀人了杀人了”

苏忆荫走下台阶,看见二个人倒在血泊中,心中一紧,接着一片茫然,仿佛身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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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既得眼前宝,方知身中福

第九十三章:既得眼前宝,方知身中福

苏忆荫俯低身子,推地下躺着二人,吃惊叫道:“大娘,大叔,你们怎么了?”一阵嘈杂声响,十几个士兵乱叫乱嚷从外面跑进,“杀人凶徒在哪里?”“快抓起来,别让他跑了”苏忆荫转过头悲伤道:“大娘、大叔死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他已经逃了”

“把她抓起来”随着一声喊叫,十几把明晃晃钢刀对准苏忆荫

苏忆荫一个激灵,本能反应提剑护身,对峙士兵威胁士兵们喝叫道:“好女凶徒,胆敢拒捕”一起举刀砍落苏忆荫又惊又惧,不知应该出击,还是退避便在这时,两个声音大叫道“师妹”、“师妹”,苏忆荫顺声望去,吴玮和郭华从外赶到,苏忆荫叫声:“吴师兄、郭师兄”七八柄钢刀已砍近

吴玮急忙叫道:“危险,快避开”苏忆荫一个“旱地拨葱”,身子拨高,从刀刃丛中飞起士兵砍了个空,齐声叫道:“她有功夫,果然是凶手”

郭华怒道:“妈的血口喷人会功夫的是凶手,会下蛋难道就是母鸡吗”一名士兵转头喝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郭华道:“到底谁在胡说八道”那士兵怒喝道:“你是凶手同党”郭华刚想说“正是”,旁边吴玮轻声提醒:“不要冲动,中了圈套”

苏忆荫不善机变,突如其来遭遇意外,早已心慌意乱,不得主意,看见两位师兄缄口不语,加不知所措士兵乘机打落她手中宝剑,两个要捆缚苏忆荫双臂,她运行内劲,将之弹开,士兵无法靠近她身子,用刀柄推她后背心,苏忆荫身不由己糊涂被捕

郭华问道:“师兄,现在怎么办?”吴玮道:“回去找师叔商量”马上又道:“你请师叔想办法我去找司马玉”郭华道:“好”当下两人分头行事,快步而去

苏忆荫被推入牢房,她抓住牢门栅栏,连声问道:“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为什么把我关起来?”目前为止,她对发生的事情仍然不太明白,所以只问:“为什么把我关起来”而不是“冤枉呀,我没有杀人”

和她关在同一间牢房的人,默默听她喊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自己犯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吗?”苏忆荫听到有人回应,连忙诉苦道:“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真的不知道”

说话的是个青年女子,表情冷漠,打量着苏忆荫道:“这里是重犯囚牢,你犯得可不是小罪”苏忆荫突然醒悟,道:“我没有杀人,那两位大叔大娘不是我杀的”青年女子听说她的罪名,倒吃了一惊,不再说话

司马玉听了吴玮的话,急匆匆赶到刑部大牢,“荫儿”司马玉在牢门外叫道,声音焦急,神情紧张:“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忆荫看到司马玉,差点哭出来,扑到牢门口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杀人呀”,司马玉握住她放在牢门的手,安慰她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着急,详细把事情告诉我”

苏忆荫定了定神,将师兄好奇追寻瞎眼卖剑人,自己好心送妇人回家,妇人邀请她进屋休息,自己等的不耐烦,自行离开拾到长剑,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司马玉认真听她讲述,始终目光柔和注视着她,苏忆荫心绪也慢慢平静

司马玉道:“荫儿,你不用担心,那些士兵抓错了人,马上就会放你出来”苏忆荫道:“真的吗?”马上转忧为喜,道:“是呀,我又没有真的杀人,有什么好担心”司马玉道:“是的”心中却想:怎么会这么凑巧,会不会有人蓄意陷害,又是为了什么缘故呢?苏忆荫见他愁眉不展,反而安慰道:“我很好,没事的”

司马玉牵着苏忆荫的手,走到牢房一角,隔着囹圄两人对望司马玉道:“荫儿,你相信我吗?”苏忆荫点点头,道:“昨天你回去后,我想了很久,你爹做过什么我也不问了,我娘要是憎恨你爹爹,也不会写信托他照顾我了”司马玉两眼生辉,熠熠闪动喜色,道:“你真这么想”又笑着叹气道:“我真蠢,怎么想不到这些,只问你相不相信”

苏忆荫抿嘴而笑,道:“你刚才还问我信不信”司马玉也笑道:“我这样的蠢人,笨人,你还信不信呢?”苏忆荫道:“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也,也没有觉得你笨呀”司马玉道:“不,我蠢得很”将她双手合在掌心,宛如手捧无价之宝,道:“我已经得到世上至宝,却浑然不知身在福中”

苏忆荫脸色微红,眼睛不好意思的向后望去,怕被同牢女子笑话司马玉叫道:“邱姑娘,你还好吗”邱素香漠无表情道:“司马大人,你也在这牢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便知道好不好了”苏忆荫回过头,吃惊问道:“你是邱素香,邱小姐吗?”原来苏忆荫上次来探监,被师兄关照牢房恶浊不要进去,她没见到邱素香,所以不识得

司马玉有些尴尬,看见邱素香满脸疑惑,便道:“荫儿是柳庄主的朋友”邱素香并不起身相认,反而冷漠生硬道:“我不认识什么柳庄主不要认错了人”司马玉一呆,随即想到:柳庄主要劫狱救她,她岂可承认相互关系,于是道:“不认识也不打紧邱姑娘,你能不能帮我照顾荫儿”

司马玉的话,已表明苏忆荫不会被马上释放,苏忆荫不明就里,漠然无觉,邱素香听了微微冷笑,不客气道:“这位姑娘,司马大人什么时候能救她出去呢?”

司马玉望着苏忆荫忐忑不安,见她只管信任的看着他,不禁心中又酸又热,既是回答,又是保证道:“不会等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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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富贵丛中剑,何故入凶场

第九十四章:富贵丛中剑,何故入凶场

验尸官揭开盖在尸身上白布,对司马玉道:“大人,这就是被杀的两个人”司马玉俯身查看,直起身来问道:“你刚才说两具尸体有几处异样,都在哪里?”曾儿站在旁边,见两具死尸灰白死败、笔直僵卧,恐怖道:“公子,去到外面说”司马玉知道他害怕,道:“你出去等我”曾儿见他不出去,哪能走

听验尸官道:“两具尸体均系被人一剑刺中心脏致命,奇怪的是,女子的伤口浅,男子的伤口则深得多”曾儿着急出去,抢话道:“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女人身小力弱,容易杀死;男人身强力壮,下手不狠,不能毙命”验尸官摇摇头

司马玉问道:“除了胸前致命伤,两具尸身再无其他伤口了吗?”验尸官答道:“是,全身上下我都检查过了,只有这一处伤口”司马玉看着尸体胸前伤口,认真点点头,道:“杀害这对夫妻的人出手准确迅捷,应该是武功好手,一剑刺出,直击要害,不该有深浅差异”验尸官道:“下官也是这样想法另一件事就令人费解”说着指向男子尸体头部

司马玉用心细看,并无异状,示意验尸官解释,自己凝神倾听验尸官手指靠近男子太阳穴道:“死者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示生前是习武之人,且武功修为不低”验尸官手指之处,男子太阳穴鼓出,如撞出的一个小包

司马玉知道练功的人功力达到,体内真气充沛,太阳穴才会鼓涨突出也是十分疑惑,反问验尸官道:“他既身有武功,面对敌人来袭,竟然毫不反抗?”是出乎意料,来不及反抗?还是凶手武功太强,强到他毫无能力反抗?验尸官答道:“我猜想,凶手应该是武艺极其高强”走到屋内一张桌子,取过一把长剑

这是一把装饰精美,锋刃锐利的上好宝剑司马玉接在手里,只见剑身以阴线手法篆刻云形花纹,剑柄交替缠绕金银丝线,最引人注目的,是镶在剑柄顶端的一块浅碧色宝石,翠色空灵,如同一层碧纱飘浮在透明玻璃

司马玉暗赞道:“好漂亮的剑,可惜用做了杀人工具”把剑还给验尸官,道:“匹配良剑的不一定是武功高强之人”

验尸官放回剑,道:“大人,目前为止,下官发现的疑点仅此三处”

司马玉仔细想了想,这三处疑点是:首先铁匠夫妻被同一人杀死,但刺杀伤口却深浅不同;其次铁匠身怀武功,却毫无反抗,被人一剑送命;再次凶手的行凶工具,是一柄镶有宝石的精美宝剑

如果说伤口深浅不一,是行凶者下手轻重不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剑刺杀武功好手,也绝非不可能;那么那把剑呢?为什么要用长剑行凶,匕首短小精悍,不是加隐蔽,加方便吗?何况还是一柄如此精美的宝剑

司马玉问验尸官道:“那把剑是出自那家铁铺吗?”验尸官答道:“正是抓捕凶手的士兵已问过了”司马玉眉头一皱,猜想他说的凶手是苏忆荫了,心中如物堵塞,暗道:待得真相大白,我一定不会放过陷害荫儿的人验尸官见他神情不悦,忙补充道:“死者铁铺为好几家兵器铺修补刀剑兵刃,店里有这样贵重宝剑也不足为奇”

司马玉却并没听验尸官后面的话,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念道:“自己铁铺铸造的宝剑,自己铁铺,自己,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能确定

曾儿奇怪问道:“什么自己?”眼睛不由自主望向尸体,心生恐惧,嗓子发抖道:“公子,有什么问题出去再想”验尸官见他实在害怕,道:“大人,从尸身上发现的问题也就这么多了”却见司马玉望着两具尸体凝神思索,充耳不闻他们的话曾儿心想:“公子平素最爱洁净,见到一只死苍蝇都要皱眉头,现在面对死尸竟无动于衷,真是奇怪”

司马玉回到府中,坐在书房内,想到苏忆荫从牢房望出的信任眼神,心痛无已,又懊丧无比他郁闷难解,正想找母亲说话舒解,曾儿掀起帘子来道:“夫人来了”

格敏特走进来,见到儿子精神不振,又见他手中握着苏忆荫所赠瓷鹿,便知他心事,坐近身边道:“玉儿,你明天将忆荫姑娘接回府”

司马玉怔怔望着母亲,一个字说不出,突然心中又酸又苦,几乎要向母亲坠下泪来格敏特不知道苏忆荫身陷囚牢,只当他欢喜过头,说不出话来,叹了一口气,道:“上次看了英林阿姨的信,我不是说过,忆荫姑娘再和师叔住一段时间,就回到司马府来吗?”

司马玉道:“荫儿,她,她这几天有事,过几天我再去接她”他梦寐以求的事美梦成真,终于得到母亲许可,能和苏忆荫在一起,感受到的不是高兴而是悲伤只觉得命运妒恨他和苏忆荫两情相悦,要设下种种误会、意外,千方百计阻止他们在一起

格敏特似乎注意不到儿子说话吞吐,表情痛苦,继续道:“明天或是后天,就接她回来,有什么事情,住在司马府也照常能办呀”

若是往日,司马玉早就心花怒放,根本不用等上两天,今天就亲自去接了但现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不能将苏忆荫身遭囚禁,据实相告,免得母亲烦恼担心,不说话又怕母亲追问,只好说个谎话道:“前几天去柳家庄,我们发生了口角,现在去接她,只怕要赌气不愿意过几天,等荫儿气消了,我再去说”

格敏特想了一会儿,道:“既是这样,那便过几天,只是不可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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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为救垂危牢囚,又入宁王赌局

邱素香脸色腊黄,双目紧闭,蜷缩在牢内草铺上,气息微弱,病的十分严重司马玉和苏忆荫站立草铺前,面色忧虑,关切注视着她,司马玉蹲下身轻声问道:“邱姑娘,你怎么了?哪里觉得不舒服?”

邱素香听到司马玉问话,微微睁开双眸,吃力的抬起头来,想要说话,嘴唇颤抖发不出声来司马玉马上劝道:“邱姑娘,你身体不舒服不要说话,我叫狱卒请大夫给你瞧病”邱素香虽然感激,但此时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表达谢意苏忆荫扶着她躺好

司马玉想到,邱素香本来也是官家千金,处尊养优,娇生惯养,只为父亲触犯官事,现在沦为阶下之囚病息奄奄,不由得悲悯叹惜苏忆荫看见他难过,拉拉他衣袖,道:“那位刘诚大叔,已经帮邱家姐姐去请大夫”司马玉叹息站起身来

司马玉握住苏忆荫的手,见不过一夜时间,她鬓发蓬乱,倦容疲惫,又见牢中空气污浊,秽气熏人,加上阴冷潮湿,怨气冲天,实在不是人长久能呆的地方,心中有说不出难受,怜惜问道:“荫儿你觉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苏忆荫摇摇头,道:“我没关系,只是邱家姐姐,她昨天晚上病了一夜,我瞧她难受极了”说话间眼中泛起泪花司马玉也觉心中酸楚,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你在这里时间长了,也要生病的,一定要早日出去”

苏忆荫看着司马玉道:“司马公子,你想办法让邱家姐姐早日离开这里”司马玉点头道:“嗯,邱姑娘当然要早些出狱,你要尽快离开”两人说话之间,牢头刘成领着一人走进,看见司马玉,恭敬行礼道:“大人,这是给邱姑娘看病的大夫”

大夫替邱青儿把完脉,又瞧瞧她脸色,蜡黄枯损,青筋突出,诊断道:“病人忧愤过甚,怒火旺盛,伤心损肺元气衰竭,如不好好调养,神气泄尽,便是油枯灯灭了”瞧着阴暗污秽的牢房环境,摇头叹气,转向刘诚道:“你要是有心,我开个方子,你照方抓几幅药煎给她吃,好与不好,听天由命唉,这也是她自作孽呀”

司马玉不等刘诚答话,先道:“大夫,你开方子不要吝啬药材,只要能救这位姑娘,无论多名贵的药都请开出来”大夫以为他是邱素香亲人,道:“唉,最好的药方,是早点让她从这里出去这样的地方,别说病人,好人也无法久呆”大夫在牢房破桌上写了药方,递给司马玉,刘诚连忙接过

邱素香躺在草铺上,听到大夫走出去,睁开眼睛对苏忆荫道:“劳烦妹妹扶我起来,我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苏忆荫关切道:“姐姐你起来做什么?”一边扶起她来,不肯让邱素香背靠硬墙,屈膝坐下用身子倚住她邱素香侧身低声道:“多谢”转过头眼睛望向司马玉

邱素香露出歉意,道:“司马公子,前两次我鲁莽错怪了你,对不起很,请不要把我的无礼放在心上昨天忆荫妹妹跟我说,你是个极好的人,我心里当真十分过意不去”司马玉虽然为邱素香遭遇难过,但听到苏忆荫说“他是个极好的人”,仍然忍不住心中欢喜,向苏忆荫脉脉含笑而视

邱素香吃力地喘气,稍微平伏又道:“我有几件事情想请求公子公子不用花钱替我治病,我正想早日解脱,得到平静呢也不要把我的生病告诉柳庄主,我不想再累他操心”说到这里,上气难接下气苏忆荫只觉得她全身瘫软,无一分力气,忙道:“姐姐,你不要说话了”

邱素香艰难中现出一丝笑容,却是欣慰笑容:“妹妹,你和司马公子一样,都是好人,我也求你一件事”苏忆荫忙道:“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帮你”邱素香仍是艰难微笑,道:“将来你再见到柳庄主,请代我转告,邱素香请他照顾弟弟,大恩大德今生无法报答,来世必当替恩人结草衔环”

苏忆荫听到这几句交待遗言的话,既觉伤心又不知所措,只是紧紧搂住邱素香司马玉连忙道:“邱姑娘,你千万不要灰心,只管安心养病,我,我和柳庄主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邱素香身子从苏忆荫手臂滑落,躺回草铺闭上眼睛道:“公子不用救我出去了,这里很好,很安静,非常安静”

苏忆荫伤心之中,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茫然无措,她拉住司马玉的衣裳站起身来,司马玉伸手揽住了她两人看着邱素香,都没有说话,一起感到无奈,伤心,难过,司马玉是感觉一股莫名害怕

司马玉从刑部大牢出来,走在大街上,步履匆忙,赶着去查明铁匠夫妻被杀真相一位青衣人站在当路,恭恭敬敬行礼道:“司马大人,请停步,我家主人有请”司马玉诧异停住脚步,看清来人是在边城见过的宁王随侍,忙回礼道:“不知宁王殿下来到都城,请领我去拜见”青衣人领他来到一座僻静处酒楼

宁王朱权独坐酒楼雅室,手执酒壶自斟独饮,意态闲适,风度洒脱正斟了一杯酒欲饮,看见司马玉,不侍他行参拜礼,放下酒杯朗声笑道:“刚到都城,便遇故人,真是令人高兴快请坐”

司马玉行礼告谢,在宁王对面坐下,看仆从替他面前酒杯斟满酒,举杯相敬宁王朱权笑着举起自己酒杯,一干而尽司马玉问道:“不知宁王殿下几时到的都城?”朱权微笑告诉了接着朱权又询问司马玉别后情况,谈话间两人又饮了数杯

突然间,朱权问道:“我看你一直愁眉苦脸,好像有极大心事?”

司马玉一惊,正要道:“在下失礼了,”转念想道:“何不求助宁王殿下,相救邱素香”于是起身躬身行礼,将邱素香身为官妓私自潜逃,被捉关押在刑部大牢,目前身患重病命在旦夕,一一据实以告,最后请求:“请宁王殿下看在邱大人曾为朝廷效力,救一救他的女儿”

朱权看着司马玉,笑道:“你还和以前一样爱管闲事”想了一想,道:“我昨天听刑部官员说,有一对铁匠夫妻被一个十八岁小姑娘杀死我想这件事有些蹊跷古怪,要是你能在三天之内查明真相,我就帮你救邱大人的女儿”

司马玉沉呤片刻,道:“如果我能办到,请殿下再答应我一个请求”

宁王含笑道:“什么请求你说”

司马玉道:“查清事实后,被诬陷杀人的那位姑娘也要马上放出”宁王看了他一眼,道:“如果铁匠夫妻不是她杀的,自然应该马上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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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市井屠狗辈,痴心用情人

“司马大人”验尸官一边领司马玉走向验尸房,一边道:“两具尸体上又有一处奇怪地方”司马玉道:“是吗?”语气明显带有兴奋,可疑之处越多,查明真相的线索也越多曾儿却不这么想,人已死了三天,怎么还会有奇怪之处,莫不成是尸变战战兢兢紧挨着司马玉,走进验尸房

验尸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司马玉皱起眉头,这种血腥味是上次来所没有的,他用眼神询问验尸官验尸官揭开盖在女尸身上白布,示意司马玉看胸前伤口,手指按落道:“大人,一个人死后,几个时辰之内尸身会变僵硬可是这具尸体僵硬两日后,今天起了变化”随着他手指使劲,司马玉看见,死尸身上肌肉下陷,暗红血水混合着浊黄尸液渗出伤口

司马玉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验尸官走到那边,将男尸身上的白布整个掀去,男尸上身赤裸,胸腹有一条极长的切口司马玉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验尸官答道:“下官解剖了两具尸体胃部,发现妇人尸体胃部有一种含麻醉剂的茶水,而铁匠尸体胃部却没有”

司马玉马上明白,道:“妇人先被麻药迷倒,再被人一剑刺死”曾儿闻到屋内血腥气,早已作呕欲翻,知道血腥味来自死尸被割开的肚子,连忙捂住嘴远远退到屋角

验尸官拉过白布,将尸体遮上,道:“茶水混合的是“麻沸散”,人服食后马上就失去知觉,药性发挥时间与服食剂量相关这名妇人临死前喝下大量“麻沸散”,两天后才失去效力,被“麻沸散”麻痹的肌肉重松驰,伤口血水重又流了出来”

司马玉沉呤道:“为什么妇人喝了“麻沸散”茶水,而铁匠没喝呢?如果为了确保下手成功,凶手应该将身强力壮,又会武功的铁匠迷昏呀难道是,铁匠看见妻子被麻药迷倒,心神慌乱,遭遇凶手突然袭击,不对,铁匠是被人从胸口一剑刺死的,那就绝对不是偷袭”

司马玉推翻了一个假设,又想道:“凶手先杀死铁匠,再逼铁匠妻子喝下麻药茶水,将她杀死这就不对问题在于,凶手为什么一定要逼铁匠妻子喝下“麻沸散”呢”

司马玉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个念头撞入脑海:“会不会不是被逼,而是自愿呢”正欲细想,听到曾儿惊讶道:“哎呀,这把剑被人调包了”

司马玉和验尸官同时问道:“什么?”“这怎么可能?”曾儿将剑拿到他们面前,指着剑柄上镶着的那颗宝石道:“公子你瞧,以前这里是颗浅绿色宝石,现在却变成了深红色”司马玉瞧了验尸官一眼,从曾儿手中接过宝剑,仔细端详

果然见这把剑剑柄所镶宝石,由像玻璃一样通透浅碧,变成殷红如血的一颗但除此一处,不管剑身花纹装饰、剑柄所缠金银线,甚至溅沾上的血迹,都与前次所见完全相同要说它是另外一把剑,还真令人难以相信

验尸官保证道:“这把剑一直都放在这里,有人要把它从刑部偷换出去,实在不可能况且偷换与证物几乎一模一样的宝剑,实在毫无意义”

曾儿不相信,回嘴道:“就算其他地方都相同,这颗宝石确实不是以前那颗呀”

验尸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瞧着那颗宝石发了半天呆,勉强答道:“有人偷换了宝石”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宝石半镶入剑柄,要撬出,重镶上另一颗,而且要做到毫无痕迹,被人瞧不出动过手脚,几乎不可能

司马玉凝视手中宝剑,剑身凝固的血迹,斑斑驳驳,有一块恰在宝石下方,可以想见铁匠夫妻的鲜血,曾经顺着宝石边缘,慢慢渗进里面再看那剑上宝石如血般殷红,好似被浸在鲜血几天几夜,从里到外透出暗红血色

司马玉心想:“这块宝石殷红似血,倒像是被这对夫妻的鲜血染红似的”想到这里,心头一震,猛然记起一件事来,暗中惊道:“原来世上果真有“契石”这种古怪灵性的宝物”他认真的看着铁匠夫妻尸体,眼神中流露出钦佩、羡慕,凝重的不可思议、悟然大悟见到验尸官和曾儿十分奇怪,司马玉道:“我已知道凶手是谁”

司马玉来到位于城南的“宁王府”,这是朱权在都中的王府宅邸王府随从领着司马玉进到府中花厅,朱权早已坐在厅中,笑吟吟的喝茶相待,见到司马玉,左手轻挥道:“不用行礼了快坐,我等着听你说那件案子的真相呢”

司马玉理了理思路,坐下来道:“宁王殿下,我已查明,那对夫妇不是遭人谋杀,而是自杀”“自杀?”朱权手中的茶碗盖,“当”的一声轻响,重盖回,他目视司马玉,问道“你说那对夫妻是自杀,有什么证据?”

司马玉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一一道来:“首先,铁匠夫妇的死因是心脏被长剑刺穿,一剑便刺中人的最致命处,只有两个可能,可能是凶手剑术高,也可能是自我了断”

“但是宁王殿下,那名铁匠生前习武,有不浅的内功修为,面对致命袭击竟毫无反抗不仅没有反抗,现场也没有丝毫搏斗过的痕迹既使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面临生死关头,都会拼命挣扎求存为何铁匠身怀武艺,却甘心缚手就戳呢?”

朱权听到这里,点点头,却道:“你刚才说,剑术高便可一剑毙命,也许杀他们的人,是一位出手迅捷的用剑高手,根本没有给他们反抗时间”

司马玉接着道:“用剑高手连续两剑刺出,应该力道均匀,但是两名死者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加奇怪的是,伤口浅的女性死者,死前喝过含有“麻沸散”的茶水,是被麻药迷昏后,才被人用剑刺死的”

朱权示意司马玉暂停,道:“你说她是被别人刺死的,那就不是自杀了”司马玉道:“不,还是自杀”朱权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司马玉忙续道:“她是被丈夫刺死的”朱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神情显是很满意这个意外的推断,道:“继续说下去”

司马玉继续道:“宁王殿下,我在赤焰战场上听人说过一种奇特的石头,叫做“契石”告诉我的人说这种“契石”,平常呈浅黄、浅绿、浅蓝色,但如果相交相契,彼此信任关爱的人,无论是朋友、情人、夫妻、父母子女,他们的鲜血混合滴在“契石”上,“契石”的颜色就会转为深红,彼此感情越深厚,红色就越深沉”

“杀害铁匠夫妻的那柄剑,剑柄上便有一颗浅绿色“契石”,夫妻二人的血流到“契石”上,“契石”的颜色由浅绿变为深红”

朱权问道:“这和他们是否自杀,有何干系?”司马玉答道:“也许如此推断有些荒诞,但我确是这样认为,铁匠夫妻感情深厚,出于某种不得已苦衷要自戕,丈夫为了妻子不经历死亡痛苦,让她先喝下麻药,用剑杀死昏迷的妻子后,再自行了断唯有真相如此,才能合理解释整件事情”

欲知朱权是否取信司马玉推断?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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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郎织女隔银汉,怅惆佳期双声恨

朱权哈哈大笑道:“契石能试验人情厚薄这种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听你的推断,那对夫妻只能死于自杀,方才合乎情理”司马玉听他这样说,立即站起身,提出朱权许诺过的两件事,道:“请宁王殿下相助,让朝廷赦免邱素香“官妓私逃罪”,并让刑部放出那位被冤屈的姑娘”

朱权意味深长的看着司马玉,脸上笑道:“司马玉,你对那位被关押的姑娘很是关心呀,难道你认识她”司马玉正思想如何回答,朱权又道:“我看这位姑娘出了刑部大牢后,凡事都要多加小心了,以防再发生什么意外”

司马玉情切关心,听出朱权话中有话,也顾不得解释与苏忆荫之间关系,脱口而出:“荫儿会发生什么意外呢?”朱权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兴致勃勃道:“我叫人摆下酒席,你把你在赤焰山与蒙古人打仗的事,讲给我听”

司马玉关心苏忆荫处境,对她牵挂,恨不得马上见到她,尽自己能力保护她周到安全,哪有心思喝酒讲故事,借故推辞道:“大理寺有事情要处理,还请宁王殿下见谅”朱权笑一笑,也不强留,吩咐从人送司马玉出府

朱权走出花厅,沿着回廊向西,来到一间装潢精美的书房有一人坐在书桌边,三十多岁年纪,方脸浓眉,燕颌虎须,双目炯炯有神,那人放下手中书本,抬头问道:“司马玉解开了那件案子吗?这回你的赌是打输了?还是打羸了?”

朱权微笑着撩起袍子,在那人对面坐下,道:“输了这回我又赌输了”那人一声:“哦”重拾起书本,边看边道:“我看你笑容满面,这么高兴,还以为你扳回了一局”朱权越发笑容灿烂,满面喜色道:“输了一个赌局,羸得一个人材,我自然不亦乐乎”

看书的那人很不以为然,盯着书页问道:“一个十八九岁,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有什么能耐,值得你这样欣赏”朱权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道:“四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原来看书的这人是朱元璋的第四子,被封为燕王的朱棣朱棣目光不离开书本,道:“你问”

朱权问道:“司马玉年纪青青,又毫无经验,父皇为什么任命他为大理寺少卿呢?”朱棣翻过一页书,答道:“那是因为长公主府授命朝中官员保荐他”朱权又问道:“皇姑妈为什么叫儿子栽培他?”朱棣目光顿了顿,抬右手按在书页上,做势要翻,却没有翻动,问道:“依你看,长公主府此举其意为何?”

朱权笑了笑,倒身靠在座椅后背,看着四哥道:“长公主府不过是顺应父皇心意而已最近朝廷破格擢升了很多青年官员,遍布六部各个衙门,这些人是父皇替我们皇长孙侄儿安排的未来栋梁、有用之材”说到这里,语气中有了嘲讥意味:“其实有用无用,倒在其次,关键是要年青,便于未来皇驾驭、控制”

朱权的一番长篇大论,并未引发朱棣的感概,他轻描淡写道:“这不是很好吗?”说完合上手中的书,扔到一边,双手交叉,深思熟虑道:“虽然开国的功臣名将几乎都已不在人世,但朝中资历深、年纪大的官员,允炆一时间也很难掌控父皇想得很周到”

朱权道:“那些年青官员不可能都是翘楚之才,但其中有两人却是真正卓有才华,一个是皇姑妈的孙子赵穆,一个则是司马玉赤焰城那场战争,他们在军中主帅逝世、军心涣散的劣势下,一个出谋划策,一个指挥作战,兵出奇谋,扭败为胜,大败蒙古军队他们的才能不逊于任何宿将善谋”

朱棣连连摇头,道:“一次成败岂可论英雄你对司马玉的评价太过誉了”

朱权却有自己的看法,道:“如果司马玉只是纨绔子弟,绣花枕头,长公主府也不会为招他为孙婿,花费心机、大费周章了”正说到这里,一名待从进来向朱权禀道:“王爷,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转告刑部大人了”朱权点点头,挥手让他出去,道:“司马玉可以去刑部接人”

司马玉赶到刑部大牢,苏忆荫和邱素香已被释放,苏忆荫站在大牢门口,望着一辆远去的马车发呆司马玉的心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按捺不住兴奋喜悦,他快步走到苏忆荫面前,叫声“荫儿”紧紧拉住她的手

苏忆荫猛然回过神来,看见一张喜不自胜的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情不自禁的,脸上也露出甜蜜天真笑容

两人相视而笑,好像彼此心灵相通,都感觉得到对方心中快乐,都为对方欢乐而欢乐笑声中,司马玉拉起苏忆荫的手,道:“走”,苏忆荫也不知这个“走”是要到哪里去,也不询问,两人一起来到繁华的街市

街道上店铺林立,各种吆喝声充盈于耳,“胭脂水粉,上好的胭脂水粉”“捏面人,八仙过海,比神仙像神仙了”司马玉的手指,在这一声声吆喝中,不停的指向东,又指向西,口中道:“这个好不好看”“那个好不好,我买给你”其实他是候门公子,哪里会觉得市井商贩的货物好看,或是有用,只是高兴之致,不知如何抒发,看见一根稻草也要赞美为黄金

苏忆荫同样兴高采烈,在一个捏面人的摊位前停下,看了一会儿,笑着取下一个相貌秀雅,横笛而吹的面人,瞧了又瞧,递给司马玉道:“这个像不像你?”

司马玉知道这个面人是“八仙”中的韩湘子,却故意道:“他会吹笛,是牛郎”拿起一个荷仙姑靠在旁边,道:“她是织女”苏忆荫信以为真,拿过荷仙姑,道:“牛郎和织女,七夕鹊桥相会”

突然天上乌云攒聚,一个惊雷响过,雨点不由分说从天而降司马玉忙道:“下雨了,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和苏忆荫跑进对面屋檐下躲雨苏忆荫“哎呀”一声先叫了出来,接着又是“格,格,格”一阵娇笑,举手到司马玉面前,:“真糟糕,这两个面人还没付钱呢”司马玉看着她手中的两个面人,也笑了,道:“你是什么时候顺手牵羊也罢了,等雨停了再去给钱”

苏忆荫已经冲向雨中,道:“我现在就去”司马玉忙伸手将她拉回身边,道:“等雨停了再去不迟”这一下拉的急,苏忆荫双脚一滑,在被雨水打湿的地面站立不稳,司马玉生怕她摔倒,转身到她身前,手臂搂住了苏忆荫

白茫茫的雨帘中,一顶轿子从他们前面,飞快而过,轿中一位年青美貌女子,掀起轿帘,正望见对面屋檐下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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襟怀坦荡真英雄,醉卧敌阵谁惜酒

苏忆荫抬头打量室内,道:“这屋子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变”司马玉坐在窗前桌边笑道:“你还记得这间屋子呀”苏忆荫点头道:“嗯”惊喜的望着桌上梳妆匣,从匣下抽出一叠东西:“我给你写诗的纸,还放在这里呢”司马玉看着她既欢跃又惊奇的神色,抿唇而笑,自从苏忆荫走后,他吩咐侍女,不要动屋子里任何东西,每天打扫清理,心里盼望着她哪一天能再住回来,今天终于盼到

司马玉道:“荫儿,你今晚就住在府里,明天,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见戴女侠,向她解释说明”苏忆荫突然有些犹豫,顾虑道:“格敏特夫人会不会不高兴呢?我没经过她允许就回到府里,她见到我时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司马玉忙安慰她道:“我娘早盼着你回来呢,前两天她还催我去接你”又开玩笑道:“怎么如今你也变得多心了”

苏忆荫涨红了脸,低头道:“我不是担心你娘不喜欢我,而是,是害怕你娘责骂你”司马玉怔了半晌,慢慢起身,明亮的眼神中,闪动着柔情的、感动的光芒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抬起苏忆荫低垂下颌,另一只手轻揽住她颈后柔丝,苏忆荫睫毛闪动,突而垂下,清澈如水的眼波似被烟云笼罩,一层红晕笼上面颊,司马玉止不住心中呯呯乱跳,情不自禁,将脸凑近玉人唇边

门外重重几下脚步声,司马玉知道有人经过,忙手足无措松开苏忆荫他转过身来,看见青儿站在门口,低头轻声道:“公子,夫人请你过去有话说”司马玉和苏忆荫本来慌乱尴尬,见来人是青儿,心中才安定下来

司马玉问了一声:“娘请我过去有什么事呢?”伸手拉住苏忆荫的手,紧紧握住,然后松开,这才随着青儿去了

来到母亲屋前,青儿推开紧闭的屋门,侧身道:“公子,你进去”司马玉觉得奇怪,问道:“青儿姐姐,你不进去吗?”青儿摇摇头,司马玉不知她今日为何这般慎谨,一笑走进门去,听见青儿在外面关上了门

司马玉看见母亲屋内设着一张香案,香案上放着四样鲜果供品,供奉着一个黑漆灵位牌,母亲面向灵位站立,香烟袅袅从她面前升起司马玉心中难过:“母亲思念父亲,虽然未到祭日,却在屋内设香案祭奠,寄托哀思”走到母亲身边,哽咽安慰道:“娘,你不要再为爹爹的过世伤心了,今后,我和荫儿会好好孝顺你的”

格敏特让开身子,看着灵位牌道:“玉儿,你给苏瑾叔叔上香磕头”司马玉遵母命,向灵位牌上香,伏在锦垫上磕了头起身问道:“娘,祭奠苏叔叔为什么不叫荫儿过来”马上体贴醒悟道:“娘是怕荫儿伤心,对吗?”格敏特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儿子的话,脸上愁云笼罩母子两人坐下来

格敏特道:“玉儿,你不是常常想听娘亲部落的故事吗?今天娘就讲一个和苏叔叔有关的给你听”司马玉以常爱缠着母亲讲女真族部落的事情,格敏特总是哄他没什么事可讲,现在母亲主动提出讲给他听,司马玉既高兴又十分好奇但格敏特脸上表情郑重,看样子,她要讲的并不是一个好玩轻松的故事

只听格敏特道:“娘亲的族人在草原上放牧,逐水而居,过着无忧自在的日子元朝被灭,蒙古人回到北方草原后,经常和明朝军队打仗娘亲部族被蒙古军队威胁,替军队运输军粮明朝廷知道了,派苏瑾叔叔来剿灭娘亲部族”司马玉大感意外,心想:苏瑾叔叔带兵剿灭娘亲部落,这是怎么回事呢?

格敏特现出回忆往事的微笑,表情柔和道:“苏瑾叔叔率领军队来到部落娘亲部落的族长,也就是你外公,听说猛龙将军的声名,知道难与之抗衡,于是设下宴席款待苏瑾叔叔,想争取时间,转移部族中的老弱妇孺苏瑾叔叔只带了两名亲兵,只身来赴宴会宴席上,苏瑾叔叔高笑阔论,族人们纷纷向他敬酒,他毫无戒心,每一碗都一饮而尽”

“你舅舅见苏瑾叔叔如此慷慨豪迈,大起好胜之心,与苏瑾叔叔对饮斗酒,两人从傍晚连饮到帐篷外燃起篝火族人都散去了,苏瑾叔叔和你舅舅也尽兴而醉那个时候,”格敏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眼睛望向苏瑾灵位,眼神迷蒙惆怅,接下去说道:“那个时候,族人们都说苏瑾叔叔胸襟坦荡,好生敬佩他”

司马玉吁的松了一口气,心想:“我还以为娘会说,那个时候,要乘苏瑾叔叔醉后疏于防范,对他做出不利举动”他明知这种手段殊不光明正大,但想到外公为了挽救族人,出此下策,也是情势所迫何况听母亲语气,当时确实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谁知竟只是众族人夸奖赞佩苏瑾,不禁暗笑自己多心,端正神色听母亲继续讲下去

格敏特道:“第二天清晨,苏瑾叔叔对你爷爷说:朝廷派我来征讨你们,可是你们不过几千人的小游牧部族,无法与我的军队抗衡,我不愿意以多欺寡,以强压弱现在只要你们立誓,永不相助蒙古军队,我就撤兵不攻打,同时保证明军再不来犯”

司马玉听到这里,眉飞色舞,脱口而出道:“好真不愧是荫儿的爹爹侠义为怀,豪迈磊落”他赞叹中不说苏瑾叔叔,而是荫儿的爹爹,可见苏忆荫在他心目中是何等重要,已经完完全全占据他整个心格敏特忧虑的看着儿子,眉心忧愁越积越深,神色颇为担心

司马玉问道:“后来,苏瑾叔叔果然没有攻打娘亲部族吗?”格敏特道:“外公应允了他的要求,答应从此远离蒙古人管辖的草原,再不受他们胁迫,帮他们做事苏瑾叔叔当天就撤兵返回”司马玉十分欢喜道:“苏瑾叔叔当真一诺千金我要把这件事讲给荫儿听,她也一定十分高兴她知道的自己爹爹的事情太少了”

格敏特对司马玉道:“玉儿,你很敬佩苏瑾叔叔有情有义,重信守诺,对不对?”司马玉答道:“是呀”格敏特道:“其实爹和娘一直想让你,成为苏瑾叔叔那样重情守诺、勇于担当的人,你知道吗?”司马玉略带诧异的望着母亲,格敏特郑重站起身来,道:“玉儿,你起来,当着苏瑾叔叔灵位起个誓,无论身处何境,永不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司马玉听从母亲的话,整肃表情,起身立下誓言:“我保证在任何情况下,永不做出违背信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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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世音普渡庵观音,娑婆人清修堂见苦

第九十九章:观世音普渡庵观音,娑婆人清修堂见苦

司马玉在苏瑾灵位前立过誓,一心想将苏叔叔的仁心侠风讲给苏忆荫听,问明母亲别无他事,马上去找苏忆荫苏忆荫听了他绘声绘色讲述父亲事迹,又是高兴又是伤感,想到周岁时父亲蒙难,从此父女不得再见,现在自己对父亲毫无印象,心中怅恨遗憾

司马玉感同身受,不再说话,默默相陪苏忆荫,直到一轮满月升至中天,夜风将白色月光吹落室内,才飒然惊觉,道:“啊,夜已经这么深了”叮嘱苏忆荫好好休息,才转回自己屋内

第二天清晨,司马玉等候苏忆荫梳洗完毕,两人一起来陪格敏特吃早饭格敏特见他们俩神态十分亲密,一丝不易觉察的忧愁爬上眉梢吃饭时,格敏特道:“今天是月半十五,玉儿前次生病时,我许下心愿,每月的初一、十五都去一家寺庙庵堂吃斋礼佛,今天你们都陪我去”

司马玉和苏忆荫相视一笑,又同时低下头去,两人想起那些日子,避人耳目,深夜幽会,都羞红了脸,可是想到窗下烛影,对坐谈心,又觉得心中似蜜般甜

司马玉明白母亲此举含义,乃是完全接受了苏忆荫,笑逐颜开道:“以后每逢月初月半,我们都陪娘去寺院散心还愿”格敏特淡淡一笑,表情中带着深深疼惜,看向苏忆荫时,又添加几分怅惘,转向儿子道:“快吃饭我已吩咐人备下轿马,吃完饭我们立即动身”

食毕早饭,格敏特和苏忆荫各坐一顶大轿,曾母、青儿乘小轿相随,因为格敏特吩咐曾儿不用跟去,司马玉一人骑着马跟在母亲轿旁四轿一马穿过南京城,向城外走去

司马玉暗中思忖:“南京城内庙宇庵观甚多,母亲为什么要去城外,难道城外有什么著名宏大寺院吗?”,跟着母亲轿子来到一座山山脚下,看见一大片茂密浓盛、令人忘俗的翠竹林,竹林幽深处座落一所寺院走得近了,只见这座寺院山门极小,门边挂着一幅木楹联,左右分别是:“苦海苦痛沉浮世间觉悟未悟者”“慈航慈悲接引一切有缘无缘人”,字迹漆色剥落,木质陈旧,这是一间陋小颓败的观音庵堂

司马玉加奇怪:“娘怎么会想来这种简陋庵堂”抬头见庵门上庵名为“普渡庵”,心念一动,默念门边那幅对联,似有所悟,胸臆中升上一种酸楚滋味格敏特走下轿子,来到他身边道:“玉儿,我们进去”曾母和青儿陪着苏忆荫过来,一起入庵

庵内正殿,一座福慧双修、宝像庄严的观世音尊者端立佛龛观世音尊者全身站立,左手轻拈平等佛决,意味一切众生平等无别;右手倒执净瓶,瓶口朝下,表示甘露之水遍洒世间菩萨低垂慈目,面含微笑,不嗔不怒,平等观看每一位匍匐脚下的众生芸芸眼观爱恨情仇,耳听痴怒怨恨,观世音菩萨用最广博胸怀容纳信众的伤痛、怨憎、怒恨;用永恒平静抚慰人们的挫败、苦难、绝望

格敏特恭恭敬敬在菩萨面前跪下,双掌合什,默念祈祷苏忆荫想起粟妈的话,不管你信不信这位神仙菩萨,到了他们的庙里,都要诚心磕头跪拜,否则菩萨怪你不敬,是要惩罚的,忙也跪下来磕头

司马玉信奉孔夫子:“敬鬼神而远之”,虽然十分尊敬这位聆听众生苦难,拨救天下苍生的观世音菩萨,却不跪拜祈愿他仰瞻菩萨宝像,又看到虔诚礼佛的娘和苏忆荫心想:不知娘亲在求什么?荫儿又在求什么?倘若只是虔诚祈求,菩萨保证能实现一个愿望,我又会求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间,庵内一位老尼姑走进来,向司马玉打个问讯道:“施主好,贫尼有礼了”司马玉合什还礼:“师太好,我们来贵庵参拜,打扰了师傅清修了”老尼姑道:“施主客气了请问施主们可是都城司马府夫人和公子”

格敏特听到司马玉与老尼的对话,合掌最后向观世音菩萨深深一躬,转身问老尼:“在贵庵借住的客人可好?”老尼答道:“那位客人请夫人和公子前往相见”司马玉见苏忆荫站在身旁,握住她的手道:“庵内有母亲认识的客人,我们随娘去拜见,好不好?”原来司马玉见母亲非常重视庵内客人,特意从城中赶来看望,想必是旧交故友,既将成为儿媳妇的苏忆荫陪同未来婆婆前往相见,理所当然

老尼走到门口,欲待引路格敏特道:“那位客人脾气有些古怪,不喜欢见到许多人,玉儿一个人随我去见他,免惹他不高兴”曾母和青儿答应苏忆荫也不显出失望司马玉见苏忆荫对母亲的话并不反对,犹豫片刻,随母亲而去

老尼引着他们,出了正殿向左行,穿过一道围墙,围墙后是一排青砖垒砌禅房,数株古松倚屋而栽,万竿青竹背面环生,应是“普渡庵”内尼众清修之所老尼走到中间房屋,单掌行礼:“夫人和公子请进”

司马玉担心道:“娘,这位长辈脾气古怪,有什么忌讳吗?我恐怕无意间冒犯了他”格敏特道:“玉儿,你不用多虑我们先进去”

禅房右面坐着两个人,是赵夫人和赵蕊,赵蕊轻轻啜泣,不住拿手帕擦眼泪,赵夫人低声劝慰,不时抬眼望向对面一位四十来岁中年美妇坐在对面,神情悲怆,目不转睛看着赵蕊见到司马玉母子进来,中年美妇起身迎接,司马玉见了她的容貌,大吃一惊

中年美妇容貌极佳,艳美之色酷似一人,司马玉情不自禁望向赵蕊两人都是柳眉若描,杏眼如画若不是年龄差异,中年美妇带有几份沧桑,赵蕊则年青无邪,简直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司马玉惊喜想到:“原来赵蕊的生母还活在世上”

中年美妇认真打量司马玉,问道:“你是司马玉吗?”司马玉虽知赵蕊生母出身青楼,对她仍是十分恭谨,答道:“我就是司马玉”中年美妇人神色凄怆,叹道:“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唉,眨眼之间,十八年岁月流逝,当年的襁褓婴儿长成大人了”司马玉惊讶看着她,问道:“请问您是,您是赵蕊小姐的母亲吗?”

赵夫人吃惊望向司马玉,格敏特疑惑不解,问道:“玉儿,英林阿姨是赵蕊的母亲,你是怎么知道?”蒋英林转头去看赵蕊,含笑对司马玉道:“你真是很聪明我和蕊儿长得很像,对吗?”司马玉看看母亲,又看看蒋英林,惊疑不定

“那么荫儿,荫儿是英林阿姨的什么人呢?”司马玉脱口而出听到“荫儿”这两个字,蒋英林像被什么震了一下,缓缓道:“你是说荫儿吗?荫儿她,她也是我的女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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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一切情既心,岂随称呼改

赵夫人疑惑不解,问道:“苏夫人还有一个女儿?”心中想:“苏夫人改嫁别人,又生了另外一个女儿”情不自禁为赵蕊遗憾

司马玉暗中琢磨:“赵蕊是英林阿姨女儿,荫儿也是英林阿姨的女儿,英林阿姨原来有两个女儿不对,荫儿出生不久,苏瑾叔叔就被冤入狱,悲愤自绝当时英林阿姨和荫儿也被关在刑部大牢而且,荫儿和赵蕊的年龄相当,不可能是先后出生的姐妹”

司马玉素来思路清晰,但关心则乱,此时只像有无数麻绳相互交错,缠绕思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蒋英林叹了一口气,回答赵夫人道:“我确实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只是荫儿,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在逃难中救出的孤儿”

司马玉为合理解释这件事情,做了有千百种假设,却怎么也想不到苏忆荫原来不是苏瑾的亲生女儿刹那间,心头涌上苏忆荫听说父亲事迹时,眼中闪烁的自豪、崇敬光芒,那种光芒是一个女儿发自内心对父亲的认同、眷恋还有她是多么信任依恋母亲想到苏忆荫的自豪与信任,都要被无情的现实粉碎,司马玉心中如刀剜般的疼痛,眼中闪出泪花

赵夫人想起方才司马玉问道“荫儿是英林阿姨什么呢?”,心中疑惑,问道:“司马玉,你认识那个叫荫儿的姑娘吗?”司马玉脑海中只盘旋一个念头:“荫儿怎么办?她知道身世真相后,怎么受得了打击”对赵夫人问话充耳不闻

格敏特连忙解释道:“忆荫姑娘带着书信来到司马府,我读了信,才知道英林姐姐逃过大劫,尚在人世”赵夫人道:“司马夫人说有人送信,原来送信人就是苏夫人养女,忆荫姑娘”转头问蒋英林:“苏夫人,你说忆荫姑娘是孤儿,她父母都过世了吗?夫人是怎么样救出她,又收养了她的?”

蒋英林沉思良久,才道:“这件事十分悲惨,因为荫儿不在这里,我才讲出来”她语调沉重,所有人都收紧了心,全神贯注倾听

“那天夜里,我被牢头偷偷放出刑部大牢夜色沉沉,我在夜幕掩护下漫无目地前行,胡乱间来到渡口,看见水面泊着许多船只,心想先离开都城再做打算于是乘人不备,偷上其中最大的船只,躲进船舱甲板底下半个月的牢狱关押,我已精力交猝,在甲板底下藏好身,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我被船板上嘈杂声惊醒”

“仔细倾听,甲板上传来怒喝骇呼,不知有多少人在奔跑惊窜我心中侥幸:幸好我躲进船仓甲板,否则定要给前来搜捕的士兵抓回我曲膝坐起,甲板上的奔跑叫喊声越来越小,耳中却听到滴滴嗒嗒的滴水声,寻声望去,看见一滴滴鲜血从甲板漏下我想不到士兵搜索无果竟然伤及无辜,再也无法安心躲藏,走出甲板回到船面,看到的情景大出意料”

“十几个彪形大汉手执大刀在船上狂砍滥杀,他们下手凶狠,捉到一个人,一刀砍死我义愤填膺,打倒离我最近一名大汉,抢了他的刀,冲过去救人凶徒中有两人武功甚高,过来围攻我,我将他们杀死,再想从其他歹徒刀下救人,已被他们包围那些人气势汹汹,武功却弱得不堪一击,我只出了不到二十招就将他们全部打倒”

“环顾甲板,我心下凄然,到处都倒卧着被凶徒杀害的人,足有几十人之多逐个察看,无一人有生还迹象我又奔进船舱,发现船夫和雇船的客人通通被凶徒杀害,连一位满生白发的老人也被砍倒在椅上我大骂“凶徒可恶”,怒不可遏冲出,将行凶歹徒尽数杀光”

“当我的刀从最后一名歹徒身上抽出,在他惨叫声中,我突然听见“哇哇”的婴儿啼哭声啼哭声来自甲板后方,我走过去推开一名俯身倒卧的青年女子,她身下护着一名女婴,哭得小腿乱蹬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蕊儿,心情激动,马上抱起她来摇哄说也奇怪,我抱住她时感觉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我就这么抱着她,哄她”

说到这里,蒋英林无限感概道:“我和这女婴大概有某种命定缘份,我唱摇篮曲哄她,她很快停止哭泣,趴在我怀里睡熟了”

“我抱着她,在船舱内外上下搜索一遍,没有再发现幸免遇难的人唉,我怀中婴儿的父母家人全数死于非命,她一夕之间变成孤儿,我自不能弃她不顾,况且她又与我这般投缘那些强盗杀害船上的人,意在劫财,雇船客人携带财物早被翻寻出来,堆放在船仓我扯下一块船帆,包好财物缚在身上,抱紧怀中熟睡的女婴,下到歹徒准备好逃匿的小船,解缆而去”

“小船一夜顺风而下,天明漂到江下游一个小镇,我恐怕一叶孤舟,一个单身女子抱着一个婴儿,在江面上漂流,惹人注意怀疑于是乘着江面雾气弥漫,凿沉小船,弃船登岸在岸上向人打听,知道这个小镇叫青镇,离南京城已有上百里远我在青镇旅店住了几天,发现当地人情纯朴,且与外界封闭,决定就此定居”

“从船上带出的财物十分多,除了几千两银票,还有很多贵重首饰,难怪船上客人会引发的匪徒歹意我拿出部分银票贿赂青镇镇长,自称丈夫已死,孤儿寡母遭族人欺负,不得已离开原籍来到外地,想在青镇安家镇长见钱眼开,我说什么全部相信从此后我和荫儿就在青镇生活下来”

司马玉咬紧牙关,愤怒道:“那些歹徒真该死应该千刀万剐荫儿就是因为他们才失去亲生父母”其他人都默然不语,赵蕊手帕拭干泪水,侧头望向司马玉,问道:“司马公子,荫儿姑娘一直住在府上吗,怎么上次我没见到她呢?”听到女儿猜疑问话,蒋英林皱了皱眉

格敏特笑道:“我记得玉儿比蕊儿早生一个时辰,蕊儿应该叫玉儿为哥哥,玉儿则应以妹妹相称蕊儿”赵夫人笑容满面道:“正该如此上次听他们互相拘谨称呼司马公子,赵蕊小姐,我心中又是别扭又觉难过现在身份讲明了,正该将称呼改过来”

司马玉和赵蕊虽然很熟悉,但陡然间改变称呼,互相“哥哥”、“妹妹”的叫,仍觉难以为情,谁也不肯先开口迟延了一会儿,司马玉试探叫一声:“蕊妹妹”赵蕊听他叫得忸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心中却是又喜又甜,抬起头大大方方叫他:“司马哥哥”司马玉“嗯”了一声,突然间呆然不知所措

“小姐”外面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道:“我的荫儿好小姐,粟妈总算又见到你了”众人心头都是一震,蒋英林喃喃道:“荫儿她,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刚才一直在这里么?”司马玉首先冲出禅房,看见苏忆荫被一位老妪搂在怀里,顿时呆了,只见她表情呆滞,木然望向禅房,望见有人出来,积蓄在眼眶的泪水决堤而下,伏身靠向老妪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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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愿倾眼中泪,挽住旧时光

苏忆荫伏在粟妈肩上,泪水不停向外流,心底深处原以为属于自己的东西,也随着泪水,一点一点流出

粟妈像哄小孩子般拍着她肩臂,哽咽道:“好小姐别哭,别哭,你一哭粟妈也要哭了这几个月来,夫人想念小姐,粟妈也想念小姐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一到都城就见着小姐了”说话间脸上泪水早已纵横交错

蒋英林颤声叫道:“荫儿,你,你刚才都听见了吗?”苏忆荫打量母亲,像看着陌生人,泪眼朦胧中颤抖着声音问道:“娘,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

蒋英林快步走到苏忆荫面前,伸手擦拭她脸上泪水,温声抚慰道:“傻孩子,你就是我的女儿呀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八年,我看着你从蹒跚学步的小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荫儿,你就是我的女儿,是我听话乖巧的好女儿呀”

苏忆荫听到母亲说“你是我听话乖巧的好女儿呀”,收住哭声,抽泣问道:“娘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是娘乖巧听话的好女儿”蒋英林露出微笑,伸手绺顺她额前哭得凌乱的头发,道:“粟妈因为要来都城见你,特意做了大褂你这一哭,将她的一件褂子全都打湿了”

苏忆荫抬起身子,见粟妈一件深蓝色棉布大褂,从肩头到胸襟全被自己眼泪打湿,想起粟妈平时节俭,连续几年不曾做一件衣服,这件崭的褂子却被自己哭湿、揉皱,忙擦干眼泪,又拿衣袖擦拭粟妈衣上泪水

司马玉探手入怀,正欲拿手帕给苏忆荫赵蕊抢先几步,走到前面,掏出绣花香帕,替苏忆荫擦拭脸上泪珠,道:“忆荫妹子,我是你的姐姐,是娘亲的另外一个女儿”赵蕊并不知道,她和苏忆荫谁的年龄大些,便自作主张认了姐姐

苏忆荫略带惊诧,望着赵蕊,但见她黛眉弯弯,鼻若悬胆,肤如白玉,脸庞似玫瑰花娇美,又似初生朝霞明艳眼耳口鼻、脸庞、身形无一不似母亲,不由得黯然心伤,她才真正是娘的女儿馥郁的桂花香气从赵蕊手帕和衣袖里发出,苏忆荫益发觉得这位姐姐美丽、高雅好似粟妈常说的瑶池仙子

苏忆荫轻声道:“多谢姐姐我叫苏忆荫,姐姐叫什么名字”赵蕊菀尔一笑,好似一朵攻瑰花在她脸上绽开:“我叫赵蕊,妹妹的名字真好听”苏忆荫正要谦逊,突然想到“苏忆荫”本该是她的名字,抬头望着赵蕊,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赵蕊笑拉着苏忆荫的手,道:“我在长公主府也有一个妹妹,可惜年纪比我小太多,现在多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妹妹,可以和我一起谈心倾诉,我真太高兴了”蒋英林见赵蕊大方懂事,十分高兴,道:“蕊儿,你既做了姐姐,以后要多关心妹妹”赵蕊给母亲一个灿烂明亮的笑容,道:“娘,你放心,我和忆荫妹妹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姐妹”

赵夫人见到赵蕊与生母款洽亲密,心生惆怅:“蕊儿,我也养育你十八年,从你咿呀学语到一天天长大,带给我多少欢乐和惊喜,如今你认回生母,终于要离我而去了”

赵蕊牵着苏忆荫的手,来到司马玉面前,似笑非笑,指着他道:“他大我一个时辰便做了我的哥哥忆荫妹妹,他是我的哥哥,便也是你的哥哥呀”

司马玉和苏忆荫同时红了脸司马玉若从“荫儿”改口“荫儿妹妹”,他二人间关系反而疏远了苏忆荫脸泛桃红,道:“司马公子就是司马公子,怎么会是我的哥哥呢”

苏忆荫泪痕已拭,眼圈兀自发红,眼神透露出茫然迷惘司马玉心痛难抑,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肺腑之言涌上心间,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不想说他只想拉着苏忆荫的手,两人一起跑进茂密幽深的竹林,跑进苍苍莽莽,寂无人烟的大山,直到她忘记悲伤,忘记自己曾经是谁的女儿

苏忆荫不知道司马玉在想什么,她的心里却是又苦又酸:我不是苏瑾的女儿,我只是一个孤儿,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在一起吗?赵蕊姐姐说你是她的哥哥,可是我不想叫你哥哥你是司马公子,是会叫我“荫儿”的司马公子,我不想改变,我什么都不想改变慢慢的泪水又充溢了她的眼眶,她侧过身去,掩饰自己的哀伤

格敏特走到蒋英林身边,道:“英林姐姐,忆荫善良诚挚,我第一面见到她,便喜欢上她蕊儿是聪明漂亮,叫人不疼爱都不行姐姐不要伤心了,我们进屋里慢慢述话”蒋英林点点头,拉起赵蕊和苏忆荫的手赵蕊回过头,笑对司马玉道:“司马哥哥,你也走只望着忆荫妹妹做什么呢?”

众人重回到禅房坐好赵蕊本来和苏忆荫坐在蒋英林身边,看见司马玉也挨着母亲坐下,赵夫人身旁空荡荡的,在有孩子相依的两位母亲面前,显得分外孤伶,也不作声,从座位上站起,坐回到赵夫人身边赵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显然很是高兴蒋英林见赵蕊体贴养母心情,仍是情深意长,不忘养育之恩,甚为嘉许,不但不生气反而加倍开心

司马玉一直想和苏忆荫说话,就算现在不能说任何温言软慰的话,但自己听到她的话,她听到自己的话,彼此就算一种宽慰于是问道:“荫儿,怎么会你会找到庵堂后院来?”苏忆荫看了一眼格敏特夫人,她没有遵守格敏特的嘱咐,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回答了司马玉的话

原来格敏特说“普渡寺”客人脾气乖僻,让曾母和青儿陪着苏忆荫留在大殿,自己和司马玉前往会见曾母和青儿也都是慈航信徒,方才夫人礼佛不敢僭越,待得夫人走后,双双虔诚敬拜苏忆荫静候一旁

殿外成千上万竿竹子摇动,发出沙沙声响,均匀的声音轻柔悦耳,好似有谁在庵外用带着魔力的声音轻唱苏忆荫信步走出正殿,向着“沙沙”竹林而去穿过正殿院子,越过围墙月洞门,来到被碧绿竹海掩映的禅房正要绕过禅房,突然正中房间传来久违了的,母亲的声音:“这件事十分悲惨,因为荫儿不在这里,我才讲出来”

苏忆荫甫一听闻母亲声音,又惊又喜,恐怕自己耳朵有误,待听见“荫儿不在这里”,确信是母亲无疑,一股森森凉意从脚底升起,身体迅僵硬我离开青镇后,镇长不知用什么歹毒方法对付娘,娘一定受了很大委屈她又悔又痛,不知该怎样与母亲相见,犹豫不决中,竟从头到尾听清了自己身世

“这是不真的”苏忆荫惊鄂后退,想要逃离这里,逃离不可改的事实,逃离这个残酷的现实一转身就遇到了粟妈,听见她惊喜交加声音,忍不住扑在她怀里痛哭起来

苏忆荫知道自己身世真相,本来哀痛欲绝,灰心至极,听见母亲安慰她,关怀之情不减往昔,伤心难过已减了大半她本来心地单纯,因为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乍闻身世,自然觉得天塌地裂,痛哭失声但见到久不相见的母亲依然深切关心自己,便渐渐止住悲声,平静下来,慢慢接受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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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摇落翠竹泪,佳人舞剑身姿轻

第一百零二章:晨风摇落翠竹泪,佳人舞剑身姿轻

十八年阔别,格敏特、蒋英林和赵夫人,每个人都有多少往事述说她们各述身边孩子成长中点点滴滴,或笑或喜,或叹或悲司马玉、苏忆荫、赵蕊,则或对母亲所说的话表示质疑,或掩嘴偷笑对方小时候所做蠢事正午时分,“普渡庵”老尼姑来请用斋饭,六人方才移步斋堂,简单用过斋饭

重回到禅房,赵夫人道:“蕊儿,这四五天你就留在庵内陪伴母亲,来的时候,我已跟你爹爹商量好了你和亲生母亲分别十八年,母女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在赵夫人心中,赵蕊仍然是自己女儿,一切都要替她安排好,考虑周到

赵蕊从来知道赵夫人不是自己生母,但从小到大,在她身边从未感到孤寂、冷落,是以对赵夫人眷恋之情颇深,听她如此说,心中甚是不舍

赵夫人拉起赵蕊的手,交给蒋英林,道:“你们母女俩好好团聚,述述十八年来的离别之情我今天先回府了”

蒋英林握住亲生女儿的手,感激万分,深深行礼道:“多谢赵辉大人和夫人十八年养女之恩,蒋英林没齿难忘,我代替亡夫先向夫人谢过了”赵夫人伸手扶住她,也向蒋英林还了一礼

众人出到门口,格敏特也对蒋英林道:“英林姐姐,我和玉儿今天也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姐姐”蒋英林知道她是不想打扰自己与女儿团聚,道:“劳烦敏妹妹了,我现在身份还是朝廷钦犯,不能进入都城探望妹妹”

格敏特神色黯然,叹道:“姐姐受此不白之冤,想来真令人难受”语音竟带着哽咽蒋英林连忙相劝

蒋英林携两个女儿送客出山门赵夫人又和赵蕊说了几句话,先上轿而去格敏特告辞蒋英林,依依不舍故人,司马玉随母亲行礼后,蹬鞍上马,马背上瞧着苏忆荫格敏特上轿后,向蒋英林随手示意,叫她们母女回去,随后放下轿帘,吩咐轿夫起轿出发

司马玉催动白雪,走了几步,心中难舍,明明听母亲说过几天再来相会,可是总感觉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期立即掉转马头,想再看看苏忆荫,哪怕只是投上一瞥,看上她一眼,也可以让自己安心

谁料山门寂寂,苏忆荫早随母亲进庵,司马玉的心,顿时像被人扯去了一大块,空傍无依,他久久凝视静寂的山门,四下里竹林在风中“呜呜”作响,发出悲咽般的诉声,他的心聆听着这告诉,似乎也要哭泣

突然耳中的竹林声变得美妙动听,宛如梵音仙乐,喜悦之情从心中升起,洋溢在脸上一个沈静、端雅、美丽的身影,从庵内返身走来,伫立在庵门台阶上司马玉唇角上扬,由里而外发出一个明亮笑容,与他相对而视的那个人,苏忆荫也发出了灿烂笑容,他们的笑容漫溢于山门,漫溢入竹林,漫溢整个天上人间

早晨的竹林静谧、安祥,点珠缀露的万竿翠竹在晨风中窃窃私语不时有闪动奇异、动人光芒的露珠,一滴滴从竹叶落下

晨雾如薄纱笼罩着一位姑娘在竹林徐步缓行她愁凝双颦,漫无目标走了一阵,突然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根掉落的竹枝,一只手捏剑决,握住竹枝的手平伸出去,空中划个大圈,弓身蹲下,双手一拉,捏剑决的手平行指出紧接着右腿不动,左腿地上横扫半圈,腰身扭动,借力反身跃起,竹枝竹叶簌簌做响,已在空中挽出四五个碧色剑花

空中落下,“金鸡独立”,身子平行探出,从手到脚呈一条直线斜身倒下,“一字马”撑开,反手持竹枝绕到背后弹身立起,脚下腾挪跳跃,手中挑刺削撩跃起,好似灵鸟展翅、凤飞九天;落下,宛如鱼纵深渊、游龙入水须臾竹枝摇出,眨眼凝立不动竹影忽尔在左,忽尔在右,或前或后,好似碧天中一朵绿云,不断灵活变动,飘走游动

苏忆荫练到酣处,扭身横踩住几米前一株竹子,“哒哒哒”几步已攀至丈来高处,猛的一百八十度转身,俯身扬手,向前面一株碗口粗细竹子点去“啪”的一声,竹枝正好点在竹竿,苏忆荫连忙缩手,落下地来身后一个甜美清亮声音称赞:“妹妹好俊功夫,我直看得眼花缭乱”回过头,看见粉黛翠华的赵蕊笑呤呤从旁边走过来

苏忆荫听到称赞,微红了脸道:“这是娘教的“天女剑”法,前几天发生一些意外,搁下了四五天,今天练时有好几处都不顺畅”赵蕊笑生双靥,看着苏忆荫手中竹枝道:“妹妹方才哪里停滞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不如这样”话未说完,身子拨高,横身踩在苏忆荫刚才点刺的那根竹子上,攀到丈许处,轻巧摘下一根竹枝

苏忆荫想不到她生长在公主府,竟有如此好轻功,也拍手喝彩道:“姐姐好轻功”赵蕊手掌在竹竿上一撑,滑到另一边,下落几米,又转回来,竹竿上看了一眼,又转到背面如此绕着竹子打圈,直到半丈处,才一跃而下

赵蕊握着鲜亮、还带着露珠的竹枝,横提当胸,双眼含笑道:“妹妹,你使“天女剑”与我过上几招,如何?”苏忆荫看了看手中竹枝,她在柳家庄曾用木剑与师兄切磋剑术,竹条柔软轻韧,可以代替木剑,于是便道:“好姐姐,我们点到为此”

赵蕊手腕一转,竹枝横在手臂,做了个请出招姿势苏忆荫竹枝挽出个剑花,垂手向下,却是待赵蕊先发招赵蕊嘴角微翘,含而不露,挂上一丝浅笑,道:“姐姐剑术不精,还请妹妹多加指教”甩臂抬肘,手中竹枝刺向苏忆荫眉心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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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术有高下,胜者无杂念

赵蕊竹枝刺出,直取苏忆荫眉心苏忆荫没料到她出招如此直接,没有任何招式,直取要害,好像她们之间进行的是生死决斗,心下惊讶,欲待罢手询问听见赵蕊笑道:“妹妹,还不还手,有心承让姐姐吗?”苏忆荫恐怕赵蕊误会自己小看她,不再犹豫,斜撩竹枝,由下而上打在赵蕊竹枝中段

赵蕊原以为苏忆荫这一招,意在格开自己竹枝,正欲变招,苏忆荫竹枝已击到心中暗惊:好迅捷的动作但随即释怀,原来这一击力道微弱,就像苏忆荫是完全不会武功的女孩子,顺便拿竹枝挥舞

赵蕊大不以为然,心道:“出手快有什么用,没有力道,不但不能克敌制胜,反易被人所制”心中这样想,运用竹枝的手臂劲力加强,欲待显示功力,启发点拨这位义妹

谁知苏忆荫竹枝越舞越快,飞快的绕着自己竹枝,从上到下穿梭,只看得赵蕊眼花缭乱,不知她这样古怪旋转要持续多久,捉摸不透她的意图,心中失了主意,慌忙撤回竹枝苏忆荫也收回竹枝,乘机问道:“姐姐,你平常专擅哪路剑法?”

赵蕊双唇紧抿,轻描淡写道:“妹妹只管将最擅长剑法使出来,姐姐出尽全力,见招拆招便是了”话音刚落,竹枝刺出,这回是直取苏忆荫咽喉

只听赵蕊大声道:“妹妹,你接招”手中竹枝早迅疾向前,度竟比第一招快了一倍但见一团绿影闪动,“簌簌”竹叶杂响中,竹梢已逼近苏忆荫喉头

苏忆荫眼明手快,抬起竹枝挡在身前,赵蕊进招快,她应招快,只听得“沙啦啦”一阵响,赵蕊竹枝打在她的竹枝之上苏忆荫一边应招,一边劝道:“姐姐,剑术精妙全在变化,可不只是一味取人要害”赵蕊嘴角微翘,应声道:“多谢妹妹指教”手腕抖动,竹枝连续画圈,每画完一个圈,都作势要刺下,却都只是虚张声势快捷无比,连画了八个圆圈,每一处圆圈都罩着苏忆荫身上一处穴道,倘若当真刺下,便是命中穴道

却见苏忆荫挺身如松,稳稳站定,不管赵蕊的竹枝如何逼近自己穴道,移动挥舞的度有多快,她始终没有出招拆解,甚至脚步也没挪动半分,就好像她知道,这些令人措手不及的招式都是虚张声势

赵蕊手腕连续抖动,企图加快度画出第九个圆圈但当一个人出招度已至极致,勉强想要增加度,不仅不能如愿以偿,反而因很难找到发力点,自乱阵脚,连以前度都无法保持她第九个圈勉强画出,已失去先前的顺畅连贯,到第十个圈,已是画不成圆形,章法全乱

苏忆荫看得清楚,知道赵蕊已不战自败,当即向后退一步,甩开赵蕊竹枝的进攻

赵蕊脸色倏变,再无一丝笑容,挺起竹枝,凝劲于腕,奋力向苏忆荫刺去劲力从手腕吐出,纤细柔软的竹枝便化成一把刚剑,袭向苏忆荫妹妹,我从小到大没有输过,现在不能输在你的手上

这一招既快且猛,苏忆荫避让不及,飞快抬起竹枝,正面架挡“啪”的一声,两根竹枝相交,竹枝轻软无比,却发出似金属般的击鸣声原来苏忆荫见赵蕊竹枝力道十足,也使上了内力

飘飘摇摇,一片翠绿的竹枝落向地面,这一击是谁输了?赵蕊怔怔望着地上断竹,她不敢首先收回竹枝我不想被打败,不想败在她的手上

苏忆荫抬手让开竹枝,那根竹枝从叶至梢,完整无缺“姐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禅房去,省得娘担心”赵蕊扬手扔下断为半截的竹枝,脸上若隐若现一丝淡笑,道:“我们重比过”

苏忆荫看着充满求胜欲的姐姐,半晌,诚恳道:“姐姐,我们只是在切磋武艺,并不是在比试输羸呀”像是经过刀子刻划,赵蕊脸上那一丝浅笑,变得深刻同时,话语也好像是从尖锐刀子里发出:“哦,是吗许是姐姐剑术低微,让妹妹提不起兴致”

苏忆荫连忙解释道:“姐姐的剑术怎么会低呢?我能击断姐姐的竹枝,是因为曾经有位前辈传授过我一门内功”她本想说出唐山传授“内丹功”的事情,又想到唐山为躲避江湖仇家,独携孙女隐居边城山村,不宜泄露他的行踪

赵蕊无心听苏忆荫解释,却仰头凝望身前一株竹子方才,她攀上这株竹子摘取竹枝时,看见丈余处上有一处崭裂缝,为了证实自己猜测错误,她顺着竹竿查看现在终于知道那道裂缝,确是苏忆荫凌空一击,以竹枝在竹竿上刺出的她自失的笑了笑,忆荫妹妹的功力竟然已达到这种程度收回目光,问道:“你的武功难道不都是母亲传授的吗?”

苏忆荫踌躇不决,唐山爷爷的事情能不能讲给姐姐听呢?讲,恐怕对唐山爷爷不利,不讲,觉得对不住姐姐左右为难之际,听见粟妈干脆麻利的声音传进竹林:“小姐,不要练功了,回来吃早饭”中气十足,声动竹林苏忆荫如释重负,扔下竹枝道:“姐姐,粟妈来叫我们回去呢”

看见粟妈站在竹林边大剌剌,放声吆喝赵蕊本来不快的心中,涌出一丝厌恶,长公主府中仆妇何曾敢这样呼喝小姐,这老妈子简直不懂礼数,不成规矩

从竹林回禅房的路上,粟妈不停向苏忆荫唠叨:“小姐呀,我听说司马府是开国的大功臣,从爷爷到孙子辈都是做官的,应该穿的是锦缎绫罗,吃的是山珍海味,怎么小姐反而比在青镇,还瘦了呢”

苏忆荫攀住粟妈胳膊道:“任何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粟妈你做的菜香甜可口呀”粟妈喜得眉花眼笑,道:“好小姐,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吃我做的菜可惜这里是庵堂,不然,我定要好好炖几只鸡,替小姐补补身子看到小姐瘦成这样,真心疼死粟妈啰”

赵蕊听不惯她们说什么炖鸡补身子,故意一个人走在后面,心中不住盘算,什么时候让娘将教苏忆荫的武功,全部传授给我

快到禅房时,粟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苏忆荫道:“小姐,那位司马府的公子人真勤快,昨天才走,今天一大清早又赶来了这里离都城少说有五、六十里路程,我看,他准得天没亮就起程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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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牙俐齿赵小姐,能掐会算假半仙

娇嫩的朝阳羞涩的在天边露出半张脸,娇慵柔嫩的光线,照不开弥漫在禅房院子从夜至晨的雾气栖息在古松上的鸟雀,宛转啼鸣,唤醒睡梦中的雏鸟

粟妈推开蒋英林居住的禅房板门,里面传来蒋英林和司马玉的谈话声“英林阿姨,荫儿从小就是这样安安静静,不喜欢说话吗?”

“荫儿是个恬静乖巧的孩子,她常爱一个人坐在天井,看着粟妈种在院子里的凤仙花、金银花出神”

“凤仙花?金银花?”这两种花是寻常百姓人家常在夏季栽种的庭花,司马玉从未见过,倒觉奇

蒋英林回忆青镇旧事,心中感伤,道:“荫儿跟着我受委屈了我避祸青镇,不敢和人多打交道,荫儿从小没有玩伴,只好自己一个人呆着后来我教她练武,她立刻喜欢上了,将武功当成自己玩伴唉,大概是这样,她小小年纪武功才如此精湛”

司马玉叹气道:“真希望荫儿完全不会武功”

蒋英林奇怪问道:“为什么呢?”

司马玉疼惜道:“如果有人和她一起玩,她分了心,武功自然就练不好倘若她完全不会武功,自然是找到开心、快乐的事情拥有绝世无双的武功又有什么用,我只希望她开心快乐”

看见司马玉如此细心体贴荫儿,蒋英林真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这和她让荫儿到司马府避祸的初衷完全不同可是世上很多东西不是人能决定的,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蒋英林的心情渐渐沉重

赵蕊走进禅房,撇着嘴道:“司马哥哥,你真是杞人忧天倾,难道没听说过,孔子听韶乐,三月不知肉味的典故吗?忆荫妹妹就是喜欢练武,她习武时才最开心,快乐你自己不会武功,在这里瞎猜忆荫妹妹心事”

司马玉窘迫道:“一个人读书为了丰富学识,增长见闻,那是快乐的,若是为了排解孤闷读书,纵然学富五车,也不是令人称羡的事情我想他宁可不要读书,而是去做令自己开心的事情”

苏忆荫道:“娘教我练武功时,我当然很开心,可是也有偷懒不想练的时候”

赵蕊似笑而非笑:“司马哥哥,你看忆荫妹妹多好,你关心她,她便不遗余力帮你说好话”

司马玉和苏忆荫同时大窘苏忆荫低下头不知如何答话司马玉不想让赵蕊难堪,但不愿看到苏忆荫受委屈,道:“荫儿确实很好,我早就知道了”满眼笑容,柔情似水

苏忆荫听司马玉无私称赞自己,收起羞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时也想不出回应的话,但双眼含情,神色温柔,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三个孩子都处在少年天真时期,内心情绪毫不掩饰,全部写在脸上司马玉和苏忆荫话虽不多,但他们之间的深情厚意,在彼此凝望的神态,在不经意的相互对视中,毫无掩饰的表露而赵蕊骄傲自负的外表下,却掩饰不住失落,还有她自己没有察觉的愤怒蒋英林看着他们,心绪愈加复杂

蒋英林有事未决,吃过早饭,带粟妈寻找“普渡庵”老尼请示指点

“普渡庵”位处山坳,少有香客前往参拜,阳光安静的撒落禅院,照得地上觅食的鸟儿羽毛闪闪发亮

院内古松下四张鼓形石凳围着一张石桌,赵蕊走过去坐下仰望禅房后竹林,转回头又看到正殿黄漆班驳的屋顶笑道:“这里青松翠竹、古意盎然,环境清幽,可比我在公主府的“百花轩”心旷神怡多了只是殿宇房舍太过陈旧简陋司马哥哥,你以后在朝廷做到六部尚书,派人来整修翻,好不好?”

司马玉走过去,笑道:“长公主府的小姐发菩提心,整修庵院,重塑金身,还用来指望我吗?”转头对苏忆荫道:“蕊妹妹要翻修庵院,功德无量咱们两人先替普渡庵尼众谢过蕊妹妹”

苏忆荫听粟妈说过,修建寺庙供奉菩萨,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她并未留意司马玉半开玩笑口吻,当真对赵蕊道:“多谢姐姐姐姐做了这件大好事,菩萨会保佑姐姐一辈子平平安安”

赵蕊听司马玉不将她的话当真,又当着她的面,和苏忆荫自称“咱们”,心中不禁泛起酸意她本以为苏忆荫会乘机取笑她,正要说几句辛辣讥刺的话,回敬他二人没料到,却听见苏忆荫真诚的祝福,始料未及,脸上露出惭愧的红色突然心中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容貌比她美,但是司马玉的目光却始终,驻留在那张淡雅素静的脸庞

小鸟啾叽,微风送来竹林淡雅的竹香,司马玉和苏忆荫也坐下来司马玉问道:“今天早上你们姐妹俩去了哪里?怎么我刚到禅院时,没看到你们”苏忆荫正欲答话赵蕊道:“妹妹,不要告诉他”原来她仍然记着司马玉开自己玩笑,故意也要令他难堪

司马玉笑道:“你们不说,难道我就猜不到吗?”赵蕊紧接道:“妹妹,咱们就是不告诉他哼,我就不信,难不成你是能掐会算的司马半仙你倒猜猜,咱们早上去了哪里”

苏忆荫听赵蕊说“司马半仙”,忍不住笑出声来却见司马玉仰头闭了眼睛,左手拇指,像模像样在其他四指上来回掐算,点点头连声道:“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她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当真算出来了?”

司马玉睁开眼睛,也学扶乩半仙,念了三句诗谒:“山中流出山泉水,不识从来发源处,叮咚不绝问行人”赵蕊接道:“行人无知岂能识”

司马玉轻轻一笑,从苏忆荫肩头摘下一片苍翠欲滴的竹叶,举在手中道:“你们去了禅房后竹林,是也不是?”苏忆荫喜得拍手称奇:“这片竹叶是什么时候沾在衣服上的,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哦,一定是我和姐姐练剑时落下来的”

司马玉问道:“你们在竹林里练剑?早知道,我该替粟妈找你们”赵蕊的气还没消,故意扫他兴,道:“你找到我们也看不上热闹,我们早就练完了,准备走了”

司马玉道:“谁说我去看热闹,我想看,看你们剑练的得好不好?”他本来想说:“看看荫儿练剑”终究不好意思直白如此

赵蕊扑哧一声,笑了,道:“你要瞧我们的剑法优劣我问你,你会使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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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阴互生创剑招、左右为难决心事

赵蕊对司马玉道:“你要瞧我们的剑法优劣我问你,你会使剑吗?”

司马玉道:“小时候我曾跟爹爹学过几年剑术,后来因为身体不好,中途荒废不练了,但剑术基本要旨还是通晓的”

赵蕊存心为难,定要叫司马玉下不来台,道:“知道剑术要旨,便会使剑吗?照你这么说,知此及通彼,我和忆荫妹妹都会使剑,那也一定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剑术了”

赵蕊故意刁难,说话强词夺理,但司马玉自恃聪明,素来知一晓十,又不愿意在苏忆荫面前畏难,便道:“要自创一套剑法又有何难,世上剑术拳法不都是前人创造的吗只是前辈们的剑法,或多或少都有破绽,没有一套剑法进攻,防守结合完美倘若我自创剑法,便要创造一套攻守完美、毫无破绽的剑法”

赵蕊先是嗤嗤发笑,听到后来倒严肃起来,问道:“你当真要自创剑术?”司马玉一笑,算是肯定答复

苏忆荫却道:“娘亲说过,每一套功夫,都是前辈高人花费巨大心血创造出来的有的甚至需好几辈人精心钻研、不断改进,方能流传于世司马公子,你要自创剑法,那得花费多少功夫呀”她话语中甚是担心

司马玉听了苏忆荫的话,便道:“一套完整剑法总得几十、上百招,我不敢和前辈高人比肩,就想二十招这二十招中,每一招既有攻式,又有守式,攻守均衡各占五成”他在心中默想了一番,觉得仅凭如此,不能达到目标保证所创招式无丝毫破绽

司马玉凝神不语,心中琢磨着一个又一个解决方法,都觉得行不通这时才知道,前辈们创造的拳法剑招不能尽善尽美,并不是力所不及,而是难以办到他将目光投向了佛殿屋脊,希望能从菩萨的智慧中得到启示

赵蕊听了司马玉的话,也陷入沉思心中琢磨:果然创造出攻守结合、毫无破绽的剑法,就算只有二十招,也必定威力无敌她好胜心强,希望抢在司马玉之前,想到完美招式,再和苏忆荫比试一场剑术,一定可以大获全胜,挽回在竹枝折断之辱

其实,毫无破绽的剑术本身有一个极大的破绽这个破绽,大过所有不完美剑术破绽总和,有它存在,其他任何攻、守破绽都是瑕不掩瑜

这个大破绽,就是时时刻刻担心剑术有无破绽,患得患失的心苏忆荫已经想到这一点,她想告诉司马玉,好叫他不要惮精竭力,徒增烦恼,但见他全神贯注,冥思苦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清晨已过,太阳彻底消弥了夜雾,骄傲的向大地展示容颜一时间,金黄色佛殿屋顶灿灿生辉,宝顶正中火焰形外边裹着的一个“X”佛家符号(注:那个佛号,电脑上打不出来,读者见谅),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入司马玉眼帘

司马玉“咦”了一声,语音兴奋但见他伸手在石桌上划了一个极大圆圈,又从中画了一道曲线,将圆圈一分为二凝神片刻,飞快在两个半圆中各画一个小圈,画毕停手,脸含微笑他神情满意的对苏、赵两人道:“过几天,我将想出来的二十招剑招拿给你们看,请两位剑术高手多加指点”

苏忆荫问道:“你想出来了?”看见司马玉专心琢磨,终于如愿以偿,十分替他高兴虽然知道这些招式用处不大,毕竟还是好奇,司马玉会想出什么样毫无破绽的剑招?心里很是期待

那图形是道家的阴阳八卦图,赵蕊心中奇怪,阴明八卦图和毫无破绽的剑招有何关联?极为不解,追问道:“司马哥哥,你在佛家寺院里画个道家的阴阳八卦图,却是为何?”她一边问,一边仍在琢磨其中道理

司马玉回答道:“我方才所说自己创的剑招,五分为攻,五分为守,攻守各半相互均衡,其实未脱普通剑式的巢臼一招剑式要真正做到毫无破绽,需得是,进攻中带着守式,防守中又蓄含攻式,如同阴阳八卦图”

重画了一个八卦图,司马玉解释道:“八卦图中,黑白色的阳阴两块各占图形一半,但是阳中生阴,阴内抱阳阳未尽已生阴,阴未灭已孕阳,阴阳相续,从无间断如其道理,剑招中的攻式和守式,如同八卦图中的阳与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消彼长,彼消此长,共存互生,连绵不断”

苏忆荫听得似懂非懂,却觉得颇有道理,倘若进攻时已做好防守准备,防守时已准备好进攻,攻击和防御可以迅转换有话云: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样的剑招处处抢占先机,在敌人反应之前已经做好变招准备,虽然不能说毫无破绽,但临敌时掌握主动权,可以随机应变,弥补不足,也可算得上有备无患了

赵蕊对八卦图道理很是熟悉,道:“听起来倒挺像那么回事究竟如何?等看到你拿出来的二十招剑招,再说”

三人正说话间,苏忆荫看见蒋英林从院门口走进,忙站起来道:“娘,你和师太说完话回来了”蒋英林点点头看见司马玉也站起行礼,只有赵蕊仍坐在石凳上,手指在石桌面圈点比划,走过去问道:“蕊儿在石桌上比划什么呢?你们刚才在谈论什么事情?”

赵蕊抬起头来,道:“我在画八卦图呢诶,娘,你怎么跟这个小庵里的老尼姑谈这么久的话?”

蒋英林看着并肩而立的司马、苏二人,又看看漫不经心坐着凳子上的赵蕊司马玉文雅俊秀、苏忆荫温煦可亲,两人站在一起,给人一种了无痕迹的默契感觉,云在青天水在瓶,一切自然,不用乔饰

赵蕊姿容艳丽,容貌与司马玉相互辉映,十分般配,但总给人一种咄咄压人的气势师兄和自己都不曾有这般争强好胜的性子蒋英林掂量心事,觉沉甸甸,难以轻易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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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忆女思念长,谁是我严慈

这天吃过晚饭,苏忆荫陪着粟妈在房中说话,她还跟在家时一样,依着粟妈主仆二人坐在床上苏忆荫和母亲很少有亲密举动,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总是温和微笑,从来没有像其他母亲一样亲密的拥抱过她,亲近过她那日她得知身世时,听见母亲说,在船上抱起她,唱摇篮曲哄她睡觉,她时时记起,常常情不自禁,心头涌上记忆中摇篮曲的旋律

从小,苏忆荫就极亲近粟妈,粟妈弥补了她母亲的疼惜与慈爱,在心里,她已将粟妈当成另一个母亲虽然知道蒋英林母亲对她极好,但是很多话,还是只想跟粟妈说,或许只能跟粟妈说

主仆二人坐于床沿,粟妈伸手拉平苏忆荫衣角,又整理她鬓边额发苏忆荫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笑问道:“粟妈,我自己梳理的发鬟,没有你梳好的看”粟妈也笑道:“小姐是年青姑娘,梳出来发式,当然比我老太婆梳理的好看”苏忆荫抿嘴而笑

主仆俩说了一回闲话,苏忆荫问道:“粟妈,娘怎么想到都城来找我?你们什么时候上都城来的?”

于是粟妈向苏忆荫谈起,自从她走了以后,青镇镇长如何带人上门挑衅,声称绝不放过她们,蒋英林如何闭门不出,沉默应对

当日遭逢困境,受小人逼迫,母亲顾念她的安危,拜托商队带她离开青镇投奔故友,自己留下来,面对奸恶小人的羞辱这份关怀和爱护,正体现了母亲对她的爱母亲很少说“荫儿,我喜欢你”也不会对她搂抱爱怜,但内心深处真挚的爱着她可惜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苏忆荫念及于此,心中又悲又酸,道:“那个时候,我不该为了自己处境,抛下娘亲,独自离开青镇”

想到自己身世,苏忆荫几乎坠下泪来,她望向前方,努力忍住眼水粟妈见她眼眶渐渐泛红,猜到是伤感身世但事实如此,小姐确不是夫人亲生女儿,一时间,她也想不出安慰的话,只好岔开话题,道:“小姐,那位司马公子为人很好,他对小姐也非常好,是不是?”

苏忆荫陷入深深怅惆,没有注意听粟妈的话,只是听到有“司马玉”几个字,便随口应道:“嗯,是呀,是很好”

粟妈生长皱纹的脸,笑得像朵九月盛开的菊花,欢喜对苏忆荫道:“粟妈早就知道,小姐也会觉得那位公子很好小姐,看到有一个人对小姐这样好,这样真心待小姐,粟妈真的很高兴”

屋外夜色,似水墨晕染般,底色一层层加深,逐渐由淡转浓暮色渗透,屋内笼入一片昏暗

粟妈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桌边准备点亮蜡烛,晃亮火折,看见烛台上白蜡燃尽,只剩下一堆蜡油转身对苏忆荫道:“小姐,屋里的蜡烛用完了,我去向庵内师傅讨些回来”苏忆荫忙道:“粟妈,外面天黑,你眼睛不好辩不清庵内道路,恐怕跌倒,我帮你去拿”

粟妈并不推辞,道:“那好小姐,你沿着灯笼一直向前走,就能够找到了”苏忆荫重复一遍:“一直沿着灯笼走,是吗?嗯,我知道了”说完打开门走出去粟妈跟到门口,再次提醒她:“小姐,记得一直跟着那些灯笼走,千万不要走岔了”

苏忆荫答应着,抬起头来,看见一盏浅黄色灯笼挂在院中松树上,夜色中,散发出温馨的柔黄光芒,不远处,同样的一盏黄色灯笼在院门口投下光影

苏忆荫走下台阶,瞥眼看见正中禅房内透出烛光,这间禅房是母亲在庵内的居所她本应走开替粟妈去取蜡烛,不知怎的,却转过身来,定睛凝视禅房窗纸上映出的两个人影

苏忆荫目不转睛望着禅房,突然耳中听到赵蕊声音:“娘,我长得像不像爹爹呀?”她脸上略现惊鄂,接着便听到母亲的回答原来她不知不觉中,竟运用“内丹功”,窥听母亲和赵蕊的谈话,自己却浑然不觉

蒋英林带着笑,声音充满了慈爱:“蕊儿长得很像爹爹我第一眼看见你,便知你是谁的女儿,你是师兄和我的女儿蕊儿,你的眼睛、你的眉毛,简直就跟你爹爹一模一样,就好像,好像是从爹爹身上移放在你的脸上”

窗纸上,一只纤长手臂抬起,顺着赵蕊的脸庞,轻轻的、温柔的、缓慢的滑动,带着怜爱,带着喜慰赵蕊伸手捉住那温柔的手臂,它便停留在她的脸庞

又听到赵蕊的声音:“原来我长得这么像爹爹那么我不像娘亲吗?为什么司马哥哥一见到娘,便认出我们是母女”

蒋英林身影一动不动,透过窗纸,就好像剪影重叠,过了一会儿,抬臂向眼中拭泪道:“当然也很像娘,娘看见蕊儿,就像看见年青时的自己蕊儿,你是既像爹又像娘娘看见你,就想起这十八年的岁月没有辜负娘亲,它还给了娘,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儿”

苏忆荫抬手触碰自己脸颊,我的眉毛像谁?我的眼睛像谁?我长得像爹爹还是娘亲这一切,有谁来告诉我?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她的手上,接着,又一滴热泪从眼眶滑落

我哭了?我为什么要哭泣呢?她诧异的、悲伤的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哭呢?难道我不应该为娘亲高兴,为姐姐高兴吗?可是心酸的感觉,心像被炙伤般热辣疼痛的感觉,让她觉得难受,不得不哭出来苏忆荫眼泪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到后来,竟是不抑制的泪流满面

“蕊儿,娘这些年,每天都在思念你,没有一刻不在牵挂你娘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璎儿,什么时候才能听见,我的璎儿,叫我一声娘呢”

赵蕊啊了一声,道:“娘,忆荫妹妹不是在你身边,跟着你长大吗?”

蒋英林道:“你的本名叫苏璎,璎珞的璎我根据你这个“璎”字,替你妹妹取名为忆荫”

赵蕊点点头,心想,忆荫,那不就是思忆璎儿的意思吗,母亲因为想念我,所以替妹妹取名为“忆荫”

这时,苏忆荫不止流泪,而是想放声大哭原来在母亲心目中,我只是苏璎的影子,只是她牵挂亲生女儿的想念

你看见我笑,便想起苏璎是不是欢畅开怀;看见我悲伤,就想起苏璎是不是苦闷烦恼你眼睛望着我,看见的却是苏璎你养育我、教导我习武,心中期盼在你身边的是苏璎,而不是苏忆荫十几年相依相傍,相守相亲,娘亲,在你的生命中,我究竟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呢?

苏忆荫忍不住要失声悲哭,连忙掩住嘴,转身向外奔避她心中凄苦纷乱,脚下磕磕绊绊几欲摔倒,幸亏有挂在松树上、院门口的灯笼,摇曳着平静的光芒,照亮她凄惶奔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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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蝶系情浓,丹青悦芳心

一盏盏灯笼在风中闪烁,宛若夜空天边温柔的明星,闪耀在禅院内、佛殿前苏忆荫立于庵门台阶,看着一直延伸至远处的灯笼,闪闪烁烁,每只都仿佛在向她招手

灯光的尽头会有什么呢?突然间,苏忆荫心中充满了好奇,难道会有庵内的老尼僧守着蜡烛,等待有需要的人前往索求她走下台阶,一路紧跟着灯笼,灯光带着疏朗树影照在身上

那温柔的黄光仿佛延展至夜的最尽头,可是走到竹林边,眼前一亮,却见一盏流光溢彩,斑斓灿烂的八角宫灯,悬挂在竹林边缘苏忆荫惊喜看着它,明瓦玻璃上绘着形态各异,千姿百态的蝴蝶,随着走马宫灯转动,每一只都在如水般流转的荧光内,翩翩起舞,展转飞翔

“真漂亮呀”苏忆荫的喜悦无以复加从小她特别爱看走马灯,看见上面事物都像真的一样能活动,总觉得那样神奇,不可思议每逢正月灯节,只要随粟妈去逛庙会,她总会首先找到走马灯,托着小腮帮子,目不转睛看上半天为什么关公和秦琼会刀来枪往?为什么马儿会撒开四蹄奔跑?她想不通,却看的津津有味

苏忆荫伸手,从竹枝上取下走马灯,喜爱无伦,拎在面前看了又看灯光下,一只只美丽蝴蝶飞举彩色翅膀,优美的顺着宫灯的转动,灵动飞舞每一只蝴蝶都独一无二,精描细绘是谁画了这美丽的走马宫灯?又悬挂在这里,像是特意等候她的到来她张眼向竹林望去蓦然呆住

竹林内,成百上千只蝴蝶,在光芒中翩跹舞动,如同星河汇聚色彩绚丽的光之蝴蝶,在暗夜竹林起落飞舞,像是黑夜诞生的精灵,将苏忆荫引进迷离梦幻、远离尘寰的仙境

这样如梦如幻般仙境,是仙人下凡安排的吗?苏忆荫睁大了眼睛,在群蝶飞舞的光河之中,看见一位俊逸脱俗,白衣飘飘的人,向着自己微笑飞舞的蝴蝶围绕在白衣人身边,高下盘旋,左右流连,苏忆荫望着他,惊奇的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这样傻傻的看着我,不认识我了吗?”白衣人问道

苏忆荫摇摇头:“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走马灯?是你放在竹林里的吗?”说着,向白衣人走去

“这些都是我画的,你喜欢吗?”白色衣袖在夜风中扬起,拂在苏忆荫手臂,让她感觉到一阵轻柔的温暖“嗯,我很喜欢”她真心的赞叹:“真漂亮,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蝴蝶走马灯司马公子,你画的真好”

她穿梭在灯阵中,一盏一盏的欣赏,不时抬头探查走马灯内部秘密看见一个四页风扇架在一截蜡烛上,烛火在下面燃烧,像是为了躲避烛火,上面风扇着急的呼呼乱转苏忆荫掩住嘴,发出“格,格,格”的愉快笑声走马宫灯上绘画的蝴蝶翻飞舞动,她也像只轻盈的蝴蝶,愉悦快乐的绕灯穿行

司马玉见到苏忆荫这样高兴,脸上露出了喜悦笑容自从得知苏忆荫身世后,他总是忧愁不乐,为她担心,他知道苏忆荫凡事不愿意说出口,特别是遇到不好的事情,要一个人闷在心里,独自默默承受因此非常担心她当众若无其事,背地里伤心落泪

他特意询问粟妈,得知苏忆荫喜欢走马灯,便让曾儿向灯笼铺订了上百盏司马玉要亲手在灯笼上绘画,听粟妈说,苏忆荫小时候要练剑,很少有机会出外玩耍,闷的时候会到院子里,和花草上的蝴蝶谈话,便决定绘画蝴蝶走马灯他想像着苏忆荫放下练了一整天的剑,走到院子里,与在金银花间歇翅的蝴蝶喁喁细语,絮絮交谈,一夜之间画了几千只蝴蝶,画完了所有走马灯

司马玉看见苏忆荫像孩子般喜悦,未泯的童心也被激起,来到苏忆荫身边道:“我们两人比赛,看谁先数清楚一盏灯笼上的蝴蝶数目”

苏忆荫笑道:“好呀我们数哪一盏呢?”

司马玉指着她手中那盏八角明瓦宫灯,道:“就数你拿着的这一盏”

苏忆荫将灯笼重挂回竹枝,道:“我数一,二,三,数到三时,我们同时开始数你可不许偷偷先数”

司马玉笑道:“我保证不投机取巧,你开始计数”

苏忆荫扳着手指,认真数道:“一、二”,数到“二”时,侧脸去瞧司马玉,见他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半分也没有留意走马灯上绘画蝴蝶,轻声一笑,飞快的念出最后一个数字“三”

“三”字一出口,苏忆荫马上面向灯笼,开始计数蝴蝶数目她一面急匆匆的计数,一面因为自己小诡计得逞,笑得花枝乱颤走马灯飞快旋走,群蝶在苏忆荫眼前,扑扇着翅膀,飞来又飞去“一、二…五、六”,本来这一面快要数完,走马灯一个旋转,剩下的那几只蝴蝶也跟着飞走了

司马玉不慌不忙,等到苏忆荫数到“二十”时,迈开步子,跟随走马灯的旋转方向,一边走一边仔细默数走了一圈,回到苏忆荫身边道:“四十二只”

苏忆荫赶忙数完最后一只,道:“不对,我数的是三十九只”

苏忆荫大感为难,道:“你数的是四十二只,我数的是三十九只,相互间差了三只倒底谁数的才是正确的呢?”

司马玉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再数一遍,这样就知道谁数的正确,谁数错了”苏忆荫赞同道:“好呀我们马上开始数”

两人一起重开始数,数到五时,迎面最底下的那几只蝴蝶又要飞过去了,苏忆荫赶紧数到“六、七”司马玉移了一步,接下来道:“八、九、十…”,看见苏忆荫呆立原地,知道她正在困扰,是等着走马灯旋转过来再数,还是像自己一样跟着走马灯边走边数,这两个方向正好相反

司马玉继续数:“十二”,退回半步,牵起苏忆荫的手,两人一起指向宫灯,数道“十三,十四,十五”一只又一只随着流光飞翔的蝴蝶,在两人指下穿过,烛火照在他们步调一致,缓慢移动的脚步上

数到第四十二只蓝点凤尾蝶时,他们回到了起始原点“当真是四十二只”苏忆荫扬脸笑道:“我输了”

司马玉一本正经道:“数错了,可是要罚的呀”

苏忆荫吃惊道:“怎么你开始没有说?我可不知道,数错了是要罚的”

司马玉笑道:“你输了,想抵赖吗?”

苏忆荫想了想,道:“那好,我服输你要罚我什么?”

司马玉轻轻一笑,衣袖在夜风中温柔荡漾,“嗯,罚你什么好呢?”他假装认真地沉思着苏忆荫紧张的瞧着他司马玉见到苏忆荫仰起的面庞,在闪烁交叠的烛光映照下,闪动着梦幻动人的光泽,久久不语

苏忆荫忍不住问道:“你要罚我什么?想好了吗”

司马玉没有问答,他缓缓的低下头去,看见她一双明眸闪动着星空的光华,久久凝视,宛如要将自己看入她的眼睛,刻入她的心底

苏忆荫的心呯呯直跳,宛如揣着一只小鹿眼见司马玉的脸慢慢靠近,脸上笑意越来越清晰,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垂低颈项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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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在自己的脸离苏忆荫的脸只有一寸的时候,司马玉停了下来,他清晰的看见她因为紧张而微颤的睫毛,小巧的鼻翼,怯生生而又下定决心紧抿的嘴唇多么的美丽呀,这样的纯洁就像天上皎洁的明月光,这样的天真就像山中怒放的鲜花

司马玉一声轻叹,侧脸到苏忆荫的耳边,似玩笑又似认真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眼睛闭上”苏忆荫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睁开眼睛,“格格”郝然发笑,辩驳道:“我,我什么也没有想”

司马玉又在她耳边道:“傻瓜荫儿,你真是一个叫人无可奈何,又,又放不下的傻瓜”苏忆荫赶忙睁开眼,这回十分认真反驳道:“我可不是一个傻瓜”

司马玉笑道:“那么你说,你不是一个傻瓜,是什么呢?”

苏忆荫心中想了一回,觉得他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不肯轻易落入圈套,谨慎道:“你是不是傻瓜?你不是傻瓜,我也不是傻瓜”司马玉忍住笑道:“要是我是一个傻瓜呢?”

苏忆荫吃吃笑道:“你是一个傻瓜,我不是”一字一顿,脸上也为司马玉的上当,飞上了两只娇红的俏蝴蝶

司马玉铁了脸,十二分正经道:“嗯,我是一个傻瓜,可有人却是二个傻瓜,三个傻瓜,甚至是四个傻瓜荫儿,你有没有见过呢”苏忆荫心中直犯迷糊:“二个傻瓜?四个傻瓜?哎呀,不好,我还是被他说成了傻瓜,而且是比他傻的傻瓜”

司马玉见苏忆荫默不作声,轻声问道:“你恼了?”

苏忆荫摇摇头,仍不开口说话,突然抬头打量司马玉司马玉含笑相望,道:“我说错了话,我自己才真正是个大傻瓜荫儿,那回在刑部大牢里,我就说过,我是个蠢人,笨人,希望你能永远信任我”苏忆荫听了这番致歉的话,脸上挂上一丝笑容,却道:“你明明不是蠢笨的人,我才是我刚才还在想,我总也说不过你,却是什么原因呢”

司马玉笑道:“你每次都占了上风,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苏忆荫虽然单纯,却也知道司马玉在哄她,心中十分感动,只有他才会顾念我的心情,总是想办法要让我开心

无数蝴蝶在迷离如梦的流光中翩飞,飞来了,又飞去了,就好像一个人对深刻往事的回忆,永远不会忘记,不时重复浮现在脑海中司马玉和苏忆荫目光投向走马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突然间,苏忆荫问道:“司马公子,如果你十几年见不到我,每天都会想我,思念我吗?”司马玉诧异望着她,从未听她如此直截了当诉说心事荫儿怎么了?还在为傻瓜的事情生气吗?不然怎么会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不,不,荫儿,我不要思念你,不要想念你”司马玉逃避似的一口回绝你真是一个傻瓜,思念你会让我心如刀绞,想念你会让我颠狂成痴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十年岁月,你以为我不见你十年,还会活在这人世间吗?

“不请你想念我如果我们不再见面,要记得思念我”苏忆荫一反常态固执己见:“你要想,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过得很好?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一定要这么想,请你一定要这么想,因为我知道,只有你才能够做得到”

疼痛似潮水汹涌而来,扑打淹没司马玉的心,久违了的心痛感觉,一点一点恢复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他异常难过的看着苏忆荫,却发现她眼中的委屈和悲伤,她是在含泪诉说司马玉不由得怔住了

他先是忘记了疼痛,接着另一种又悲又酸的痛觉,从内心最深处涌出忍住鼻中酸涩,司马玉道:“好,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想你,也会思念你可是你也要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苏忆荫停止诉说,问道:“什么事情?你说,我也一定能够做得到”

司马玉道:“不要离开我,不要和我分别再也不要说不再相见的话”

苏忆荫忙道:“我说十年不再相见,那只是打个比方其实,其实我也,也不愿意见不到你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渐渐将头低下去,握在司马玉掌心的手也忸怩不安司马玉心中一热,攥紧了掌心,另一手轻轻掩住她的樱唇,柔声道:“不要说了你的心意我知道”

司马玉又道:“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也只有一个你,咱们不能分开,要永远在一起”苏忆荫看着他,像是有话要说,停了一会又将眼睛移开,不知有何心事说不出口司马玉见她欲言又止,暗骂自己我怎么这么笨,拉她靠近身子,在耳畔道:“便是日夜相守,片刻不离,我也总是想着你,牵挂着你”

苏忆荫加将头扭向一边,手从司马玉掌心抽出,双手相抵缠绕衣带,终于下定决心道:“嗯我也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说完这句话,觉得实在羞煞人也,身子一扭,举袖遮住晕红双颊,跑入彩蝶翩飞的走马灯阵

司马玉听到这句仙音般的话语,“我也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一下子呆住刹那间,只觉得天上仙宫大门向他打开,所有最完美的幸福,最极致的快乐,宛如天苑仙花,漫天纷扬撒遍周身而那漫不经心抛撒幸福的天女,此刻,正仙姿绰约、靥态天真倘佯于彩蝶汇聚的星汉银河之中司马玉脸上泛起笑容,走向他的仙女,走向他的幸福

苏忆荫想起今晚说了许多,有失女儿家体面的羞话,从心到脸都觉得热烘烘,双手握着发烫的脸借着看走马灯遮羞她一来难以为情,二来也不知现在如何面对司马玉,眼见司马玉向自己走来,马上红着脸跑开一边躲开,一边又自觉好笑,边灵巧闪身边格格发笑

司马玉虽然也脚步灵活,却哪里捉的像蝴蝶一样倏飞倏落的苏忆荫两人在灯阵里,你来我跑,你追我闪,有好几次司马玉已触到苏忆荫衣饰,却被她脚下一滑,身子划着弧线闪开

苏忆荫存心不让司马玉捉住,使上“内丹功”的轻功,突然听到司马玉在身后叫道:“荫儿快看,蝴蝶飞到天上去了”正欲道:“你又在骗我了,我不信”突然脚步停下来

正前方夜空,一盏色彩斑斓、五光十色的孔明灯,缓缓升起孔明灯上粘着无数欺假乱真的纱娟蝴蝶,在烛光的透照下,灵动逼真,栩栩如生,真如彩蝶齐聚,团飞天空

苏忆荫手指天空,兴奋道:“真的有蝴蝶飞起来了”司马玉笑而不答,走过去和她并肩站立,伸手轻揽住她的臂膀绚烂缤纷的蝴蝶借着孔明灯的上升之势,在夜空中越飞越高

“它们会飞到哪里去呢?”“不知道”“会飞到月亮上去吗?”“嗯,一定会”“真好玩,有一天我也要像蝴蝶一样飞到月亮上去”“不,不要到月亮上去,那里太寂寞了”“我到月亮上去了,你会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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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老尼师,如何做决断

司马玉自从那日说过,要自创二十招攻守结合完美,毫无破绽的剑招,果然不曾食言,回家后认真思索,苦心研究他小时候跟父亲学过剑术,对剑术的基本要旨十分清楚,遇到滞碍的地方,便向母亲请教四天之后,终于让他创出自命为毫无破绽的剑招

这二十招剑式是否真的严丝密合、滴水不漏,暂时不知,司马玉自己却是十分得意,将之取名为“不破”意思为毫无破绽,别人无法破解,进攻却无所不破带着创造剑招的兴奋,司马玉来到“普渡庵”

那时苏忆荫和赵蕊都在禅房内陪着蒋英林说话

赵蕊撒娇道:“娘,你什么时候教我蓝田门的功夫?长公主府的那些武功师傅全都是无名之辈,教的武功完全不济事”蒋英林劝诫道:“不管武功高低,那些武师传授过你武功,便是你的师傅蕊儿,你怎可抱怨授业师傅武功不济呢”

赵蕊见母亲色正词严,伸了伸舌头,乖巧道:“娘,我知道的,要尊重师傅吗可是那天我见忆荫妹妹在竹林练剑,她所演练的招式,确实比那些师傅们教的强出许多倍”

蒋英林听了便道:“你真的喜欢蓝田门的功夫,我可以慢慢教你,首先从蓝田门入门功夫开始,一两年内基础扎实了,就可以教你练剑了”

“啊”赵蕊面露难色,为什么不能现在教习剑术,难道娘根本不想教我武功,故意用这话搪塞她心中不悦,我有什么地方不及忆荫妹妹,你肯教她却不肯教我想起自己才是亲生女儿,可是在娘心目中,却比不上她收养的一个义女,好生无趣

粟妈敲门进来,笑眯眯道:“夫人,司马府的公子又来瞧夫人和小姐了普渡庵隔都城那样远的路,难得这位公子这么有心,几乎天天来看望夫人”自从司马玉向她详细打听苏忆荫的事情,后来又见他为了哄小姐开心,画了那么多走马灯粟妈就对司马玉十分好感,认定他是将来的小姐姑爷,一有机会就在夫人面前替他卖好

蒋英林想起司马玉这些天来,每天不辞辛苦,从都城赶往偏僻山坳看望自己,虽说司马玉是晚辈,也觉盛情难当看见他走进来,站起来温言道:“玉儿快来坐,你从都城赶过来,骑马累了吗这里山路不好走,你以后不用天天来了”

司马玉走到苏忆荫身边坐下,粟妈眉开眼笑,道:“公子今儿个又没吃早饭我赶紧叫庵内师傅多备一份斋饭”

司马玉欠身道:“多谢粟妈”又向蒋英林道:“英林阿姨,我娘在府里时刻记挂着您我哪天不来瞧您,她总觉放心不下”

赵蕊哧笑了一声,问他道:“司马哥哥,敏阿姨真是这么对你说的?我倒不相信了,我娘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蒋英林轻声喝止道:“蕊儿,别胡说”

旁边苏忆荫低低一声轻笑,被赵蕊听见了,忙指向她道:“娘,你瞧,忆荫妹妹也不相信司马哥哥,笑话他说话不老实”

司马玉正要瞧苏忆荫当真笑话自己,却听她道:“我没有在笑话司马公子,我只是在想,格敏特夫人若当娘孩子般放心不下,那一定是对娘亲极为关心”司马玉顿时喜得心花怒放,连声附和道:“是呀,正是这样子的荫儿说的对,我何曾说话不老实了”说完望着赵蕊

赵蕊见司马玉喜形于色,目光中尽是得意,心想:“你和忆荫妹妹,你们俩倒像是对好了台词,一唱一和,在娘亲面前讨好卖乖”乌黑如漆的眼珠子一转,当下站起身来,亲亲亲热招呼苏忆荫道:“忆荫妹妹,我们出去留着司马哥哥陪娘亲说话,不打扰他替敏阿姨问候娘亲了”

苏忆荫哪里知道赵蕊的心思,是要故意给司马玉难堪,并不多想,就要随同走出禅房赵蕊好生得意,朝司马玉流睇一笑,挽起苏忆荫的手就向外走

蒋英林看在眼里,不由得轻轻摇头,道:“玉儿,我陪庵内师太做早课的时候到了,你也随两位妹妹出去逛逛”司马玉答应了,自出屋去找两位妹妹

苏忆荫和赵蕊听见母亲的话,一起在外面等候司马玉见到他出来,赵蕊却道:“忆荫妹妹,别理他,咱们自己走”苏忆荫自然不肯,问道:“为什么?司马公子要和我们一起去斋堂呀”

赵蕊笑道:“他又不是不认识去斋堂的路难道我们也把他当成小孩子,放心不下,要领着他去?”苏忆荫没听出她话中讥刺,正欲再劝,司马玉已走到她们跟前

司马玉笑向赵蕊道:“蕊妹妹,我脸上有脏东西,让你看着难受吗?”

赵蕊不答话,故意朝他脸上细看,见他面庞白似敷粉,美如冠玉,心中一跳,脸色慢慢漾红,只怕被司马玉瞧出来,哼了一声,转开了脸

司马玉又问道:“难道我身上有难闻的味道,让你避之不及”

赵蕊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知他为何,尽说这些道三不着两的话,只是不出声

司马玉也不在乎赵蕊是否回答,自顾自又道:“那定是我说话不小心,得罪了蕊妹妹对不对?”

被人道出心事,赵蕊加无话可答,向地上啐了一口道:“呸,我才不像你一样小心眼呢”转身向院外就走司马玉冲着苏忆荫一笑,拉起她手跟了过去

蒋英林走出禅房,站立台阶上,看着三位孩子嬉闹的背影,心中的决定越发难做出该当如何抉择呢?她以口问心,来到禅舍尽头,敲开一扇板门

这是一间简朴的禅房,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别无他物一位六十岁左右,眼神蔼和的老尼师,坐在蒲团上,对走进来的蒋英林道:“居士还在苦恼心中的难题吗?”

蒋英林答道:“一个是十月怀胎亲生,一个是十几年心血养育,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想分彼此但幸福只有一个,我必须做出选择”

老尼师问道:“居士对两个女儿的爱不分彼此?”蒋英林答道:“无论她们哪一个伤心,我都会同样心痛”

老尼师点点头,道:“既是这样,居士还在担心什么呢?只要居士深爱两个女儿,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决定,会伤害到她们”

蒋英林似有所悟,欲待再问,老尼师微笑道:“居士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需再问老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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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气说赛物,定规比剑招

司马玉和苏忆荫追上赵蕊,三人并肩同行司马玉与苏忆荫谈笑不断,一个说都城内的奇闻趣事,一个讲普渡庵的尼僧香客,互相说得十分热闹赵蕊只作不闻,始终一言不发,紧闭嘴唇走路如此走了一段,苏忆荫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蕊姐姐,你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总不说话?”司马玉听到问话,也转头看向赵蕊

这时,赵蕊当真心中不舒服,开口说话,和她素性高傲的性子不合,你们让我说话我就说话,我是哄你们开心的人吗;不开口说话,这二人四只眼睛正齐齐望着自己呢,怎么办才好?

她一转念间,想起一件事情,借题发挥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司马哥哥所说毫无破绽的剑招忆荫妹妹,那天他说,过几日就自创出剑招向我们请教,屈指数到今日,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转身盈盈笑问司马玉:“司马哥哥,你那二十招攻守完美的剑式想出来了吗?”

赵蕊自谓此一问,一定令司马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别说攻守结合,无懈可击的剑招,就是普通的二十招剑式,一个人四天之内也未必有能力创出心想,可也让你也尝尝,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滋味

心中得意之至,抬手从身边榕树摘下几片树叶,每一片都撕碎了,放在手心里,一口气吹落地下,格格娇笑不止道:“司马哥哥,二十招剑式你想出了几招?要不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说与我和忆荫妹妹听”

司马玉道:“好呀我勉力凑出二十招剑式,不成样子,实在怡笑方家,本不该拿出来现眼,既然蕊妹妹一直记着我的夸口,我也就顾不得被人取笑,只好将二十招剑式说与你们听了”

赵蕊张目结舌,这回真是她无言可答了,悻悻踢飞地上被撕碎的榕树叶,一语不发

苏忆荫兴致盎然道:“司马公子,你当真想出找不到破绽的剑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昨天姐姐和我还说起这件事呢”

司马玉笑道:“你们定是说我信口开河,胡吹大气了”

苏忆荫笑一笑,道:“不是,姐姐和我打赌,姐姐说你当真能创出二十招剑式,她一定要检验是否真的毫无破绽”

赵蕊听到这里,打断苏忆荫的话道:“我确实要检验剑招人非完人,岂能想出没有破绽的剑招不过,妹妹,你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如何检验吗?”

司马玉听到“我们如何检验?”,心道,她们商量用什么方法,检验我自诩为毫无破绽的剑式呢?他不料自己逞强好能,却引出面前俩姐妹的较真,倒也觉得有趣

当下问道:“荫儿方才说,你们俩打了一个赌,自然是有人确信剑招没有破绽,有人则认为我在故弄玄虚了”抬眼含笑望着苏、赵二人,“谁确信我的剑招毫无破绽?谁又认为我故弄玄虚呢?”

赵蕊道:“这也不用问了,自然是忆荫妹妹相信你,我跟你们唱反调了”

司马玉开玩笑道:“蕊妹妹独树一帜,不肯随波逐流,必定是有妙招,能检验在下的自创剑招了”

赵蕊高抬起头,斜睨司马玉道:“是呀赶快把你那二十招剑招说出来,可不要因为害怕,想不起来了”

司马玉笑对苏忆荫道:“荫儿,你是站在我这一边对吗?”看见苏忆荫点点头,又道“咱们要先听听蕊妹妹的高招,我再好好想一想我们两个人,可不能把这个赌打输了”

赵蕊哼了一声,道:“你不用套我的话了,我说给你听昨天我闲着无事,想到毫无破绽的剑招,可不能凭人自封呀,总得跟其他剑法较量过,证明无懈可击,才能大言不惭呀”

“于是,我就跟忆荫妹妹说,既然她相信你能创出毫无破绽的剑招,就要亲自证明,不然只是盲目附和你”

司马玉看着苏忆荫,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相信我,就算剑招漏洞百出,你也会鼓励我说下次一定成功,必能创出毫无破绽的剑招荫儿,你知道吗,你的盲目附和,要比别人真诚的相信,令我开心百倍,十倍

赵蕊见司马玉目光一瞬也不瞬,直如痴呆似的望着苏忆荫,脸上尽是傻笑,全没有平时面对自己的那份机警聪明一时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不禁冷笑一声道:“司马哥哥,你赶快把那二十招剑招告诉忆荫妹妹,待她熟练后,和我比试过招我用我学的破绽百出的剑招,对阵你那无懈可击的完美剑招,倒要看看谁能取胜”

司马玉道:“蕊妹妹,你要和荫儿比试剑招,这,这恐怕不好我当初说要自创剑术,原也不过因为好玩,说的一句玩笑话,就算真创出了二十招,那也不过是东拼西凑,哪里真会毫无破绽你们俩为这样一套玩意剑法,出手相争,英林阿姨知晓了,我们三个人不免都要被责骂”

赵蕊铁了心要比剑,说出来的话不依不挠:“司马哥哥,你既然不会武功,就不要说外行话一个人练了武功,如果不和旁人比试过招,只知道单打独练,武功怎得长进娘要是知道我与妹妹切磋武艺,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被她责骂我们现在去竹林,待忆荫妹妹练熟了你所创招式,就可以和我比试”

又道“如果忆荫妹妹羸了,证明你确实创出毫无破绽的剑招;如果我羸了,那就不用说了,你的剑招只是滥竽充数,胡拼乱凑,不值一晒”

虽然平常温文尔雅,司马玉骨子里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听着赵蕊挑衅般的话语,不由心中激起一股不服输的劲,不再劝阻,道:“好,那你就和荫儿比试,看看到底我的剑招不堪一击呢,还是差强人意不过,在你们过招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先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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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气说赛物,定规比剑招(二)

司马玉终于忍受不了赵蕊的挑衅,对她道:“你要和荫儿比试,那也没问题但是过招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先说清楚”

赵蕊心情大好,扬眉笑道:“什么事情?你说我洗耳恭听”

司马玉便道:“我自创的剑招只有二十招,在你们比试过程中,荫儿能使用的招式也只有这二十招可是,蕊妹妹使用的任何剑法,其中招式变化都不止二十招为了公平起见,蕊妹妹比试所用剑招,也要限定为二十招,这样才能真正展示剑招实力”

原来司马玉创想这二十招剑式时,并没有考虑用作实战,没想到苏忆荫会以此招式与赵蕊较量虽然自己号称这套剑法为“不破”,意思为毫无破绽,其实剑招很多地方华而不实,只是为了应名“不破”,强行编入剑招

苏忆荫要用这样一套剑法与赵蕊比试,先不说剑法有无破绽,只说苏忆荫学乍练,以从未接触过的剑法,应对赵蕊熟极而流的剑法,本身就处于弱势再加上赵蕊熟练的剑法不只一套,要是她层出不穷,不断变化招式,当真这套剑法“毫无破绽”,也总有捉襟见肘、束手无策的时候因此他要限定赵蕊使用的剑招,也只能在二十招之内

赵蕊最初说不相信司马玉,要检验他所创剑招,不过是随便说说待得苏忆荫把她的玩笑话说出口,她为了赌气,一定要按照她的方法比试剑招,也不过出于争强好胜,并没有一定要证明,司马玉的剑招破绽百出,不堪一击的意思

听到司马玉郑重其事,限定她比试招数,揣测他的用心,赵蕊心中好不恼然,他分明认定自己居心不良,故意想出这种诡计多端的法子,讨苏忆荫的便宜,想法设法令他难堪

赵蕊隐忍不住心事,秀眉高挑道:“司马哥哥,忆荫妹妹,这次比试剑招,是我跟你们两人之间的一个赌局,我以一对二,为了公平起见,咱们是不是先把赌赛物说定呢”

苏忆荫不解问道:“赌赛物?什么赌赛物?姐姐,你昨天跟我说起时,并没有提到要赌什么物事呀”

赵蕊却道:“凡打赌都要有赛物,不然有什么意思如果没有赛物,那我就不和妹妹比试剑招了毕竟,人家劳心费神创造一套剑法,是好是孬,有无破绽,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忆荫很是高兴,道:“那就不比了”她正在担心,万一赵蕊这次又比输了,会不会像上次那样生气苏忆荫不想看到别人不开心,尤其是这个不开心因她而起

司马玉却知赵蕊的脾气,绝不会轻松放弃她决定的事,也就不故意迁就,反而问道:“蕊妹妹,你想要赌什么赛物呢?”

赵蕊眼望司马玉,笑容可掬道:“司马哥哥,你好大口气呀,无论我想赌什么赛物,你和忆荫妹妹都拿的出来吗?”

司马玉听她语带嘲讽,句句都将自己与苏忆荫相提并论心道,不知我和荫儿哪里得罪了这位公主府小姐唉,荫儿天性朴讷,不擅言辞,突然间多了这么一位玲珑剔透,能说会道的姐姐,可也真不知她如何相处了不由得生起将苏忆荫接回府的念头

母亲曾经当面向他和苏忆荫提出,要向苏忆荫家人提亲现在英林阿姨从青镇来到都城,虽然她只是荫儿的养母,但荫儿身世的知情人全被匪徒杀死在商船上,她的父母亲族恐怕无法寻访,英林阿姨就是她最亲的亲人了想到苏忆荫身世悲惨,司马玉下定了决心,今天回去就请母亲向英林阿姨提亲

赵蕊见他柔情似水的望着苏忆荫,心中又酸又涩,好像吃了颗青葡萄,酸涩的感觉溢满全身突然想到,他爱望向谁就望向谁,目光里饱含着什么样感情,与我又有什么相关,我为什么要计较纠缠,使自己不开心高高扬起头,恢复了往日的冷傲“司马哥哥,想好了赌什么没有?要是你没想好,那我可就说了”

司马玉道:“好,你说赌什么,我们就赌什么”

要赌什么?赵蕊其实也没有考虑清楚,这时见司马玉毫不计较,她倒有此不得主意,却又不甘示弱,当下便道:“这场比试,要是我羸了,司马哥哥应允替我做一件事情;要是忆荫妹妹羸了,我答应替你们俩做一件事情这桩赛物还算公平”

司马玉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事情,如果你败给了荫儿,就答应替她做一桩事情”

赵蕊傲然一声冷笑,昂首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击掌为誓”当下伸出手去,要击掌立誓

司马玉和苏忆荫见她如此认真,也都不再多说话,各自伸掌与赵蕊相击这“啪、啪”两声相击,声音很轻,却像是重重敲击在三个人身上击掌完毕,同时沉默

赵蕊率先向禅房竹林走去,司马玉和苏忆荫停了一会儿,两人一起跟在后面

路上,司马玉很是担心,对苏忆荫道:“荫儿,我自创的剑式拙劣得很,待会儿你和蕊妹妹过招时,不要认真和她较量,如果觉得吃力,立即认输不要再比了”

苏忆荫道:“我也不想和姐姐分争高下,可要是我输了,不知道姐姐会让你替她做一件什么事情?”听她的语气,大有要羸取比试的决心

司马玉知道苏忆荫性情温和,从不喜欢争强好胜,此次下决心要取胜,全是因为担心他但是她担心他,却不知自己担心她他宁愿受赵蕊刁难,替她做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也不愿看到苏忆荫因为他,受到丝毫伤害正欲开口相劝,他们已经走到竹林

竹林里万籁俱静、寂静无声,昨夜悬挂于竹林的走马灯已被粟妈取下,不见彩蝶银汉飞舞,可喜昨夜清风留恋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昨夜之观灯、数蝶、倾诉、嬉戏,这一桩桩温馨而又甜蜜的往事,几乎同时浮现于司马玉和苏忆荫脑海心有灵犀,相视一笑,昨夜那有如星光般灿烂的翩跹蝴蝶,他们会记一辈子

便在这时,赵蕊回过头来,道:“司马哥哥,咱们就在这里比试你现在把所创剑招讲给忆荫妹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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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才能抢记剑招,巧用心妙悟精髓

司马玉和苏忆荫来到昨夜同数蝴蝶的那株翠竹,竹叶低垂,轻拂在他们的头发,衣肩司马玉挑开落在苏忆荫头顶的竹枝,道:“荫儿,我们就在这里讲解剑招”苏忆荫点头答应,站立竹下

当下,一个认真讲解,一个用心倾听司马玉为了苏忆荫好理解,一边说一边手势比画

为了应名“不破”,这二十招剑式十分繁琐复杂,每一招中都夹杂着三个以上的攻式与守式,就像连环套错落相嵌,有的是二个攻式后穿插一个守式,有的则是两个守式夹杂一个攻式,攻守交错,缭人眼目

难怪司马玉担心自己的剑招会落败,这样错绽复杂的招式,不过是将六七招普通剑式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单纯看招式确是难寻破绽,可是如此繁复的招式,很难运用于实战

打个比方,就像一个人说:我手中只有一把刀,力量太薄弱了于是同时拿了六、七把刀在手上,以为必能威力大增,无坚不摧,岂料加糟糕,因为他不可能同时挥动这许多刀反倒不如一把刀,看起来力量单薄,却能随人灵活运用,自由掌控

赵蕊为了表示对司马玉所创剑招毫无兴趣,独自站在一旁,不想看见他们亲密无间,于是背向而立太阳升起在竹林上空,一道道光柱透过重叠交织的竹叶,层层照射下来竹林深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叫两声歇一声

赵蕊扭身探究鸟声来源,布谷鸟的身影没有看见,却见苏忆荫左手捏剑决,右手虚拟宝剑,正在演练司马玉所授剑招大概有个地方她记不清楚,便转头去问司马玉,司马玉就站在她旁边,伸手握住她右腕,两只手共同绕了半个圈,斜指向地苏忆荫点点头表示明白,司马玉便从身后放开她的手腕,仍站在旁边观看

不知怎得,赵蕊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自己身世,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司马玉的父亲,他们是金兰结义的生死契交,共同领兵打战,共同镇守边关如果不是父亲获罪于朝廷,她和司马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现在他守望的人就应该是自己赵蕊从未懊悔过任何事情,现在却深感命运的遗憾

布谷鸟的啼声又响起,一声声都在叫唤“不归,不归”饶舌的鸟音,搅乱人心

赵蕊不听解剑招,也是出于她的骄傲,如果她事先得知司马玉的剑招,定然会预先想出破解招式,这样就算她最后取胜,羸得了这场比试,也不会觉得光彩和开心可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转身向司马玉和苏忆荫走去,有些东西本就属于她,不应该因为命运的错位,心甘情愿的放弃

司马玉所创二十招剑式过于复杂,苏忆荫接连练了四、五遍,仍有一半招式记不住前面十招还算流畅,只有一两处需要司马玉提醒,后面的十招完全没有记住,需得司马玉重讲解其中,第十五招又最难学会,一招之中竟蓄含有九种变招,这九个变招又是攻守连环交错,如果这套剑招不是司马玉想出来的,恐怕他自己也记不住

司马玉重演练了二遍第十五招,轮到苏忆荫练习的时候,她练到第三个变招时,挽了一个剑花,便开始犹豫不定,终于问道:“司马公子,下面应该是平撩?还是斜挑?”

突听赵蕊说道:“是平撩,削向对方左肩到第五个变招防守时,才是斜挑,以肘为轴,回剑防守”

司马玉和苏忆荫都吃了一惊,他们两人专心致志,完全没有发现赵蕊已在旁边站立多时

苏忆荫经过提醒,记起下面的剑招,重开始演练以下的剑招,每次稍有停顿,不待她开口询问司马玉,赵蕊总会抢先出言指点说出奇怪,她所指点的招式全部正确,倒好像一直在练剑的人是她

苏忆荫练完最后一招,收式佩服道:“姐姐,你真太厉害了,后面的剑招全部都记住了”赵蕊轻松道:“这也没有什么难的,看得一二遍自然就记住了”苏忆荫脸色一红,道:“我看司马公子练了六七遍都没记住”

赵蕊笑道:“妹妹过于专心了,反而记不住虽说要和我比试剑招,妹妹也不用太紧张,司马哥哥的剑招如此精妙,我一定胜不了的”话虽这么说,神态甚是自得

司马玉也能过目不忘,但如此复杂的剑招,只看了一二遍便全部记住,烂熟于胸,确实难得,便不出言反驳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苏忆荫已经记熟了九成以上剑招,天色已然不早了,赵蕊等得不耐烦,从身后摘了两根竹枝,闲极无聊,左扯右拉,去掉竹枝上细枝和竹叶,这时将其中一根细长的竹条递过去,道:“忆荫妹妹,我们现在开始”

司马玉所创剑招十分复杂,苏忆荫先后学了七八遍,才勉强记住所有招式,而赵蕊旁观了两遍,便已熟记于胸苏忆荫努力记忆剑招的时候,赵蕊已经在心中将所学剑招默想了好几遍,选择了最能克敌制胜的招式

赵蕊心想,母亲所教的剑法精深奥妙,上次你仗着精巧的剑法羸了我这一回,司马玉所创剑招繁复累赘,全不实用,你休想像再轻巧取胜

然而交手才不过两招,赵蕊隐隐觉得不对劲,差点冲口而出:“忆荫妹妹,你使诈,这不是司马哥哥所教的剑招”突然想到:她不遵从约定,使用其他剑招,难道司马玉看不出来,何须我来道破当下默不作声,只管使出自己的二十招剑式,一招一式与苏忆荫拆解

拆了约摸十招以上,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苏忆荫并不是为了取胜,投机取巧用了别的剑招,她的每一招都是司马玉所创剑招,却都不是依样画葫芦或者将一招拆成连续的几招,或者将不同招式中的变招拆开,组合成的招式总之一套冗杂的剑法,被她化繁为简,去芜存精,竟成了一套攻守有节,奥妙无穷的剑法

赵蕊事先想好的二十招剑招,每一招都变化巧妙,有其意料不到之处,但全被苏忆荫不费吹灰之力化解二十招剑招使完,竟没有一招能逼进苏忆荫身前半尺,不由得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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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出不穷变化剑招,身落下风弃剑比掌

司马玉所创剑招本来就是一流招式,只不过繁复太甚,难以灵活运用现在被苏忆荫分拆组合,每一大招都由六七个小招组成,被她灵活结合在一起,或二个小招一组,或三个、四个一组,竟变化出无穷的招式招式变得简单,攻守自然也就灵活

面对苏忆荫变化不尽,层出不穷的招式,赵蕊二十招剑招显得局促窘困,力不从心她从未想过司马玉的剑招可以分拆组合,变化出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招式,顿时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她心想:“司马哥哥的剑招看起来只有二十招,但每一招都包含六、七个小招,拆开来上百个招式,被她东拼西凑,任意组合,尽可变化出无穷无尽,花样翻的招式只怕我使尽所学剑招,她的招式还没有重复”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

原来苏忆荫习练剑招时,并不只是简单的记忆,还在思索如何灵活运用剑招,应用于实战她一边思索一边记忆,是以记忆剑招才花费了那么长时间别人不知道原因,还只道她天生拙钝,学习记忆缓慢

两人斗到五十招,赵蕊渐感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奋力施展剑招,可每一招都被苏忆荫轻松化解赵蕊性格要强,明知败局已定,不可逆转,却始终不肯开口认输

赵蕊翻来覆去,颠倒使用的二十招剑式,已被苏忆荫瞧的一清二楚,此时她要击败赵蕊,可说易于反掌但想起上次竹林比剑,赵蕊落败后的反应,恐怕这次又要惹她不高兴,因此心中拿不定主意,司马公子刚才说的对,若是知道我和姐姐为了比剑,有伤和气,娘亲一定会不高兴的

苏忆荫心思单纯,急切中想不出解决之道若是故意落败,一来她不能自然的顺理成章,不但自己别扭,赵蕊也一定不会领情二来终究担心,不知赵蕊会让司马玉做一件什么事情?

最好的是打成平局,可赵蕊一招紧似一招,全不因为处于下风,收敛攻势如果自己相让,结局便不是平局,而是自己被打败本来胜券在握,却要落败认输,苏忆荫还是有些不情愿

虽然继续和赵蕊拆招,但苏忆荫的心思已不在剑招上面,现在她无论怎样都能拆解赵蕊剑招,只想着如何能善罢这场比试她手中使着司马玉的剑招,自然而然想到,司马公子一定有办法解决这道难题,可惜我不能现在去问他遗憾中,不禁抬头去望司马玉

司马玉专注的看着她们的比斗,神情严肃,不时皱起眉头,神色显得很是担忧他已经看出赵蕊不敌苏忆荫,自己的剑招明显占了上风,可是脸上没有一丝喜色赵蕊决心争胜负,偏偏却处于劣势,眼看就要一败涂地苏忆荫无意于输羸,却占尽优势,但这个优势对她来讲只是负担

司马玉开始后悔,为什么推波助澜,答应赵蕊的打赌,致使她们姐妹纷争她们本来一个是英林阿姨的养女,一个则是亲生女儿,十八年来从未谋面,要让她们培养出姐妹感情,本来极难,自己不想办法融洽她们的关系,反而挑起矛盾

苏忆荫见司马玉面带忧色,不由得分了神她虽能从容应对赵蕊的招式,但赵蕊的二十招剑招都是高剑术,虽因招数限制,被苏忆荫灵活变化的招式压制,但剑招本身的威力不容小觑赵蕊一直在寻找机会反击,见苏忆荫分神他顾,陡然加快进攻度

二十招剑招连续使出,如毫无间断的疾风骤雨向苏忆荫袭去,刹那间只觉得她的竹枝,打向苏忆荫的头、颈、胸全身各处苏忆荫若是顾全了头脸,胸、腹部必被竹枝打中,但如果下半身避让,头部就要先受袭,实难全身而退

赵蕊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不管你能变化出多少招式,这一次总归是我羸了竹枝抖动,击出最后一招突然间笑容凝固,一根竹枝赫然抵住她的右手腕,赵蕊两眼发怔,不知是怒是骇,全身颤抖不止

苏忆荫见她颦眉蹙目,气得身子发抖,知道自己这一次又鲁莽了,忙收回竹枝岂料一股掌风迎面而来,苏忆荫本能反应,举竹枝化解蓦地手腕缩回,侧身让过来掌

赵蕊知苏忆荫身法极快,第一掌落空,紧接着第二掌马上发出,竟是不收回第一掌的身形苏忆荫见她进招迅捷,且又弃剑用掌,不禁吃惊道:“姐姐,我们不是在比试剑招吗?”手中竹枝一晃,表示她们以竹枝代剑,决胜剑法优劣

赵蕊只做不知,掌带劲风,眼看就要拍到苏忆荫肩头苏忆荫要避开这一掌,只需上半身仰倒,但如此一来,赵蕊的第三掌必会跟随而至,难道她始终不还手赵蕊虽说是娘亲的亲生女儿,但自己总不能毫无道理的退让,况且是她先违反比试约定当下左手自下而上,要拿赵蕊拍到的右手腕

赵蕊正是要逼她出手,才好名正言顺的和她比试掌法你灵活拆解司马玉剑招,变化出数之不尽的招式,我以那区区二十剑招,如何与之相抗衡既然司马玉说比试要公平,咱们就公平的决胜负

是以看见苏忆荫出掌反击,赵蕊不怒反喜,扔掉手中竹枝,收住身形道:“我们以掌法相斗,看看谁的功夫深”

苏忆荫抬头见司马玉忧色浓,也知继续比试有所不妥,转念想到,自己掌法未必胜过姐姐,如被她取胜,那便我们一人得胜一局,正好打成平手姐姐也不再生气,也可免除司马公子一桩劳役,岂不皆大欢喜

苏忆荫言念及此,实在觉得自己想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不再犹豫,答应道:“好,请姐姐先出招”

赵蕊一笑,也不多说话,当即拉开架式脚下弓步站立,高扬出右手,倏的身子左侧旋转,左腿笔直不动,右腿凌空踢向苏忆荫胸口苏忆荫想不到她的来招如此迅猛,话音甫落,赵蕊转身扬腿,右足已踢至胸前

既已答应比试,苏忆荫也放下顾虑,她潜运内功,将五分“内丹功”内力运至掌心,看准赵蕊防守疏忽的左肩,立掌直推过去

赵蕊右腿本是虚招,正要诱对方来攻左侧,见苏忆荫果然中计,左掌早有准备,暗藏着一股内力蓄势待发两掌正待相交,赵蕊但觉一股寒气袭向掌心,心中暗暗讶怪,要变天了吗,怎么突然冷将下来

她不知道,苏忆荫使用“凝冰石英”修练内丹功,内力中蓄含寒气,非比寻常苏忆荫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内力性阴奇寒,其威力大过普通内力数倍,且寒气入体伤人

赵蕊察觉到来掌内力有异,不敢贸然以硬碰硬,正要收掌避让,突见一道白影撞到两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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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岑寂默听憨语,牵挂独忍寒毒

苏忆荫和赵蕊越斗越激烈,到后来竟然都使上了内力苏忆荫的内力吸收了“凝冰石英”的寒气,内劲中带着一股凛冽寒气眼见就要与赵蕊掌心相击,两人这一对掌,赵蕊内力比不上修练过“内丹功”的苏忆荫,势必被她内力的寒气所伤

赵蕊隐隐觉得不对劲,灵活的撤掌回避,哪知这时阵中突然闯进一个人吃惊之余看得清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马玉脑中电石火光的一闪,也不知出于有意,还是被突如而至的司马玉吓到,忽得身子一晃,脚下站定不稳,上半身倒向司马玉

司马玉眼见她二人比斗升级,再也无法袖手旁观她们由比试剑招转为拼斗掌法,由意气之争转而较量实力,看来定要分出个高下胜负拳脚不长眼,徜若她们中一个不小心,出手伤到另外一个,势必影响她们姐妹日后相处

想到这里忘了自己不会武功,扑身抢到她们中间,大声阻止道:“荫儿蕊妹妹你们,不要再斗了”声音异常焦急忧虑,苏忆荫和赵蕊同时心中一震

苏忆荫首先撤掌收势,她的掌力本能收发自如,但是司马玉的出现太过突然,他叫了一声:“你们不要再斗了”,身子已在两掌中间司马玉面向苏忆荫而立,背后赵蕊也慌忙收势,岂料匆忙间没掌控好力度,脚跟站立不稳,身体摇晃跌倒向前,不偏不倚正好撞向司马玉

苏忆荫手掌已收回一半,正欲退开身体,与赵蕊罢战停斗突然大吃一惊,身体如被人施咒钉在地上,忘了收掌退身但见司马玉一袭白衣撞向自己掌心,只听得他“哎呀”一声吃痛轻呼,身体摇摇欲堕赵蕊在身后惊声急呼:“司马哥哥,小心”伸手拉他手臂,早已不及相救

司马玉只觉得胸口气息阻滞,双眼发黑,一阵奇寒彻痛钻入心脏,禁不住要失声大叫,想到误伤他的人是苏忆荫,紧咬唇缘强自忍住看见苏忆荫好似吓坏了,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掌久久不能收回右手搭住她的手臂,稳定了摇摇欲晃的身子,露出笑容道:“荫儿,难道你还要跟蕊妹妹比试掌法吗?”

苏忆荫摇头不安道:“我不比了司马公子,你怎么突然冲过来了我,我没伤到你”司马玉笑得很轻松,回头对赵蕊道:“蕊妹妹,你也答应不比了”

赵蕊拉扯司马玉手臂时,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吃痛发抖,现在却若无其事的说话,倒让她心中吃惊疑惑忆荫妹妹的那一掌并未伤到他,刚才我做甚么多事去拉他,说不定日后被他当成笑柄懊恼之余,没好气道:“比试武功很好玩吗,我和忆荫妹妹闲得没事干了”

司马玉喘息笑道:“不比,那,就最好了荫儿,蕊妹妹我们,我们在竹林歇一阵,再回去”苏忆荫忙道:“我们歇一阵子再走”

赵蕊见司马玉攀住苏忆荫的胳膊不放,冷笑一声,让我在这里看你们缠绵情深吗,恕我没这个兴致淡淡的说一句:“你们要歇只管歇,我先走了”言毕,也不等他们回话,转身就走

司马玉和苏忆荫在一株竹子下坐下,昨晚在这株竹下双手相携共数蝴蝶的情景,重现在他们脑海,两人心中都涌出一股甜蜜苏忆荫抬头向上,突然轻轻说了句:“四十二只昨天我回到禅房又重数了一遍,果然是四十二只蝴蝶,一只也不多一只也不少”

司马玉仰身靠着竹杆,没有说话,一颗颗汗珠从额头渗出苏忆荫俯身抱住双膝,格格发笑,很有些不好意思道:“粟妈说她很喜欢你,将来要跟着我永远和你在一起”司马玉呼吸声重,继续沉默着

苏忆荫满脸红晕,垂首膝盖,加羞涩道:“粟妈她在乱讲话我对她说,我也不见得要永远跟你在一起呀”她说完这些话,极其不好意思,伸手拔弄地下竹叶

隔了一会儿,她见司马玉始终不开口说话,颇为尴尬,却也不质问他努力打破沉默道:“司马公子,你刚才突然撞过来,可把我吓坏了你不会武功,倘若我和姐姐有一个人的内力,不小心打在你身上,都会让你受到内伤”

竹林风声不止,“沙沙啦啦”由远及近,听在耳中如细浪拍岸苏忆荫默语细听,突然听到司马玉发出低声呻吟,好像一根针轻轻扎入心中,苏忆荫身子一颤

“你怎么了?”她抬头询问,语气极为不安刚才那一掌的内力没有完全收回,拍在他的身上,怎么会毫无影响

司马玉抓住苏忆荫的手,急切地阻止道:“不,不要抬头荫儿,你继续跟我说话”“说什么好呢?”苏忆荫一时怔住了,脸望前方,努力搜寻有趣的话题

司马玉只感全身被浸在雪水之中,从里到外瑟瑟发抖他不想让苏忆荫知道实情,为误伤自己而懊恼,紧紧拉住她手不让她看自己他的五指像冰一样冷,苏忆荫自然也觉察出异常,但每次她要抬头询问,都被司马玉紧的握住了手

赵蕊一直走到竹林边缘,始终听不到司马玉挽留她的声音忍不住要回头看看他们在做什么,想到自己竟然这样在乎一个人,加心烦意乱无精打采的走出竹林,蒋英林迎面走过来,看见她一人独行,奇怪问道:“蕊儿和玉儿呢,你们三人不是在一块儿的吗?”

赵蕊悻悻道:“他们两人在后面竹林里”蒋英林道:“你怎么不和他在一起?”赵蕊扭转头道:“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一个人先回来了”

蒋英林神情矛盾,满怀心事拿不定主意,道:“蕊儿,你要好好和他们相处,特别是荫儿,她纯善谦厚,你以后要永远记着她的好处”赵蕊心下不悦:她给过我什么好处?要我一辈子铭感于心

赵蕊开始想念长公主府了,虽然在府中她的身份是赵辉和青楼女子厮混生下的女儿,但从未有人忽略过她的存在,不管是爱宠她的赵辉夫妻、纵容她的赵穆兄长、还是嫌恶她的赵姑妈,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人

可是在这里,苏忆荫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娘亲说:“荫儿善良,千万不要忘了她的好处”;司马玉放着大理寺的公务不理,每天天不亮就往“普渡庵”赶,只为和苏忆荫见面;别说那个粟妈,成天价“我们小姐这样好,那样好”,不嫌罗嗦的夸赞

蒋英林见女儿沉默不语,掂量自己心事,但愿我的选择能给她带来幸福,十八年来我没有给过她任何东西,这件事是我做为亲生母亲唯一能替她做的

赵蕊烦闷不乐走向禅房蒋英林先走到门口,道:“蕊儿,我有话对你说”

当天晚上,司马玉解衣就寝,胸口疼痛得厉害,走到穿衣镜前看时,心口处淤黑了手掌大的一块唬得旁边曾儿惊问道:“公子,你被人打伤了,是谁出手这样狠辣?我马上去回禀夫人”

司马玉掩上衣服,故意轻松笑道:“谁能打伤我,是自己不小心磕到一棵树上你千万不要小题大作告诉夫人,让娘亲为我担心”

曾儿当然不信一个人能在树上撞出那样严重的伤势,但是公子有令不得告诉夫人,他也只好遵从第二日撒谎向曾母讨来“紫金活络丹”,司马玉吃了止痛化淤的药丸,胸口淤黑渐渐消散,但伤势痛疼一直不见好,不时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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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愧难问往事,负疚含泪立誓

黄昏的夕阳挂在普渡庵上空,松树上的雏鸟叽啾啼叫,引颈期盼父母归巢赵蕊望着纷纷飞落枝头的鸟儿,收翅欢鸣与雏鸟相会她想起了公主府仆妇跟她说过的一种叫杜鹃的鸟

杜鹃鸟将自己的蛋产在别人的巢内,小杜鹃由养父母孵化、抚养长大不知道小杜鹃的养父母,对自己抚育成长的雏鸟会有什么样的感情呢?

夜幕降临,晕黄烛火摇曳映照禅房窗纸,蒋英林与养女苏忆荫相对坐于窗下自从她们母女在普渡庵见面,苏忆荫无意间得知自己身世,本来就极少亲密交谈的母女比以前加默默无语了每一次蒋英林与苏忆荫、赵蕊闲话交谈时,总是赵蕊口角锋芒的抢着说话,苏忆荫开口说话的次数寥若晨星

蒋英林很想知道苏忆荫离家后的情况,好多次想问:“荫儿,讲讲你出门后发生的事情那些商人在路上待你好不好?司马叔叔从南京迁居到燕京,你找到他费了多少周折?”可不知怎么的,这些话她一句也没有问出口

蒋英林看着娴静贞和的苏忆荫,这个女儿她相救于难中,并相依为命十数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平时极少流露出母亲的慈爱,但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密不可分,她们的母女情缘是上天安排的,没有人可以否认,完全不需要刻意表现

可是这孩子会不会埋怨自己冷漠呢?我抚养她十八年,她陪伴了我十八年本来我想给她一个好的归宿,永远不透露她的身世,让她过着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可是事于愿违,我许诺给她的幸福并没有成真,反而要剥夺她真实的快乐想到这里,踌躇不决

难道自己对她的养育之恩,可以让我有权利剥夺她人生的幸福吗?思及自己下定的决心,蒋英林心中无法平静,但想到早上与赵蕊的一番谈话,她咬牙硬下了心肠

老尼师说得有道理,只要我真心爱着荫儿,将来一定有机会补偿她今日的遗憾蒋英林整理好思绪,慈睦的笑道:“荫儿,你离开家以后,有没有牵挂过娘亲呀?”

苏忆荫鼻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从第一天离开家到再次见到娘亲,没有一天不在想念娘亲,有时候扳着指头计算与母亲团聚的日子可是现在,我还能对你说“我想念娘亲吗?”我并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呀

她想了许久不知该如何答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里的话“自从离开青镇,我每天都想着要回家去见母亲和粟妈”

蒋英林道:“荫儿,我和粟妈在家里也时时牵挂着你”

苏忆荫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道:“娘也在家里想念过我吗?”

蒋英林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样的高兴,只觉得有些酸心,道:“荫儿,你在外这许多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娘让你受委屈了”

苏忆荫连忙摇头道:“我没有受委屈,反而,反而很开心”

蒋英林看着她羞涩中带着愉悦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说下面的话,心中涌起一阵阵酸涩,道:“荫儿,只要你真正开心,娘就放心了”苏忆荫当真开心笑道:“娘,我保证以后天天都开心”

蒋英林也笑道:“荫儿,以后你跟娘亲在一起时,要每天都如现在这般开心快乐”

是呀,荫儿,像你这样单纯质朴的孩子,是可以比别人加容易获得欢乐的呀这是你的优点,蕊儿她没有这样的优点,娘不得已只好委屈你了

蒋英林抑制感情,问道:“荫儿,前几天你跟我说,戴颜英师叔和两位师兄都在都城?”

戴颜英和蓝田门弟子吴玮、郭华受柳家庄主邀请的事情,苏忆荫已经跟母亲说过了,蒋英林因为自己身份还是朝廷钦犯,不宜和蓝田门人见面便道:“娘不是说过,现在不方便见师叔他们吗?”

蒋英林感概道:“算来我离开蓝田门已经二十年了,不知道师傅身体是否安康,各位师兄弟妹近况如何?荫儿,明天你,”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明天你带我去柳家庄见颜英师叔”

苏忆荫自从那日被诬陷入刑部大牢,后来一直在“普渡庵”陪伴母亲,再也没有回柳家庄,对师叔和两位师兄甚是挂念虽然司马玉已将她平安出狱的消息通知柳家庄,但每回想起他们的担心,总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深感歉疚

听母亲说明天带她去见戴师叔,正合己意,满脸喜色道:“戴师叔天天盼着与母亲见面呢,娘这一去相见,师叔定然十分欢喜”

蒋英林不忍心瞒骗她,道“荫儿,我们见到师叔后,就要跟她一起回蓝田门”

苏忆荫加欢喜,道:“师叔说过好多次,希望我和娘回蓝田门娘,师叔说蓝田门在长安蓝田山上,那就是跟普渡庵一样了”

蒋英林道:“跟普渡庵一样环境清幽,但比普渡庵大得多,有几十个普渡庵这么大”苏忆荫心中比拟了几十个普渡庵的面积,惊叹道:“那么大呀”

蒋英林接下来道:“那里有娘亲的师傅你的师祖,与娘一起学武功的师伯师叔,还有很多和你年龄相仿的门人弟子荫儿,这样好看热闹的地方,你愿不愿意陪着娘永远住在那里”

苏忆荫想也不想,十分乐意的答道:“我愿意陪着娘住在蓝田门”

“好孩子,”蒋英林眼眶突然湿润,娘会用下半辈子偿还你无私的成全

荫儿,请原谅我的自私,蕊儿没办法改变现在身份,如果司马玉不娶她,她就要一辈子向所有人隐瞒身份娘亲只是想让你的姐姐,能够在祭日里向她父亲献上一柱香

荫儿,请原谅我的自私,你现在放弃了司马玉,将来还会有相遇,还能够相爱,那时的幸福也许不会比现在少

荫儿,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你比蕊儿拥有广阔的天空能够自由翱翔于天空的鸟儿和栖息在金丝笼里的鸟儿,谁在乎花园里的一颗树对于笼中鸟而言,这棵树会是它终身的慰藉和保护;而对于空中鸟,舍弃了这颗树还可以投身到广阔的森林

蒋英林想到负疚之处,内心伤感似潮水泛涨,一波汹涌过一波突然听见苏忆荫惊惶不安的声音:“娘,你怎么哭了,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还是说错了什么话?”蒋英林连忙举手拭泪,笑道:“烛火里冒出黑烟,熏得我眼睛流泪”

苏忆荫看见桌上烛火焰焰跳动,忙向旁边拿起烛剪道:“娘,我将烛蕊剪短些,它就不会冒烟熏着你的眼睛了”举剪剪短烛蕊

烛火轻轻一跳,屋内顿时暗了许多,苏忆荫道:“娘,这样好多了”蒋英林借着屋内昏暗藏住眼泪,道:“当真好多了荫儿,你,真是一个好孩子”苏忆荫天真地笑了起来,低头把玩手中烛剪

蒋英林叫她道:“荫儿,到娘身边来”苏忆荫放下烛剪走过去

蒋英林拉住她的双手道:“荫儿,你跟娘去了蓝田门,就再也不回都城来了”苏忆荫道:“嗯,我陪着娘住在蓝田门”蒋英林双手颤动了一下,又道:“你不回都城,住在都城里的人也就见不到了”

苏忆荫沉默了一会,回答道:“嗯,那也没什么关系”在她的心里,她不能来都城见司马玉,司马玉总能到蓝田门去见她,不管在哪里,只要不分开就行了

蒋英林将苏忆荫拉进怀里,紧紧搂住了她好孩子,娘跟你去了蓝田门,也不会再回来见蕊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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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首星空忆往事,一轮残月照无言

赵蕊坐在屋内看着母亲仔细整理行李,几件衣服、一双替换的布鞋、几个小银锭,用一块海蓝布袱包裹这便是母亲随身的行李了,赵蕊有些心酸,相认后第一次认真打量母亲,见她身着朴素的麻布衣裳,钗环全无,一根荆钗挽住发髻,谁能想到她曾是位将军夫人

十八年无奈痛苦的分别,短短七、八天的暂时团聚,赵蕊依依难舍,看见母亲将衣物整齐的放入包裹,忍不住再次问道:“娘,你真的要离开都城,从此跟忆荫妹妹隐居蓝田山”

蒋英林不停手,继续收拾道:“蕊儿,明天早上长公主府派来接你的人到了,你就跟着他们回都城我今天跟你说的事情,写在一封信里,赵夫人见了这封信自会向敏阿姨转达我的意思”

赵蕊欲言又止,她想说娘你不要走,我今天早上说的话不算数,我不想和司马玉在一起了,让他去娶忆荫妹妹好了但所有这些念头都只在她脑海中盘旋,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她明白这不是她的内心真话,说出来自己会一辈子后悔她借故明天要早起回府,劝母亲也要早些安歇,告退而去

夜空繁星闪烁,每一颗都似夜晚大草原上的星星,亮晶晶闪动着明亮的光芒赵蕊陷入了回忆

“哎呀,我的手指被沙棘的毒刺刺到了”“我说过了不要去摘那些野果,艳丽的野果十有八九有毒”“哎呀,痛死我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把手指拿给我看看”“干什么?”

那时,自己很不情愿地将手指递到他面前,同时心想,假如你胆敢嘲笑我,我把你的手也拉到毒刺上刺几个窟窿沙棘毒刺的毒性很厉害,被刺到的手指比平常粗肿了一倍,又难看且火烧般的痛自己的心情十分恶劣,如果他出言无状,当真会被拖到沙棘丛戳破五根手指

可是,“怎么肿成这样老高,唉,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摘野果呢?”“不要假惺惺的装作关心我”

司马玉不再说话,从马背革囊抽出携带的匕首,走回她身边

“你干什么?”“不要怕痛,我帮你把毒素吸出来”“我不要你懂得什么吸毒”然而,被他握住的手却没有缩回去,看着他划开自己手指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多,草原上的星星特别漂亮”“啧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哎哟”他已经开始吮吸自己手指的毒血了他害怕自己吃痛,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吮吸头顶上的星星似明眸闪烁,好像他温柔关注的眼睛,一直让我记忆至今

赵蕊满怀心事步下台阶,突然看见院中石桌旁坐着一个人,夜色中一动也不动是忆荫妹妹坐在外面,赵蕊犹豫片刻走了过去苏忆荫专注在想某件事情并发现她的到来

她看见苏忆荫抬头仰望天空蚀月,时近月半,原本团圆的月亮已缺去一半赵蕊心中一颤,难道忆荫妹妹正和我想着同样的一个人,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再也见不到他了

赵蕊心绪烦乱,正欲转身离开,听见苏忆荫站起来叫她:“姐姐,这么晚了,你也还没有睡呀”

赵蕊见到她平静的笑脸,毫无一丝猜忌和怨恨,呆呆的不知该如何答话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觉得有点舍不得,出来再坐坐姐姐也是一样的吗?”苏忆荫环顾四周,显然七、八天的生活已让她对“普渡庵”产生了不少感情“明天我也要离开姐姐了姐姐,临走前我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赵蕊听她有事相求,连忙道:“妹妹尽管说,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一定替你办到”

苏忆荫却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你能不能不再,为竹林比剑的事生司马公子的气他,他知道别人生他的气,心里总是很不高兴”

赵蕊讷讷道:“你,你就是求我不要生司马玉的气”

苏忆荫点点头道:“嗯,就是这件事情,姐姐能答应吗?”

借着禅房窗内透出的灯光,赵蕊仔细打量苏忆荫,她当真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吗?如果她真心喜欢司马玉,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故意问道:“你明天就要走了,什么时候去向司马哥哥辞行呢?”

刚才,苏忆荫正在苦恼这个问题,明天怎么向司马玉辞行呢?他们曾经相互许诺永不分离,可是自己却要跟娘前往蓝田山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赵蕊的话,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道怎样向司马公子辞行,姐姐,明天他来了,你先替我去说,好吗?”

“你让我替你向司马哥哥说,你要去蓝田门,不再和他见面?”赵蕊不敢相信似的反问

苏忆荫见她神色有异,忙道:“这件事我自己都觉得很为难,怎么能够麻烦姐姐呢?”

赵蕊低下头笑了笑忆荫妹妹,我还以为你当真是全无心机的大好人,岂料你身藏不露,绵里带针表面上不动声色,答应随母亲前往蓝田门,心中却想好主意令司马玉恨我

赵蕊抬起头道:“不麻烦,明天我也要回长公主府,我陪妹妹一起向司马哥哥道别”

苏忆荫先是放松心情,突然甚为担心道:“我们俩都去辞行,司马公子会不会加倍伤心”

赵蕊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才恰到好处,我一切全听妹妹的”

听见赵蕊明显不满的话语,苏忆荫不免尴尬,她平常主意就少,现在是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赵蕊见她不说话,疑心她暗中琢磨诡计,便也紧闭嘴唇不发一言两人一声不吭站立,有小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没有谁肯说话眼见夜色深,两人不约而同各自回房

这一夜,蒋英林、苏忆荫、赵蕊三人都辗转难眠,各自在暗夜中思量自己心事

我的决定真正能令蕊儿幸福吗?荫儿随我回到蓝田门后还会似现在天真快乐吗?

我现在离开了都城,以后当真还能和他见面吗?

我为什么不能放弃司马玉?忆荫妹妹当真心甘情愿随母亲离开?

她们反复思量却得不到答案一夜的时间悄然而过,禅房外月落星沉,普渡庵内晨钟敲响,“当,当,当”,铿锵悠扬的钟声,敲打在一夜不眠的母女三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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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悲伤痛母女分别,情切关心苦劝娇儿

次日清晨,赵蕊陪着蒋英林,母女两人默默无语坐在禅房内苏忆荫帮忙粟妈收拾行李,不在房内

蒋英林担心赵蕊不舍,没有告诉她实情,自己再也不会回都城,母女俩从此不会再见面了她看见赵蕊依依不舍的模样,深蹙双眉,斜身打不起精神来似的坐在椅子上,跟师兄苦闷时的神态一模一样心中难过,师兄当初为什么要替朝廷打仗,如果他听师傅的话留在蓝田门,现在就可以和我一起同蕊儿开开心心的生活

赵蕊总是想挽留住母亲,劝她道:“娘,你可不可以不要去蓝田门,长安离都城太远了,我想见您一面都难”

蒋英林叹了一口气,孩子,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强颜欢笑道:“孩子,你回到长公主府,要仍旧当赵辉大人和夫人是亲生父母,不要任性,要好好孝顺他们,将来,将来你也要恭谨孝顺敏阿姨他们三人就是你的父母长辈”

“还有玉儿,你们的亲事,是赵大人救你出刑部大牢时,与司马叔叔约定的你也说过愿意和他在一起,娘这才下定了决心倘若刚开始有些不如意,你要多体谅他,不要有所怨言时间过得长了,将来你们总会和睦融洽”

蒋英林说一句赵蕊听一句,越听越是奇怪,蓝田山离都城虽然不近,却也没有相隔千山万水,怎么母亲如此千叮万嘱,倒像是从此不再见面了待得母亲说完,正欲开口询问究竟屋外有人扬声禀道:“蕊小姐,夫人派小人来接小姐回府”

蒋英林知道赵夫人派来接赵蕊的人已经到了,站起来对赵蕊道:“蕊儿,长公主府的人已经来了,你,你跟着他们回去”听到这句话,赵蕊眼泪夺眶而出,呜咽难舍道:“娘,我留下来多陪你一会儿”

蒋英林强忍住眼泪道:“傻孩子,我和你忆荫妹妹马上也要走了,快跟着他们回都城,要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赵蕊扑倒在母亲怀里,紧搂住她哭道:“娘,你一定要记得经常回来看我我,我也会去看娘”

蒋英林忍住悲声道:“好孩子,不要哭了,娘,娘一定会再来看你的”说到最后再无法隐藏悲痛,眼泪扑簌簌滚落

外面长公主府仆从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看见赵蕊面带泪痕的走出来,他们也不敢多嘴询问,上前请安,将方才“夫人派小人来接小姐”的话又说了一遍

赵蕊回身再次凝望禅房,抑制住想要奔进去,抱住母亲放声悲哭的念头,含泪深深鞠了一躬

众仆见她如此悲切留恋,心想:佛天菩萨当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自高傲慢的蕊小姐跟着庵内尼师熏陶了几天佛法,就变得这样多礼谦恭,和相处时日甚短的普通尼姑依依不舍起来他们只当禅房内是一名普通尼僧,而蒋英林也害怕引起外人疑心,始终不曾出来相送

“当,当,当”普渡庵内尼众结束早课的钟声敲响,赵蕊在院内站立已久,知道母亲是不会出来再见的了因为体会不到母亲苦心,她由不得微生怨心长公主府仆从见她站立的时间久了,卑躬的请她移步庵门,坐轿回府赵蕊收住悲伤,随他们而去

司马玉昨日被苏忆荫蓄含寒冰之气的“内丹功”误伤,虽然一夜深受寒气和痛楚的侵扰,第二天仍旧侵晨起床照常前往“普渡庵”

曾儿睡在侧房听见他左右辗转,一夜未曾安寝,十分担心,劝道:“公子,你身上伤势不轻,今天不要出府了任它什么要紧的事,也抵不上公子的身体重要呀”司马玉早出晚归看望蒋英林母女,内里详情曾儿并不知道,但见到他辛苦不懈,也知公子每日所做是极重要的事情

司马玉一边催促他替自己衣,一边笑道:“我又没有头痛脑热,感冒发烧,做甚么要注意身体?”曾儿取过衣物,再要劝时,司马玉已从他手中拿过衣裳,自行穿换起来道:“你别愁眉苦脸的站在这里了,出去看马厩是否将白雪结束停当”曾儿无法只好放下衣物,打开门出去

屋内只剩下司马玉一个人,他停止了穿换衣服,将一件长袍斜披在肩上,伸掌按落胸前伤势处,手上稍微用劲,便痛的紧锁眉头心下默然,良久露出一丝苦笑,无奈想到:荫儿终归没有听我的劝告,还是用“凝冰石英”修炼内丹功想来她是不相信我有保护她的能力

司马玉只管自艾怨人,却不知习武和读书一样,都是人人盼着学艺精进倘若他知道一种法门,能在短时间内数倍提升自己学识,试问他能听从别人劝告,放弃此等难遇良机吗?

司马玉郁闷神伤了一回,扯过肩头衣服重穿将起来,突觉背后有人替他提起衣袖转过头去,看见母亲满脸慈蔼,柔声对他道:“怎么不叫婢女进来伺侯?”司马玉顺从将手伸入衣袖,自己扣上衣扣

格敏特取过束衣玉带,整理拉平儿子衣襟,围上玉带,抬起头道:“玉儿,你连日坚持出城看望英林阿姨,十分辛苦今天,今天就歇上一日,想来阿姨也不会见责于你”说到这里,极不自然地笑一笑,既是歉疚,多的是关切

原本今日不去也是使得的,只是昨日不巧被苏忆荫误伤,如果不去只怕要引起她的忧虑担心,反而必去不可了

司马玉拉母亲坐在椅子上,自己挨坐在旁边,笑道:“娘,我今天再去一天,明天就留在家里陪你,好不好?”格敏特却是十分坚持,道:“你今天留在家里陪伴娘亲”司马玉扯着母亲衣袖道:“娘,曾儿已经备好马了,我不去岂不白让他辛苦今天就让我去”他含笑求恳母亲

格敏特见儿子,撒娇撒痴求恳自己,实在不忍拂他之意但他今日之去,倘若得知苏忆荫要离开的消息,恐怕他任性引得蒋英林难堪可是强行阻止他去,加深恐来日目睹苏忆荫人去渺茫,和上次一样生起重病来,药石难医

司马玉见母亲沉吟不语,已知必不会强阻,正在盘算如何借口出门,张眼看见曾儿在门边探头,马上大声问道:“曾儿,马备好了吗?”

他不等曾儿回答,已起身跑到门边,笑对母亲道:“娘,我去了明儿一定留在家里陪你”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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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手空空遁无形,巧取纸条心悲愤

苏忆荫斜靠在收拾好的包袱上,心中如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既盼着司马玉来,与他道别,心中又害怕他来,不知如何开口分别猛得想起初到司马府时,司马玉与她曾经相互传递诗词,心想我何不将要说的话写在纸上他来了就当面交给他,倘若他不来便拜托庵内师傅转交,他见了纸条就会明白我心思

苏忆荫计议已定,走到窗下桌前坐下,桌上备着供尼众抄写经文的笔墨纸砚她摊平一张纸,碾墨蘸笔,提笔先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司马公子:我要走了,要和娘亲一起去蓝田门我没有遵守承诺,觉得很对不起你”

下面本来想好要写:“蓝田门在长安城郊四十里处蓝田山,我一直都在那里,等着你来找我”只是这样的话既难说出口,难以为情写在纸上此时屋内别无旁人,她却怕被人窥见心事似的羞红了脸提笔纸上,心里想的话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正催促自己下定决心之际,听到“笃、笃”有人轻敲禅房板门之声苏忆荫在屋内问道:“是谁?”敲门之人答道:“是我呀”紧接着一阵轻松愉快笑声

半天不见屋内动静,敲门人在外面边笑边道:“太阳都照在窗台上了,荫儿,你还在睡懒觉吗?”

苏忆荫知道外面的人是司马玉,连忙搁下笔,也不顾墨迹未干,胡乱折起纸条握在手中跑过去打开房门道:“司马公子,你,你今天来了”话语中急切里带着些许慌乱

司马玉见她面颊晕红,含羞带怯,觉有趣越发笑问道:“看样子你早就起床了,并没有睡懒觉,却又慌得什么?”

苏忆荫加不知所措,结巴道:“我,我,哪有,慌张”不自觉攥紧握住字条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司马玉发觉,好奇笑问道:“你手里藏着什么?”

苏忆荫一惊,急将双手背向身后,道:“没有什么”她写了字条本来是要给司马玉看的,现在却心怯不敢拿出来

司马玉睁大了眼睛,略显惊异,随即又笑道:“荫儿,想不想看我变戏法耍子?可有趣了”苏忆荫见他不深究自己手中物事,吁吁松了一口气,又好奇他耍的什么戏法,将手从背后拿出,侧头问道:“你会耍什么戏法?”

司马玉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内他看见桌子上打开的砚盒,撂掷在桌面的毛笔,已经十之八九猜到她手中拿的是什么于是故意取过一张纸,拿起桌上毛笔,尽着上面的残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苏忆荫以为他写字就是变戏法,正自琢磨:他是能一笔写出两个字来,还是能让写出来的字消失无踪岂料都不是,却见司马玉将写好字的纸,整整齐齐叠成一个小方块,双掌合什捧住

苏忆荫忍不住问道:“你把纸条放在手心里,变得是什么戏法?”司马玉十分神秘道:“荫儿,你千万不要眨眼睛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要出现了”苏忆荫屏住呼吸盯住他的双手,果然眼睛一眨也不眨

只见司马玉嘴唇凑近双手间,“噗”的吹了一口气,笑望苏忆荫一眼苏忆荫并没有看到不同寻常的事情,询问道:“你变了吗?”司马玉摇摇头,前后左右晃动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皇天赐我神妙法,去无踪迹觅有道”又念了一遍“天灵灵,地灵灵”,双手向空中一扬,落下来时手中已空无一物

苏忆荫惊奇万状,拉过他双手翻来覆去检视,不可思议问道:“纸条呢?你当真将它变没有了”司马玉笑嘻嘻道:“我不是说过要变戏法给你看吗,自然是变走了”

苏忆荫一双清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过了半晌,又问道:“你能,再将纸条变回来吗?”

司马玉故作惊诧道:“我已经变回来了呀怎么你一点儿没觉察出来么?”

苏忆荫大惑不解道:“你将纸条变回来了,在哪里呢?我可当真没看见呀”司马玉笑拉起她左手,指着攥紧的五指,道:“我把纸条变到这里面去了”

苏忆荫似信非信,此时她手中当真握着一张纸条,却是自己书写与司马玉告别的留言她十分犹豫的问道:“你果真将纸条变到我手里了吗?”司马玉笑道:“你不信,自己松开手来看看”

苏忆荫迟疑片刻,松开五指,露出一团被揉皱的纸堆却哪里是司马玉变戏法的纸条,分明是自己害怕出示的信笺此时再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司马玉拿过那团纸层层剥开,同时笑道:“看来我变戏法的手法还需要练习,明明叠得整齐的纸条,一经变化,竟皱成了一团”

苏忆荫明知纸条是,自己握在手里揉皱的,一时也接不上话,忐忑不安的等待司马玉看完纸条后的反应

司马玉抹平纸条,看见上面竟然还写了字,他马上认出是苏忆荫的笔迹,又觉有趣又是不解的问道:“好好的一张字,你做甚么把它揉皱?让我看看,你写了些什么?”说着,做出认真的样子赏鉴起来

苏忆荫神态不安道:“我,我也没写什么刚才见面就该拿给你看的,只是,只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隐藏纸条,“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

司马玉刚看了前几个字,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喉咙里却发出古怪的笑声,既似嘲讽又似悲愤

他将后面的字念出来“我,没有遵守承诺,觉得很对不起你”捏着纸条的手颓然垂下,抬眼望向苏忆荫,问道:“在你的心里,当真有觉得对不起我吗?”

苏忆荫连忙点头道:“当然要和你分开,我也觉得很难过不过,我会一直住在蓝田门,你可以来找我蓝田门在,”

不等她说出“蓝田门”的地理方位,司马玉挥手打断苏忆荫的话,只听他又问道:“你忘了曾经许诺,这一辈子都要为我做一件事情吗?”苏忆荫怔神半晌,反问道:“是什么事情呢?”

司马玉怆然一笑,随即字字沉重道:“不要离开我,不要和我分别”

苏忆荫想起,这是那晚她在竹林里所说的话当时,她要求司马玉如果两人分开,相互不能见面,要时时刻刻牵挂自己司马玉答应了,但同时也要她为自己做一件事情,便是上面他所说的那句话,苏忆荫也答应了“永远和他在一起”

回忆起这件事来,苏忆荫顿觉不知所措前往蓝田门,是舍弃了对司马玉的承诺;不去蓝田门,是违背母亲的意愿何处何从,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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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叫相思灰青丝,自是牵绊难舍弃

如果苏忆荫跟母亲前往蓝田门,就是背弃了对司马玉许下的承诺但让她拒绝母亲,对她说:“我不去蓝田门”,却也是无法办到的事情默然想了半天,终究想不出两双其美的法子,抬头看司马玉,盼着他聪明多计,替自己拿定主意

只见司马玉面无表情望着自己,苏忆荫从未见过他这般冷冰冰的眼神,心下甚是难过,却又知道是自己的决定不妥,尽力要减轻他的怨气,说道:“司马公子,你要是不想去蓝田门那么我陪娘去蓝田门住一阵子,就劝她回都城,好不好?”

也不知她能有什么法子,劝母亲回转都城,或者竟是毫无办法,只为安慰司马玉但这番话对平息司马玉的怨气,却是立竿见影,效果奇佳他眼中光芒一闪,脸上笑颜重现,宛若沮丧孩童闻知不可能达成的愿望,将要美梦成真

高兴道:“荫儿,不如你们不要去蓝田门,去了又回来,往来奔波,着实累人要是你真的想去看看叔叔和阿姨学艺的师门,将来我陪你去”

苏忆荫为难道:“这,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怎能不去了当真我不想去,也要先去问问娘亲”

司马玉不知道,蒋英林为什么突然要携女前往蓝田门,但想平白无故请求她不要去,只怕难被应允便道:“荫儿,你随我去都城”

苏忆荫一楞,恐怕自己没听清楚,问道:“什么?”

司马玉却已下定决心,当下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道:“跟我去都城,我带你去逛钟山,夫子庙,玩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

苏忆荫听他说的认真,急忙缩手道:“娘要是找不着我,指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呢再说,再说我今天还要去柳家庄呢”司马玉却笑道:“你还去柳家庄做甚么?你的师叔和两位师兄,早已经离开那里了”

苏忆荫闻言,“啊”了一声,问道:“真的吗?这件事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司马玉听她语气中含有责备,略一楞神,笑着解释道:“那天,曾儿去柳家庄报送你的平安讯息,回来后说,邱素香也被刑部放出,聚集在柳家庄的众江湖豪杰都各自回去了戴女侠和蓝田门的弟子自然也走了这件事我本来想跟你说来着,后来不知怎的,竟给混忘记了”

又道“今天听你说起柳家庄,我才记起来实在对不起很,我跟你赔礼道歉”说着,当真双手一拱,唱了个肥肥的道歉诺倒把苏忆荫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道:“你现下想起来,跟我说了,也就罢了何必向我道歉”

司马玉见她原谅了自己,很是高兴,又道:“荫儿,咱们别净站在这里说话了这个时候骑上白雪去都城,还能赶上到酒楼吃早点呢”

苏忆荫见他执意要带自己去都城,心中没有主意,只是道:“戴师叔不在柳家庄了,我要去告诉娘亲”

这句话是明白告诉司马玉,我不能跟你去都城司马玉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已听出话中的潜台词看着苏忆荫的眼睛,问道:“要是我不许你去见阿姨呢?”

苏忆荫心想他不至于蛮不讲理,定然是同自己开玩笑,便不答话,出门走向母亲禅房突然一只手被司马玉拉住,听他喝止道:“我不许你去”

苏忆荫转过头来,十分奇怪:“为什么?”司马玉避开她的目光,眼睛望向别处,放低了声音道:“我不想让你去”苏忆荫见他像和人赌气的孩子,禁不住笑道:“那你跟我一起去见我娘,好不好呢?”她只当司马玉故意闹别扭,把他作小孩子一般的哄

苏忆荫握住司马玉拉着她的手,要牵他去见母亲突然听见司马玉抑制不住情感,冲着她大声道:“你这个傻瓜我害怕让你去见英林阿姨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一去不返,永远离开我你明不明白”

苏忆荫被这突如其来的感情渲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呆望着司马玉见他双颊潮红,尤似火烧,身体却似发冷般颤抖

在苏忆荫的注视中,司马玉慢慢转身,他不愿再见这个永远不明白自己心意的女孩子付出的情感得不到回报,他心灰意懒,一步步走下台阶

隔了好一阵子,苏忆荫才似明白了什么,走在阶檐边叫道:“司马公子”司马玉脚步放缓,却没有停下来,又走了几步,沉声道:“你走”苏忆荫脱口问道:“那么你到哪里去呢?”司马玉没有回答她的话,一直向院门口走去

苏忆荫见他头也不回,走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涌起了一阵恐惧,他再也不想见到我,我们从现在起就要分别了十年,二十年,还是长的时间,我们不能见面他说过会想念我的突然打了一个寒噤,脸色变得苍白,想起司马玉曾经说过“你以为我不见你十年,还会活在这人世间吗?”

司马玉快要走出禅院,突然停了下来,身体向前倾,双手掩住了胸口就在他停住脚步的那一刻,苏忆荫泪珠滑落,顺着面颊滚滚而下,原来离别是这样令人伤心,这种摘心去肺的痛苦,不用十年,十个时辰就可以叫一个人容颜老去,青丝成灰

苏忆荫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不顾一切跑下台阶,此时她的眼里、心中只有前面那个白衣身影司马玉也好像听到了后面急促脚步声,站在原地不动苏忆荫猛力跑到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从背后紧紧搂住他的双肩,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原不知道分离是这样的痛苦,折磨人心她的脸紧贴着司马玉后背,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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潸然泪下泪如珠,请君回头多怜惜

苏忆荫眼见司马玉头也不回,离自己而去,再也掩饰不住伤痛,鼓起勇气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司马玉身体大颤,然而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没有挪动脚步苏忆荫泪水流出,打湿了他的衣裳,但是她没有松手,也不想松手,以前都是你牵挂着我,现在我才懂得其中的酸苦滋味

司马玉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瑟瑟发抖如同风波中颠簸小舟苏忆荫身体接触到他的部份越来越冷,伤痛中惊问道:“你怎么了?身体变得这般冷,又抖的厉害?”

她正在流泪,说话声音哽咽中带着哭腔,只听司马玉用低而微弱的声音道:“你哭什么?你不是要跟你娘去蓝田门吗?你到了那里逍遥自在,开心快乐这样,咳,这样值得高兴的事,你为什么还要哭?”他说到中间,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悲愤,咳嗽了一下,才喘息说完后面的话

苏忆荫抽噎了一下,道:“因为我很伤心,想到以后再见不到你,就,就忍不住想哭”

司马玉伸手向上,握住她的双手,低声问道:“你想到见不到我,心里是怎生滋味?”不待苏忆荫回答,自行说道:“是不是苦涩不堪,心里非常的难受”

苏忆荫回忆适才感觉,确是如此,整个人像被浸在苦咸水,一股又涩又苦的滋味涌上鼻端,忍不住眼泪流出低声“嗯”了一声,觉得司马玉后背愈加冰冷,身颤始终未停,十分关切,又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只是冷得发抖双手也是冰凉”

司马玉昨日被她内丹功误伤,那一掌内力强劲,且混有“凝冰石英”寒气,司马玉完全不会武功,丝毫没有抵御,掌力全部打入他胸口,就算是内功高强之人,受了这样一掌,也需马上静坐调息,运功化解而他却怕苏忆荫心中不安,当时绝不声张,回府后又恐母亲担心,没有延医疗治

虽然吃了名贵丸药“紫金活络丹”,却是药不对症身受内伤,却不化解疗治,本自强忍痛楚,不过靠着对苏忆荫的一番情意,强作无事人如今见她毁言背诺,要离开自己,随母亲远赴千里之外的蓝田门,从此天各一方,再难见面

一股混杂着难过、失望、怨愤的强烈感情,直冲向胸口,冲破他意志的防线被压抑的痛楚,如同溃堤后的潮水,汹涌而出,心痛加重了这种痛苦,使得内伤发作的程度愈甚

司马玉仍然是怕苏忆荫知道他受了内伤,强忍寒毒发作苦痛,开玩笑道:“你要一直抱着我不放么?你松开手,我保证不会跑掉”

苏忆荫脸上一红,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羞人,忙要松开手,却先低声叫道:“司马公子”

司马玉应声道:“嗯,怎么了?”

苏忆荫加低声,道:“你,你拉着我的手”

司马玉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握住她的双手,脸上也是一红,忙松开手苏忆荫也从背后松开了环抱

苏忆荫害羞,站在司马玉背后,低头抚弄衣带,她不好意思转到司马玉面前谁知司马玉也不回过身来她心想:他还在生我的气,一定要等我先跟他说话便道:“司马公子,你说你不走了”见他不出声回答,又道:“我也愿意和你一道去逛都城,只是今天不成”她没话找话说,心中奇怪,他怎么总是不转身面向自己,难道是生气的厉害

正思想着说什么话,平息他的气恼,突听身后粟妈叫道:“小姐,你和司马公子站在院子里做什么?”说着,已满脸笑容,走到他们身边道:“公子,你是知道我们家小姐要走了,特地来送行的吗?”

粟妈不知道女主人的苦恼,也不了解这对年青人的痴怨纠缠,突然看见小姐脸上挂着泪珠,安慰道:“小姐你不要伤心,虽然这一去是去得远了,等将来公子向夫人提亲,你们俩又能在一起了”

这句话只羞得苏忆荫脸红耳臊,看着司马玉背心道:“粟妈,你,你胡说什么”粟妈呵呵一笑,取出手帕拭净小姐脸上泪痕

苏忆荫问道:“粟妈,娘在屋子里面吗?”粟妈道:“我差点忘了,夫人正是教我来请小姐呢?”苏忆荫声音有点发抖,问道:“娘亲叫我”

粟妈见司马玉一直背向而立,心想:别是这位公子舍不得和小姐分开,也哭了我这个老婆子就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便道:“小姐,天色也不早了,我到庵门口看看,昨天雇下的车轿来了没有?”,说罢,收起手帕入怀,就往院门口走

行到司马玉前面时,忍不住偷眼张看,要瞧他是否当真流泪只见司马玉身体微躬,双手按住胸口,脸色很是不好,但是哭了没有,却是看不清楚粟妈虽见他脸色发青泛白,只当伤心过度,反而暗地替苏忆荫高兴,笑咪咪的自行去了

苏忆荫听说母亲找她,惴惴不安,不知道母亲得知自己临时变卦,改变主意,会不会生气又不知如何劝说母亲,不再前往蓝田门,于是叫司马玉道:“司马公子,我娘叫我去见她”她的意思是向司马玉讨个主意,怎么样求恳母亲留在都城,不移居他处

不料连叫几声,司马玉充耳不闻,连头也不回,只作没有听见苏忆荫虽然性子温和,又兼有愧在心,便对他一味迁就,温言抚慰,哪知他脾气这样大,竟是占着理半分不肯饶人,心下也有些着恼气苦走到他面前道:“我跟你说话,你怎么总是不答我就算你恼我,也要转过身来,对我说呀”

话音甫落,陡然见司马玉身体猛烈晃动了几下,立足不稳,俯身跌倒苏忆荫惊呼出声,急忙伸手扶住,只觉他身体不再似先前冰冷,却是着手火烫,又见他额头渗出豆大汗珠,急得快要哭出声来,连声问道:“司马公子,你怎么了”

司马玉仍是面带微笑,用极低的声音道:“荫儿,现下我开口说话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苏忆荫泪流满面,道:“你病得这样厉害,为什么不告诉我任我埋怨你”

司马玉强撑笑道:“我想看看你生气时的样子”

苏忆荫的泪水滴下,滚落在他身上,她哭道:“是我不好,方才觉得你全身冰冷,便该问个清楚,不该只是埋怨你不回头和我说话”

司马玉听她如此自责,心中大为感动,说不出话来细嚼其中情味,又觉五内翻滚,忍不住咳嗽出声

苏忆荫扶着司马玉,感觉他整个人随着咳嗽声发抖,身体虚弱得很,心痛无已,低声道:“外面风大,我扶你回禅房休息”司马玉掩住嗽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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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卿时口呼唤,不能携老生亦死

苏忆荫扶着司马玉走进禅房,坐在床边,道:“你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司马玉点点头,依言睡在床上,苏忆荫拉开被子,小心替他盖严实身体苏忆荫见他脸色苍白,心下好生难过,哽咽道:“你哪里觉得不舒服,我替你倒杯热茶来”

司马玉枕上轻声道:“荫儿,你哪里也不要去,就留在这里陪我,好吗?”苏忆荫点点头,坐在床沿上,司马玉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她手掌苏忆荫抬眼望向司马玉,见他也凝目注视自己,眼神中充满无限柔情,不由得心中一酸

她想,倘若刚才他一走了之,而自己也随母亲去往蓝田山,他这般瞧着自己模样便再也见不到了,而他开心快乐,忧愁悲伤,自己也全然不知晓这样想来,自己竟也诧异自己为什么答应母亲,定居蓝田门

司马玉见她瞧着自己的脸发呆,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问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出神”苏忆荫脱口道:“如果我们俩再也不能见面,那该多么令人伤心难过呀”司马玉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能说出这样的依恋情话

他握紧了苏忆荫的手,喜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离开我的了”说时,手肘已经撑起了身体,急急又道:“那么蓝田门你是不会去的了”苏忆荫不再犹豫,点头下定决心道:“我求娘留在都城,现在不去蓝田门”她说现在不去蓝田门,因为将来有机会,总是要回爹娘师门探望的

司马玉坐起身来,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苏忆荫傻笑苏忆荫被他笑的不好意思起来,侧过脸,望向门边司马玉止了笑,静静的望着苏忆荫,见她担心自己病痛,眼圈都哭红了,流下来的泪水也不去揩拭取出怀中手帕,俯身挨近她,道:“看你脸上泪水泛滥,都哭成了一条河”怜惜举帕欲待替她拭泪

这时,蒋英林在外面问道:“粟妈,荫儿不在屋内吗?”粟妈道:“小姐刚才在院子里,这会儿,只怕回屋了”蒋英林又道:“你见到了荫儿,怎么不叫她来见我”粟妈道:“我对小姐说了呀要不要我再去请小姐”

蒋英林道:“算了,我自己去屋里找她”粟妈便道:“夫人,我们雇下的马车已经到了,我先帮夫人把行李拎过去”蒋英林答应了,吩咐粟妈去拿行李,自己往苏忆荫居住的禅房而来

走到禅房门口,正欲道:“荫儿,娘来瞧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有”,却见司马玉坐在床上,双手在女儿脸上轻薄,不由勃然大怒欲待马上发作,只恐羞惭了女儿,又顾虑司马玉终是故人之子咳嗽一声,叩击板门道:“荫儿,马车来了,你的行李收拾好了没?”

屋内两人早已情根深种,自以为终生厮守,顺理成章,谁知天不遂人愿,发生了意外阻碍当他们真正面临离别,才深知对方已占据自己内心,强行分开,好比割肉剜心,痛不欲生两人在明白自己心意之余,也看清楚了对方的心意,与已一般无二,悲喜之余,浑忘身外事物外面主仆对答声,蒋英林来到门口,竟都毫无知觉,只沉浸在彼此的情意之中

突听到蒋英林在门口问话,两人都吃了一惊,司马玉猛烈的咳嗽,最后竟喘不过气来,伏在了苏忆荫的肩上蒋英林见状,直气得浑身禁不住哆嗦,司马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戏辱我的女儿需知你父司马成,当日也要敬让我三分,岂知你竟敢无礼菲薄我女儿

她强抑怒火,并不进屋,就在门边呼唤苏忆荫,道:“荫儿,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苏忆荫低头对司马玉道:“我娘在外面叫我呢”连忙就要起身过去突然双手被司马玉拉住,他竟是不叫她去见母亲苏忆荫又羞又气,又不好强行挣脱,脸红到耳根子,低声道:“司马公子,我娘在外面等着我出去呢”意思是叫他松手,放她去见母亲

岂料不知,司马玉是否被伤痛折磨的神智不清了,牢牢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原来司马玉一是杞人忧心,担心自己这一松手,苏忆荫会如黄鹤渺渺,随母亲西去长安蓝田,不再回来;二是事已至此,他与苏忆荫之间的亲密举动,已被蒋英林看见,丑女婿总是要见丈母娘的,不如乘此机会,他二人一起求蒋英林成全他们的亲事因不管苏忆荫如此气急败坏,他只是不肯放手

这样一来,引得蒋英林大怒,她再也无法克制气性,厉声道:“荫儿,你出来”

屋内两人同时吓了一跳,苏忆荫从未听母亲如此严厉喝斥过自己,知道她是动了真怒,担心她责骂司马玉,急忙从他掌中脱出手来,站起来道:“娘,我就出来了”

司马玉也是因为英林阿姨盛怒发作,担心苏忆荫被她责备,放松了手,然而苏忆荫的手从他掌心脱开时,又情不自禁合掌挽留但是握掌之时,苏忆荫已经站起身来,他握了一个空眼见苏忆荫正要离他而去,心中茫然若失蓦然间一股巨痛袭上心头,只痛得他皱眉啮齿,然而这股痛远不及他内心的悲伤哀痛,来得猛烈

他手扶床栏,支撑着站起身来,颤声叫道:“荫儿”苏忆荫走到屋子中央,听到这一声发自内心的呼唤,带着焦灼,无奈与祈盼,不自禁停住脚步

司马玉又叫了一声:“荫儿”声音颤抖的加厉害,苏忆荫的心也着一颤她看看母亲,又回头望向司马玉,不知该走向哪一边,应该如何是好

这时蒋英林已觉察出,司马玉声音有异,好似生了重病般,虚弱无力,心想:玉儿不是孟浪轻薄的孩子,今日如此举动,必有原故,不可不问清楚,冤屈了他走进屋来,拉了苏忆荫的手,共同坐在椅子上,问道:“玉儿,你今天怎么了?什么时候到普渡庵来的,又不去见阿姨”

司马玉先去看苏忆荫,见她坐在母亲身边,惶愧不安,脸上尤有余泪,又怜又痛,心想,徜若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情何以堪一时想呆了,竟忘记回答蒋英林问话

蒋英林又问道:“玉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生病了吗?”突然扑通一声,司马玉双膝跪倒在蒋英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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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世事如风,请他咀嚼离别

蒋英林见司马玉突然跪倒自己面前,唬了一大跳,大惑不解道:“玉儿,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苏忆荫也失声叫出:“司马公子,你怎么了?”她却是以为司马玉病体不支,双腿无力,跌倒在地正要起身相扶,却听司马玉道:“英林阿姨,恕玉儿无礼,玉儿要向阿姨请求一件要紧的事情”这才知道他是有事相求母亲,却不知何等重大事情,竟让他行跪拜大礼,不由得退回原位,认真倾听

蒋英林心思机敏,回想起适才所见,司马玉与苏忆荫之间亲密情形,现在见他郑重其事,拜求要事,十之七八已猜到他的意图不待他说出下面的话,急忙起身,扶住他的胳膊道:“玉儿,地下寒气湿重,我看你脸色发白,身子很是不好,快些起身,不要受凉加重病情”说时,双手稍运内劲,向上一抬

司马玉只觉得一股大力托住手臂,身子不由自主站起,出力反抗,但他的那点力气哪里消解蒋英林的内劲情急之下,叫道:“荫儿”,他的意思是叫苏忆荫也跪下,两人一起相求蒋英林,蒋英林一双手难扶两个人,总要求得亲事应允,才能起身

谁料苏忆荫不解其意,反而觉得母亲的话大有道理,你生病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再受了凉,病情岂不是雪上加霜她站起身来,却不是与司马玉并排跪下,并肩作战,却相助母亲,也扶住他臂膀道:“司马公子,你不要跪在地上了,快起来”

司马玉怨怒填膺,心中长叹一声,一腔火热冻成了冰疙瘩,灰心失望致极,索性也不用人劝,自己站了起来他直直地瞅着苏忆荫,目光中带着埋怨,怒气,不解,失望,种种复杂的感情融入眼底,化成了莫可名状的悲伤

苏忆荫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对菀尔他微笑,又因母亲在旁,笑容中怯生生地带着羞涩直看得他心如刀绞,恨不得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死在这里,倒要看这个无情无心之人,是何等反应

蒋英林暗吁了一口气,对女儿投出感激、慈爱的一瞥,还是自己的女儿知道心疼娘呀,不愿意让她为难否则他们两人一起跪下,苦苦求恳,一个要娶,一个要嫁,她能硬下心肠拒绝吗

蒋英林恐怕司马玉不达目的,誓不甘休,再开口说出“那件要紧之事”,对苏忆荫道:“荫儿,你扶你司马哥哥上床休息,我看他气色很是不好,只怕是清晨赶路,受了雾露侵寒”

苏忆荫答应了,上前对司马玉道:“司马公子,你回到床上,躺下来歇一歇”司马玉见她对母亲的吩咐,言听计从,苦笑一声,知道他们之间的婚事,前途坎坷、曲折多阻

蒋英林又道:“荫儿,你怎么还叫玉儿,司马公子,他是你的哥哥,你应该叫他哥哥呀”

苏忆荫的脸一红,这一回倒没有言出必听但司马玉却加灰心,英林阿姨这番言语,分明是提醒荫儿,她与我应以兄妹相称,是兄妹般的关系,也只能有兄妹般的感情他惊疑交加,我做错了什么事,英林阿姨这样不满意我,旁敲侧击,要阻止荫儿和我在一起

蒋英林要硬生生拆散,这一对情同意合,互相属意的孩子,心中也极不是滋味,若不是为了蕊儿,她岂肯做这种昧心之事何况被她拆散的这两人,一个是自己抚养长大,相依为命十八年的养女,一个则是丈夫生死之交,故旧好友的儿子

她看着他们,内心感到深深愧疚,也许任何东西都弥补不了他们失去对方的遗憾失去爱人的痛苦滋味,她品尝过,春蚕到死丝方尽,一寸相思一寸灰难道这种视尘世如尘土,万物为死灰的痛苦滋味,也要叫这两个芳信华年的孩子无辜品尝?

苏忆荫走过去扶住司马玉,被他胳膊摔开,苏忆荫只是担心他,再次扶住了他,司马玉又摔开接连被摔开几次,苏忆荫有些着急,不解其意道:“司马”,这句话未说完,只见门口粟妈进来

粟妈见两个年青人亲亲密密,扯扯拉拉,菊花老脸上露出了开心笑容笑着走到夫人跟前,道:“夫人的行李我已经送过去了,现在来拿小姐的包袱”蒋英林心不在焉,答道:“你拿去”粟妈过去取苏忆荫行李

司马玉听了她们的对话,身子一颤,向后倒退两步,站立不稳苏忆荫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扶住司马玉眼望着她,神情怆然,你不说要求你娘留在都城,不愿意离开我,不愿意去蓝田门吗?为什么现在你一句话也不说呢?荫儿,荫儿,你哄得我好苦呀,世上怎得有你这样冷漠无心之人

苏忆荫看着他凄凉,悲愤的眼神,心似放在油锅里煎熬,她想如实说出自己心意,却是从来没有拂逆过母亲之意,又惶愧于司马玉愤恨的目光,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眼眶含泪,垂首难言司马玉也是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你既无心,我纵有情亦复如何只愿你随母而去,在山清水秀、世外桃源的蓝田门,过上自在逍遥的日子

粟妈取了行李,道一声:“夫人,我拿着行李出去了”,正要走时蒋英林突然急声道:“粟妈,你先等一等”

蒋英林抬头,望了望灰心颓唐的司马玉,又看着苏忆荫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叹息一声,吩咐道:“粟妈,把小姐的行李放下,我的行李你也取回来打发车夫几两银子,告诉他们,主人家有事,辛苦他们白跑一趟,马车今天不雇了”

粟妈先是一怔,随即高兴答道:“诶,我晓得了夫人,我这就去取回行李,辞了马车”临行时,望着司马玉和苏忆荫,笑逐颜开,施然而去

司马玉和苏忆荫意想不到,相对而视,又惊又喜又悲苏忆荫饱含在眼眶的泪水流出,竟是喜极而泣司马玉见她潸然流泪,对她的埋怨恨责,也如过眼烟云消散

蒋英林见状,惘然难辩心情,淡淡说了一句:“荫儿,你照顾玉儿我们今天不走”说罢,起身走出屋子

蒋英林走后,司马玉自己走到床边坐下,苏忆荫跟着过来,拉过被子道:“你的身子还和以前一样难受吗,快躺下来休息”司马玉一动也不动,只是拿眼睛瞅她苏忆荫抹去眼中泪水,红了脸又道:“你躺下来休息”司马玉仍是不动,望着她连眼珠子也不转一下,似乎是呆了,闹不明白他此刻心里想着什么

苏忆荫以为他担心母亲的责备,将被子掩在他身上,道:“你不用担心,我娘的脾气极好,是不会骂你的”司马玉腾的一下,将被子掀在一旁,欲言又止,倒身靠在床栏上,竟是不想理会苏忆荫

苏忆荫也觉察出来了,扔开被子,斜身坐在床沿,也拿眼睛瞅着他脸两人就这么你盯着我,我瞅着你一阵风从窗外吹进,吹得床帐、床幔随风而动,他们的心事也随着飘乎不定的风,飘然漾动

两人都想到,今日两人若当真分别,从此天各一方,不再相见,那么往日的所欲所求,所悲所喜,倒是为了什么顿感人生悲凉,竟只是如同倏忽而过的风,不过一阵子,让人心中泛起些微凉意感觉,便过去了,想再寻踪迹,只能梦里回忆

两人同时想到悲伤之处,同时向对方移近,各自伸出双手拉在一起,沉默凝视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同时心中誓言:无论发生什么,我与他(她)再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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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往事独行秦淮河,遇商贾惊喜祝观音

司马玉骑在马上,放开缰绳,让白雪沿着道路信步而行突然白雪长嘶一声,不住的摇脖向后望,慢慢放停了脚步只见司马玉全身无力,整个人伏倒在马背上,他喃喃的叫了一声:“荫儿”,仿佛苏忆荫还坐在他身边,可以抚慰他似火烧又似冰灸的痛苦

他在苏忆荫房中歇息了一会儿,两人虽都感悟到,心意所属,今生不忍分离可是想到蒋英林突然做出决定,要带苏忆荫回返师门虽然见到他们依依不舍,此事暂作罢论,但两人终究忐忑不安,不知此事最终如何决定司马玉思及蒋英林制止他开口提及亲事,加忧心仲仲

他心中疑惑,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致使被人嫌恶,想询问苏忆荫是否知道母亲心意,又恐加深她的烦恼存着一个说不出的念头,只怕自己当真有令人厌憎的缺点,苏忆荫原本不知,却被他问了出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糟糕之极

司马玉与苏忆荫在禅房中无言以对,脉脉相望两人心意相通之后,反而感觉到了比前多的苦恼、伤痛不忍分离,害怕将来不能厮守终生所思所想,所念所感,缠绵情致所包裹的竟都是痛苦,偶尔甜蜜之下蓄藏的是无限哀伤

粟妈打发了车夫,回到禅房见小姐,听说司马玉生病,就要去庵内厨房烧姜汤,要以民间偏方治疗司马玉的病患她道:“姜汤对风寒受凉,起效最是见快了我们小姐小时候着了凉,我就熬姜汤给她祛寒,一喝病就好了”

司马玉明知他没有外感风寒,内受凉毒,甚至他压根儿就不是患病,但是听说苏忆荫以姜汤治病,便歉身谢道:“劳烦粟妈费心了”一时,他喝过粟妈的姜汤,姜汤热热的,虽然未必能汤到病除,但体内寒毒的寒气暂时被驱散,身体舒服轻松了不少

苏忆荫见他脸色和缓,原本紧张的心放松了不少,劝他躺下来休息道:“庵里的老尼师能治病,你睡一会儿,我把你的病情告诉她,讨张方子让粟妈到附近乡镇抓药,煎了你吃”她确定了对司马玉的心意,对他也比从前细心体贴了

司马玉听她这番细心关怀的话,其口吻竟是像一位温柔的妻子对待自己相公,心中欢喜无限,身上的伤痛了,体内的寒气了,早已忘到爪洼国外他掀开被子,站下地来,道:“荫儿,不要再麻烦粟妈了,我的病已经好了”他看着苏忆荫笑,又向粟妈作了一揖,道:“多谢粟妈的姜汤”直逗得苏忆荫抿嘴而笑粟妈眉开眼笑逊谢之余,一个劲儿夸赞姜汤灵效

司马玉虽然逗得苏忆荫笑逐颜开,他自己也是展颜欢笑,但其实内心深处,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英林阿姨虽然是父母的好朋友,但显然她对自己很不满意,也无心将荫儿的终生托付于我

司马玉揣测蒋英林的用意,只猜对了一半,蒋英林的确无意将苏忆荫许配给他,却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讨厌他的为人,而是心存私心,要将亲生女儿赵蕊的终生托付给他

他不知道蒋英林的私心,总以为自己的行为差强人意,想到因己之过,累及苏忆荫多受相思之苦,空劳牵挂之心,心中难过,不愿让她觉察出来欢笑过后,司马玉道:“我今天先回去了”拉着苏忆荫的手,紧握了一阵松开,也不要她相送,独自出庵骑马回去蒋英林既已说过今日不走了,自然不会乘他回都城,悄悄不辞而别

山间道路不好走,司马玉在马背上一路颠簸,饶是白雪灵性,下足轻快,尽量捡平坦的地方走,他仍觉得难受之极,到后连拉缰绳的力气都没有了,伏身倒在白雪身上

白雪灵性,觉察到背上主人有异,停下脚步,长嘶一声司马玉昏昏沉沉,仿佛身在“普渡庵”禅房中,寒毒侵袭,不堪其苦,禁不住低声呻呤,呼唤苏忆荫名字突然听见白雪嘶鸣,其声甚悲,他悚然惊醒,看见白雪回过头来,一双美丽的褐色大眼睛里,满是关怀悲切

他坐直身子,伸手抚摸白雪颈脖,安慰它道:“我没事,白雪,你不用担心”白雪听见主人说话,宽慰它,知道安然无恙,摇头挨擦主人手背,“恢儿”欢鸣一声,迈步继续赶路

行了不多久,迎面奔来一匹马,马上一人高声叫道:“公子公子”声音喜悦急切,有“众里寻他不见,猛一转头,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交加司马玉不等来人奔近,已知是曾儿了,示意白雪停下来,立在路边等他

曾儿奔到面前,勒住马,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还好我没有找错路,公子果然是去了城外”

原来曾儿见司马玉带病坚持出门,实在放心不下需知他是公子的贴身厮仆,倘若司马玉有个三长二短或是被人打得胸口淤青,或者干脆被大树绊成重伤,都是他照顾不周,伺候失职所以司马玉每次单独出门,他都是人不跟随心相伴今天是坐立不定,左思右想,终于骑马出城来寻司马玉

司马玉见他跑的满头大汗,还以为府中发生了急事问明原因,只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才放下心来说了一句:“你真是没事找事,多此一举”和他一起,主仆二人驱马回城

回到城中,看见街道热闹非凡,人来熙往,司马玉突得想起,早上他对苏忆荫说:“你跟我回都城,我们玩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他说这话相隔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可是对他,却像是在两百年前,许下了一个悲伤的愿望司马玉有些心烦意乱,对曾儿道:“先不要回府,我们去秦淮河”

秦淮河畔,朱门玉楼林立,衣香鬓影接踵朱门玉楼,处处朱门飞萧管,户户玉楼倚蒲柳;衣香鬓影,映日烟霞泛衣香,旖旎河水照鬓影

司马玉看见秦淮河畔歌女招手扬袖,接揽主顾,不由得想起当时在边城,也是在这种场景之下,他与苏忆荫再次懈逅相逢司马玉望着那些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的女子,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听见哄堂喝彩叫好声,原来一家青楼为了客人助兴,请了一帮杂耍班子在楼前表演,众人围观,看到精彩处,鼓掌喝彩

司马玉见人群中扯起了一根绳索,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腾起跃落,在绳上做着各种惊险的动作他游目四顾,仿佛苏忆荫就隐藏在人群背后,然而没有不自禁又叹了一口气,想起那夜和苏忆荫同赴“碧云山庄”,不由自主向人烟稀少,静僻处走去

前面已经到了码头,十数只大小商船、客船停泊在河面,码头上有客商行走和船工搬运货物司马玉沿河走了一段路,看见前面尽是荒僻的荒野,便转身回头

突然听见唢呐声、铙钹声、法铃声,嘈嘈杂杂响成一片一队身披法衣的道士、和尚,手执法器,口内呜里哇啦念经,迎面而来曾儿先道了一声“真是晦气,是谁到河边来发丧”突然指向丧葬队伍,兴奋异常道:“公子,你看,那个爱烧包的暴发户”

司马玉一时没明白过来,问道:“什么暴发户?”曾儿道:“公子,你忘了,就是那个一年要烧一张王羲之的字,祭拜死鬼弟弟的商人”司马玉这才想起曾经审理过的一桩案子

商人齐展鹏购置的一幅王羲之真迹,被人使奸弄诈,偷换调包他亲自与曾儿到齐展鹏家中询问案情听齐展鹏说到,他花重金购买王羲之真迹,不是为鉴赏和收藏,而是当作祭品在他弟弟祭日烧化,以飨亡魂王羲之的精品佳作,就这么轻易焚之一炬司马玉虽感动他的兄弟情深,对这种暴殄天物行为,却深为惋惜

他想起了这件事,说道:“原来是这个人,不知他到河边来做什么?难道是家中又有亲人逝世”曾儿摇头答道:“不知道,这人行事古古怪怪的”主仆两人正说话间,齐展鹏早已瞧着他们了,走出丧葬队伍,来见司马玉

他作揖行礼,道:“小人齐展鹏见过大人”司马玉见他十分恭谨客气,也施礼见过齐展鹏赶忙又还了几个大礼

司马玉见齐展鹏身穿素服,顺口问道:“尊家有亲人过世了吗?怎么到这河边来做丧事?”

齐展鹏黯然神伤道:“多承大人相问,今天乃是愚兄弟夫妇的祭日十八年前他们在此乘船,赴安徽做生意,不幸就在这河里被强盗所害可怜他两个连同二十多名下人,一起被强人杀死在船上”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泪水流出,再也说不下去

司马玉吃了一惊,想起一件事来,先在心中暗祝:南无观世音菩萨求菩萨庇佑荫儿找到她的家人,解开身世来历果真如此,我定当整修普渡庵,重塑菩萨金身祷罢问道:“齐展鹏,尊弟夫妇是否育有一女,当日也曾携同上船?”

欲知苏忆荫身世究竟?请看下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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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船上弃婴,是谁狠心抛却

司马玉问道:“齐展鹏,尊弟夫妇是否育有一女,当日也曾携同上船?”

齐展鹏见司马玉关心亡弟身后事,倒也十分感激,捋下眼角的两滴眼泪道:“此亦小人一大憾事愚弟夫妇生前未留下一点血脉,他们惨遭匪徒杀害,撒手西去之后,小人连一个纪念他们音容笑貌的人都没有”说罢摇头叹气,眼眶中又迸出眼泪

司马玉大失所望,暗叹一口气,唉,世上焉得有如此巧合之事他想起苏忆荫的身世终究难明了,心中难过,默默不语

齐展鹏见司马玉神色异乎寻常,心生疑窦,这位年青大人如此关心亡弟,已是稀奇,何况他问的问题又这样古怪盘算着想个方法子,详问究竟几次想开口,看见司马玉沮丧的神色,心中疑忌甚,一双精明的眼珠子,骨溜溜的乱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边和尚、道士见主人有事,一齐停了法器和念咒,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仆人过来请示下老仆人听见司马玉和主人的对话,突然插嘴道:“老爷收养过一个女儿,大爷忘记了吗?”老仆人显得很惧怕齐展鹏,这句话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的,说得不清不楚

司马玉觉得老仆人的话大有不妥之处,但是惊喜之下,不及深入细想齐展鹏见老仆人多嘴多舌,怒斥道:“谁让你过来的,还不快走开到那边等着我”老仆人唯诺走开,边走却还不住回头看司马玉

司马玉忙道:“齐老板,能否让我问你的老仆几句话?”齐展鹏笑道:“小人管束不严,下人们都没有规矩大人勿要责备他”司马玉道:“我不是怪他,而是有话要问话他”

齐展鹏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神色,望着老仆,眼中射出狠恶的光芒,但转瞬既逝,恢复了常态,又露出哀悼兄弟的悲容他谨慎的问道:“大人想问什么话?”

司马玉一心想替苏忆荫寻回失散多年的亲人,弥补她人生遗憾,机缘巧遇,今天终于有了眉目他欢欣喜悦之下,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留意,是以齐展鹏表情虽然怪异,他却并不放在心上问道:“齐老板,你弟弟收养的那个女儿是怎么回事?”

齐展鹏道“这件事说来甚是稀奇,非是小人有心欺瞒大人,大人听我说完,自然就明白了”他料定司马玉会穷究到底,心中早打好腹稿,这时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的讲开:“愚弟夫妇年过三十岁,许是缘法未到,并未育得一儿半女愚弟伉俪情深,并不因为夫人无所出而纳妾室,夫妇一心求祷观音娘娘,希望菩萨念夫妻志诚,达成他们的愿望,岂料经年累月,并未盼到福音”

司马玉听到这里,已有了几分喜气,心想:他们长年求子不得,膝下空虚,自然会想到收养螟蛉之子,那么荫儿不是他们的亲族,便是朋友的女儿了就算都不是,荫儿的来历他总是知道

齐展鹏见司马玉喜形于色,倒有些惊疑不定,中途停止讲叙司马玉问道:“你的弟弟和弟妹求子不得,后来就收了一个养女,对吗?”齐展鹏反问道:“那夜我弟弟在船上收养了一个女婴,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司马玉道:“原来她是在船中被人收养那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对苏忆荫过往的一切,都想详细了解,想知道她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催齐展鹏接着讲下去

齐展鹏却是越来越疑心,听司马玉口气,似乎对那个被收养的女婴十分熟悉他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逡巡打量司马玉的脸色

司马玉笑道:“那件事倒底是怎样的?你别只看我,往下讲呀”

齐展鹏一惊,干笑两声掩饰,不紧不慢的继续讲道:“那件事说起来,也真是巧,白天家中饯别宴席上,余弟突然跟我说起,他年过而立,还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心中时常觉得遗憾.儿女也许以后总会有的,但现下他想收养一个孩子,体会养儿育女的乐趣”

“余弟酒后伤感,一时有了收养子的想法,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料,那日晚上,余弟乘坐的商船正要起航时,突然甲板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我们觉得奇怪,叫一个仆人出去察看那个仆人出去不久,抱回来一个刚满周岁的女婴,回禀道,这孩子不是船工的女儿,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竟是被人故意遗弃在船上的”

“弟妹见女婴雪白粉嫩,小脸清秀,马上接过来抱着笑道,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了弟弟也很是高兴,说是观音显灵送来养子,就把这女婴当成菩萨的恩赐,收养为自己的养女”

齐展鹏说到这里,就住了口,抬眼细察司马玉神色只见他脸上再无一丝笑容,低头沮丧不语齐展鹏见他沉默,自己便绝不开口

司马玉心想:倘若那个婴儿真是荫儿的话,那么她竟是被亲生父母抛弃不要的了就算我查明了她的身世,又要怎么对她说呢想到苏忆荫身世悲凉,他的心也像被一阵冷风吹过,寒凉凄冷

齐展鹏见他久不说话,正好借口告辞:“司马大人,祭奠亡弟的时辰马上就到了,恕小人斗胆告退了”双手一拱,作揖而别

司马玉知道再打听下去,就算能问出些线索来,他也不想寻根究底只恐查来查去,得到的是令人神伤的消息还了一揖,道:“打扰你祭拜亡弟夫妇在天之灵,实甚抱歉你请去”齐展鹏回了一句“不敢当”的客套话,急忙转身走了

齐展鹏回去后,下令和尚、道士继续敲打吹唱,很快的钟磬铙钹,呜里哇啦的念经声又响起,交织成一片杂音,飘向在河面上空

司马玉在嘈杂声中,呆立了半晌,慢慢转身而回看见经幡白漫漫一片,飘扬在祭奠队伍上方他想到,这对亡魂夫妇有可能是苏忆荫的养父母虽然相处时日不会过几个时辰但从齐展鹏的叙述中,可以听出他们十分喜爱苏忆荫,真心实意的要做她的父母便停住了脚步,默念了一遍《往生经》,愿这对夫妇能够早日渡,往生天堂

司马玉回到府中,想起齐展鹏所说那件事情,最终决定不再深究但这件事与苏忆荫身世有莫大干联,立即抛诸脑后,却也不可能他在书房里坐了一阵,又想起那名老仆人的奇怪举止突然低声道:“啊,原来如此”,恍然明白,为什么当时老仆人的那句话,让他觉得奇怪

老仆人说:“老爷收养过一个女儿,大爷忘记了吗?”他称齐展鹏为“大爷”,而称齐展鹏的弟弟为“老爷”,这就很是奇怪按照常理来说,齐展鹏是大哥,辈份尊,老仆人应该称呼他为“老爷”,他的弟弟则是“二老爷”如果称齐展鹏为“大爷”,他的弟弟则应该是“二爷”

同一个家族的亲兄弟,为什么称呼会有所不同?司马玉想了一会儿,突然自失笑道:“别人家的家事,要我操什么心他们爱怎么称呼主人,就怎么称呼”他始终牵挂着苏忆荫身世,别的事情都是事不关已,这种小事只是一闪而过,马上置之不理,只管沉浸在对苏忆荫的萦怀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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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痴要取天上星,伤心想念画中人

赵蕊回到长公主府后,一切照旧,赵辉夫妇仍当她亲生女儿看待,对她加关怀备至,照顾周到赵蕊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别人讥嘲她是青楼妓女的女儿,赵夫人却包容她,亲密待她尤胜亲生女儿赵辉视她掌上明珠,爱护她如珠似宝

从前,赵蕊因为身世缘故,对赵辉夫妻不敢放肆亲近,他们对她再好,总也感觉中间有层隔膜甚至私下里猜度,怎么他们待我比芳妹妹还要好,芳妹妹撒娇,发脾气得不到的东西,只要她开口,总能如愿以偿现在明白了原因,他们是代替受到冤屈朋友照料女儿,心中既生出无限感激之情,对他们的态度也加亲密了

这一天早晨她向赵辉夫妇请过安,走出来在屋檐下站立一会儿,屋内赵芳还在叽哩咕噜跟父母说话但听她边说边笑,说些孩子气的异想天开的话赵辉轻声喝斥道:“芳儿,你的乳母是怎样带你的,怎得让你有这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赵芳格格一笑,道:“爹爹,我说天上的星星很亮,像小银钉一样,我要工匠造一架梯子,爬上去把它们摘下来,又有什么奇怪了”她的想法如此异想天开,赵蕊在外面听见了,也不禁发笑

屋内赵辉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赵夫人却笑着道:“芳儿的本事真大可是那些小银钉,是天上的神仙固定天的,要是被你都取走了,天就要塌了,还是不要造梯子的好”

赵芳格格喜笑,道:“我不全部摘下来,只摘四五枚一枚送给爹娘,一枚送给奶奶,穆哥哥和蕊姐姐嗯,要是以后他们待我很好,我也送给他们”

赵夫人听了,以假当真,连夸:“芳儿真有孝心”赵辉在屋内换衣服,嗔怪妻子道:“你别惯着她了你不纵她,她还有这些不知所谓的话,经得你们从旁怂恿”

赵蕊听见屋内三人对话,赵夫人语音柔和宽容,充满了对妹妹的怜爱,又是世上父母对儿女的纵容赵辉态度严厉,是出于真切关心,希望女儿懂事成熟她想到赵辉父母虽然爱宠自己,事事遂她心愿,但终究只当朋友的遗女怜爱,不能共享真正的天伦之乐

她没来由心中一酸,想念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她也想像他们撒娇,说些幼稚的傻话想到伤心之处,眼泪不自禁流出,她举手擦拭,听见赵辉换好衣服,正要从屋内出来,赵蕊不愿让别人知道她的伤感,马上拭泪走了开去

赵蕊离开赵辉夫妻居住院落,往自己院落走,走了一半,转身折向左行她穿过一座大花园,在一所三间的抱厦前停下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仆人迎上来,恭谨打千赵蕊道:“老夏,把屋子打开”

老夏点点头,随身钥匙开了抱厦正门赵蕊走进去,对他道:“你下去,我要在这里看书”老夏又点点头,一言不发的退出去隔了一会儿,他又进来,手里一个红木托盘,盘中放着一个茶壶和茶杯,两碟果点心他把茶水点心放下,转身就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老夏做这些事情,十分熟练麻利,他始终不发一言,赵蕊也并不以为忤原来他不会说话,耳朵也不好,竟是又聋又哑只因赵蕊常来这里读书,老夏熟知她的习惯,也用不着多说话,便知道要做些什么

这座抱厦布置成书房,四面层层书架,中间一张大梨花木书案,上面摆放着砚台、墨盒、笔架,文房墨宝琳琅满目,都是最好的上品屋内挂着的几幅画和条幅,也都是稀世珍品

原来赵蕊自小聪慧颖悟,无论文才武学都是一点即通,初时跟着府内男孩子一起读书,年纪大了未免有所不便赵辉特地选了这座幽静处的抱厦,命人改造成书房,专供赵蕊读书习武

赵蕊走到书案前,呆望着案上的茶壶和点心,出了一会神只听她口里低声叫一声“爹爹”,转过层层书架,打开最里面的书橱,捧出一个檀木盒她捧着那个盒子,突然两道泪水从面颊流下借着旁边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可以看见木盒雕刻精美、古朴沉重,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竟使得她潸然落泪、悲泣难抑

赵蕊在书案打开木盒,从里面捧出一卷画轴她小心翼翼放置在书案上,仿佛这是卷轴是用玻璃制成,解开丝绦,她慢慢推开画卷画卷推到尽头,一位英风飒爽,立马扬鞭的青年将军,跃然纸上

这位青年将军白盔白袍,身披银甲,右手拔剑出鞘,左手提缰纵马,英武神勇,威风凛然细看他面貌英俊朗逸,剑眉星目,神态是儒雅脱俗望之既令人起敬服之意,又情不自禁生爱慕之心

赵蕊目不转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画中将军“爹爹,原来你就是我的爹爹”她看了许久,突然低声叫了出来,喃喃自语

“以前赵辉父亲每次叫我向画像烧香,祭献果品,我总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我的爹爹,赵辉父亲是叫我祭拜亲生爹爹我虽然每年都见到你,却不知道你就是我的爹爹”

赵蕊伸手摩挲苏瑾画像,鼻子、眼睛、嘴巴,她每凝神一样,都要伸手到自己脸上,触摸到相同的地方娘说的很对,我跟您长得真的很像,就像把您的鼻子眼睛移到了我的脸上赵蕊诧异这样明显的事实,以前自己竟完全没有看出来

她望着父亲的画像,又是惊诧又是悲伤,想到自己终于得见父亲真实面貌,伤感中又觉得喜欢久久不能将目光移开

突然画像中的人仿佛活了,他骑在马背上,鸾铃响动,向自己急驰而来他勒住马站在自己面前,“爹爹”赵蕊惊喜地叫了出来马上就发觉认错了人,这人不是爹爹他身着白衣,有时候嘴含微笑,有时又目光忧郁起初自己厌憎误会他,后来又,又偷偷的喜欢上他这个人是司马玉,来的人竟然是司马玉

他为了将蒙古人的阴谋通知明军,星夜奔驰,临危不惧,智闯敌人军营在明军受到蒙古军突然袭击,溃不成军之时,力挽狂澜,稳定军心他识破蓝田族美女的诱敌之计,收为己用,策划反攻在明军统帅阵亡,人心惶乱,战事陷入僵局之际,他化悲痛为力量,巧定妙策,大败敌军蒙古人最终战败投降,明军胜利班师

赵蕊想不到她思忆父亲,结果却想到了司马玉她摇了摇头,想把司马玉的影子从眼前驱散,然而不行司马玉不仅向她走来,还开口向她说话

“快点把手给我跳上马来”马儿如风般的急驰,她坐在司马玉身后,气急败坏的蒙古兵在后面大叫大嚷她环抱着他,身子轻轻贴住他的身子,两人一骑甩开蒙古追兵,如风般向明军军营驰去就在这个时刻,她猛然发觉他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人一个像画中人这样儒雅翩翩,而又勇敢坚毅的青年将军

赵蕊低声道:“爹爹,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谁?一直想找一个和你相似的人,现在终于找到了”画中苏瑾脸绽笑容,向女儿微笑

赵蕊心中甜蜜,害羞般吐露心事似的向父亲道:“他和你很相像,是你的好朋友司马叔叔的儿子将来,我带他来见你”她说着慢慢将画收起来,重放入盒内,捧到书橱放好

赵蕊打开门走出去,院中的花木在晨风中微颤,木槿花摇动着紫色的小脑袋,礼数周到,不住向她点头问候赵蕊一笑,走下院子,聋哑老夏垂手侍立在院中,赵蕊向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走了她摘下一朵带露的紫木槿,嗅嗅花香,拈在指间,信步向前行

走过花木繁茂的花园,穿过一道挂满了鸟雀笼子的抄手游廊突然,她停下了脚步,机伶向旁边一闪,躲进旁边月洞门后,屏住了呼吸

一个欣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如影随形跟着赵蕊,这时失了她的踪迹,脸上现出惊鄂,既尔一笑,眼光落在了月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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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戴花难看,赵将军回府欢欣

赵蕊在府中行走,突然察觉背后有人跟踪,亦步亦趋,紧随不舍当下闪身躲入一道月洞门背后她凝神屏息,耳中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来人小心慎谨,蹑足而行,显然不想给赵蕊发觉,意欲突然袭击但见他走到门边,后背贴墙而站这是守株待兔,好叫赵蕊等的时间久了,以为墙外无人,走出来自投罗网,正好撞在他手里

一阵微风吹过,倚着月洞门而栽的一丛翠竹,随风沙啦啦作响似乎为墙内墙外两人的对峙,感到紧张不安突然,“哎呀”墙内一声娇呼,似乎是赵蕊被什么东西袭击,她大声疾呼,喝道:“走开走开,快走开”

墙外守候的那人听见赵蕊身遇困境,脸色大变,顾不得隐藏行踪,急忙奔进门内口中急问道:“怎么了?蕊妹妹,发生了什么事?”他奔到赵蕊身边,却见周围一切平静,毫无异状,心中知道上了她的当仍然放心不下的又问道:“蕊妹妹,你没事?不是被树木草丛中的蛇虫伤着了”

赵蕊见自己恶作剧成功,拍着手,用清脆的声音笑道:“恭喜,恭喜,穆哥哥头上簪花,做了武状元爷了”她笑盈盈看着,插在来人头上的紫木瑾神态又是得意,又是极为欢喜

原来来人是赵穆,他摸了摸头上的花朵,笑了起来这朵花是赵蕊趁方才他惊慌恐怖,以为有蛇虫袭击她时,偷偷戴在他头上的

赵穆笑道:“这次捉迷藏,我又输了”赵蕊得意道:“那当然穆哥哥,你的脚步放的那样轻,可我早就听出,是你跟在我身后了”

赵穆哈哈大笑,道:“我以为这次定能出其不意,从背后吓你一大跳,没想到还是被你识破了”赵蕊满面笑容,神采奕奕的看着他

赵穆边说话,边伸手去拔头上的紫木瑾花被赵蕊按住了双手,连声道:“别拔,别拔,多好看呀等我从屋里拿一面镜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赵穆果然停手,不拔插在头上的花,却笑道:“蕊妹妹,你知道世上哪几样东西最难看吗?”

赵蕊歪着头,欣赏兄长头上的紫木瑾,笑道:“我不知道穆哥哥,你说世上什么东西最难看”赵穆想了想,道:“其他的我记不起来了,我只说两件第一件呢,就是老太太涂脂抹粉”

赵蕊皱起眉头道:“老太太满脸皱纹,还要眉头画得青黑,嘴唇涂的鲜红,扑上一脸白粉,那确是够难看的”赵穆笑道:“我本也没有觉得多难看,被你如此描述,确是惨不忍睹这第二件我倒不敢说了”

赵蕊听他这样一说,知道第二件东西,才是他说话的关键所在,连忙催道:“不许不说,一定要说这第二件是什么?”

赵穆按住头上戴的那朵花,忍住笑道:“第二件事,便是大男人戴花”说着已将木瑾花拔了下来

赵蕊听说第二件事是“大男人戴花”,指着赵穆笑弯了腰,嗔道:“穆哥哥,世上哪有笑话自己的人你戴着花哪里难看了,我看就挺美的”赵穆笑道:“你再奉承我,我也不可能把这花再戴回去了”

赵蕊撅起嘴,道:“我好心送你花儿,你竟然不愿领情,真是太扫兴了”她生了气,不再理会赵穆,自己走到前面亭子里坐下

亭子外种着许多兰花,细长的叶片袅娜婆娑,不同种高雅幽香的兰花一齐放开,美姿各异赵蕊身材纤细,侧身坐在亭内,娉婷幽雅,远望也似一枝幽洁美丽的兰花

赵穆站在原地,望着这边,出了好一会儿神,才走过去赔罪

赵蕊道:“你再向我道歉,我也不会叫你把花再戴回去了”赵穆听了这话一楞,醒悟到她生气是假,是在和自己开玩笑,道:“哦,你装假生气,故意要我求饶告罪”

赵蕊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哪有这样小气,因为这点子事就要生气”赵穆却不依了,道:“不行,我现在生气了”他要叫赵蕊也向他致歉赵蕊却道:“穆哥哥,我也知道两件世上最难看的东西”

不等赵穆发问,她自行扳着手指头数起来:“第一件呢,就是老太太擦胭脂抹粉这第二件吗,”她故意卖关子,走到亭子的另一边,双手放在额边,道:“第二件就是大男人学人家生气了”两手一张,冲着赵穆做了个鬼脸,飞快的跑到亭外

赵穆道:“好呀,你不但学我说话,还骂我”,赶出亭外去追赵蕊赵蕊笑着跑开兄妹俩追遂嬉闹了一会儿,才又坐回亭内

赵蕊问道:“穆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都不知道早上去向爹爹和妈妈请安,他们也没说起”赵蕊虽然知道了自己身世,只因赵辉夫妇对她极为疼爱,所以称呼他们为父母时,仍然十分自然

赵穆道:“原计划过几天才能回都城,可是路上接到兵部的命令,说是有紧急军务,所以连夜兼程赶路,今天凌晨到的都城军营我惦记奶奶和爹娘,先赶回府探望,过一会儿,我就要到兵部去报到了”

赵蕊问道:“奶奶和爹娘你都见过了吗?”她这样问,是因为她刚从赵辉夫妇院中出来,马上就遇到了赵穆也就是说,赵穆没有先见过父母,而是先见了她

果然,赵穆答道:“我正要去见爹爹和妈妈,走到院门口,看见了你,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悄悄跟着你身后,一直到了这里”

赵蕊马上站起来道:“那你赶紧去见他们呀,爹爹就要出门去了”赵穆道:“不要紧,我到了六部,自然能见到爹爹现在我先去见娘令人通报了,再去见奶奶”说着,和赵蕊一起往父母房中去

赵夫人见了赵穆也是十分惊喜,赵芳是拉着哥哥,叽叽呱呱说个不停母子兄妹久别相聚,欢喜不尽赵夫人立即吩咐人准备酒席,要为儿子洗尘赵穆道:“兵部有军务,这几天恐怕事务繁忙,不能回家”

赵夫人虽然失望,却也明白儿子既身为将军,自当为朝廷分忧解因见赵穆惫夜赶路,早上直接从军营回到府中,还没有吃早饭,马上叫人送上赵穆最爱吃的点心,这些都是听说赵穆将要回府,早就准备好了的

赵穆边吃边笑道:“还是家里的点心好吃,北方无论什么吃食都是干巴巴的那边可惜水,什么东西都舍不多用水”赵夫人痛惜的看着儿子,眼眶湿润,以长公主府的地位和权势,他本来可以不到北方苦寒之地,做这个镇守边关、浴血沙场的将军,可是他执意要从军说是不要靠祖父辈的功勋,真刀真枪的搏取功名,才是男儿本色

母子四人正在谈笑,侍女进来传报:“长公主派人来请公子”四人站起来听了这话,赵夫人道:“穆儿,奶奶要见你,你快去”赵穆抹了抹嘴,道:“我这就去”他在军营里习惯了,早就不拘小节侍女端过来热水,请他洗手净面,他视若无睹,只向赵蕊打眼色赵蕊会意,对赵夫人道:“娘,我也先下去了”赵穆微笑着站在门边等她

赵芳叫道:“我也要跟穆哥哥和蕊姐姐一起走”赵穆道:“你就在这里陪着娘说话”赵芳嘟起嘴道:“你们总爱两个人一起玩,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带上我”

若是在以前,赵蕊不会理会赵芳的抱怨,现在知道赵辉夫妇在危难中救她出狱,精心抚养十几年,心中感激无限对赵芳不再像以前姐姐对待小妹妹,爱理不理亲热的叫她道:“芳妹妹,你过来,我们一起走”赵芳高兴得拍手正要行,看见赵穆制止她的眼神,嘟起嘴又道:“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去”于是赵穆和赵蕊两人出来,并肩而行

赵蕊问道:“穆哥哥,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赵穆迟疑了一下,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许久不见司马兄了,想约他出来,我们三个像从前那样聚一聚”赵蕊脸一红,道:“我见他做什么?”

赵穆听她拒绝,难堪似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在边关的时候,常常想起赤焰山的日子”赵蕊不待他说完,道:“我可不想见他”说罢,转到旁边一条花径,独自走了

赵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既不追上去,也不继续向前走,呆呆的不知想些什么直到身边使女催促:“公子,长公主在等着你呢”他才回过神来此时赵蕊的身影已隐没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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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入死创家业,全付于纨绔子孙

赵穆一路若有所思,到了祖母居住的院落这所院落与别处大不相同,高大轩敞,堂皇气派,显示了大明国长公主的地位两个二十多岁,容貌秀美,态度端谨的女子站在院门口,见到赵穆,立即迎上来道:“六公子来了,快请进去”

赵穆点头走进去,看见奶奶坐在一张大躺椅内,斜靠引枕,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旁边的侍女轻声提醒道:“公主,六公子来了”赵穆连忙上前跪下,见过祖母:“孙儿拜见祖母,问候祖母身体安康”

长公主慈蔼地微笑着,放下手中书,取下戴在眼睛上的花老镜,和赵穆说话侍女端过来一个绣墩,赵穆坐下,恭谨回答祖母的问话长公主所问的大多是赵穆在边关军营的情况

她和赵夫人不同,对孙儿能领兵打战,为朝廷镇守边关,十分嘉许满意只因她曾经随同丈夫参加朱元璋率领的义军,东征西伐,亲临战场打过不少战后来丈夫战死,她又统率女兵保护朱元璋在军中女眷,相当于马皇后的女兵亲卫队长

长公主府今日在朝廷和皇亲中的地位,除了她是朱元璋的至亲堂姐之外,是因为他们家族在朱元璋夺取江山时的汗马功劳,功不可没长公主自然希望儿孙能继承祖父辈的威名,可惜子孙贪图逸乐,耽于富华享受,只有赵穆不畏辛苦,自强发奋,遂她心愿长公主对这个孙儿也另眼相看

因为要赶回兵部报道,赵穆陪祖母说了一阵话,向她禀明原因,道:“上午要向兵部阵报边关情况,孙儿要告退了”长公主道:“朝廷公务要紧,你忙完了,再来陪我说话”赵穆答应了,起身向祖母行礼,告退出去

赵穆才走到门边,一个侍女领着三名宫妆打扮的女人进来,禀告道:“宫中赵嬷嬷来了”赵穆让在一边,让她们先过去只见三个宫妆女子中,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堆笑的妇人,看妆扮是皇宫里的教养嬷嬷,二个青年宫女跟在她身后

长公主见是宫里来人,站了起来,道:“嬷嬷请坐”赵嬷嬷先见过公主,道:“奴婢参见长公主”随后才谢坐,斜签着身子在赵穆方才坐的绣墩上坐下长公主问道:“皇长孙身体可好?我近来身体不大舒服,有日子没进宫看他了”赵嬷嬷答道:“皇长孙身体好,知道公主身体欠安,特遣奴婢来探望顺便说几句话”

赵穆见惯了宫里的人求见祖母,不以为奇,但听得是皇长孙朱允文宫中的嬷嬷,想起进都来沿路听到的一些传闻,不由留神多听了几句听到赵嬷嬷笑道:“皇长孙本想亲自来探望,只是皇上最近开始教他批阅奏章了,他常随在皇上身边,抽不出空来”

长公主连忙道:“请嬷嬷回去转达老身谢意,老身微体残躯,不敢劳动皇长孙尊驾,亲往探视老身听见皇长孙关怀深切,病便已好了一半”赵嬷嬷道:“奴婢定将尊意转达,皇长孙命奴婢带来两支长白山千年人参,送给公主皇姑妈调养身体”那千年人参想必已转交给侍女,赵嬷嬷说了这话后,并没有呈送礼物

长公主照前又说了一番深恩感激的话,问道:“嬷嬷开始说,皇长孙有几句话要对我说?”这时她看见赵穆还站在屋内,向着他道:“穆儿,你不是要赶去兵部吗,怎么还站在这里?”赵穆连忙道:“孙儿这就去了”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内,赵嬷嬷问道:“刚才出去的是蓟北将军?”长公主道:“他从边城回来,向兵部报告边防守备”赵嬷嬷称赞道:“这位将军真是仪表堂皇,威风凛凛如此年青有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她们说了这些闲话,赵穆听见了,只是一笑赵嬷嬷不知又说了句话,长公主在屋内高声吩咐道:“去请蕊小姐和碧小姐过来”

这时赵穆离屋子已有一段距离,他听不清楚赵嬷嬷说的话只是听到请赵蕊和叶碧来见客人,才隐约回忆赵嬷嬷刚才的话里有什么“皇长孙、王妃”之类的他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在意多想,回去向母亲作别后,领着亲兵前往兵部衙门

三天以后,赵穆处理完军务,搬回到府中居住父子兄妹相聚,其乐融融,自是不在话下连接数日,长公主府内家宴不断,都是各房兄弟为赵穆接风洗尘赵穆为人和蔼可亲,忠诚厚道,和府中上下人等的关系都相处很好,兄弟姐妹都很愿意亲近他

这一日,却是大伯的第三个儿子设下宴席,府内兄弟姐妹欢聚一堂,将赵穆推坐在首席,大家都来敬他的酒赵穆常在军中,酒量豪迈,但连日饮宴,每次都被众兄弟灌得不醉而不归,身体也自受不了

今天又是轮流来敬,赵穆喝了一轮,有十七八杯,便放下酒杯,道:“今天的酒到此为止,我是不能再喝了众位兄长弟弟们要喝,只管随意尽兴”说着挟了一筷子菜,表示不再喝酒

众兄弟哪里肯依,年长的兄长道:“六弟不可如此扫兴我们要和其他人喝酒,随时能相邀共聚,你难得回家,一定要陪你喝个痛快”年幼的弟弟们不说话,自己杯中斟满了酒,提壶来劝:“六哥,弟弟们诚心敬你一杯酒”赵穆用手掩住了酒杯口,笑着摇头道:“真的不能再喝了,弟弟们今天就饶过我”

兄弟们不许,鼓噪着一定要赵穆再喝这时,长公主府的女儿大半都已出阁,只剩下赵蕊、赵芳,和他们姑妈的女儿叶碧,云英未嫁,待字闺中每次家宴虽然也请她们,却是另安一席,摆在里间屋内她们听见外面笑闹劝请,嚷成一片,都是软求硬劝,请赵穆喝酒的声音

叶碧先皱了眉头,听着外面的声音,担心道:“他们这样喜欢劝人喝酒,穆哥哥今天又要被他们灌醉了”

赵芳却当做热闹来看,只盼越闹的凶越好玩,笑着安慰道:“碧姐姐,不要紧的,穆哥哥的酒量大得很,喝醉之前,三哥、四哥、七哥、九哥一定会先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叶碧听了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加担心,看着赵蕊道:“蕊妹妹,要不要出去劝一劝”

赵蕊在长公主府孙辈兄弟中,只与赵穆和睦友爱其他人因为她公开的身份,是青楼妓女的女儿,都瞧不起她,明里暗地里嘲笑讥刺看到她受赵辉的疼爱,长公主的重视,心中气不顺,是经常和她作对

她见众弟兄劝赵穆饮酒,有的固然是兄弟情深,真心诚意但也有人是不忿赵穆战功卓绝、受朝廷重用,故意起哄,作弄为难他早就不高兴了,叶碧的话正中下怀,道:“他们闹得太不成样了,我们替穆哥哥解围去”

叶碧高兴的答应了赵芳一来因为赵穆是她亲哥哥,二来她年纪小,爱凑热闹,连忙也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三个女儿家一起出到外面,替赵穆解围

赵穆大伯的大儿子,也是他们的大堂兄,看见三个女儿家出来说话,劝他们不要多喝酒,十分扫兴很不高兴的道:“我们弟兄们在此喝酒,你们女孩儿不要来扫兴要是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就回去”

叶碧性格温顺,不惯与人斗口,加上她长期隐埋着一件心事虽然很想据理力争,却只是心里着急,看着赵穆被人强行劝酒,满肚子的话说不出赵芳本来就是凑热闹的,被堂哥说了几句,她也不恼,退到一边,看两位姐姐如何行事能帮腔时就帮几句,要回去自己也就跟着走

赵蕊瞧她二人都指望不上,虽然不想和堂兄发生口角,却也不能被人一说,就灰溜溜的走开于是上前拿过赵穆的酒杯,递给旁边仆从赵穆感激冲她一笑,随即大声道:“好了,好了今天我们不喝酒,换个法子取乐叫人将箭壶取过来,我们掷箭投壶”有几位兄弟当下答应道:“好,我们来和大将军决一胜负”

赵蕊想不到这件事,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也很是高兴正要转身招呼叶碧、赵芳离开,不参与他们兄弟游戏竞赛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那人一手拿着一个酒杯,一手执着酒壶,斜眼看着赵蕊,道:“蕊妹妹,且慢走你不让六哥喝酒,扰了今天酒席的兴致,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走了”赵穆不待赵蕊回话,先站起来笑道:“七弟,来来来,我先和你比试掷箭我输了,我屋里的宝剑随你挑一柄”

赵七公子晒道:“六哥,就算你说要把所有的宝剑都给你,我羸不了你,又有什么用还是喝酒实在,喝进肚子里就是你的了”又对赵蕊道:“六哥不肯喝酒,我敬你三杯,如何?”说完,一脸坏笑,模样甚是轻薄

赵蕊隐忍怒气,斜身从旁走去,不理会七哥的挑衅,对叶碧和赵芳道:“碧姐姐,芳妹妹,我们走”赵七公子冷笑一声,道:“装什么千金大小姐,你娘以前陪人喝酒还少么?”

赵蕊停住脚步怒道:“你说什么”赵七公子不甘示弱,道:“我说你娘以前是青楼妓女,专陪人家饮酒取乐,你待怎样难道那不是事实吗”

赵蕊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以后别再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赵七公子也怒了,跳起来道:“你敢用手指着我”后面的污言秽语没有骂出口,赵穆已异常严肃,厉声道:“七弟不可胡说你做哥哥的,怎么可与妹妹斤斤计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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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出生入死创家业,全付于纨绔子孙

赵穆一路若有所思,到了祖母居住的院落这所院落与别处大不相同,高大轩敞,堂皇气派,显示了大明国长公主的地位两个二十多岁,容貌秀美,态度端谨的女子站在院门口,见到赵穆,立即迎上来道:“六公子来了,快请进去”

赵穆点头走进去,看见奶奶坐在一张大躺椅内,斜靠引枕,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旁边的侍女轻声提醒道:“公主,六公子来了”赵穆连忙上前跪下,见过祖母:“孙儿拜见祖母,问候祖母身体安康”

长公主慈蔼地微笑着,放下手中书,取下戴在眼睛上的花老镜,和赵穆说话侍女端过来一个绣墩,赵穆坐下,恭谨回答祖母的问话长公主所问的大多是赵穆在边关军营的情况

她和赵夫人不同,对孙儿能领兵打战,为朝廷镇守边关,十分嘉许满意只因她曾经随同丈夫参加朱元璋率领的义军,东征西伐,亲临战场打过不少战后来丈夫战死,她又统率女兵保护朱元璋在军中女眷,相当于马皇后的女兵亲卫队长

长公主府今日在朝廷和皇亲中的地位,除了她是朱元璋的至亲堂姐之外,是因为他们家族在朱元璋夺取江山时的汗马功劳,功不可没长公主自然希望儿孙能继承祖父辈的威名,可惜子孙贪图逸乐,耽于富华享受,只有赵穆不畏辛苦,自强发奋,遂她心愿长公主对这个孙儿也另眼相看

因为要赶回兵部报道,赵穆陪祖母说了一阵话,向她禀明原因,道:“上午要向兵部阵报边关情况,孙儿要告退了”长公主道:“朝廷公务要紧,你忙完了,再来陪我说话”赵穆答应了,起身向祖母行礼,告退出去

赵穆才走到门边,一个侍女领着三名宫妆打扮的女人进来,禀告道:“宫中赵嬷嬷来了”赵穆让在一边,让她们先过去只见三个宫妆女子中,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堆笑的妇人,看妆扮是皇宫里的教养嬷嬷,二个青年宫女跟在她身后

长公主见是宫里来人,站了起来,道:“嬷嬷请坐”赵嬷嬷先见过公主,道:“奴婢参见长公主”随后才谢坐,斜签着身子在赵穆方才坐的绣墩上坐下长公主问道:“皇长孙身体可好?我近来身体不大舒服,有日子没进宫看他了”赵嬷嬷答道:“皇长孙身体好,知道公主身体欠安,特遣奴婢来探望顺便说几句话”

赵穆见惯了宫里的人求见祖母,不以为奇,但听得是皇长孙朱允文宫中的嬷嬷,想起进都来沿路听到的一些传闻,不由留神多听了几句听到赵嬷嬷笑道:“皇长孙本想亲自来探望,只是皇上最近开始教他批阅奏章了,他常随在皇上身边,抽不出空来”

长公主连忙道:“请嬷嬷回去转达老身谢意,老身微体残躯,不敢劳动皇长孙尊驾,亲往探视老身听见皇长孙关怀深切,病便已好了一半”赵嬷嬷道:“奴婢定将尊意转达,皇长孙命奴婢带来两支长白山千年人参,送给公主皇姑妈调养身体”那千年人参想必已转交给侍女,赵嬷嬷说了这话后,并没有呈送礼物

长公主照前又说了一番深恩感激的话,问道:“嬷嬷开始说,皇长孙有几句话要对我说?”这时她看见赵穆还站在屋内,向着他道:“穆儿,你不是要赶去兵部吗,怎么还站在这里?”赵穆连忙道:“孙儿这就去了”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内,赵嬷嬷问道:“刚才出去的是蓟北将军?”长公主道:“他从边城回来,向兵部报告边防守备”赵嬷嬷称赞道:“这位将军真是仪表堂皇,威风凛凛如此年青有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她们说了这些闲话,赵穆听见了,只是一笑赵嬷嬷不知又说了句话,长公主在屋内高声吩咐道:“去请蕊小姐和碧小姐过来”

这时赵穆离屋子已有一段距离,他听不清楚赵嬷嬷说的话只是听到请赵蕊和叶碧来见客人,才隐约回忆赵嬷嬷刚才的话里有什么“皇长孙、王妃”之类的他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在意多想,回去向母亲作别后,领着亲兵前往兵部衙门

三天以后,赵穆处理完军务,搬回到府中居住父子兄妹相聚,其乐融融,自是不在话下连接数日,长公主府内家宴不断,都是各房兄弟为赵穆接风洗尘赵穆为人和蔼可亲,忠诚厚道,和府中上下人等的关系都相处很好,兄弟姐妹都很愿意亲近他

这一日,却是大伯的第三个儿子设下宴席,府内兄弟姐妹欢聚一堂,将赵穆推坐在首席,大家都来敬他的酒赵穆常在军中,酒量豪迈,但连日饮宴,每次都被众兄弟灌得不醉而不归,身体也自受不了

今天又是轮流来敬,赵穆喝了一轮,有十七八杯,便放下酒杯,道:“今天的酒到此为止,我是不能再喝了众位兄长弟弟们要喝,只管随意尽兴”说着挟了一筷子菜,表示不再喝酒

众兄弟哪里肯依,年长的兄长道:“六弟不可如此扫兴我们要和其他人喝酒,随时能相邀共聚,你难得回家,一定要陪你喝个痛快”年幼的弟弟们不说话,自己杯中斟满了酒,提壶来劝:“六哥,弟弟们诚心敬你一杯酒”赵穆用手掩住了酒杯口,笑着摇头道:“真的不能再喝了,弟弟们今天就饶过我”

兄弟们不许,鼓噪着一定要赵穆再喝这时,长公主府的女儿大半都已出阁,只剩下赵蕊、赵芳,和他们姑妈的女儿叶碧,云英未嫁,待字闺中每次家宴虽然也请她们,却是另安一席,摆在里间屋内她们听见外面笑闹劝请,嚷成一片,都是软求硬劝,请赵穆喝酒的声音

叶碧先皱了眉头,听着外面的声音,担心道:“他们这样喜欢劝人喝酒,穆哥哥今天又要被他们灌醉了”

赵芳却当做热闹来看,只盼越闹的凶越好玩,笑着安慰道:“碧姐姐,不要紧的,穆哥哥的酒量大得很,喝醉之前,三哥、四哥、七哥、九哥一定会先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叶碧听了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加担心,看着赵蕊道:“蕊妹妹,要不要出去劝一劝”

赵蕊在长公主府孙辈兄弟中,只与赵穆和睦友爱其他人因为她公开的身份,是青楼妓女的女儿,都瞧不起她,明里暗地里嘲笑讥刺看到她受赵辉的疼爱,长公主的重视,心中气不顺,是经常和她作对

她见众弟兄劝赵穆饮酒,有的固然是兄弟情深,真心诚意但也有人是不忿赵穆战功卓绝、受朝廷重用,故意起哄,作弄为难他早就不高兴了,叶碧的话正中下怀,道:“他们闹得太不成样了,我们替穆哥哥解围去”

叶碧高兴的答应了赵芳一来因为赵穆是她亲哥哥,二来她年纪小,爱凑热闹,连忙也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三个女儿家一起出到外面,替赵穆解围

赵穆大伯的大儿子,也是他们的大堂兄,看见三个女儿家出来说话,劝他们不要多喝酒,十分扫兴很不高兴的道:“我们弟兄们在此喝酒,你们女孩儿不要来扫兴要是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就回去”

叶碧性格温顺,不惯与人斗口,加上她长期隐埋着一件心事虽然很想据理力争,却只是心里着急,看着赵穆被人强行劝酒,满肚子的话说不出赵芳本来就是凑热闹的,被堂哥说了几句,她也不恼,退到一边,看两位姐姐如何行事能帮腔时就帮几句,要回去自己也就跟着走

赵蕊瞧她二人都指望不上,虽然不想和堂兄发生口角,却也不能被人一说,就灰溜溜的走开于是上前拿过赵穆的酒杯,递给旁边仆从赵穆感激冲她一笑,随即大声道:“好了,好了今天我们不喝酒,换个法子取乐叫人将箭壶取过来,我们掷箭投壶”有几位兄弟当下答应道:“好,我们来和大将军决一胜负”

赵蕊想不到这件事,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也很是高兴正要转身招呼叶碧、赵芳离开,不参与他们兄弟游戏竞赛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那人一手拿着一个酒杯,一手执着酒壶,斜眼看着赵蕊,道:“蕊妹妹,且慢走你不让六哥喝酒,扰了今天酒席的兴致,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走了”赵穆不待赵蕊回话,先站起来笑道:“七弟,来来来,我先和你比试掷箭我输了,我屋里的宝剑随你挑一柄”

赵七公子晒道:“六哥,就算你说要把所有的宝剑都给你,我羸不了你,又有什么用还是喝酒实在,喝进肚子里就是你的了”又对赵蕊道:“六哥不肯喝酒,我敬你三杯,如何?”说完,一脸坏笑,模样甚是轻薄

赵蕊隐忍怒气,斜身从旁走去,不理会七哥的挑衅,对叶碧和赵芳道:“碧姐姐,芳妹妹,我们走”赵七公子冷笑一声,道:“装什么千金大小姐,你娘以前陪人喝酒还少么?”

赵蕊停住脚步怒道:“你说什么”赵七公子不甘示弱,道:“我说你娘以前是青楼妓女,专陪人家饮酒取乐,你待怎样难道那不是事实吗”

赵蕊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以后别再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赵七公子也怒了,跳起来道:“你敢用手指着我”后面的污言秽语没有骂出口,赵穆已异常严肃,厉声道:“七弟不可胡说你做哥哥的,怎么可与妹妹斤斤计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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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饮烈酒性豪迈,谁识将军儿女肠

赵穆出言制止七弟赵七公子平素专横无礼惯了,又久已嫉妒赵穆才干和功绩,乘此机会,故意难堪赵穆从酒壶里斟了一杯酒,拿到赵穆面前,道:“六哥,你也是我的哥哥要是你不斤斤计较,就喝了这杯酒”

赵穆看了看他,又环顾席上众位堂兄弟,从赵七公子手中取过酒杯,笑道:“七弟诚意敬酒,我岂可罔顾兄弟间的情谊好,这杯酒我喝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兄弟纷纷鼓掌叫好赵穆喝完酒后,从桌上拿起一只酒壶,从坐在身边的大堂兄开始,依次向诸弟兄敬酒席上重又欢声笑语

赵芳见哥哥处事豪爽大方,确实有大将军风度,禁不住赞道:“穆哥哥真是好样的”撇了撇嘴,又道:“七哥真没劲,就爱跟我们女孩子们计较”她是赵夫人亲生女儿,又是府中年纪最小的幺女,说话无所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赵七公子听她轻蔑自己,心中生气,却不好向赵芳发作

叶碧的母亲为人十分厉害,一张嘴是不肯饶人,遇事半点不顺心就要向奶奶哭诉,别人欺负了她们孤儿寡母,因此也不能得罪她一腔怒恨只好发泄在赵蕊身上又叫住赵蕊道:“蕊妹妹,你先别急着走我敬你的酒,你还没喝呢”

赵蕊转过身来,紧盯着这位七哥,一双凤目中怒火隐隐,问道:“你倒底想怎么样?”

赵七公子嘿嘿笑道:“我敬的酒六哥都喝了你却装模作样不肯喝,难道是因为你的身份比别人高贵吗?”这里人人都道赵蕊出身微贱,是赵辉与青楼歌妓鬼混生下来的下等女儿,一听这话,都明白赵七公子意有所指,故意讥嘲有人禁不住笑了出来,有人窃窃私语,等着瞧一场好热闹

赵蕊以前听见有人嘲笑她的出身,兀自不肯轻易罢休,毫不留情反击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她的父亲仍是威震塞北的“猛龙将军”,她的母亲出身清白,也是江湖赫赫有名、受人景仰的侠女,如何还能容人诋毁父母的声名冷笑一声道:“你一定要尽心尽意,敬我这杯酒是吗?那好,我也喝”说着,从仆从手中取过赵穆的那只杯子,命人斟满酒,放在唇边,也是一饮而尽

赵穆正要过来劝解,见她已忍气喝了一杯酒,只好罢了心想:不要伤了兄妹们相互间的和气

赵七公子很是得意,越发不依不饶,得寸进尺道:“还有两杯,通通都要喝完”假装好心要替赵蕊斟酒突听“噗”的一声,赵蕊喝下的酒水并没有咽下,张嘴满满一口酒,全部啐到了赵七公子脸上

赵七公子目瞪口呆,一时间没有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隔了半天,听见周围众兄弟哈哈大笑,赵芳拍着手嘻笑,才知赵蕊用酒啐他

他勃然大怒,顾不得抹擦头脸上的酒水,指着赵蕊大骂:“你这个下贱女人生的野丫头”同时手中酒壶劈面向她砸过来赵蕊侧头闪开,伸手指在空中的酒壶上一拨,酒壶改变方向,直向席上嘲笑她最厉害的一位兄弟飞去

只听“当”的一声,那位赵府公子闪避不及,酒壶恰好砸在他头顶又听“咣”的一声清脆声响,是酒壶盖落地,满满一壶美酒淅沥流下顿时如头顶开了个泉眼,无数涓涓细流顺着头发,眼睛、鼻子流下那人狼狈不堪,实在想不明白,酒壶怎么会中途改变方向,不幸自己倒霉被砸中

赵蕊盈盈笑道:“七哥,你再怎么发脾气,也不能用酒壶砸四哥呀”

赵七公子看见四哥横眉怒目瞪着他,气急败坏道:“你,你这个会使妖法的野蛮丫头,我今天不教训你,就不是长公主府的七爷”

赵蕊这时倒心平气和,道:“七哥,你敬的酒我已经喝了请让开路,我要走了”

赵七公子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毛巾,擦干满脸酒水对众人道:“各位兄弟,六哥,这丫头没有规矩,无礼已极难道能容她嚣张跋扈,不把我们大家放在眼吗?”

赵蕊行为固然过份,但事情的肇端,在于赵七公子强人所难,出言不逊何况赵七公子故意区别对待,将赵穆与其他兄弟区分,矛头已指向了他们兄妹,别人倒不好出面干涉了

只有赵大公子是长房长子,出面说了一句话:“六弟,我看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都够瞧的了本来是陪你喝酒开心,生生被他两个破坏了气氛”

赵穆知道这件事处理不当,不但七弟和蕊妹妹从此反目成仇就是他们兄弟间,也会产生罅隙家和万事兴祖母长公主常教导他们,一根竹枝容易折断,可是十根竹枝捆绑在一起,就很难被人拗折他仔细想了想,走到摆放酒席的厅前

众人听他说道:“今日这件事的过错全部在我七弟和蕊妹妹发生不愉快,实是因我推辞饮酒而起我向兄长和弟弟们道歉”,叫过厅中一名仆从来,吩咐道:“取一瓮酒来”仆从领命,出去捧了一瓮酒来,原封未开,约有十斤左右,呈给赵穆

赵穆揭下酒瓮上封泥,酒香四溢,是二十年陈的竹叶青,香气浓烈,酒味醇厚他道:“我向兄弟们赔罪”提起酒瓮,仰脖饮酒只听咕嘟咕嘟声不断,烈酒直入喉咙,不到一盏茶时分,十斤陈年烈酒被他悉尽饮干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赵七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虽然心中不服气,却也钦佩于他的豪迈赵蕊呆呆的看着赵穆,心中既是惭愧又是说不出的感激,深悔自己行事鲁莽率性,让兄长为她承担后果

赵芳吃惊得合不拢嘴,拍着小手,既是仰慕又是赞叹道:“穆哥哥,你好厉害呀”叶碧却深锁眉头,看见赵穆饮完酒,安然无恙,神态自若,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放下合在胸前双手

赵穆放下酒瓮,道:“大家看我的面子,再不可提起今日之事若还有人事后提及,不依不饶,我可要不干了”说完,擦干嘴上残酒,回到席上仍然谈笑风生,挥洒慷慨

赵蕊回到自己屋内,叶碧本想安慰她,被她婉言谢绝她独自坐在窗边,想起方才酒席发生的不快之事,好生懊恼,不由得秀眉紧蹙

想起了长公主府中诸公子对她的无礼,自己时常被人嘲笑出身,加倍思念起居住在“普渡庵”的母亲又想起被人冤屈入狱,英年早逝的父亲当年不知是谁如此可恶,诬陷父亲谋反朝廷要是被她得知此人,定要将之碎尸万段,替父母报仇,偿还多年来遭受屈辱

她想到痛恨处,牙关紧咬,发出格格之声正在这时,有人轻轻走进室来,看见她生气的样子,笑着宽慰道:“蕊妹妹还在生气吗七弟本就是个浑人,你只管生气,岂不成了和他一样”

赵蕊忙站起来让座,道:“穆哥哥,他们怎肯放你出来”又关切道:“刚才你喝了那么多酒,没事?我叫莲儿拿些醒酒之物来”

赵穆见她忙着要呼唤侍女,笑着制止道:“不用了这一点酒还没有多大关系”在椅子上坐下

因为这几天都住在府中,他除下戎装,身穿一领淡天青长袍,坐下来袍角撩在膝上,神情随意不拘因为刚才喝了很多酒,刚毅的脸上泛起酡颜红色,他的容颜本来就十分英俊,此刻增加了风流不拘之态只是刚才一场风波,略显心事重重

赵蕊看着他,歉然道:“穆哥哥,我刚才行事鲁莽,做的太过份,累得你为我喝了许多酒”

赵穆笑道:“我还要感谢你天天和他们喝酒胡闹,实在比打战还累今天喝了那些酒,我正好借口酒力发作逃席”

赵蕊听他说的轻松,也笑了,道:“原来你替我解围是假,借口逃席是真我替你偷的席间半日闲,你拿什么谢我”

赵穆伸手在她额前轻轻一弹,道:“我谢你这个”赵蕊掩住额头,假装怒目而视,也在赵穆额前还了一下,道:“我还礼来而不往非礼也”兄妹俩相视而笑,彼此亲密无间

两人笑闹了一阵,静默下来赵穆道:“蕊妹妹,以后七弟他们再对你出言不逊,你不要发怒,与他们针锋相对你平心静气,只当他们的话是对别人说的日久见人心,他们必会心生愧疚,不再滋生事端,胡说八道”

这样的话,赵穆劝过她许多回虽然赵蕊知道,要长公主府中有些人,改过迁善,不再说她的坏话,只怕此生决无可能但她还是感念兄长的殷情关怀,点头道:“好要是他们不过于放肆,我就大度些,不和他们计较谁叫今生和他们做了兄妹呢”

赵穆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口中轻声重复道:“谁叫今生做了兄妹呢”抬眼深深看了赵蕊一眼,马上又侧过头去

赵蕊也是偏着头不说话,她望着窗外,想起了临别普渡庵时,母亲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盼望着司马府早日前来提亲,希望司马玉尽快迎娶她,好摆脱府中那些令人烦恼的纠纷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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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携子纤纤手,泛溪同往桃花源

自从陪母亲前往普渡庵,见到苏瑾的妻子蒋英林,听她说起苏忆荫的身世来历乃是她逃难途中,在商船救下的一个父母双亡的婴孩苏忆荫意外间在禅房外听到自己身世,伤心痛苦,泪如雨下司马玉担心她,放下大理寺公务,每天赶到郊外去看望,慰藉苏忆荫伤心情怀一晃已过了十多天

司马玉被苏忆荫在胸口击了一掌,内功虽未痊愈,但因私废公,不宜旷日持久这天清晨他回到了大理寺,恢复了正常公务偏偏这些天,大理寺正卿孙大人也因为年老多病,告病在家,寺内事务堆积了一大堆主簿等这些下级官员要处理公务,找不到做主的大人,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看见司马玉回来,都喜上眉梢,争先恐后前来请示

一件事务接着一件事务,司马玉应不暇接,指示处理了十几件寺内事情,估计着最紧要急办的事情办完了,才笑道:“总算把这些都处理完了”曾儿替桌上茶杯续上水,回道:“公子太辛苦了这些事情反正已经耽搁了,再迟几天处理,我看也不打紧”

司马玉正色道:“这些都是亟待大理寺复审的案子,攸关涉案人的财产、性命,怎么能故意拖延不决这些天我有事,孙大人不幸又病了,耽误了公务,实在是很不应该”

曾儿接口道:“那孙大人在家里养病,怎么不派来人知会公子公子知道他生病,自然会早日回大理寺也不至于这些天没人处理案子”司马玉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知道孙大人对他年纪青青,又没有显著功劳,却做了大理寺少卿,很是有意见孙大人乞假养病,却不告知他,那是因为对他的不满在我养病休假的这段时间,你司马玉没有资格代替我行使职权,所以我不通知你

但其实司马玉对这个破格擢升,凭空飞来的官职,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不过司马府功勋之家,世受皇恩,不能因为自己志向淡泊,拒绝朝廷的任命加之父亲生前殷切希望,他能成为一名能征善战的将军,这是让他为朝廷国家效力的意思继承父亲遗志,同时也为宽解母亲心怀,自己也能像父亲那样成为朝廷栋梁,他才做了这个大理寺少卿

司马玉心中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苏忆荫晨昏相对,朝夕相处两人月下呤诗,花间舞剑夫唱妇随,不理俗务,悠游于山间泉畔,闲散度送春秋岁月苏忆荫要随母亲隐居蓝田山

他想好了,和她成亲之后,如果苏忆荫不惯久居都城,立即辞官不做,和她携手同居蓝田山,过世外桃源般逍遥快乐的日子

司马玉神飞身外,想得入了迷曾儿见他嘴角含笑,眼神里迷迷蒙蒙的泛起憧憬幸福的迷雾,心想,公子在想什么呢,这般神驰心醉,好似魂魄儿都似飞升了不禁摆手在他眼前乱晃,叫道:“公子,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司马玉推开他的手,惋惜道:“唉,我正想到,”看了一眼曾儿,停口不说,换了语气,责怪道:“以后我想事情的时候,你不要多事打扰”

方才他仿佛神飞天外,与苏忆荫两人相对,泛舟于落英缤纷的桃花涧,芳草夹岸,佳人在畔从溪水中苏忆荫拾起随风落下朵朵桃花,整齐排列在船舷之上他俯下身去,脸颊碰到散发桃花芬香的轻柔秀发,轻声问道:“荫儿,桃花溪水美吗?”

她点头微笑道:“美,很美”他指引她看前方道:“前面是桃花源,那里桃林满坡,桑榆成片,是人间乐土,欢乐天堂你愿意陪我永远住在桃花源吗?”她微微侧过身子,回过头来,明澈的眼睛桃花溪水般粉红温柔,轻声道:“嗯,我愿意”他高兴的握住了她的纤纤双手,她一只手里还拿着粉红的一朵小小桃花,花瓣的绯红飞上她的娇靥

就在这个时候,曾儿摇手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如何不着恼责怪司马玉再度回想方才想像画面,喜悦甜蜜的心田,泛起深深惆怅这个世界,当真有落英缤纷,芳草夹岸的桃花源吗?如果真有这样美丽宁静,不受世俗喧嚣的清平洞地,他定当携子之手,与子同往

曾儿见公子由莫名其妙的傻笑,转为忧愁叹息,想到他一定又在为苏忆荫的事情烦恼,便盘算着要找件事情逗公子开心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眼见时近正午,已到饭时,便对司马玉道:“公子,已经过了午时,你肚子饿了先出去吃饭,回来再处理公务”

吃饭虽然没什么好玩有趣,但一则劝司马玉出去走走,可以消散心中苦闷,二则以曾儿自己的经验,一个人吃饱了饭,心情自然而然会愉快起来

司马玉瞧外面时辰已不早了,站起来伸臂展腰,道:“好,我们去“四海”吃饭”

主仆二人来到大理寺同一条街的“四海酒楼”,这家酒楼得名于“取八方物产,做四海佳肴”,既为八方之中,四海之内,没一处地方的菜肴酒楼做不出来司马玉在北方燕地长大,常觉得南京饮食口味不习惯,司马府内长辈兄弟众多,绝无可能为他单独准备饭菜他要重温故地风味,只能找北方风味的酒楼饭馆吃了一两顿,聊以解馋了

“四海酒楼”各地的菜肴都拿手,北方食物自然也做的像模像样,所以司马玉接任大理寺少卿,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找到了一家能就近吃北方菜的馆子

走马上任以来,他没少在“四海”吃过饭,“四海”的伙计只要在饭点望见他,隔着老远就迎了出来热情招呼道:“大人,您楼上请,雅间早给您预备好了”

司马玉走上楼,曾儿在后面吩咐:“照老样子,还是那几样菜记得白切羊肉要用上好羊羔肉,”

伙计早就明白了司马大人对饭菜的要求,现在一丝不苟地听吩咐,一边点头一边回应:“是是是,我马上叫厨房照小爷吩咐准备小爷只管安心陪大人上去”也不过是做样子,表示恭敬的意思

伙计下得楼来,把那几样菜名拖长了嗓子报出来曾儿抱怨道:“每次到他们这儿,都是点这几个菜,这伙计记性忒也太差了,这么回了还没有记住每次都要我多费唇舌”

司马玉听了,笑道:“下次我们再来,你不要多费唇舌,看我们能吃到些什么菜”他已经知道伙计在装模作样曾儿一叠声的反对道:“不行,不行要是我不仔细吩咐他们,谁知他们会糊弄些什么菜”司马玉一笑,不再答话

却听一人站在楼梯口上方,接话道:“四海酒楼有多大的胆子,竟敢糊弄司马大人,还想开门做生意吗?”曾儿听这话顺耳,忙道:“正是,正是”司马玉却朗声道:“光天化日,清平世界,是谁仗势欺人,扰乱街市太平”一边说一边走上楼去

上得楼来,司马玉与那人相对朗声大笑,两人神情都极是欢悦原来说话那人正是赵穆,旧友重逢,实乃人生快事

司马玉喜不自胜,问道:“赵兄,你什么时候回都城的?怎得不派人通知我出城迎接”

赵穆笑道:“司马大人荣任大理寺少卿,日理万机多少诉讼案件,悬于君一念之间小将回到都城这等小事,岂敢打扰大人大驾”司马玉也笑道:“做了这么一个小小四品官员,我已烦不胜烦,还要被赵兄你取笑”

赵穆笑着一揖道:“不敢”司马玉故意拉着他手,大度道:“好了,看在你今日负荆请罪的份上,我就宰相肚里能撑船,与你和解了”

赵穆又是哈哈一笑,连声称谢道:“多谢,多谢”这时才端正了神色,解释道:“兵部有事,我提早到达都城,到的时候又是黎明清晨我一个人没告诉,先去了城外军营”

司马玉多日没到大理寺,并不知道最近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问道:“怎么了?兵部什么事提前召你回都”赵穆正要说话,曾儿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公子,你刚才说负荆请罪,赵将军到底哪里得罪了公子?我想不明白”

司马玉和赵穆听到这般蠢话,又都一齐笑起来司马玉教训道:“我想事情的时候,你不要打扰和人家说话的时候,你加不要插嘴打岔”曾儿听了公子的责备,搔搔头皮道:“我加不明白了”

司马玉和赵穆笑声中,携手走进酒楼雅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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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相聚未见欢,惊闻敌国伪装人

两人在雅室落座,赵穆说了兵部召他加紧回都的原因司马玉听后沉默不语原来这件事情异常复杂,与皇长孙朱允文和封分各地的藩王有关系,司马玉不敢妄加评述又因为父亲任蓟北都督,都督府设在燕京,父亲多年来与燕王的关系相处甚是融洽,他不想非议曲直何况这种事情从来难分曲直是非

皇嫡长孙与诸藩王之间纷争,他们这些做朝廷臣子的人,如果不是别有用心,或是因种种原因已卷身其中,还是远远避开的好赵穆也不想过多的谈论,金銮殿中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将来无论谁坐在上面,他总归是为朝廷效力,为国家尽忠

他和司马玉在赤焰战场上出生入死,结成了生死之交,才将这件机密之事讲给他听这时见司马玉默不说话,笑着转换话题,道:“他们皇子皇孙龙争虎斗,与我们这些出力办事的人,又有什么鸟干系别扫了你我久别重逢的兴致”转头对曾儿道:“吩咐酒楼打二十斤上好美酒,我与你家公子今日不醉不归”恰在此时,伙计进来布菜,听到这话,一叠连声答应道:“马上送好酒来”

一时店伙计送进酒来,他听赵穆说要二十斤美酒,果然和同伴抬了一大缸酒过来,放在酒桌边司马玉和赵穆见他听话实成,倒都笑了

曾儿摇头斥店伙计道:“你可真不知道变通,说是让你送二十斤酒,你当真就搬一个酒缸上来”店伙把这二十斤的一坛酒搬上来,累得够呛,听了曾儿的话,不服气分辩道:“四海楼从来都是照足客人吩咐伺侯不敢丝毫分差”

曾儿道:“你还敢强词夺理”伙计知道坐着的两位客人都是朝廷做官的大人,不敢与曾儿斗口,只是嘴里嘟囔:“早知道,就把这酒送到隔壁座上去了隔壁的两位客人也要二十斤酒,大人是熟客,我才先送到这边来”

司马玉制止住曾儿,让他不得盛气凌人,对店伙计道:“你再送一把酒壶和两个酒杯过来,我们自行从酒坛筛酒便了”店伙计点头下去,拿酒壶和酒杯送来

司马玉笑道:“赵兄,这是你要的酒,今天你可得全部喝完了”赵穆道:“浪费佳酿美酒,那是人生罪过”两人笑着看曾儿舀酒

听见隔壁店小二道:“客官,你们要的酒送来了”接着重重的一下,是酒坛放在地板上的声音,看来店小二埋怨不假,隔壁客人当真也要了二十斤酒

司马玉向赵穆道:“不知那边是什么样的两个人?从他们要酒的气度来看,只怕是江湖豪客之类的人”赵穆侧头倾听动静,道:“就算不是好酒之人,大半是豪迈直率,”说到这里,想到此话有自我褒扬之意,便停住不说了

司马玉接口道:“赵兄,你确是豪迈慷慨咦,这人的说话的声音好熟呀?”只听隔壁其中一人吩咐伙计:“我们还有两个人没来待会儿有人问起:“王公子”,你就直接领他们上来”店小二连声答应,接着惊喜称谢,原来隔壁说话的客人打赏了他银子

司马玉又听那位客人道:“接着,赏你们的银子出去后把门关上,不要让其他人来进来打扰”接着对赵穆道:“赵兄,这人的声音好熟呀,你听见过没有?”

赵穆听他说的郑重,凝神细想,隔了半晌才道:“嗯,这人的声音确是耳熟,我好像也在哪里听见过不知你听出来没有,他的口音有些古怪”

司马玉也听出来了,道:“他说话吐词很拗口,好像,好像不是中原汉人”他这话一出口,同时和赵穆微微一惊,不是汉人,但是声音又很耳熟,会是谁呢?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一齐低声喊出了一个名字:“庆戎?”

赵穆惊疑不定道:“蒙乌特战败后,辞职归乡,听在蒙古国的军探回报,蒙乌特的元帅职位由庆戎接任他现在是元军主帅,到南京都城来有何用意?不怕我们抓住他,借此打击蒙军吗?”

司马玉道:“庆戎现在是蒙古军的主帅,地位尊崇,在蒙古国也算的万人之上了但看刚才说话情形,他好像只是另外一人的随从不知道,这王公子是他的化名,还是指另外一个人”

他们凝神隔壁动静,可惜此后庆戎压低了嗓音说话,说话的内容完全听不清楚但可以知道庆戎说话的时候多,另一人大部分都在倾听,就算是说话,也只是简单的“嗯”、“知道了”、“你确定吗”

司马玉听了一阵,道:“庆戎的同伴好像很有权威呀”

赵穆道:“这人的年纪并不大,听声音好像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

司马玉猜问道:“这位蒙古军队元帅陪着他们王公远涉中原,到南京来做什么?”

赵穆想不通,摇摇头道:“不知道”以庆戎现在的身份,能使他屈居其下的,只能是蒙古的王公了

曾儿把酒摆上,司马玉吩咐他道:“你到楼下去,守在门口,看庆戎所说的另外两个人是谁”曾儿正要应命下去,外面又响起了店伙计的声音:“王公子,另外两名客官来了”司马玉和赵穆对望一眼,示意曾儿不要出去

庆戎在屋内道:“让他们进来”房门被推开,庆戎的另外两位同伴走了进来其中一位进门不久,就开口说话被庆戎制止道:“别说蒙语,被人听见了惹麻烦”

那人马上改换汉语,道:“是”过了一会儿,和另外一人同声道:“见过王公子”司马玉心想不知这王公子倒底是谁?

只听屋内先前那人,淡淡道:“起来这里是大明境内,以后见我不用跪拜行礼了”方才那两人竟跪下向这人行礼,赵穆低声道:“蒙古王”司马玉吃了一惊,道:“先别忙下结论,再听听”

只听隔壁一阵悉索之声,先前那两人站起,在椅子上坐下王公子问道:“这一回你们查清楚了吗?”

方才说蒙古语的那人道:“启禀公子,我和阿古勒找到了庆戎将军说的那个人,终于问出了些许眉目”

王公子轻哼了一声,道:“只问出了一点眉目”

阿古勒听王公子发怒,忙要解释,才说了一个字:“我——”王公子已经在责备庆戎:“庆戎,你不是在我面前保证,说那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庆戎连忙起身请罪,道:“那人是鄂泰王爷的御医,公主当年定居中原,鄂泰王爷放心不下,派遣一批人暗中保护,他身在其中这么多年来,公主和其他人几乎毫无联系,只有他,公主直至今日还常常召见”

王公子口气缓和了一些,道:“既然他常常跟鄂敏公主见面,对当年鄂敏公主带到中原的那件东西,下落何处,应该多少也会知道阿古勒,他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阿古勒答道:“他说公主有个儿子从小患有重病,所以常命他找寻疗病的珍贵药材和天下名医地图和盟约的事情,公主从来没对他提起过,他也毫不知情”

王公子怒道:“毫不知情?这也叫问出了一点眉目”这句话怒气盛炽,连司马玉和赵穆都是一震,心想:原来他们犯险来到南京的目的,是为寻找一份地图和盟约不知这两件东西藏匿何处,看来很受蒙古人重视,志在必得

他们想听清楚蒙古公主的身份,现居何地,以便事后派人前往查访,如果确有其事,绝不能让地图和盟约落入蒙古人手中不料主子发怒,阿古勒再不敢开口说话

沉寂了一会儿,又听到王公子道:“阿古勒,你说鄂敏公主有一个儿子他现在怎么样了?是病死了呢,还是活着”

阿古勒道:“启禀公子,还活着听曾理说到,不久前还被公主召去,替他看病”

王公子语气很不悦,道:“怎么他现在叫这个名字”

阿古勒回道:“这是他取的汉人名字”

王公子拂然不悦庆戎问道:“阿古勒,齐格,公子也在都城的事情,你们没告诉曾理”阿古勒和齐格同声答道:“遵照庆爷吩咐,公子的事情我们只字未提”那王公子和庆戎都改作了汉人的称呼,显然是为掩人耳目司马玉和赵穆越发觉得事关重大

赵穆低声吩咐曾儿:“你下楼去告诉我的亲兵,让他们详细询问店伙计隔壁四人的相貌,密切监视,待他们出了酒楼,悄悄跟随在后,查明他们的住处”曾儿点头出去

赵穆又低声道:“司马兄,照方才阿古勒的话推断,那位蒙古鄂敏公主和她的儿子现住在都城”

司马玉道:“那曾理以前是蒙古王爷的御医,现在又替那位公主的儿子看病,说不定他的身份还是个大夫可以派人到都城各药铺、医馆访查”

赵穆点点头道:“等查到他们的落脚地后,我们再做计较”看见司马玉紧锁眉头,手按胸口,脸上神色颇为痛苦,急忙问道:“司马兄,你怎么了?”

司马玉从怀里取出一颗紫红色药丸,放在嘴里,用茶水吞服了赵穆见他脸色虽然有所缓和,但依然显得很难受,待他休息了一阵,才道:“司马兄,你身体不舒服,回去休息他们接下来的动静,我在这里看着就行了明天我们再商量如何处理”

司马玉摆手示意没事,他可以留在这里可是曾儿从外面进来,看见他这一幅痛苦模样,急得手忙脚乱司马玉害怕他大呼小叫,引起王公子和庆戎的注意,误了大事低声命令曾儿镇定,对赵穆道:“赵兄,我先走了明天你到司马府来,我们再商议,总归不能让蒙古人的图谋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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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玉讳疾忌医,莫大夫闪烁其词

司马玉回到府中,寒毒发作的痛苦一直没有缓和,他斜身倒在床上休息,可是脑子却在不停转动,想着酒楼上庆戎与王公子的一番对话什么地图和盟约如此重要,值得蒙古元帅亲自涉险寻找?那王公子的身份到底高到什么时候程度?蒙古王爷?还是真像赵穆所说竟是蒙古王?

最关键的人物,是那个叫鄂敏的蒙古公主她带着一份地图和盟约来到中原,有何图谋?那个阿古勒说她“当年定居中原”,“有一个儿子从小患有重病”,也就是说她不是最近才到中原的,而是定居已久

她的那个儿子年纪有多大了?几岁,十几岁,还是大?不管怎么样,那名公主在都城生活不止一、两年了她要是阴谋对明朝不利,早就该有所行动了,可是朝廷从来没有这方面的传闻那么她是因为的那份地图和盟约,逃到南京城来避难的吗?

他想,要解开这一切疑问,只有找到那位蒙古公主向她查问真相他坐起身来,听见院子里青儿的声音道:“景太医,你来了,夫人在里面等着呢”这位景太医是太医院的御医,十几年来一直出入司马府,给众人看病上次司马玉大病一场,他日夜守候在旁照看,可谓医者父母心了

司马玉想到那位曾理的身份,可能也是都城中的一名医师,虽然大内御医和民间大夫身份悬殊,彼此未必互通往来但究竟同在一个行当,熟悉程度总甚过外人便呼唤曾儿进来,道:“请景太医给母亲瞧完病后,到我这里来一趟”景太医每隔固定时间来给府中老夫人,夫人们检查身体,算是例行健康检查,并不是格敏特真的身体欠佳

曾儿答应下去了,隔了没多久,领了一个四十多岁、白面长须的医者进来他不待司马玉站起身,抢先打恭行礼道:“参见公子”司马玉道:“景大夫,不用多礼,快请坐”景太医十分客气,推辞了几遍,才在椅子的前端坐下

司马玉见他坐的端端正正,神情十分恭谨,倒有些过意不去了客气道:“景大人,多谢你替我娘瞧病”景太医忙回道:“不敢当,夫人身体很好,公子只管放心”

司马玉听见母亲身体康健,也十分欢喜欣慰,命曾儿斟茶又问道:“景太医在御医院供职多长时间了?我听娘说,以前我才满周岁,住在南京的时候,你就给我瞧过病”

景太医道:“承蒙夫人还记得这样小事可惜我医术浅薄,没能治好公子的病想起公子当时所受痛苦,在下,在下实在惭愧痛心呀”

司马玉听他话语诚恳真挚,十分感动,又见他对当时没医好自己的病,自责过深,便道:“我的病持续十几年,其间不知看过多少大夫,都是束手无策何况我患的,患得病本就难治的很”

他本想告诉景太医自己并非患病,而是意外身中“绝望草”之毒但他为什么当时小小年纪,竟会身中剧毒,其中原因一直不得而知母亲听他转述唐山爷爷的话,只是惊诧莫名,说不出所以然来这件事他自己都胡里胡涂,怎么讲给旁人听况且他也不想泄露唐山的踪迹

这时,曾儿奉上茶来,景太医站起来接过司马玉见他身形极为长大,曾儿吃北方面食长大,本就比一般南方人高长,景太医竟还比曾儿高出了一个头不禁觉得稀罕,问道:“景大夫,你不是南京本地人?”景太医恭敬道:“回公子,我是北方人呀”

司马玉道:“那就难道你长得这般高大了”景太医听了这话,很奇怪的看了司马玉一眼,却不答话,低下头来喝茶

司马玉寒毒侵心,坐着说了这许多话,身体大感不适,手肘支颐靠在桌上,咳嗽了几声景太医行医经验丰富,听见这几声咳嗽很是异样,缠绵重浊忙放下茶杯,问道:“公子身体哪里觉得不适?”司马玉轻描淡写道:“你是说我这几声咳嗽吗?哦,没什么大概是夜是受了些风寒”

景太医关切道:“我替公子把把脉?”司马玉知道他医术高明,这一把脉便可知他中了寒毒内伤,母亲就在家中,如何肯让他声张病情,忙转换话题道:“景大夫,我正有一件事要紧的很,想请教你呢”

景太医忙道:“不敢,公子有事尽管问在下,请教二字万不敢当”司马玉道:“景大夫太客气了我是想问你,在你们医药同行中,有没有一个叫曾理的人”

“曾理?”景大夫听完司马玉的话,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几乎是惊呼出声但只过了片刻,他的神情便恢复了平静,看着司马玉道:“公子怎么想到要问这个叫曾理的人?”

司马玉见他大惊失色,脱口叫出“曾理”这个名字,心中一喜,事情真是凑巧,景太医认识曾理,只是这曾理恐怕跟他有些过节,所以才会乍听之下,惊惶不安且不回答景太医的话,喜气洋洋道:“景大夫认识曾理,这真太好了他现在哪里,能告诉我吗?”

景太医疑虑不定,眼光闪烁打量司马玉,良久才道:“公子既然识得曾理,难道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司马玉笑道:“我并不认识曾理,今天才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呢”

景太医竟有些迷惑不解了,一动不动揪着颌下长须,问道:“公子今天意兴盎然,有意跟在下开玩笑吗?”

司马玉奇道:“景大夫身为太医院御医,医术高明,我辈敬重我岂能如此无聊,胡乱跟景太医开玩笑”

景太医听他这样分辨,忙站起来,如同领受上司教训般,垂手低头听完司马玉话说得急了,不禁又连声咳嗽,景太医表情是惶急不安司马玉越瞧越奇道:“景太医,你不用担心,你把曾理的情况告诉我,我决不会对外泄露是你说的”

景太医连忙摇手道:“公子,不是这样的,非是在下有意隐瞒,不肯据实相告只是,唉,只是在下也不认识这个,这个,公子所说的曾理”

景太医这话明显是在扯谎,司马玉岂受他糊弄,但既然他有意隐瞒,也不能强人所难如果拿隔墙偷听的话质问他,不清楚景太医和曾理究竟有何牵联,也许会把事情弄糟,说不定打草惊蛇,惊动了王公子和庆戎一伙人当下笑了起来,故意道:“原来你也不认识他,我又问错人了”

景太医也笑了,道:“公子果真是在开玩笑”松了一口气,又谦卑道:“在下刚才无礼,请千万公子见谅”

司马玉心想:这人表面上谦恭老实,实则城府极深,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对我这般客气谦逊,我就算要见怪,也不好发作他不愿与这般工于心计,言行谄媚之人久处,当下道:“我想起有一件紧要的事情,着急要去得理,恕我不能相陪奉谈了”

景太医不傻,知道主人托词送客,他本来就对司马玉极尽恭敬承奉,这时谨然遵命,立即告辞作别

只是他身为大夫,为人虽没有什么骨气,却十分关心病人病情,临走时恳切劝说司马玉道:“公子,你脸色苍白隐现青气,身子时常打颤,那是体内寒气盛积之状你嗽声缠绵,只怕,只怕寒气太重已损心脉,还请延医用药,及早治疗为是”景太医察言观色,看出司马玉有嫌恶他之意,自己识趣不给他看病,而让他另请大夫治疗

司马玉在竹林里劝解打斗,意外受了苏忆荫一掌,到今日已过了好几天本来他想,无论什么严重的伤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慢慢好转所以他中了苏忆荫寒冰掌风,并不叫她用内功化解,也不吃药调养,自以为年青体质好,捱得几天痛苦,体内的寒毒之气会自动消散

哪知时间越长,他体内的寒毒不但没有如愿以偿,有半分的减轻,相反却有增聚的迹像他自然不知,这是他身体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难以抵挡寒毒侵袭的缘故

原来身受内伤和外伤有所不同,如果是被利刃割伤,划了一道大口,甚至是摔坏了手腿,骨头折断因为身体有自我复原功能,就算不对伤势做任何处理,也会长出的皮肉和骨质,慢慢愈合伤口只不过如果精心护理伤口,伤势愈合后不会留下伤疤,骨头生长的位置加正确

但是一个人被内力所伤,震伤的是内脏、经脉,这些都是人体最柔软、最精细的组织,不像皮肉、骨头粗生粗养,经常会受到损伤,所以必须要能自我愈合不然一个人一交跌倒,跌破了膝盖,不幸又没钱看跌打大夫,岂不只能等死,看着伤口从膝盖头,一直烂到胸口,最后一命呜呼俗话说:“牙齿和舌头还有相撞的时候”,一个人活在世上,总不免要摔筋斗,穷人就加势所难免了如果摔一交就要死,这娑婆世界只怕早就尸横遍野了

内脏和经脉受到损伤后,因为不能自我愈合,只能依靠外力和药物治疗,才有可能恢复健康因为内脏和经脉是人体极娇贵、最精细的组成,受损之后,就算精心治疗,还未必有痊愈的可能似司马玉这般置之不理,绝不治疗,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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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歌舞逐浪去,人生有酒须尽欢

秦淮河水绿波荡荡,一艘形式古韵的画舫远离歌声箫管,如同一个闲逸隐者,独自平静航行在河面之上船舱内,司马玉倚窗而坐,容颜俊美,脸色略微苍白,赵穆坐在他对面,一脸英气,却是神色凝重

赵穆拿起桌上酒壶,分别向两人面前的酒杯斟酒,不料酒壶已经空了原来两人商谈要事,都觉得事关重大,饮酒思索,不知不觉一壶酒已告罄赵穆唤舱外亲兵添酒,对司马玉道:“那王公子果然是蒙古王,不过他是来觐见皇上,可说是光明正大但是他和庆戎改名换姓,微服私行,背地里鬼鬼祟祟进行的事情,我们还是得查清楚”

司马玉道:“皇上宽洪大量,虽然将蒙古人打败逐出中原,并没有将之赶尽杀绝蒙古人又在北边建立了王国,近年来屡次犯边侵扰,大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之势这一次他们假借朝觐,暗地里找人寻物,其中说不定有重大图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赵穆点点头,道:“我已经派遣精干的士兵混入驿馆,假装成驿馆接待人员,日夜严密监视他们”司马玉问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情况没有?”赵穆摇头道:“没有,他们在驿馆,明里私下,从不谈论有关地图、蒙古公主的事情”说到这里,亲兵送酒进来

赵穆接过酒壶,先给司马玉斟酒,然后斟满自己酒杯,边倒酒边道:“他们提到的公主随从,那个叫曾理的人,我也派人到都城内各药铺、医馆查访,都说没有这个人只怕他害怕泄露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出来行医”

他举杯喝干了一杯酒,又道:“也许他不敢在都城内做大夫,我今天又派人到都城附近市镇去查找,不过要到晚上才能确知消息”转头见司马玉若有所思,问道:“司马兄,对这件事怎么看?”

司马玉手指腹在酒杯口上打转,隔了一会儿,才道:“太医院,你有没有派人到太医院询问”“太医院?”赵穆先是一怔,继而豁然开朗,喜得拍了一下桌子,道:“是呀,我怎么忘记了太医院那个曾理原来的身份,就是蒙古王爷的御医,医术定然不差,进太医院绰绰有余了”

赵穆欢喜之余,忙又斟了一杯酒,来敬司马玉司马玉举杯饮过,放下酒杯,欲言又止

他本来要讲出景太医的事情,但想起他十几年尽心尽力,克尽职责为司马府诸人看病在自己重病临危之际,是竭尽全力,日以继夜看护现在事情没查清楚,他不愿贸然揣测,无故将旁人卷入风波而且景太医与曾理之间的关系真相如何,赵穆派人到太医院调查,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不须他揭人之短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赵穆道:“我真想看看蒙古公主千里迢迢,携来都城的那份地图和盟约的庐山真面目,蒙古人这样重视它们,一定非同小可”司马玉道:“那也只能等找到那个蒙古公主,向她查询详情了”

赵穆又道:“不知道那个蒙古公主又是何许人?也不知她是孤身一人,还是携家带口,在大明朝居住了多少年?”司马玉笑道:“你也忒煞操心了,连面还没见到,就关心起人口家室来了”他二人共历生死,已情同兄弟,对司马玉的玩笑话,赵穆只是一笑,道:“我为什么关心这些琐碎小事,却也是有道理的”

司马玉“哦”了一声,笑看着他,道:“愿闻其详我倒想听听你这番微言大义”边说边伸手拿酒壶斟酒,只斟出了二、三滴,酒壶又空了赵穆高声呼唤亲兵进来添酒便在此时,船舱外传来丝竹管弦,低按缓奏的乐声,接着一艘大画舫缓缓在他们船窗边驶过

赵穆皱眉道:“我们为了避开热闹,安安静静的谈事情,已经将船驶到这里,没想到还是有人凑趣”司马玉却悠然自得,笑道:“不花费一文,就可以欣赏到轻音妙乐,是我们占了人家便宜”赵穆问道:“司马兄,难道你喜欢这种消蚀人心,磨灭意志的轻糜音乐”

司马玉听他问的严肃,显然当成一件正经事,问他的想法但他并不觉得欣赏丝竹管弦之乐,消遣时光,怡情乐性,有什么不好至于说到耽好游乐,消沉意志,他本身就没有建功立业、雄心万丈的高远志向,也就无所谓“消磨”了

于是接过亲兵送回的酒,随意笑道:“又有酒喝了赵兄,人生浮生如一梦,有酒当喝,临花当赏,听到箫声琴音,自然也是既入耳则安之,老实不客气的听了”说着斟酒举杯,相敬赵穆

赵穆虽然出身贵戚,长公主府权势煊威朝堂,显赫皇族,算的上是大明朝权臣之家但他毫无纨绔浪荡风气,从不将家族权势地位放在心上再加上多年的军族生涯,军纪严明,已养成了方正端肃的性格听了司马玉浮世若梦,游戏人生的一番话,虽然明知是戏言玩笑,也不能说明司马玉没有志气,耽好风月享乐可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赵蕊的婚嫁之事,他隐约听母亲提起,是要将她嫁到司马府,嫁给对面这位风流潇洒,和他情逾手足的司马玉现在见他风流过甚,玩世不恭,心中不免略有微词:男儿大丈夫立身处世,不管能否做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首要心怀高远,不能自甘平庸你出身功臣之家,又被授予官职,怎么习染文人颓废之气,赏花听曲,今朝有酒今朝醉

赵穆微感不快,默不作声喝干了杯中酒司马玉又替他斟上,赵穆望了他一眼,又是一饮而干

司马玉见他突然沉默,闷闷不乐,笑问道:“赵兄,你怎么了?我说人生有酒当喝,却不是指一个人独饮闷酒”

赵穆没有答话,隔了好一会儿,才从恍然醒悟过来似的,道:“啊?哦,我一个人在饮闷酒吗,不是有你相陪劝饮”司马玉见他答非所问,严谨持重的赵将军脑子犯糊涂,实在难得一见,不由菀尔一笑,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

赵穆见他笑意盈盈,举杯饮酒,一只手捧杯,另一只手掩住酒杯,衣袖飘逸,儒雅脱俗胸口中好像有一团重物翻上来,压迫着他,忙收摄了心神,低头凝思,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那只酒杯

河面那只画舫去得远了,吹弹乐声也随之销声匿迹,司马玉轻叹了一声,道:“船行水面波无痕,千载歌声逐浪去”说罢隔着船窗,远眺江面

赵穆听这两句叹息,大有世事兴衰,万物皆空的悲怆,他虽豪迈豁达,却也不能不有所感触抬起头来正要说一句话,却见司马玉侧目远眺,俊美的脸上淡红晕染,眼神闪出碧玉般温润光泽,不经意间微一叹息,就如同荡漾柔光的秦淮河水不由得想了赵蕊妹子

他这样俊美容貌,温柔神态,天下无论哪个年青女子见到了,都禁不住心动蕊妹妹只怕也不例外

他们的船泊在河上,并未行驶这时船舱内两人都不说话,水波拍击船底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耳中“啪啪、啪啪”,却发增添了人心的惆怅隔了好一会儿,司马玉收回目光,见赵穆也在望着船舱一角发怔,不由得自失一笑,道:“我们这是怎么了,都是那只画舫闹的,看来糜糜之声确是听不得洪水猛兽,为害不浅”

赵穆突然心有所感,他自己也不知所为何事,听到司马玉自我解嘲,才知失态收回茫然无所措的思绪,斟酒喝了一口,一时又觉无话可说,仍然只是沉默的喝闷酒

一连喝了两杯,听到司马玉道:“赵兄,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这才放下酒杯,接着先头的话道:“那位蒙古公主来到中原之前,是否婚嫁,两者间有很大的不同如果她已经结婚生子,那么她离乡背井,远来中原,很可能是前来避难”

司马玉听到这里微微一惊,如果她只身前往,在都城嫁夫生子,那便是处心积虑,显然意有所图赵穆接下来的话,也是这个意思司马玉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应该尽快查清,便建议道:“今天就商议到此为止,我们马上回去分头找曾理一定要赶在蒙古人行动之前,找到那位蒙古公主,查清地图和盟约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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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遭厄相逢于道,听一语心惊肉跳

司马玉和赵穆在岸上告别,两人约好,明天中午再在四海酒楼见面,商量如何让那个曾理老实不讳,说出蒙古公主的下落如果找不到曾理,他们还得另外想法子

司马玉带着曾儿,骑马穿过南京城街道,回到司马府到了府门前那条大街,看见街口站着一名英武男子,身材高大,双目炯炯司马玉心中刚一转念,此人好面熟,立即大吃一惊,差点叫出了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和赵穆在四海酒楼隔壁巧遇,假借朝觐之名,寻找本国一位公主的蒙古元帅庆戎庆戎抬头四眺,显然是在等待某人司马玉正想掉转马头,在隐蔽处观察他的动静,庆戎却已看见了他,笔直迎了上来

司马玉见他有恃无恐,竟敢自动现身,暗自诧异,马上想到庆戎现在的身份,是陪同蒙古王朝觐皇上的随从,也并不知道他们的图谋,已经隔墙有耳,被自己知晓立即也假装没有看见他,催马若无其事走过去

庆戎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张眼向他打量司马玉只作毫不知情,轻轻一夹马肚子,催道:“白雪,快走”庆戎打量了他半天,现在又听到他说话,确定他是司马玉无疑,双手一拱,作了个揖对他道:“司马玉,你还认得我吗?”

司马玉本想先假装不认识他,戏弄他一番后,再作猛可得里想起:“哦,原来是你呀,庆戎将军”,跳下马来拉手相认本来庆戎升任为蒙古元帅,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但他故意仍以将军相称,便显得自己早已忘记,今日意外相逢于道,才记起有庆戎这么个人

这叫做欲擒故纵,叫庆戎怎么也想不到,两天前自己已在四海酒楼,与他们“不见其面,已闻其声”,知悉了他们此番前来明朝的真正目地待他放松了警惕,自己再巧妙设问,尽量套取他话,尽可能多的打听线索,方便将来寻找蒙古公主

但司马玉一听他的问话,心中想好的计策全部放弃,因为庆戎问他的话,不是汉语而是蒙古语司马玉心中一惊,一个非常古怪的念头毫无准备,蓦地从心中升起这个念头如此荒诞可怕,竟使他本已苍白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

他镇定了心神,催马继续向前,假装没有听到庆戎的话庆戎紧走两步,又跟了上来,继续用蒙古语问道:“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司马玉”

司马玉只当庆戎是个不相识的闲汉,连望也不向他望一眼但他的心里却是左右翻腾,忐忑难安,那天阿古勒所说有几句话,重复在耳边回响:“那位蒙古公主有个儿子”“她的儿子从小患有重病”

司马玉心乱如麻,也顾不上别的了,猛的催攒坐骑白雪扬蹄向前飞奔,只几步已将庆戎远远甩在后面庆戎没有追上来,其实就算他有心追截,也绝赶不上神骏如飞的白雪他站在原地,大声用蒙古语道:“司马玉,胆小鬼一见我面就逃”

司马玉猛的勒停马,白雪收步极快,马上就停住不动他心想:如果我立即掉转回头,那就等于承认刚才催马急驰,确是因为惧怕庆戎但是若无其事,驰马入府,岂不叫蒙古人小觑了自己正在踌躇不决之间,庆戎已大踏步赶上来

司马玉思忖:行事犹豫不决,反叫人瞧得小气了当下假装在马背上张望,突然闪眼看见庆戎,满脸惊诧之色,万分意料不到道:“啊,庆戎,庆戎将军”

庆戎见他跳下马背,满脸不可思议,惊鄂问道:“你,你怎么到中原来了”掩饰不住的惊诧意外虽然知道他是装腔作势,但装得过于逼真,难辩真假,也不去理会走到他面前,拱手见礼道:“司马玉,赤焰山一别,向来可好”

司马玉见他礼数周到,也行礼道:“多谢将军承问将军从漠北远来中原,不料你我如此有缘,竟能相逢于道”庆戎微微一笑道:“司马玉,你我缘份确是不浅但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司马玉仔细咀嚼,“你我缘份确是不浅”这句话意思,心中疑惧愈盛表面若无其事道:“得蒙将军挂怀心间,我深感荣幸不知将军此番来中原,有何贵干呢?”庆戎避而不答,却道:“司马玉,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吗?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气度不凡,与众不同”

司马玉暗暗好笑:你陪蒙古王前来朝觐,觉得面子上不光彩,故意东扯西拉,支吾搪塞好,看在你有心恭维我的份上,我就不再追问他坦然接受夸奖,一语不发

庆戎打量周围一遭,道:“司马玉,大街上说话不方便,能不能找个安静地方,我们坐下来细谈”

司马玉瞧他鬼鬼祟祟,心想:我正有事要探你的口风,没想到你主动提出来,正合我意当下毫不推辞,道:“前面街上有家茶社,最是人少清静我们就去到那里,边品茶边说话”

司马玉将马交给曾儿,让他牵马先行回府,转身正要与庆戎同行突然全身打颤,胸口处寒毒发作,又冷又痛他不愿意在庆戎面前示弱,含笑强忍痛苦庆戎眼光敏锐,瞧见他脸色苍白,明明艳阳高照,气候温煦,可是他全身却发冷般的微颤不止,奇怪关心问道:“司马玉,你怎么了?”

司马玉还要逞强,只是痛的实在无法忍受,他咬牙强忍,才不至于痛呤出声要他张口说话,回答庆戎的问话,却是再也不能够了

庆戎虽然是敌国元帅,和司马玉在赤焰战场打过战,算的上势不两立的对头,但他也十分欣赏司马玉的才干方才那两句恭维话,虽然是顾左右而言他,却也是真心称赞他走过去好心搀扶,只觉司马玉全身冰凉,好像整个人置身雪堆冰水不禁失声道:“想不到你的病发作起来,这般古怪厉害难怪一直好不了”

这句话如利刃冰尖刺入司马玉心中,他身子猛的一晃,忍痛颤声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庆戎安慰他道:“世上无论什么病,只要用心疗治,总会有好的一天”

司马玉紧紧的盯着庆戎,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从小患病,一直好不了”庆戎迎着他的目光,也是一脸狐疑,反问道:“我知道你久病不愈,又有什么奇怪的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司马玉听了他这话,突得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是了,我从小生病,久治不愈,又算得了什么重大机密你一定可以从别处打听到可是,你是听谁说的呢?”

司马玉想到“庆戎是从哪里打听到自己的病情”,脑海里马上浮出一个人,景太医他从前给自己看过病,一定是他告诉曾理,曾理再转告庆戎可是曾理为什么把自己病情,并转告这位蒙古元帅呢?司马玉寒毒发作,本来全身冷的发颤,现在却觉得背后微微发热

便在此时,一个身材魁梧,面相猛恶的大汉,从街角隐蔽处转出走到司马玉身边,假装不留神,胳膊肘弯曲,向他一撞这时,司马玉脑中昏昏沉沉,并没有觉察出有人撞他那大汉却装腔作势,道歉不迭,一面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不小心,没撞坏公子”,一面双手抓向司马玉

司马玉胸中痛楚,如寒霜利刃搅动,脑中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眼见那大汉的十根如钢指铁爪般手指,就要抓住司马玉手臂庆戎猛的转过脸来,向他瞪视一眼,两道威严目光,如电光般闪出,惊得大汉急缩回手

那大汉不知有何意图,收回手后,仍不死心两只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直瞪着司马玉,似乎随时准备再出手抓他庆戎轻声咳嗽一声,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开

大汉满脸困惑之色,比了一个手势,双手虚拟,向着司马玉颈中一扼,似乎是说要将此人掐死庆戎摇头不准,脑袋向左一偏那大汉犹豫不决,但见庆戎脸上表情十分坚决,神色严肃无可奈何,神色失望的走开,边走边不住回头,猛兽失去猎物般不甘心

那时,曾儿还没有走进司马府庆戎一面扶好司马玉,一面叫他道:“司马玉的仆人,你家公子旧病复发,快过来照顾他”曾儿听得司马玉寒毒发作,忙扔开缰绳,连马也不要了,急奔了过来庆戎嗓门极是洪亮,司马府门口看守的仆从,听见四公子生了病,也一齐赶了过来

庆戎看着司马玉被人,七手八脚的搀扶入府,才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方才那名大汉从旁边过来,跟在他身边

两人默不作声,一直走到了街口,那大汉终于憋不住,问道:“庆爷,刚才良机难逢,你为什么阻拦,不让我抓那个司马玉难道是主子改变了计划吗,有了的打算?”

庆戎默默的走了几步,才道:“司马玉病痛发作,如果现在抓他回去,不幸死在我们手里鄂敏公主痛死爱子,说不定悲愤之下,会将地图和盟约毁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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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幻梦红如血,醒来寒夜悲冷风

红到处红彤彤、血艳艳的一片铺天盖地的暗红,触目惊心的血红

司马玉自己也身着鲜红色的长袍,站在这一片诡异,无处不在的红色之中他茫然孤单一个人站着,四下里空荡荡,没有一丝声息“啊,我是在哪里呢?”他喃喃自语,询问自己“人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只剩下我自己,只留下我独自一个”

突然,半空中响起声音,似乎是人声的欢笑喧腾有人在大笑,有人在鼓掌,中间又夹着酒杯碰撞声,鼓乐鞭炮声欢乐沸腾的声音,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响成一片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司马玉好似站在雾里一般他四下里寻找,血红色的一片茫茫天地间,远近高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有些发慌,一颗心突突直跳“有人吗?”他忍受不住孤独的寂静,大声喊了出来喧嚣的人声越来越嘈杂,仿佛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但是没人应答他的话,没有一个人理睬他,所有的人只顾自己谈笑风生

“有人吗”司马玉愤怒于人们的无理,害怕于被遗弃的孤独,竭尽全力的叫喊起来“有人吗你们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不回应我?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间,锣鼓喧天,乐声大作,掩没了司马玉的声音然而喧嚣的人声越来越响,交织在鼓乐齐鸣的背景中,嗡嗡嘤嘤,嘈嘈切切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议论什么,又为什么要狂笑,只觉得肆无忌惮,尖声刺耳司马玉心烦意乱,不能自制,奋力掩住了耳朵,大叫道:“快停下来你们不要再笑了,不要再说话了快停止”

“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那隐藏在红雾中,魔鬼般的笑声,越发地响亮在示威,在嘲笑,幽灵般回旋,恶魂般挥之不去可怕而又难听的笑声,缠人水鬼般滑进指缝,钻入司马玉耳中他觉得头痛的厉害,脑袋仿佛要被这笑声炸开

“不要再笑了,求求你们不要再笑了,求求你们了”司马玉哀恳道笑声不绝,好似它本身就是有生命的恶魔,咯咯嘎嘎,穷追猛打着,司马玉已极度脆弱的神经鼓乐之声响,加上唢呐声、竹笙声,呜里哇啦,得意洋洋的助纣为虐

司马玉头痛的几欲裂开,再也无法忍受,转身想要逃离然而红雾茫茫,一片混沌,前不见出路,后不觅归途正在他绝望已极,怆然仓惶之时,红雾里出现一个影子,影影绰绰,远望像是一个人他心中一动,绝处逢生般的叫喊起来:“荫儿是你吗?是你不忍见我身陷困境,特意来带我离开吗?”

司马玉一边说,一边赶上前去拉她那人倒也不回避司马玉把她的袖子扯到手里几乎就在同时,一阵莫名心悸传来,如一道闪电击过心房,他的心,他的身子,全部碎成瓦砾

司马玉大叫一声,身子惊弹而起,猛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全身完好,躺在自己房中床上却原来自己寒毒发作,被人搀扶入府,痛苦之下精神倦怠,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睡觉中做了一个恶梦这个梦诡怖骇人,他受吓惊醒,已出了一身冷汗

外面天色已黑了下来,屋子笼罩在一团昏暗之中突然,有一道淡黄色的光传来,蒙蒙胧胧映在窗纸上,是两个使女手提着灯笼,从屋外经过

她们一边走,一边低声说话一个人道:“你说将来的这位四少夫人会是怎么样的?”

另一个道:“出身在名门望族,是公主府的小姐,那还会差吗?听说长得也极美,貌若天仙呢”

先前一个轻声笑道:“能娶这么一位称心如意的少夫人,四公子可要心花怒放了”

后一个却很不以然,道:“我看不见的你忘了从前住在这里那位姑娘虽然夫人竭力掩饰,可是谁又看不出来呢,是四公子喜欢她,才把她带回府的”她们边说边走下台阶,向着院门而去

两名使女说话的声音很轻,司马玉神思恍惚,并没有留神听外面人闲话,自然也没听见她们闲言碎语,是在谈论自己婚姻大事待得她们走出院子,外面寂静下来,屋内又陷入了暝色昏黑

屋里一个仆从都没有,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似乎掉下一根针来,也能清晰可闻外面的花木枝叶被风吹动,沙沙啦啦,嘈切作响,仿佛人声尖笑司马玉回忆起梦中情景,不由得的心有余悸,大声呼唤贴身厮仆:“曾儿,曾儿”接连唤了数声,均无人回答也没有其他仆从应声,进来听命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那么多人都到哪里去了?

司马玉莫名其妙害怕起来,越发觉得那个噩梦,预示着不吉的征兆他胡思乱想,仿佛那梦中孤单仓惶,呼天不应,已然恶梦成真

正恍恍不安间,院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司马玉见有人来了,心中一喜,顿时轻松了不少正欲出声询问,只听得那人自言自语:“连灯都没点,一定是没有人了”司马玉微微一愕,他听出来人是大夫人跟前的小霄

这位小霄丫头,他曾经照过几次面有一次,他和苏忆荫在驻香园,遇见她也是从外面跑进来一见到苏忆荫,她热情如火,笑语盈盈对自己却是草草行礼,冷眼相对,仿佛自己与她有甚大仇怨一个小丫头的态度,自不值得他斤斤计较,也不放在他心上但现在听见是她,也不想开口叫她,自讨没趣

小霄似乎有急事要办,见到院中漆黑一片,没有点一盏灯,自以为是空无一人,如释重负道:“我实话告诉姐姐,也不算我撒谎了”转身就向外走司马玉心想,不知是哪位大丫头吩咐她差事我在屋里,她却以为没有人在,回头再有人来见到了我,倒要累得她被人责骂了心里倒有些歉然了,于是掀开了被子,走下床

他来到外厅,站在门口向外望,看看夜雾升起,或隐或现,穿荡在院中花木、檐底廊柱裹挟着冷雾的夜风,穿庭过户,冷冽冽吹到他身上,引起他一阵连续咳嗽他手掩唇边,抬头遥望天边,月隐夜云,只有几颗极小的的星,发出微弱的光夜空清冷寂寥,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今天晚上,就连“相看两不厌”的月亮,也不愿出来陪伴我了司马玉叹了一口气,

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苏忆荫身世变故,自己意外被她寒冰掌所伤;蒋英林毫无理由,要带走苏忆荫,又一反常态,阻止他吐露心事;蒙古王前来中原,寻找走逃蒙古公主,他追查真相,却发现线索直指母亲和他自己

他心乱如麻,情绪低落,不自觉又想起了那个恶梦如果梦里的那些隐身人无情的嘲笑与戏弄,都将化成为现实,他该当如何自处?如果红雾中的令他身心俱碎的那一幕,当真在现实上演,他要从哪里借得勇气,面对苏忆荫绝决无情,毫无表情推开自己?

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钻入脑海幸好那天在竹林,她用寒冰掌将我打伤这些天来,痛楚得越来越厉害,如果就此引发旧症,竟因为这个病而死去她明白了真相,定会加倍伤心难过,从今往后的日子,必定永远记得我想起我的时候,总会为我掉泪一年有那么几日,她也会洒泪祭我

司马玉的情感,原也不是如此脆弱不过做了一个的恶梦,自认为不祥,就荒诞的浮想联翩,消沉到不可自拔只因为近来诸事不遂,平生最大的心愿,与苏忆荫缔结连理,相守终生,受到无理阻挠只怕花好月圆,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春梦,最终要化为镜花水月

又想到母亲的身份,如果她当真是蒙古公主这么多年来,她隐瞒身世,用心深刻,意欲何为?无法不让他心惊肉跳,担心忧虑

司马玉想到伤心处,竟然情不自禁,潸潸流下泪来他自伤情怀,无法自拔,竟连有人走近身边,也丝毫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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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云中羞窥视,虫鸣院角为谁悲

司马玉仰望庭月,自伤情怀,想到伤心处,竟然流下眼泪当时院落寂寞,空无一人,他也不怕旁人瞧见,任凭泪水夺眶而下,洒泪当地正自任情任性,觉得世人都欢畅开怀,独我命运多舛之时耳畔传来两个人的笑声一人呵呵傻笑,这种直楞楞的笑声,只有曾儿得意之时,才会洋洋而出

另一人却是“扑哧”一声轻笑,笑声温柔婉转,仿佛寒夜都被这笑声温暖司马玉心中一颤,痴痴怔怔,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心想,难道真是她?是她来看我了?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我还在梦中,没有醒转

他迷惘如在梦中,又听得曾儿两声笑,才抬起头来便是睡梦之中,能与她相会,也是好的,只盼美梦不醒,虚幻中相守千年定睛凝视,曾儿旁的那人黄裳翩跹,清丽秀雅,眉目可亲,笑意盈盈正是他时时挂念,刻刻不忘的苏忆荫

苏忆荫娇羞浅笑之中,又带着三分孩子气捉狭澄澈明亮的眼睛中,秋波流转,似乎在说,你想不到我会来你

司马玉当真如坠甜梦,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紧紧闭上了眼睛,马上又睁开看见苏忆荫仍在眼前,没有化风而去,倏然不见又闭上双眸苏忆荫见他一会儿睁眼,一会儿又闭上,独自忙得不可开交,还以为故意耍把戏,逗她发笑笑靥生花,花枝儿乱颤道:“你在干什么?又在耍什么玩意儿呢?”

司马玉万料不到,梦中还能听见她说话,是喜不自胜其时,夜色笼罩,司马玉刚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之中,突然看见苏忆荫站在面前惊喜交集之下,分不清梦境现实他只当身在梦中,便无所顾忌,也不理会曾儿在旁,平常不敢显露人前的痴相呆样,此刻毫无保留,一览无余表露出来

司马玉怔怔瞧着苏忆荫,眼睛一眨也不眨,突然道:“我这几天想得你好苦,你可知道”平时,他也说些让人耳红心跳的情话,却从来不曾像此刻,直接申怨诉恨苏忆荫顿时满脸飞红,结结巴巴道:“司马公子,你,你说什么呢?”

司马玉又道:“你总要说些这样的话,叫我伤心其实我不应该伤心的自从见了你第一面,我的一颗心便给你我的心在你那里,自己又怎能再伤心唉,只望你不要嫌弃,接纳它才好”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不胜伤感悲戚

曾儿想不到公子绝顶聪明,当着心爱的姑娘,竟白生了一副聪明心肠,会说出这样傻兮兮的情话越听越乐,只不敢笑出声,捂嘴窃窃偷笑后来见他诉说衷肠,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却不敢再听下去了只怕司马玉突然发现他在身边,破坏了诉说柔情蜜意的情绪又知苏忆荫脸皮儿薄,要是羞窘了她,说不定司马玉会罪怪他立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开去

云散月出,清辉照地,苏忆荫低下头去,手足无措的抚弄衣角过了好半天,她把头抬起来,月光朦胧下,莹白如玉的面颊上,红晕浮动道:“你说你把心给了我,一个人怎么能有两颗心”

司马玉心中一沉,黯然道:“你终究还是不愿接受我”月光下,苏忆荫脸加红了,轻轻道:“不,不是这样的”司马玉抬头远望天边,自顾悲叹道:“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总之,我的心放在你身上,是不会收回来了”这话里带了几分任性,又有几分悲观

苏忆荫借着月光,看见司马玉脸上悲伤之色,难以抑制,终于下定决心,道:“一个人不能有两颗心,也,也不能没有你的那颗心在我这里,我的,我的”她接边说了几个“我的”,后面的话终于难以启齿但司马玉早已将她的话听明白,不由得心花怒放,差点大叫出声

溶溶月色下,见她双颊通红,如同夜开的紫丁香,馨香动人忙轻声接话,替她说出后面的话道:“你的那颗心自然是在我这里”苏忆荫“噫”了一声,随即侧身转脸,羞惭不语

司马玉见她低头垂颈,娇怯带羞,说不出的艳雅动人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我这人太可恶,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望你体谅我的心,不要生气”苏忆荫轻轻嗯了一声,道:“你放心,我当然能够体谅”

司马玉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她方才的话,“我的心在你这里,你的心在我这里”既然两心相印,自然时时刻刻,能体谅对方顿时无限欢喜,竟找不出语言形容这份开心

突然苏忆荫吃惊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司马玉惊呼一声,刚才他独自一人,自伤自艾,流下少伤心眼泪连忙伸手擦拭,极度不好意思道:“刚才,你没来之前,嗯,刮了一阵大风,无数沙子吹进我的眼睛”一面说,一面在脸上乱擦一气

苏忆荫忙取出手帕,道:“你不要把眼睛揉坏了我替你擦还好你流了不少眼泪,把沙子冲出来了”说着,替司马玉拭干脸上泪痕

司马玉只觉得一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脸上缓缓移动,拭泪的手帕散发出淡淡幽香司马玉想到手帕从她怀里掏出,带着她身上的香气,不由得心神不定,心猿意马起来他马上镇定心神,只是一颗心呯呯乱跳,不听他的命令,难以平静下来无奈只好没话找话说

“荫儿,要是我的眼睛被沙子迷瞎了,那该怎么办呢?”“不会的,你让的我看看你的眼睛沙子全都顺着眼泪流出来了你要是觉得难受,我替你吹一吹”“傻瓜,嗯,要是我死了”

司马玉觉得脸上的那只手颤动了一下,停止不动了苏忆荫语带哽咽道:“你,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要是你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她的本意是,“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一来是心里虽有这个意思,只是模模糊糊的,不能清楚;二来生性腼腆,要她毫无保留,说出生死相随的话,确实为难

但司马玉素来举一反三,面对苏忆荫是身无蝶翼,心有灵犀,无论她说出多么隐晦不明的话,都能还原她的本意这时是欢喜不胜,情不自禁将她搂在怀中,俯身耳边,低声道:“荫儿,你对我真好”苏忆荫此时脸都红到耳根子后了,只是既然心心相印,和他情话也说了,以前也被他抱过了,早把他当成相守一生的伴侣她不再急于推开他,而是娇羞怯怯的将头靠近

两人脸颊贴近,两颗心都颤栗起来,慌张害臊的想马上分开,然而却靠的近,搂得紧月儿在云中穿梭,仿佛也感染了这对恋人的心情,突隐突现,想要与云层分开却又舍不得

隔了好久,司马玉低声问道:“荫儿,要是有一天你知道,我不再是现在的我,你还会待我这般好吗”苏忆荫正沉浸在甜蜜中,听到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只当又是试探她心意,含羞柔声道:“当然还会待你好,以前,你知道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不是待我加好了吗”

司马玉初时欢喜,过了一会儿,叹气一声道:“那是不同的”苏忆荫知道他时常故作沮丧,不过叫自己多说好话,安慰他,便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会加倍待你好”司马玉却不再说话

蒙古人占领中原,建立元朝后,将辖下统治的各族分成四个等级,汉人是最末一级,也就是最低等公民汉人受蒙古人欺侮凌辱,被看作猪狗不如,汉人恨不得生啖其肉,辗为齑粉后来义军起义,朱元璋将蒙古人赶出中原,恢复大好河山汉人终于扬眉吐气,直起了腰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汉人不仅发泄被欺凌时的仇恨,加倍的蔑视蒙古人

如果格敏特当真是蒙古公主,真相泄露,不但在中原无立足之地,还会被驱逐回北方草原而司马玉也就会从功勋忠臣之后,变为胡虏遗孽,受汉人鄙视仇恨,到哪儿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时,苏忆荫还会天真烂漫,一心一意的喜欢他,依恋他吗

月儿倦了,躺在柔软的云层休息,院子又陷入昏黑墙角边,一只孤独蟋蟀虫儿在凄切呤唱,同伴都走了,在遥远辽阔草原上欢快鸣唱,只留下我一人,孤单凄苦

苏忆荫道:“院子里那只虫儿的声音,听了真叫人伤心”司马玉道:“它在怨恨同伴们,无缘无故,抛撇下它独自一个”苏忆荫轻声一笑,道:“你又不是虫儿,难道能听懂它的叫声”司马玉道:“嗯,我听得懂的它,它的话是对着我说的”

苏忆荫把头从他身上抬起,仔细打量他脸,随后菀尔一笑,道:“你怎么知道它的话是对你说的,也许,也许是说给我听的呢?”司马玉忽的心中一颤,连忙掩住她的口道:“不要胡说,这不是好话这只蟋蟀真是该死,胡言乱语”,笑声莞啭,从他的指缝里飞出,“你羞也不羞,自己胡说一气,还要赖给蟋蟀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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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时红烛今夜又明,怜君惜君此生足矣

司马玉拉着苏忆荫走进屋内,点燃桌上红烛两人相对而坐,不约而同想起往事当时,苏忆荫不辞而别,离开司马府,司马玉愤激失望,大病一场,她得知讯息之后,夜晚逾墙越院前往探视他们共话趣事,秉烛夜谈,夜夜直至红烛泪尽,蜡炬成灰

后来,格敏特考虑此事的前因后果,决定成全他们恋慕之情,在这屋内烛光之下,问苏忆荫是不是喜欢司马玉,愿意不愿意嫁给他苏忆荫虽然羞窘交加,无地自容,但不愿负司马玉相思之意,仍是点头默认

烛光温馨,往事沁入心头,两人相视一笑,目光相对,竟是不忍分开司马玉问道:“荫儿,你怎的今夜会来?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担心蒋英林决心不改,总是想着要携女同归师门,今夜苏忆荫不期而至,是来见他最后一面

苏忆荫道:“我,不是,是粟妈见那天你去后,接连几天都没有来普渡庵,担心,担心你病得厉害,就,就说你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是个难得遇见的好人叫我,叫我不要,不要伤了你的心,也要对你好”这段话她说的继继续续,却是完整复述了粟妈的话,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但要她直述心意,说出是自己担心司马玉,只怕连这几句结结巴巴的话也没有了好在司马玉心有灵犀,自然能听明白她的话

司马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她今夜是专程来探望自己,而不是做了无情的道别喜上眉梢,笑道:“粟妈这么对你说,你便听了她的话,来看我”苏忆荫点头道:“嗯”

司马玉又道:“要是粟妈对你说,我这个人坏透了,叫你永远都不要见我你也听她的话,不再见我了吗?”他本是开玩笑的话,突然想到母亲的身份疑问,迷云层层,倒是真心想听回答了

苏忆荫似乎也意识到兹事体大,沉默半晌不语司马玉的心呯呯急跳,胸口的疼痛也隐隐泛上,强忍着不去催促,总要听她的真实想法正焦灼不安等待,苏忆荫开口道:“粟妈不会这么说的,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是坏人我也不会再不见你”她说话的语气很是焦急,似乎是为他开辩,又似乎自己受了莫大委曲

司马玉心中一震,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握着,道:“荫儿,只要你相信我,永远待我好,我什么都不在乎”苏忆荫也被他感染似的,很是坚决的点头,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信任光芒,道:“我永远相信你”司马玉急跳的心平静下来,露出了笑容,但觉生平从未如此舒心畅怀

两人不再说话,握手同望烛火,心情如同闪耀着烛火,轻微欢快的跳跃

一片黄光映上窗纸,几阵脚步声响,有人提着灯笼走进院子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青儿姐姐,你这可不用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公子已经回来了”青儿道:“哎呀,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出去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另一个女子,咯咯笑了两声,道:“青儿姐姐,我们都出去了,那也不打紧,只可惜你也出去了”她说完之后,跟着好几名女子的笑声响起原来,方才众侍女一齐有事出去,此时天黑方回

青儿没有接口同伴的话,吩咐她们做事,道:“你们去点亮院子灯笼,把夫人房里的灯烛也先点上”众侍女玩笑归玩笑,对青儿吩咐下来的事情,不敢半点顶撞,齐声答应,各司其职

苏忆荫听众侍女和青儿玩笑,似乎和司马玉有关,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恋爱中的青年男女,会变得格外敏感,特别是有关对方的事情方才众侍女那几句调侃玩笑,若是放在平时,对象涉及别人,苏忆荫根本就听不出其中异样

司马玉却是泰然自若,见她突然望着自己,问道:“怎么了?”苏忆荫摇摇头道:“没什么,嗯,我要回去了虽然我说今天晚上和粟妈一起睡,娘要问起来,粟妈会替我掩饰可是太晚回去,总是不太好,娘也许会发觉”

司马玉见她为了来见自己,竟然欺瞒母亲,不禁大为感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苏忆荫从小跟蒋英林相依为命,十分依恋顺从母亲,知道自己身世后,怀着感激报恩的心情,是尽孝尽顺,绝不半分忤逆蒋英林不喜欢他,苏忆荫那日在禅房中也尽知晓,今夜却违背母命,私自夜出普渡庵来看望他若不是对自己情深意重,怎么会做出抗逆慈命,如此违背本性之事想到此处,他情思沸腾,恨不能将胸膛剖开来,叫她看看自己的心这颗心里面,也只是全有她

苏忆荫见他痴痴怔怔,手捂住胸口,不解其意,低声唤道:“司马公子,司马公子”司马玉听她低声呼唤,方才从情思幻梦中醒来,仍是十分激动,道:“荫儿,我”,想到她的情意,已非山盟海誓可以回报,只有将来在一起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用行动证明自己真心努力平静下来道:“我不能让你深夜独自回去,你等一等,我叫曾儿备马,我送你回去”

苏忆荫忙道:“不必了我施展轻功,一个时辰不到就能赶回普渡庵”司马玉握紧她的手,道:“你要叫我一辈子都不安心吗?”苏忆荫一怔,没来由觉得“一辈子”三个字,很是不祥,惊疑不定道:“一辈子?如果我累得你一辈子都不安心,那我自己,岂能心安理得”

司马玉脱口而出那句话,已自有些不安就算今晚他没有亲自送苏忆荫回返普渡庵,也不至于一生耿耿于怀,一辈子都不安心呀又见苏忆荫也颇为不安,加疑窦重重为宽解苏忆荫之心,反而露出笑容,道:“那么你就连累我一辈子好了我也一辈子让你不能心安理得”

这简直是越说越糟糕,司马玉心中也暗骂自己,司马玉呀,司马玉呀,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也要让你不能心安理得,打击报复吗?眼见苏忆荫脸色越来越消沉,忙补充道:“这样,我们之间就互不相欠,扯平了呀”这个玩笑开的也很拙劣,司马玉自己也意识到,忙住口不说转口呼唤曾儿:“曾儿曾儿”

曾儿在屋外应声道:“什么事?公子”正要进屋,青儿从院子里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漆金盒子,问道:“公子在屋子里吗?这里面是老夫人那里送来的点心,特意送给公子吃的我拿进去给他”

曾儿想起苏忆荫正在屋子里,和公子浓情蜜意呢,不能让她进去被青儿知道了此事,等于被夫人知道忙涎脸笑道:“青儿姐姐,什么好点心呢?交给我拿进去”青儿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还是我拿进去”说着,便要进门

曾儿飞快转身,拦在门口,道:“青儿姐姐,公子在里面休息呢”一句话未说完,院子里面一片大明,七八盏明瓦灯笼照着格敏特进来青儿和曾儿连忙都面向院子,一齐垂手躬身

格敏特走到院子中间,看见司马玉房中有灯火,问道:“公子回来了吗?”先前回来的侍女,都出来迎接夫人,忙回话道:“是”格敏特向屋子望了一会儿,叫过一名侍女,道:“紫儿,去请公子到我房来说话”紫儿答应着,走上台阶格敏特带着余人回自己房内

曾儿见到紫儿过来,忙朝屋内叫道:“公子,公子”他不敢越俎代庖,替紫儿传话,只是提醒司马玉赶紧出来,不要叫紫儿进去紫儿娇笑道:“哟,曾儿,夫人叫我来请公子,你大呼小惊,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呢吓我一大跳”

曾儿也嬉皮笑脸回道:“我替姐姐效劳,免了姐姐的通传之苦,姐姐不夸我,反而怪我吗?”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叫苦不迭公子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还不出来哎呀,不是,公子,你可千万别爱意横溢,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呀他的念头一想歪,就不能让青、紫两名侍女进屋了

偏偏紫儿不依不挠,非要进屋,道:“曾儿,我看你不要做公子的跟班,做尉迟将军好了”曾儿没听明白,瞪着眼问道:“什么尉迟将军?”紫儿笑道:“尉迟将军就是人家贴在门上的守门神呀”曾儿心道:你嘲笑我,我也不能让你进屋何况说我是神威盖世的将军,那是抬举我反而张开双臂,将身堵在门口,守的严密了

苏忆荫听见外面闹得不可开交,忙对司马玉道:“你娘叫你去见她,你快点去不要叫曾儿为难”司马玉却蹰躇不肯出门一来他担心苏忆荫不告而别,乘他见母亲的时候,自行回转;二来蒙古公主真实身份没有查明,在他总是一块心病如果见到了母亲,他忍不住旁敲侧击查问,岂不是对母亲不信任、不尊敬

屋外,紫儿声色俱厉,恐吓道:“曾儿,你再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只好如实禀报夫人,叫夫人来请你移玉步”曾儿听她抬出夫人,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心想,我挡架这位姑奶奶,这么长时间,就算真有什么不雅场面,总也该风止云息,掩人耳目了再说,里面是夫人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妇,我总不能为了他们,触怒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曾儿狠一狠心,正要道:“你们要进去就进去,公子怪责下来,可不关我的事”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青儿道:“曾儿,你刚才不是说,公子身体不适,在里面休息你在外面这样吵闹,不怕惊醒他吗?”曾儿先怔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道:“是呀,公子怕人进来打扰他休息,才叫我守在门口,不许人进去”青儿便道:“这里是老夫人送来的点心,你替我送进去呀公子身体不适,我这就去回禀夫人,叫请大夫来看病”说着将手中盒子递过去,曾儿接过,向紫儿挤眉弄眼,做他鬼脸

紫儿又恼又恨,心想:我们在外面争执了这么久,就算公子真的睡熟了,也早就被吵醒青儿乖滑奸巧,装腔作势,摆明了是讨好公子,谁知道这位公子爷在屋里做什么,不肯出来我可不能让她又在夫人面前卖好忙抢着道:“曾儿,公子休息怕人进去打扰,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我好早些回复夫人也省得叫夫人等这么久呀”那最后一句,分明是意有所指,对着避不现身的司马玉说的

等到紫儿走后青儿才又对曾儿道:“夫人有紧要的事,对公子说你快把公子找回来”原来她以为司马玉并没有回府,所以才出面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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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重如何算,情长怎能断

司马玉站起身,对苏忆荫道:“荫儿,我去见见母亲,马上就回来你不要走开,就在屋里等我回来,送你回去”

苏忆荫点点头,她害怕于刚才的话,恐怕司马玉今夜没有送她回去,当真会抱憾终生不再坚持,道:“好,我等你回来”司马玉看着她微笑,却不转身出去苏忆荫又道:“你快去呀,我保证在这里等你”

司马玉这才慢慢向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苏忆荫微感诧异道:“怎么了?”

司马玉伸出一只手,蜷曲其他四指,勾起小指,道:“我们拉勾,等我回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

苏忆荫微微一笑,想不到他这样的童心未泯,也伸出一只手,勾起小指头两人的手指,隔着虚空,牢牢勾联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苏忆荫用孩子般的天真口吻和神情,念出这句童谣,“好了,这下你放心了”

司马玉又是一笑,缩回了手,这才真正转身走出

前往母亲房中,也不过是几十步远近在这几十步的距离里,司马玉思绪纷飞杂乱,母亲究竟有何要紧事,急着见我?是不是跟蒙古人的那件机密大事有关?如果母亲当真是蒙古国公主,他该怎么办?怎么面对母亲,怎么面对自己

他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从母亲房门前走过,都不知道青儿从房里赶出来,叫住他道:“公子,你来见夫人吗”司马玉这才恍然醒悟,转身忝然道:“青儿姐姐”

青儿见他神思恍惚,关切道:“公子,你没事”司马玉笑着向她摇摇头,道:“我没事多谢青儿姐姐关心”

青儿是蒋英林的贴身侍女,年纪只比司马玉大几岁因为自小就跟在夫人身边,和司马玉几乎是一同长大的司马玉小时候,青儿常带着他在府内玩耍司马玉在燕京的住所澹清楼前有一座白玫瑰花园,他们两人有时整天在里面玩耍两人之间关系虽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弟所以青儿对司马玉特别关心,发于自然司马玉也坦然接受,不以为异

司马玉走进屋内,看见母亲神色凝重坐在桌边,没来由心里一沉,木然不动,竟然忘记跟母亲打招呼

格敏特也似陷入为难,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见儿子呆站在当地,神情僵滞,先叹了一口气,道:“玉儿,听青儿说你身体不适,明天请景太医来家替你瞧病”

司马玉身子一颤,差点就问出心中疑问景太医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认识曾理?而这个曾理又是否和娘亲有牵联却听母亲又道:“玉儿,你过来坐下,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司马玉过去坐下,心中呯呯直跳,却听格敏特道:“玉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到了娶亲的时候你成家立室之后,真正成为大人,娘也才彻底放心”

司马玉的心跳的加厉害,脸孔慢慢的转红,竟低下头去,像害羞的姑娘细声细语道:“孩儿听娘亲安排”原来格敏特早就应承,只要有父母亲友做主,就将允诺他和苏忆荫的亲事

格敏特道:“娘亲的安排,玉儿,你保证能听从应允吗?”她说话声音颤抖,像是既期待司马玉应允,又害怕他毫不反对

司马玉仍是羞赧低头,道:“娘,我,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了娘今日要成全我们,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格敏特看着儿子羞答答的,像出阁前的大姑娘,既期盼又羞涩,不禁心酸,要说的话竟不能出口隔了半晌,才叹气道:“玉儿,婚姻大事,本应遵从父母之命何况这件亲事也是十几年约定好的”

司马玉听说这件亲事是十几年前约定的,心头骇震,茫然急问道:“十几年前的婚约娘,我糊涂了,你告诉我,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格敏特见儿子脸色大变,苍白中透出青灰,忙道:“玉儿,你不要着急听娘慢慢说给你听”

原来,当年苏瑾被冤入狱,妻女坐连,蒋英林和赵蕊也被官兵抓捕,下在刑部天牢皇上听说苏瑾要造反,雷霆震怒,下令全家处斩司马成和赵辉得闻讯息,商量苏瑾遭陷入狱,已是身蒙不白之冤,不能再让他唯一的后代,未满周岁的女儿,也惨遭枉死便想了个法子,将赵蕊偷偷救出刑部天牢,为苏瑾保下唯一血脉

赵蕊被救出后,司马成和赵辉商量她的去处,将来归宿考虑到司马成与苏瑾,并称为“猛龙威虎”,关系密切,朝廷中人皆知闻赵蕊由他抚养,容易引起人怀疑寄养在不相干人家中,一来恐赵蕊受委屈,二来赵蕊来历难以向人解释

最后决定,由赵辉将赵蕊带回长公主府抚养,待她长大成人,再嫁与司马玉为妻待得他们完婚后,在苏瑾夫妻的灵位前,再原原本本告知赵蕊,她的身世父母真相

司马玉听到这里,已是面白如纸,双手止不住发抖突然猛的站起身来,不住摇头道:“不,不,”,他连说了几个“不”字,无论是“他不相信”,还是“这不是真的”,都觉无法出口他又道:“我,我”,转身要回房找苏忆荫,然而全身发软,又跌坐到椅子上

格敏特眼见爱子失魂落魄,自然心痛不已,但事情已经不能再隐瞒,仍然强着心肠,将话说完“这件亲事本该早已完成,只因你自小患了重病,年纪越大越是严重,那时,你父亲和我都提心吊胆,具体的情形也不必我再说了你病体奄奄,我们自然没有向你提起过此事赵辉大人也了解我们苦衷,一直没有派人催促”

“那么现在呢”司马玉猛的打断母亲的话,“现在我的病好了,身体恢复了健康,你们就要向我提及此事,催我,催我娶赵蕊了”他愤激之下,连蕊妹妹也不叫了,直接称呼赵蕊

格敏特劝道:“玉儿,你不要激动,冷静下来听娘跟你说”

司马玉哪里肯听,本来拔腿就要向外走,只是全身无力却仍然大声对母亲道:“不错,我的病是好了可是娘,难道你不想想,是谁医好了我的病是荫儿是她不顾自身安危,用自己身体吸收天下至阴毒寒物,凝冰石英的寒气,才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现在要我辜负她,去娶别的女子,我做不到,也绝不会做”

格敏特耐心劝道:“玉儿,蕊儿是别的女子吗?她是你父亲好友的女儿,是苏叔叔的女儿呀不错,忆荫姑娘曾救护你于生命垂危中,你的病也是她用心竭力治好的但是,蕊儿和你有婚约在先呀做人要重信守诺,何况这婚约承诺,是你父亲生前与人约定”

司马玉找不出话反驳母亲,可是要他离弃苏忆荫,从此陌路,与别的女子共度晨夕,那是他想都不会想的事情,无论这个别的女子是谁

他据理力争:“父亲与赵辉大人有约定,可是,我跟荫儿在患难之中,彼此也定下永生厮守的约定这个誓约,我也不能轻言背弃何况,娘,你不是也亲口应承,只要荫儿的长辈师友,有一人出面见证,你就向他提及我与她的亲事吗?”

司马玉这番强词夺理,格敏特早就料想到,也想好了措辞这时马上道:“玉儿,你和忆荫姑娘患难见真情,这份情谊今生永远不会断绝就像英林阿姨所说,你是哥哥,忆荫姑娘是妹妹,你真心为她好,就应该无论如何,都关心爱护她你只是想要她做妻子,才对她好,那便不是真正的喜欢她”

司马玉听了这番话,怔怔不语,心里想,我对荫儿好,希望她永远陪在我身边,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她吗?

格敏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接着又道:“娘也知道你心里喜欢忆荫姑娘,不愿意她离开你所以那次你生病,娘才下定决心,任由旁人诟骂自私卑劣,不守信诺,同意了你和忆荫姑娘在一起可是…”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似乎感叹命运的离奇,“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忆荫姑娘会是英林阿姨的养女娘请长公主府相助,找到英林阿姨,请她来到都城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请阿姨决断此事前几天英林阿姨捎信来,她反复认真考虑,最后决定将赵蕊嫁你”

司马玉听到这里,“啊”的一声轻呼,恍然醒悟,终于明白蒋英林对他冷漠嫌弃的真正原因紧接着一阵心酸难过,荫儿如此信任母亲,将母亲看做比天还要大,从不质疑母亲的话,揣测母亲的用心谁知英林阿姨竟然利用她的孝心,忍心欺骗她荫儿,荫儿,你这个善良的傻瓜你总是想着对别人好,从不想想别人对自己怎样

格敏特见他默不作声,以为一番谆谆善诱,终于劝转了他的心这才道:“长公主府今天派人来说亲了,本来应该是我们这边主动的赵辉夫妻实在是太喜欢赵蕊了,竟然放下公主府的尊贵,先派人求亲”

她说到这里,看了司马玉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既不欢喜也不表示厌恶暗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奶奶和众位伯母当场就要应承我想,这毕竟是你一辈子的婚姻大事,总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便这样跟她们说了”

正说到这里,青儿在帘外禀道:“夫人,老夫人派人来请夫人和公子,过去说话”

格敏特抬头,看了看兀自呆若木鸡的儿子,轻声道:“我们过去这是奶奶要问你那件事呢唉,你总要记得娘亲刚才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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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妇寒窘向隅泣,欢喜笑问新孙媳

母子两人一路沉默无语,来到老夫人住处天空墨黑,乌云翻滚,路边花木枝摇叶晃,风声呼呼,眼见一场风雨要来

母子俩走入老夫人房中,看见司马老夫人坐在正中一张大软椅上,三位夫人依序坐在两侧下首想来是极看重司马玉婚姻大事,老夫人将媳妇们叫来,一起计议

司马玉连忙向前,行礼见过奶奶和众位伯母老夫人满脸欢喜且极欣慰道:“好孩子,快过来,到奶奶这儿坐”司马玉点头道:“是”坐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握住他双手,又觑眼瞧他脸色,向坐在妯娌中的格敏特道:“这孩子脸色不好,血色太少,你为人娘亲的,虽说孩子大了,也还是要多多留心注意他的身体呀”

格敏特忙起身,恭谨道:“媳妇知道了”悄悄抬眼看司马玉脸色,果然脸色苍白,全无一点血色,心下也自难过,知道他是因为姻缘美梦破灭伤心

大夫人知道,老夫人素来对四弟妹颇为不满,只因她出身胡人,和司马成又是未经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私自婚配为缓和气氛,便也站起身,笑道:“四弟妹趁现在,赶紧多操些心再过几天,待得玉儿成亲后,想要操心便有人不乐意了”她这么一说,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老夫人是喜笑颜开,趁机便问司马玉:“玉儿呀,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告诉奶奶奶奶替你物色一位媳妇”

这是老人家欢喜太甚的玩笑话,天下哪里有祖母替孙儿说媒拉纤的不过想着司马玉的回答,总不过是温柔贤惠,端庄美丽今天长公主来提亲的赵蕊小姐,正是有沉鱼落雁之貌,班昭大家之德,咏雪飞絮之才无论司马玉回答什么,总归能合他心意

司马玉未及开口,格敏特先自急了,暗暗叫苦心想,老夫人要问他愿不愿娶赵蕊,还倒罢了何必节外生枝,故意说玩笑话,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要是这孩子执拗脾气犯了,不管不顾,直接说出他喜欢一位性情温雅,容貌清丽,患难相交,并舍命救过他的姑娘不但使老夫人当场难堪,大家商议长公主府的提亲,多半也要在他的胡闹中,难以收场

当下思量如何圆场,眼光落在屋角一位妇人身上自从一进屋,格敏特就注意到这位身穿蓝布衣裳的中年妇人,看她形容打扮绝对不是府中仆妇,似是个平民妇人这时为了岔开话题,故意问大夫人道:“大嫂子,那边站着是个什么人?怎么我平时在府里没见过”

大夫人道:“哦,差点忘记了这件事”说着,指着那妇人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混进府来的,被我发现在府里乱闯我叫使女喝问她来历,她先是慌里慌张的吞吞吐吐,问得急了,竟胡说八道,说是来拜见四夫人我本想叫使女带到你那里,彻底拆穿她的谎话,再问她的罪后来想到我们都要到老夫人这里,商量玉儿的亲事,便把她带过来”

大夫人话刚说完,早有旁边看守的侍女,推那妇人道:“你过去,让四夫人瞧瞧,到底识不识得你”那妇人畏畏缩缩,低着头走到格敏特跟前

格敏特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妇人低垂着头,胆怯道:“是,是我是来见四夫人的”

格敏特听她声音很陌生,奇怪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妇人嗫嗫嚅嚅回答不出格敏特道:“你把头抬起来”

妇人便将头抬起格敏特见了她相貌,依稀仿佛在哪里见,只是一时想不真切,但可确定曾经见过面她且不贸然行事,问道:“你是怎么进到府里来的?”

妇人不敢回答,隔了一会儿,突然嘴唇蠕动,用很低的声音道:“夫,夫人,十八年前”听她这几个字,格敏特猛的想起一件往事,再仔细看那妇人的脸,已经认出了她转身对大夫人道:“是我叫她进府来的”

大夫人一听果然是来找格敏特,便道:“只要是四弟妹唤她进府的,那便没什么问题了我只当是外人偷混进府来”

格敏特先对那妇人道:“我不是吩咐你不要乱走,就站在原地等人带路难怪紫儿说找不到你”转身歉意对大夫人道:“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到,事先没知会大嫂”

大夫人一笑,不再说话此事当然有古怪可疑之处,但既然格敏特承认认识此人,就不好寻根究底

老夫人突然问道:“四夫人,她到底是什么人呀?你怎么随便叫她进府”格敏特一时楞住了,神情颇为尴尬为难,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不悦道:“什么事叫你这般为难,你要不愿意告诉我,那也就算了”

格敏特顿时窘红了脸司马玉望望母亲,又望望地下站着的妇人,心想:我也从未见过此人,娘亲为什么不肯说她的身份

那妇人也甚是惊慌胆怯,局促不安走上前,鼓起勇气道:“回,回老夫人的话,我是这里忆荫姑娘的伯母”此话一出,别人还倒罢了司马玉先惊的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妇人

但见她身穿粗蓝布衣裳,料子粗劣,却是崭未过水,想是为了进候府,特意换上的额上皱纹甚多,满面劳苦忧愁之色,再加上战战兢兢,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竟是看不出多大年纪司马玉对她顿生怜悯之心,但要说她是苏忆荫的至亲伯母,内心里却是不肯相信

格敏特内心也十分惊诧,表面却不动声色,抬眼斜瞟妇人一眼见她似有无限难言之隐,心想,不管她意图如何,先敷衍了老夫人,过后再单独详问究竟略一沉吟,道:“回老夫人,忆荫本是她的亲戚当年就她把忆荫送到我这里来当差今天我叫她来,也,也就是为了那个丫头的事”她为了取信老夫人,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称呼苏忆荫

老夫人道:“忆荫,一个丫头也取这样文绉绉的名字”语气虽然很不悦,却也不再过问这件事

司马玉明知母亲所说不实,心下加骇异奇怪,但转念想到,母亲或许是可怜这位妇人,好心替她解围虽然疑窦重重,终于忍住没有发问

格敏特松了一口气,乘机对妇人道:“你出去到外面等我”

妇人连忙道:“是,是”便欲退到屋外大概她是第一次面见贵人,过于紧张,转身一个没有站稳,跄踉一下,差点跌倒在屋子里周围站着的丫环仆妇,都扑哧笑出声,妇人加不知所措,痴呆呆竟不知屋门所在

老夫人大为不满,意有所指,对众媳妇道:“这样人家的女儿也送过来当差想来那丫头也是一幅蠢相了”

不待司马玉站起反驳,格敏特已抢先道:“那丫头倒好,极是聪明伶俐,乖巧清秀”她极力称赞苏忆荫,可是司马玉听母亲不停称呼苏忆荫“那丫头”,显然真当她是婢女,不由的心中生气,又极是难过

苏忆荫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妻子,也是梦想携手终生的伴侣,他宁可自己受尽天下所有轻蔑,决不容许苏忆荫受半点委曲,就算她不在当场,就算是事出有因的权宜之计当下站起身,突然跪倒在司马老夫人面前,道:“孙儿求祖母一件事,请祖母一定要答应”

知子莫若母格敏特见此情形,知道儿子要干出出格的事情来急得也忙站起身,厉声喝道:“玉儿快起身,不要为难老夫人”

老夫人极为不满的看着格敏特,道:“我还没有老态龙钟,孙儿求我一件事,未必就难倒了我”接着极其慈祥对司马玉道:“好孙儿,你要求奶奶什么事情,快起来再说看伯母们都在笑话你呢”

司马玉不肯起身,道:“要奶奶答应了我,我才起来”老夫人奇道:“你不说什么事情,我怎么答应你呢?”

司马玉便道:“刚才奶奶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其实,其实孙儿早有意中人,只求奶奶成全将来我与她一同尽心尽力孝顺奶奶”

司马老夫人当真没有老胡涂,早听出不对劲了,却仍是慈蔼微笑道:“原来是这么一桩事,乖孩子,你先起来,奶奶也有一件事对你说”

司马玉坚持跪着,不肯起身,道:“孙儿此生只有这一桩心愿,求奶奶做主成全,孙儿才能起身”

司马老夫人笑道:“你才多大年纪了,就说起一生一世来了”她终是爱孙心切,毕竟司马玉是她最疼爱的幼子,司马成的独根单苗见他任性恳求自己,便道:“好,你告诉奶奶,到底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司马玉大喜,差点没乐开了花,笑逐颜开道:“奶奶,你当真答应我们的亲事”司马老夫人道:“你先说给奶奶听”

司马玉乐极忘形,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叫苏忆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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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唱尽千古事,不及人间一出戏

司马玉乐极忘形,喜滋滋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叫苏忆荫我们是在燕京城外见的第一面那时,”正说到这里,老夫人突然截断他的话,道:“你说,你喜欢的姑娘名叫苏忆荫苏忆荫,忆荫姑娘,玉儿,你实话告诉奶奶,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司马玉先是一怔,随即坦诚道:“是呀,她们就是一个人奶奶,你当真是一点也没有老,清健敏捷,一猜就猜对了”

老夫人丝毫不受他恭维,收起了脸上笑容,对大夫人道:“去把刚才那人叫进来”大夫人身边一名侍女应声而去大夫人却站起身来笑道:“原来玉儿看中了四弟妹身边的侍女,这也不是天大的事情,值得跪下来请求玉儿,你快些起来”

司马玉没有得到确定答复,仍是长跪不起大夫人又道:“忆荫姑娘的伯母就要进来了,你要让他看见你这幅模样吗”司马玉虽不相信,那胆怯卑微的妇人和苏忆荫有任何关系,仍然站起身

妇人小心翼翼的行礼,见过老夫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当地老夫人上下打量扫了她一遍,问道:“苏忆荫是你侄女?”妇人呆呆一怔“苏,”随即连声道:“是,是的,苏忆荫是我的侄女,她是我男人妹子的女儿”她的语气很是激动,说到后来,眼圈泛起了红色若非至亲骨肉,久别难逢,怎会如此真情流露

老夫人见妇人快要哭出来了,皱了皱眉头,道:“大夫人,你问她”大夫人伺奉老夫人多年,深知其心意,接着问道:“你那妹子和妹夫是什么人?靠什么谋生?怎得不亲自来看女儿?”

妇人哽咽道:“我的妹子和妹夫,他们,他们都死了真是可怜,他们死得很惨”大夫人见她语带哭音,将话题扯远,立即又问道:“是因为父母都死了,才将她卖身为婢吗?”

司马玉听到“卖身为婢”四个字,立即又要起身分辩,被格敏特咳嗽一声,眼光制止,只好暂且忍耐

却见那妇人慌忙摇手道:“不是的,夫人,不是的那孩子是我妹子的女儿,我们绝不忍心把她卖给别人”大夫人无心跟她分辨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便道:“那就是养不活,送给四夫人使唤”妇人又道:“也不是的”连番否认,倒引得大夫人笑了,对格敏特道:“四弟妹,难道那丫头是你无缘无故捡来的”

格敏特尴尬一笑,看了儿子一眼,道:“这件事说来复杂的很过后我再向大嫂子详细解释”

大夫人便不再追问,又转向那妇人道:“你还没说,你那妹子和妹夫生前是什么人?”妇人拉起袖子擦了擦泪花,答道:“妹夫是戏班里写戏的先生,妹子和我一起帮人做针线,贴补家用”

当时,戏班子属于下九流的行当,是一门非常低贱的职业不是有句俗话“戏子无义,婊子无情”,那是将戏班戏子和娼门妓女相提并论在公门侯府的贵人眼中看来,戏班子就是专门供他们消遣,取乐的玩意儿所以屋内众人,除了格敏特和司马玉母子,听说妇人妹夫是戏班中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鄙薄之色格敏特是异族女真人,对汉人的社会风俗感受不深司马玉则是想,无论那人跟荫儿有无关系,现在总归牵涉到她,我也不能轻视此人

大夫人沉默一会儿,向司马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件事还得请您定夺”

老夫人问司马玉道:“玉儿,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丫头吗?”司马玉道:“奶奶,她不是那个丫头荫儿有名有姓何况她根本不是丫头”说着望向母亲,显然对母亲平白无故,承认苏忆荫婢女身份,很是生气

老夫人笑道:“你便不回答,从这番话中,我也知道你对那丫头,哦,是忆荫姑娘的心意了既然她是司马府的使女,跟了主人,便不再和生身父母有任何关系了你若真心爱她,我便向你娘讨个情,让她把忆荫丫头给了你只是将来你的正夫人,是位极聪明厉害的女子,你可得要当心了”

司马玉听了这话,终于从座位上跳起,不可思议道:“奶奶,你,你是要我纳荫儿为妾那绝不可能,不这简直是太荒唐了谁说荫儿是娘亲的侍女,谁说这人是荫儿的伯母,荫儿的父母亲另有其人,绝不会是戏班戏子”

老夫人笑着道:“那你说,忆荫丫头的父母亲究竟是什么人?”

司马玉便道:“荫儿的父母亲是”,一语未了,格敏特也顾不得老夫人责难,出声急止道:“玉儿不要胡说”她害怕司马玉任性负气,不计后果,说出苏忆荫的养父母苏瑾和蒋英林那样,事情将不可收拾

哪知司马玉毫不理会母亲焦虑,继续道:“荫儿的父母亲是,是都城的富商”格敏特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原位落下原来儿子只是扯了个谎

屋内其他人的眼光,一齐落在衣裳粗陋、瑟缩愁苦的妇人身上,怎么也看不出她身上富有商妇的影子,说她是商人仆妇,那还差不多不禁都哑然失笑

大夫人笑道:“玉儿,他们是都城里哪一家的富商呀?做的哪行生意?”

谁知这也难不倒司马玉,只听他道:“荫儿双亲确是都不幸早逝,她也确实有位大伯,他是做什么生意,我不太清楚但这位商人有名有姓,现就住在都城”

大夫人心想,你连谎都不会撒,什么叫也不幸早逝,她伯父做什么生意,不太清楚既然有名有姓,你又不说其实她也不想为难侄儿,但这件事关系到他的终生大事,非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追问道:“这位商人究竟姓甚名谁?到底住在都城何处?”

格敏特暗暗摇头,玉儿呀,玉儿呀,你何必撒这个谎这时你随便捏造个姓名地址,老夫人和大夫人肯定会派人去访查,查无此人,此事就彻底没有圜转余地了

正想时,听到司马玉道:“她的伯父名叫谢展鹏”没等他说出谢展鹏家住何方,屋内早已响起一片会意笑声格敏特是长叹一口气,苏忆荫姓“苏”,如何她的大伯又姓“谢”了,这不是摆明让人家笑话,果不其然,我早就知道你在胡说八道

妇人巍巍颤颤,抬起发窘的脸,向司马玉道:“公子,你不要再替忆荫的父母说好话了她的母亲是贫苦人家女儿,她的父亲也当真是戏班出身虽然他们都是穷人,身份低下,没有地位没有钱财,但确是忆荫的亲生父母呀”

司马玉道:“不,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现在在他心目中,只想着一定要娶苏忆荫为妻,执拗固执,其他事情一概漠不关心,也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理性这也难怪他,以他的聪明心智,只是稍加细想,便知那妇人的话事出有因何况那日谢展鹏也跟他说过,他兄弟收养的义女,是被人丢弃在商船上的,苏忆荫很有可能就是戏子的女儿

但只要他默认,奶奶和众伯母肯定不会同意他的请求不但和苏忆荫同结连理,比翼双飞的宿愿化为虚幻,很可能还会听到令他难堪痛心的话

谢展鹏是唯利是图的商人,趋炎附势,就算当日那个女婴不是苏忆荫,只要他授意暗示,谢展鹏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承认苏忆荫的身份,正是他兄弟收养的女儿到那时,只要把养女儿的“养”字去掉,对外直接宣称苏忆荫是谢家失散多年的女儿,他就能毫无阻碍将苏忆荫娶回府虽然明初商人的地位也不高,但巨商大贾却又另作别论

众人见司马玉谎言戳穿,依然固执己见,笑得越发厉害了司马玉只觉笑声如同根根尖针刺入头脑,痛苦难受中,虚幻梦境真实再现,周围笑声如同无情恶魔折磨,咬噬着他的心灵“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突然他大喊出声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笑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是窃窃私语嘈嘈切切的细言碎语,如同无数蚂蚁从脚跟爬满全身,在肌肤、血液、脏腑中来来回回爬行,让他毛骨悚然,战粟发抖他充满了恐惧,一步步向后退

格敏特再也不顾不得旁的,过去扶住司马玉,急问道:“玉儿,你怎么了?别吓唬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娘都答应你,都遂你心愿”

司马玉怔怔望着母亲,突然一把推开她,低声道:“蒙古公主,你是蒙古公主”格敏特“啊”的一声,脸色顷刻惨白待得她回过神来,司马玉已冲出了屋子

只听得屋外青儿的声音,大声叫道:“公子,公子,你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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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庭院,重提往事几多辛酸

司马玉突然举止失常,冲出了屋子屋内老夫人和众位夫人面面相觑,老夫人是急的捶胸蹬足,白发颤巍

格敏特失魂丧神般望着屋门口,想起司马玉最后充满怨怼的话,“蒙古公主,你是蒙古公主”身子不禁发抖颤粟

突然,老夫人站起身,手指着格敏特,颤巍道:“你,你平素是怎样待这孩子的成儿已给你累死了,玉儿是他唯一血脉,你做娘亲的既不教导他,也不关心他,以至他行为颠狂你,你,你出身未开化的蛮族,总也应该知晓如何为人母亲”老夫人说到激动处,老泪纵横

格敏特听到老夫人痛心疾首的斥责,脸色愈加苍白,身子摇晃立足不定强行镇定心神,含泪禀道:“请老夫人息怒这都是媳妇才德疏浅,没有将儿子教导好,才有他今日的目无尊长,任性妄为恳请老夫人不要伤心动怒,倘若因此事伤了身体,媳妇罪衍深重,再无面目见玉儿父亲”

老夫人听她提及司马成,怒火平抑下来,却添了伤心众夫人都出言劝慰大夫人道:“老夫人不用担心,玉儿平时极为孝顺听话,待我派人将他找回来咱们慢慢跟他说道理,他自然会明白,长辈们都是为了他好”

老夫人点点头道:“好,你派个妥便的人去寻他他肯来便来,不愿意来,也不要强逼他”

格敏特主动道:“老夫人,让我去寻他,顺便跟他好好谈一谈”

老夫人不肯,道:“你去找他找到了,又能谈出什么来”

大夫人见格敏特十分为难着急,劝说老夫人道:“知子莫若母,老夫人,你就让四弟妹去我这里都是年青侍女,只怕她们不敢得罪主子,敷衍了事,多半劝不回玉儿”

老夫人默不作声格敏特已知得到允许,屈身向老夫人道谢,又向大夫人投以感激的眼神转身向外走,经过那妇人身边,低声对她道:“你随我一起出来,我有话要问你”那妇人便跟在格敏特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

院中风越刮越大,天空乌云聚积,映衬着星月隐匿的夜空加暗黑格敏特带着妇人与众侍女,一干人沉闷的走向府中住处突然暗空中扯起一道闪电,天空遽亮骤暗,看来有一场暴风雨欲来

来到院门口,格敏特望见司马玉的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灯火,知道司马玉没有回来她吩咐青儿:“快带人去找公子”自己带着妇人走进屋内

屏退所有侍女,又叫人将屋门关上,格敏特才开口问道:“你是甚么人?”其实她已猜到妇人身份,如此发问,不过是谨慎确认

妇人独自面对格敏特,比先前镇定了许多,答道:“回夫人的话,我是牢头刘诚的女人”

格敏特点点头,道:“这些年你们夫妇二人景况如何?当年苏将军之事,多亏你们无私相助…哦,对了,那个孩子,后来给刘诚抱回去了,现在她也应该长成大姑娘了要是她还没有找婆家,我可以帮她物色一户好人家”

妇人唯唯喏喏,终于嗫嚅道:“夫,夫人,那孩子,那孩子,缘法很好,一直都跟在夫人身边呀”

格敏特惊奇道:“一直都跟在我身边,是谁呢?”随即笑道:“你当真苏忆荫是当年那个女孩吗我告诉你,她不是的,你认错人了”

妇人忸怩不安道:“夫人,不是的,忆荫姑娘就是我妹子和妹夫,送进天牢,换出苏小姐的女孩”

格敏特听她说的离奇,自然不信,道:“当年你妹子和妹夫忍痛割爱,愿意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入刑部大牢,换出苏瑾大哥的女儿我们都是十分敬佩,也不忍心当真断送孩子性命,连累他们夫妻惨遭丧女之痛那孩子在苏夫人出狱前,已由她亲手交还给你丈夫难道你竟不知道吗?”

妇人想起当年往事,眼圈儿红了,伤心道:“我的男人当年确是抱回过这个孩子,但是中途又丢失了”

格敏特“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妇人接下去道:“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她,直到一个月前,我男人牢里当班回来,高兴地对我说,找到了妹妹和妹夫的女儿这真是天大喜事我问他,既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侄女,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家我男人突然又变得很伤心,说,说侄女遭人栽赃陷害,现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

苏忆荫住在柳家庄时,曾陪同师兄前往都城买剑,其间因为好心送铁匠铺的妇人回家,灾星高照,反被误会杀害铁匠夫妇的事情格敏特听曾儿禀告过,所以并不吃惊多问,只是认真听妇人说话

“我当时急得不得了,我男人却劝我不用担心,说司马公子会平安救她出狱我男人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放心不下,也很想早点见到侄女,就做了很多妹子生前爱吃的小吃,拿到牢房里结果”妇人说到这里,竟无比欢喜起来,流下了眼泪,她拿手拭泪道:“结果她一边吃一边称赞,说虽然从前没的吃过这些东西,但觉得非常好吃,好像一直都喜欢吃……夫人,你想想看,这不可真是我的侄女吗”

格敏特沉吟半晌,道:“这件事非同儿戏,可不能因为忆荫姑娘吃东西的口味,碰巧与你妹子相同,就认定是她的女儿……你说说那孩子,当年是怎么样被遗失的”

妇人又道:“当年苏将军的事情,夫人也尽知道那时我男人是看守犯人的一名狱卒,因为曾在司马都督手下当过兵,都督嘱咐他好好照顾苏将军的夫人和女儿……我妹夫听说苏将军无缘无故被关押,很是气愤不平又听说他们一家人都要被天子治罪,便起了侠义之心对我男人说,愿意拿自己刚满周岁的女儿,换出苏将军的女儿,为苏将军留下后人”

虽然妇人述说那段往事,口气十分平淡但这位深明大义,舍己为人的义士愿意牺牲亲生骨肉,替换被关押在死囚牢中的赵蕊,这种慷慨无私、侠肝义胆的气度,格敏特此时听来,仍深为感动和钦佩

她想,苏忆荫为人行事,首先考虑到别人,往往先替他人着想,倒真像是继承了这位义士的侠风

“孩子是我妹子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我妹子怎么将她送给别人我妹夫便劝她说,苏将军带兵打蒙古人,保家卫国,却被朝廷奸人陷害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不能帮他洗脱罪名,却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力能所及的事情,便是他们所生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和苏瑾的女儿年纪相仿刘诚妹夫要用其中一个孩子换回苏小姐,保全了苏瑾后人

“我妹子听了妹夫的话,看着襁褓中小侄女,并排躺在床上睡的正香,泪流满面,闭着眼睛抱起其中一个孩子,交到我手上”

格敏特也身为人母,听到妇人妹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舍弃自己亲生女儿,不禁凄然动容想到司马玉小时候身患重病,大夫诊断无药可救,她伤心欲绝,愿意以身代死的往事,不由潸然落下眼泪同时下定决心,苏忆荫果真是她妹子夫妇的女儿不管别人如何阻止,就算蒋英林不同意,她也一定要让司马玉明媒正娶这位义士的遗女问道:“你的妹子和妹夫怎的会都死了呢?”

妇人道:“后来的这些事,都是我男人告诉我的……他说,有一日,苏夫人对他说,皇上开恩要放了她,她临走前要把侄女还给他我男人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回来告诉妹子和妹夫这个喜讯……我妹子送走了一个女儿,十分伤心,整天将另一个孩子抱在手中,生怕再被夺了去她听说孩子要被送回来,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求我妹夫道,我们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不然女儿又要被送进大牢了”

“妹夫和我男人商量,天牢换子犯了朝廷重罪,要是被人查出,那是被砍头的不如趁孩子被还回来,妹子一家先离开都城,在外地落脚安定后,捎人带信来,我男人便辞了差事,我们夫妇也离开都城,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听到他们为了苏瑾一事,竟要舍家弃业,举家携口逃往外地格敏特心中大为感概,虽然因为这件事,司马成多次提携刘诚,使他从一名狱卒升任为刑部牢头,但区区职务升迁,怎能弥补他们做出的牺牲

这么多年来,不但司马成和她,只怕就连蒋英林也早就忘记了,那对义薄云天的平凡夫妻,忘了那个被迫分离父母,送入天牢,代赵蕊赴死的婴孩不过她有一事不明,于是问道:“怎么后来你们又没有离开都城呢?”

妇人开口正欲说时,门外响起了青儿不大却很焦急的声音:“夫人,公子要骑马出府,我们都劝他不住”

格敏特一惊而起,在屋内问道:“天这么晚了,玉儿还要出府做什么?”

青儿答道:“我问了公子,公子不肯说”

格敏特知道,青儿既然问了司马玉,就一定知道他出府的理由,只所以不肯明说,是因为顾虑屋里有其他人便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出来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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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失亲商船上,可怜天下父母心

黑夜中院子里的树枝猛烈摇晃,啪,啪,啪,天边滚过一道闷雷,雷声过后不久,几道闪电同时亮起,天空亮的骇人,然后雨点撒落下来

格敏特走到屋外,问道:“怎么回事?公子现在哪里?”青儿低声道:“我是听曾儿说的,苏姑娘今天晚上到府里来了”格敏特惊道:“今天晚上?”马上想起苏忆荫夜探司马府,不过是旧事重演,不再细问,只问道:“她现在哪里?”青儿摇摇头道:“苏姑娘走了,公子要出府去追她”

格敏特叹了一口气道:“这个痴心的傻孩子,今天晚上走了,难道明天就不能再见吗天已经晚了,又下起了雨,他就算追到了,难道她就不回普渡庵了吗?”

青儿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公子先是和大夫人的侍女发生了争执,后来又听说苏姑娘抢了府中马匹,这才着急的要出府追赶”

格敏特又是一惊:“强抢府中马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青儿摇头不知格敏特望着院中越下越大的雨帘,半晌无语

青儿在一旁焦急等待,听夫人问道:“曾儿有没有跟着公子?”,她连忙回道:“有的夫人,是不是叫曾儿将公子劝回来”

格敏特道:“他要是铁了心,连我也劝不回转,何况曾儿”她叹了一口气,“算了,玉儿也该学着长大了”

青儿鄂然不语,猜不透夫人心思平时公子只要往风稍微大的地方站一站,夫人就紧张得不得了,今天竟忍心让他在寒夜中顶风冒雨

格敏特没有再说话,转身回到屋内她有自己的想法,苏忆荫的身世离奇扑朔,今夜又一反常态,在府内逞强夺马现在只怕自老夫人以下,大家都惊魂不定,猜测纷纷这个时候,举师动众的阻止司马玉出府,反而会揭破偷马人的身份若是追问起来,只要有一处说词露出破绽司马玉和苏忆荫深夜私会,固然难以掩饰,说不定会牵联出蒋英林

格敏特默默无言的坐在屋内,听见雨声劈啪,敲打在屋檐、台阶、花木,院砖,也像是敲打在她心头她长久凝视窗格,摇曳烛光照着她脸,显出既忧心忡忡,又心事不定过了许久,她才从缅想中清醒,接着问那妇人道:“刚才你是不是讲到苏夫人出狱,要还回你侄女”

妇人呆坐了许久,没想到格敏特突然问话,出乎意料的“嗯”了一声,继续道:“当天晚上二时分,我男人按照苏夫人约定,等候在城东的一片树林内果然看见苏夫人抱着侄女前来苏夫人把孩子递给我男人”

我男人道:“苏夫人,其实明天我去夫人住处,抱回侄女就是了”

苏夫人道:“大恩不言谢,你们一家保全小女性命的恩情,将来若有机会,定当”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催促道:“带着孩子快走”

我男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夫人却早已奔出了很远,一回头看着我男人抱着孩子仍然站在原地,大声道:“快走你往东,我往西,咱们分开走”

我男人听她说的紧急,抱着侄女朝东边飞跑刚刚跑出树林,便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喧嚷:“抓钦犯抓逃犯了”这才知道苏夫人是逃狱出来的他心惊胆战,什么也顾不得了,搂着孩子没命地往秦淮河码头方向跑那里有我妹夫和妹子雇的船在等候

哪知到了码头,河面停泊的船只太多,又不见妹子和妹夫在船头等待我男人着急之下,黑夜中越发分辨不清,哪只船是我们白天雇下的

妇人说到这里,回忆起丈夫跟她述说这段经历时,焦急紧张的情绪,越说越快格敏特脸上却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在用心听妇人讲话,又似乎出神想其他事情

“这时候,我男人看见十几个士兵手执火把,拿着刀枪,沿河追了过来吓的差点背过气去,心想他自己被抓起来,倒不打紧,可不能再把小侄女送进牢房了他想找个地方藏起侄女,正好身旁河面停着一只大商船乘着士兵东张西望找人,暂时没注意他,他快步走过去,将侄女放在商船甲板一堆旧缆绳内,自己回到岸边那知士兵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从身边走过”

“等士兵们走得远了,我男人松了一口气,转身要抱回侄女夫人,你说我那侄女儿的命苦不苦,想来她是没有跟在父母身边的命”

格敏特听她这句话说的十分凄苦,显然接下来发生了悲惨伤心之事,不禁也为女婴命运担心,脱口问道:“怎么了?那孩子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抹擦流出的眼泪,道:“我男人正要去商船抱回侄女,那只商船却早已拨锚起航,走出了很远”

格敏特听到这里,不禁“啊”的一声惊呼,不仅因为女婴意外的不幸遭遇,因为想起蒋英林所说苏忆荫的身世,是她从一艘遭劫商船救出的女婴难道天下竟会有如此离奇巧合之事?她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后来怎么样呢?有没有把孩子追回来”

妇人抽泣道:“我男人马上寻找白天雇下的船找到后,艄公却抱怨说,怎么到这时才有人来原来不知被什么事情耽搁,我妹子夫妇还没有过来我男人叫艄公先开船,追赶前面商船艄公开船划了一阵,却怎么也追不上开始还能看见商船,后来越驶越远,渐渐望不见商船这时,艄公又说天太黑了,他的船不能再向前驶我男人只好先回岸,会齐了妹子和妹夫,一起商量办法”

“可是一直等到天明,始终不见妹子和妹夫到来不知是他们改变了主意,不愿意离开都城还是记错了日子我男人向艄公赔礼,说好话让他再多等一日,便起身回家走到半路途中,看见一大群人正在围观,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挤到跟前去看却看见,却看见我那可怜的妹妹和妹夫,双双死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成了血窟窿人”

妇人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放声悲哭:“可怜另外一个小侄女睡在妹子身上,也断了气老天老天你是瞎眼睛、硬心肠不保佑好人呀”

青儿等一干侍女听到悲惨哭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到屋外询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格敏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道:“没有什么事情,你们都退下”

*

那妇人哭了很久,才平息情绪,渐渐止住悲声在此期间,格敏特没有安慰她,也没有表示厌烦,只是一言不发的坐着惨淡烛光下,妇人哭声中,她想起了很多早已淡漠的往事

妇人将替换赵蕊出狱的女婴交到她手上,女婴小小的清秀面庞,一双黑亮清澈的大眼睛,无邪信任看着自己,而自己却将她送入生死未卜的阴暗囚牢

她的丈夫和赵辉利用权势和金钱,打通刑部官员关节,私放蒋英林出狱不知如何消息走露,官兵连夜追拿

第二天传来消息,犯人蒋英林母女在狱卒帮助下私逃出狱,逃窜途中拒捕顽抗,被追捕官兵严正法纪,乱刀砍死他们大吃一惊,待看到死者尸首时,才知道是误杀其他人感念死者无辜做了蒋英林的替死鬼,丈夫和赵辉又疏通关节,买了三具棺木,装殓三具尸体最后交待给刘诚,给他一笔钱,吩咐买块墓地,好好安葬他们

当年丈夫向她说起安葬一事,还说刘诚是个大好人,接过钱,看着三具棺木,哭得泣不成声谁想得到,棺木里的三具尸体,是刘诚的至亲骨肉,妹子妹夫还有刚满周岁的侄女儿

格敏特越想越觉得,这件意想不到的事不但悲惨,对刘诚夫妇来讲简直可说是残酷,别说那对横遭惨死,无辜被杀的青年夫妇和他们的小女儿她心中实有说不出的滋味

待得妇人擦干眼泪,不再哭了格敏特才向她询问,如何肯定苏忆荫就是当年失误放在商船的女婴妇人又详述了其中原委

苏忆荫被诬陷杀人,关押进刑部牢房,刘诚第一眼见到她,就惊诧她的相貌和妹子生前十分肖像,有意询问她的父母家世听见她说有亲生父母,开始他们还以为认错了人,后来听说她是司马公子的侍女,父母身世其实不详,才重燃起希望通过各种可能的途径打听,至到最近,才确定苏忆荫确是妹子和妹夫的女儿

格敏特听妇人的讲述,觉得很多地方语焉不详其中最令人费解的是,自从苏忆荫洗脱冤屈,离开刑部牢狱后,刘诚夫妇再没有机会,跟她直接接触他们怎么毫不怀疑,确定苏忆荫就是自己侄女

妇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暂时打消了格敏特追根究底的想法,“这个侄女右脚踝有一块淡红胎记”她想,只要明天前往普渡庵,看一看苏忆荫是否真有这块胎记,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格敏特想到了普渡庵,马上就挂念起正在风雨中追寻苏忆荫的儿子现在离青儿向她请示,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已接近二时分外面的风雨声不但没有停,反而是风吹越来越大,雨点落地越来急

黑夜沉沉,寒风冷雨,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见回来格敏特实在担心,真后悔当初怎么不阻拦儿子出府

格敏特对妇人道:“天色已经太晚了,外面风雨又大,今晚你就留宿在府中”妇人连声感激好意,却执意不肯留下,格敏特只好命人套车,送她回家

待得妇人走后,格敏特急忙命令人出府寻找公子,她自己让青儿撑着伞,等候在院门口大雨倾盆而下,府中花木在风中挣扎摇摆,漆黑的雨夜中两盏灯笼照在地上,格敏特引颈遥望,满面焦急的等待儿子回府

不知等了多久,格敏特身上的衣裳已被雨水打湿,提灯笼的紫儿哆哆嗦嗦打了第二十几个寒颤,终于听见前面雨声中,传来脚步声格敏特喜出望外,问道:“玉儿,你回来了吗?”

曾儿的声音传来道:“夫人,是公子回来了”格敏特连忙迎上去,却因为长时间站立不动,一脚迈出,腿脚麻木僵硬,差点摔倒幸亏青儿手明眼快,伸手搀住,才没有跌倒在雨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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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随风逝,祝福空祈盼

风雨如狂,格敏特借着灯笼光,看见儿子全身淋得湿透,木木然走过来,对吹打在身上的狂风暴雨毫不理会,连忙将青儿手中的伞推过去,遮在他头上司马玉仍是毫无反应,机械木头人似的向前走

走到屋内坐下,司马玉始终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烛火光格敏特道:“玉儿,你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了”司马玉看也不看母亲,只管盯着烛光火焰,似乎里面藏着奇珍异宝

格敏特见司马玉身子不动,眼珠儿不转,话也不会说了,似被鬼怪魇镇,心下着慌,又不敢强劝,在旁边坐下,柔声道:“玉儿,你有什么事情,换了衣服,再慢慢跟娘说”司马玉这才抬起头,看了娘亲一眼,仍然没有说话,转身向房中走去

格敏特坐在堂屋内烛光下,静静的坐着,也似儿子一动不动盯着桌上蜡烛,跳跃烛火映入她的眼帘过了许久,她如同从梦中惊醒,猛的抬起头,看见西厢房门已开她走进屋去,看见司马玉又如同一尊泥雕木塑,坐在窗前不动身旁放着的一碗参汤,显然一口也没有喝过

格敏特默默的端起那碗参汤,送到司马玉手边,道:“玉儿,趁热把参汤喝了”司马玉没有说话,突然一颗颗眼泪从眼眶滚出,滴落在参汤内格敏特知道今晚的事情让他受了很大委屈,而他和苏忆荫之间,也一定发生了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她想安慰儿子,又觉得无话可说,也可能是要说的话太多了,不知怎样开口

司马玉眼泪一流出,埋藏心底的委屈、难过、痛苦,也无法再抑制突然俯身倒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格敏特紧紧搂住他,柔声安慰道:“好孩子,你不要哭,娘知道你委屈,是娘不对,娘不好,这一切都是娘亲的错”

谁料格敏特这么一说,司马玉哭得加厉害,呜呜咽咽,怨愤悲切一面哭一面不断问母亲道:“为什么她要骗我?我对她一心一意,为什么她要骗我”

司马玉一边申怨诉恨,一边哭泣,渐渐的说累了,也哭累了,不知不觉,竟伏在母亲身上沉沉睡去格敏特借着烛光,看见儿子偎依在怀中睡着,俊秀的脸上兀自挂着泪珠,像一个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向母亲哭诉的大男孩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低声道:“玉儿,对不起,娘亲连累你受了太多的苦”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整夜的风雨终于止歇,但阴云低垂,比昨天加沉闷压抑格敏特将曾儿叫到房内,询问昨晚发生的事情曾儿不敢隐瞒,正要合盘托出,曾母走进来,在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格敏特连忙制止曾儿,让他先行退去

曾儿出到门口,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垫足伸颈,神态焦急的向屋内张望他一边想:这人是谁呀?一边满腹狐疑的走开他却不知道,这老妇人是居住在城外的蒋英林的佣妇粟妈

粟妈走进屋内,向格敏特行了个礼,马上道:“夫人,大清早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姐昨晚一夜没有回来”格敏特先是吃了一惊,随后道:“你不要着急,先坐一坐”一面叫青儿倒茶,一面吩咐人套车去接刘诚夫妻

粟妈昨夜撺掇着小姐去见司马玉,自以为做了件好事,满心欢喜谁料小姐一夜未归可把她头发都急白了好些,心想,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随便找了个借口,立即上城里找苏忆荫,也亏她匆匆忙忙中找得到司马府刚到府门口,又这么凑巧,正遇见曾母从家里赶来进府伺候,就跟着她进来了

粟妈哪里有心思喝茶,满心想立即见到小姐,却见格敏特夫人也满腹心事,只好一口一口的喝茶,降降心头火气一盏茶快要喝完,青儿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进来,听他们拜见夫人的自称,男的叫刘诚,女的是刘诚的老婆

粟妈心里纳闷,这位夫人不跟我说小姐的下落,特意把这两人请来做什么?你既是要处理事务,怎么不早让小姐跟我回去

却听格敏特问刘妻道:“昨天晚上忆荫姑娘见到过你吗?她是不是跟着你回家了”刘妻不说话,眼睛望向丈夫

刘诚回话道:“小人确实是府外头遇见了忆荫姑娘,可是她并没有跟着小人回家”

格敏特看着他道:“你把你们猜测的事情,告诉了她”

刘诚低下了头,道:“夫人,忆荫姑娘确实是……”

“这件事以后再说,”格敏特打断他的话,苏忆荫身世没有彻底澄清以前,她不想让多的人知道,转头吩咐青儿道:“带他们出去休息”青儿应命,领着刘诚夫妻退出

粟妈对刚才他们一番对话,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有一件事听明白了,那就是小姐不在府中,现在下落不明顿时急得拍手跺脚道:“我的小姐呀,你不要是夜里走夜路,被坏人拐了去…或是在山里遇见了狼要是你有个三长二短,粟妈也活不下去了”她一边说一边捶胸自责,青儿和曾母在一旁看了,几乎真要以为苏忆荫发生了不幸

格敏特连忙安慰道:“粟妈你冷静些忆荫姑娘武功高强,绝不至于被强人所害,山中的野兽也不能伤她一分一毫…昨晚雨得那样大,一定是她为了躲雨,在城中找了个旅舍住下”

粟妈道:“那我得赶紧去找小姐,要是被夫人知道小姐一夜未归,那可不得了”说着起身要走

格敏特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心念一动,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仍然向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会意转身,猛然失声叫道:“公,公子”

司马玉快步走进屋来,颤声问道:“娘,粟妈,荫儿昨天晚上没有回普渡庵吗?”

粟妈答道:“是呀,昨天小姐不是来找公子吗,从那以后,直到今天早上都不见她回去”

格敏特急忙道:“青儿、曾母,你们赶紧带人到城中客店旅舍,一家一家仔细找寻苏姑娘下落”转身安慰司马玉和粟妈道:“她定为了躲雨留宿城中客店,也许现在已经回去普渡庵了”

粟妈担心道:“要是夫人见到小姐从外面回来,小姐不会撒谎,一定要被夫人责骂”

格敏特马上又道:“那也没关系,我正想要去见英林姐姐粟妈,我们马上去普渡庵”

司马玉连忙道:“娘,我跟你们一起去”格敏特心想苏忆荫的身世,总归是要让他知道的,于是点头答应

格敏特吩咐从人备轿,准备马匹自己又去见刘诚夫妇,问他们道:“除了脚踝上胎记,还有什么其他印记,可以证明苏忆荫是当年遗失的女婴”

刘妻取出一只小银镯子,道:“当年妹子生了一对双生女儿后,妹夫打了一对银镯子,一个女儿一只”那只银镯非常的小,边缘坠着几只银铃铛,银圈上刻着四个小字格敏特接过来看时,四个小银字是“长命百岁”普通的银镯代表了普通的父母亲对孩子最朴素的祝福

刘诚道:“另一个银镯上的字是:如意吉祥”格敏特叹了一口气,祝愿长命百岁的女婴,刚满周岁不幸夭折,这祝福为吉祥如意的孩子,又是否真能实现她父母的祝愿她将银镯放入怀中,与司马玉、粟妈三人来到普渡庵

岂料苏忆荫根本没有回来,蒋英林见他三人同时来到,大为意外,问道:“你们是在路上遇到的吗?”随后又问粟妈道:“荫儿呢?她跟你一起到山农人家,帮忙庵内师傅买菜蔬,没跟你一起回来吗?”粟妈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回话

司马玉早已忍耐不住,急问道:“英林阿姨,荫儿还没有回来吗?”一个“还”字引起蒋英林疑心,问粟妈道:“荫儿离开你,先回来了吗?”

粟妈双手掩住脸,失声哭道:“夫人,粟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姐”

蒋英林颤声问道:“荫儿,她,她出了什么事?走路不小心跌入了山谷,还是被毒蛇咬伤了”粟妈哭泣道:“都不是,夫人,都不是是,是小姐丢了”

蒋英林惊得煞白的脸,才恢复了血色,定了定神,道:“原来是她跟你们走丢了,在山里迷了路”松了一口气,又向司马玉道:“难怪你一见面,就问我荫儿有没有回来?她还没有回来…不过你放心,这一带山路并不复杂,她转的几个圈,定能找回庵的路”

这回轮到司马玉连声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英林阿姨”倒把蒋英林闹胡涂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格敏特见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道:“英林姐姐,我们进屋里去说”蒋英林虽然满腹狐疑,却先领他们进了禅房粟妈却是满心难过,觉得无颜面对夫人,留在外面悲泣

刚进到禅房,蒋英林招呼他们坐下,马上就问道:“敏妹妹,玉儿,你们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荫儿发生了意外?”司马玉低头不语,不知如何开口格敏特道:“英林姐姐,你不要着急,是这么一回事”接着将刘诚妻子对她讲述的种种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蒋英林和司马玉两人都听呆了,蒋英林一边摇头,一边表示不可思议,当听到刘诚为了躲避追兵,将女婴藏入商船缆绳中,已有七分相信苏忆荫就是当年那个女婴说道:“难怪我在船上第一次抱起她,马上有一般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那时我就想到,自己和她有某种特殊的缘份,没想到果真如此”

司马玉回忆起谢展鹏在秦淮河边,对他说过的弟弟收养义女的事情,他便把这件事也讲了出来格敏特和蒋英林一起摇头感叹,如果不是亲耳所闻,真的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离奇巧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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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随风飞遁去,不见君面莫牵挂

格敏特问蒋英林:“忆荫姑娘右脚踝上,是不是真有一块红色胎记?”

蒋英林点点头道:“嗯”

格敏特又拿出那只刻有“长命百岁”字样的银镯,递给蒋英林辨认

蒋英林拿在手里,只看了一眼,转身进屋,不久手里拿着两个同样的小银镯,从里屋走出来“我在船上救出荫儿的时候,她的手腕上也带着相似一只”

格敏特和司马玉看时,两只镯子一模一样,一只银镯上刻着“长命百岁”,另一只镯子刻着“如意吉祥”

苏忆荫的身世终于一清二楚,她是刘诚妹子和妹夫的女儿

当年她父亲听说苏瑾被冤入狱,皇上法令严酷,其妻女也难逃一死义愤填膺之下,以九流戏子微贱身份,奋起肝胆侠义心肠情愿牺牲自己亲生女儿,天牢换女救出苏瑾的女儿这种大义无言付出,如同春雨润物,默无声息,无私成全可恨天不佑好人,最后竟然落得个,夫妻双双身死命殒,一女随同夭折,一女遗失他乡的悲凉结局

蒋英林将两个银镯子放在桌上,屋内三个人同时注目凝望着它们,心事各异格敏特首先开口道:“这件事怎样告诉忆荫姑娘?”

蒋英林道:“由我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一切告诉她”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总以为自己对苏忆荫有养育之恩,谁知竟是苏忆荫对她有救女之德

司马玉一直沉默不语,昨晚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荫儿的父母绝不可能是戏子”,始终盘旋于脑际诚然,不管苏忆荫的父亲是粉墨登台,供人消遣的戏子,还是街头行乞,遭人白恨的乞丐,司马玉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感情但他心里总是觉得不妥,似乎苏忆荫的身世,和昨夜她对自己的无情行为,有着莫大的关系渐渐陷入到回忆之中

司马玉茫然失措走出老夫人屋子,一阵又一阵冷风迎面吹来,神智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要回去见苏忆荫,马上送她出城回庵,再迟些恐怕城门要关上了想到能和她并辔行走,共同夜行于山间小路,虽然此刻狂风大作,星月无光,仍觉得快乐美好无比

陶醉在幸福的想像之中,司马玉脚步轻快,恨不能一时半刻就飞到心爱的人身边突然间,他很不高兴的收住了脚步,道:“曾儿,我不是叫你陪着荫儿说话解闷,你怎么跑出来了?”

曾儿仿佛被吓了一跳,低声道:“公子,我,我是陪苏姑娘一起来的”司马玉奇怪道:“陪她一起来?可是我并没有看见她呀”曾儿加胆怯了,嗫嚅道:“公子走后不久,大夫人就派人来请苏姑娘……所以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司马玉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详细盘问曾儿时府中一名马夫快步奔来,一边急跑着,一边嘴里嚷着:“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府里进女强盗了”

“女强盗”三个字传入耳中,司马玉莫名大惊,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夫惊慌失措道:“启禀四,四公子,有个女强盗闯…闯到府里行凶抢马”

司马玉心中着急,截住他话头,喝道:“你说得清楚些”

马夫想不到平素温文尔雅的四公子,会突然发火,吓了一大跳“四公子,你不是叫马厩备马吗小人们牵了马正要送过去,半道遇着个面生的姑娘小人们问她是谁,到府里来做什么……谁知这位姑娘是武功高强的女强盗,几下打倒了我们,抢走了公子的白雪马”马夫恐怕再次惹司马玉生气,一口气不停的说出这些话

曾儿张口结舌,愤怒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抢公子的马,不过…看来是个识货的熟手,不然怎么一出手就抢西域的宝马呢”猛然醒悟自己说错话了那个抢马贼很可能就苏忆荫急忙煞住话头,拿眼睛瞅司马玉

司马玉眉头紧皱,连曾儿都已猜到盗马贼是苏忆荫,他又怎会蒙在鼓里呢

他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详问究竟,当下就扯住那马夫道:“快带我去找她”

那马夫见司马玉痛失爱马,心急如燎,也顾不得送信了,带着司马玉急匆匆的去了临走时嘱咐曾儿:“兄弟,相烦代我禀报夫人”曾儿哪会代他去禀报夫人,紧跟在后面也去了

夜雨肆虐,雨水冷漠单调从天而落得得得如此急促而紧迫的马蹄声在急风骤雨中响起,引得听见的人不由的猜测,骑马的主人究竟为了何等重大事情,夜行于狂风暴雨之中

大雨倾盆,司马玉全身上下淋得湿透,追出了不知多远,始终没有见到苏忆荫的身影司马玉又急又气,不断挥鞭驱策身下坐骑,他心急如焚,不停大声呼叫道:“荫儿荫儿”

声音刚一出口,立时被淹没在暴风雨中他不停的呼叫苏忆荫的名字,多么希望有人能回应,多么希望她听到自己声音,受到感动,策马返回自己身边然而无论他呼唤多少声,回答他的只有繁密的雨声,阵风冷酷无情的从他身边吹过,似乎在嘲笑他的白费力气,自作多情

曾儿跟在后面,不住的劝说:“公子,雨越下越大,我们回去,不要再找了”司马玉哪里肯听,仍是不顾一切的驱马狂奔,大声的呼喊“荫儿荫儿荫儿”

如果你听见了,请你回答我,请你回答我呀

前往普渡庵,要经过东城门,他们一直向东追寻,来到一片树林前,黑黝黝的树林,在风雨中发出似人声的悲咽声响曾儿听见这古怪凄厉的声音,吓的几乎掉下马来

突然,一道黑影从树林里闪出,曾儿魂飞魄散,“啊”的一声惊呼,惨叫出声司马玉却一阵狂喜,催马上前

从树林中走出的那人正是刘诚,司马玉着急之中,来不及询问其他,只问道:“刘诚,你刚才在这里,看见一位骑马的姑娘从此经过吗?”刘诚抬手指了指北边一条路,道:“她朝这条路走了”

司马玉脚下有两条道路,向东那条笔直通往东城门,向北的那条则是转个弯,通向北城门司马玉心想:普渡庵在东城门外,她为何如此生气,竟连回庵的路也走错确定似的重复问了一遍:“她是朝这边走的吗?”刘诚点头确认司马玉手一拱,扬鞭抽马,转向北城门追去

一直追到城门口,城门尚未关闭,他纵马飞奔出城,又寻出了十几里茫茫雨帘之中,哪里见到苏忆荫半分身影司马玉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突然他放慢了度,缓缓而行,一边走一边俯身仔细察看如此行出了十数步,司马玉一声惨笑,笑声悲愤难抑曾儿吓了一跳,忙问道:“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玉遥望雨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荫儿,你好,你好……”,猛的一拉马缰,向城内急驰而返曾儿跟在后面惊诧莫名

只见司马玉一路狂奔,重回到城东树林,黑鸦鸦的树林怪啸声依旧,无数像魔怪手臂的树枝在空中狂舞树林边不见了刘诚司马玉大叫了一声:“荫儿”突然,马声长嘶,一团白影从黝黑的树林里跑出,如风般跑到司马玉身边

“是白雪公子,是白雪”曾儿惊喜叫道

不错,这匹白马正是被苏忆荫强夺出府的白雪,但是马背上空无一人

冰冷的雨水打在司马玉的脸上,身上,然而他心中的寒意却冰冷过这雨水几倍,几十倍他怎么也想不到,苏忆荫竟会欺骗他刘诚方才向他指示道路,其意在故意将他引开因为他在城外的泞泥土路上,没有发现任何马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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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洒银簪疾如电,路见不平美娇娘

司马玉、格敏特、蒋英林一直等候到中午,太阳升上了普渡庵天空正中,始终不见苏忆荫回来蒋英林开始着急了,将粟妈叫进来,问道:“荫儿是在哪里跟你们走失的?我要出去找她”

粟妈“呜”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流着眼泪道:“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小姐夫人,你狠狠打我一顿出气”

蒋英林笑又不是,气又不是,道:“我打你做什么?荫儿又不是三岁孩童,生怕她走迷失路,出门还要人抱在手粟妈你不要着急,我不怪你,想来定是她贪看山中花草,和你们走散了”粟妈见蒋英林不知内情,反倒安慰她,羞愧交加,加哭得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格敏特知道不能再瞒着蒋英林了,对司马玉道:“玉儿,你把昨天晚上见到忆荫姑娘的事情,毫无隐瞒,全部都说给英林阿姨听”

蒋英林吃惊的看着司马玉,问道:“怎么你昨天晚上到普渡庵来了吗?”

司马玉窘迫异常,又想到苏忆荫有意回避,是心如刀绞,但这些事不单只涉及到儿女私情,牵涉到苏忆荫身世大事他只好拣选重点,将昨晚的事复述一遍

当蒋英林听完苏忆荫如何瞒着自己,夜入城中相会司马玉,以及由此引发的所有事情后,沉默不语如果不是自己自私偏心,罔顾她和司马玉之间的感情,企图拆散他们,又怎么会发生昨夜之事一定是她听刘诚说了自己的身世后,彻底明白了我这做母亲的自私自利,讨厌嫌恶,不想和我见面,才不再回来

格敏特却猜想苏忆荫现在刘诚家中,虽然刘诚夫妇信誓旦旦,说苏忆荫不在他们家但苏忆荫既然能让刘诚欺骗司马玉,向他指示错误的道路,就完全有可能让他们继续欺瞒也许她并不是存心骗人,只是突然之间得知身世真相,而这身世又悲惨之极,且又与收养自己的养母有莫大的牵联一时间难以接受,需要时间平静心情,接纳事实所以她也不说话

格敏特想到的事情,司马玉自然也已经想到,他恨不得马上赶回都城,让刘诚带自己去见苏忆荫向她诉说心中的怨恨,安慰她不要悲伤难过,为生身父母的离世痛苦,自己会一生一世照顾她,从今以后他就是她最亲的亲人

司马玉恨不得插翅飞到苏忆荫身边,格敏特也觉得现在任何劝慰的话,都无法平复蒋英林心情,她同样也需要时间思考、接受事实于是便道:“英林姐姐,忆荫不是糊涂、不通事理的孩子你不用担心,等她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回到姐姐身边”

蒋英林道:“但愿如此”看了一眼司马玉,又道:“是我以前太糊涂了,亏欠那孩子太多”

司马玉突然心血翻涌,脱口而出,道:“英林阿姨,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荫儿”

蒋英林看着他,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道:“好,那我就把荫儿交托给你了”

司马玉母子回去后,格敏特把儿子叫到房中,郑重其事对他道:“这几天你不要去找忆荫姑娘她也需要时间与亲人相处,扫祭父母墓地英林阿姨今天在庵内的那句话,算是将荫儿终生托付于你,你不能再如从前那样任情而动,胡作非为了”

司马玉明白临行时蒋英林那句话的分量,虽然很想马上见到苏忆荫,却不再坚持己见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娘”格敏特十分欣慰,伸手抚了抚儿子面颊道:“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

司马玉听了这句话,心有所动,他想乘机澄清母亲身份的疑团正要开口,听到院子有人道:“赵将军派我送帖子来请你家公子”格敏特道:“你出去,是赵穆将军派来的人,不要怠慢了人家”司马玉答应了,走出去接待来人

赵穆使者送上一张请帖,司马玉打开看时,是赵穆约他今天晚上相聚“四海楼”司马玉猜想是为了商量蒙古公主的事情,便不过多询问,只道:“我知道了回禀你家将军,一定准时赴约”

使者领命告辞司马玉拿着请帖走向自己屋内,临进门时,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向母亲所住屋子突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又看了一眼手中请帖,走进书房,将帖子扔在书案倒身坐在椅子上,抱头沉思起来

他想了很久,也思虑了很多事情,终于对自己道:“司马玉,你真是杞人忧天如果娘亲真是蒙古公主,父亲终其一生都在和蒙古人打仗,他二人怎么可能结为夫妻何况父母是一见钟情,私定终生,在没有得到府中长辈的允可下缔结成秦晋之好那自然因为双方感情十分深厚,不忍分离,才有此率性行为”

他又想到“就算爹爹对娘是夫妻情深,所以容忍她蒙古人身份赵穆叔叔和英林阿姨出身义军门派弟子,赵穆叔叔是同爹爹一起对蒙古人作战他们对娘亲也相交甚好,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母亲说她出身的女真族部落,曾因为帮助蒙古军队运送物资,被赵穆叔叔奉命领兵征伐这件事是母亲亲口所说,难道她还会撒谎骗我不成”司马玉左思右想,终于慢慢平定了心情,等待晚上的约会

入夜时分,司马玉向母亲禀明情况,带着曾儿前往四海酒楼一路街道上人来人往,司马玉走在人群之中,暗心祈望迎面过来的行人中,能出现他牵挂倩影有话云:心诚可通天,果然一个淡黄裳子,婀娜蹁跹的身姿映入司马玉眼帘她正侪身在一群珠环翠绕的女子中,低头在胭脂摊上相看货品

司马玉心跳得如同揣了只梅花鹿,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伸手在那淡黄裳子肩头一拍,轻轻叫了声:“荫儿”黄裳女子娇躯一颤,猛的回过头来司马玉看清那女子相貌,知认错了人,顿时羞窘的无地自容讷讷道歉道:“对,对不起,姑娘,我认错了人你千万不要见怪”

黄裳女子并没有为司马玉的唐突着恼,反而恬淡冲他一笑,福了一福道:“公子爷”这架式倒把司马玉吓着了,他连忙拱手道:“对不起,姑娘,我认错了人”逃也似的走开了

黄裳女子周围同伴看见司马玉落荒而逃,全部“嘻嘻哈哈”笑出了声,七嘴八舌的打趣议论“婉娘,你真好运气,才上都城来,就有这样风流俊俏的公子爷看上了你”“哈哈,你看他那幅狼狈样,一定是个没经人事的雏儿婉娘,他跟你倒真是一对”

司马玉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才知道黄裳女子是娼门妓女,不由得深自懊悔,暗骂道:你真是该死,竟将此等风尘女子认做荫儿耳听得那群青楼女子笑谑声不绝,脚下加快步伐

突然,一阵浓郁的脂粉气飘入鼻中,一名妖饶女子满脸带笑拉住了司马玉,挽留道:“公子爷,不要害羞,不要走吗百花楼就在前面两条街上,你爱婉娘妹妹,我陪你去会她”司马玉窘迫异常,不知说什么才好,甩开那女子的手,绕开她向前走

那青楼女子受了司马玉冷落,干笑了两声,立在大街上,大声挖苦起来:“没胆子,没银子就不要学别人调戏姑娘占了便宜,揩了油,说声认错了人就脚底下抹油开溜,你是哪家门子的公子爷,真叫人看不上眼”说完呸的一声,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司马玉听她将自己说的如此不堪,心中自然也恼火,但回嘴与她分辩是非,是折辱身份,索性充耳不闻,装着没有听见继续走路曾儿却忍不下这口窝囊气,转身就要对骂司马玉连忙喝止他道:“不要和这种人计较”

青楼女子见司马玉忍气吞声,以为他当真作贼心虚怕了自己,越发兴头起来,正要开口多奚落几句突然“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她脸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另一边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青楼女子捂着火辣生痛的两边脸颊,怒目瞪视面前的两名女子,突然张开十指,向其中一名明艳动人的女子脸上抓去

这青楼女子留着又长又尖的指甲,十根指甲上又都涂了血红色的豆蔻油,伸指抓出,十分的可怕骇人旁边另一名女子失声惊叫道:“小姐,小心”如同滴着鲜血的十根手指,已伸到美貌女子跟前,眼见她白玉无暇的一张脸就要被挠破,留下条条血痕惊呼失声的那名女子吓得几乎晕倒

突然银光一闪,美貌女子以快捷无伦的手法,从女伴头上取下一根银簪,顺手划出,只听“喀嚓嚓”一阵连响,青楼女子十指指甲全被簪子划断美貌女子不停手,娇叱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企图毁我容貌”挥簪向青楼女子面门划去

青楼女子早吓得面无人色,她卖笑生计靠的就是这张脸,如果被银簪划上几道伤疤,那就等于杀了她眼见美貌女子手下无半分容情,银簪就要从额角直划而下,她已然呆若木鸡,惊骇到了极点

那名黄裳女子突然扑了过来,用身体拦着她的脸,颤声求恳道:“请小姐手下留情,她不是有意要羞辱那位公子”

美貌女子手中银簪已触到青楼女子额头,见有人挺身相护,从旁侧冲到,她竟也能及时收回手,手法之快令人咋舌她收住了银簪,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是因为你们骂了谁,是本小姐看她不顺眼才出手教训”话虽这么说,却将簪子扔回给女伴,轻描淡写道:“莲儿,把簪子插好,我们走”

黄裳女子连声道谢,扶着已吓成一团软泥的同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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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坐瓜棚话家常,欣盼佳期未有期

赵蕊出手教训完青楼女子,抬起头来看见司马玉走到面前,抿嘴嫣然一笑,随即装出若无其事道:“司马,司马公子,这么凑巧,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因为赵蕊的真实身世,长公主府内除了永安公主和赵辉夫妻外,其他人均不知晓,所以赵蕊改口称呼他为“司马公子”

司马玉也知道赵蕊身份不能泄露,便也道:“多谢蕊小姐替我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只是你开始打了她两巴掌,后来又折断那人十指指甲,教训她已经够了,又何必还要伤她容貌”

赵蕊上下打量他一遍,点头道:“哦,原来如此”转身就走

司马玉莫名其妙,不解问道:“什么原来如此?”赵蕊毫不理会,自顾向前走司马玉加不解其意,望着赵蕊背影发呆,暗自思忖她的话,什么事情原来如此呢?

赵蕊走了几步,见他竟不追上来,心中好不恼然,但要她回头搭讪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只好装着满不在乎,悠闲自若的向前走但同时她也打定主意,倘若他今天不追上来,从此后我再不去理睬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她心中是这么想,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好在她又没有走出几步,司马玉也意识到就这么让她走了不妥当,快步从后面赶上

赵蕊芳心暗喜,然而一言不发司马玉跟着她走了几步,问道:“怎么你今天晚上出府来了?”赵蕊故意不说话,只作没有听见司马玉想了想,又问:“是不是赵穆兄也叫你去四海酒楼”

赵蕊猛的收住脚步,吃惊问道:“怎么穆哥哥就在这附近吗?”

司马玉见她慌张失措,觉得十分诧异,但马上就明白了,她一定是瞒着别人偷偷溜出府闲逛的当下又好笑又替她着急,老实告诉她道:“赵穆兄约我今晚在前面酒楼相见”

赵蕊因为害怕被哥哥发现私自出府,气恼的看着司马玉,抱怨道:“这都要怪你每次我遇见你总没有好事”这种话简直是毫无道理,无理取闹

司马玉习惯了她这种古怪脾气,对她只要有所不满,就会将一切责任都推卸到他身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赵穆兄要是见到了你责备,我会替你说情的”

赵蕊看着司马玉,嫣然一笑道:“你有多大的面子,竟然还要替我求情”司马玉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我自不量力,打肿脸来充胖子了”

赵蕊见他如此比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很快就换了十分正经的表情她内心深处很感谢司马玉,感谢他一直都包容自己但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也许现在不说出来,将来,如果将来能得偿心愿在某一个夏季夜晚,他们在院中纳凉闲坐,相互毫无保留的交谈,也许那时她会将所有心里话,当作家常絮语,没有保留娓娓道出

司马玉见赵蕊突然不说话了,便也沉默下来街道两旁商铺灯火明亮,热闹喧嚣的人群从身边经过,他们就这样互不交谈,各自望着夜市热闹的一角走路

快要走到四海酒楼,司马玉先停下了脚步,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前去见兄长”赵蕊摇了摇头道:“穆哥哥找你一定是有话要说,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突然如此通情达理,司马玉倒有些不习惯了,笑了笑道:“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却见赵蕊把脸一板,不耐烦道:“我说不上去便不上去了你为人好不啰嗦,怎有这许多婆婆妈妈的废话”

见她恢复本性,司马玉加笑了,他站在四海酒楼对面的街道上,对赵蕊道:“那么你赶快回府去天已经黑了,你和莲儿两位姑娘家不宜在外久留”

赵蕊毫不领情道:“行了,我们不用你瞎操心,你顾好你自己和这位曾儿”说罢挥手赶他快走司马玉也不计较,走出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很认真的问赵蕊道:“开始你说的那个原来如此,倒底是什么意思呢?”

赵蕊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我不说,你猜得中算你本事”司马玉一脸茫然,实在猜不到她的心事突然赵蕊脸上一红,低声道:“要是你猜不着,等将来我再告诉你”

司马玉走进四海楼,店伙计照例一盆火似的赶过来迎接司马玉问他赵穆到了没有,伙计一叠声答道:“早到了,早到了大人,我领你上去”司马玉在伙计的带领下上楼

赵穆坐在靠窗的酒桌旁,正从开着的一扇窗户向外眺望,脸上表情凝重却又捉摸不定司马玉走到对面坐下,看见桌上酒菜已经摆好,赵穆面前酒杯盛有半杯酒,想来他刚才在独斟自饮

司马玉抱歉道:“对不起,我赴约迟到,先自罚三杯”说着便拿起酒壶倒酒,一倒之下才发现酒壶已空,加不好意思,问道:“赵兄,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赵穆一直望着窗外,这时听见司马玉问话,才“哦”了一声,将头转了过来正欲答话,却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先望着司马玉出了会神,才道:“我也没有到多久”

司马玉笑道:“你没到多久,这一壶酒就喝完了”话中有不信之意,又拿起酒壶斟酒给赵穆看

赵穆见酒壶倒不出一滴酒来,也笑了起来,道:“怎么不知不觉一壶酒就给我喝没了呢”

司马玉笑道:“抽刀断水水流,举杯消愁愁愁赵兄,你可不能独坐笼室,愁饮闷酒呀”

赵穆听见这话,猛然一怔,望了望司马玉手中酒壶,又看了看面前半杯残酒像是对司马玉解释,又似自我解嘲的笑了一笑

司马玉见赵穆笑得十分勉强,心想不会是赵兄真遇上十分为难之事唤曾儿添上酒来,替赵穆斟满酒杯,自己也倒了一杯,道:“赵兄,你和我是生死相交的好朋友,你有任何为难烦恼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虽然我力量菲薄,但总会尽我所能为你排遣”说着真诚举杯饮干了酒

赵穆很认真的听完司马玉的话,见他眼神中满是诚挚目光,突然间好似有物撞入心中,赵穆释怀一笑没有说任何话,也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又喝了几杯酒,司马玉见赵穆神情逐渐开朗,有说有笑,心中也为他高兴但马上想起此次赵穆约他见面的目的,心情开始不安起来他接连喝了好几杯酒,终于下定决心,问道:“赵兄,寻找蒙古公主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赵穆放下酒杯,郑重道:“这件事麻烦的很,我派出去附近市镇和太医院的人回来禀报说,都没有找到一个叫曾理的大夫”

不知道为什么,司马玉听到了这样的话,反而感到一阵轻松他没有说话赵穆又道:“难道那个曾理来到中原,就抛弃了老本行,不再行医做大夫了”

司马玉顺口接道:“那倒是很有可能”口气轻松到自己都觉得不妥,连忙又补充一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赵穆道:“我正是为策划下一步行动找你商量”司马玉看了看他的表情,问道:“你想好的计划是什么?”赵穆暗赞司马玉聪明,竟然猜到自己想好对策,便道:“我想出办法是这样的”接着就开始详细讲述

司马玉听完赵穆的话,拍手大赞这个方法妙绝,一定能让曾理主动现身,自投罗网便他随后想到曾理身份被查明,蒙古公主的庐山真面目很快就会被揭开,兴奋之情倾刻消失殆尽

赵穆道:“这一招叫做引蛇出洞我们找一个军中的大夫,假扮成江湖郎中,写一块招牌幌子:蒙古大夫曾理,专治跌打损伤让他就在接侍蒙古人的驿馆门外,设摊替人看病让一些士兵假装受伤前往就诊不过这位曾理大夫接骨疗伤的手法有些与众不同,驿馆里的蒙古人看见了,一定会告诉曾理有人冒充他的名义行医骗人只要曾理前来一探究竟,我们很快就能识破他的身份”

司马玉听完他的话,很犹豫问道:“蒙古公主的身份被查明后,你,我们会怎样处置她呢?”

赵穆道:“首先要问清楚她隐居中原的目地最重要的是要查明地图和盟约的真相我猜想那份地图记载了一个十分重要枢密的地方,说不定会是皇宫内院至于那份盟约,也许是和蒙古公主一样,隐居在中原各地的蒙古人签订一份约定谋反的契约”

司马玉脸色煞白,勉强笑道:“赵兄,你未免太危言耸听,蒙古人回到北方草原已近几十年,难道他们还自不量力,妄图复辟元朝”

赵穆也笑道:“我也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而已如果真被我猜中了,那可要震惊天下了”

司马玉道:“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严重”语气十分微弱,好似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而是在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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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老汉杖击庸医,众恶徒来历不明

司马玉和赵穆坐在离驿馆不远处的一个茶摊,面前几碟瓜枣干果,两杯清茶两人悠闲的喝茶聊天,偶尔间抬头眺看街景,惬意地消磨时光

在茶摊的对面有一个行脚郎中,手执白布招幌,来回走动的招揽生意这郎中其貌不扬,但每个经过他身边的行人,都要侧目注视原因是他手中的那块招幌,不但比普通招幌大出一倍,而且每个字都大如碗口,“蒙古大夫曾理,专治跌打损伤”十二个大字,将偌大一个招幌挤的满满当当,几无隙地

其实蒙古大夫又有庸医的意思,讥讽那些医术低劣的大夫所以每个经过的路人,见这个瘦巴巴的汉子堂而皇之打出蒙古大夫的招牌,都忍俊不禁,个个只是掩口暗笑,无一人敢向这蒙古大夫求医

两个高大彪悍的汉子从驿馆走出,他们经过郎中身边时,不约而同的目光满怀恶意地斜射过来其中一个双手抱肘大摇大摆走路,身体故意撞向郎中,同时大喝道:“喂让开”

茶摊内,司马玉认出撞人的这个恶汉子,正是那天在府门口假装跌倒,撞向自己,又假意道歉的那人不由得心中一凛,问赵穆道:“这两人是随蒙古王同来中原的随从吗?”赵穆也正关注街对面的动静,马上点头答道:“是撞人的那个叫齐格,性格暴躁另外一个是阿尔勒”

司马玉想起齐格那天对自己的古怪举动,陷入了沉思如果他当时是想对我不利,为什么又没有下手呢?还有,庆戎找我倒底要说什么事?这些事为什么不发生在别人身上,偏偏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时,赵穆向身后打了个眼色,灶台边烧水的一个伙计点头会意,飞快走了出去很快的,一个摔伤了臂膀的年青人,手托伤臂,哼哼叽叽的走到郎中面前,求医道:“大夫,我今天早上不小心从屋顶跌下,摔断了手臂,请帮我医治”

假蒙古郎中道:“让我看看哦,手臂的骨头摔断了不要紧,不要紧……我有祖传的灵药,专治跌打损伤”伤者道:“可是大夫,我骨头摔断了,不是一般的皮肉损伤”

假蒙古郎中轻松道:“不要紧,不要紧……我祖传的灵药保治一切跌伤,摔伤,刀伤,剑伤”伤者道:“那就请大夫赶紧帮我治疗,哎唷唷……,我从早上一直痛到现在”

假蒙古郎中放下手中招幌,从脚边地上拾起一块大石头,道:“把受伤的手臂伸过来”伤者不解道:“大夫,你治伤拿一块石头做甚么?”

假蒙古郎中将石头在自己手心里一碰,发出一声闷响,道:“我先把你摔断的骨头砸碎,再用祖传的灵药包扎接骨”

“啊?”伤者惊呼一声,怒骂道:“你这个缺德庸医,丧心病狂的蒙古大夫曾理”转身愤愤而去

假蒙古郎中兀自王婆卖瓜,喋喋不休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灵丹妙药,能医一切跌打损伤,筋断骨折”

齐格和阿尔勒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假蒙古郎中如何替人看病看到假蒙古郎中举起石头要砸碎断骨,伤者怒火冲天离开,他们俩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分成两边走开

见此情形,赵穆微微一笑,他知道蛇很快就要出洞了对司马玉道:“好戏就要上场了,正主儿没准马上就出场”

司马玉并没有同样露出兴奋表情,反而显得有些慌张,仿佛得知计划成功反而不知所措了他勉强回答道“哦,是吗那…我们等着”

赵穆喜悦之下,倒也没有留意他的反常情绪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一个人蹒跚着脚步走向假蒙古郎中此人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弓腰驼背,不冷的天气他却戴着一顶毛毡帽,帽沿压的极低遮住了半边脸

老者腋窝下夹着一根拐杖,一只脚软绵绵的搭在地上,被身体拖行着向前看来像是脚受了伤,或是残疾

假蒙古郎中见有人上门求医,马上又如前吹嘘起来:“祖传配方,用上百种名贵中草药配制成的治伤妙药,包治各种伤病”

老者开口问道:“我的脚踝骨脱臼了,大夫你能治吗?”老者的声音十分沙哑低沉,但这条街道并不如何宽,坐在对面茶摊仍能很清楚听见他说话

假蒙古郎中道:“脚骨脱臼了,不要紧,不要紧,我有祖传灵药,保治骨头脱臼”

老者沙哑着嗓子,道:“那麻烦大夫替我治一治”

假蒙古郎中将手中招幌放下,弯腰捡起脚边那块石头,拿在手里道:“把脱臼的那条脚伸过来,我替你把骨头砸碎了,再敷上祖传药膏保证药到伤愈,治不好不收银子”

老者一听此话,吓着倒退三步,那只脱臼的腿仿佛也因惊吓灵活了不少他瞪大眼睛望着假蒙古郎中,颤抖着破沙锅似嗓子,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什么?大夫你要砸碎我的腿岂有此理,你算什么大夫”

假蒙古郎中慢条斯理回答道:“我是蒙古大夫呀”

老者气得一个趔趄,窜前一步,差点就要举起腋下拐杖,向装模作样的假蒙古郎中头顶砸下“我先把你这颗混账脑袋砸碎”他怒喝着咆哮一声,这一声怒吼倒是中气十足,但似乎因此用尽了全部力气老者接下来没有痛打假蒙古郎中,而是怒气冲冲拄着拐杖离开

残疾老者走后,假扮蒙古大夫的军医向着茶摊,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告诉赵穆,此人不是他们要找的曾理赵穆惋惜道:“这老者是这么多天来,第一个找假大夫看病的人,没想到却不是曾理”

司马玉心情十分复杂,不但有紧张后的轻松,甚至还有窃喜的感觉他觉得十分难堪,也感到羞耻,根本无法开口回话只好假装陷入思索般的沉默着

很快,一阵喧嚣的叫嚷声使他解脱,司马玉朝吵闹声来处望去,不禁回过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赵穆

赵穆既兴奋又有些许紧张,道:“捉蛇拿七寸,看清楚了领头的人再说”说罢,目光向茶摊内扫视了一周,所有茶摊老板、伙计、分坐各桌的茶客都点头会意,各自继续原来的事情,可是眼睛却都紧盯着街对面,高度戒备

十几个高矮不等的青壮闲汉,气势汹汹从街口走了过来闲汉们围住假蒙古郎中,马上就有几个伸手不客气地推搡,乱嚷着恫吓道

“哪里来的蒙古大夫,竟然随便在爷们地盘上摆摊,打死他”

“别跟他废话,马上就动手”

“打呀兄弟们下手一定要重,别轻饶了这混帐王八羔子”

假蒙古郎中是军医出身,多次随军作战,历经过两军厮杀,生死拼斗,面对这伙虚张声势的闲汉无赖,只作等闲看待他十分镇定,仍用不紧不慢的口吻道:“不要紧,不要紧,我有祖传的疗伤灵药,保管能治好你们每个人的跌打损伤”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闲汉,最是按捺不住性子,捡起假蒙古郎中每次替人治病都要拿起来的那块石头伸到郎中面前,道:“这就是你替别人治病的家伙,今天让我也替你治治病,接回骨”高举起石头,狠狠向假蒙古郎中一条手臂砸落

假蒙古郎中在军队中耳濡目染,学了不少躲避技巧,手臂一缩,灵巧的避开了络腮胡子突出其来的袭击这一下惹恼了众闲汉,他们发一声喊:“好王八羔子,竟敢避开山哥的石头,揍他”顿时拳打脚踢,众闲汉如疯狗发狂,围住假蒙古郎中狂殴滥打

俗话说,好汉双拳不敌四手,何况这假扮蒙古郎中的军医,他不是江湖好汉,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行医大夫一开始还能躲闪几下,后来完全成了闲汉拳脚下的鱼肉,只能任其踢打了

赵穆见势不妙,急令乔装成伙计、茶客的众部下,马上出去救人这些精兵猛将身经百战,个个如猛虎出山,那些乌合之众的无赖流氓,跟本无法与之抗衡倾刻之间,如同老鹰捉小鸡,十几个闲汉都被拎到茶摊内他们知道今天闯大祸了,跪倒在赵穆和司马玉面前,个个如捣蒜般磕头

赵穆喝问道:“曾理在哪里?快说”闲汉们面面相觑,最先动的那个叫山哥的络腮胡子壮起胆子,哆哆嗦嗦,指着街对面地上被扯破白布招幌,道:“大爷,那上面写着蒙古大夫曾理,可不就是大爷问的人吗”

赵穆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曾理是另外的一个,派你们来找碴的曾理”

山哥眨巴着眼睛,突然“咚咚咚”,又是连续不断的磕头

赵穆不耐烦道:“不用再磕头了,只要说出曾理的下落,马上就放了你们否则,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赵穆声色俱厉的话,其他闲汉个个吓的面色发青,一起伏在地上,跟着山哥磕头不止口中求饶道:“我们罪该万死,求大爷别再开玩笑,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放过小人们”

赵穆大惑不解,望向司马玉司马玉也是一头雾水,想了想,问道:“那么是谁派你们来与那位大夫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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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丧识穿奸人计,一语道破真面目

络腮胡子山哥抬起头,道:“回大爷的话,是个我们不相识的人,他说这里有个骗子蒙古大夫,给了我们每人五两银子,叫我们把这骗子赶走”

司马玉问道:“给你们钱的那人相貌如何?”

络腮胡子山哥想了想,又磕下头去,道:“小人罪该万死,什么事都不敢相瞒大爷,但那恶人的长相小人确实没看清”接着他便讲起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当时小人正在街上走路,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叫道:“喂,想不想挣银子”银子这两个字一溜进小人耳中,嘿嘿,小人自然赶紧接话:“想,当然想”那人笑了两声,对小人道:“你多找几个人来,帮我去做一件事,我每人给你们五两银子”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小人连忙答应,飞快的找来了十几个兄弟

那人站在街边的一条小巷子最里面,巷子里本来就很暗,他又用手遮住脸孔,何况,当时小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钱袋那恶人的相貌我们就没有留意,只记得他长得很高大,身形很是魁梧他把银子分给我们,吩咐我们去寻蒙古大夫晦气时,小人还想他生得这样威猛,要揍人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司马玉和赵穆听完络腮胡子讲述,相互对望一眼,心中同时大叫糟糕没想到蛇没有被引出来,反而被狡猾的对方识破了机关,不由得暗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也心惊于蒙古人的狡猾、谨慎

这么一来,反而打草惊蛇,蒙古人确实知晓他们的暗中图谋败露,要找到曾理,进而找出蒙古公主便加困难司马玉和赵穆都有些垂头丧气,也无心再审问这些街头闲汉,吩咐赵穆部下将他们交给官府处治,两人走出茶摊,各自回府

回到府中,司马玉在屋内坐了一会儿,觉得一阵烦躁涌上心头,再也无法安坐他走出院子,顺着花径,悻悻然独自前行连日来的事情在脑海中翻腾,苏忆荫的不辞而别,母亲的身份蹊跷,这一切使他心情如同在风浪中航行的船只,上下忐忑,难以平静

司马玉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跑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稍微发泄心中的苦闷和烦恼突然,他收住了脚步,目光望向站在道旁树篱下的一个小丫鬟

这小丫鬟年纪约摸十三、四岁,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机灵狡黠,此时正口齿伶俐命令一位老仆“左边,左边…不对…在你上面…对了…就是这朵,快摘下来给我”

司马玉认得这小丫鬟是大夫人的婢女,名字叫做小霄他之所以驻足停步,是因为想起了曾儿对他说过,那天晚上苏忆荫就是被小霄传大伯母的命令带走的

树篱上缠绕生长着很多粉红色、白色的凌霄花,司马玉记得二哥司马砚最喜欢凌霄花,他说凌霄花娇柔美丽,气质高洁司马玉倒觉得凌霄花十分普通,虽然淡雅的花色惹人怜爱,花瓣却极其单薄

没想到这个小丫鬟却也喜欢这种不引人注目的花朵她怀抱着一大捧凌霄花,向摘花老仆道了声“多谢”,欢天喜地嘴里哼着小调一转身看见司马玉站在不远处,脸色立即就变了,倒退了两步,嘴里停止了哼歌儿,却也不过来向他见礼

司马玉见她年纪还小,也不和她计较尊卑礼节,自己走过去询问当日晚上发生的事情“你告诉我,大夫人为什么派你去我院子里叫人?她又怎么会知道荫儿在府中?”苏忆荫以前在司马府居住时,小霄和她混得很熟,司马玉曾亲耳听见小霄叫“忆荫姐姐”因此对苏忆荫的身份倒省了一番解释口舌

小霄冷笑一声,故意歪着头看着司马玉,装傻充楞道:“夫人一天到晚不知叫我传唤过多少人,四公子说的是哪一次?我不知道呀”

司马玉见她明知故问,一个小小丫头竟敢在自己面前捣鬼,耍心眼,不由得他不生气,但是身份不允许他与小丫鬟计较他按捺住性子,正准备再问她一遍那个摘花老仆走上前来,向司马玉行礼道:“公子”

司马玉点点头老仆行礼已毕,转身而走,这老仆身形高瘦,刚才躬身行礼的时候不觉得,站起身来却似一根极长竹竿

司马玉无意间瞥见老仆瘦长背影,楞了一下,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神色严肃叫住他,道:“你先不要走”老仆连忙转过身来,躬身问道:“四公子有什么事吩咐?”

司马玉道:“你再把身子弯低一些”

老仆有些莫名其妙,却顺从的将身子躬了躬

司马玉又道:“你站直身体”

司马玉一连让老仆人弯腰、站直了三次,才道:“没事了,你走”

那老仆年纪很大,已经年过六旬,被司马玉命令着弯腰起身,折腾的腰酸背痛,一边捶着腰背,一边动作缓慢的走开其实老仆心里极想走快些,省得又被四公子叫住瞎折腾,只是力不从心,人老了动作自然跟着迟钝

小霄在旁瞧着这出闹剧,一直冷笑不止司马玉不但视若无睹,也无心思再追问她飞快的回到自己房中,叫来曾儿吩咐道:“你马上去太医院,将景太医请来见我”

曾儿道:“公子,是不是你身体不舒服呀?我现在就去请”

司马玉道:“不,不是…嗯,对,你就这么对他说一定要将他请来”

曾儿走后,司马玉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焦虑不安的等待他的口中喃喃的念道:“曾理…景太医…驼背老人…高大汉子…”突然他跌坐在身边椅子,一动不动凝视窗外,神情十分惶惑而愤怒

“公子,是你找我吗?”景太医谦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司马玉猛的站起身来,但马上平复了情绪,带着笑道:“啊,是景太医呀,你这么快就来了,快请进”

景太医小心翼翼,恭恭敬敬走进屋来,向司马玉行礼道:“见过公子”司马玉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严峻的看着他,似乎要从景太医身上发掘出什么东西

景太医并没有留意到这严厉审视的目光,他端详司马玉的脸色,好一会儿说道:“公子,你体内寒毒聚积心脉,越来越严重,让我替你施针灸”

司马玉道:“你先忙着给我治病,我有个问题要问景太医?”

景太医从医包取出针灸用具,摊开放在桌上,道:“我先替公子施完针灸,公子再慢慢详问”这是他做大夫的习惯使然看到病者病情严重,寒毒深入主宰生死大关的心脉,理所当然马上为病人施治,而不是回答他无关紧要的问题

司马玉却认为景太医有意拖延,逃避问题,他摇了摇头,很坚决甚至带着些命令口吻道:“不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景太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放回取出的银针,看着司马玉没有说话,等他发问

司马玉用眼光将景太医从头至脚,扫视了一遍,似乎在衡量他的身高,然后问道:“景太医,你左脚上的伤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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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江而治盟约,大漠汗王宝藏

景太医听到略带嘲讽而又隐藏愤怒的话,“景太医,你脚上的伤好了吗?”,高大的身躯猛的一颤,满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司马玉

“公,公子,你……”景太医颤抖着话音,震惊之下,他张口结舌说不出完整一句话如此庞大的身躯却因恐惧嚅嗫着说不出话来,这幅模样叫人看着可笑,但是司马玉却笑不出来,相反的他只有想哭的哀恸

“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曾理到底是谁?你又是什么人?”司马玉用发抖的声音问

“扑咚”景太医跪倒在地上,“公子,如果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那么我就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司马玉无能为力,他再也不能抑制心中愤怒,大喊了出来

他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了,不知道他和赵蕊之间有婚约,不知道蒋英林和母亲商量要将赵蕊嫁给他,不知道苏忆荫为什么不辞而别,不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欺骗他

“我一定要知道真相,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否则,我就把你装神弄鬼的把戏拆穿,把你当成蒙古人的奸细,交给赵穆将军处置”司马玉威胁道他现在只想知道事情真相,完全不考虑行动后果

景太医急忙摇手道:“公子,你不能这么做如果痛恨我这个人的话,只要公子开口说一句话,我马上就可以自刎只求公子千万,千万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司马玉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质问道:“你就是曾理,对吗?”景太医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表示默认

司马玉失神的笑了,“你真是好本事呀,把我们大家都给骗了”

“公子,你……今天发生在驿站附近的事,你全都知道了?”景太医问道他还是有点不能相信

司马玉没有理会他的话,仍然自语道:“你听了齐格和阿尔勒的话,知道有人冒名顶替,打着你的名字行医骗人,就想一探究竟可是你心中有鬼,猜想到这有可能是个陷井,不敢真面目见人”

“开始,你化装成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子,亲自证实了假曾理庸医无德后来又遮遮掩掩躲在阴暗的巷角,指使一帮街头无赖替你做打手哼,你真是小心使得万年船,果然被你逃过了一劫不过你这种鬼鬼祟祟的伎俩,又岂能瞒天过海”

“当你听到假曾理胡说八道,竟要用石头砸碎伤者的骨头,顿时难掩心中怒火,怒不可遏举起了拐杖”

听到这里,景太医眼光闪烁了一下,被司马玉看在眼里,对他道:“你想说,你当时并没有把拐杖举起来,对吗?”

没有等景太医回答,司马玉接着讲道:“不错,你很聪明,也很及时的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因为只要你举杖打人,伪装立即就会被人识破但是,你的反应度未免也太敏捷了,几秒钟内就平息盛怒转为风平浪静,根本不像一个年老残疾的人……当时我并没有想到,不,也许是我不敢面对事实,不敢去想”

景太医一直跪在地上,司马玉对他道:“你在太医院供职,我也只是朝廷官员,你没必要对我下跪,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保证决不向任何人泄露你的身份”他当然不会泄露曾理身份,因为这件事很可能牵涉到自己母亲

景太医听了司马玉的许诺,并不起身,仍然跪着道:“公子一定要我说明事情原委真相,那就请公子赐我一死”

司马玉的脸色变了,他霍的一声站起来,道:“我和你都是朝廷官员,你让我赐你死罪,是要陷我于大逆不道吗?”

景太医仿佛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却不开口辩解司马玉向旁边走了几步,和他隔开一段距离,才道:“既然你坚持不肯说,我也不强人所难,你起来走事情的真相,我总有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景太医默默的站起身,收拾桌上针灸银针,整理好后放入医包司马玉看着他平静的做着一切,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突然道:“如果你出了司马府,就自寻短见,那么我也会做相同的事情”

“啪”的一声,景太医手中的医包掉在了地上,他张口结舌的望着司马玉,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司马玉脸上表情十分严肃,表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威胁他,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

景太医知道他是认真的想要知道真相,于是转过身来,对司马玉道:“那好公子,你就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司马玉抑制住狂跳不已的心,竭力平静下来,道:“你坐下来说”

景太医摇了摇头,道:“不,既然公子就要知道真实身份,我就不能再和公子平起平坐”他说完这番话,脸上表情加谦卑,就像一位仆从对待主人司

马玉完全猜到已经他要说的事实,用手蒙住了眼睛,如同叹息般的道:“好——,随便你”

格敏特,司马玉的母亲,她的真实身份是蒙古人在西方汗国的一位公主她为了掩护蒙古人一个重要的秘密,来到中原这个至关重要的秘密便是那份盟约和地图

“那份盟约,”景太医道:“是明朝皇帝朱元璋在大漠和王爷,也就是公子的外祖父签订的一份秘密协议协议的内容大概是朱元璋和咱们蒙古人如何划分统治中原”

盟约的内容过于惊世骇俗,比起得知母亲蒙古公主的真实身份,叫司马玉吃惊皇上竟然和蒙古人商量分治中原,这自然是当时没有把握击溃蒙古人的权宜之策

如果真的要和蒙古人划分疆界,那自然是分江而治,蒙古人继续统治长江以北,朱元璋则在长江以南立国

当年义军起义,以“驱除胡虏”的旗号,号召汉人奋起作战,拼死将蒙古人赶回北方草原,谁料得到身为义军领袖的朱元璋,竟会跟蒙古人私下签订分治中原的协议

司马玉心想,如果这份盟约公布于众,皇上颜面扫地,威信一落千丈,那是不必说的了可怕的是,方今天下不过初定,暗地多少股势力心有不甘,伺机而动,得此绝妙借口,一定会兴风作浪,卷土重来朱姓江山能否保全,实在难以预料

“那份地图呢?那份地图又隐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司马玉问“是重要的战略地图吗?”

“不是”景太医摇摇头,“那位地图是一份藏宝图”

“藏宝图?”司马玉很快就明白过来,“是蒙古人败退中原时,留下来的财物吗?”

“不是的,”景太医又否认,很认真的道“是朱元璋埋藏宝藏的地图,确切的说,是朱元璋埋藏王爷送给他的财产的地图”

“哦——”司马玉低呼一声,想起了一件往事“至尊密宝图那张地图就是传说中的至尊密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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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我买酒成醉,除杜康何以解愁

景太医听司马玉说出“至尊密宝图”几个字,他没有说话,表示了默认过了一会儿,道:“公子,我已经将全部知道的都告诉了你”

司马玉问道:“蒙古王和庆戎现在要找回盟约和地图,他们有什么企图,你知道吗?”

景太医道:“我和跟随公主来到中原的人,都是忠于王爷和公主的我只知道庆戎在找公主的下落,其他一概不知他们也不会告诉我就连他们想到得到盟约和地图事情,我还是刚才听公子说的”

司马玉相信他的话,却加替母亲担心,他问道:“他们曾经向你逼问过母亲下落,是吗?”

景太医忙道:“公子,你放心,我并没有说就连我告诉他们的名字,曾理,也是个假名……因为我早就料到可能会对公主不利十几年了,蒙古王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公主的下落呢”他知道司马玉足智多谋,又问道:“公子,我们应该怎么应付这件事呢?”

司马玉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道:“先静观动态…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不能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我娘,我会妥善处理好事情的”

证实了一直以来猜测的事情,司马玉反而消除了烦燥,心平气和下来至少母亲不是阴谋潜伏的蒙古奸细,她握有石破天惊的秘密,只要公之于众,就能动摇朱明王朝的江山,可是十几年来,却没有分厘行动反而隐姓埋名,对本族蒙古人也隐瞒行踪

母亲不向我吐露实情,一定是有难言隐衷司马玉心想,也许她是为了父亲,才背叛族人,放弃公主高贵的身份,义无反顾的嫁给父亲同时,为了防止蒙古人用那份盟约胁迫皇上,她临时走将它和地图一起偷出来

司马玉心中充满父母恋情的浪漫,根本没想到,格敏特为什么要带走那份藏宝图难道是作为嫁妆,送给父亲万贯家财吗?

当司马玉想到母亲为了追求真爱,放弃了公主尊位和族人亲情,远嫁异域的父亲时心海中掀起的波澜,一浪高过一浪,再难恢复平静他将曾儿叫进来,道:“赶快备马,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

一个时辰以后,司马玉已经来到了刘诚家门口窄小简陋的房舍让他心痛住在里面的那个人曾儿见公子傻站在门口,自行扬手敲门,院门应手而开,原来里面并没有上栓院落很窄,司马玉刚走进去,低矮的三间屋子就迎面凑了过来

曾儿环视院子一周,张嘴正欲叫人突然西边房中传出妇人泣责声,“侄女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去找”听闻此言,司马玉意识她说的是苏忆荫,一颗心突突直跳,他连忙摆手制止曾儿,站在院内细听

屋内的人正在发生争执,情绪激动,并没有发觉有人走到院子司马玉听了一会儿,屋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刘诚,一个是他的妻子刘诚十分懊恼回答妻子的话:“怎么没用心找,我手下十几个兄弟,这两天将整个都城找遍了,就是没见到侄女儿的人”刘妻放声大哭道:“我苦命的妹子呀我们又把你那可怜孩子丢了…呜呜”

刘诚也是心意烦乱,大声嚷道:“别再哭了”说着重重坐下,又道:“不会丢掉的她现在又不是小婴儿了,会跑会走,我们也留住不她只怕是她嫌咱们家穷,不愿意认我们这种伯父母,自己走了”

刘妻哭道:“侄女儿不是这种人”

刘诚嫌妻子哭个没完没了,没好气道:“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侄女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又没跟她一起生活过”

刘妻辩驳道:“隔壁张家的女儿小霄跟我说过,侄女儿心地善良,为人和气,跟她最是要好我相信她绝不是嫌弃咱们,你再去找找她,不能让她女孩家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

刘诚拗不过妻子泪水涟涟,只好道:“张家二女儿说话你也好信的她姐姐是被司马府逼死的,她还兴高采烈替人家当差,每天服侍那些夫人们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再出去找行不行?”

刘诚一边埋怨一边起身开门,“司马府,司马府,这达官贵府害死了多少人呀”他愤愤的走到院中,院子里空无一人

司马玉昏昏沉沉的走在大街上,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苏忆荫很可能回到普渡庵了,所以刘诚没能在都城找到她但另一个声音同时残酷而又响亮的提醒他,苏忆荫离开了都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不会的她说过不离开我,她从不说谎话骗人,难道会欺骗我一个人吗?”司马玉为了说服内心的恐惧,自言自语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街上人来人往,说话走动的声音太吵闹,令他无比心烦意乱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一个人呆会,把思路理清晰不知不觉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酒楼

“客官,你要的酒菜都齐了,请慢用”店小二带着普天下酒楼饭铺伙计千篇一律笑容,热情殷勤,摆上酒菜

司马玉没有想过借酒浇愁,因为他不喜欢喝酒酒这种烈性的,带着诱惑香味的液体,只能一时麻痹人的神经本来就有一大堆烦心事,喝得烂醉如泥,头痛欲裂,那是自讨苦吃,不过是苦海愁波中添一桩烦恼古人云:举杯消愁愁愁,既是对此有感而发

可是,除了酒,人生的苦闷不堪,还能拿什么来排解呢散却千金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万古愁肠都能消解在方寸之杯

司马玉郁闷塞胸,愁绪满怀,所以他端起了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痛饮他要尽快将自己灌醉,醉到自己的无声、恬静的梦中,醉到那个潺潺流水送他到红霞灼灼的桃花源梦中

也许打从开始,我所追逐就是一个虚幻的梦想,一场镜花水月我满怀期待,以为未来的某个时刻必将拥有某样东西,梦醒杨柳岸,才发现一枕黄粱梦,那不过是我的一种幻觉,一个梦

荫儿,难道你只是我心底的梦幻吗?可是你的一颦一笑,一时沉默,一声叹息,都深镌在我的心底对我来讲,你的无情才是梦幻呀可惜,你不会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有时,我真要怀疑,是不是有那么真实的一刻,你是爱着我,喜欢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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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别枝惊鹊,荆棘墙下群盗

苏忆荫在都城近郊的山地里徘徊,已经三天三夜了自从她在老夫人房间隔壁,听见司马玉语气激动为她的身世争辩,并谎称她是富商的女儿她知道司马玉耻于承认她父亲的戏子出身,仅管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世但司马玉的表现让她愤怒,尤其是听见他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是都城富商的女儿,内心里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她跑出了屋子,要立即离开司马府本来她是不想夺取马匹,却担心司马玉骑马追来,所以抢走他的坐骑

在府门外,她遇见了坐在驴车的刘诚刘诚叫住她,将她带到城东的树林当时,她为什么要跟着刘诚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已经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刘诚领她来到两座坟墓前,指着坟头被狂风吹得如怒似号的长草,向她讲述了那段悲惨凄凉的往事大雨倾盆,苏忆荫听说亲生父母,好心却遭恶运,无缘无故,无声无息作了别人的替死鬼,泪水混着雨水决堤而下不仅为了父母姐妹的悲惨命运,还为造成他们悲剧的人,正是这个世上她最亲密,最信任的人

雨点急骤,苏忆荫泪眼模糊,看着孤独的坟墓,每一滴雨声,都似在向她倾诉离别的思念、冤屈的悲愤,临死前的绝望刘诚陪着她落泪,妹夫,妹子,十几年来,我终于有脸来看你们了你们在天有灵,请睁开眼睛看呀,她就你们的亲生女儿呀

突然,苏忆荫面带慌恐,疑虑的向后望,对刘诚道:“有人往这边来了”

刘诚侧耳倾听,除了咆哮的风雨声,他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音

苏忆荫的脸色越来越慌乱,甚至表现出想要逃离此地

刘诚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危险,也慌了神,却听见侄女请求道:“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好吗?”

当刘诚听到苏忆荫要求他,说谎话将前来追寻的司马玉引开时,他既吃惊又十分怀疑在这样黑暗而又能风雨交加的深夜,司马公子会来追寻她吗?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马蹄声刘诚走出了树林,果然见到司马玉神色焦急,向他询问苏忆荫去向

刘诚看着向来冷静机敏的司马玉,慌张的顺着他指引的错误道路,向南门急驰等他走得远,才转身回到树林

苏忆荫已经走了,她害怕司马玉不相信刘诚的话,要知道司马玉的观察力是十分敏锐

她隐身在父母坟墓的一棵大树后,看见只有刘诚一个人进来,又等了很久,刘诚四处寻找她不到,满腹疑惑的走开她才从树后走去,坐在父母的坟墓前,坐了整整一夜任凭风声夹着雨点打在身上,这样在黑暗中咆哮的风雨凄厉,仍然让她想像不到,父母被狂暴的士兵围攻,不由分说乱刀分尸的那份惨烈

**

翌日清晨,苏忆荫向着父母坟墓拜了三拜,孤独的走到城外

当她感觉得到自己走了很久时,才发现脚下的路竟是通往普渡庵她停了下来,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了很久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因为我对她怀着忿恨,虽然她十几年恩情养育了我,但是她和她的女儿害死了的我亲生父母,还有我的同胞姐妹,她是我的姐姐还是妹妹,我至今仍不清楚

这个时候,粟妈已经从庵中出发来寻找她了,在这个焦急而善良的老妇人,再转一个弯就能看见她疼爱的小姐几乎在同时,苏忆荫折身走进了山坡那片枝桠交错的树林

苏忆荫漫无目的在山地穿行

饿了时,遇见山居人家,就向他们买些饭吃,若是在荒山野地里,就摘野果充饥晚上,她也不用休息,子夜时份练习一个时辰的吐纳,便觉得精神充沛

这天夜里,她修习内丹功完毕,盘膝睁开眼睛明月当空,水银般的月色泻满大地,照出远岗近树明朗清晰虫声啾啁,凄凄切切,使她情不自禁回忆起在司马府的那个晚上苏忆荫闭上了眼睛,野地里的虫声如此繁密,而我却真切的远离人间

突然,苏忆荫听到脚步声,有人在对面树林里走动,细听之下,不仅有脚步声,还有人声说话苏忆荫觉得好生诧异,怎得夜半时分,会有人在这山林野地里说话,难道是啸聚山林的强盗

苏忆荫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十分奇怪,她睁开眼睛,四下搜寻,并没有发现人影但声音却影影绰绰,时断时续的传到耳中仔细辩别,苏忆荫才明白强人是在西边的灌木丛中说话

那片灌木丛长得一人多高,荆棘缠绕,再加上枝叶茂盛,就像一堵天然的厚实墙壁所以说话的人虽然来到身前,却没看见她而苏忆荫是因为连续几个晚上,都在这一带休息,对周围环境很熟悉,才很快判断出说话人的位置

苏忆荫心想:不知他们鬼鬼祟祟在谈论些什么?如果是商量害人的勾当,我可不能坐视不理在柳家庄生活的那段时间,苏忆荫受戴颜英的教异,明白习武之人要伸张正义,锄强助弱她屏住呼吸,轻轻走近荆棘围墙

荆棘后的人说话声很大,想来是因为这是荒郊野外,他们无所顾忌的原故苏忆荫刚走近荆棘丛,一声很响亮的咒骂就传进耳中

“妈的世上真有至尊密宝图我们都被蓝田门那个姓戴的娘们骗了”苏忆荫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震

“王大哥不必动肝火,依我说,幸亏那娘们扯谎,不然这价值千金的藏宝图能有缘法落在咱们手中”这个人说话时简直要笑出来,好像至尊密宝图就攥在他手心里

他们在说至尊密宝图难道世上当真有这么一张皇帝的藏宝图吗?他们嘴里不干不净咒骂那个人,肯定是戴师叔,她出了什么事吗?

为了看清楚说话人的行藏,苏忆荫纵起轻功,高高跃起,轻轻落在一株大树上,从高处望下她身法既轻,那些人又在大声说话,虽然他们个个必定身怀武艺,却无一人察觉异样

月光下,十几条大汉或坐或站,聚在荆棘墙下,个个都如喝醉了酒似的神色激亢污言秽语,咒诅谩骂此起伏落传入苏忆荫耳中听得她皱头紧皱,心中却似小锤子在敲打,忐忑不安

“混蛋要不是那姓司马还是司牛的,自为以是的小子,逼疯了王盛帮主,咱们怎么会被赶出天正门,沦落成绿林盗贼,整天提心吊胆,害怕被官府抓捕”

“听说他在都城当了大官,妈的不是江湖中人管什么闲事,要是有朝一日,撞在老子手里哼哼”这人说话咬牙切齿,苏忆荫能听见他后槽牙磨动的声音

“兄弟们,都别大动肝火现在最要紧的是得到密宝图到时,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堆在面前,珠光宝气,能把眼睛照瞎,把心乐开花那个时候,要找那小子的晦气,也不用兄弟们自己动手了”说这话的是刚才劝王大哥的人,他的话很快得到天正门弃徒的热烈附和,与一致赞同,并很快行动起来

苏忆荫看着天正门弃徒齐向东边走去怎么办?她在树上问自己道,这些人抢到至尊密宝图后,就会对司马公子施行报复虽然我不愿意再见到他,可是也不能看着他受到伤害呀

以前在司马玉身边,一切决定都是由他做出,现在要她自己拿主意,颇费了一番踌躇

看着那些人的身影越走越远,苏忆荫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先阻止他们得到“至尊密宝图”,没有拿到这张藏宝图,这些坏人暂时还不会去报复他

***

天正门弃徒一直向东走,苏忆荫像一只最轻盈的鸟儿,在树梢上飞纵,居高临下,紧紧尾随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伙人停了下来,互相间打了几个手势,哗啦一声散开,潜伏在草丛中或大树背后所幸的是,没有一个人跃上树梢苏忆荫稳稳的落在一棵大松树上,布满松针的浓密松枝遮掩了她的身影

潜伏在遮掩物后的大汉,一个个探头探脑,按捺不住向东方来路张望他们脑袋闪闪烁烁的仰起,低下,就像是凫水的鸭子在换气

苏忆荫的目光也投向东方,她已经来到山林的边缘,前面是一条蜿蜒起伏的山道但目力所极,却看不到丝毫人影

他们会不会搞错了,苏忆荫心想,深半夜,谁会在如此偏僻的小路上行走夜路何况还带着他们所说的,画有价值连城宝藏的地图正想之间,一阵朗朗的诵读声传到耳中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明月别枝惊鹊……”声音淡定,带着几许清高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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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蛇随心舞,仙子月下来

真的有人来?

苏忆荫暗自惊讶,来人定是位身怀绝艺的武林高人,艺高人胆大但是听他的声音十分绵软,没有丝毫中气充沛迹象

声音越来越近,苏忆荫在松树上看清楚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年青人,左肩上背着个布褡裢,前后各放着几幅卷轴他一边呤唱着诗句,一边脚步匆匆的赶路,完全没有注意到迎面的危险

“来了”拦道抢劫的强盗们,眼神相互接触,传达心领神会的暗号

年青人刚一踏进树林,他们齐声猛喝一声“快快交出藏宝图,饶你不死”,一起从暗处跳将出来,将猎物围住

年青人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但很快镇定下来,用颤抖却也很严厉的声音,喝问道:“大胆狂徒竟敢拦路抢劫”

一名强盗不耐烦叫道:“摆什么臭架子”

另一名强盗加急噪,对着年青人胸口猛击一拳,年青人哎哟一声惨叫,身体飞了起来,正好摔倒在苏忆荫藏身的松树脚下

两名强盗见他如此不经打,显然无丝毫武功,大喜过望,一起飞奔过去,四只手扯住年青人的布褡裢

年青人恐慌的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身体使劲向后靠,将褡裢的另一端压在松树干上

“混帐,快松手不然宰了你”

“不行不能给你们”年青人一面拼命挣扎,一边绝望的喊叫“来人呀,救命,有强人谋财害命救命呀——”

周围的强盗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全部嘲弄的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看出这年青人毫无武功,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救命”抓住书生褡裢的一名强盗松开了手,脸上露出大人戏弄娃娃的优越神情,“这里方园十里没有人家,你要是叫出一个人来救你,我管你叫大爷”

群盗很满意这位同伴的风趣,一起加大声音狂笑有个强盗一边笑一边拍着肚皮:“哈哈,笑死我了笑,哇哇,痛死我了”突然,他转变了声调,双脚在地上乱跳,双手慌忙在嘴里乱掏

其他强盗瞧着他这幅怪样,以为此人意犹未尽,即兴增加个余兴节目,一个个笑得欢了,拍着手叫道:“好——呀”

突然间,群盗人人都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成片的叫好声转化成“哇,哇……”的痛苦声音群盗集体变成了只会哇哇乱叫的哑巴

年青书生看见抓住他的强盗,松开手,从嘴里掏出一团像小刺猬的松树枝,既觉解恨,又有些害怕他高声道:“是哪位侠客异士,神仙高人慈悲救命,就算是鬼怪精灵,也请尊驾现身相见,受区区一拜”说罢,躬身到地,先做了一个长揖

苏忆荫见他危难之中,说话仍然如此酸溜溜,文绉绉,又见他礼数周全“扑哧”一声笑,跃下松树

年青书生见救他的人,是个容颜清丽,仙姿绰约的女子,又惊又喜,走上前又作一揖道:“区区多谢仙姑出手相助”

苏忆荫连忙摆手道:“区公子,我不是什么仙姑,我也和你是一样是个人”

区公子?年青书生疑惑不解,随即明白,面前这位姑娘将他的谦称当成姓氏了

书生转身,对莫名其妙、慌张失措的群盗道:“刚才你们有人说,只要我叫出一个人来救命,就尊称我为大爷现在有这位仙姑临凡,你们又怎么说”

此人刚才虽然被群盗逼得狼狈不堪,现在说话却气派十足

“怎么说哼不交出藏宝图,王母娘娘亲自下凡也不顶用”那个叫王大哥的强盗凶狠的道,“兄弟们,快到手的金山银库,可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大伙儿一起上”

人类贪婪的火焰被燃起,就算观世音菩萨净瓶里的圣水,也不能将之浇灭群盗纷纷亮出兵刃,蜂拥聚拢,将苏忆荫和年青书生围在核心

“仙姑,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年青书生手足无措的问道苏忆荫呆立不语,她想起司马玉,如果是他在我身边,根本不需要我想脱身之计,他早就想办法赶走这些强盗坏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好呢?”年青书生方才挥斥群盗的勇气,不知哪里去了,只知道畏畏缩缩,躲在苏忆荫身后只可惜群盗将他们包围了,他躲在哪里,却要面对目露凶光,脸露杀机的强人

“把藏宝图交出来,就饶你们不死”群盗一步步逼近,各式兵器在月光下,有的银闪闪冷酷的发光,有的黑黝黝越发沉重

“欲挫其气,必先摧其锐”不知怎么的,苏忆荫脑海中浮出现这么一句话这是在司马府时,她听司马玉读书,出于好玩,跟他学过几句兵法中的一句虽然至今,她仍不完全懂得其中意思,但看到那些寒光闪闪的刃锋,心中已想定战决的办法

“区公子,能不能将你的布褡裢借我一用”苏忆荫想好了办法,问道

“嗯——”青年书生犹豫了一下,把卷轴取出来,抱在怀里,将褡裢递过去

苏忆荫将褡裢接在手里,将里面的几两散碎银子掏出来,交给书生书生颤抖着双手,将银子接过

“你别害怕”苏忆荫安慰他道,说完转身面向群盗

“倏——”的一声,月光下一道白蛇飞出,缠向最前面一位强盗手中兵刃那名强盗使的是九节鞭,见有物袭击,急举鞭猛砸白蛇昂起身子,空中一个翻转,将九节鞭紧紧缠住强盗大吃一惊,手腕急抖,想要摆脱白蛇缠绕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他握鞭不稳,手一撒,一条几十斤重的钢鞭竟被白蛇卷上了半空

不等群盗回过神来,白蛇又向一名强盗手中的钢刀飞去强盗咒骂一声“找死”,抡起大刀劈向蛇身,满拟这一刀准将白蛇一分为二,斩成两截谁知白蛇迅从刀锋下溜过,张嘴向他手腕咬落“啊”强盗惨叫一声,急忙抛刀躲避群盗乱成一团

紧接着,苏忆荫身形飞起,白蛇随着腾起在半空,“啪、啪”两声一刀一戟,又有两名强盗兵刃落地

“妖女,她是山里的蛇妖女”心惊胆寒的群盗中,突然发出哭嚎似的一声怪叫,紧接着一人扔下手中兵刃,撒开腿往山道上狂奔

第一个逃跑的强盗有领头羊的示范效应,一瞬间,山道上群盗狂奔,扬起尘土蔽月很快,山林中除了群盗们留下的兵刃,只剩下苏忆荫和年青书生两人

年青书生整了整衣衫,向苏忆荫行礼道:“晚生宋师言,拜谢姑娘救命之恩”

苏忆荫交还手中白布褡裢,也道声多谢:“多谢,嗯,原来你不姓区……多谢宋公子借给我褡裢”

宋师言见这件布褡裢连夺强盗四件兵刃,却没有丝毫破损,连一道小口子也没有,不可思议叹道:“姑娘莫非当真是山中仙人”

苏忆荫笑而不语宋师言又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我回去后好写个姑娘长生禄位,每天焚香参拜,永不忘姑娘救命之恩”

苏忆荫连忙摆手道:“不要,不要,其实我也不是特意来救你的……嗯,我姓苏,双名忆荫,不过,我的本名并不姓苏……嗯,总之,你不要给我写什么长生牌位”

“苏-忆荫,苏忆荫……那么苏姑娘,邱素香,你认不认她呢?”

“啊,你是说素香姐姐吗?我当然认识”苏忆荫高兴道

宋师言十分欢喜道:“晚生正是邱素香的丈夫呀苏姑娘,你一定要随我前往寒舍,我们夫妻俩要好好款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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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村贤伉俪,山中奇老者

难却盛情,苏忆荫跟着宋师言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到一所山村小院

天色已近黎明时分,屋里的人已经起身,从门缝里透出灯光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是相公回来吗?”苏忆荫听出,正是邱素香温婉柔和的声音

“素香,你快出来看看,我带谁回来了”宋师言声音十分喜悦,仍可听出对妻子的柔情

“嘎”的一声,房屋板门打开,邱素香擎着一盏油灯出来

“素香姐姐”

邱素香将油灯举到身前,看清楚了是苏忆荫,“啊”的一声惊呼“忆荫妹妹,是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快进屋里坐”

邱素香将油灯放在桌上,苏忆荫借着灯光环视屋内,屋中陈设十分简单,却收拾得整齐干净,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宋师言向妻子讲述了,他如何担心她独自在家,没有卖完字画就连夜赶路回家途中不幸遇上匪徒拦路抢劫,幸得苏姑娘从天而降,保全了他的平安

宋师言从褡裢中掏出那几两银子,递给妻子道:“幸而这些银子没有被匪徒抢去,不然接下来几天日子,我们怎么过呢?”

邱素香接过银子,含泪埋怨道:“下次再遇到匪人,就把银子给他们只要你平安,我们就算没得吃的,也无所谓”

苏忆荫这才知道,宋师言拼命反抗强盗,是害怕卖画辛苦挣来的钱被抢走,使他们夫妻的生活一段日子没有着落

苏忆荫无处可去,暂时在宋氏夫妇家住下来

邱素香告诉苏忆荫,她从刑部大牢被放出来后,宋师言辞去了翰林院官职,从柳家庄将她接出来,两人成亲结为夫妇为了过平静的生活,他们搬到这小山村里来住

由于宋师言没有什么积蓄,夫妻俩要靠卖字画度日,但生活却过很甜蜜温馨

苏忆荫打心底里为邱素香感到高兴,可是想到以前被她斥为贪图功名富贵的宋师言,都能抛弃前程,陪着心爱的人隐居山乡,而司马玉却……,苏忆荫觉得心口一阵发酸

宋师言在家里住了两天,又到城内卖字画苏忆荫就和邱素香两人在家里面

每天晚上,她们吃过了晚饭,收拾好碗筷,就一起出去屋后散步屋后是低矮的小山丘,再往后是连绵不绝的巍峨群山,远望像耸立的青色屏风

有一天,苏忆荫望见青色的屏风上升起一股浓重白烟,便指着问邱素香道:“素香姐姐,那山里面有人居住吗?”

邱素香答道:“好像有听村里的人说,有个满头白发,胡须也全都是白的老头住在山里面那个老头行为古怪,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拿着一把根本不存在的剑,到都城集市上去叫卖”

苏忆荫奇怪道:“拿着一把不存在的剑去卖,那有谁会买呢?”

“是呀”邱素香道提到都城集市,她就想起正在叫卖字画的丈夫,再没心思回答苏忆荫问话

苏忆荫远望白烟出神,她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次她被诬陷杀人入狱之前,吴玮和郭华两位师兄因为好奇,追寻一个卖剑的瞎眼老人

事后吴玮到监狱里看她,说起他们在瞎眼老人那里看到一柄奇异的宝剑这把宝剑无形无质,肉眼完全看不见,却真真实实存在,还将郭华的手臂割伤

正在苏忆荫想询问,那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是不是位瞎子时,一位农妇迎面向她们走来农妇是来请求邱素香替她即将出嫁的女儿,当陪嫁娘的

“宋家大嫂,你人长得体面,又知书识礼明天我家闰女出嫁,请帮我们这个忙”

宋师言经常不在家,邱素香常受乡民的照顾,她当即应承转头对苏忆荫道:“忆荫妹妹,明天随我一起去”

苏忆荫望着半空中经久不散的白烟,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她要去看看那位白胡子老头于是推辞道:“我,我不习惯去太热闹的地方”邱素香知道她性格喜静,也就不勉强

第二天清晨,邱素香叮嘱了苏忆荫几句,“中午的饭菜我热在锅里,忆荫妹妹你饿了,自己拿出来吃晚饭时我已经回来了”

苏忆荫答应了,送她出门看着邱素香走后,天气晴朗,太阳已经升起在空中,苏忆荫带上院门,向屋后山上走去她爬上小山丘,大致相了相昨天白烟冒出的方位,径直向前进发一入山中,绿阴遮天,满山都是几人合抱不拢的大树,树底下藤蔓丛生,几乎无

苏忆荫答应了,送她出门看着邱素香走后,苏忆荫带上院门,向屋后山上走去

天气晴朗,太阳已经升起在空中她爬上小山丘,大致相了相昨天白烟冒出的方位,径直向前进发

一入山中,绿阴遮天,满山都是几人合抱不拢的大树,树底下藤蔓丛生,几乎无路可走苏忆荫心想,怎么那位老人会居住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幽僻深山

树茂林深,将太阳光都拦在外面,也不知走了多久,苏忆荫仍然没有找到有人居住的迹像她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路,又鼓起兴致多走了一段路,终于泄气

四周都是长树木的深林,根本看不到一块空地她扫兴的坐在一截裸露在外的树根上休息,心想,什么白胡子老头,大概是那些山民编出来这深山密林里,哪里有地方能住人呀

空山静寂,鸟音啼啭苏忆荫爬了许久的山路,感觉有些疲乏,听着静山鸟语,身心都放松下来偶尔一低头,看见松软潮湿的地上,零星生长着白嫩肥大的蘑菇

苏忆荫记起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这些蘑菇是雨后生长起来她十分高兴,跑过去采起一朵,自言自语:“白蘑菇味道十分鲜美,我采回去给素香姐姐煮汤”

她扯断几根藤条,草草编了一个藤筐,一边走一边将采来的蘑菇放在筐内不知不觉,藤筐内已经放满了

苏忆荫直起身子,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心满意足她抬起头来向前望,猛得大吃了一惊

前方,一个白发白须,和山民传说一模一样的老人,坐在离她不远处一块大石头,手里捧着一根似剑鞘非剑鞘的东西

白须老人低着头,垂着眼睑,好似已经睡去,又像是入定苏忆荫仔细端详他,最后将目光集在他的眼睛他会不会就是那个瞎眼老头呢?

突然,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已年过古稀,苦苦寻觅三十年,始终没有找到可以托付大事的人唉剑呀剑,你就随着我老头一起进棺材”

老人悲凉叹息一番,两手使劲向两旁一分苏忆荫只觉得耳中响起一阵龙呤凤鸣,金玉相击之声,悦耳清脆,长久不绝

“好剑”苏忆荫忍不住大声喝一声彩,马上觉悟到自己唐突,掩住口忝然注视老者

老者似乎并不感到惊奇,只是幽幽问道:“剑在哪里?哪里有剑?”

苏忆荫天性单纯,不会揣度别人心机,她望着老者手中,直接道:“剑就在你的手里呀,老爷爷”

老者断然一声怒喝:“胡说我手中哪里有剑”

苏忆荫有些害怕,讷讷道:“其实我也没有看到,只是,只是刚才听了宝剑出鞘的声音”

老者猛的跳下石头,白眉下犀利的眼神,射出像猎鹰一样的目光苏忆荫被那攫人的目光,吓得倒退了一步

“小姑娘,我有一把天下无双的宝剑,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学习剑术呀?”老者命令的口气多过询问

苏忆荫摇摇头,老实答道:“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老者眉毛一扬,凝视着苏忆荫,仿佛在审视她,又似乎已陷入深思

一抹微笑出现在他嘴角,虽然显得不怀好意,确实是微笑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便勉强但是小姑娘,你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为什么独自一人上山吗?”

“我住在山下村庄,为什么要上山来……嗯”苏忆荫觉得如实说出上山的真正原因,挺难为情的,于是将盛满蘑菇的藤筐举起,“我上山是来采蘑菇的”

老者仍然嘴角仍然挂着那丝微笑,看着苏忆荫,意味深长道“哦,原来你是来采蘑菇的,为了这些蘑菇,小姑娘你可走了很远的路呀”

苏忆荫从老者语气中,听出了嘲讽被别人发现撒谎,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急于掩饰道:“嗯,老人家我不能跟你学剑,我要回去了”

白发老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你不要害怕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跟我学剑的”

苏忆荫的脸红得加厉害,她抱紧手中的蘑菇,慌张的向老者行了个礼,转身向山下跑去

老者继续大笑,直到苏忆荫完全跑出了他的视线

他望着前方,苏忆荫消失其中的枝叶茂密的那片树林,目光如秃鹰般冷酷狡诈,“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小姑娘”

老者说罢,又扬声大笑,山林的树叶都被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声,惊吓的簌簌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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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冷如冰,暗室谁亏心

跑出山林,苏忆荫抬头眼望天空,太阳已经偏西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她赶紧回宋氏夫妇家

推开院门,看见邱素香已经从婚礼人家回来,她坐在院子里,手里捉着一只挣扎乱叫的阉鸡,地上横放一把菜刀,旁边是一只盛着清水的碗

“素香姐姐”苏忆荫走到邱素香面前,“你在干什么呢?”

“举办婚礼的人家送给我一只鸡,”邱素香看见苏忆荫,仿佛看到救星回来,“我想把这只鸡杀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杀过鸡”

苏忆荫也没有杀过鸡,但是见到邱素香希望的目光,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只好自告奋勇道:“素香姐姐,我帮你杀”

邱素香十分高兴的将鸡递了过去,苏忆荫接在手时,那只鸡扯着嗓子大叫,拼命的挣扎

苏忆荫战战兢兢,使劲抓牢这只鸡,下定决心从地上拿起菜刀她以前见过粟妈杀鸡,知道要在鸡脖子上割上一刀,再将鸡血滴在水碗里,就算大功告成但是手里的刀在鸡脖子上比划了一遍又一遍,她就是不敢当真割下去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捉在苏忆荫手中的那只鸡面临生死存亡,一直做着临死前挣扎,突然身体猛的一扭,连跳带飞的挣脱束缚

苏忆荫和旁观的邱素香都吓了一跳,苏忆荫连忙于扔下刀,满院子去抓鸡那只鸡慌不择路,拼命大叫着向邱素香扑过去邱素香吓得几乎坐倒地上,眼看尖锐的鸡爪就要抓破她的脸

苏忆荫情急之下,当即足尖从地下踢起一块小石子石子准确无误,直飞向发疯的那只鸡的脑袋阉鸡一声惨鸣,从邱素香面前直跌到地,一动也不动的死了

“你没事,素香姐姐”苏忆荫奔过去扶住邱素香

邱素香惊魂未定的摇摇头,道:“我没事,这只鸡可真凶呀”

苏忆荫十分抱歉道:“对不起,姐姐我以前也没杀过鸡,所以……也有些害怕”

邱素香平复了心情,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武功的人,每日与刀剑为伴,杀只鸡必定轻松容易的紧”

苏忆荫不好意思的笑了邱素香把死鸡从地上提起来,看见鸡脑袋左右各穿了两个小洞,鲜血不断从里面流出她吃惊道:“忆荫妹妹,你刚才那么一踢,就用小石头把这只鸡的脑袋打穿了真是太厉害了”

苏忆荫没有回答,她将目光转向院墙外,小声对邱素香道:“素香姐姐,院子外藏着很多人”

邱素香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鸡也差点掉到地上“都是些什么人?”她问

“听他们的呼吸声,个个都会武功”苏忆荫道:“不会是村里的人”

就在这时,院子外响起了宋师言愤怒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我家院墙下,想干什么?”

邱素香急道:“相公回来了那些人有武功,会伤害他的”

苏忆荫道:“别急,我出去看看”

邱素香扔下死鸡,从地上捡起那把菜刀,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正要出去,院子外传来粗鲁蛮横的声音:“这墙外的路是你们家的吗?老子们爱在这里歇歇脚,你管的着吗?”“对,我们这是给你穷书生面子”

宋师言冷冷道:“多谢了不过我这个穷书生不领这个情你们要是不马上走开,我可要喊捉贼了”

邱素香赶紧打开院门,和苏忆荫走了出去,看见七八个身材高大,凶神恶煞的大汉,一边指着宋师言污言秽语的破口大骂,一边离开宋家院墙,走散开去

“相公”邱素香心神不安的走到丈夫身边,“那些恶汉是什么人?”

“不用担心”宋师言安慰妻子,转身对苏忆荫道:“我们进屋里再说”

晚饭桌上虽然有鲜美可口的蘑菇炖鸡,苏忆荫和宋氏夫妇都没有心情享用他们草草吃完饭,邱素香拾掇了碗筷,拿到厨下清洗

宋师言对苏忆荫道:“苏姑娘,你认出来没有?今天的那些人和那天晚上的匪徒是同一伙人”

苏忆荫回忆恶汉的长相和他们粗鄙的言词,不由愤怒道:“他们竟敢找上门来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宋大哥的住处?”

宋师言道:“可能是今天跟踪我而来的”

邱素香从厨房出来,坐在丈夫身边,忧心忡忡道:“那些人都是绿林强盗,我们今后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有人回答邱素香的说话,宋师言沉默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苏忆荫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宋大哥,那张至尊密宝图真的在你手里吗?”

宋氏夫妇两人同时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道:“什么至尊密宝图?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幅图画呀”

苏忆荫也有些疑惑了,于是将至尊密宝图的来历,以及她如何因藏宝图,和天正门发生纠葛的事情,还有她在深山中听到的天正门弃徒对话,一一简略述说

宋师言听完后,十分生气道:“这些胆大妄为的江湖人士,竟敢觊觎皇上的宝藏简直无法无天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竟会将我牵扯在内……倘若我真得到那张藏宝图,是决不会据为己有”

宋师言虽然辞官不作,但仍存着忠君效国的想法苏忆荫听他说得义正严辞,也不便多问

邱素香加担心了,劝丈夫道:“这几天,你暂时不要去都城了唉,怎么会无缘无故遇到这样棘手的事”

宋师言道:“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他看了苏忆荫一眼,又道:“苏姑娘,你看这样事,能不能去和司马大人商量解决毕竟和他也有关,他也知道其中内情”

邱素香有些担心的看着苏忆荫自从苏忆荫来到这里,就从来没有谈起过司马玉,邱素香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一定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果然见到苏忆荫神情很不自然

苏忆荫仍然不想见到司马玉,不想因为遇到困难,回去向他求援她打定了主意,对宋氏夫妇道:“我不想让他介入这件事”

宋师言显得很是吃惊,他正想劝说苏忆荫邱素香抢先道:“忆荫妹妹说得对,这件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

宋师言见妻子也这样说,想了想,便道:“既然这样,我明天还是去一趟都城,找从前的同僚,看他们能不能帮忙”

邱素香很担心丈夫出门的安全,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她只能道:“如果明天村里有人进都城,你才跟着他们一起往返”

宋师言觉得事情不至严重如斯,但体谅妻子的苦心,便点头答应

苏忆荫却道:“素香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明天陪着宋大哥一起去都城”

宋氏夫妇知道她武功了得,有她同行做保镖,能确保平安无虞只是留下邱素香一人在家,宋师言又不放心邱素香道:“没有关系,明天我到村中陈大嫂家去住一日”

当下三人商量已定,一宿无话

第二天清晨,吃完早饭,苏忆荫和宋师言就出门前往都城两人走村口时,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昨天在院门外窥探的那帮人迎面走来

宋师言气愤道:“他们真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宋师言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不待对方有所挑衅,先自走过前苏忆荫拉他不住,只好跟着过去

只听他大义凛然道:“好大胆的匪徒,宋师言在此你们这帮奸恶之徒待要怎的”

那伙强徒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用手指着宋师言,相顾呵呵大笑

宋师言越发怒了,道:“我虽只是个无用书生,但这位姑娘的武功,你们需领教过她只用一条褡裢,就能夺下你们手中兵器一粒小石子,便击碎你们的头,取你们的狗命”

强徒昨天在院外,听到了邱素香惊叹的话语,又想起那晚林中相斗,苏忆荫夺取兵器手法之快捷,利落,不禁个个脸上变色,口中却不甘示弱

一个强人抢出来,道“哼,哼,这小妖女武功虽然不弱,咱爷们也不是吃素的要是不把至尊密宝图交出来……我们就放火烧村中的屋子,一天烧一间且看是你们厉害,还是我们狠”

宋师言气极,也顾不得斯文仪态,戟指强徒,破口大骂“无耻败类”

那伙强人岂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君子,当下取出兵器就往宋师言身上招呼苏忆荫抢上前来,使一招“鸳鸯连环脚”,在空中连踢八脚,将八名匪徒踢得昏头转向,其中有两人滚进路边水沟

宋师言旁观得叫好连连匪徒知道苏忆荫武功了得,内心都起了惧意,不但无人敢逞强邀斗,反而一齐后退

其中一名执刀匪徒指向苏忆荫道:“小妖女,你别得意,总有叫你服输哭得时候”

宋师言听了匪徒这句话,突然“啊”的一声低呼,惊慌失措起来

苏忆荫见他神态慌张,忙问道:“宋大哥,怎么了?”

宋师言急道:“素香,素香现在还是一个人在家里”

苏忆荫一听,也觉事情不妙,对宋师言道:“宋大哥,我们赶紧回去”宋师言点头,两人再也顾不得理会匪徒,转身飞往回赶

苏忆荫担心邱素香被匪人所害,跑了一段路,便施展开轻功对宋师言道:“宋大哥,我先回去看素香姐姐”几个起落,已远远赶在宋师言前面

强徒们眼见苏忆荫走远,又抖擞起威风,紧跟在宋师言身后,穷追不舍

宋师言听见脚步声响,知道匪徒从后追来一边奋力向前跑,一边口中高声大喊:“强盗行凶伤人了强盗行凶伤人了”

此时乡民都聚在田间做活,听到强盗行凶,远远望见一伙人追着宋师言赶赶紧都从田里跑出来,有的拎着镰刀,有的提着锄头,赶来相助宋师言,驱赶强盗

就这样,苏忆荫展开轻功,行在最前面;强匪紧追宋师言,跑在中间;乡人们荷锄举镰,追在最后面三股人首尾相联,你追我赶,向宋家屋子赶去

宋师言气喘吁吁,终于跑回了家,他拼尽最后力气,咬牙飞奔进院子这时,只听见外面叫嚷成一片“不能让这小子和妖女跑了”“追强盗呀”宋师言连忙放下门栓,将院门关牢

“呯呯呯”群匪将院门捶的震天价响,“妈的快开门”里面的人哪里肯束手就范,开门揖盗

“混蛋关上门就能躲过去吗?”一名强匪抬起水牛般粗的脚,重重的踹向院门已经吱嘎乱响的院门,被这野蛮的一脚,踹得倒下了半扇群匪怪叫欢呼着,争先恐后挤入院子

乡民们此时也已追到,“看呀强盗打烂了宋大官人的门,闯了进去”“不得好死的强盗,快抓住他们”乡民们推开被打烂半扇破门,群情激昂,蜂涌而入

乡民们还未看清院内的情势,却听见屋内传来宋师言痛心疾首的惨呼:“苏姑娘,这些人——怎么会不能这样子呀——”

接着就听到群盗一阵骚乱咒骂“妈的大伙儿小心注意了,这小妖女心狠手辣,会使邪法杀人”

群盗如同水溅入油锅,乱纷纷散向院门口,与乡民们撞个正着

“好强盗大白天就敢在我们村里行凶”大伙儿齐举农具砸向这班胆大妄为,不将村民们放在眼里的强盗

“混帐你们有没有长眼睛,看清楚了,不是我们杀人而是妖女弄死了我们的弟兄”强盗一面举兵刃挡格来袭,一边气极败坏的咆哮

乡民中有人瞟眼向院中望去,果然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都是如面前的群盗一样,身材高大,面相凶狠的恶汉

“大伙儿先别忙着收拾这帮强盗问问宋大官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乡民放下了锄头、镰刀,等待宋师言的回答

宋师言看着苏忆荫,眼神里有如望见魔鬼般恐怖,嘴里却道:“你们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妖女用邪门法术打死了他们你亲眼所见,竟然包庇凶手”一名强盗愤愤不平嚷起来

“他和妖女是一伙的,当然不肯说实话但是妖女是赖不掉的,地下这两位兄弟的尸体就明证,不是这妖女杀了,难道是他们自己跌倒摔死的吗?”又一名强盗义正严词嚷道破门而入的强盗倒成了寻求正义的受害者

乡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中一位年纪稍长者站起来,对群盗道:“这位小姑娘手无寸铁,生得又这样怯生生,凭什么杀死你们这些五大三粗,手拿兵器的强盗你们说这两人已经死了,但我没看见他们身上有任何血迹,你们还是不要装神弄鬼,诬陷好人了”

“你不信”最先喊冤的那个强人暴躁起来,一把抓住长者的手,拉到尸体旁,“你自己亲眼看看是死是活”

长者伸手触探鼻息,果然那人已死,探不到半点呼吸奇怪道:“咦,身上没有半寸伤口,又不见血迹,这个人倒底是怎么死的?”

长者好奇心生,又为了查明事情真相,翻来覆去看那具死尸拨开死者头发,惊然发觉两边鬓角,太阳穴处各有一个极小洞口因为流出来的血不多,且都渗入头发,所以外面看不见伤口和血迹

强人也看见了这个致命的死因,一个个大声喧嚷起来“杀了妖女,为死去的这两名弟兄报仇”“对绝不能饶了她”“杀”

“我没有杀人人不是我杀的”苏忆荫惊骇太甚,不知如何为自己辩护,慌乱中还有一丝希望她眼望宋师言求助“宋大哥,你快告诉他们这些人不是我杀的你亲眼看见过的我没有杀人”

宋师言却神情茫然,好似不会讲话了似的,只一个劲的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他大叫一声“素香”疯了似的跑进屋子,再也不出来了

一股冰冷的凉意从脚下升起,苏忆荫先是全身微微发抖,很快像被推入狂风急浪中的小船一样,连牙齿也禁不住上下哆嗦她不由自主抱紧了肩肘她瑟瑟发抖,如坠冰窖,望出去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严霜冰冷模糊了她的视线,使她看不清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人心

“妖女逃了快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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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穆受封都督,新皇选妃后宫

皇宫内院()朱允文身穿衮龙金袍,在高大宽宏的宫殿内走来走去

“来人呀”他叫道

“在”,站在殿角的一位满脸皱纹,头发已经发白的老年太监,趋步上前,躬身听命

朱允文认识这位太监,他是侍奉皇爷爷的老太监“夏太监,我……”

老太监惶恐的低下了头,小心翼翼提醒:“皇上……”

朱允文猛得醒悟过来两个月前,皇爷爷驾崩,现在自己已经是大明国皇帝了可惜的是,坐在南京龙庭的人是他,整个大明江山却似乎不完全属于他

朱允文心中升起了愤怒,但他没有当着太监的面表露出来轻咳一声,掩饰住口误,“夏太监,传蓟北将军赵穆前来见朕”

御花园内

一泓清池平静沐浴在阳光中,偶尔一阵风过,泛起微微涟漪,如同一个平和的人因突然喜悦而生的轻颤

朱允文面对清池而立,在他身后是一座同样给人以静谧感觉的小楼,秀气温婉如同一位沉静女子这是整座御花园,朱允文最喜欢的去处这里的安静平和,让他觉得可以对池水敞开心扉

“只有将政权收归朝廷,政令才能通行无畅要让在各地为王的叔父们知道,他们的爵位和封地都是来自朝廷皇爷爷能封赐给他们,朕也能将之收回”

朱允文下定了决心他对自己登基不久,立即就要实施的重大国策,充满了信心……因为他是大明朝的皇帝,他要继承皇爷爷的宏图大业他要做承前启后的一代明君

“启禀皇上,蓟北将军求见”夏太监的通传打,断了年青皇帝雄心勃勃的遐想

“让他在勤政殿等候”朱允文不愿意在这里接见大臣,商谈朝堂事务每个人希望保有一个美好的、不愿被别人打扰的角落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不例外,或许比其他人有必要

这次对赵穆的召见,是朱允文“削藩”计划的安排之一对于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府,朱允文想出了两个方法,使其死心塌为他效力

第一,晋封赵穆为“蓟北都督”朝中的开国老将,都被皇爷爷对他的关心爱护,像海浪冲刷沙滩,几乎无一幸免的被阴谋、陷害,全部被卷入了死亡深渊

现今举目朝堂,真正能领兵打仗的将军,寥若晨星别说能和长期戎马生涯、熟练兵法的几位悍勇叔父对抗了数来数去,只有屡立战功的赵穆能担当大任了封他为“蓟北都督”,让他在北方领兵,牵制“削藩”的主要目标,四叔父燕王,是他最佳的选择

第二,为拢呼长公主府人心,纳府中一位女儿为妃既是巩固他们的忠心,也算作是对效忠的一种荣耀赏赐

“皇上下旨,府内送一位姑娘入宫,这件事长公主定下来了吗?”在院门口等候丈夫的赵夫人,看见丈夫回来,急忙问道

赵辉站住脚步,叹了一口气道:“这还用商定吗?府里的三位女孩子,只有碧儿能进宫……芳儿太小,年纪不适宜,蕊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唉,碧儿这孩子,有时想想也真可怜她四岁上父亲就过世,妹妹对她又…太苛刻了她的婚姻大事又这样不顺有时我想起来,觉得十分对不起这孩子”虽然是意料中的事,赵夫人仍然显得十分难过

赵夫人陪着丈夫进屋,夫妻俩对面坐好使女送上茶来,赵夫人亲自接过茶递给丈夫

赵辉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去,才又道,“穆儿和她的亲事,是母亲不同意而且,穆儿始终只当她妹妹看待”

他喝了一口茶,安慰妻子道,“进宫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这些年,她的亲事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现在也算是找到了归宿”

赵夫人默然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语带叹惜道:“这也算是她的命”

夫妻俩一起为叶碧,这个端庄美丽,温婉柔顺的侄女的命运叹惜

正在这时,使女在门口通传:“蕊小姐来了”

赵蕊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赵氏夫妻面带愁容,心里也明白他们愁叹什么她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些无奈的悲哀,却又毅然果断

“爹娘,我愿意入宫,让我代替碧姐姐进宫”

赵辉和夫人吃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坚决反对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赵蕊似乎没预料到会受到如此强烈反对,她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进宫?难道我现在不是公主府的女儿吗?”

赵夫人连忙道:“不是因为这个,蕊儿”

听到这样关切紧张的话,赵蕊脸上表情加坚定她道:“爹娘,碧姐姐不愿意入宫为妃,我愿意替代她只要我是长公主府的女儿,我就有这个资格,对?”

赵夫人十分着急,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服倔强的赵蕊,向丈夫投去了求助的一瞥

赵辉用眼神宽慰妻子,转向赵蕊问道:“蕊儿,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入宫充当嫔妃吗?你要跟我实话”

赵蕊知道父亲猜到了她的心思今天一整天,她都听府里纷纷议论,传说着叶碧即将入宫的消息,心里很为叶碧感到难过因为叶碧一直都在暗中喜欢赵穆,真心希望有朝一日能嫁给表哥

这门亲事可说的上是亲上加亲,可是长公主始终不同意一来认为姑表结亲太过寻常,而且从小同在一个府里长大,又结为夫妻容易遭到世人诟病二来赵穆和叶碧,他们两人的一娶一嫁,只要门当户对,都可以为巩固长公主府的势力带来好处

赵蕊听到传言后,来到叶碧住处劝解她,正看见叶碧独自掉着眼泪赵蕊没有进去打扰她,她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代替表姐进宫为妃

赵蕊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并只不是因为,她与叶碧表姐要好,不愿看见她对赵穆的相思落空,一时心血来潮做出的决定而是她深深的体会到了叶碧心中的痛苦

非常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和他在一起生活,是一件多么伤心和悲哀的事情呀这种心碎的痛苦感觉,自从两天前去普渡庵,母亲告诉了她苏忆荫的身世,并万分歉疚对她说,她必须放弃与司马玉的婚约,赵蕊就时刻处于心碎的煎熬中

她很想早点摆脱,这种毫无止尽的痛苦,既然不能嫁给真正心爱的人,那么无论嫁给谁,都无所谓

“蕊儿,我知道,你在赌气……”,赵辉打破了屋内沉默气氛,“你知道,那位苏姑娘现在的情况吗?”

赵蕊吃惊的看着父亲,她从这句话中,隐约听出了希望,同时也听到一种可怕的东西

“忆荫妹妹发生了什么事?”

“苏姑娘杀了许多人,现在成为了朝廷通缉要犯”

尽管赵辉语气很缓和,赵蕊还是被他的话吓住了,急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赵蕊听父亲讲完,整个人都呆住了苏忆荫自从在一个小山村,用小石子击穿两名大汉的太阳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杀人如麻,连受雇的马车夫也被她杀死,并残酷的将尸体推入悬崖

赵蕊不敢将这个心狠手辣,毫无怜悯心的杀人魔女,与那个腼腆羞涩,总是带着一抹温柔浅笑的忆荫妹妹联系在一起

“忆荫妹妹受到刺激过深,转入魔道了吗?”赵蕊心想在她脑海里,很快浮现出另外一个人,“司马玉,他知道忆荫妹妹的现状吗?”

“蕊儿,”赵辉认真想了一下,才道,“那位姑娘性情变得如此残忍,我和你娘都感到十分难过事已至此……”

后面的话赵辉没有再讲下去,但赵蕊完全明白,父亲是要让她等待司马玉知道苏忆荫性情大变、坠入魔道,一定会放弃和她在一起的念头

赵蕊想到赵辉对她讲忆荫妹妹滥杀无辜这件事的用意,不由从心底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语的感动面前这位父亲对她比亲生父亲,加偏袒、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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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无猜情意长,如何心事终成空

赵辉夫妻劝回赵蕊后不久,又有使女进来通传:“六公子来了”

自从赵穆回都城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城外军营,听见说他来了,赵辉和夫人都格外高兴

赵穆进来行礼坐下,赵夫人仔细打量儿子,一个劲的埋怨道:“到了都城也不回家来住”

赵穆笑着解释:“军营的事情太忙,特别最近又受封为蓟北都督”

赵辉满意的看着儿子,脸上始终带着慈父的微笑赵穆从来都是他引以为傲的自豪他最满意的是儿子刚毅正直,朝气蓬勃,完全摒弃了他性格中的懦弱与妥协

“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奶奶没有”赵辉问道

“还没有”赵穆犹豫了一下,问道:“刚才蕊妹妹来过了?”

“是呀,就在你来没多久你在路上遇见她吗?”赵夫人答道,她总是希望和儿子多说说话

“嗯,是……哦,没有”

赵夫人注意到儿子的心神不宁,十分担心问道:“穆儿,你怎么了?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身体很好,娘,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请求爹爹和娘亲,无论蕊妹妹说过什么话,你们都不能允诺她进宫”赵穆终于郑重其事,说出从进门起就压在他心头的话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赵夫人笑着对赵穆道:“你不用为这件事担心,我们怎么会让她入宫呢”

赵穆松了一口气,因忧虑略显紧张的表情舒缓了,他笑得比刚才开朗许多,坐下来向父母讲起了行军打仗发生的有趣事情

赵夫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嘴提问,“真的是这样子吗?”“你说的那人当真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赵辉则一直沉默,好像在思索什么,他的眉头也始终紧锁着,不时抬眼认真打量神采飞扬的儿子

“穆儿,”赵辉趁着妻子向儿子提问,打断了赵穆的话头,“你就不关心倒底哪位妹妹会被送入皇宫吗?”

赵穆听出了父亲隐藏着不满,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道:“儿子得意忘形,失态了……我听说奶奶决定送碧妹妹入宫”

赵夫人嗔怪丈夫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你坐下”赵辉不是严厉的父亲,他示意赵穆坐下低下头考虑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又似乎带着深的意味道:“碧儿和蕊儿都是你的妹妹,你应该一视同仁”

“是”赵穆答应了父亲的话,才又重坐下他想着父亲的话,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想求奶奶,请求皇上收回纳妃的圣旨”

“穆儿,不要说孩子话皇上金口玉言,怎么可能收回成命”赵夫人连忙道“况且皇上年青英俊,气度高贵,入宫为妃也是,也一种恩赐的荣耀”

“恩赐?荣耀?”赵穆轻轻摇摇头“一旦进入了后宫,都像是鸟儿被关进了金鸟笼,永远失去了自由就算幸运能得到皇上恩宠,那也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却还遭受其他人的妒忌和毁谤这样的荣耀,我看没有人会欣喜领受”

“穆儿……”赵夫人很是担心看着儿子,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穆儿,我们都是皇帝的臣民,不要说进宫侍候,就算是为皇上而死,也应欣然接受,毫不犹豫”赵辉很认真的道“你是朝廷的都督,是皇帝的臣子,今后不许再说诋毁圣上的话”

赵辉平时很少教训儿子,这番话却说得十分严厉但赵穆对父亲这种愚忠的观点很是不赞同

赵辉接着又说了些类似的话,赵穆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听着一等到父亲讲完,赵穆就找了个理由退出来“爹娘,我要去给奶奶请安”

赵夫人舍不得儿子这么快离开,她心中有些埋怨丈夫,不该无缘无故责备儿子于是亲自送儿子走到院门口,恋恋不舍的嘱咐道:“穆儿,今天就留在府里歇息,不要回军营了”

“好的”赵穆感觉到了母亲的眷恋与慈爱,但他从来就是一个善于克制感情的人,只是轻描淡写的做了答复

“你进去,娘”赵穆淡淡道

赵夫人一直目送儿子身影消失在前方花径,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去

虽然已经走出了很远,但赵穆却似乎听见了母亲在身后的叹气声他心中后悔,责备自己道:

“我隔许久才回一趟都城,又大部分时间在不府内,应该多在父母面前尽孝心就算什么也不说,只是陪在他们身边坐着,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安慰呀……怎么能因为父亲罗嗦教导了几句,就使性子呢”

想到这里赵穆深感不安,他快转身,重折回父母的院子院子里的使女已经散去,赵穆一直走到里屋,都无人通传

走到内屋门口,他听到母亲略带抱怨的声音“穆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怎么净是给他讲大道理”

“我很担心这孩子……”赵辉道,声音里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赵穆大感诧异,深为不解,自己什么地方让父亲如此放心不下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想听清楚父母谈话的内容

“穆儿还有什么地方让你放心不下吗?”天下的母亲都以自己的孩子为荣

“他从小到大都十分懂事听话,为朝廷办事也十分争气蓟北都督的官位可是完全靠他自己力量,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挣来的”

“唉——,就是因为他太克己节制了,我才加担心”说到这里,赵辉停了一下,确认屋外无人走动,才继续道:

“我总觉得,穆儿对蕊儿的感情不同寻常,同样是妹妹,他对蕊儿的情感,比对碧儿和芳儿要深厚很多”

“你会不会太多心了,”赵夫人大吃了一惊,急切否认道,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穆儿并不知道蕊儿的真正身世呀,况且他们打小儿一起长大,兄妹之间感情亲密过人,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赵辉沉默了半晌,又叹了一口气,才接着道“蕊儿和司马玉之间的亲事横生枝节,但愿这件事早日平息,蕊儿能如愿以偿,顺心遂意嫁入司马府”

赵夫人欲言又止,终于带着无法抑止的感伤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穆儿心里岂不是太苦了”

听了父母的谈话,赵穆像一座石雕僵立住了,好半天,一缕意识才机械飘回他的脑内,命令他赶快离开快走,不要让爹娘知道我听到他们的谈话

赵穆迈着沉重的步子,却仍然很谨慎的,小心翼翼不发出一丝声响,离开了父母的院子但他内心的惊骇惶恐,不能用言语形容,长期隐藏在内心的秘密,竟然被父亲洞悉他记忆起了往事:

十岁那一年,有一天他和蕊妹妹玩捉迷藏的游戏轮到他躲藏了,他找了很久,终于躲进了父母房间的床底下,屏住呼吸,怕被进来寻找的蕊妹妹觉察出来

不料隔了许久,蕊妹妹没有进来,却是爹娘一起从外面回来,并将房门关上了当时他还十分得意,因为这样一来,蕊妹妹肯定找不到他了

他悄悄的趴在床底下,听见了父母亲所有的谈话,吃惊的知晓了蕊妹妹的真正身世原来她并不是爹与青楼女子所生的女儿,而是朝中冤屈而死的苏瑾将军的遗女,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从此以后,他对这位妹子的感情慢慢开始起了变化,变得加喜欢和她在一起玩,无论做任何事都迁就她

甚至他之所以会参军,并努力成为大将军,只因为赵蕊几次在玩笑中跟他说过,“如果当真我长大了要嫁人,一定要嫁给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拿着宝剑的大将军”

他无法克制的喜欢上了蕊妹妹虽然那一次不经意的偷听,已经让他知道,有一个叫司马玉的都督公子,将会是蕊妹妹未来的丈夫

“穆哥哥”这个甜美熟悉的,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听厌的声音,这时却让赵穆吓了一大跳

“啊,蕊,蕊妹妹……”

“穆哥哥,我听说你回来了,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里正好,”赵蕊完全没有留意到赵穆的窘态,急匆匆,然而很认真对他道,

“我们一起去求奶奶,让她不要送碧姐姐入宫”

赵穆没有说话,仿佛神游太虚般,漠然看着他的蕊妹妹

“穆哥哥……穆哥哥,”赵蕊接连叫了好几声,都不能引起赵穆的半点反应最后,赵蕊像是猜到了他的心事,脸色暗沉了下来,

“穆哥哥,没想到你也和别人一样,不敢冒犯奶奶好,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蕊妹妹,你不要去”赵蕊带着点轻蔑意味的责备,让赵穆从矛盾混乱中清醒过来

“为什么?”赵蕊双眉挑起,“难道你就忍心碧姐姐被送进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也想帮助碧妹妹,可是没有用的”赵穆十分简单道

他本想告诉赵蕊,自己已经请求过爹娘了,却没有得到许可可他现在心中乱成一团,不想说太多的话,特别是在面对着赵蕊

“没有用?你都没有试过,就灰心丧气的说没有用”赵蕊仿佛第一次看清赵穆的本质是懦弱胆小,说话的语气激动起来,

“穆哥哥,难道你当真一点也看不出来,碧姐姐她一直都喜欢你吗?”

“什么?”赵穆不由自主大声叫了出来,不知是被赵蕊所讲的话,还是被他内心的想法刺痛了

我也从小就喜欢上了你呀,蕊妹妹,你又知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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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千里远,两般苦心同样悲

宣读纳妃诏书、接受受封金册,经过一番隆重而盛大的仪式,叶碧终于荣耀的以“碧妃”的身份进入皇宫

其时朱元璋薨世未满一年,实际还处于国丧期间叶碧入宫的排场十分委屈,一顶鹅黄小轿载着这位温柔美丽、含蓄多情的女子,从长公主府出发,经过繁华热闹的街市,孤独的被送入巍峨宏伟,却无半分人间情味的煌煌天阙

赵穆身穿戎装,带着亲兵护送皇妃入宫

一路上,他都紧紧注视着那顶巍巍颤颤的小轿,觉得它就是像的漂泊在望不到边际水面上的一叶孤舟渐渐的,他的眼眶湿润了,他的心痛苦的伤感着,流出了眼泪

蕊妹妹斥责我,说我不懂得你的眷恋深情,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其实最懂得你的心是我

我对你的表现出的感情视而不见,甚至故意的回避冷落,很多次使你感到窘迫难过那并不是我厌恶你,而是要让你讨厌我,让我这个无法对其他感情做出回报的人,在你心目中的好感荡然无存因为我也默默的爱着一个永远无法得到她爱情回报的人这种痛苦煎熬,我不想让我喜欢的一位妹妹同样品尝

送亲的队伍到达皇宫西侧门,早在等候的太监控腰屈背迎了上来八名太监接替轿夫,抬起叶碧所乘的轿子,毫不停留向宫中走去

一名年长的太监走向赵穆,躬身道:“皇上在昌寿宫设下筵宴,请都督随老奴前往”

赵穆翻身下马,致谢道:“有劳公公”

太监还礼,请赵穆立即随他前往昌寿宫赵穆却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叶碧的轿子被抬入皇宫

四个太监急趋着步子关闭宫门,“当——”的一声,笨重的宫门发出沉重的声音,两扇宫门被紧紧闭合,他才转身离去

昌寿宫的御宴上,在座的文武百官,无论是谁,多少都带着谄媚与讨好,举酒向赵穆庆贺

“恭喜大人荣任都督”

“恭贺国舅爷”

但是在这些人中,赵穆没有看见司马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的心情变得加糟糕琼浆美酒淡如水,玉馈金馔似嚼蜡

赵穆想放肆的喝酒,他想一醉方休,忘掉人世间所有的遗憾与痛苦可是要想在冠冕堂皇的御宴上喝醉,就像期待一个虚伪成性的人口吐真言,是绝对不可能的

从昌寿宫出来,赵穆遣回所有亲兵,他独自走在街上,想寻找一个能让他独自静静喝酒的地方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大酒楼前,“四-海-酒-楼”赵穆念道,习惯性的抬脚走了进去

“小的给都督道喜了”酒楼伙计笑容可掬的迎上来,麻利的行了一个礼这家位于衙门附近的酒楼,消息总是十分灵通

赵穆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抛给酒楼伙计,“这是赏你的银子,给我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

接过银子,酒楼伙计笑得加浓烈,笑容好似要脸上溢出来

“都督,司马大人现在就在楼上”伙计讨好又讨巧道,因为他知道这两位年青的大人是好朋友

但这一次他拍错了马屁赵穆并没有如他所料,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道:“带我去见他”,反而脸色大变,差点掉头就走

“什么?难怪我今天没有在昌寿宫见到他,原来他躲在这儿喝酒清闲了”赵穆暗想他突然觉得愤愤不平,司马玉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抢先他一步

“把我的座位安排在司马大人隔壁房间”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赵穆打消了要回避的念头,又提出这种古怪的要求

酒楼伙计照办了,将赵穆带上二楼,当他们经过的一间雅室时,这间雅室的门帘被另一名伙计掀开赵穆一瞥之下,见屋里坐着的人,正是司马玉

赵穆看见司马玉正在喝酒,他喝酒的度很快,并不像是饮酒消遣,而是在借酒消愁,同时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司马玉脸上的那种神情和他此刻内心的感受,十分吻合,同样是沮丧和悲伤

赵穆坐在了桌边,不久酒楼伙计给他送来了酒菜他拿起酒壶斟酒,像刚才看见的司马玉那样,一杯接一杯,不停将酒倾入愁肠

“抽刀断水水流,举杯消愁愁愁”隔壁司马玉语调悲凄的念了这么一句,马上又安静下来

赵穆想起有一次,也是在这四海酒楼上,司马玉劝他不要“独坐孤室,愁饮闷酒”,也曾开玩笑念过这句李青莲的诗如今他自己却形单影支的喝着闷酒

赵穆并没有想到同样去劝解他,反而在心中很乐意看到司马玉也如他一样,孤单的痛苦着,悲伤着

隐藏在内心的嫉妒,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变成最丑恶的妖魔,以欣赏他人的痛苦取悦自己失去平衡的心灵

“我根本就不想和隔避的那个人做朋友”长期被压抑的念头,趁着被痛苦放逸了的心灵,一股脑从赵穆心底里冒了出来

“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他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呢?那不过是伪装出来给蕊妹妹看的,证明我的宽容大度,心地无私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和他打交道,甚至都不愿意看见他是呀,谁能若无其事,如沐春风般和夺走自己心上人的人亲密无间,坦诚相待呢”

隔壁,司马玉自言自语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过这一次他说的很含混,声音也很低,赵穆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其实如果他能听到司马玉那些伤痛的话,他失去的理智会马上重回来他会赶过来劝慰司马玉,就像在他苦闷时,司马玉曾经劝慰他一样

“荫儿”司马玉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颠倒事实,胡说八道,否认了你亲生父亲的身份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一天,你站在老夫人的房间外,听到了我说的话,气极而去你为什么那么傻,那么不相信我,又……又那样不珍惜自己呢”

司马玉悲伤的目光凝视着酒杯,似乎那荡漾着的酒水的光,折射出苏忆荫昔日纯真、善良、温和的目光

“如果你痛恨这个世界上有人伤害了你,害死了你的亲生父母和姐妹,需要发泄内心的愤怒和仇恨,你应该来找我,而不是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是我的母亲酿成了祸端,如果不是她将藏宝图带到中原,你就不会失手杀掉最先那两个人,也不会因为开了杀戒,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荫儿,你宁愿不断杀人,过着被通缉的逃亡生涯,也不愿回来找我我,难道我在你的心目中就这么不值得信任?难道以前我说过的话,你一句也不曾记住”

“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既使山崩地陷,河海干枯,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荫儿,我早就下定了决心,对着神明许下了承诺,我与你,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可惜……”

司马玉苦笑了一下,喝下了手边的那杯酒,如同咽下的是胆汁,那么苦,那么涩,“可惜,你根本不相信我说过的话”

司马玉和赵穆,他们就这样各自怀着难解的伤痛,隐密的心事,隔着堵墙壁,将一杯杯酒倾倒入嘴,流到心中却都成了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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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见黄衫旧身影,却是青楼风尘客

司马玉踉踉跄跄的走出酒楼,一个正在门外聊天的随从连忙走过来,扶住了他[PaOShU8.coM]

“曾儿呢?”,司马玉迷迷糊糊问道

“公子不是交待他出远门了吗?”随从加紧了手上的力量,生怕一松手,这位喝醉的公子就会摔倒在地上

“哦——”,司马玉记起来了,半个月以前,他派曾儿前去蓝田门打听苏忆荫的下落

她现在被官府四处通缉,江湖中人也将她视作狂魔妖女,誓欲诛之,以张正义

四面楚歌之际,也许苏忆荫会前往长安,投靠蓝田门那里毕竟是她养父母受教的师门,蓝田门二代弟子戴颜英又十分喜爱她无论江湖中如何传闻,依靠这两点,蓝田门总会网开一面,对她加以庇护

“你去将马牵过来”司马玉推开了随从

随从便走到街边去牵马,司马玉则摇晃着身体,晃晃悠悠走到了街面上

他漫无目的走在人群里,好像与一切欢乐都隔绝了,看不见,也听不着,只管拖着踉跄而又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在这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行走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稍微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突然他的眼睛放出了光彩,好似有一股生机活力注入,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一个在熙攘的人群中,隐约可见的黄衫身影吸引住

“荫儿……”司马玉呢喃着,急忙拨开挡在他和那日思夜想的人之间的阻碍者他要张开双手抱住她,再也不要让她离开自己的一步

可是事情总是与心愿相违,他喝了太多的酒,脚步虚浮,几乎都走不稳路狂喜激动之下,还没等喊出心底里的那个名字,还没有固执的请求她不要再离开司马玉已经酒力发作,支持不住,向前摔倒了下去

那个飘逸的,像春日和煦阳光照耀大地的黄衫身影转过来,张开双手扶住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玉从深醉中清醒,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床上挂着粉红色纱帐,枕间被褥发出阵阵香气这香气十分浓郁,但既非花香又非香料的香气司马玉隐约记得曾经闻见过这样的香气,但肯定是很不熟悉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发现身上盖着的是一张大红色被褥,中间用五彩丝线绣着的鸳鸯戏水图案,不由得惊异的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

整间屋子布置华丽,陈设精巧,无不透出精致奢华,却又不同于富贵人家的气象

“我这是在哪里呀?”司马玉敲打着因醉酒而疼痛的头,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回想起往事

他在街上邂逅了苏忆荫,一定是她带他来到这里可是她带着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呀?这间屋子散发出来的浮华浓艳,让他觉得无法安心就在司马玉准备下床寻找苏忆荫,向她一探究竟时,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淡黄裳子的女子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袅袅娜娜,轻移莲步走到司马玉身边

“公子,你醒了,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我,煮了解酒汤给你,喝了以后头就没有那么痛了”这位女子心思细腻,话语体贴

司马玉推开她送到手边的瓷碗,仔细端详着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珠子很黑,脸上的表情让司马玉止不住心中颤抖,因为太像苏忆荫了每当他问了一个任性刁钻,难以做答的问题,苏忆荫总是睁着清澈的眼睛,满眼都是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公,公子,我今天正在街上走路时,恰好遇公子醉倒,所以,就……自作主张,扶公子回来至于这里是哪里……你先把这解酒汤喝了,我……我再告诉你”

女子十分腼腆,说起来话来吞吞吐吐,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抚弄衣带

无论是神态还是表情,这名女子都像极了苏忆荫,再加上穿着苏忆荫平素常穿的浅黄色衣裳,发鬟式样也梳得十分相似这一切都让司马玉在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其实面前这位殷勤的女子就是苏忆荫本人,只不过他喝多了酒,神智不清,才看出她的容貌与以前不同

司马玉再次接过她递过来的解酒汤解酒汤是用梅子煎熬,加入了上等桂花蜂蜜,微酸之中带着香甜馥郁,味道就像第一次与苏忆荫见面后,她不辞而别,自己对她终日沉缅的思念

司马玉将解酒汤喝完,女子主动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碗在她做这些动作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她身上飘出司马玉这时才明白,整间屋子里迷漫着的是脂粉香

难怪只是似曾相识,苏忆荫的身上没有这种脂粉味,只有从换回女装的赵蕊身上,他才隐约闻见胭脂香粉的香味而赵蕊散发出的脂粉香,远比面前这位女子要清淡雅

“先不要离开,好吗?”,司马玉这时走下床,坐在屋内桌子旁他用手按摩着额角的太阳穴,这样可以缓解他的头痛

虽然他心里明白这位香气四溢的姑娘,绝不可能是苏忆荫,但总抱着一丝不甘心的希望,也许自己的头没有这么痛了,比刚才清醒一些,就能发现她真真实实,的的确确确是苏忆荫

这位女子十分善解人意,她不但没有马上离开,反而走到司马玉身后,伸出纤纤柔指,十分体贴,而又温柔的替他按摩额头太阳穴

司马玉心中一惊,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他逃避般的回绝女子的好意无论苏忆荫容貌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这样主动的对自己献殷勤,尽管在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中,常常隐秘的期望她能做出刚才那种举动

这位不知名的女子,仅管她的衣着打扮,说话神态都十分肖像苏忆荫,但她究竟不是她一旦司马玉证实了这一点,他就再没有心情留在这个引起他反感的地方

这间屋子处处透出轻浮气息,就跟这位女子刚才唐突的行为一样,仅管它是那样精致华美

“多谢姑娘心地善良,在我酒醉不省人事的时候,施以援手,并扶我到家中精心照顾我……”司马玉不知受了什么暗示,说到这里,全身上下摸索他想给这位姑娘一些银子,以表谢意但他身上从来都是不带钱的,所以怎么找也找不出来

那名女子看着他翻遍衣袋袖口,最后甚至变得有些狼狈了,从她那涂着玫瑰色膏子的朱唇中,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是这样的轻,以至于全神贯注想找出一锭银子,好付清了接受恩惠的报酬,辞别而去的司马玉,并没有听到

但这样的叹息声却又是实实在在,从内心最深处发出叹息声中包含着惆怅、悲伤、还带着无可奈何的嘲弄不是嘲笑司马玉,反而像是在嘲讽自己

“司马公子,你千万不要付给我银子……等你从这里出去后,就能明白我说的话了”女子开口道

面对司马玉投来的疑惑目光,她稍微将头偏了偏,显得很是悲伤这个小动作完全没有了苏忆荫的影子,却让司马玉模糊回忆起一些往事

“我以前曾经见过你,对吗?”他迟疑问道

“啊?”那名女子的脸上突然焕发出光彩,伤感的情绪一扫而光,语调也充满了愉快的期盼,“你认出我来了吗?公子”

司马玉眉毛扬了扬,略微表示了惊异,难道自己认出她来,能给她带来这样大的欢乐要是我心目中的那个无情冰冷的人,也能因为我无足举重的一句话,而欢喜异常,那该多好了

“我们几天前不是在夜市上见过一面吗……真是对不起,那位姑娘对你同伴的教训,让你受到惊吓了”

“啊——,哦,没关系,没关系的”女子脸上的光彩暗淡下去,又发出刚才那样的一声叹息,仿佛在自嘲,我早知道会如此

“是她先无礼得罪公子,怪不得那位姑娘”

“婉娘,”,司马玉看出她的伤感,有些抱歉自己的冷漠,“你的名字叫婉娘,对吗?”

“是呀,原来公子记得我的名字”婉娘又高兴道

“嗯,也是那天那位姑娘告诉了我的”

婉娘目光中刚刚闪现出来的一星光芒,随着这句平淡的话,又熄灭了下去

突然,她像想起了一件紧急的事,而且这件事让她有些害怕,她站起身,很快对司马玉道:“公子,你不是想要离开吗?现在你就走”

对于婉娘突出其来的逐客令,司马玉虽然有些困惑不解,由于和他的本意相符临行时,他又郑重向婉娘道谢,婉娘斜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行礼,打开房门,让司马玉出去

来到外面,司马玉才明白了,婉娘说的那句话,“公子,你千万不要给我银子……”,因为婉娘的身份是一名青楼妓女

司马玉穿行在卖笑女子和寻欢客人之间,向青楼的大门外走去,不时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妖艳女子,用装出来的矫揉造作,蜜里调油的声音,向他卖弄风情,投怀送抱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清晰了他刚才在婉娘房中泛起的一些模糊记忆,也解释了婉娘忽喜忽愁的不寻常表情

“原来是她”,司马玉停在青楼“群芳争艳”的匾额下,回头向二楼婉娘的房间望去

这位婉娘是他曾经在边陲小镇的花船上,偶尔邂逅过的一名妓女那时,他从府里出来寻找苏忆荫,久寻不遇,途中郁闷,被人拉上花船,偶遇这位婉娘

那次在花船上,女扮男装的赵蕊故意挑衅,将司马玉婉言拒绝的婉娘叫到身边,并用轻薄的举止调戏婉娘司马玉对这位婉娘并无任何好感,却因看不惯赵蕊嚣张态度,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这件事他早就忘记了,想不到婉娘却一直记在心中,看她刚才的表现,似乎很想与他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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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开在枝头上,可怜同名姐妹花

“二哥[泡书]”司马玉在府门外遇见了二哥司马砚,很是高兴的打招呼他们兄弟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司马玉听说二哥最近不大喝酒了,还常常出门结交一些朋友,但今天从他身上又闻到一股浓厚的酒味当然司马玉也是酒气熏人,醉态可掬

“四弟,”司马砚见到司马玉,也是十分高兴,两人结伴一起入府

“二哥,今天你出去见朋友了吗?”司马玉问

“嗯,是呀”司马砚一边答,一边漫不经心的走路

司马玉想起司马砚成亲前曾经喜欢过一位叫凌儿的姑娘,只是因为凌儿姑娘是贫家女儿,身份不相当,司马府的长辈乘司马砚入场科考之时,仗势强逼凌儿嫁人,凌儿抵死不从,投水自尽

司马砚从考场中出来,听到这个令人发指的消息,愤而离府出走在外流浪了三个月,将好好一个探花郎丢掉,并且从此消沉,整日与酒为伴

以前,司马玉不理解司马砚的行为,为他的才华被埋没深感惋惜他总劝说二哥,事情已经过去了,应该振作起来,为朝廷出力,做出一番事业来

现在苏忆荫离开了他,他才明白了二哥的心情他们都不是雄心勃勃,立志建功立业,希图显身扬名的人他们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厮守终生,过着平静、安宁,却又甜蜜幸福的生活

如果命运没有给他们机会,让他们遇上可以携手一生的人,那他们只能自怨自责,自己没有过理想幸福生活的福份可惜命运亲手将美妙的憧憬送到他们手上,又或残酷,或嘲笑的将之夺走他们就要咒诅命运,就要消极的对抗命运了

司马砚消极对抗命运,在一杯杯苦涩的酒水中,消磨了他的才华、青春,意志而司马玉呢,他现在还没有跳入绝望的深渊,甚至还不是深渊边缘徘徊他还在命运将他带入的空寂莽野中漫无目标,却又拼命的奔跑

也许靠着这不顾一切的努力,他能够逃离命运残酷的荒原但是谁知道命运是不是一个拥有良心的公正者,或者是否具有慈悲心,会因为一个人不懈的努力,或者出于仁慈,将完全受到它掌控,听它摆布的人,因着他们的努力或屈服,将之带离其亲手开掘的苦海

“四弟,你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脸色这么沉重”司马砚开玩笑道

“没什么?”司马玉从缅想回过神来,笑了一笑,也用开玩笑的口吻,“我在想,二哥今天出去是见什么人呢?是进士同年?还是私会佳人呢?”

司马砚哈哈大笑,道:“一个满身酸气,一个红粉骷髅,见之于我有何益处四弟,你都猜错了”

“那么,二哥,你见的究竟是何方高人呢?”司马玉追问道

“嗯,”司马砚故意卖了个关子,才半真半假道:“乞丐……我见的高人都是大街上要饭的叫花子”

“叫花子?乞丐?”司马玉当然不会相信,一位候门出身的公子,又是像二哥这样心性高傲,洁身自好的人,会正儿八经的去拜访乞丐但他又知道二哥是绝不会说谎话骗人的,因此他将这句话当成一个玩笑

“怎么,四弟,你不相信吗?”看见司马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司马砚反问道

司马玉干脆把笑容明显表露出来,笑道:“要是二哥想让我相信——那么我就相信了……哪一天,二哥也带我去结识你的朋友”

司马砚摇头笑道:“你还是不相信呀?”

接着又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乞丐,乞讨权位、财富、名声……并不比为了活下去,向别人乞讨一碗冷饭要高明和尊贵”

司马玉害怕引发兄长的伤心往事,因为这样也会让他内心的刺痛,正要转换个轻松的话题,司马砚早已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哎呀这些花儿……”司马砚两步并三步,走向长满凌霄花的那一带树篱司马玉记得昨天夜里刮很大一阵子风,现在地上铺满了一层被大风吹落的凌霄花,零乱的花瓣撒了一地,有很多被人踩进了泥土里

“唉,零落成尘碾为泥,”司马砚叹惜着撩起袍子,将被狂风吹落,支离破碎的凌霄花,如同珍宝般捡拾起来他的动作是这样的小心翼翼,比当真从枝上摘取还要不舍每一朵落花,就连被深深踩入泥土中,也被他拨开泥土捡起

“二哥,”司马玉为二哥的举止感到惊诧,不解问道,“这些花都人踩坏了,你还捡来做什么?”

司马砚没有说话,他将所有落在地上的凌霄花捡起来,并把庄重的把它们带到府内花园的莲花池司马砚将凌霄花撒落进莲花池,看着这些花瓣慢慢沉入清澈的池水,才开口道:“与品格高洁的莲花在一起,才不会玷污了这些花儿的艳雅美丽”

接着,他才转身对司马玉,用很低,很温柔的声音道:“凌霄花里有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凌霄花”司马玉这才理解了二哥的古怪举止,其中饱含着对一位已逝的温柔女子的深情

“是凌儿姑娘的名字,对吗?”司马玉又问道

司马砚点点头,神情落寞萧索,好像花凋叶萎已近深秋的莲花池

司马玉找不出话安慰二哥,他自己的心早已阵阵发痛荫儿,你倒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想像不出我现在受着怎样的煎熬,也许,等到有一天,你终于肯原谅我,回来找我的时候,却要像二哥这样,对着已经逝去,无法追回的落花流水而伤感呢

兄弟两人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隔了好一阵子,才谁也没说话,却一起离开了莲花池正在兄弟二人要分别,各自回去时迎面响起了一阵随意的哼唱声,一个小丫鬟左顾右盼的走了过来

小丫鬟看见了司马玉和司马砚,她猛的停住了脚步,歌声嘎然而止看样子她想马上转身避开,但只是片刻的犹豫和胆怯,她又哼唱起歌儿,毫无忌惮的向他们走来

小丫鬟走到二位公子面前,草草一拜,道了声:“二公子,四公子”

不等司马玉和司马砚说话,她早已自行从他们身边走过,脸上还挂着刻意流露的轻蔑与不屑

司马砚转过头去看她,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是对这个大胆丫鬟放肆的愤怒和不满,而是一种富有感情的,善意的凝视

但是司马玉受不了这小丫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如果不是她,荫儿对他产生误会,一怒而去,在失望与痛苦中铸成难以挽回的大错

“你站住”司马玉高声叫住小丫鬟,他的声音很严厉,以前他从未用这种近乎愤怒的语气和仆人们说话

小丫鬟转过身来,她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脸上的嘲讽加尖刻“四公子,你是在叫我吗?”她用冷冷的声调,针锋相对司马玉的怒气

“你是在明知故问吗?”司马玉的声音加冷得像冰,“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丫鬟吗?你是叫小霄”

“四公子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吗?为什么还明知故问呢”小霄显然是要故意激怒司马玉,不但针尖对麦芒,加变本加厉道:

“四公子要是有事情,请找第二个丫鬟,我赶着给大夫人回话呢”

“是吗?”司马玉愤怒到了极点,反而显得心平气和,“我不想让你帮我做什么事情,只想耽误你一点时间,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小霄心思机敏,马上觉出司马玉的镇静异乎寻常,“大夫人正等着我呢,我不敢耽搁”

“大夫人?”司马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愤,加上酒意未消,加控制不住情绪他出乎其料,一把抓住小霄的手腕,“好我跟你一起去见大夫人,亲自当着她的面问你”

不知是司马玉出人意料的举动,震骇了小霄,还是害怕事情闹到大夫人面前,受到责罚小霄嚣张的气焰倾刻间消失,她不停向后缩着身子,企图摆脱司马玉的掌握,嘴里不住的道:“我不去,我不去……”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丫鬟小霄,完全恢复了天性,变成了一个受人欺负的可怜兮兮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司马玉本来是愤怒过甚,才做出这种非难举动,此时见小霄被吓唬的心惊胆战,心肠也就软了

正当他准备放开小霄,司马砚从旁边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道:“四弟你快放开她,不要为难她”

司马玉诧异的望向二哥,同时握住小霄的手松开小霄看了司马砚一眼,转身飞快的跑了奇怪的是,虽然司马砚挺身而出,替她解了围,但小霄的眼神里,不但没有感激,反而闪烁着怨恨

“这是怎么回事?”司马玉问道,他从二哥刚才的解围中,明显感觉他出对小霄不同寻常的关心

“小霄,她是凌儿的妹妹”直到看不见小霄的身影,司马砚用很轻的声音才解释道,紧接着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是为了我,才会进司马府做丫鬟的”

司马玉惊鄂之下,想详细问清楚其中原委但司马砚一语不发,心事重重转身而去,只留下司马玉一人在原地发呆,独自思索凌霄花……凌儿……小霄

接着他又想到,曾经有一次听到的刘诚夫妻谈话他们说邻居张家有个二姑娘是司马府的使女,和苏忆荫很要好而且还提到,张家二姑娘的姐姐是被司马府害死的那么凌儿和小霄,就是张家的这两位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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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猎城郊外,血染青草丛

赵穆接到了圣旨,他必须在一个月内起程前往燕京赴任[泡书]再三思考,他终于当天晚上又回来府中

自从那天在屋外听到父母的对话,知道自己深藏在心底对赵蕊的隐秘感情被泄露赵穆一直呆在军营,没有回府

他内心如同狂风吹卷巨浪般,汹涌翻腾不止秘密没有被察觉以前,赵穆将它当成一种甜蜜的负担他能心平气和站在赵蕊面前,用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和她交谈,尽自己一切力量满足她的愿望

可是现在,他再也不敢直视赵蕊的眼睛和她交谈也怀着一种羞愧负疚的心情,回避父母亲,因为自己一直让他们担心如果不是圣旨让他限期离开都城,他可能没有勇气回来府中

虽然那样害怕见到赵蕊,害怕那双明亮、信任的眼睛,猛然间看穿自己虚伪的好哥哥外表但是赵穆回来后,第一个去找的人还是赵蕊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心情忐忑的来到赵蕊的住所,侍女告诉他“小姐出去了”赵穆直接进房内等候侍女奉茶后,就退了出去赵穆看见书案上展放写字用的纸笔,砚盒打开,纸上写满了诗句,显然赵蕊刚才在屋内习字

赵穆走过去,先是不经心的向纸上瞟了一眼,他的表情马上僵硬住了白纸上写满了唐人诗句,看似信手书写,但赵穆看出来,每一句中都有包含着一个字,那就是“玉”字,司马玉的“玉”字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大珠小珠落玉盘”……

“穆哥哥,你回来了”赵蕊惊喜的话音才落,人已到了赵穆身边但当看到赵穆的目光集中在桌上那张写满诗句的纸上时,她的脸红了,拿起来将它揉碎,扔在了地上

“这是我写着玩儿的”赵蕊掩饰自己的唐突,“写得太差了,穆哥哥刚才在笑话我”

“蕊妹妹,”赵穆转过身来,他下定了决心,“明天,我们约司马玉一起去郊外打猎”

“一起去……郊外打猎”

“是”

蕊妹妹,如果我注定只能做你的哥哥,那么就让我做一个称职的,全心全意为妹妹着想的好哥哥

第二日,天色刚刚发亮,司马玉、赵穆和赵蕊三人并辔行进在通往郊外树林的小道上晨雾迷漫,天地一切都笼罩在白茫茫雾气之中也许是受天气的影响,三个人的情绪并不高涨,一路上几乎没有交谈

“好大的雾呀”赵蕊终于忍受不住沉默,故意大声嚷叫了出来

赵穆先向司马玉看了一眼,见他心事重重的低着头,赵蕊的话显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蕊妹妹,别看现在雾气大,等太阳升起来,浓雾散开,肯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司马兄,你说是不是呢?”赵穆故意把话头引向司马玉

“啊,哦,可能是”司马玉一路都在想着昨天曾儿从蓝田门回来,带给他的令人痛心的消息

苏忆荫性情大变,很多无辜的人都被她无缘无故的杀死,其中有不少武林中人不但江湖各门各派,视苏忆荫为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女,就连蓝田门也发出了“追杀令”,号令本门弟子只要见到苏忆荫,立刻格杀勿论,为民除害

见到司马玉一路垂头丧气,赵蕊心中早就不悦她仰头斜睨司马玉一眼,鼻子里哼一声,双手提起缰绳,狠狠抽打马头一鞭,独自一人纵马快跑到众人前头

赵穆见状,立即大声叫道:“蕊妹妹,你别跑这么快……等等我们”

赵蕊听了越发催马向前狂奔

赵穆转头,见到司马玉并没有纵马追赶的意图,他略一思索,提起缰绳,自己催马追赶赵蕊

赵穆骑术高,很快就要追上赵蕊了赵蕊听到后面马蹄声紧促,回头见是赵穆,她又猛的一鞭抽打坐骑快跑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

正在这时,后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氏兄妹闻声一起回头,看见是司马玉催马赶上来了赵穆脸上浮现出一阵笑意,特意放慢了度奇怪的是,他和赵蕊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此增加,反而逐渐在缩小,好像赵蕊也同样减缓了驰行

三人连成纵队跑了一阵,跑在最前头的赵蕊突然停下来她掉转马头,看着司马玉和赵穆一后一前,首尾相联,从后面追赶上来,似乎觉得很是滑稽,“咯咯咯”一阵清朗的笑声,她在马背上笑弯了腰

过了一会儿,赵蕊大笑着向来路挥手道:“司马哥哥穆哥哥你们快点跑呀前面马上就到了……”

突然,赵穆身下的马匹脚下打滑,踉跄不定,他猛的一带缰绳,勒停住了马,呆呆的望着前方

司马玉赶到他身边,也喝止了马,关切问道:“赵兄,怎么了?”

赵穆连忙道:“没,没什么……”急忙与司马玉催马并辔同行,追上赵蕊

树林里,空气潮湿阴冷,雾气变成的露珠从重重叠叠的树叶上滴垂下来太阳升起前的树林子里湿漉漉,众人向树林深处走去

赵蕊不耐树林中寒冷,忍不住双手抱肩,身子轻微晃动,瑟瑟发抖

赵穆关怀问道:“很冷吗?蕊妹妹”

赵蕊望着他点点头,赵穆连忙吩咐跟在后面的随从取过披风来

司马玉从来没有打过猎,所以并不知道早上的树林气温十分低,需要加厚衣服,身上只穿上了寻常的衣服

赵蕊披上披风,看见司马玉也冷直打颤连忙转身问赵穆道:“穆哥哥,还有别的披风吗?”

赵穆回头吩咐亲兵取出他的披风,交给司马玉

司马玉问道:“你不冷吗?”

赵穆看了赵蕊一眼,看见她的眼睛始终望着司马玉,淡淡的笑了笑,道:“我身体很好,不需要”说完,立刻下马张罗亲兵随从,搭建帐篷,准备狩猎工具

一切准备妥帖,司马玉、赵穆、赵蕊,三人带着随从,策马向密林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远,一只兔子飞快从灌木丛窜出来,它先停在路中央,听到四周传来一大片马蹄声,耳朵猛然间高高竖起小脑袋向后一转,懵然看到树林冒出这么多不之客,身子一怔,大概只有不到一秒钟的迟疑,这只受惊的兔子蹬起强而有力的后脚,向前狂奔逃命

立即有亲兵惋惜大叫道:“哎呀跑了”

赵蕊道:“不要紧”快如闪电般从背后取下红木弓,拈箭上弓,瞄准了兔子

司马玉虽人然在树林里策马而行,但心却一直在想念着苏忆荫如果不是他想要借助长公主府的权力,为苏忆荫向朝廷求得宽大处分,今天是断不会出来狩猎取乐

当他看见这只兔子跑过,突然记起以前,他在“无双老人”居住的村庄中治病时,他和苏忆荫与“无双老人”的孙女唐素怡,一起去村庄后的山上游玩半道途中,也有一只兔子像今天这样突然窜出,见人就跑

司马玉想到此处,见赵蕊欲猎杀这只兔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不由自主催马上前马蹄急促,似乎催促兔子快跑

赵蕊见他故意捣乱,又急又恼,急切喝道:“你做什么”

眼见兔子大半个身子已经钻入左侧枝杈交错的树丛,赵蕊急催马赶上,迅一箭射出与此同时,兔子也已完全钻入树林,消失不见

但见枝叶摇晃,马上又平静下来司马玉与赵蕊同时停下来,目视树丛,两人都是猜度那只兔子的生死

司马玉先上前,马蹄踏开树丛,看见兔子带箭倒在血泊中挣扎,濒临垂死,受伤的兔子看见有人过来,两只黑乌乌的眼珠子,透出无尽惊恐

司马玉长叹一声,回头望着跟过来的赵蕊

射中猎物,赵蕊自然心里欣喜,她有些得意的看着司马玉,可是并没有看到她预期的欣赏和赞许,而是强烈的不满和责备

赵蕊脸上笑容消失了,她心中又恼又恨,瞪了司马玉一眼,气乎乎走了出去

秦穆安慰她道:“不要紧,才刚开始的打猎呢,今天第一只猎物一定会是蕊妹妹猎得”

赵蕊没说话,嘴巴向树林一努,赵穆看见了死兔子,马上笑道:“恭喜蕊妹妹,旗开得胜……司马兄,看样子,我们要加紧努力了”

司马玉没有回应,一动不动望着死兔子,仿佛被射中的兔子是他养大的

赵蕊猜度他心中想法,一定是责怪她没有同情心,加气恼,大声嚷道:“喂快把兔子捡过来呀……你不会是害怕,哼”

一个随行亲兵走过去,捡起那只兔子,高高举起来众人高声喝彩道:“好箭法”

赵蕊虽在气恼中,但听到一片颂声,心情立刻变好了些,她含笑不语,用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司马玉

司马玉见到从兔子身上滴落鲜血,哀伤难掩,扭过头不忍目睹

赵蕊由不得鼻子里轻哼一声然而不知怎么得,虽然她心里生气,却又十分心慌气短,只好假装满不在乎,脸上挂满了嘲讽的表情

又行了一段距离,看见一只四脚细长,身姿矫捷的梅花鹿站在前面行猎众人立即静下来,人人屏住呼吸,约束住马匹,慢慢靠近

赵蕊飞快看了司马玉一眼,急从箭囊中抽出一只箭

司马玉连忙将马一带,道:“等我去追它——”不等其他人开口,早已攒马赶向前,把赵穆等人甩在身后

梅花鹿听到马蹄声响,惊惶失措向树林深处逃窜赵蕊手里拿着箭,眼睁睁瞪着司马玉追赶梅花鹿,越跑越远

赵穆在旁笑道:“蕊妹妹,司马兄被激起了斗志呢……我们要小心,别给他比下去了”

赵蕊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装腔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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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恋我兮卿恨我,此恨绵绵无绝期(上)

冷雾弥漫在树林深处,那里杳无声息,雾气化成水滴,从树叶上滴落,是这寒冷寂静森林中唯一可闻的声音

“好冷呀,怎么会这么冷”一个人斜倚在树干上,她似乎是从梦中被冻醒,瑟缩着身子呓语道

是谁?孤独而又凄凉的,独自隐藏在这冷冰冰、湿漉漉的树林

突然,树下斜卧着的那个人一跃而起,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细碎的逃命般的奔逃声,急促追赶的马蹄声,这一切都让她在神情紧张之外,脸上多蒙上一层慌乱无疑,她曾经有过被追赶,并逃命的经历

“那些人就像幽灵一样,始终不散的跟着我”苏忆荫愤怒的想,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

自从她在宋师言家中遭群盗诬陷,破窗而走觉得茫茫天地中,再无人可以真心信任

她想要逃避所有人,单独过着平静的生活,可是越想要逃避什么,什么东西就以前所未有势头的纠缠着她

无论她走到哪里,人口繁密的城镇、荒郊野外的小径,总会有人跳将出来,手执兵刃或者铁链,口称“诛杀妖女,为民除害”、“捉拿十罪不赦的杀人犯”,拦在她面前

直到和第十几拨正义凛然的侠客和官兵,百般解释无效,被迫动手,苏忆荫才慢慢明白,自己所处的处境

每当她经过一个地方,和她相遇过的人,总有一到两个人会被杀死而且死者被害的方式十分残酷,是被毒物扼住喉咙,喉头溃烂而死

苏忆荫不知道,这些人的死为什么会被算到她头上,难道每天和惨死者说过话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人吗?

她每时每刻都要应对江湖人追杀和官府衙役抓捕,为了保全生命,她买了一把剑随身携带,最近就连睡觉也握着剑

奔逃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分明是朝自己所在方向而来,苏忆荫手中的剑已出鞘一半

“哗啦啦”近处的树林一片哗响,一道黄色身影高高跃起,飞快向她扑过来

与此同时,苏忆荫手中的剑银光一闪,已刺向对方的要害须臾间,银光又向回一闪,划过一大圈,“喀”的一声,剑身准确无误落回剑鞘

突然袭击的黄色身影惊吓着落回地面,发出“呦呦”几声鸣叫,颤抖着身躯,箭一般跑入对面树林,很快消失在苏忆荫面前

“原来是一只梅花鹿”苏忆荫把剑抱在了胸口,经过这番高度的紧张,她感觉加寒冷,孤单

随着受惊的梅花鹿的消失,马蹄声也静止了但很快的,另一种清晰,连续不断的声音传入苏忆荫的耳中,使她的心被紧紧的揪起,她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痛苦的、关怀的、不可置信和害怕的表情

这是他的声音苏忆荫的心在颤抖着,她的耳朵像最机警的动物捕捉危险的声音一样,全神贯注的关注,聆听、分辩,她听到的这个咳嗽的声音这是司马玉的声音

司马玉咳嗽的非常厉害,几乎不能呼吸,咳嗽声传入苏忆荫耳中,每一声都刀刻般划痛她的心便是她曾经下过再大的决心,不再与司马玉见面,此时又哪里放得下,忍得住她不由自主移动脚步,走出藏身之地,朝这个牵扯着她的心的声音走去

苏忆荫看见了司马玉,他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掩住口,咳嗽得喘气不上

倔强的强忍着被苏忆荫寒冰掌误伤的内伤;知道母亲蒙古公主身份后的担忧和苦恼;以及对苏忆荫不辞而别的郁闷、伤心,重要的是为她身陷难以饶恕罪恶的痛苦,为了减免她罪行的殚精竭虑,都严重摧残了司马玉身体的健康,使他无法抵受森林中的寒气

司马玉咳嗽了很长一段时间,苏忆荫一直望着他,无法言说心中的不安和难过当他竭力止住咳嗽,慢慢平缓呼吸,转过头来时,身体像树林中那一棵棵林木般,僵直不动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珠子一瞬也不瞬望着对面那个身影,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看到的幻觉司马玉一直站在原地,不敢丝毫移动脚步,因为他害怕只要稍有动弹,这个美丽的幻觉马上就消失眼前

“如果这只是我的幻觉,就让它停留的长久些”

苏忆荫凝视着司马玉,无论遭遇到多大的困境,既使被所有的人恶意冤屈,她都没有想过,回来求助、依靠司马玉因为她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心已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开

也许这层隔膜很薄,但因为是她亲手设置的,所以很难亲身跨越特别是几天前,她偶然从追杀她的人之间,听到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关于她的父母亲被当成逃犯惨遭屠戮的真相

两行亮晶晶的眼泪从苏忆荫脸颊滑落,司马玉意识到,他看到的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存在他快步走过去,猛得张开双臂,将苏忆荫搂在怀中

“司马公子”苏忆荫哽咽着低声道

司马玉没有说话,只是加大了力量,紧的搂住了她

“你生病了吗?”苏忆荫又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想我是病得快要死去,才会再见到你”司马玉紧紧的搂住怀中的那个人,隔了许久,才回答

“不”苏忆荫的身子怕冷似的颤抖起来,“不……你不会死的,我不会,我不会……”

“你的身上又冷又湿,”司马玉只留意到她冷的发抖,并没有注意那些惶恐不安的话语,他解下身上披风裹在苏忆荫身上,又紧紧将她抱住“这样好些了吗?你还觉得冷吗?”

“不”苏忆荫将头紧紧贴住司马玉胸口,她激动而又紧张的情绪平静下来

“不冷了……不再冷了”她喃喃的话语既像是告诉司马玉,又像是自我安慰,“不冷了”

司马玉心中一空,脸上现出懊悔和哀愁,“对不起,荫儿,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不能怪你,怎么可以怪你呢”苏忆荫继续用既像是倾诉,又像是自我解释的含混不清的语调说道,“我是不会怪你的……”

***8

“荫儿,我们回府,好不好?”相拥良久,司马玉才轻声说道“你穿得太单薄了……这些天来,你也一定没有好好吃过饭”

他抬手招来白雪,又替苏忆荫整理了被雾气打湿的头发

苏忆荫呆呆的看着他,看见他脸上露出那样满足的笑容,仿佛他手底下的是件无价珍宝,眼泪重涌出了眼眶

“傻瓜,怎么哭了,快上马呀”司马玉拍了拍白雪伸过来的头颈,“你看,白雪也在向你打招呼呢”

苏忆荫看了看伸过头来,不断摩挲她胳膊的白雪,又望了望满含着期待笑意的司马玉哽咽的收起泪水,坚决的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回司马府”

司马玉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也将头凑到苏忆荫身侧,低声道:“好荫儿,你还在跟我赌气吗……那天晚上是我错了,你要气我,骂我,打我,等到了府中随便你……只是现在,你必须马上跟着我回去”

司马玉的话中带有强迫命令的口吻,因为他知道,赵穆和赵蕊马上会带着人找到他不能让其他人看见苏忆荫,必须马上将她带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带到安全的所在而他心目中,最安全,最能保护苏忆荫,也最能让他放心的安全场所,便是司马府邸了

“我不能跟你回去”苏忆荫向旁边退了一步,像是要避开司马玉,重复强调道

司马玉从她脸上看出了猜疑与不信任的表情他宁愿苏忆荫拨出手中的剑,刺向他的心脏,也不愿看到她此刻流露出来的表情这种表情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她在防备他

随即他便明白了原因,走近苏忆荫,用最温和的语气安慰她道:“荫儿,你不要害怕,跟我回司马府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无论你做过什么,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这样温柔的话好像一把最尖利的匕首,刺中了苏忆荫的要害,她露出痛苦和愤怒的表情

“不,不,不”苏忆荫这回真像是逃避敌人般,接连迅的后退了好几步她退到了一棵大树旁,在这棵大树后,如栅栏般生长着几人合抱的参天大树

这些树木是如此的粗壮,又是如此的紧密相联,要在后面躲藏一个人,是完全不会被对面的人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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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恋我兮卿恨我,此恨绵绵无绝期(下)

“不?荫儿”司马玉觉得被伤害到了,痛苦道:“原来在你的心目,我竟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

“不,不是这样子的……”苏忆荫脸上也同样露出痛苦的表情[泡书]这回是为了逃避内心的歉悔,她又向后退了好几步

司马玉一直看着她,离自己距离越来越远他再也忍受不了,自从苏忆荫离开的那一夜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盼望着再见到她现在,又看着她一步步从自己身边退开,就好像把他的心一寸寸,扯离胸膛

“荫儿”他跑过去,拦住了苏忆荫的退路,“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倒底做错了什么,使你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如此无情冷酷的对待我……你要逃避我,就要给我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会忍受不了,我会发疯的”

“没有理由……没有什么理由”苏忆荫摇着头否认道,可是她那双从不会掩饰主人谎话的眼睛,出卖了她她确实在逃避司马玉,而且有一个重大的理由使她逃避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司马玉道:“荫儿,难道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不,难道你从来没有对我动过一丝一毫感情吗?”

“不,不是这样子的”

“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现在又把我当成瘟疫一样躲避呢?”

“那是因为,”苏忆荫无法再回避对于她而言,司马玉的感情比地狱烈火能灼痛她;他的温柔言语比严刑逼供能使她屈服;他的痛苦是锋利过世上任何利刃,能飞快割伤她的心“因为……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确认了苏忆荫心中的芥蒂,司马玉立即放松了下来,甚至笑了出来,“荫儿,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呢?”

苏忆荫身子向旁一侧,再一次转到司马玉身前,避开了他再度想拥抱的举动“你说,无论我做过什么事,都要保护我不受到伤害”

“是呀,荫儿难道你不相信我会保护你吗?”

“不”苏忆荫很快打断司马玉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可是,我并没有做过什么需要你保护的事情”

“荫儿……我们不要谈这件事好吗?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司马玉知道苏忆荫想要说什么事情,同时也想到曾儿从蓝田门带来的消息,既然连戴颜英都不再维护她,那么她所犯下的那些罪行还会有假吗?

“不不”苏忆荫也似乎完全猜到司马玉心中的想法,她愤怒的大声道:“你不相信我我从来就没有杀人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我杀的……你和其他人一样,都不相信我”

当苏忆荫说到这里,有些失控的大声笑了起来,笑声是那样的苦涩,和着寒林树叶的沙沙作响声,令人揪心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被苏忆荫的寒冰掌误伤后,司马玉体内的寒毒会不定期的发作他紧皱着眉头,竭力忍耐住痛苦,十分艰难道:“荫儿,我……”

这时,司马玉不是因为痛苦说不出话来,而是他不能无视事实,既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也欺骗苏忆荫

但是,一个平素性情温顺,很少发脾气的人,一旦忍无可忍,爆发怨怒,那是比一般人加失去控制的

苏忆荫看到司马玉这般吞吞吐吐,皱眉为难的模样,加激起心中积压的怨恨和委屈她不顾一切,只想一吐为快,大声冲着司马玉道:

“不是我杀了人而是你,你的父亲指使那些追兵借着追捕逃犯的名义,杀死了我的父母和姐妹”

这句话如同睛天霹雳,震惊得司马玉脸色发白,将他胸口的疼痛带到了全身,他的身心都因痛苦而颤抖起来,也同样用很大的声音反驳道:

“不这绝对没有可能,我的爹爹是绝不会做这样卑劣的事情”

这一刻,司马玉忘记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深爱着的苏忆荫,一心一意只为父亲辩护

“不可能”苏忆荫失神笑了起来,一个最温和谦逊的人,因为失望、痛苦、悲伤,也会发出最冷酷,最折磨人心的笑声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的父亲是大都督,所以不可能是个卑鄙恶毒的人而我的父亲只是一个戏班戏子,所以他就微贱该死吗?”

苏忆荫抬起手中的宝剑,指向司马玉这一刻,她也忘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她以心相许过的人,满腔怨愤只为亲人诉冤

“我的父亲,为了挽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囚犯后人,奉献出自己的未满周岁亲生女儿而你的父亲……为了保守住秘密不被泄露,竟然用卑劣的手段,借刀杀人,害死了他们”

面对苏忆荫前所未有的悲愤指控,司马玉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寒颤,他终于明白苏忆荫重回到都城的真正目的,不由从心底里发出了一阵无声的悲凉笑声,绝望涌上了面孔

“荫儿”司马玉说道,同时抽出她手中的剑,递到她另一只手上,“如果你相信刚才所说的话那么,你就用这把剑为你的亲人们报仇”

突然,苏忆荫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她的手指被触到冰凉的剑柄,猛得向后一缩她满脸痛苦,回忆起曾在一家客栈中,无意间听到当年的士兵谈起父母亲被杀的真相

当她听见是司马玉的父亲,司马成一手策划了那场阴谋时,她的心好像被人当场刺了一剑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听到当事人在不知道有人偷听的情况下,亲口说出来,不由得她不相信

她此次回都城,正是为了查清事情真相但是她并不是回来报仇的,在回来的路上,她早就肯定了自己决心,无论父母死因真相如何,她都不可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伤害司马玉以为报复

而司马玉他深知苏忆荫禀性,看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就算苏忆荫是天下最冷酷、最嗜血的女魔头,也绝硬不下心肠伤害他所以他才有信心亲手把锋利的宝剑递到苏忆荫手中

他要让苏忆荫清醒的知道,如果她深信自己方才的话,最严重的后果会是怎样——他会变成她的杀亲仇人的儿子,而血债只能用血来还

等到苏忆荫明白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也许她会冷静下来就算她无法抑制怒火,当真刺他一剑,只要这一剑能平自己她的怒火,让她跟着自己赶快离开这里,不要被别人发现她的行踪,那么对他来讲也是绝对值得的

至于她刚才讲的他父亲那种卑劣行为,司马玉绝对相信是苏忆荫产生了误会,只要详细调查,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况且这也是一条极好的线索,或许能顺藤摸瓜,查出很多目前难以费解的疑问

司马玉知道苏忆荫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再加上这些天日夜思念所受煎熬,爱的越深恨得也越深,他好像看不见苏忆荫满噙着泪水的眼睛,闪烁出委屈为难的光芒,执意将那锋利的剑身递到她手中

“如果你一定为父母亲报仇,那就拿住这把剑,按照你的心意行事”

如同刚才她回避司马玉,苏忆荫也以同样的态度,回避他顽固递过来的剑她忘记了自己会武功,轻而易举能夺过令她为难的那柄宝剑,抛掷地上而是不知所措的,不停向后缩着手,同时身体也跟着慢慢向后退

司马玉知道自己取得了胜利,他在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笑容,因为他这一次完全证明了,自己在苏忆荫心目中的地位

她的愤怒,她的不辞而别,她的犹豫,不是因为厌恶和憎恨,相反是过于喜欢和珍视

“荫儿,我们一起走,不回司马府也行……我可以着陪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当司马玉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把剑的剑柄还握在他手中,冷森森的剑尖正对准他的胸口“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去任何地方都行”

“你说,你要带我去哪儿?”司马玉带着笑容问道实际上,胸口传来如冰刀绞剐的剧痛,强烈的扭曲了他的笑容任何人都看得出他脸上的痛苦

“司马公子”,苏忆荫慌了神,俯身靠近司马玉那柄剑还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上去好像她执剑刺向对面的人

事实上,那把闪着寒光,冰冷无情的剑,随着苏忆荫身体猛烈一下晃动,迅急刺入了司马玉的胸膛

司马玉“啊”的一声大叫,痛得几乎立时窒息过去他站立不稳,下意识要握住什么稳定身体,可是却一下子,抓住了那生硬冰冷,由苏忆荫刺入自己胸中的那柄剑他的手在颤抖,整个身体在颤抖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胸口渗出,他闭上眼睛,脸上现出了无以言说的悲苦与凄凉荫儿,你,你究竟是不是有那么一刻,确实对我动过一丝一毫感情

然而,苏忆荫脸上也现出同样的悲苦与凄凉她望着司马玉的眼神,也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谴责,有什么东西也撕碎了她的心,咬啮着她的原本真诚信任的灵魂

鲜血很快染红了司马玉胸口,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按住,但殷红的鲜血很快从指缝中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荫儿,”司马玉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叫道他本来想请求苏忆荫,在鲜血从他胸口流尽,在他临死之前,不要狠心离开他至少要让他死在她的身边

可是他却看到,苏忆荫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透过他因失血过多,有些模糊的双眼,那种表情看上去竟极像是笑容一种无法捉摸这个世界的无奈凄惶的苦笑,一种向这个世界屈服、放弃坚持的最后笑意

这种笑容让司马玉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试图抓住苏忆荫的手,要向她问个明白但苏忆荫飞快的转过身去,以一种逃避这个世界的度向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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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妒而生恨,箭出不回头

题外话:星期六看了美国大片《阿凡达》,一边看一边感概:这个片子的导演心灵真是强大,能创造出整个世界[PaOShU8.coM]希望将来我也能有足够强大的心灵,能创造出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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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失血过多,司马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拼命向前追赶苏忆荫,紧追不舍

苏忆荫为了摆脱司马玉,奔跑的度十分快捷,而且越来越快两个人追赶着跑出了树林

一阵猛烈的山风迎面吹来,压迫着司马玉呼吸困难,整个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而跑动的两条腿却似灌了铅般重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混沌而虚幻到最后,他能分辨出来的,只有在前面奔跑的苏忆荫披着灰色披风的影子

那个灰色的影子在他模糊的视野里,极不稳定的飘乎晃动突然影子变大,像一个鸟张开了翅膀,悬浮在虚空中,但只停留了几秒钟大鸟就从他眼前消失,飞快的向下坠落

“荫儿”司马玉早已混沌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他拼尽最后的力气,飞跑过去当他一只脚就要跨出悬崖时,全身的力气已经用尽,整个人摔倒在悬崖边

司马玉脸朝下,匍匐在悬崖边缘,他看到了怎样残忍的一幕呀

苏忆荫失足跌下万仞悬崖,她的身影不断向下坠,崖间猛烈的风,掀起她身上灰色的披风她一直向坠落,崖底无情的地狱向她张开了死亡的大门

司马玉拼命想要移动身体,他张开双手,妄想踊身一跃,跳下悬崖拉回苏忆荫可是他已经精疲力竭,耗尽了全部力气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倾刻间就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荫儿——”这凄厉的一声回荡在悬崖上空,震响了后面整座树林也用完了司马玉最后的力气,他昏死了过去

***

树林里其他人听见这毛骨悚然的一声叫喊,都惊悚不安的抬起头来,慌乱的四顾环视,用眼神相互询问

“是司马玉的声音”赵穆最先醒悟过来,急忙拨转马头,向声音来处奔驰其他人紧随其后

“蕊妹妹先出发去找他了,不知道她现在哪里?”

一想到赵蕊可能遇到可怕危险,赵穆便心急如焚,扬鞭连接抽打坐骑,命令马匹快跑他最先跑到司马玉和苏忆荫相遇的地方,看见了司马玉的坐骑白雪,在白雪身边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蕊

赵蕊神色木然,一只握弓的手无力的垂在身旁秦穆急忙跳下马,走到她身边问道:“蕊妹妹,发生了什么事?司马玉人呢?你怎么显得这样不安?”

赵蕊一语不发,好像没有听见兄长的问话这时亲兵随从都已赶到,赵穆示意他们到周围寻找司马玉,自己走到赵蕊身前,缓缓再问道:“蕊妹妹,告诉我,刚才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看见了什么事?”

这时,所有跟随打猎的从人都去寻找司马玉,只剩下赵蕊和赵穆两个人突然,赵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穆哥哥,穆哥哥,我,我看见司马哥哥他被人用剑刺伤了”

赵穆先是大吃一惊,望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又是心中一酸,却安慰赵蕊道:“你放心,司马玉不会有事的……你不要着急,把事情慢慢告诉我”

赵蕊定了定神,止住哭声,把她离开众人单独寻找司马玉时,遇到的事情,哽咽着讲了出来

她先是听到了林中传来争吵声,并且听出其中有一个声音是司马玉,另一个声音她也十分耳熟,只是不敢确定她循声而至,这才确认和司马玉争吵正是苏忆荫

苏忆荫十分悲愤的抬起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尖对准司马玉而司马玉脸上则写满了痛苦,但是他的眼神饱含着关切赵蕊甚至可以猜出他当时的心境,他并不害怕苏忆荫会杀死他,他也不在乎被苏忆荫杀死

司马玉没有一丝害怕和恐惧,反而极力想要靠近这个满腔愤怒,手执长剑的冷血魔女

看到这一幕,赵蕊不禁想起了她猎杀兔子时,司马玉对她投来的嫌恶目光同样是面对杀戮的场景,司马玉表现得多么不同呀

自己杀死一只兔子就能让他投来鄙夷的目光,而忆荫妹妹冷血无情的杀人,却得不到他半点指责看他那毫无畏惧,视死如归的模样,似乎是要拥抱刺向他的那柄寒光闪闪的剑

赵蕊从心底里感到愤怒,无法用理智抑制的愤怒,她下意识的摸摸背上箭囊,抽出一只箭,搭上了弓

在赵蕊弯弓搭箭时,她的内心不停的对自己说:忆荫妹妹现在是杀人不眨眼,嗜血如狂的魔女,杀人犯……官府在通缉她,江湖中人也在追杀她……她一定会杀了司马玉,不会放过他我要制止忆荫妹妹,我要把司马玉从她那失去理智的剑下拯救出来

赵蕊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她的心在狂跳,握弓的手也随着发抖不知道是受什么力量的驱使,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瞄准了苏忆荫

赵蕊眼睛一直望向司马玉,但她手中的弓箭却在不由自主的移动,好像弓箭生了眼睛,自动瞄准了她要射杀对象的背心要害

当她看到司马玉痛苦的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极度痛苦表情,很多个念头纷至而来,最清楚的一个念头是,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射出这一剑了于是她手中的箭也如流星般飞出

那一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苏忆荫但是在发箭的时候,她的手不知为什么,不听使唤的抖动了一下,所以那只箭偏移了苏忆荫背心要害,钉入了她的右肩胛骨

赵蕊马上要射出第二支箭,那是要及时、彻底阻止苏忆荫的杀戮忆荫妹妹已经杀了很多人,现在又要对司马玉下手,射杀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大义灭亲的无私行为吗?

便是,赵蕊的手却不听自己的使唤,手指哆嗦,再不能从箭囊中取出一箭来

当她看见苏忆荫转身狂奔,吓了一大跳,以为她发现了是自己暗算,要过来报一箭之仇

她惊慌的手足无措,慌乱中扯断了箭囊的带子,“哗啦啦”,羽箭掉了一地等她勉强定下神来再看时,却见司马玉追着苏忆荫跑出了树林

羽箭横七竖八散在赵蕊脚下,她呆呆的站着,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一个声音从心底最深处升起:你是故意射出那一箭的,你是故意射出那一箭的……你想要杀死忆荫妹妹,并不是她现在变成了女魔头,而是你怀恨在心,你恨她抢走了司马玉,你恨她夺走了原来属于你的东西……你的行为是可耻而又卑鄙,竟然从背后偷袭暗算别人

*

听完赵蕊的讲述,赵穆没有追根究底,询问苏忆荫是什么人?她与司马玉和赵蕊分别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苏忆荫是最近被朝廷通缉的犯人,这名女子有十几条人命官司在身因此他用坚定的眼神望着赵蕊,也要求她坚强振作起来

“蕊妹妹,你为什么要责备自己呢?你并没有做错事你说的那位姑娘确实杀了很多人你向她射出那一箭,完全是为了救人,你是为了救司马玉呀……不要再伤心自责了,我们一起去找司马玉”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亲兵急匆匆从树林的一端跑了过来,“报告都督找到司马公子了”

“是吗?太好了,他现在哪里?快带我们去找他”赵穆道

“是”

士兵领着他们来到悬崖边,赵穆和赵蕊看到了鲜血染透了衣襟,双目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司马玉赵蕊顿时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她手脚冰凉

“他死了吗?他不会死的……对不对?穆哥哥”赵蕊差点失声哭喊了出来

赵穆从士兵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马上安慰赵蕊道:“蕊妹妹放心,司马玉他没有事,只是受了点外伤”

一个懂得医理的士兵,正在查看司马玉的伤口,这时站起来禀告道:“司马大人胸口被人刺了一剑,伤口并不深之所以流了这么多血,是因为受伤后用力奔跑的缘故……司马大人,他大概是想要追拿凶手”

赵穆点点头,问道:“凶手呢?你们抓到她没有?”

士兵摇了摇头,却指向悬崖底下,道:“我们是在悬崖边发现司马大人的,我们猜想,凶手在逃跑的过程中,可能失足掉了悬崖”

赵穆看了赵蕊一眼,见她呆若木鸡,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他又望了望那被云雾封锁,不可见底的崖谷心里知道,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那位苏忆荫姑娘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赶紧指挥士兵,替司马玉包扎处理伤口,并用树枝作成担架,马上送司马玉回城中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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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无忘忧草,谁释心中恨

司马玉躺在床上,他睁开了眼睛,像往常一样坐起身来“曾儿……”他叫道,要唤人过来衣他现在做的一切,和十几年来每天清晨起来,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感觉胸口处很难过,好像有一根绳子在牵扯着那里的肌肉,同时全身无力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说话,可是喊出来的声音却十分微弱他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迷茫的转过脸,意外的发出曾儿就坐在屋内,正用手肘撑在桌子,头不时的向下一点一点,像钓鱼似的在打盹

“曾儿,”司马玉叫醒他道“你是早上没有睡醒?还是昨晚根本没有回屋去睡觉?”

曾儿听到司马玉的声音,猛的睁开了眼睛,又惊又喜,看着司马玉从床上坐起来,惺忪睡眼顿时瞪得圆鼓鼓的

司马玉有些不习惯这样过份欣喜和惊诧的表情,仿佛自己曾经濒临死亡,在别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苏醒过来了

“曾儿,你干嘛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司马玉问道“又为什么大清早就坐在我的屋里?以前,可是我喊你,你才会慢吞吞地过来的”

“公子,你终于醒过来了”曾儿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大声叫道“这真是太好了公子你终于平安无事了”

司马玉莫名其妙的望着曾儿,看着他大声嚷叫,兴奋的直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平静的问道,“一大清早,你又叫又跳的,别人见了还以为你喝醉了酒,发了疯呢”

曾儿面对着司马玉异乎寻常的镇定与满脸的疑惑不解,突然意识到发生了极其不妙的事情

“公子,你……你难道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想起什么事情感觉很伤心?”

“奇怪,你昨天晚上真的喝醉酒了,不然,怎么一大清早疯疯颠颠的胡说八道,我为什么感觉不舒服?又凭什么不开心?”司马玉表现出十分的不满,“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了……快去拿衣服,我要起来了”

“不是这样的,公子……”曾儿试图解释,但他这幅急赤白脸的焦急模样,加引起司马玉的不快,他掀开被子,起身站到床下

“公子”曾儿这回是真急得跳起来“公子,你现在还不能下床活动,要好好养伤……”

“你说什么?”司马玉努力的回忆,但同时也觉得自己的思维非常混乱,头脑里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只要稍微想要思考某件事,头就如同开裂般的痛苦这种制止他思考和回忆的头痛,正像有一次他在梦中经历过的那样,他之所以头痛,是为了防止他的心被撕碎

“我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胸口这样痛,我的眼睛酸酸的,里面蓄含着眼泪”司马玉自言自语道,又把疑惑的眼神投向曾儿

当他看到曾儿那张满布着惶恐与不安的脸,他意识到,有一件他所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而且是件不幸的大事

“曾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司马玉大声质问道,慌乱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不你还是不要说,让我自己想,我一定能想起来的”

司马玉的心告诉他,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头脑却制止他清晰的回忆因为那件被记忆封锁遗忘,想不起来的事情,是一件足以致他死地,令他疯狂的事情

司马玉想了很久,突然大声对曾儿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快去准备,我今天要跟赵穆和赵蕊兄妹俩去郊外打猎”

曾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公子,你再好好想想,你记得今天真的要去郊外打猎吗?”

“是呀”司马玉详细回忆,认认真真说道,“昨天下午赵兄派人送帖子给我,帖子上写得很清楚:赵兄马上要赴燕京赴任,相约我明天一同去郊外打猎哦……那张帖子呢,你放在哪里了?再拿过来我看看,有没有记错”

曾儿惊慌失措,说不出话来公子和赵穆、赵蕊前往城郊狩猎,已经是一天前的事情了司马玉因为胸口被苏忆荫刺了一剑,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是他苏醒以后,却完全忘记了当天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完全忘记了曾经在树林中与苏忆荫相遇,与她发生过争执,并且被她用剑刺伤加不会记得,苏忆荫在逃跑的过程中,失足跌下万丈深渊

曾儿一步步退向窗前的桌子,用身体遮住赵穆的那张帖子,乘着司马玉不注意,飞快的将它藏入衣袖“公子,我,我出去一下”他藏好帖子,找了个借口,急忙离开房间,向格敏特回禀公子的反常情况

司马玉自己找了一件衣裳,站在镜子前慢慢穿好扣子扣了一半,他停了下来,心里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记得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且,每当他隐隐约约就要想到一些事情,他的头就开始非常的痛,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司马玉的手一动,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一股撕裂般钻心的痛传来,痛得他眉头紧锁在一起他捂住了那处伤口,好痛呀,这里怎么会这么痛呢?

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为什么我的头脑这么混乱?有什么尖厉而怨愤的声音划过我的心?有一种令我恐惧的绝望在我身边徘徊;有一种声音在唤呼我,可是我的心为什么挣扎的这么厉害?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荫儿呢?荫儿去哪里了?司马玉彻底糊涂了,他不记得一天前发生的事情,甚至也忘记了,苏忆荫早就离开了司马府

格敏特走进屋子,看见司马玉痴痴的望着镜子,衣服的扣子只扣了一半“玉儿,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为什么起来了?”她问道

“伤?什么伤呀?”司马玉望着母亲,问道“荫儿呢?她去哪里了?我想要见她”口气非常轻描淡写,仿佛他知道苏忆荫就站在门外,只要母亲轻轻呼唤一声,他就能见到她

格敏特此时才信了曾儿的话,她心跳的厉害,故意问道:“你找她做什么呢?”

司马玉现出了茫然的表情,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要见她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头痛,我的头好痛呀”司马玉双手捂住了头,显得十分痛苦

“玉儿”格敏特再也忍不住,抽泣着紧紧抱住儿子,“玉儿,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再如此痛苦了,忆荫姑娘她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不要再想她了,就把她忘记了”

“不”司马玉猛得推开母亲,他悲愤的连声道:“不不不为什么叫我忘记她我不能忘记她,永远也不能”

他头痛欲裂,胸前的伤口也在撕裂着他的身体和心灵,痛苦让他失去了理智,激起了压抑在心中的怨气,他指着母亲大声叫道:“都是你是你害了了荫儿,你为什么是蒙古人你为什么要带来一份藏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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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安心赵穆好兄长,生恐惧崖下觅姐妹

“穆哥哥……司马哥哥怎么样了?大夫给他看过了吗?他不会有事……不会,不会死”赵蕊正在屋内焦虑不安的等待,看见赵穆进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没有事大夫说他胸前的那个伤口刺得并不深,只不过失血过多,所以暂时晕了过去,休息静养几天就会好起来……蕊妹妹,你放心”赵穆道

“他不会死?他不会有事?”赵蕊反问道,似乎无法置信,口气中却充满了无限欢悦

“是的”赵穆的声音明显比刚才低了许多

“菩萨保佑,这真是太好了”赵蕊低声道,“他不会死,他也不会有事”

看着赵蕊的脸色渐趋平静下来,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赵穆心头涌起了一阵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滋味嫉妒有之,痛苦有之,最令他不安的是,还有许多最卑鄙恶毒的念头,搅杂在其中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他心中涌动着见不得光的邪恶,赵穆就越觉得自己表现的比平常加镇静,加关心赵蕊,加一心一意为她着想他自己明白,这是在赎他邪恶念头的罪

于是,赵穆非常详细的向赵蕊讲述了,他和亲兵一起护送司马玉回府的经过他又是如何解释司马玉受伤的原因

赵穆告诉司马府的人,司马玉是因为脱离队伍,追赶猎物,结果不幸被潜藏在树林中的强盗袭击,被强盗用剑刺伤胸口受伤赵穆隐瞒了刺客的真实身份,也没有讲出赵蕊看到的事情,和她射出的那一箭

接着他又仔细讲了,司马府是怎么马上请来太医院最精湛的太医,太医又是如何替治疗司马玉伤口,以及如何绝对司马玉的性命绝对没有危险

赵穆讲的那样巨细不漏,连最细微的地方,只要是有关司马玉受伤后的情况,就连最细微,最小的事情他都讲到了就好像他带着赵蕊,重经历了一遍当时的情形

因为赵穆心里知道,赵蕊十分想听到这些事情,所以怀着一半愧疚,一半真诚的复杂心情,事无巨细,一一讲述

当赵蕊明确知道司马玉性命无忧,另一种巨大的恐惧才翻将上来,搅得她坐立不安,六神无主

“穆哥哥,我要去找忆荫妹妹,她跌下了悬崖……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蕊妹妹,你不要着急,我已经留下人,吩咐他们到悬崖底下找那位苏姑娘了”赵穆安慰她道,“你安下心来休息,一旦找到了她,就有人会来禀报的”

“不我要亲自去找她”赵蕊态度很坚决“是我害得她跌下悬崖的,我要自己去找到她”

“蕊妹妹,我可以带你去找人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赵穆郑重道

“什么事情?”听到这个要求,赵蕊有些惊奇,因为从来赵穆为她做事,都不会提任何条件

“我可以带你去那个悬崖底下,寻找那位苏姑娘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一件事情……无论苏姑娘情况如何,是生是死,你都不能自责,不能责备是自己害了别人……你能答应做到这一点,我才能带你去”

赵穆十分认真严肃的看着赵蕊,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无比的关切与怜惜他要保护赵蕊绝对不受到伤害,就算这个伤害来自于她自己的内心

“穆哥哥”赵蕊的眼眶湿润了

为什么你对我总是那么宽容,那么爱护,永远毫无条件的支持最近这段日子,我总是埋怨命运,不能我和司马玉从小生活在一起,所以才会被别人夺走了他的心

可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果我真的和司马玉一起生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会失去你,穆哥哥,失去一位比亲兄长还要好的哥哥

**

赵蕊和赵穆来到了出事的悬崖底下

“报告都督”领头的士兵得知赵都督亲自来到,急匆匆赶过来禀报“按照都督吩咐,我们仔细找遍了方圆五里内所有地方,并没有找到都督所说的那位姑娘”

赵穆将目光投向赵蕊,赵蕊脸上升起希望的光芒她没有死忆荫妹妹一定还活着

“方园五里,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吗?不能找到任何线索吗?”赵穆追问,他想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苏忆荫仍活在人间,彻底令赵蕊安心

“是,属下们不敢马虎,认真搜寻了所有地方”士兵头目保证道

这就异常古怪,不合常理了一个人身负箭伤从这么高的悬崖跌下来,没有摔倒筋折骨断,还活着,已属奇迹了又怎么可能丝毫痕迹不留,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退一万步讲,就算苏姑娘内功精湛,跌下悬崖时,用上乘内功,化解了下坠之势,保全了身体的安然无恙但是她肩胛骨上所中的那一箭,箭头可是涂有极厉害的麻药,那是为了狩猎特意准备的猎物中箭后,不消四分之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全身麻痹,一个时辰动弹不得难道苏姑娘还能用内功,化解麻药的药性

赵蕊也想到了,苏忆荫不可能毫无痕迹的,凭空消失她也不及和赵穆商量,急忙对士兵头目道:“我跟你们一起,再认真仔细找一遍”

士兵头目先用目光请示赵穆,赵穆点点头,并和赵蕊一起加入还在寻找中的士兵

赵蕊不顾灌木矮树丛生,荆棘枝桠交杂,荒草没膝,乱石阻道,一心一意只想着能找到苏忆荫现在她已顾不得介意,苏忆荫是生是死,只是想快点找到她因为,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的心

她寻找看见过的每一根树枝,探看每一丛杂草就算找不到人,也没有关系,只要能找到一星半点线索就可以

可是,大家再三找遍了,他们能见到的所有地方,完全没有苏忆荫或她遗留下来的任何线索

“蕊妹妹,不要再费力找了,看来,那位姑娘真的离开了这里”赵穆看着努力寻找的赵蕊,心中十分难过

“不她不可能离开这悬崖底下的”赵蕊坚持到,她继续努力不懈的寻找,也许这样做能稍微减轻,她内心沉甸甸的重担

“蕊妹妹”赵穆走到赵蕊面前,制止她这种无谓的寻找,她只是在折磨自己的身体,以换取内心的安宁

“你忘了来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无论那位姑娘遭遇如何,都绝不是由你的过失引起的”

“可是穆哥哥,这不是事实的”无论如何,赵蕊都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这就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无论谁处在当时的状况,都会采取和你相同的行动你要记住,蕊妹妹,你是为了保护司马玉你当时射出那一箭,只是为了保护别人不遭受一位残酷凶手的伤害”

赵穆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烈,不容置疑这是他第一次,用命令口吻要求赵蕊按照他的想法做一件事

赵蕊被震住了,她呆立了半晌,突然,一头扑到兄长身上,靠在他肩头,“呜呜呜”放声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赵穆拍着倒在他怀里的,那个他内心深爱着的蕊妹妹的肩头

他的心情异常平静完全以对待亲生妹妹的语气,柔声安慰道:“这只是个意外,一个天意难测,谁也料想不到的意外”

“全体列队准备回营——”那个士兵头目发号施令道

“蕊妹妹,我们回去”赵穆替赵蕊擦干脸上泪水,拉着她的手,走在队伍最前面

正在这时,一只毛羽全黑的苍鹰从树林里飞出来,俯冲到离众人头顶不远的地方,紧接着“唰”的一声,又高高冲向天空一对硕大的翅膀刮得周围参天大树的枝杈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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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青烟随风散,柴堆火焰烬前缘

一只苍鹰从树林里飞出来,俯冲到离众人头顶不远的地方,紧接着“唰”的一声,又高高冲向天空[PaOShU8.coM]这个不之客的出现,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好威猛的一只鹰呀可惜弓箭留在悬崖上没有带来”士兵队伍中有人异常惋惜,他的眼珠子随着苍鹰的飞行转动

突然,他惊奇的大声叫了起来,“你们看前面灌木丛底下好像有个洞”

“不要大惊小怪”士兵头目从后脑勺,打了那名士兵一巴掌,警告他跟着队伍好好走路,不要东张西望掉队了

“等一等”赵蕊仿佛意识到什么,迅跑向那片灌木丛

果然看见灌木丛底下有一个洞,但要说那是个洞,似乎并不太准确只不过那里灌木的枝叶生得比别处稀少些,看样子常有山中野兽从此处穿行

忆荫妹妹会不会藏身在灌木丛后养伤呢?赵蕊心想这时赵穆也带着士兵们走过来

“有谁能爬到灌木丛后面,探看一下究竟?”赵穆问道

最先发现洞口的那名士兵,心情异常兴奋,他自告奋勇前往探险,从洞口外面爬了进去

不过,他很快就爬回来了,而且满脸的骇怖恐惧,令人一看就知道,他在灌木丛后,看见了异常可怕的东西

“你看见了什么?灌木丛后面有危险吗?”赵穆不愿意让赵蕊担心,连忙问道

“报,报告都督,”,那名士兵惊魂难定,结结巴巴道,“我……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猛兽洞,洞里全都是死人骨头,还,还有一具被咬得残缺不全的女尸……报告都督,我想那可能就是都督要找的那名女子”

灌木丛很快被士兵们砍倒,一个乱七八糟堆满动物和人类尸骨的兽穴,出现在众人面前在满洞骸骨之中,横躺着一具血肉模糊,被猛兽尖锐的牙齿咬得肢体不全的女尸

这具尸体的脑袋被啃去了一大半,其惨不忍睹的模样令这些见惯杀戮血腥的士兵,都觉得浑身发毛,不寒而栗他们全部低下了头,不忍目睹如此惨况

“啊——”

赵蕊发出了一声尖叫,她认出女尸身上的衣服,正是自己在树林里见到的苏忆荫所穿服色……还有那件灰色的披风,虽然已经被野兽的瓜牙撕扯的破烂不堪,并且染满血迹,但却是她亲眼目睹,司马玉从自己身上解下来,披在苏忆荫身上的那件

赵穆也认出了那件披风,确认了惨死在兽爪与利齿下的死者身份他默默地叫士兵全都退开去

等到所有士兵都远远的退到灌木丛后,野兽巢穴里只剩下赵穆和赵蕊两个人赵蕊双膝发软,站立不稳,便要跪倒在地上赵穆一下子牢牢的搂住她,赵蕊反身倒在他手臂上,放声大哭起来

“忆荫妹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射出那一箭的也许我真的很恨你,但我没有想过要致你于死地,没有想到会害你落到如此惨况”

赵蕊一边哭一边将自己的身世,和苏忆荫的身份都讲出来,告诉了秦穆其时,士兵们离他们有一段很远的距离,所以不需担心这些秘密会被人听到

赵穆其实早就知道赵蕊的真实身世,只不过听到苏忆荫离奇的身世遭遇,看到她最后悲惨的结局,也着实唏嘘感概一番

“现在我该怎么办?”赵蕊伤心问道:“我要怎样带忆荫妹妹去见母亲?怎样带她去见司马哥哥?”

赵穆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道:“只好将苏姑娘遗体火化了,带她的骨灰去见你母亲”

“不,不行……”赵蕊反对道,但声音十分微弱她知道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总不能让母亲看到忆荫妹妹如此惨状其实比起担心母亲会伤心苏忆荫的死亡,赵蕊加害怕她追问苏忆荫的死因

在赵穆的吩咐下,士兵们很快砍下树枝,堆成一个长方形的柴堆苏忆荫的尸体被士兵们用破烂的披风盖住,抬上柴堆放好士兵头目点燃柴堆,火苗腾起,刹时间就卷裹住苏忆荫尸体

正在这时,刮过来一阵风,风助火势,十分迅的,苏忆荫的尸体在熊熊烈火中,立即化成灰烬

赵穆脱下身上外袍,让士兵将收集的骨灰放入袍内包好

“蕊妹妹……”赵穆将包好骨灰的衣包交给赵蕊

赵蕊含泪接过,眼泪扑簌簌,一颗颗滴在包裹着苏忆荫骨灰的衣包上

“对不起,忆荫妹妹假若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无论我心中燃烧着怎样嫉妒的火焰、不平的忿恨,都绝对不会从你背后射出那一箭”

回到都城后,赵穆吩咐士兵从棺材铺,购买了一个质地最上乘的骨灰坛,换盛了苏忆荫骨灰后,他便陪着赵蕊前往“普渡庵”报丧

一路上,赵蕊都显出十分担心和害怕,要不是赵穆跟在身边,她定然没有勇气捧着苏忆荫的骨灰去见母亲

快要到达普渡庵时,赵蕊的心是如擂鼓般剧烈跳动突然,她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普渡庵门口,像是特意等在那里守候她赵蕊懊丧之下,看不真切,以是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母亲,她大吃一惊,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赵穆见赵蕊如此惊慌失措,也猜想庵门口守望的那个人,定然是赵蕊的亲生母亲当他看着庵门前的人笔直向他们走过来,连忙先跳下马,并把手伸给赵蕊

“蕊妹妹,不要害怕,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我陪你去见你娘”

赵蕊紧紧抱着骨灰坛,在赵穆的帮助下下了马这时,来人已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赵穆看时,见是个五十来岁,粗手大脚的妇人,观其面容举止并不像苏夫人赵蕊看清楚那妇人模样,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蕊小姐”,妇人毫不掩饰内心的失望,“我远远看见两个人,还以为是小姐回来了呢”

“粟妈,你,你……你是在庵门口等忆荫妹妹吗?”赵蕊问道

“是呀,”粟妈并没有注意到赵蕊语气中的伤感,继续道:“自从小姐那晚出走后,每天我只要有空闲,就会到庵门口等候小姐回来……唉,小姐离开已经有两个月了,她也应该回来了”粟妈说完,伸手擦拭眼眶的眼泪

赵蕊低下头看着手中捧着的骨灰坛骨灰坛外裹着一层白布,粟妈并不知道那白布包裹下面,正是她牵肠挂肚、倚门盼归的小姐骨灰

粟妈将手伸过去,道:“蕊小姐,我帮你拿着手上的东西”

“不”赵蕊手一缩,抱紧了手中物事,“不需要粟妈帮忙我,我自己带着她去见娘”

粟妈知道这位夫人的亲生女儿,赵蕊小姐,完全是富家千金的脾气,性情与自己从小照顾那位小姐有天差地别,便不勉强了知道她必定是来见夫人,也不多加追问,只是陪着她和同来的那位年青人,一起走到夫人寄居的禅房外

蒋英林正静坐房中,默读佛经,突然见到赵蕊进来,又惊又喜口中却道:“几天前你不是到庵里来看望过我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赵蕊无言以对,只觉得泪水涌到眼眶,想要哭出来,这时蒋英林的目光落在了赵穆身上,见到是个陌生人,她有些戒备,也停止了说话,并且没有注意到女儿异常的情绪

赵穆连忙自我介绍,说他是赵辉的儿子,单名一个“穆”字,此次是主动要求陪蕊妹妹来看望苏夫人

蒋英林是个聪明机敏的人,她马上就从赵穆话中听出蹊跷赵穆强调说他“主动要求陪赵蕊前往普渡庵”,不仅仅出于对赵蕊的维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是陪赵蕊来解释的

这时,她猛得望见赵蕊双手捧着的一个白布、鼓形包裹这是什么?她的心急剧狂跳

“娘”赵蕊流下泪来,她把骨灰坛捧到母亲面前,哽咽道,“娘,忆荫妹妹死了……这是,是她遗体火化后的骨灰”

“什么?”如同听到一声睛天霹雳,蒋英林神魂皆散,用手支持着桌边,才勉强站立仍然觉得头昏目眩,天昏地暗

“蕊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荫儿,她,她真的……就装在这个坛子里”

赵蕊啜泣着点点头赵穆帮助她将骨灰坛放在桌子上,解开外层的白布,露出一个青灰色瓷坛

“蒋伯母,这里面是令爱,苏姑娘的骨灰……人死不能复生,恳请伯母节哀顺便”赵穆劝道

决堤般的泪水从蒋英林脸上流下这件事怎么可能是真的?荫儿还这样的年青,她是一朵还未绽放的花朵,她又是那么的善良,是一朵纯洁无邪,芬芳馥郁的花朵这种悲惨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娘……”见到母亲伤心欲绝,赵蕊想要安慰母亲,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是呀,她要说什么才好呢,难道能说她躲在一棵大树后,举起弓箭,向忆荫妹妹射了一支浸有麻药的毒箭,以至她失足跌下悬崖,惨死于野兽口中

赵穆知道赵蕊有口难言,正要想个说辞,替她开脱解围蒋英林像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并不打算给机会赵穆,让他帮助赵蕊解释

“赵穆都督,”几天前赵蕊来到普渡庵,已经将她有一位兄长赵穆受封为“蓟北都督”的事情,骄傲的讲给蒋英林听了“你能不能先委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要和蕊儿说”

这种请求赵穆怎么能拒绝,他礼貌的告退而去赵穆出去后,屋里只剩下蒋英林和赵蕊母女俩

“蕊儿,你实话告诉娘,荫儿是怎么死的?”蒋英林让赵蕊在桌前坐下,问道

“娘……”赵蕊心虚胆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蒋英林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中的猜疑已证实了五六分,她又惊又怕“蕊儿,你实话对娘说,荫儿倒底是怎么死的?你又为什么自作主张火化她的遗体?”

她重问了一遍,口气不由自主变得严厉起来赵蕊知道纸始终包不住火,加上她内心有愧,也不想昧着良心,向母亲隐瞒真相

蒋英林听着女儿一边哭泣,一边讲述了整件事情她的脸色越变越白,终于忍不住打断赵蕊的话

“蕊儿,你错了我相信,荫儿当时绝对不是想要伤害玉儿”

赵蕊有些鄂然,她不假思索道:“忆荫妹妹这几个月中,杀了多少人娘竟然还要袒护她我是亲眼看见司马哥哥中剑以后,手中的箭才离弦的”

“蕊儿,你说什么?”蒋英林猛的站起身来,不认识自己女儿似的,看着她,“你是说,你看见他们在争吵,不仅没有出面劝解,反而偷偷躲在暗处,用弓箭对准荫儿”

“这……”赵蕊承认母亲说的话,句句属实但照母亲这么说来,她不就成了躲在暗处,偷袭暗算的卑鄙小人尽管她对苏忆荫心存愧疚,却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赵穆站在禅房外,听到房内传来赵蕊对母亲的争辩声,声音越来越大

“忆荫妹妹杀了那么多人,已经被朝廷张榜通缉,可是娘仍然不分皂白的维护她,说她天性善良,绝不会杀人难道我就是本性邪恶吗?为什么失手射了她一箭,娘要这样的苛责我……娘,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呀”

赵蕊说完这几句话,推开禅房板门,掩面跑了出去

“蕊妹妹”赵穆叫道,他连忙在禅房外行礼道:“伯母,恕晚辈无礼,我先去将蕊妹妹追回来”说完,追赶赵蕊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发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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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愤说真相,凄凉诉往事

“粟妈,”蒋英林来到司马府门前,停下脚步,对陪在她身边的粟妈道:“你留在外面等我,我随曾母两个人进去就行了”

曾母走上前,对府前看门人道:“这位是四夫人要见的客人”看门人不敢有所诘问,让蒋英林随着曾母一起进府

蒋英林得知苏忆荫噩耗之后,除了自己伤心,她还特别担心司马玉也觉得很对不起他司马玉对苏忆荫一往情深,彼此间也情投意合,而自己却曾经想要拆散他们此刻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作为相同爱着女儿的人,自己对女儿的死肝肠寸断,她也能料想到司马玉的心情,必定痛苦万分所以下定决心,不顾自己的逃犯身份有可能会被发觉,前往都城看望司马玉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呀她看见司马玉坐在一座花园的花架下,各种颜色鲜艳的花朵簇拥在他身边,迎风招展司马玉神色轻松,若无其事的与人在花园里聊天

蒋英林难以抑制心中愤怒,我的两个女儿,一个因为你而惨死,一个因为你手染她姐妹的鲜血,终身背负无法卸除的重担而你却像无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和别人闲聊

“玉儿,”蒋英林不顾曾母的诧异,走上前去,“在这里和别人聊人吗?你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呀”

“英……英林阿姨”司马玉吃惊的站起来,“阿姨今天怎么来了?”

见到他一幅明知故问,装模做样的样子,蒋英林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玉儿,阿姨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毫无感情,没有情义的人阿姨看错了你,荫儿,她,她也认识错了你”

“阿姨,你,你说什么?荫儿为什么认识错了我?啊……英林阿姨,你知道荫儿现在哪里对吗?她回来了?为什么不跟你来见我,她不愿意再见我了吗?”

司马玉说话无伦次,蒋英林开始意识到,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

“玉儿,你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荫儿她,……”

当蒋英林说到这里时,站在司马玉旁边的,一位年青人连声咳嗽,企图制止她的话可惜蒋英林没有注意到,继续把话说完

“玉儿,难道你不知道荫儿她已经死了?她不再活在这个世间,又怎么可能和我一起来看你呢?”

花园内如同死一样的寂静

片刻后,那位年青人长叹一声,转头看着司马玉,目光饱含担忧与哀伤

“不可能,”司马玉脸上露出古怪笑容,“不可能,英林阿姨,你在骗我……二哥,阿姨在骗我,对不对?荫儿不会死的,她不可能会死”

司马玉把目光投向二哥,向司马砚求助实际上,他不需要向任何人求证,在他的心目中,苏忆荫是不会死的,也绝不可能会死

“玉儿”蒋英林抓住司马玉的手,感觉他的手冰冷如死人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卤莽说错了话,颤抖着声音道“玉儿,你不要过于伤心,生死由天定,荫儿她是真的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荫儿她是不会死的……她是不会死的”司马玉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在他的脑海中,早就忘记了那天在树林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甚至也忘了苏忆荫为了什么原因不在他身边,只是记得苏忆荫离开了他

“不错,四弟,苏姑娘并没有死”司马砚拉着懵懵懂懂,有些失去了理智的司马玉坐下

司马玉在二哥像安慰小孩子的语气下,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眼睛茫然望着四周,整个人的神态有点像个听到可怕消息的胆怯孩子以前闪烁在他眼里的那种智慧光芒,被茫然无措取代

“玉儿,他到底怎么了?”看见司马玉这幅模样,蒋英林既心酸,又万分悔恨的问

司马砚安抚了司马玉,正准备向蒋英林解释这几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个忧心仲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玉儿”格敏特走到他们跟前,用忧急如焚的眼神看着司马玉,却没有说多关切的话司马玉的目光落在了母亲身上,也是毫不停留的转了开去,仿佛母子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敏妹妹,”蒋英林歉疚道,“我不晓得玉儿是这样的情况,刚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格敏特并没有理会昔日好朋友的话,她显得十分的漠然“砚儿,你连续陪了玉儿好几天,今天就回家去休息”

司马砚知道蒋英林来历蹊跷,伯母有话要单独对她说,不想让别人听见,于是施礼后告辞而去

“曾母,你也带公子回房去休息”待司马砚走后,格敏特又吩咐其他的从人都退下

“不”司马玉站起来,强烈的反对道,“我不要跟她回房去,我要去找荫儿”

“好公子,你跟曾母一块走,曾母陪你去找荫儿姑娘”曾母是司马玉小时候的乳母,现在又用从前哄他吃饭,哄他睡觉得的语气哄他

“那你一定要陪我去找荫儿,我才能跟你去呀”司马玉以小孩子才会有的那种谨慎,要曾母向他保证

“好,曾母的公子是最听话的了,曾母现在就陪公子去找荫儿姑娘,好不好呢?”曾母上前牵住司马玉的手

“好我们现在就去”司马玉的脸上绽放出孩子般烂漫的笑容,欢欣雀跃,随曾母而去

蒋英林目睹司马玉的言行举止,都退化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时,惊骇、心酸、悔恨一齐涌上心头

“敏妹妹,真的是对不起,我不知道玉儿会因为荫儿的事,伤心如斯,受到这么大打击”刚才自己不问情由,就痛责司马玉,蒋英林现在十分后悔

“英林姐姐,你不要再说了,不怪任何人……是我当初的行为害苦了自己的孩子”格敏特说道虽然她在自责自己,但她的语气,甚至整个人都显得很冷淡蒋英林感觉到了她的这份冷淡

“敏妹妹……”她还想再解释可是格敏特却截断了她的话

“英林姐姐,当年苏大哥被冤枉入狱,司马成和我没有挺身而出,向朝廷说明事实真相最终导致苏大哥惨死狱中,姐姐则要隐姓埋名,流离他乡这些年来,每当想起这些事,我都觉得十分愧对苏大哥和姐姐”

“敏妹妹,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提起来了”

当年那件祸事,带给蒋英林极其强烈的痛苦青梅竹马的师兄自断经脉而亡,襁褓中刚满周岁的娇女被迫分离,自己也仓皇出逃,十几年隐居僻乡,被迫忍受势利小人的欺侮

“不我还是要提起,因为这件事给可怜的玉儿带来了太多的伤害”格敏特冷漠的表情,现在激动起来,“当初苏大哥被误当作迎娶了蒙古公主的人抓起来时,我就应该朝廷坦白身份,我才真正是掌握着朱元璋签订盟约和藏宝图的蒙古公主”

“苏大哥慷慨侠义,不愿意按照朱元璋的命令,诛杀我的族人,私下放走我父王和王兄我遵照父王的安排,既为了报恩,也为了保全盟约和藏宝图的安全,进而保护我蒙古一族不遭受朱元璋的戮灭,来到明军营投靠苏大哥”

“敏妹妹,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提起,只能徒增伤悲而已……师兄是因为私放了蒙古王爷和王子,引起朝廷不满,才遭致灭身之祸这件事是师兄自愿而为,敏妹妹无需自责……”

“英林姐姐,你听我说完,好吗?”格敏特又一次打断了蒋英林的话

蒋英林沉默了下来,虽然她本身极不愿意再回忆往昔悲惨的往事那些往事带给她的伤痛太多,太深多到一个没有身处其境的人无法想像,深到不停口自我责备的格敏特难以感受

因为别人无法理解,所以就算格敏特说的再多,也不能引起她的共鸣,相反只会勾起她的伤痛同时激发心中隐藏的愤怒

当初你犯了那样重大的过失,我的丈夫、我的孩子还有我遭遇了悲惨的命运,阴阳永隔,家破人亡别人替你承受了本该由你承受的痛苦,而你只要说几句话,表达一番歉意,就想卸下良心上的重担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便宜轻松了呢

“英林姐姐,你一定看不起我这个人,觉得我仅凭几句话就想完全推卸责任其实,我多么想当年死在牢里的人,不是苏大哥,而是我如果我能向朝廷表明我的身份,并承担由此产生的全部责任我的孩子,玉儿从小到大,就不会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了这些痛苦都是他代替他的母亲承受的”

“那么,当初我为什么不向朝廷坦白自己的身份呢?其实就算苏大哥对司马成说过,当今皇上气量狭小,猜忌成性,既使你们说出真相,也不一定会放了他,反而会把我们大家都关起来,全部杀掉我们还是打算向朝廷上表说明真相,我才是真正的蒙古公主,迎娶蒙古公主的人是司马成”

“表章司马成都已经写好了,可是在我们回都城的路上遭到一伙强人劫杀其中有一位强人武功很高,招数歹毒,掌风带毒司马成和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幸而我王兄当时来看我,并执意带人送我了一段路程强人出现时,他并未走远,听到厮杀叫喊声,赶回来救援”

“我王兄曾得汉人高手传授过武功,武功远在那位会使毒掌的强人之上不料那位强人心思歹毒,见占不到上风,如意算盘落空,竟然撇下王兄,掌运毒风,拍向抱在乳母怀中的玉儿”

蒋英林听到这里,“啊”的一声,惊呼出声她已经知道,司马玉从小患有的心痛病是怎么得来的

果然听到格敏特说道,“幸好驮载他们的西域白马深通人性,见背上主人受到威胁,脑袋一偏,替玉儿挡下了那一记毒掌白马不幸中毒毙命,用自己性命保全了玉儿和那名乳母的性命”

“当初我们都以为玉儿逃过了一劫,其实并不是白马替玉儿挡下毒掌时,头部正好拦在玉儿身前,那名强人毒掌的毒性邪性无比,竟隔着整整一个马头,传入玉儿体内玉儿一路上哭闹不止,我们心急赶回都城,都没有留意司马成心烦意乱起来,还动手打了玉儿,叫他不要再哭了等赶到了都城,才发现他中了毒这时候玉儿已经奄奄一息了”

听到这里,蒋英林想起了苏忆荫曾对她讲述过,司马玉病痛发作是怎样的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她不忍心再听下去,对格敏特道:“敏妹妹,你不要再说了,以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玉儿身中剧毒,生命垂危,司马成和你怎么能让他病情雪上加霜,再受牢狱囹圄之苦”

想不到蒋英林如此能理解她的苦衷,格敏特流下了眼泪“英林姐姐,我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不是贪恋荣华富贵那时我以为玉儿一定活不了多久,只想在孩子临死前,能够守着他”

“当时苏大哥又劝说司马成,赶紧领兵上前线打仗,也许打了胜仗回来,还可以凭此向皇上求情,或许有机会救他司马成在我的苦苦恳求之下,咬着牙关,不顾其他将士的反对,立下军令状,执意带领军队出征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再说起,以免再次勾起姐姐的伤心往事”

“玉儿体内的毒性,后来是怎样控制住的?”隔了一阵子,蒋英林问道

“后来赵辉大人得知此事,给他服了长公主府的一种灵丹宝药本来那种药丸可以祛除百毒,但玉儿中毒发现的时间太晚,毒性已深入脏腑,他年纪又太小,解药的功效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因此毒性没有全部从他体内清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毒性就会发作一次”

“我们害怕玉儿知道真正的原因,会害怕的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就骗他说是得了天生的心痛病一直到忆荫姑娘替他解毒,他才知道纠缠他的并不是病魔,而是中了毒”

提到苏忆荫,格敏特的话嘎然而止,她看见蒋英林眼角涌出了泪水,“我们刚才谈了许多恩怨,其实我们真正亏欠的是忆荫姑娘,还有她的父母亲和那个刚满周岁的女婴”

其实还有一句话,格敏特没有讲出来,本来苏忆荫一家的恩情,司马玉可以代替他们所有还清的,可惜因为她们各自怀有的私心,反而加深了她们的负疚可怜的是,司马玉成了全部重担的背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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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不似有情苦,多情空向蝴蝶觅

自从见到苏忆荫被野兽咬坏的尸体后,赵蕊心中一直难以平静{泡,书,}她很难说服自己,苏忆荫的死跟她毫无关系但与此同时,母亲那天的态度又让她灰心,令她在心中尽量为自己辩护,以反驳母亲对她的指责

“小姐,小姐,六公子今天回府来了”莲儿兴高采烈的跑进来道

这些天莲儿眼见小姐整日无精打采,心事重重,心里想着只有六公子回来,才能开解小姐因此一打听到赵穆回府的讯息,马上回来报告

赵蕊也比以前回依赖穆哥哥了,心里早就盼望着他回来,把这些天的心事向他倾诉

实际上,她并没有发觉出来,赵穆回府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自从他这次回都城后,总是每隔十天或半个月,才有时间回一次府可是这些日子,他每隔两天,最多不过三天准会回来

赵蕊在赵夫人房中见到了赵穆,赵夫人连忙让她坐下赵蕊坐在赵穆身边后,很快发现屋内气氛不同寻常刚才她在屋外,明明听见赵穆和赵夫人在说话,现在他们却一言不发,好像故意回避她一些事情

赵蕊假作不知,只和赵夫人谈些闲话,又问赵穆军营中的一些事情谈话间赵蕊向赵穆使了个眼色,赵穆便又和赵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和赵蕊一起起身向母亲告辞

两兄妹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赵蕊问道:“穆哥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赵穆吃了一惊,他没有说话,沉默向前走了一段路,才道:“蕊妹妹,我是不会瞒着你任何事情的”

赵蕊笑了笑,便问道:“那你告诉我,刚才我没进屋前,你跟娘在说什么话?”

赵穆停下了脚步,望着赵蕊道:“我说出来了,蕊妹妹你保证不要伤心”

赵蕊很紧张,她已经隐约意识到赵穆要说的话,和某个人有关

“是司马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知道忆荫妹妹死了?”

“今天我去兵部时,遇到了司马玉的大伯父他告诉我,司马玉生了重病”

“生了重病?穆哥哥,你不是告诉我,他的伤势没有大碍,很快就会好吗?”

“蕊妹妹,你不要着急,他的生命并没有危险……只不过得了一种古怪的病”

“穆哥哥”赵蕊急切道,“我想要见他,带我去见司马玉,好不好?”

赵穆凝视着赵蕊,他的心颤抖,蕊妹妹,什么时候你才会不把我当成大哥看待呢?可是他无法拒绝赵蕊充满期盼与信任的目光

“好虽然司马府以司马玉病重,身体虚弱为由,拒绝外人探视,但是我会想办法带你去见他的”

第二天,赵蕊男扮女装,随赵穆前往司马府拜见司马玉的大伯父宾主相见,分外热情,赵穆介绍说赵蕊是他的远房表弟在谈话过程中,赵蕊始终心神不宁,表现出极不耐烦的样子

主人注意到她的坐立不定,好心问道:“表公子,是不是身体感觉不适?”

赵穆便乘机对主人道:“我这个表弟是个好耍的性子,他一定不惯听我们正正经经谈军务粮草的事情”

主人听了这话,忙唤过一名小厮,道:“表公子如不嫌怠慢,就请随便到府内花园散散心”

此话正合心意,赵蕊连忙答应:“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起身随司马府童仆而去赵穆一直注目她走出屋子,才重开始和主人说话

来到外面,赵蕊就打发走那名童仆,说她只想在这附近走走,不需要有人引路

童仆知道他是长公主府的贵公子,不能得罪,同时又乐得清闲,便高高兴兴找同伴玩耍去了

赵蕊曾随赵夫人来司马府看望格敏特,她的记性很好,对府内前往司马玉住处的路记得很清楚一路循着记性寻来,很快她就来到了司马玉住处前的那个月季花园——“驻香园”

刚走入园内,赵蕊的心猛的一跳,隔着几重花朵大半凋谢的月季花,她赫然发现司马玉就坐一个花架之下奇怪?他不是好端端坐在那里闲情雅致的观赏花朵吗?怎么穆哥哥会说他得了卧床不起的重病?

赵蕊此刻的心情,是又惊又喜,心想:好你个司马玉,你偷懒不愿去衙门办公,就谎报患了重病,害得我整整担心了一个晚上,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想到这里,当下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到花架背后,想要出其不意的跳出来,大大的吓司马玉一跳

她透过繁茂的月季花叶,看见司马玉眼望前方,不知独自正想着什么事情发呆正欲大叫一声,跳出来吓得他魂飞魄散时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飞快地跑进了花架“四叔四叔”那个男孩子大声叫道:“我们给你捉来一只很漂亮的大蝴蝶”

女孩子年纪比较小一点,大概只有五六岁,她热切仰着头,看着司马玉道:“这只蝴蝶最漂亮了,四叔,现在我们能不能去看,会飞的蝴蝶仙子呢?”

司马玉将男孩子的中那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却并不答复两个孩子的话

见此情景,赵蕊啼笑皆非,司马玉竟然说假话骗两个小孩子替他捉蝴蝶世上哪有什么蝴蝶仙子,而且还要是捉到最漂亮的蝴蝶,才能带他们去见蝴蝶仙子

这就是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因为无论那两个小孩子捉到多么色彩艳丽,斑斓灿烂的蝴蝶,是不是世上最漂亮的那一只,都要由司马玉说了才算

两个孩子等了半天,始终得不到司马玉的回应,那个男孩子就急了,一边大声叫道:“四叔好赖皮,说话不算数,快还我们的蝴蝶”一边扑上去抢那只蝴蝶

司马玉玩心大发,竟然紧紧护住那蝴蝶,不让小男孩抢走这个男孩子是司马玉大哥的儿子,生性调皮,且从小被宠坏了,是府里的“小霸王”,如何能容忍司马玉平白抢了他的东西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样又打又踢,又嚷又骂,司马玉铁了心就是不肯将手中的蝴蝶还给他

赵蕊看了直皱眉头,这个小孩子真可恶,为发一只蝴蝶竟像一只小狗似的对人又咬又叫司马玉和他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事情可做了吗?无端端竟然去骗两个小孩子,还这样和他们较劲岂不知小孩子知道被欺骗后,他天真率直,发起脾气来是无所顾忌的

这时,花架内的蝴蝶争夺战已趋白热化,小男孩死死扳住司马玉的手腕,司马玉见势不妙,竟然将蝴蝶整个儿捏进手中,意思是我宁可捏烂了它,也绝不还给你小男孩子也不甘示弱,一口咬在了司马玉的手腕上

司马玉吃痛,手一松,手中的蝴蝶掉落在地上,他马上弯腰去捡,小男孩子也忙低头去抢可怜那只蝴蝶被人捏得太久,刹时间飞不起来,它扑腾着翅膀低低飞行,挣扎着向外逃命

司马玉眼明手快,眼看就要重获得那只蝴蝶了,小男孩急了,刚好蝴蝶又飞到他脚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脚一顿乱踩,那只可怜的蝴蝶顿时惨死他脚下,被踩了个稀八烂

小男孩十分得意的望着司马玉,你不肯给我,我也不会让你得到司马玉猛得推开他,那只被践踏成不成形的蝴蝶,从男孩脚下露了出来司马玉蹲下身去,爱怜横溢的捡起死蝴蝶,双手捧在掌心

“真可怜,你为什么要飞走?为什么要离开我呢?”司马玉低声对蝴蝶自言自语

“疯子四叔是个疯子”小男孩怀恨在心,跑到花架外大声骂道,骂完后又怕司马玉追过来打他,急忙转身飞快开了

那个小女孩也跟着跑出去,不料没有跑出花架,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这一交摔的不轻,她立即号啕大哭起来司马玉连忙赶过去扶她,不料她害怕起来,哭得加厉害,满脸都是眼泪

“乖呀,不要哭,不要哭……我们一起去看蝴蝶仙子,好不好?”司马玉像是这个小女孩的同龄朋友般哄道对蝴蝶仙子的向往战胜了痛苦和恐惧,小女孩渐渐止息了哭声

司马玉牵着她的走出花架,就在这时他们迎面走来一群人,刚才那个小男孩子和一位衣饰华贵的青年美妇人走在最前面

“娘,我说的没错,四叔真的在这里刚才他还欺负来我着”小男孩抢先向母亲告状

“四弟,你拉着那个孩子做什么?快把她还我”美妇人不理会儿子的话,反而司马玉恳求道

但是她恳求的语气很令赵蕊生气,看她那幅模样,仿佛司马玉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随时会伤害他牵着那个小女孩

司马玉手一松,小女孩飞快的跑向母亲美妇人急忙抱起她来,左右察看,她又不停地问道:“乖孩子,你没事?”看见孩子摇摇头,她才放下心来,将小女孩交给后面的乳娘

赵蕊再也忍不下去,从花架后走出来,正准备抢白那美妇人几句,却听她长叹一口气,叹惜道:

“四弟,我原以为府里面只有你二哥一人为情所误那就够了,没想到你比他痴,竟是为情所困好端端的一个聪明人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这又是何苦呢?”

美妇人说了这一番话,也没有留意到赵蕊,就带着两个孩子并一干从人走了

赵蕊听了那些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不敢相信美妇人说的话是真的,迟疑的走到司马玉面前,果然看见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茫然无神的望着她突然他笑了一下,是那种只有白痴才会露出的笑容,然后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望着我”

“司马哥哥……”赵蕊悲从心来,不由掩面哭了出来,“我陪你一起回去”

没想到司马玉却满眼警惕的看着她,同时握紧了手中那只死蝴蝶赵蕊见状,加伤心,却擦干了眼泪,温言细语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和你抢蝴蝶的”司马玉这才放心跟她回去

走进司马玉屋内,赵蕊吓了一大跳,只见桌上、椅上、花架上,地板上,到处都是死蝴蝶走进里屋,也是一样的情况,除了司马玉睡的那张床还算干净外,屋子到处都堆着死蝴蝶这些蝴蝶,有的已经死去很久,翅膀早就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和光泽,干枯萎缩成灰色的一小块

曾儿带着人进屋里来伺候,看见司马玉右手攥着拳头,便知道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问道:“公子,你今天又带回来好看的蝴蝶了吗?”

司马玉脸上泛起笑容,冲着曾儿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曾儿就按照往常惯例问道:“公子,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司马玉把眼睛望向赵蕊,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曾儿这时才注意到赵蕊,他大吃了一惊,叫道:“蕊……”,马上望了望屋子里的其他人,停止了说话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端着水盆,另一名捧着巾帕来到他们面前曾儿从水盆里绞干了手帕,司马玉才松开了手,把那团早已捏得不成蝴蝶形的东西交给他

“它很漂亮?”司马玉带着骄傲问道

“是,很漂亮,这只蝴蝶真的很漂亮”曾儿将这只不成形的蝴蝶,和屋里其他死蝴蝶放在一起转过来身时,他用手背擦了一下脸

曾儿用手帕替司马玉擦干净双手,又哄着他在床上躺下赵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她看见曾儿是怎样如同哄小孩子,哄着司马玉上床,其他的人又是怎么小心翼翼,不敢碰着,踩着那些死蝴蝶

端水的那名侍女低着头从赵蕊身边出去,不小心碰到了她,那名侍女只看了她一眼,马上又低下头,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赵蕊被人撞了一下,仿佛从梦境中醒来一样,她环视四周看见到处布满了死蝴蝶,死亡的气息充斥在这个屋子里,可是这间屋子里却躺着一个大活人她再也无法忍受,冲到屋子里的那张八仙桌前,发疯似的用手又拂又扫,将上面的蝴蝶全部扫落地下接着又用同样的方法,扫落椅子上,窗台上的死蝴蝶

屋内的侍女惊慌失措,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曾儿立刻上前制止道:“蕊小姐,请你不要这样,这样做只会对公子打击大”

赵蕊哪里听他的劝止,扫落蝴蝶的度加快了,所有蝴蝶被扫落到地上后,她用脚将地上的蝴蝶踢到门外去曾儿看着她毫无顾忌,又恨又急,却又毫无办法,唯有怒目而视

司马玉听到屋内动静,坐起身来,看见赵蕊令人发指的行为,他愤然失声,大叫一声“你”,掀开被子跳下床,直冲到赵蕊面前,拼尽全力阻拦她赵蕊这时也像丧失了理智,不然不顾,挣开司马玉,继续以快的度把蝴蝶踢向门外

司马玉拦在这边,赵蕊就跑到那边去踢,司马玉急忙跑到过去,赵蕊又回到原处继续踢蝴蝶一时间,死蝴蝶在屋内纷纷乱飞,屋内其他人见此情景都惊得呆住了,没有一个人前来劝阻

司马玉阻拦不住赵蕊,只能看见他精心收集,希望厮守一辈子的蝴蝶,被她一只又一只踢到了门外他再也忍受不了,流下了眼泪,苦苦哀求赵蕊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赶走她们,不要把她们从我身边赶走”

这句话如同锋利的刀子划过赵蕊的良心,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同时也停止了动作当她看见司马玉俯下身,拼命捡拾地上的死蝴蝶时,眼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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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愧赎前罪,肯为使君负终生

在回府的路上,赵蕊向赵穆讲述了司马玉病情的真相,赵穆听后良久沉默()

说句老实话,赵穆暗心里未免没有转过希望司马玉惨遭横祸的念头,但真正听到这样的不幸消息,他没有丝毫兴灾乐祸的高兴感觉,反而心情沉重,真心为司马玉感到难过

兄妹两人沉默的骑着马,在集市里走了一段路,赵蕊突然指着前面一个小茶馆道:“穆哥哥,我们在那里歇一歇,好吗?”

赵穆是从来不会拒绝赵蕊的要求的,于是和她一起下了马,走进那间茶馆坐下

临进门时,赵蕊吩咐从人们在外面等候,不必跟进来了茶馆老板见这两位客人高头驷马、从人如云,知道是难得一见的贵客,连忙将他们引到雅座,又问他们喜欢饮什么茶?爱吃什么点心?

赵蕊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给老板,道:“我们不喝你这里的茶,只是借这个地方说说话”

茶馆老板是个做惯生意的经纪人,知道这两位贵公子有事要私下商议,急忙拾起银子,关上门转身出去

“穆哥哥,”赵蕊不等赵穆开口,先说道:“我要求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不,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帮我做到”

“蕊妹妹,那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要过于自责”赵穆从她郑重其事的神态,严肃认真的语气,已经猜到了她的接下来要说的话

“穆哥哥,你已经猜到我要你帮我做什么事情了,你会帮助我说服爹爹和娘同意,对吗?”赵蕊道

“蕊妹妹司马玉生了这样的病,他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并不是你的错呀你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赵穆十分痛苦,不仅因为他知道赵蕊决心要嫁给司马玉,是因为他清楚,赵蕊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他,她永远只把自己当成能够依赖和信任的哥哥,而他必须要保持好哥哥形象,不能让赵蕊失望

“像我这样任性而又刁蛮的人,又怎么会为难自己呢”赵蕊带着一丝悲凉道,“穆哥哥,其实我是非常喜欢司马玉的”

“蕊妹妹……”赵穆愈加痛苦道

“穆哥哥,你听我说完,不要打断我的话,好吗?”赵蕊继续道,她的脸上带着执拗,同时又有一种陷入幸福回忆的神情,“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根本没有想到会喜欢上他,而且是无法摆脱,无法自拔的喜欢”

“那一次,我在前往边关的路上,闲极无聊,带着莲儿去到那个偏僻小镇的花船,就在那里遇见了他当时他那一幅清高自傲的模样,真令人看了讨厌,我故意装出无赖子弟的作派,调戏被他拒绝的那位青楼妓女,结果将他气的脸色发白,落荒而逃”

“第二次相遇,就加可恶了,我正在早晨清的空气中,愉快的欣赏驿站内花期正盛,香气袭人的丁香花,结果不但扫兴的被他强迫拉走,还恶心看见他呕吐一地的隔夜秽物当时我真是气愤到了极点,当场就给了他一耳光,可惜并没有打着,被他拦了回去这大概就是所谓不是冤家不遇头”

“第三次见面时,我已经知道他是司马叔叔的儿子那时候,我很想跟穆哥哥上前线打战,可是穆哥哥你不答应……穆哥哥,你很少那样严厉的拒绝我,还要派人立即送我回都城”

赵蕊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赵穆一眼,见到他双眉紧锁在一起,以为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便不要求他的答复,继续讲下去其实,赵蕊并不知道,此刻赵穆的心正受着她想像不到的煎熬

“为了报复前两次他的傲慢和无礼,我决定这一次要好好的利用他于是我假装表示好感,使他放松警惕,以为我真心想和他做朋友然后我就撺掇他带我进司马叔叔商谈军务的地方,我在那里找到了行军路线图,为了追上军队后不被穆哥哥遣送回去,我又激将法,挤兑司马玉加入,和我一起追赶大军”

“就是在和他结伴同行的那段时间里,我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穆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不懂得羞耻时,对你说的一些蠢话吗?那时候我说,我长大了非要嫁给一位威风凛凛、能征善战的年青将军”

赵蕊说到这里,抬眼看着赵穆笑了一下,道:“后来我才知道,我心目中的那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原来是我的亲生父亲”

蕊妹妹,我又怎么会忘记你说过的那些话呢?我之所以要去参军,决心成为一名将军,那完全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人可是蕊妹妹,你现在改变了心意,你已经忘记了你自己说过的话,而我却始终牢记

“不穆哥哥,我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赵蕊好像清楚赵穆心中的话,辩驳道,“在我的心目中,司马玉他就是一位威风凛凛,能征善战的大将军”

“虽然他没有拿武器冲锋陷阵,和敌人正面厮杀,但他是一位不披铠甲的将军他的勇气,他的智谋,他在赤焰战场上的非凡表现,都足以证明他就是我心目中的那位跃马提枪的画中将军”

赵穆听到这些话,简直伤心欲绝,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赵蕊,直到感觉到眼泪将要涌出来

这不公平蕊妹妹,这太不公平了你要寻找的那位将军,一直就在你的身边,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你发现,我就是你心目中的那位大将军

可是到了今天,我才发现,无论我付出怎样的努力,都不可能将你的视线牵引到我的身上蕊妹妹,直到此刻,我才如梦初醒,你永远也不可能爱上我

回到府中后,赵穆按照他在茶馆内对赵蕊的承诺,代替她向父母亲讲述了司马玉生病的真实情况,并提出了赵蕊希望和司马玉恢复婚约,下定决心要嫁给他的请求

其实赵辉早就清楚司马玉的真实病情,以他目前在朝廷中的地位,朝中百官没有哪一件最细微的事情能瞒得住他他和夫人当然不会同意赵蕊这种不合常理的请求,但是虽然他们养育了赵蕊十几年,毕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赵蕊的亲生母亲现就住在郊外,就算他们答应了这桩不合理的亲事,蒋英林不同意,那也是徒劳相反,如果他们执意不从,而蒋英林愿意,那他们也无话可说,只能默许

第二天,赵穆陪着赵蕊来到普渡庵,征询蒋英林的意见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蒋英林听完赵蕊所有的话,并没有表现出旁人想像中的强烈反对,相反她很赞同这门亲事

“你确实应该这样做,娘很高兴你能够有这样的想法荫儿是因为你摔下山崖而死的,你应该代替她陪伴在玉儿身边,照顾他,给予他安慰”

赵蕊在来的路上,预想母亲会如何反对这门亲事,她想好了足够多的理由,准备大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母亲没想到这些理由一个也没有派上用场

按理说,母亲同意她和司马玉的亲事,赵蕊应该觉得高兴和轻松才对,可是她一点也没这样的感受她只觉得受到了伤害,并且十分委曲

诚然,她此时决定嫁给司马玉,确实有自责赎罪的成份,但是天下又有哪位母亲,会积极赞成自己亲生女儿,嫁给一位精神受到伤害,智力已近乎白痴的人呢

“伯母,您了解司马玉现在的情况吗?”本来赵穆也抱着莫大的希望,期望赵蕊的生母能阻止她做出的这种荒唐决定,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种不近人情的话,他忍不住开口,希望能提醒蒋英林

“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司马玉了,他现在的精神和智力状况,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相差无几换句话说,您赞同蕊妹妹嫁给的,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白痴和傻瓜呀”虽然赵穆很不想如此形容司马玉,但是为了赵蕊,他还是抵毁了他昔日的朋友和兄弟

“正是因为玉儿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我才要让蕊儿嫁给他呀”蒋英林道

“伯母,这不公平那件事只是一场意外,你不应该把所有过错推给蕊妹妹蕊妹妹射出去的那一箭,目的只是为了救人……而且,伯母,你比我加清楚,司马玉只所以会神智失常,是因为他不愿承认苏姑娘已经死的了,但是伤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

“如果有一天,司马玉恢复了正常,他的病好了,一定会追问苏姑娘惨死的真相,如果他知道了当时发生在树林里的全部事情,他会怎么对待蕊妹妹?蕊妹妹会被他冷落的”

“所以请伯母收回刚才的话,以免蕊妹妹一时冲动,铸成将来大错我想只要您劝说蕊妹妹,她一定会听从您的吩咐”

蒋英林只是摇头,不同意赵穆的话赵穆还欲劝时,却被赵蕊的话截住

“穆哥哥,这件事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任何人都劝不动,你不要再为难我娘了”

其实哪里会为难呢,蒋英林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劝说她,赵蕊说这些话,明里劝赵穆不要为难母亲,实际是劝他不要为难他自己了

“我真的很感谢娘同意这门亲事,只要娘你答应了,赵辉父母就不会再反对了”

“蕊儿……”蒋英林明显感觉到了赵蕊的不满,她想要说几句劝慰女儿的话,可是面对赵蕊冷漠而倔强的眼神,她沉默了,眼前的赵蕊,与她想像中师兄和她的好女儿有多少不同呀,她想要说慈母的安慰,一句也没有出口

赵蕊面对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联想起母亲得知苏忆荫死讯,对自己的质问和责备,她感到极度的伤心失望

原来,自己的亲生母亲并不如她想像的那样爱她,母亲对养女苏忆荫的感情,远远胜过她这个亲生女儿由此她也加感觉到赵辉父母对她的亲情可贵

赵辉夫妇得知,蒋英林不反对赵蕊和司马玉的婚事,他们虽然惋惜,却也不再派人说服蒋英林禀明了长公主后,赵夫人带着蒋英林的一封亲笔信去见格敏特,向她提出恢复婚约

对于赵蕊自愿嫁给已形同废人的儿子,格敏特作为母亲,当然十分愿意但她也不能害了正值青春年少、如花似玉的赵蕊司马玉的精神状态一日差似一日,他能记得的人和事越来越少,近来连她是谁也懵懂不知了,唯一牢记只有那个飞走了的蝴蝶仙子

可是赵夫人亲自登门求亲,蒋英林在信中也写到,希望能不断绝父辈友谊,重续前约,让赵蕊代替苏忆荫嫁给司马玉面对盛意拳拳,加上格敏特总归怀有为儿子好的私心,便应承了这门亲事

因为司马玉的病情不断加重,为以防万一,不能等到他完全疯颠,不能自控的时候两府匆匆行过婚聘种种礼仪之后,决定三日后举行婚礼,为司马玉和赵蕊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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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崖下还生,世间路上艰险

“报告主人,您吩咐我们跟踪的那个人,属下已经给您带来了[泡书]”一位身穿黑色劲装,头脸蒙着黑布的男子跪在地上

坐在黑衣男子面前的,是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这老者银发飘飘,颇有些脱离尘世,得道成仙的味道,只是白眉下的一双眼睛阴晴不定,凝神看人时,往往射出冷酷阴鸷的目光

“你们这帮人总算还不是彻底的废物饭桶,七八个人跟踪了她一个多月,到今天总算是把我交待的事情办成了……她在哪里?怎么不带她来见我”老者极不客气道,但最后一句话却又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黑衣男子很犹豫,但抵受不住老者恶狠狠望过来的目光他将手一挥,另外两名黑衣男子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位姑娘她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左肩处的衣裳被鲜血染红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和她动武了,把她打倒了,然后抬着她的尸首来见我?”老者逼视第一名黑衣人,眼神里流露出想要将他杀死的冰冷

“报,报告主人,这位姑娘她并没有死,不过是箭伤处的麻药发作,暂时昏迷过去”黑衣男子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急忙申辩道

“这是怎么回事?”老者俯下身替担架上的女子把脉,确定她没有死,才放心的问道

黑衣男子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汗水,才详细道:“属下按照主人吩咐,从她那日下山起,就一直在暗中跟踪,她先是回到下面山村一对夫妇家,后来又传言在那一家杀了人,逃出了山村”

“属下们这几个人一路尾随着她,无奈她刚逃出山村,就有官府的捕快要捉拿她属下们不敢贸然现身,直到昨天晚上她潜回都城郊外树林,今天早上被人从背后用箭射伤,失足跌下山崖属下们赶紧到悬崖下找到她,把她抬来见主人”

“失足从山崖上跌下来,是对面山峰上的那处山崖吗?”老者显然不相信他属下说的话,“她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不但没有死,而且还能保持筋骨完好?”

“属下无能,不能按主人的吩咐办妥事情”三名黑衣男子一起跪倒磕头

老者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那名女子,白眉毛下那对阴险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嘴角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道:

“这次你们的废物无用,倒帮了我的忙,有助我于完成这件大事……起来,小心把她抬到内室去”

黑衣人将受伤的这位姑娘,从担架上抬放到内室床上不等老者下令,他们全部自动躬身退出

老者手捋白须,白眉耸动,得意臻至极点,对着床上躺着的姑娘道:“小姑娘,我说过,我们一定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位身子骨看起来极硬朗的老太婆,走进屋来,满脸堆笑向老者躬身道喜

“可喜可贺,主人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修练无隐剑的最佳人才”

老者道:“孙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我把她交给你,三天之后,我要看到想要的结果”

孙婆心领神会,答道:“主人放心,婢子一定会妥善办事”老者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而出

三天过后,老者再次走进内室

那位躺在床上的姑娘,仍然昏迷不醒孙婆正端着一碗药,用一只小勺子,一勺一勺将药喂到姑娘嘴里

“到今天,她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吗?”老者问道,“你有按方子煎药,每天按时喂她吃药吗?”

“奴婢每日按照主人的吩咐,不敢丝毫差错”孙婆答道

这时孙婆已经将药喂完,药碗里只剩下些许黑色药汁,散发出诡异的黑光

老者接过药碗,放在鼻端下用心闻一闻,对孙婆道:“药并没有用错呀,按照药方的效果,她今天应该要醒来了”

便在这时,床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动,那位姑娘轻哼了一声,露在外面的手指动了动

“主人,您的预料不错,她就要醒过来了”孙婆兴奋道

“嘘——,别这么大声说话”老者谨慎道

老者眼睛向床上一瞥,孙婆理会的,马上抱起床上的姑娘,放在自己膝头,放低声音道:“姑娘你醒过来了”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呀?”果然那位姑娘苏醒过来,开口疑惑问道

“感谢老天爷保佑,姑娘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我家主人把你从山崖下救回来时,我们都以为你活不成了呢”孙婆欢欣鼓舞道,语气中透露出对上苍的感激和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啊?”姑娘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感激道:“是婆婆和婆婆家的主人救了我吗?”

姑娘说着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睁大眼睛,眼前始终漆黑一片姑娘慌了神,她用手背揉搓着眼睛,又手指使劲想要撑开眼皮,不过无论她如何努力,眼睛始终不能看见半点光亮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它们瞎了吗?”姑娘害怕的抓住孙婆的手,急切的问道

“姑娘,你不要害怕,听我说你从山崖摔下之前,身上中了毒箭我们竭尽全力,清除扩散到姑娘全身经络的毒素,但是射这只毒箭的人在箭上喂的毒厉害之极,我们没能保住姑娘的眼睛”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者这时开口道那位姑娘听见了他的说话声,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虽然那双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这个说话的声音她记得

“白发白须的卖剑老爷爷你是那天要教我练剑的山里的那位老爷爷”

姑娘大声说出了老者的来历,同时也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想不到你只见过我一面,竟然记住了我这个老头子,还认得出我的声音”老者感概道

“我记得当时我让你拜师学剑,你决定不肯,跑下了山……姑娘,你身中毒箭跌下山崖,是被仇家追杀?还是因为别的事情遭人暗算?”

这位受伤的姑娘,不用作者多说,大家都已经知道是苏忆荫了苏忆荫不愿意向人说起当日之事,因此低下了头不说话

老者使了个眼色,孙婆赶紧插话道:“姑娘要是有什么伤心难言之事,便不用勉强说了现在姑娘身体最要紧,我才喂姑娘吃过药,你还应该好好休息”

老者便道:“正是呢,姑娘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应该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你的伤全好了再说”

苏忆荫感谢道:“多谢老爷爷和婆婆的救命之恩,其实……”

她想起司马玉恩断义绝,竟然在树林里暗中埋伏下弓箭手,从背后偷袭她,便觉得心灰意懒,认为还不如摔死在悬崖下,一了百了,以免再想起他来,心中伤痛,无法自处但这些话不能为外人道,无法讲给她的救命恩人听

老者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灰心自己的双目失明,临走时安慰她道:“姑娘不用伤心,老朽一定尽量想办法使你双目复明”

可是,就算这老者保证的再坚决,那也只是空话一句因为苏忆荫的双眼,根本就是他用药毒瞎的,他又怎么可能好心替她医治复明

原来这老者姓陈,名泗,是朱元璋夺取天下时的死对头,陈友谅的亲信部下当年,陈友谅技逊一筹,被朱元璋杀身灭国陈泗死里逃生一直隐居在南京郊外深山中,伺机刺杀朱元璋,为死去的主子复仇

朱元璋做了皇帝后,居住在防卫森严的皇宫内院,出入有成千上百的御林军护卫要想谋害刺杀天下的皇帝,谈何容易,简直是“狗咬刺猬”无处下手

但是陈泗是个顽固倔强的人,他从一个中年人等到头发胡须都白了,到最后人生只剩下一个目标,就是刺杀大明朱姓皇帝朱元璋没等到他实现宿愿,就龙殡归天了,那就刺死他的子孙,现今的皇帝朱允文

上天有时候也会善恶不分,陈泗苦心孤诣要刺杀一个大活人,竟然也被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年前,一个偶然的奇遇,让陈泗找到了一把天下奇剑

这把宝剑不知用什么金属治炼而成,剑身竟然像水一样,完全透明只有在强光的照射下,才能因其反射的强烈光芒,感知到它的存在

陈泗得到此剑的同时,还得到了一本专门为此剑而写的剑谱,剑谱扉页上写道,“有缘得到无隐剑,并熟练此剑谱者,天下莫能挡者”

实际情况也如此,天下有谁能得到一件隐形兵器,别人都看不见,只有自己知道手中有剑,必定能指哪打哪,神出鬼没,天下无敌也不是空谈

陈泗得到这把奇剑和剑谱时,年事已高,不适宜练剑亲手报仇于是,自得剑以来,每逢月初和十五,他都会化妆成一个落魄的瞎眼老头,用一块破布包裹无隐剑,拿着剑到集市上寻觅有缘人

整整三年时间,没有一个人能在无隐剑伤人之前,感知到无隐剑的存在大家都把陈泗卖剑当笑话流传直到那次在山林遇到苏忆荫,他惊喜的发现这个采磨菇的小姑娘,竟然能听到无隐剑出鞘的清音

陈泗断定他终于找到习练无隐剑的人才,虽然苏忆荫当场表示她不愿学习剑法,陈泗又岂会放弃他派人跟踪苏忆荫,千法百计要骗她心甘情愿为他练剑报仇

恰好第二天就在苏忆荫身上发生了种种事情,虽然不知真相如何,倒成全了陈泗的阴谋诡计

他派出跟踪苏忆荫的人,把她从跌落的山崖下背回来,再由他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目的就是要苏忆荫感恩戴德,自愿为他练剑而他之所以先将苏忆荫双眼毒瞎,则是因为练无隐剑的首要条件是,练无隐剑的人必须双目失明

无隐剑是肉眼看不到的,只有靠一个人的敏锐听觉力和身体感知能力,才有可能灵活运用无隐剑,且保证自身不被无隐剑伤害而说到,听力和感知力,一个正常人是绝对比不上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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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满堂迎新人,多情空忆蝴蝶梦

司马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为四公子举行婚礼()房内到处都放置着蝴蝶形状和图案的陈设

窗台上贴着红纸剪成的“双蝶成对”;桌子上摆着蝴蝶形状的烛台,底下铺着的桌幔是“百蝶戏春”;喜床上悬挂着大红帐子上数不清的彩蝶飞舞,床铺被褥也都是五彩丝线绣着各式各样,形态各异的蝴蝶

将洞房布置成一个蝴蝶天地,其实是赵蕊的主意既然司马玉将蝴蝶当成苏忆荫的化身,那么从今以后,她愿意永远陪着他生活在这个虚幻的蝴蝶世界

“好公子,今天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你记住,等会出去迎接娘子时,一定要听话,按别人对你说的做,不能发脾气,不能使性子,知道了吗……等到公子将娘子迎进了门,曾母会叫曾儿抓许多最漂亮的蝴蝶给公子”

曾母一边在侍女们的帮助下,为司马玉穿换人礼服,一边苦口婆心的教导他

“抓到的蝴蝶都给我吗?”司马玉很认真的问,他现在已经完全退化成了一个小孩子

“当然都给你”曾母答道,语带哽咽以前她的公子眼睛里闪烁着熠熠光辉,聪明而又机敏灵活,然而现在他的眼睛里一片茫然,成了一个无知无识的懵懂孩童

“如果我很听话的把娘子迎进来,我可以和曾儿一起去看蝴蝶仙子吗?”如同一个得大人表扬的孩子,司马玉得寸进尺道

“可以,当然可以……”,曾母的眼眶湿润了

司马玉却神采飞扬起来,简直都等不及换好郎礼服,巴不得立即就将曾母说的娘子迎进门来,他就可以满花园里去找蝴蝶仙子但是他却不知道,他心目中的蝴蝶仙子早就摔下悬崖跌死了,他心中的那个双宿双飞的蝴蝶梦,从他迎娶进娘子的那一刻起,也就永远的破碎了

“公子准备好了吗?”,曾儿着急的跑起来道,“娘花轿就快要到府门口了”

**

赵蕊身着盛装坐在花轿内,轿外鼓乐喧天,可是她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她忐忑不安,不知道司马玉状态如何?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婚礼?

“停轿——”

随着一声喊声,赵蕊坐的轿子被放落在地,与此同时,震天价的鼓乐声和鞭炮声响成一片

赵蕊的心加猛烈的跳起来,她全神贯注,极力想从外面喧闹声中,听到司马玉的声音,或者能听到别人说起他

“快看快看,司马府的郎倌出来了”

鼓乐吹打声和鞭炮声渐渐止息后,赵蕊听到围观人群中传来了一句大喊,紧接着各种称羡赞叹声,纷纷传进轿中,不绝于耳

“郎真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呀”

“不是说郎是个重病人吗,怎么可能这样端正俊美,看来我们听到的都是谣传呀”

“听说娘子也是花一样的容貌,国色天香,这一对人真是令人羡慕呀”

赵蕊喜滋滋听着这些话,当真是听在耳中,甜到心头回想起自己坚持要嫁给司马玉,最后的结果总算没有辜负她,她终于还得到本来就该属于她的东西

“小姐,小姐,司马公子走过来了”莲儿在轿外低声道

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响,紧接着赵蕊又听到傧相拉长的一声,“人踢轿门,请娘子下轿”她顿时慌张起来,赶紧拿起撂在膝盖上,跟着她走了一路的红盖头,蒙在头上

轿杠被人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随即轿帘被掀开,赵蕊由两个喜娘搀着走下了轿

下得轿来,由于她头上蒙着红盖头,看不见外面的东西,却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一直紧盯着她看

“郎倌被娘子迷住了,看傻了,不想走了”人群中有人起哄道,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

两个喜娘忍住笑,低声道:“公子先让我家小姐过去,才能和她拜堂成亲,结为夫妻呀”

“她是娘子吗?”

赵蕊听到司马玉这句问话,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

两位喜娘面面相觑,饶是她们相帮过成百上千户嫁娶人家,从未遇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郎竟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其中一位笑道:

“公子没有看见小姐身披霞帔,头带红盖头,她当然是娘子了”

“喂,你问问他是不是郎倌?要是他不是郎倌,对面的小姐也就不是娘子了”围观人群中又起哄道

两位喜娘窘迫万分,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司马玉又道:“你们说她是娘子,那我就要赶紧将她娶进门”

赵蕊听他说的如此急切直白,面颊却早偷偷的羞红,幸而被喜帕遮住,旁人看不见两位喜娘听他这句话说得明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脸上重露出喜气洋洋的表情

突然又听见司马玉道:“我只将她娶进门,可是你们刚才说要和她拜堂成亲,我却是不能的”

众人一听此言,又是一片哗然有人顿时恍然大悟,大声叫了出来:“我们知道司马公子得的是什么病了,他得是痴-傻-病……他要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傻瓜,只是,只是曾母告诉我,只让我将娘子娶进门……她,她没有要我和娘子拜堂成亲”司马玉摇着手,急忙分辩道

“哈哈哈”、“呵呵呵”,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很大的嘲笑声这些笑声像被矛箭一样,每一根都被人掷向司马玉,令他觉得十分难受突然,他捂住了头,大声叫道:“不要再笑了不要再笑了”

两名喜娘见此情状,也顾不得礼仪了,一起上前拉住司马玉,劝他冷静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和你们在一起,我不要娶什么娘子……我要,我要去找蝴蝶仙子,我要和她在一起,永远和她在一起”

司马玉挣开两名喜娘,倒退着向后走,他准备落荒而逃了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女音传到他耳中,“司马公子”他顿时呆住了,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的望着对面,那个身穿红色华服,头带红盖头的娘子

“司马公子……”如天籁般的那个声音又传到他的耳中这回他听的清清楚楚,声音是从红盖头底下传出的司马玉快走了几步,很快来到赵蕊面前他伸出双手,想要马上掀开那块碍眼的红色盖头,看看红盖头底下,那个如此叫他的人到底是谁?

赵蕊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司马玉的手,并在他摊开的掌心里,飞快的写了一个字这个字是苏忆荫的“荫”字

“你是谁?”司马玉突然从痴梦中醒来,仿佛午夜梦回,颤声问道

“我是璎儿”赵蕊答道但从她说出这句话起,她便不再是赵蕊,而是苏璎了

“荫儿?”司马玉在眼前迷惑的举起他的手,凝视着被苏璎写过一个“荫”字的掌心,然后又将目光转向苏璎

“荫儿?……这个名字好熟呀她是谁?你认识她吗?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会痛”

“幸好他没有想起忆荫妹妹,不然,这场全城震动的婚礼如何收场”苏璎暗自责备自己刚才的大胆

“我说的是蝴蝶仙子,你想不想见到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她”赵蕊转变了话头

“好呀……不过,我要赶紧将你娶进门才行,那样我才可能跟你去见蝴蝶仙子”

司马玉不再思索那个令人心痛的名字究竟属于谁?他决心抛开了一切的苦恼,永远生活在虚幻的世界那里没有痛苦的回忆,没有良心的挣扎,没有绝望的灰心

在重奏响的鼓乐声中,司马玉走在前面,苏璎在喜娘的搀扶下紧随其后,后面跟着送亲的队伍一行人迤俪走入府门,走向设在府中的喜堂

有一个人本来站在送亲的队伍里,却没有跟着欢天喜地的众人,簇拥着人步入喜堂,亲眼看着他们成礼

那个人便是赵穆,他站在看热闹的拥挤人群里,看着他从小就喜欢的蕊妹妹,变成了别人的苏璎真觉得就算孤身一人在荒凉的大漠之中,也不会如此悲凉;就算在战场上所有人都战死,只剩下他一个人,也不会有此时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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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不解主人意,无心凑趣报喜讯

苏璎坐在房之中,一对大红的龙凤烛明亮的燃烧着,“劈啪”一声,灯花响亮的爆了一下

“小姐,这灯花的兆头真好,爆了个并蒂同心的一个花儿”其中一位喜娘乐滋滋的说道

另一个马上笑接道:“小姐和公子今夜喜结连理,同偕凤鸾,日后必定百子千孙,昌寿繁荣”

两位喜娘经过府门前那场风波后,可一直都把心提到嗓子眼虽然接下来并没有出现类似的的尴尬场面,但直到顺利将娘子送入房,她们才轻松舒出一口长气,把心放回了原位,重又说又笑起来

“郎入洞房了”看见司马玉走进来,莲儿马上打趣道她和司马玉已经非常相熟,也不怎么把他当主子看待

但是,司马玉显然没有认出莲儿来,直接从她身边走过,来到苏璎坐着的喜床旁边旁边伺候的侍女见他如此急性,都忍不住低下头吃吃发笑莲儿略感尴尬后,见到司马玉急于亲近小姐,也跟着笑起来

“你为什么要坐在我的床上?”司马玉挺不高兴的问道

两个喜娘一听这话,相互对望一眼,彼此心中暗暗叫苦:坏了,这位公子的胡涂劲又上来了幸好侍女们或者认为司马玉故意开玩笑,或者因为害羞没有听仔细两位喜娘急忙托过一个红漆托盘,从里面拿出一杆系着红绸子的秤杆,递给司马玉道:

“合欢美满,称心如意,请公子替娘子掀盖头”

幸亏司马玉进入房之前,曾母有先见之明,又叮嘱了他一遍先前说过的话,让他好好听别人的话司马玉为了永远不失去寻找蝴蝶仙子的机会,很顺从的接过了秤杆,并在喜娘的指引下,挑开了坐在他的床上的娘子的喜帕

喜帕被挑落在的彩蝶游春的大红色床上,一张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脸庞露了出来,巧笑嫣然,美目流彩,令人望之心醉而神迷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拿在司马玉手中的秤杆掉落地上,他呆呆的看着这张美丽的脸,记忆中另一张柔美宁静的脸涌上心头

“你不是她”司马玉指着苏璎,愤然大叫道,“你骗我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他的愤怒惊呆了,只有苏璎仍然十分镇定,她平静的向自己的贴身侍女莲儿做了一个手势,让她带着所有侍女退出去两名喜娘也急忙跟着告辞而去

屋里只剩下苏璎和司马玉两个人了,苏璎才笑着道:“司马公子,你说我不是她?那么你告诉我她是谁?谁是你口中说的她?”

“这……”

“原来你也不知道她是谁呀?”赵蕊扭过头去,假装十分生气,过了一会儿,她偷偷瞥了司马玉一眼,看见他一幅十分苦恼的样子,不由得肚子里好笑,知道自己已经让他平心静气下来

谁知司马玉虽然智力退化成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但是天生的敏锐洞察力并没有随着减弱,他马上发现苏璎的偷偷观察自己,同时心里也清楚,自己被这个霸占着自己床的娘子将了一军

既然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孩子,那他就毫不犹豫,马上耍起小孩子脾气只见他连鞋子也不脱,猛的一下跳上床,飞快拉过被子从头到脚盖上,只留下两双眼睛在外面,看着他的对手

当见到她毫不示弱,司马玉马上使出绝招,最大程度的摊开双手双脚,企图一个人霸占整张床,让第二个人再无容身之处

苏璎看着他极尽心计想要赶走自己的样子,当真是又好笑又心酸床上这个人,曾经用计谋打败过蒙古军队,也破解过许多疑难迷案,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和人斗气的小孩子,也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你想不想明天我陪你去找蝴蝶仙子呢?”苏璎看着他,笑着问道

“这样的后果是我造成的,我就必须尽力弥补”苏璎一边说话,一边心里想到,“我愿意陪他渡过以后的日子,不管这些日子在别人眼里看来起,是可笑,还是辛酸而且,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过任何一种日子”

司马玉却把头蒙在被子里,不去理睬她,但终于忍不住,把头偷偷探出来,小声试探道:“你不会再骗了我”

“当然不会了,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苏璎很认真的保证道

司马玉感觉他听到的保证很诚恳,便把头又从被子里伸出来一些,同样用很认真眼神打量着苏璎,突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道:

“我相信你,明天早上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夜渐渐的深了,屋子里龙凤喜烛已燃尽了一多半,算算时辰,已经到了后半夜司马玉已在床上睡熟了许久苏璎却始终坐在起初的床沿边,她没有解衣安寝,并不是司马玉占据了整张床,此时他已经面里侧卧,留下了一大块地方,足可以供她舒服的躺下睡觉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之夜会如此度过朝思暮想盼望嫁的人就在身边睡着了,却不像是一位丈夫,像是一个小孩子

他轻微均匀的发出呼吸声,睡得像一个孩子,但那呼吸声音十分的低,听起来有时竟像是在梦里叹息

“他会不会是梦见了忆荫妹妹呢?”苏璎心想,突然记起曾听公主府的仆妇说起过,一个人如果死的心有不甘,常常会在梦里与活人相遇,讲述心中的冤屈,唆使活人替她报仇忆荫妹妹会不会托梦给司马玉,让他替自己报一箭之仇呢?

苏璎想到这里,冷生生打了一个寒噤,就在这时司马玉睡中翻身,将脸面转了她苏璎被他吓了一跳,一颗心呯呯直跳,借着烛光去看他的脸,看他是否醒过来了

烛光映照出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庞,以前她从来没有如此接近,如此长时间的仔细看过这张脸

他五官生十分的端正,每一件都好像是经过世上最高的匠人精心制作,再一丝不苟,安放在最能表现一张完美的脸的位置上他脸上皮肤的光滑细腻,让苏璎看了自叹不如

苏璎禁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光洁的脸庞,手指轻颤,想到她将一生永远跟着面前这个人生活,心也跟着颤动起来

“司马哥哥,要是你从来没有见过忆荫妹妹,要是你能将她忘记,那该有多好呀……不,我现在不应该再奢望什么了,我已经和你在一起,而且永远要在一起……你会一直记不起她,并喜欢上我的,对不对?”

大概是睡觉是被人摸着脸,很不舒服,司马玉皱起了眉头,他又翻了一个身,尽量将脸压在被子上

苏璎好像做了一个恶作剧似的孩子,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就在她准备卸妆,乘着天亮前稍微和衣躺一下,一个含混的声音从被子上传到耳中声音很低,而且含含糊糊,苏璎却听得十分清楚,连一个字都不曾漏掉

“荫儿…荫儿…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每从司马玉口中吐出一个呢喃恳求的字,苏璎的心就要被重锤狠狠的敲击一下,到最后,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这些永不停止的梦呓声敲碎了她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流了出来

第二天清晨,司马玉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人坐他的床边他眨动的眼睛,出神的望了她一回,突然开口问道:“你昨天晚上一夜没有睡吗?”

苏璎幽幽的回望着他,没有说话昨晚是她的婚第一夜,她却听见自己的丈夫梦里,一直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虽然早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司马玉不可能忘记苏忆荫,相反,正是因为记忆太深刻,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她还是觉得难以忍受,觉得愤怒,觉得情何以堪

“你昨天夜里,一整夜都没有睡吗?”司马玉又问了同样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温柔,语调差不多以前正常的时候一样,苏璎吃了一惊,正要问他话时司马玉紧接着讲下去

“你整夜都这样守着我,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司马哥哥……”,

苏璎脸上红得过床上挂着的红色喜帐,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原来夜里他并没有睡着,自己昨晚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可是再听下去,又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只听他道,

“我的病没有希望治好的,现在有你在我身边陪伴,我真的再也不想忍受痛苦,希望马上死去可是,你日夜不眠不休的照顾我,叫我实在不忍辜负了你的心唉……莫不成要让你为了救我,反而却害了我吗”

苏璎越听越胡涂,最后一句话是让她疑窦丛生,心惊肉跳她惊疑的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端倪,能解释刚才他的那番话

可是突然之间,司马玉像是被小孩子附了身,掀开被子,猛的跳下床,大声叫道:

“哎呀,不好了,太阳升起来了,露珠被晒干了,蝴蝶仙子也就会藏起来……你昨天不是答应带我去找蝴蝶仙子吗,为什么还不去呢?”

尽管苏璎的心情十分恶劣,却被司马玉不由分说,拉起就向花园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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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皆非痴情人,杨柳青青伤心地(上)

“司马哥哥,不要再玩了,你该吃药了[PaOShU8.coM]”苏璎从莲儿手中接过药碗,放在坐在桌边正在摆弄蝴蝶标本的司马玉

司马玉胸口的剑伤已经好了,但是景太医在治疗剑伤的同时,也开了一剂药,医治他身上所中的寒毒可是哄他吃药却是个大问题,每次劝他吃药的人都被弄狼狈不堪现在这个艰难的任务,责无旁贷落到苏璎身上

“太苦了,我不喝”,司马玉一看到这黑色的药汁,立即抱起他手底下的宝贝蝴蝶,准备向门外逃去

莲儿看见他这幅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最近她可看得太多这位公子为了逃避喝药,东闪西避,花样百出今天他又要以药苦为借口,不肯喝药了

苏璎不满的看了莲儿一眼,从她手中接过果脯蜜饯碟子,放在司马玉面前

“你先吃几块蜜饯,再喝药,我保证一点也不苦”苏璎哄道

“嗯……我不相信,你先吃一块蜜饯,喝一口药让我看看,我就知道苦不苦了”

见到莲儿已经将门关上,知道逃不出去了,司马玉只好以退为进斜偏着头,眼睛里闪着孩童的狡黠

“药是不能随便喝的,这药是大夫开出来治你的病,我要是喝了,就会像你一样的生病的”苏璎道

“才不会呢”,司马玉看着她,有些自得的笑起来,“以前我也叫曾儿喝过药,怎么他没有生病呢?”

“你要是不喝,胸口又要像前几天那样痛了”苏璎吓唬道这些天来,她已经学会了和司马玉相处,既然他现在是一个小孩子,那就要像对侍小孩子一样对侍他先是说好话哄他,如果实在行不通,就讲些可怕的事情吓唬他

司马玉果然害怕了,他伏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肘,大叫大嚷道:“我不要生病我不要胸口痛的难受我不要我不要……”

“你不想生病,就要听大夫的话吃药呀,……喝了药,无论身体哪个地方都不会痛了”苏璎道

司马玉独自伤心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将头抬起来,看着面前的苏璎道:“我不想生病……可是,能不能不吃药呀”

司马玉变成小孩子后,精力也像小孩子一样旺盛仿佛是为了弥补过去因为生病没有好好玩耍的童年时光,司马玉总会想出一些千奇百怪的方法捉弄人比如,他会在吃药前,故意将蜜饯碟子打翻在地,然后耍赖说没有蜜饯他不吃药

又比如,苏璎每天都会喝人参养荣汤,被司马玉知道后,他便要求以后要和她一起喝药,他以为苏璎同样也生病了,也在喝药可是他却将自己的药和人参养荣汤对调,然后就说他要看着苏璎一口气把她的药喝完,他才肯同样喝自己的药结果可想而知

时光飞梭,日子就这样啼笑皆非的过着,眨眼苏璎嫁人已经一月有余这一天,她接到赵夫人派人送来的信,急忙拆开信阅看信中说到:赵穆结束了都城一切事务,明天就要起程前往燕京赴任,希望苏璎能回府替他饯行

苏璎十分高兴,她出嫁后一直没有回过长公主府,因为司马玉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连正常的三朝回门也没有回去

她真想回去长公主府一趟,看一看赵辉夫妇慈爱关怀的微笑,和穆哥哥说一说心里的话,听一听赵芳妹子的娇憨笑语

苏璎马上拿着信,向格敏特乞假回娘家,格敏特看着这个儿媳妇,她的气色比刚嫁过来差了不少,神态也十分消沉她知道这是因为苏璎每天不但要照顾司马玉,还要应对他层出不穷、花样翻的恶作剧

十分奇怪的是,司马玉忘记从前一切记忆,言行变成小孩子后,他天生的智力和机敏一点也没有随之减弱,因为没有正常的运用渠道,他把它们全部用在了恶作剧,捉弄别人上面而自从司马玉得了这种病后,他与她的关系就日渐疏远了

司马玉不再主动和她说话,甚至一看到她走近,就像是孩子逃避居心叵测的陌生人一样,飞快的跑开,逃得远远的

格敏特很明显的感觉到儿子心中对她的愤怒,他恨自己这个母亲如果司马玉身体健康,精神正常,他是绝不会将这种深藏在心底的愤怒和怨恨,表现出来的

正是因为现在他不能意识自己的行为,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所以这种愤怒和怨恨才是最真实的,尤其令她胆战心寒、痛不欲生

现在格敏特几乎不来看望儿子,因为她知道这么做,只会惹他不高兴,也使她自己陷入深的痛苦,也因此,照料司马玉的担子全部落在苏璎一个人身上

“你明天回去后,好好和公主府里的亲人相聚一日,不要急着回来”格敏特打心眼里心疼这位儿媳妇

“是,媳妇知道了”苏璎又向婆婆说了司马玉这几天来的情况,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清晨,苏璎很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嫁到司马府后,她很久没有整理过容颜了苏璎描眉涂唇,又在脸上擦了些胭脂,叫莲儿替她选一件颜色衣裳换上尽量将自己打扮的精神些,才好去见赵辉夫妇父母

苏璎出门经过驻香园,司马玉正在园中清晨绽放的月季花下捉蝴蝶莲儿对他道:“公子,少夫人今天要出门了”

司马玉转过身来,看着苏璎裂嘴一笑,兴高采烈的神情就像受到管拘的孩子,听到严厉的家长要出门了

苏璎心中长叹一声,对旁边垂手侍立的曾儿道:“你好好陪公子玩耍,记住不要惹他发脾气,一定要按时请他吃药”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司马玉,司马玉的注意力早就转而寻觅蝴蝶踪迹了苏璎再也不说话,带着莲儿和其他侍女们走出园子

来到长公主府,与赵辉夫妻见面,他们自然要问苏璎婚后生活苏璎尽量隐瞒,不肯以实情相告,让他们伤心只说司马玉的病况在好转,两人相处的也很愉快,又开玩笑说“女子出嫁从夫,现在却是她管着司马玉,司马玉什么都要听她的”

赵辉夫妻早已从司马府其他人口中,知悉真实情况,听到苏璎带着笑容讲述她的幸福美满生活,虽然心中难受,却并不说破只是赵夫人偶尔掉过头,用手擦一下脸上

赵辉知道苏璎聪明伶俐,怕被她看出不妥,忙道:“穆儿和芳儿怎么还没有来,早就派人去叫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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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皆非痴情人,杨柳青青伤心地(下)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赵芳活泼的声音,“穆哥哥,你快点走呀,难道你不想见到蕊姐姐,慢吞吞的,走得跟蜗牛一样慢|/\/\|”

赵辉夫妇不放心的对望了一眼,他们知道赵穆因为从小到大的相思落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意志消沉,终日埋首军务,直到朝廷规定赴任就职的前几天,才从军营回到府中他们都觉得十分对不起儿子,却也害怕苏璎看出赵穆的心事,因为这样并不能改变木已成舟的事实,反而让赵蕊徒增烦恼,心中增添负担

在赵辉夫妇眼里,苏璎,虽然她现在私下里改换了生父的姓氏,但她永远都是他们的女儿,而且是亲生女儿赵蕊在他们心目中,赵穆想要喜欢自己的妹子,并且还要和她结为夫妻,那是决对不被允许的,因为他们两人不是亲生兄妹却甚于亲生兄妹

门帘被赵芳掀开了,赵穆和她一起走了进来苏璎连忙站起来迎接,和他们打招呼:“穆哥哥,芳妹妹,我回来看你们了”

听到她的问候,赵穆只道了一声:“蕊妹妹”,便神色黯然,再说不出其他话赵蕊虽然私下改名为苏璎,但公开的身份还是长公主府的小姐赵蕊赵芳却像一只进门的喜鹊,叽叽喳喳讲个休

“蕊姐姐,你怎么到今天才回娘家呀姐姐出嫁到司马府时,我真想跟着你去观礼看热闹,可是爹爹和娘亲就是不许我跟去……碧姐姐进宫做了皇妃,蕊姐姐也嫁人了,府里只剩下我一个女儿,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真没有意思呀”

“那姐姐赶紧替你找个好人家,芳妹妹也嫁人好了”苏璎开玩笑道

“我才不嫁人呢,”赵芳掰着手指头数道,“你们都走了,穆哥哥今天也要离开都城,我要永远留在府里陪伴爹爹和娘亲”

虽然屋里其他人都各有心事,但听到赵芳天真爽直的话语,还是都一起笑起来

府里的饯行宴会昨天已经举行过了,今天只是赵辉一家人一起吃饭,为赵穆送行吃完饭,长公主听说苏璎回府来了,又派人让她过去说话苏璎陪长公主说完话,再回到赵辉夫妇院子,已经到了赵穆出发的时间

众人送他到长公主府大门外,相互说罢道别话语,赵穆跨上了亲兵牵来的战马,挥手洒泪作别立于门前的父母亲友

苏璎对赵辉夫妇道:“我骑马送穆哥哥一程”说罢,让亲兵也给她牵来一匹马,她骑上马,与赵穆并辔而行赵芳吵着也要同去,被赵辉夫妇制止

苏璎送行赵穆,一直走到城外十里长亭,才勒停了马“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她与赵穆一起下马,走到长亭内坐下

赵穆见苏璎一路催马奔驰,像是要靠马儿飞跑的度,甩掉心中的烦恼此刻又见她脸上一团忧愁,便知她心中苦闷苏璎在司马府的生活,他也略知一二,司马玉与其说是她的丈夫,其实却是个需要她照顾的小孩子可是他还是违心的安慰道:

“蕊妹妹,你不需过份担心,司马玉的病总会有好的一天”

可是话一说出口,赵穆就暗骂自己的无能、软弱、虚伪,自己不敢坦白内心的感情,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一个废人,明知她过得不幸福,却还言不由衷的说假话安慰她

苏璎没有说话,她不想对赵穆粉饰自己的心情赵穆看着她紧抿嘴唇,比以前加倔强的容颜,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赵穆你为什么不能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对蕊妹妹说出自己的心意,然后带着她浪迹天涯,找到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给她幸福快乐的生活你有这个能力你能够给蕊妹妹带来幸福的生活

赵穆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终于开口道:“蕊妹妹……”

可是苏璎却道:“不穆哥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再说了”语气很坚决

赵穆猛的怔住了,但当他望向苏璎的眼睛,便知道她并不了解自己要说的话,“不你并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苏璎很坚持道

赵穆苦笑了一下,不再说任何话你不了解,蕊妹妹,你并不了解我有多么喜欢你,多么爱你,因为在你的心中只容的下司马玉

长亭边栽着一排柳树,绿条披拂,迎风起舞苏璎突然起身跑到大道旁,从柳树上摘下一只柳枝,回来将柳条递给秦穆道:

“西出阳关无故人,穆哥哥,这里没有酒,我不能劝你多饮一杯酒把这枝柳条带上,等到了燕京后,把它插在北方的土壤中,待它生根长成了大树,穆哥哥天天看着柳树就好像回到了都城,又看见了我”

赵穆接过柳条,满含深情的凝望赵苏璎,看着突然恢复了开朗性情的蕊妹妹,翩翩飞扬,且说且笑的样子,情不自禁的弯下了腰,将脸靠近了苏璎的脸

苏璎开始奇怪的看着赵穆,当看到赵穆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她的笑容僵住了那种光芒她十分熟悉,是自己凝视心上人,眼睛里闪烁的那种光彩,“穆,穆哥哥……”

突然,秦穆笑了一下,站直身子,他伸出手指,在苏璎的额头轻弹了一下,道:“傻妹子,现在又不是春天,柳条哪能插的活呢”

赵蕊没有再次笑起来,她仍然呆呆看着赵穆,这个她始终当成大哥的兄长,原来一直爱着自己,他的爱那么深沉,那么真挚,那么无私,以至自己身在其中,却从未察觉

“穆哥哥……”

“不,不要再说了,蕊妹妹……”赵穆轻声制止道

“我怎么会这么傻呢,穆哥哥,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原来,……”

赵穆打断苏璎的话:“你一点都不傻,我会把这枝柳条带到北方,栽培它成为一棵大树”

“是呀,是呀,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既然柳树这样容易存活的树木移植,也是要分节令的……穆哥哥,如果我知道,如果我早知道,那么我,……,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都是傻瓜呀”

赵穆宽厚的笑了,他对苏璎道:“你不是傻瓜,因为我永远不会有一个傻瓜妹妹”然后抛下所有私心杂念,一无反顾,上马离去

苏璎看着他的身影越去越远,一阵风儿吹过,轻轻扬起长亭外柳枝,却只是一掠而过,从不强求柳枝随它而去赵穆对她的爱就像风吹过柳条,那么谴眷温柔,却又毫无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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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做假时假亦真,一宵鸳梦百年恨

自从知道赵穆对自己的心意后,苏璎一直都很难过,为赵穆而难过,也为自己的处境难过[泡书]

她回忆起兄长对她点点滴滴的爱与包容,原本毫无觉察的爱,一旦被突然发现便觉得无所不在些微小事就能回忆起那个人的爱不需特别回忆哪件事,只要想起他,就能想到这里有他的爱,那里也有他的爱

苏璎孤独的心正好印证到秦穆孤寂的心情,在司马府中无所依靠的她与独行边关的兄长是同样的心情,她觉得感伤无比,这一日她独自走到花园,想去散散心

一进到香驻园内,苏璎便看见司马玉一个人对着花圃自言自语,喋喋不休,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是对着停在花丛之中的一只蝴蝶说话她再也忍不住悲伤,所有的难过与委屈一齐涌上心头

“司马哥哥,你不要看蝴蝶了,跟我一起回去”苏璎一改往日哄诱的口气

如果是正常人,应该知道苏璎已经有些生气了,司马玉却根本就不理会这些,稍略移动了一下脚下站的位置,继续欣赏那只在花丛中炫耀美丽翅膀的小生灵那个专心至致的模样,仿佛这就是世上他唯一关心的事情,实际上,这也确实是他目前唯一关心的事情

“司马哥哥”苏璎再一次叫道

凭着这些日子对司马玉习惯的了解,苏璎知道这时候他不可能理睬任何人,其实她早就习惯了司马玉这种要不就是捉弄人,要不就视若无睹的态度,但是这一次她觉得难以容忍

“司马哥哥”她最后又叫了一次,司马玉却连脚步都不再挪动苏璎猛的将蝴蝶停歇的那枝月季花掐断,花间蝴蝶失去了歇脚之地,拍着翅膀飞走了

“你”司马玉从沉醉中惊醒,对苏璎这令人发指的行为,气愤不已,“快把花儿放好,蝴蝶没有了家,就不会飞回来了”

“这朵花不是蝴蝶的家”苏璎把花扔到地上,“你在外面呆的太久了,现在要跟我回去了”

“你把蝴蝶的家扔掉了,我不喜欢你我不跟你回去”司马玉对着苏璎大声抗议

他捡起那朵被扔在地上的花,企图重放回枝头,可是刚放上去,马上就掉下来了司马玉又捡起来,再放上去,这一回仍旧掉了,一连十几次,不见丝毫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苏璎实在不明白,一个从前那么聪明秀雅的人,怎么可能现在变得这样痴傻呆板等到花朵再一次掉落,她抢先捡起来,用力扔入枝蔓纠缠,生满尖刺的月季花丛中

司马玉连忙跑过去捡,他的手一次又一次伸进花丛中,衣服被尖刺扯破了,手臂也被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注意到,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他只想深一步进入花丛,把那枝月季花捡出来,重建蝴蝶的家园

苏璎看着司马玉费尽心力,不辞艰辛,要从布满尖刺的月季花丛中拾回落花,转怒为悲,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他,哽咽恳求道:“求求你不要这样你怎么能总是这样子,你是在报复我,在折磨我吗……如果你只爱忆荫妹妹,你只能爱她一个人的话,就请你将我当成她”

“以前都是我的错,但是现在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请你不要再让我责备我自己了不要再让我讨厌我自己了请你,请你把我当成她,离开你的是赵蕊,不是苏忆荫”

司马玉静静的站着,任苏璎在自己背后悲泣,突然他低声问道:“荫儿?你是荫儿吗?”

这是苏璎来到司马府,第一次听见司马玉叫她,虽然叫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苏璎连忙擦干了眼泪,回答道:“是,我是她”

“荫儿,你看,那只蝴蝶又飞回来了”

“是,她又飞回来了,而且永远不会离开”苏璎把头轻轻靠在司马玉背上,加抱紧了她

*

当天晚上,司马玉已经上床睡了很久,苏璎仍在灯下沉思,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眼光不由自主投向床上睡觉的司马玉看见他那只因捡花被划伤,缠满伤布的手臂露在了被子外面,马上走过去,轻轻替他盖好被子

自从婚之夜起,苏璎总是要等到司马玉睡熟后,才会上床休息,早上又要在他醒来之前起床因为如果司马玉发现有其他人躺在自己床上,一定发大发脾气,他现在像小孩子一样,有着极强的自我霸占欲望

现在,苏璎确信司马玉睡着了,才卸却钗环,准备解衣就寝

“荫儿,”床上传来司马玉低声的吟唤,可是苏璎一点也不担心是他醒过来了每天晚上司马玉睡着了,总会梦呓苏忆荫的名字可是这一次她却错了,当她从梳妆镜前转身,正要登榻上床时,却吓了一大跳司马玉醒着从床上坐起了身

“你,你还没睡着吗?”苏璎手足无措,胡乱解释道,“嗯,我随便在这屋里坐一坐,你不要管我,自己快睡”

“坐到我身边来,好吗?”司马玉无言向她凝望了许久,才开口道

苏璎听他言语有些异样,使她想起婚第二天早上司马玉反常的说话语气,不由得心里忐忑不安她走过去坐在床沿边,却没有说话

司马玉今夜醒来以后,目光一直都注视着苏璎的脸,这时他侧过头望着她虽然知道他现在行为就是一个小孩子,但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看着,苏璎仍然难以为情的低下了头

司马玉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臂,握住了苏璎的一只手,苏璎身子一颤,转过脸去看他司马玉却将她的手握得紧了

苏璎心里升起一种惊喜交集,说不出的滋味,感觉到就算将来漫漫人生路上,她不能从司马玉身上得任何东西,只要他能偶尔这样紧握自己的手,那么一切付出都值得她望着司马玉微笑起来

“荫儿”,司马玉又转声温柔的问道,“你真的是荫儿吗?”

苏璎的笑容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释怀,既然她已经决定做苏忆荫的替身,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

“是,我就是……”

“你答应不走,永远留下来陪我,是吗?”

“是,我答应你……”

“荫儿……”,司马玉握紧苏璎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先是很轻很温柔,接着如醉如痴的吻着她苏璎先是一惊,很快就被那热吻熔化,朱唇微启,将身子贴近了司马玉

红烛焰颤,喜帐轻摇,这对从小订立亲事,寄托了双方父母希望的故交子女,终于如他们父辈所愿做成了夫妻真做假时假亦真

“你真的是荫儿吗?”,“是,我就是她”;

“你不恨我吗?”,“我不恨你”;

“你不讨厌我吗?”,“我不讨厌你”;

“荫儿,你别怪我,只怪你自己当初怎么要救我,只拿我一辈子的心痛来换你的怨憎了”

翌日清晨,苏璎从甜梦中醒来,一眼望见对面熟睡中的司马玉想起昨晚一宵春意,不由得脸儿发烫,含羞带笑的搂住对面兀自未醒的人

司马玉似醒非醒,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叫一声:“荫儿”

苏璎紧挨着司马玉,在他耳边答应一声就在同时,苏璎觉察到司马玉的身体变得僵硬如石块,紧接着看见他转过身,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如同白日见邪苏璎看见他这幅模样,顿时如坠冰窖,身心偕凉

“怎么?司马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苏璎故意挑衅道

“蕊,蕊妹妹,不这不可能荫儿呢,我昨天晚上……”司马玉惊慌失措,但看样子他已经恢复了心智,所以能够克制不说出后面那半截话,“我昨天晚上不是和荫儿在一起吗”

“你昨天晚上是和我在一起,司马哥哥”失望之下,苏璎说话毫不留情,尖刻无比

“不,不,不,这不可能……”司马玉懊恼的闭上了眼睛,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记忆里全是苏忆荫温顺体贴,还有他们之间的缠绵悱恻,醉人的情话还在耳边萦绕,销魂的温存也还包围他的心,这是一个多么美丽而迷人的梦呀怎么梦里那个已经永远得到的人却变成另外一个人呢这真是一个荒诞不羁、可笑可恶的梦呀

“告诉我荫儿在哪里?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司马玉抓住苏璎的手,大声质问道

苏璎见司马玉面色惊狂,生怕他病情加重,不顾被他抓的生痛的手,极为关切道:“司马哥哥,你不要太着急,先冷静下来,慢慢听我说”

司马玉听苏璎叫他,一道夹杂着憎恶的目光从他眼里射出,直刺入苏璎的内心苏璎猛的呆住了,羞耻混和着愤怒化为仇恨,涌到嘴边变成了恶毒的语言

“忆荫妹妹?你要找的忆荫妹妹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司马玉无力的松开抓住苏璎的手

“我没有骗你司马玉,你难道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忆荫妹妹已经跌下山崖摔死了”

“不——”司马玉双手捶打自己的头部,发出了痛苦的哀鸣,他记起来了,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天哪为什么死去的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留下来受煎熬和折磨的人不是你?

荫儿我恨你,我恨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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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有佳人,虎狼群环伺

雾霭如纱,笼罩幽林,一名女子身姿轻盈,独自在林间翩跹舞动她左手捏剑诀,右手做执剑状,一招一式慢慢舞来,一只舞蹈舞完,正好是一套剑招

练完一遍之后,女子又重练一遍,这一次她舞蹈的度比较快,周围树木的树叶都随着她舞动扬起的风势簌簌作响突然间,她凌空而起,右手扬出,对面一根树枝应手而落她右手连扬四下,又有三根树枝落下,二横一竖落在第一根掉下来的树枝上

那女子落在地上,右手挽个剑花,做了一个收剑式,向右首边一扬空气中奇怪的传来一阵长剑破空之声,又听“啪”的一声轻响,挂在右首一棵大松树下的剑鞘轻微颤动,有物撞入里面

“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松树后转出来,拍手喝彩,“苏姑娘,你悟性惊人,进步神,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已尽数领会无隐剑剑法精髓”

“陈泗爷爷,我确实全部学会了你教的无隐剑吗?”说话的这位正摔下山崖,却被处心积虑想培养她成为杀人工具的坏人,陈泗救活的苏忆荫

陈泗听苏忆荫语气殊无欢喜之意,便也隐过自己的兴奋之情,故作痛心疾首道:“可恨陈某无能,一直未能找到良方,医治姑娘眼睛复明”

苏忆荫不明实情,只把陈泗当作好人看待,听见他如此痛责自己,连忙劝解道:

“不是爷爷搭救性命,只怕我早已葬身悬崖,尸骨无存,已被野兽咬噬吞食……苏忆荫受爷爷活命之恩,今生已难以为报,又蒙爷爷赠以宝剑,教授天下无双的剑法苏忆荫受恩如此深厚,爷爷再为了我心有不安,那忆荫真是无地自容,再也没有办法接受爷爷的照顾”

陈泗听苏忆荫这一番话,已入他彀中,生怕多说反而引起她的疑心,便道:

“那么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为没有医好姑娘的眼睛自责,姑娘却也不能再说受恩深重,无以为报的话……天色不早了,苏姑娘,我们回去吃早饭”

陈泗在山间筑了一所大房子,做为他在山间的隐居之所,除了他手下的黑衣人之外,从来没有其他人来到过这所房子可是今天,有一个人站在房子的正厅内,她是一个妙龄女子,年纪约摸二十出头,姿容艳丽,服饰奢华,身边却没有仆从跟随,伴随她的是脚下的一口大木箱

孙婆神态焦急的站在门口张望,不时回过头,恶狠狠的看那妙龄女子一眼,既是表示对她的嫌恶,又是提防她乘己不备捣鬼看到主人和苏忆荫一同回来,孙婆急忙迎上去,向主人报告有一名不之客来访

听了孙婆恼怒的讲述客人如何不懂规矩,在她再三拒绝下,仍然坚持要在屋内等候主人归来陈泗并没有表示出惊讶与不快,只是轻描淡写道:

“苏姑娘练了一早晨的剑,已经很累了,你带她去吃饭我去见见那位客人”

“陈泗老爷,你好”妙龄女子一见陈泗走进门,立即熟练的道了个万福

“不敢,请问姑娘芳姓大名?”一见面就被对方道破姓名,陈泗觉得自己已占了下风

“贱妾姓名微不足道,不值得说出来,玷污陈老爷尊耳”妙龄女子显然有备而来

陈泗仰天打个哈哈,双目如电,直视女子道:“姑娘,既然有心来陈泗寒舍做客,总该有些诚意”

妙龄女子也笑了一笑,却没有说话,她直接打开那只木箱盖子但见银光闪闪,耀眼生花,原来那只大木箱内装了满满一箱银锭

“银子这箱银子只怕也有个几千两”,陈泗嗤之以鼻,脸上露出轻蔑高傲的神气,“只不过,这点银子就想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姑娘未免太抬举自己”

“陈老爷误会了,这些银子是给陈老爷打赏下人的”,妙龄女子不卑不亢,从箱内捡出一件东西,“这封信才是我家主人的诚意,请陈老爷过目”

“你家主人是什么人?因何托你带信给我?”陈泗毕竟经验老道,怕遭人暗算,不肯立即接信阅读

“陈老爷请放心,贱妾断不会从都城带着几千两银子,特意到尊府送死”

“姑娘言重了,姑娘能孤身一人来到我这石屋,陈某哪里还有能力加害姑娘……既然你家主人诚意十足,咱们也不用闹这些虚礼了,有话直说”

“多谢陈老爷答应与我家主人合作”妙龄女子笑语宴宴,俯身又道了一个万福

“先别忙着行礼,我还没有答应呢”陈泗语气冷冰冰的,“你家主人看谁不顺眼,想让我替他除掉眼中钉”

“当今天子,大明朝皇帝”

“你家主人倒底是谁?”陈泗顿时目露凶光,恶狠狠的望着对面女子

妙龄女子极为镇定,不慌不忙递过那封信道:“我家主人尊姓,以及托陈老爷所办之事都详细写在这封信里贱妾就此告辞,陈老爷今后有事吩咐,可派人到集艳坊找婉娘”

“原来是婉娘姑娘,既然姑娘不惯久呆荒山寒舍,那就请便”

陈泗知道这婉娘必有极强的后台,在没有弄清楚她是不是朝廷派来试探他底细的人,他决不会轻举妄动

待得婉娘走后,陈泗拿起那封信仔细端详,确认没有沾上毒粉,也没有其他任何异常,才拆开信来阅读刚看了几个字,他立即哈哈大笑起来,

“朱元璋,朱元璋,这真是你的报应呀叔父想夺侄儿的皇位,请人来行刺他……天助我也这真是天助我也呀”

“想不到我陈泗老来行运,上天先给我送来一个修练无隐剑法的苏忆荫,她已练成了绝世无双的无隐剑法现在又给我送来一个入宫行刺的机会哈哈哈我陈泗苦心孤诣,终于盼来了夙愿得偿的机会”

陈泗欢喜无限,举着这封宁王朱权写来的信函,高兴的手舞足蹈他乱舞了一阵,又把信拿到眼皮子下看几行,只见那信中写道:

“你的出身来历,以及长年隐居深山的目的,本王已派人查明,全部悉知……若想保全性命,唯有与我合作……只要合适的机会到来,本王会立即派婉娘来通知你”

婉娘乘坐轿子回到集艳坊,下了轿子,她奇怪的发现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集艳坊门前踮足张望,小姑娘身边是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人

那小姑娘生得容颜清丽,虽然身量尚未长成,但一看便知将来是一位可人儿婉娘见她身穿家织布衣裳,素面朝天,就连耳环这种小小的首饰也没有一件,心想,她莫不是贫家女儿要进集艳坊谋生想到又有一位好人家女儿沦落青楼,不由叹息数声

可是看到那位老人,见他虽已年过六旬,粗布衣裳打着补丁,但是神态凛然,自有一股不容人轻视的傲气,又觉得自己猜测有误

一时拿不准这一老一小来集艳坊的目的,婉娘心生好奇,从他们身边走过时,正好听到他们在说话,便故意放慢脚步,留神倾听

小姑娘不解问道:“爷爷,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找司马大哥呀?”

老者答道:“不要多问,我们就在外面等他出来这种地方不是姑娘家该进去的”

小姑娘不高兴的嘟起了嘴,道:“爷爷就是舍不得花银子,我知道这是家大酒楼,所以爷爷才不让我进去”

老者责备道:“我们到都城来找司马玉和苏忆荫姑娘,是为了请他们帮助对付那个坏人你一路只想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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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遭窘迫,婉言辞王命

“婉娘,有客人正屋里等里呢”婉娘才走进门,就有人对她说道

因为想到屋里等她的人是谁,婉娘的心如同小鹿乱撞般呯呯直跳,真是奇怪,她青楼卖笑已经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对接待客人感觉紧张她三步并两步,飞快的跑上楼梯,可是快到屋门口却又猛得收住了脚步

她站在屋门口,伸手端正头发上的珠钗,又整理平整身上的衣服,待得呼吸平缓了,才伸手轻轻推开门

果然不出她所料,坐在屋子里等她的那个人正是司马玉他坐在屋子里桌子旁,低头沉思,好像正在想着什么事情,脸色十分忧郁但那种神态却是十分优美

“婉娘无礼,让大人久等了”婉娘站在门口,按照她们的一向规矩,盈盈下拜,向等候已久的客人请罪

但是,司马玉好像并没听到有人进来了,只管沉入缅想之中,直到婉娘走到身边,才警醒似的抬起头来

“啊,婉娘,……”,他好像没有马上认出婉娘来,吃了一惊的确,今天婉娘无论是从发式、服饰、言谈还有神情,都和前两次完全不一样司马玉没有如料想的,从她身上找到半分苏忆荫的影子

他看着婉娘,自失的笑了笑,使劲的摇摇头,像是要把什么可笑的念头驱逐出去

婉娘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了,她明白司马玉并不是来找自己,而是要从自己身上寻找另外一个影子,一个她曾经假装过的影子她离开司马玉,走到了屋里那架瑶琴坐下,手按琴弦,用面对所有来到她这里寻欢作乐的客人,一惯的娇媚语气道:

“司马大人,婉娘为你抚琴一曲,以示歉意”

“哦,不用了”,司马玉站起来道,“我来是为了多谢姑娘上次的好意,姑娘将来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可以托人带信给我,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尽力而为”

“大人”,看见司马玉就要走出门,婉娘连忙也站起身,“婉娘现在就有一件事要拜托大人”

“哦,是什么事情呢?”司马玉略感惊奇

“大人请坐下来听我说”婉娘走过来,请司马玉坐下听她说话

司马玉听她说得郑重,以为她定有重大事情拜托,于是重坐下,洗耳恭听

“大人不要误会,”婉娘慢慢道,“婉娘虽是青楼女子,也还懂得礼仪,不会听到大人说愿意帮助我,马上就提出无礼要求婉娘是代宁王殿下传话”

“宁王?你是宁王手下的人”司马玉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婉娘这么一个青楼妓女竟然会是宁王身边的人

这么说起来,近来朝廷盛传的一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各地藩王确实有图谋朝廷之心,至少也是对朝廷很不放心,派遣各式各样的人来都城探听消息

“司马大人,宁王希望大人能向朝廷请调官职,去到宁王属地担任地方官,共谋千秋百业大事”

远离都城,避开这个伤心之地,对于现在的司马玉来讲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他不愿意卷入藩王与朝廷的斗争,并不是因为他效忠大明正统皇帝朱允文,而是他对世间的万事都感到厌烦,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独自过完注定痛苦的一生

“多谢宁王殿下美意抬爱请姑娘上复王爷,司马玉无才无能,不堪担当大任,还请王爷另觅高贤,共商治理藩国大事”

婉娘也曾对许多朝廷官员说过同样的话,他们的态度无一例外都很暧昧,毕竟世事难料,说话做事总要留有余地因此当她听到司马玉明确拒绝宁王邀请时,本来对他暗生三分爱慕之心上,又添上七分钦佩

但是宁王派婉娘来都城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她千方百计,施展手段,将司马玉收归他所用

前两次,婉娘与司马玉在街市偶遇,还被她扶回集艳坊照顾醒酒,其实都是婉娘和其他朱权手下人精心安排的圈套,至于婉娘会装扮的与苏忆荫相似,是他们的诡计之一

本来这个计策会一直进行下去,直到司马玉把持不住,以假当真可是今天司马玉不期而至,见到了婉娘的本来面目,阴谋就不能继续下去,婉娘才直接说出宁王交付的使命遵照宁王的意思,如果有官员接受邀请,而不合作就范,就要让他身败名裂,在朝廷无立足之地

“大人太过谦了,王爷殿下曾与大人有过几面相交,深知大人才能卓越,深为嘉许大人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对婉娘直说,婉娘也许能代为转达,不至于让大人有失故人之心”

司马玉站起来笑道:“多承宁王殿下抬爱,司马玉确实无难言之隐,只不过是才疏学浅,且秉性懒散而已”

婉娘也急忙站起来道:“大人说话真是爱玩笑,婉娘知道大人本心并非如此……大人刚才没有听婉娘弹琴,现在婉娘为大人抚琴一曲”

司马玉毫无听琴雅兴,婉拒道:“多谢姑娘美意,恰逢我有急事要办,就此告辞”

婉娘却扯住司马玉衣袖道:“大人且慢出去”

司马玉见她如此无礼,心中也自不快,只不过自从他知道苏忆荫死后,早已心意懒散,对万事都不愿多计较,便只是轻轻抽回衣袖,道:“请姑娘自重”

正在这时,房门外有人大声喧嚷道:“婉娘在屋里面吗?爷来看你了”

司马玉见有客人来找婉娘,正好借此机会脱身岂料婉娘又扯住他,神色惶急道:“大人千万不要出去……外面那人是个粗人,只怕大人出去要受他凌辱”

司马玉这才觉出事情有异,问婉娘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娘道:“这,这是宁王殿下旨意,一定要大人归顺他,否则便要让大人在都城无法立足”

“等到我走投无路,只有去投靠宁王”,司马玉接口道,“唉,我司马玉何德何能,竟要让宁王殿下遣人为我劳心费力……婉娘姑娘,你们想怎样对付我?”

不等婉娘开口说话,外面那人开始用拳头使劲捶门,大叫大嚷道:“屋里藏着什么人?快给爷滚出来竟敢跟我抢女人,看爷不敲断你的骨头”

紧接着,一个尖声尖气的女人声音响起,但听她说话,与其说是劝解,不如说是煽风点火,柴上添油

“哎哟哟,大爷,大爷,您快饶了我们,千万不能在这里撒野呀,现在婉娘屋里的这个人可得罪不得了”

敲门的客人加大声叫嚷起来,“难道他是闹海哪吒,有三头六臂不成爷就不信治不了他,老鸨你快说在婉娘屋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里大吵大闹,早引得集艳坊客人都来围观有人大声叫道:“屋里到底是什么人呀?快出来”“是呀,又不是王八,藏头缩尾的做什么?”“哈哈哈王八正在楼下为姑娘拉客呢,怎么会藏在姑娘屋子里呢?”“那谁知道呀,要是总躲着不出来,别人只好认为他是王八乌龟了”

“婉娘好女儿,你快叫屋里那位……”

不等老鸨说出司马玉的名字,从屋里传出婉娘的声音“妈妈你快让外面那个混人走开,不要没道理得罪了人”

这挑事的老鸨和撒野的客人,还有围观中那几个说疯话,笑得最厉害的人,其实都是宁王手下人司马玉和婉娘的说话一直都有人监视,所以才会这么快有人出来闹事他们也知道司马玉很受宁王看重,假如他改变了主意投靠宁王,将来地位绝对高于他们这些人

等到那个时候,司马玉要算今日门外羞辱之帐,那他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因此都不敢把事情做绝了,老鸨住口不说,众人默观屋内动静

“司马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婉娘在屋内焦急道

“不要着急,你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司马玉安慰道

于是婉娘走到床边,鞋也未脱,合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一角盖上

“大人,我这里行了”

司马玉见婉娘按自己吩咐在床上躺好了,便向她点点头,径直向房门走去

“司马大人,”半躺在床上的婉娘叫住司马玉道,“有两个人正在街尾的茶楼等你”

“有人在等我?”

“是祖孙两个人,他们说要来找你和苏姑娘共同对付一个人”

听到苏忆荫的名字,司马玉再不能忍耐详细听她听下去了,他猛的拉开房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外面重重叠叠围观的人,一见有人出来,全部都大张着眼睛,那些不由就里的人,都等着看一场争风吃醋好戏上演

却见司马玉从容不迫,抬眼环顾众人一圈,找到浓妆艳抹、半老徐娘的老鸨道:

“我在街上偶遇屋里那位姑娘,看见她病得很严重,不能自行走路,就问明住所送她回来你们谁是她的亲人,快些进去看她”说罢分开众人,径直下楼而去

等到众人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司马玉早已从容走出了集艳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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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信已铸大错,真相初露端倪(上)

司马玉出了集艳坊后,笔直向街尾走去,虽然他不能确定是否该相信婉婉的话,但是既然提到苏忆荫,他就必须去看一看

“司马公子”

还没有走到茶坊,司马玉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紧接着一位年青男子跑到了他前面司马玉看他很面熟,想了一下,记起来他是蓝田门戴颜英的男弟子沈

原来想要见他的是蓝田门弟子,司马玉连忙向沈打招呼

沈行了一礼,道:“家师派我请公子和她见面”

司马玉虽然恨蓝田门当初不肯庇护苏忆荫,反而同其他一样视她为妖女,伙同别人追杀她但戴颜英毕竟在对他有相助之恩,他不能罔顾恩情,拒不相见而且,凡是以前和苏忆荫有亲密联系的人,他总能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些她昔日的影子,也能稍微慰籍他岑寂的情怀

但戴颜英和沈两个绝对不会是祖孙俩,是婉娘说错了,还是他听错了,司马玉却也不多加计较他关心的只有苏忆荫

蓝田门和苏忆荫有莫大的关系,戴颜英要找她也是天经地义,十分正常的只是名门正派蓝田门竟要找本门深恶痛绝的妖女合作,让司马玉有些好奇,他也想当面问清楚戴颜英

司马玉随沈而行,在一家酒楼见到了戴颜英,不由的悲从心来,百感交集其实戴颜英离开都城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世事沧桑,面目全非不过三个月前,戴颜英还要想办法制止苏忆荫和他见面,现在,苏忆荫却香消玉殒,永埋黄土了

谁料戴颜英与司马玉见过礼,便问他道:“司马玉,忆荫有没有到都城来找你?”

司马玉泫然欲泣,道:“找过,她来找过我”

戴颜英还不知道那件悲伤的惨事,听到司马玉这么一说,喜得连忙问道:“她现在还在都城吗?你应该知道她在哪里吗?”

司马玉低下了头,没说话,偷偷抹去了眼角流出来的眼泪

戴颜英却没注意到他这一举动,只管兴致勃勃道:“有人冒充忆荫到处杀人的事情,我们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了,但是有些情况必须要找到忆荫问清楚”

“不知她在遭到官府抓捕时,或者被江湖中人围攻时,是否曾遇到过一位相貌丑陋的男子我们怀疑那个人是唐鄂,唐鄂虽然在赤焰城中了蛊毒蛛丝,却并没有死……他躲起来练成了一门极厉害的阴毒功夫,现在出来到处杀人,然后嫁祸给忆荫”

司马玉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差点晕厥过去他紧紧抓住胸口,感觉到有无数把尖刀在攒刺,禁不住大声叫道:“什么?戴女侠,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荫儿她从来没有杀人她连一个人也没有杀过全部是被人栽赃嫁祸”

戴颜英道:“忆荫是个那么善良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蓝田门派了好几批弟子明察暗访,虽然费了不少功夫,终于也查出了不少事情……忆荫现在哪里安身?司马玉,你快带我们去找她”

司马玉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天也要塌陷了,地也在颤抖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死死的盯着戴颜英,不能相信她说的话,但直觉告诉他,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真是可恶呀戴颜英这样的信任苏忆荫,可是他却轻信传言,并让这些谣言折磨自己,也把荫儿逼上了绝路

可是不对呀,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子戴颜英今天说的话,与曾儿给他带回来消息截然不同

“戴女侠,你们蓝田门不是也把荫儿当成妖女,还命令门下弟子只要见到她,就格杀勿论,为武林伸张正义吗?……怎么现在又装出十分关心的模样,要为她洗冤平反呢?”

司马玉的语调充满了愤怒,如果不是听信了曾儿从蓝田门带来的消息,确信蓝田门对苏忆荫的看法是公正的,那他就不会固执己见坚持认为苏忆荫确实杀了人,他们之间就不会发生误会,最后也不会有那种悲惨的结局可是蓝田门现在却出尔反尔,作出要为苏忆荫伸张正义的姿态,这不能不让司马玉感到怨愤

“司马玉,你在说什么呢?忆荫她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戴颜英听不懂司马玉的话,她有些糊涂,也感到一些恼火

“荫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出了什么事情?……她死了,她被我害死了”

这是司马玉第一次向别人,也是向自己说出苏忆荫的死讯,这个悲惨,却又千真万确的事实

“司马玉,你,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吗?忆荫她死了,她被你害死了?”戴颜英不可置信道,“她怎么可能会被你害死呢?你把事情说得清楚一些”

司马玉痛苦道:“我没办法告诉你,我不能再把那件事再讲一遍”极度的痛苦令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如果不是因为坐在椅子上,他一定没有办法支撑身体,立即摔倒在地上

“司马公子,既然你都说了,苏姑娘是不幸被你害死的,那为什么不明白的讲清楚,难道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沈是个鲁莽的人,见司马玉只说半截子话,便忍耐不住了

“儿,不要胡乱插嘴”戴颜英喝止道,接着她又对司马玉道,

“司马玉,你说的忆荫已死的事情,我们总能查清楚你现在不肯说,我们也不勉强要听,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唐鄂的确没有如我们预料的死在赤焰城,他还活着……而且,根据我们在路上得到的消息,唐鄂他已经回到都城来了”

司马玉对唐鄂还活在世上,这个可怕的消息并不在意苏忆荫死后,他也已觉得了无生趣,要是唐鄂当真找他来报仇,对他来讲是得其所哉,正好可以解脱痛苦

但是他现在不能死,苏忆荫到底是杀人犯,还是被人栽赃嫁祸,他一定要彻底查清楚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唐鄂的阴谋,是他到处杀人,然后将罪名嫁祸给苏忆荫,就算唐鄂不来找他,司马玉也会去找唐鄂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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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信已铸大错,真相初露端倪(中)

“戴女侠,你说唐鄂没有死在赤焰城,并且到处杀人嫁祸给荫儿的事情,都是真的吗?”司马玉想起假如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他将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说话的时候都声音都在发抖

“司马玉,”戴颜英疑惑的看了司马玉一眼,“你似乎不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话”

“我很难相信……真的很难相信戴女侠你说的那些话”司马玉有些不知所谓的说道

“司马玉,你还记不记得唐鄂最擅长使毒,”戴颜英捺下性子对司马玉解释:“蓝田门的弟子调查过谣传被忆荫杀死的死者尸体,结果发现所有尸体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生前被毒物扼住喉咙,喉头中毒溃烂而死”

司马玉黯然道:“因为受害者是中毒身亡,所以蓝田门认为死者不是被荫儿,而是被唐鄂所杀”

戴颜英十分肯定道:“那是理所当然,忆荫练的是蓝田门功夫在蓝田门的武功中,可没有毒掌或毒爪这类阴毒功夫”

司马玉沉默半晌,低声道:“不对,荫儿她也练过毒掌”

“忆荫也练过毒掌,我不相信”戴颜英道

司马玉道:“荫儿一直在用凝冰石英,修练无双老人教给她的内丹功……凝冰石英阴毒无比,化入体内便可以变成毒素”

司马玉说话的时候,戴颜英一直很奇怪的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并没有打断他的话等到司马玉说完,才开口道:“司马玉,你为什么一定要证明忆荫确是杀害那些人的凶手呢?”

司马玉一下子呆住了,他无话可说难道自己不愿意证明苏忆荫清白无辜吗?为什么听到戴颜英带来的讯息,他没有半分喜悦之情

他不肯承认苏忆荫的清白,是因为他不肯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他并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样信任苏忆荫,甚至可以说完全不相信她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呀

戴颜英像是看破了司马玉内心的掩饰和虚伪,毫不容情道:“司马玉,便是忆荫练成了寒冰掌,她也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司马玉像被这些话施了咒语,呆立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插嘴道:“师傅,你怎么这样肯定苏姑娘不是杀人凶手呢?江湖传闻,几十年前无双老人就是靠内丹功修练成了毒掌,还凭着一双毒掌杀的江湖上谈虎色变”

戴颜英道:“内丹功属于内功,修练成功后用来伤人,也和其他内功一样,以损伤对手的经脉内脏取胜,就算是功力中带毒,毒性也是散入经脉内脏,那也都算作是内伤……可现在所有死者都是咽喉从外向内溃烂,那就不能算受了内伤,而是外伤,是喉管沾上了极厉害的毒物”

司马玉想起曾经被苏忆荫寒冰伤误伤,受伤后的症状确实是如此,中掌的地方冰寒奇痛,可是外表除了隐隐一层黑气外,再也看不出其他异样,别说肌肤会溃烂

司马玉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一股摘心剜肉般的痛楚搅动胸口,他大叫一声,痛苦的声音惊动了门口守候的曾儿

曾儿飞奔进屋,抱住司马玉急声叫道:“公子你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司马玉一把抓住曾儿的胸口,咬牙切齿道:“你你……你还我荫儿的命来”

曾儿吓了一跳,以为司马玉又复发了前一段心智昏乱的疾病,急得哭出声

戴颜英此次出来办事,身边带来两位亲传弟子,一位是男弟子沈,另一位是女弟子许珍他们看见曾儿抱着司马玉又叫又哭,模样狼狈可笑之极沈差点笑出声来,唯恐师傅责骂,连忙捂着嘴低下头来许珍却着实被曾儿的闯入吓了一大跳,以至于都没有心思嘲笑他

戴颜英见司马玉浑身虚脱,脸色苍白,也担心他发生意外,走过去替他把脉结果倒吃了一惊,放下司马玉手腕,好心劝道:“司马玉,你的心脉受到了很大的损伤,为什么延医治疗,反而任其恶化呢?”

司马玉苦笑一声,露出绝望的表情,道:“我亲眼看见荫儿摔入悬崖,独自苟活在人世又有什么意味……我现在只怕就算我追随她到地下,她也不可能原谅我了……一切事情怎么会错的如此离谱?”

戴颜英至此已完全相信苏忆荫的死讯,不免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忆荫她怎么会死呢?”

司马玉伤心已极,不愿意复述那惨痛的一幕,闭目摇头不肯说话但是戴颜英如何肯不问清楚,她不停追问,一定要详细知道苏忆荫死因真相

曾儿见司马玉身受莫大痛苦,简直是痛不欲生,可是戴颜英却苦苦追问,不由发起脾气来,恼火道:

“戴女侠,你要追问我家公子,为何忆荫姑娘会失足跌下山崖,还是不如先问问你的徒弟,为什么她要撒个弥天大谎骗人”

自从曾儿进来以后,许珍一直都心事重重,此刻加显得心神不宁,不住的向后退,躲进了师兄的背后

沈十分生气,大声质问道:“你简直在胡说八道,含血喷人我和师妹什么时候扯过弥天大谎,又是向谁说得个谎话?”

曾儿用手一指,指向躲在沈背后的许珍,怒道:“就是她说的那天我在蓝田山下遇到许姑娘,对她说,公子派我到蓝田门访问苏姑娘下落……她马上怒气冲冲道:那个妖女罪孽滔天,杀人无数,还敢指望蓝田门收留她蓝田门的弟子正要下山寻找她,伸张正义,为民除害……你们问问她,看看我是否有一个字在胡说八道”

戴颜英见曾儿说得十分清楚,不像是在说谎,转头向许珍严厉问道:“珍儿,是不是真有这回事?你当真说过那些胡言乱语的话?”

许珍脸色苍白,身子发抖,从师兄身后走去,扑通一声,猛的跪倒在师傅面前,带着哭腔道:“师傅我错了,我不该胡乱说苏姑娘的坏话骗人……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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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信已铸大错,真相初露端倪(下)

戴颜英用严厉的目光看着许珍,尽量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道:“你站起来,清楚讲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泡'书'(WWW.paoshu8.CoM)快/|\”

许珍惊惧于师傅的态度,颤抖着身体站起来,丝毫不敢隐瞒的讲述了当天发生的事情,连最细微的情节也都讲出来:

那天,正是蓝田门年青弟子聚众演武的日子这一次的演武比试结果毫无悬念又是吴玮夺得了头魁,这已经是他连续五次在年青弟子较量武艺中最得头名

比试结束后,众青年弟子不愿意散去,他们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自然也不会遗落刚才的比试

大家都佩服吴玮的武功了得,而且他又是帮主的关门弟了,都说蓝田门下一任帮主非他莫属紧接着有师兄弟起哄说吴师兄接任帮主之前,一定要先娶一名武功高,姿容绝代的帮主夫人蓝田门云英未嫁的女子并不多,其中以许珍容貌最佳,武功也拔尖,便有捉狭的师兄弟开起她的玩笑来

许珍知道师兄沈从小就喜欢她,她也不讨厌沈,但是能跟本门最有希望成为下任帮主的吴玮师兄缔结良缘,自然加称心如意许珍一言不发,红着脸低了下头,偏偏被最爱饶舌的郭华瞧在眼里,兜头给她淋了一盆冷水

郭华大声道:“吴玮师兄绝对不会娶许珍师妹,他心中有一位十分喜欢的姑娘……那位姑娘性情温婉,武功高强,是蓝田门未来帮主夫人最佳人选”

许珍自然不会将师兄弟间玩笑话当真,认定非吴玮不嫁,但是郭华当着众位师兄弟破她的面子,而且当即就有几位师姐妹掩口暗笑,许珍的脸色顿时如十月份的严霜沉了下来沈见到师妹的脸色难看,便忘记了自己刚才对师妹对吴玮表示好感的怒气,立即为师妹挽回颜面,辩护道:

“许珍师妹既美丽又大方,她的剑法连师祖都夸赞练得好……我就不相信郭师兄说的那个姑娘能强过师妹郭师兄,你就说出来那位姑娘是谁,让大家把她和师妹比一比,看看到底谁优秀些”

郭华平素是个最爱挑事的人,怎么会沈挤兑住了,想也不想说出了吴玮属意的那位姑娘的芳名,正是就是掌门师傅与各位师伯叔商量下山寻找的苏忆荫

自从戴颜英第一次见到苏忆荫,就对她的武功人品赞不绝口,经常在两位亲传弟子,沈和许珍面前夸奖她,要求他们向她多多学习许珍早就对苏忆荫十分反感,听见吴玮也喜欢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轻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江湖上传言杀人不眨眼,灭绝人性的妖女那我可真是要自愧不如,甘拜下风了”

不料听凭师兄弟开玩笑,一直没有说话的吴玮,却辞严厉色指责许珍,道:“忆荫师妹被人谣传滥杀无辜,蓝田门都知道她是遭人诬陷,现在师长们正商量派人下山查明真相,接她上山许珍师妹,你怎么能罔故事实,口无遮拦说出抵毁忆荫师妹的话”

这样一来,许珍与沈,和吴玮、郭华双方发生了争执吴玮在同门师兄弟中威望高、人缘好,不用他和郭华自己开口,众师兄弟一人说一句,就把许珍和沈驳得哑口无言后来,吴玮虽然想平息纷争,和许珍与沈和解,但许珍天性自负,咽不下这口气,气冲冲的跑下山

许珍刚跑到山下,正好遇上奉司马玉之命,前往蓝田门打听苏忆荫消息的曾儿许珍正把苏忆荫恨得牙根痒痒,听到曾儿张嘴就问她的消息,一气之下,胡说八道一通,把内心对苏忆荫的咒诅编成了谎言,对着曾儿发泄一遍

曾儿听说蓝田门要派人去追杀苏忆荫,顿时气得六神无主,他也不上山问个明白,立即掉转马头,快马加鞭,本来要走七天七夜的路,他四天就赶回南京,十万火急向司马玉报告从许珍处得来的消息

戴颜英听完许珍的话,饶是她练了三十多年内功,定力极好,竟被气的浑身发抖不知是否被气糊涂了,她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厉声喝责许珍,只是极简单道:“你自己动手”

许珍听到这句极平淡的话,顿时脸色惨白,她极力忍住眼泪,重跪下向师傅磕了一个头戴颜英竭力保持镇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眶中却也闪出泪光,

许珍头一低,头朝地下一碰,声音哽咽道:“师傅,您老人家今后多保重”说完忍不住悲泣出声许珍只哭了一声,便下定决心似的猛地站起身,银牙紧咬,唰的一声抽出手中佩剑,举剑自刎

司马玉和曾儿意料不到,都“啊”的惊呼出声,司马玉是脱口而出:“不要呀”却见沈早已知道蓝田门门规,及时飞身抢上,牢牢握住许珍握剑的手腕,痛心疾首道:“师妹,你不需要自刎向忆荫师妹谢罪”

许珍从泪眼里望着师兄,哽咽道:“师兄,蓝田门门规无辜伤人者自断右手,杀人者以命还命我……我说谎害死了忆荫师妹,应该以命偿命”

沈加紧握许珍手腕,转头恳求师傅道:“师傅,请你宽恕师妹师妹的过失,缘于我挑起事端,我应当承担一半罪责,请让我与师妹各砍断一只手臂,为忆荫师妹偿命”

许珍转过头,望着沈泪眼滂沱道:“师兄,平时我对你那么凶,你还对我这样好”

沈笑着道:“师妹,我生性蠢笨,模样生得又不好看,要是没有了一只手臂,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许珍转悲为喜道:“只要你不嫌弃我,以后,咱们两个独臂人生死永远在一起”

沈微笑望着许珍,慢慢抽出手中的剑,正当他与许珍一起举剑,就要各自砍下自己左臂,司马玉疾步上前,伸手按住了他们剑身

沈大惊失色,道:“司马公子,我和师妹愿意砍下手臂,难道你还不上放过我们,一定要我们自刎为苏师妹偿命吗?”

司马玉摇摇头,道:“你们把剑收起来,真正应该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

沈和许珍一齐望向师傅,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芒戴颜英却道:“司马玉,这是蓝田门自己的事,你不需要干涉”

司马玉道:“许珍姑娘没有做错什么事,是我没有相信荫儿,如果我从内心深处相信她,应该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决不会动摇相信她的决心,可是我没有做到”

戴颜英看着司马玉,并没有说话司马玉继续道:“戴女侠,你还不明白,是我害死了荫儿,”他说到这里,痛苦的笑了一下,“我自恃聪明,自以为无所不能,才会把她逼上绝路,害得她伤心欲绝失足掉入山崖”

戴颜英一直看着司马玉,从他眼中看到的悲伤,痛苦,悔恨,是她从来没有从任何人的眼中看到过的她知道对于苏忆荫的死,其他任何人的痛苦都不会比他来的多,所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提起为苏忆荫报仇的话

沈知道师傅不会再按门规处罚师妹,他和许珍一起放下了剑司马玉看着这对师妹兄共同经历痛苦,两颗心因此永远靠在一起,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但同时又非常痛苦沈可以陪着心爱的人同生共死,可是他永远的失去了这样的机会现在他能为苏忆荫做的,只剩下一件事情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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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访查遇敌,蒙难生死未卜(上)

“公子,我们知道唐鄂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反而要到这个小村庄来呢?”跟着司马玉在郊外山中的一个小村庄下马,曾儿很是不解的问道

“这个村庄是荫儿第一次被诬陷杀人的地方,我想找她曾经寄宿的夫妇问明情况”司马玉想到苏忆荫带着对自己的极深的误会,伤心失望走到这个小村庄,他的心头好像被阴霾笼罩,脚步越走越慢

幸好刚进村庄不多久,迎面就走过来一位山民,曾儿立即请他带路

山民听说他们是来找杀了两个彪形大汉的那位小姑娘,马上就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司马玉他们要不要听,自顾自说了开来

“哎哟哟你们是没看见,那位小姑娘从地上飞出去,转眼间飞出窗子不见了当时很多站在外面的人都说,她飞进了对面的深山”

曾儿生怕司马玉听见这些话不高兴,连忙道:“胡说苏……人怎么会像鸟一样飞起来”

山民故弄玄虚,绘声绘色,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那位姑娘她不是人,她是山里面的云雀仙子云雀仙子杀了那两个恶强盗后,就又飞回山里去了……从此以后,我们这里再也没有盗匪敢来光顾,有云雀仙子保佑着这个村子呢”

“她不是云雀仙子,她是蝴蝶仙子”司马玉突然说道

“呃,这位大人你说的也对了,蝴蝶和云雀一样都会飞了,也同样在山里居住”山民楞了一下,赞同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宋师言夫妇的那座小院,只见院门只剩下一半,另一半破烂的倒在地上走进院子,只见落叶和枯枝积了一地,屋里是到处蒙着厚厚的灰尘

“出事以后我们报了官,官府派人来把宋相公和娘子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看见他们回来”

那位山民在路上听曾儿说,司马玉是从都城里来调查案子的大人,加热情了,把他所知道的关于那件案子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们

“那位宋相公叫什么名字?”司马玉问道,“你们这个村子名叫王家村,那位宋相公不是你们村里的人吗?”

山民回答道:“宋相公叫什么名字,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和娘子两人是半年前从都城搬动村里来住的,大家都叫他宋相公,没人问过他的名字”

“那位宋相公为什么要搬到你们村子里来住?”司马玉又问道

山民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是考功名落了弟,我看挺像,宋相公他写得一手好字,是靠买字为生的”

司马玉听了山民的回答,目光马上在屋里搜寻起来,想找到那位宋相公留下来的字画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以后,曾儿和那位热心的山民也帮着将整所房子搜寻了个遍,奇怪的是,他们没有找到一纸半字

曾儿道:“真是奇怪,难道宋家夫妇被抓走后时,连他们留下的字都一起带走了怎么可能连一幅字也找不到呢?”

山民见司马玉对宋相公的字很有兴趣,便道:“宋相公的字找不到了,但是宋家娘子的字却还有一幅,只是不在村里头……宋家娘子为王家出嫁的闰女写了一对喜联,喜联被王家闰女带到邻村夫家去了”

司马玉知道只要有留下来的墨迹,就有办法找到那对宋氏夫妇,便立即请山民多辛苦一趟,带他们去邻村王家闰女夫家

山民怕耽误下地干活,不愿意陪他们去邻村,可是却指点他们道:“那个村子离我村有好长一段路,而且都是极难走的石子山路,不如在村子里雇一辆骡车送你们过去,既有人带路,又省得骑马颠簸”

事有凑巧,司马玉他们刚走出这个被废弃的宅子,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骡车

山民一见这辆骡车,便大叫道:“李老大,快过来,送这位大人去王家闰女公公家”

李老大将车赶过来,低着头嗡声嗡气道:“客人请上车”

山民听到他的声音,奇怪道:“李老大,你生病了,嗓子都哑变声了”

李老大将头上那顶毡帽向下拉了拉,含含糊糊答道:“嗯……”

曾儿扶着司马玉上车,然后自己跳上车,还没等他们坐稳当,却听一声鞭子抽打骡马的声音,李老大已驾着骡车向前飞驶

曾儿有些不放心,问道:“车把式,你知道路?”

李老大却一声不响,只顾扬鞭赶车,骡车在山路的石子上颠簸,越走道路越是艰难偏僻,最后竟是驶进了山里

曾儿见地方有些不对头,急忙命李老大停车,“喂,车把式,快停住车子你走错路了”

车把式李老大突然扬声大声说话道:“没错就是这条路”

听到这个声音,一直在望着山里景物沉思的司马玉,忽然转过身来,声音很低却很急切的对曾儿道:“你快跳下车,快点”

曾儿当然不肯,指着坐在前面的车把式道:“公子,是他胡里胡涂走错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司马玉猛的一推,推到骡车外面,跌倒在地上

“哼哼哼”车把式一阵怪笑,笑声如同夜枭啼叫,令人不寒而栗他猛的转过头来,一只手将头上毡帽扯脱,露出一张恐怖之极的鬼脸

这张脸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则像一堆被揉成稀烂的肉团,完全分辨不出鼻子眼睛嘴巴

“司马公子,还认识我吗?”车把式那张牛头马面似的脸,古怪的扭曲着,独眼里射出恶毒的冷光

曾儿从地上爬起来,跟在车后猛跑狂追,拼命大叫道:“公子公子”司马玉向他做了一个快往回跑的手势,被车把式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道:“司马玉你还是那么聪明机灵,只是比以前可差远了,直到现在才把我认出来,哼哼,想必是苏忆荫那个小妖女死了,让你伤心过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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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访查遇敌,蒙难生死未卜(中)

“唐鄂你这个混蛋到处杀人嫁祸给荫儿,今天我绝对饶不了你”司马玉压抑不住愤怒,一拳揍向唐鄂鬼一样的脸这一拳快如风至,唐鄂没能躲开,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紧接着又一拳正中他太阳穴,打得唐鄂眼冒金星

“该死”唐鄂连中两拳,火冒三丈,他放开缰绳,钻入车内,向一只被人踢了的疯狗向司马玉猛扑过来

“可惜那个小妖女落崖死了,不然可有好戏看了她下一个杀死的可就是从前的情郎了”唐鄂恶毒的狞笑道双手一闪,伸出带着凝冰石英手套的手掌,扼向司马玉喉头,掌心喂有剧毒,闪着蓝荧荧的毒光

司马玉急忙向后退开,但是骡车过于狭窄,喂有剧毒的手掌眼见就要抓到他的咽喉幸好骡车内有供人乘坐的板凳,司马玉就近抓起其一条,照着唐鄂毒手掌砸将下去

唐鄂知司马玉没有武功,以为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只要他一出手,司马玉只有引颈就戮,乖乖受死的份没想到司马玉不仅能灵活躲开,而且还急中生智操家伙砸人他肆无忌惮的进攻,完全没有想到提防对手

只听得“呯”的一声,司马玉手中的板凳,结结实实砸在唐鄂手上唐鄂出其不意挨了这一下,“啊”一声惨呼,疼得直跳了起来又是“哐”的一声响,头顶撞着骡车顶篷只听得骡车内“兵乓哐当”的一阵乱响,惊得失去驾驭的骡子,拉着车拼命惊慌向前跑

骡车厢内,司马玉已经靠那条板凳挡下十几招毒掌进攻

唐鄂使尽全身解数,却不能对付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爷,不由得恼羞成怒双手攥紧拳头,运劲向前一送,将司马玉手中板凳砸穿了两个洞,紧接着“乓乓乓乓”又是四拳唐鄂气极败坏之下,竟将那条桑木板凳从中间锤成两段

司马玉见板凳被折断,再也不能抗敌,身体虚晃一下乘着唐鄂分神之际,将两截断板凳劈面掷过去,自己却脱身窜到车头

唐鄂一不留神,头部和胸口又分别被板凳砸到,顿时眼冒金花,胸闷气堵他气的哇哇乱叫,道:“司马玉今天我一定要叫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后悔你娘生你到这个世界上”

他张开双手十指,恶狼捕食般抓向司马玉后颈脖此刻,司马玉正伸头向车外看,审度能否跳车逃生,却见失惊的骡子拉着车在山道上狂奔,根本没有跳车的可能这时,他耳中听得风声响动,唐鄂的毒掌已抓至后颈只要唐鄂加以运力,他所戴毒手套上的尖刺,就会刺破咽喉毒入气管,中毒之人马上就会窒息而亡

不料天公开眼,便在这千均一发之时,骡车碰到了路中间凸出的一块大石头,猛得一下颠簸,唐鄂站立不稳,向后倒退一大步,一个屁股墩坐在马车上幸好他没来得及出劲,毒尖没有刺破司马玉喉管

司马玉见情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了,正要飞身跃下骡车却听骡子一声长叫,连骡带车一齐撞上山壁,司马玉和唐鄂同时被甩出

司马玉被摔在地上,幸而没有受伤,他迅爬起来打量周围环境看见骡车撞到了一片百丈高悬崖,前路被这片山崖堵死,要想脱身只能顺着原来崎岖山道返回

司马玉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全身而退,立即靠向悬崖边,他要尽量与唐鄂周旋,争取时间等待曾儿带人救他

唐鄂哇哇一阵怪叫,怒气冲天的从骡车碎片下爬出来

“司马玉……你这个小兔崽子在哪里?快出来受死……他妈的,十八年前没有一掌将你打死,老子今天绝对不会饶你妈的,哎哟哟……痛死我了”

唐鄂大声咒骂,拔出好几块插进手臂里的碎木块,随即从腰间解下一柄特异的软刃剑整柄剑像蛇一样游动不定,剑身发出饿狼眼睛般绿荧荧的暗光,随着剑身的摆动,整柄剑就像是坟地里飘动的鬼火

“司马玉,你倒挺乖,知道逃不了,就乖乖站着受死”唐鄂提着剑,恶毒嘲讥道

不料司马玉毫不畏惧,反而胸有成竹望着唐鄂,连连摇头道:“唐鄂,你和我交手这么多次,有哪一次占过上风,只有一次比一次惨第一次……”

“混蛋闭嘴”唐鄂听见司马玉揭他伤疤,狂怒喝道

“第一次,蛊毒蛛丝缠满了你整只手,三只蛊毒蛛在你手上爬来爬去,你的整只手掌马上就变成了白骨”司马玉一字一顿,缓慢清晰道

“混蛋”唐鄂暴怒如狂,眼睛里几乎喷出毒火

“第二次,你的眼珠子被蛊毒蛛丝打中,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司马玉一边说,一边脸上露出微笑

“该死今天不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唐鄂誓不为人”唐鄂大叫道举起软刃剑,“唰、唰、唰”接连挥出三剑但他狂怒的失去理智,这三剑虽出手迅,欲制司马玉于死地,不过章法已乱司马玉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很轻松的避开第一剑

软刃剑剑身柔软,第二剑从背后弹将来,司马玉俯身向前,又躲开了第二剑

第三剑紧接而至,司马玉来不及站直身体,眼见头颈就要被剑刃划破,无可逃避之际,司马玉灵机一动,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不远处的那头骡子打去

那头骡子撞上山崖已经是惊弓之畜了,惊魂未定之惊,又被石头打中,就像是一个万分紧张的人又受到刺激,惊吓得跳将起来,拖着背后的烂车直向唐鄂奔去

“他妈的”,唐鄂低声咒骂一声,眼见司马玉就要软刃剑刺中,那头蠢骡却像发了疯似的,不要命的冲过来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唐鄂不得已只好撤剑自保

那头骡子被石子打中受惊后,就再也安静不下来,拖着背后那辆被撞得稀八烂的骡车一会儿从左边奔到右边,立即从右边跑到左边,前后左右围住唐鄂打着圈奔跑

唐鄂被骡子转得晕头转向,眼花缭乱,又害怕它发疯直接撞到身上,又恼恨它拦着自己进攻司马玉,担心司马玉乘机逃走引得他火冒三丈,狂性大发,简直比那只发疯的骡子还要狂躁

乘着那头骡子又跑到他的正面,唐鄂狠狠一掌朝着骡子颈脖拍去,凝冰石英手套里的毒素,通过被毒刺刺破的伤口,散入骡子体内骡子抽搐了几下,连一声临死前的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侧身倒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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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访查遇敌,蒙难生死未卜(下)

(因为工作原因,最近度比较慢,作者对各位阅读本书的朋友表示道歉[PaOShU8.coM])

司马玉看着骡子被唐鄂一掌击中,倒地而亡,猛然想起他的病好之后,母亲对他讲起的一件往事

十八年前,苏瑾叔叔一家因为他母亲身份误会,被朝廷囚禁在都城刑部大牢父母亲为了说明真相,带着刚满周岁的他赶往都城,不幸在途中遭遇一伙武功高强的强盗拦劫其中有一名强盗擅长毒掌,欲使毒掌将他打死,幸亏战马通人性,用自己的生命替司马玉拦下那一记毒掌,但还是有一部分余毒进入到他小小的身体内,以至日后反复发作,令他吃足了苦头

联想起唐鄂莫名其妙说的一句话,“十八年前没有一掌将你打死,”,司马玉悚然心惊,难道唐鄂就是十八年前的那个强盗,不由得脱口道:“唐鄂,十八年前我见过你,对吗?”

唐鄂闻言一楞,随即哈哈大笑,声音难听之极,道:“怎么司马大公子你终于回过神来了,无双老人的绝望草毒的滋味不好受,不过,和我软刃剑上的毒相比,简直大巫见小巫,根本不值一提哈哈哈……不用着急,你马上就会享受到那种极度痛苦的滋味,而我也会很有兴趣欣赏你临死前痛苦的挣扎”

唐鄂一边说话,手中的软刃剑已经递出,软刃剑如毒蛇一般舞动,挽出的似鬼火般绿幽幽的毒光,将司马玉全身下下罩住

司马玉纵然反应灵敏,身手敏捷,但终归没有练过任何武功,只能腾挪跳跃的闪避,不能发出一丝进攻他尽全力闪避了二十几招,被唐鄂卖了一个破绽,稍一疏神左肩被软刃剑砍中

司马玉只觉得伤口痛楚之中,另有一种酸麻难受的感觉,便知唐鄂方才那番恐吓不假,软刃剑刃锋上涂有剧毒过不了一会儿,司马玉感觉到身体开始麻痹,全身慢慢失去知觉

唐鄂见司马玉站立不稳,眼光渐转迷离,知道毒药药性开始发挥作用,高兴的扬声怪笑笑声惊起周围山树上的鸟儿,惶恐地扑蔌蔌乱飞他把头凑近司马玉的脸,似乎真要如他所言,欣赏司马玉临死前的挣扎

“司马玉,让我告诉你,你将会有怎么样的死法”唐鄂裂开那张丑嘴,可怖的狞笑着

“你先会全身麻痹,不能动弹,就连眼皮也不能睁开,可是你先不要着急,这个时候你还没有死我不会让你这么便宜的去死,你有呼吸也有心跳,别人都知道你没有死,甚至还会抱着幻想,想要救活你”

“可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因为把剑上的毒无药可解,连我自己也没有解药”

“过了几个时辰之后,等到你听够了亲戚朋友的悲伤哭泣,也受够了针炙、灌药等等各种无聊的疗法,你的身体就会一寸寸,慢慢开始腐烂先从你的手指头、脚趾、头盖骨烂起,紧接着就是你这张俏俊的面孔,很快会变得比我现在这张脸难看十倍不止过不了多久,你的全身都会腐烂发臭,臭烂的像一只生了疥癞的癞蛤蟆”

“你可别想着我就要死了,不等到你全身烂个通透,你是不会死的你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叫喊,躺在床上就像一具正在腐臭的尸体,可是你却还活着一直你的心脏烂化掉了,你都还活着,一直到别人忍受不了,把你扔进棺材,埋进坟墓,你都还活着”

“哈哈哈……司马玉,我一想起你将满身恶臭的,被人家嫌恶的活埋进坟墓,我就忍不住得意的想要笑哈哈哈”

司马玉愤怒盯着唐鄂,看到他那张丑陋恶毒的脸,在狞笑变得加扭曲,活像地狱里的一只恶鬼他简直想不通,一个人竟会用这样恶毒、残酷的方法致人于死地,也许唐鄂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一只在赤焰城被杀死,偷偷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但是司马玉并没有被那可恶的死法,吓得立即昏死过去,或者大喊求饶他只是有些担心,深深的忧虑,害怕自己死后的灵魂也会面目全非,狼狈不堪,使得在地下无颜面对苏忆荫因为过份的担心,司马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唐鄂没有从司马玉脸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恐惧,却看到一种安祥的沉思他那种得意的笑声嘎然而止,脸部一阵急颤抽动,很快又发出另一种阴沉诡异,却同样得意洋洋的笑声

唐鄂的脸加凑近司马玉了,但是司马玉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再也不能灵活避开那张可恶的鬼脸唐鄂像条毒蛇一样,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靠近到司马玉耳边,像要张口咬他似的,用比先前恶毒百倍的言语对他说道:

“司马玉,在你临死前,我再告诉你一件绝秘大事,保证比你刚才听到的那番话,加令你痛苦无数倍”

果然,随着唐鄂的嘴唇一翕一合,像毒蛇吐信般,将不知什么歹毒的语言送到司马玉耳中

司马玉的脸色先是异常惊诧,紧接着是十分的痛苦,到后来是无限的愤怒,他伸出已经僵硬的双手,猛得抓住了唐鄂握住软刃剑的手,那样子好像是在问,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情都是千真万确的吗?

唐鄂满意而又得意的欣赏着,他的仇人内心的煎熬和痛苦,却没有意识他的手被司马玉越抓越紧,越抓越牢

突然,司马玉脸上痛苦愤怒的表情变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写满了他的整张脸他的脸直直的向前望,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荫儿,你终于还是来救我了”他微笑着开口道

司马玉说话的声音很低,却将唐鄂差点吓得蹦起老高,他故作镇静道:“司马玉,你不要诡计多端,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可是司马玉毫不理会唐鄂的话,只是眼望着前方,微笑着看着苏忆荫,看着他永远的爱人,却是唐鄂最为恐惧的人,向着他走来

司马玉眼神里充满了无边的柔情,无限的爱意,他在用自己的目光注视爱抚,走在唐鄂身后的那个人

唐鄂再也忍受不住恐惧,虽然他知道苏忆荫已经死了,但是他不敢这个冒险苏忆荫的武功比他高出太多,正面交锋他也招架不住,若是从背后袭击,只怕一招半式苏忆荫就能要他的狗命

何况司马玉已被他致于死地,毫无还手之力,他不致于临死前开玩笑,胡乱说个谎话骗他唐鄂飞快的转过身去,看到背后什么人也没有,他恶狠狠暗骂一声:“妈的,这小子死到临头还要耍花招,骗老子一回”

就在这时,司马玉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扳起唐鄂握着软刃剑的手那软刃剑剑身又长又软,在司马玉扳拗的力气之下,软刃剑剑身扬起反转,锋利的剑刃正好挨近唐鄂的脸颊,司马玉使劲一拉,软刃剑在唐鄂脸上划拉出一条伤口

“该死”唐鄂惊慌恐怖的大叫一声,大概世上最毒的毒蛇被它自己的毒牙所伤,也就是唐鄂现在这幅模样他惊慌失措的扔下剑,本来还想踢打司马玉几下以泄心头之恨,但正如他自己所讲,软刃剑锋上的毒他自己也无药可解毒性发作后,他会落在何等惨况,他自己最清楚了

唐鄂一刻都不敢多停留,他得立即想办法解毒,于是扔下司马玉,赶紧向山外走去,眨眼走得不见人影

司马玉全身几乎完全麻木僵硬,他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向后躺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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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谁指迷途送我返(上)

梦里不知身是客,谁指迷途送我返(上)

天空阴霾,雪花飘飘扬扬而下司马玉浑身冰凉,寒意从心底传遍全身他似乎清醒过来,然而心思像是搁着在大雾里,想不清楚事情他动了动手指,却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没有一处能够动弹

他只能一动不动仰躺在地上,看着无数雪花在空中飞舞盘旋,渐次落下雪花不是平常见到的白色,而是地狱般灰色灰色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脸上,迷蒙了他的双眼司马玉又阖上了双眼,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朦朦胧胧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人心中猛拍一下,司马玉从梦中清醒过来他睁开了眼睛,打量四周,视野所及全部清晰原来,他躺在司马府自己的寝室中,刚刚心情轻松下来,马上又沉入寂静与黑暗

司马玉好像可以看得很远,又好似什么也看不到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全身的疼痛令他痛苦难受,他想跳起来大喊大叫,可是他的连手指尖也不能动弹,连一丝最微弱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已经死了吗?”一个可怕意念在头脑里升起,可是他并从没从自己身上,闻到死尸般的腐臭

当他自己已死的念头一转动,司马玉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好像被人托举着向上升,不断的飘向高处,意识也跟随飘远

他飞降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街市行人非常安静的走路,没有人大声说话;店伙沉默的坐在柜台后,绝不叫卖自己的货品街铺林立,人来人往,却异常的宁静,绝无普通街市喧嚣吵闹

这可真是一个安祥宁静的世界,司马玉在人群中走动,很快发现身边行人没有一个人脸上有表情,既没有人开心的哈哈大笑,也没有人悲伤的愁眉苦脸,仿佛他们天生不懂得喜怒哀乐

司马玉很想向路人打听,此处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但是,每一开口要问,都看见一张木无表情的脸,看样子并不愿意开口说话司马玉心想,总得找个和气点的人,才好从容问清楚

街市尽头就是城门口,司马玉在整条街上都没有找和气的面孔,只好走出城门,也许郊外村民比较淳朴友善,可以向他们打听这个奇怪的地方却也这样的巧,离城没多远,就看见一片绿杨树掩着一所农舍司马玉赶紧走过去

走到那里,才发现并不是一家农舍,而是一间白墙黑瓦四合院落从虚掩的院门里传出年青女子欢快的笑声,听声音只是单独一个人司马玉举手叩门,道:“请问主人在家吗?过路人迷途想来问个讯息”

“你是哪个?怎么没有人看着你,却跑到这里来问什么讯息?”司马玉问的话没什么好笑,她的回答也不可笑,可是答话的姑娘却咯咯笑个不停

“我的名字叫司马玉,姑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司马玉听见那位爱笑的姑娘答话,也不要求进去,只在门外问道

“呵,呵,呵,牛大叔和马大叔越来越不会当差了,竟然让人到处乱走回头我告诉爹爹处罚他们”姑娘走到了离隔门很近的地方,笑声从门缝里传出来

“姑娘,你爹爹是谁?牛大叔和马大叔又是谁?你说他们让人乱走,难道是指我吗?”司马玉疑惑问道

“我爹爹是判官的主薄,牛大叔是鬼使牛头,马大叔鬼使马面,你是死的魂灵,你没有按规矩去阎罗判官报道,当然要说你乱走乱闯了”姑娘连说带笑,讲出一篇阴深鬼气的话,只是让人觉得她在开玩笑

“姑娘,你不要与我开玩笑了……我要是死人,怎么会与姑娘隔门交谈呢?”司马玉对这位笑嘻嘻的姑娘无可奈何

“因为我也已经死了呀,而且还死了十几年,嘻嘻,你又说什么隔门交谈,我倒要看看爹爹常说的酸秀才是什么样子?”姑娘将门打开,嬉笑着出现在司马玉面前

“荫,荫儿,你,”司马玉整个人都僵住了

“喂,你的名字是叫司马玉,是吗?可是我的名字不叫荫儿,你认错人了”姑娘睁着一双清亮的黑眸,笑嗔道

“荫,荫儿,我知道你生气,我,我也不敢求你原谅,不过,不过……只要让我多看你几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司马玉急切的请求姑娘不要离开

“哈哈哈”姑娘爆发出一阵大笑,一只手按着笑弯着腰,一只手指着司马玉道,“司马玉你这个人真有趣,哈,哈,哈,我,我很喜欢你”

曾经对她犯下那样的大错,司马玉明白苏忆荫是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不要说她现在只是戏弄自己,就算她骂他,打他,拿剑再刺他一次,他也不会任何怨言,只不过,她说喜欢他,又是什么意思?

“琴儿,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我不是对你说过,不要笑得这么大声吗?”一名妇人絮絮叨叨从屋里走出来,“你这个孩子,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了,还和生人一样爱笑”

司马玉看见走出来的妇人三十岁左右,眉目口鼻,和面前自称不是苏忆荫的琴儿,还是他记忆中的苏忆荫,相貌酷肖,司马玉突然明白了什么,正要开口询问

“糟糕糟糕妈妈出来了”琴儿急的直跺脚“你快些跟我走……不要让我娘看见你,否则你就再也回不去了”说罢,不由分手,拉起司马玉便往院门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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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谁指迷途送我返(下)

琴儿拉着司马玉,一直跑到一处瀑布上方,从上往下看,瀑布激荡奔流,响声轰鸣,如同万马千军在峡谷中来往驰骤,声势惊人

“我们为什么要躲开你娘呀?”停住脚步,司马玉疑惑不解问道

琴儿道:“我娘见到了你,一定会带你去见我爹,见到我爹爹,你的名字被登记在死籍册上,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瀑布扬起的水雾在空中散开,打湿了司马玉和琴儿的头脸,琴儿嘻嘻哈哈笑着,用手揩拭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这是什么地方?”司马玉又问道

“这里是忘川峡大瀑布是魂魄轮回投胎的地方”琴儿一边道,一边也伸手替司马玉揩擦水珠“你的脸和头发也全都被水淋湿了”

琴儿的微笑和阳光下怒放的鲜花一样,灿烂的绚目、明亮的耀眼“荫儿,”司马玉情不自禁道,“荫儿……”

琴儿惊诧的看着司马玉正在起变化的脸,突然大叫起来:“哎呀你的脸变得好红呀”

琴儿伸手轻抚司马玉脸侧,“你一定还没有死,不然你不会像生人一样还会脸红”

“荫儿,”司马玉情不自禁,抓住脸侧纤纤细手

“你的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嗯,是生人的温暖感觉,”琴儿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司马玉的脸,又道:“你脸上是生人悲伤的表情……嗯,我想,你一定还没有死”

“可是,你不是一直在笑吗?”司马玉如陷入梦幻般问道,“早知道阴间只有欢笑,没有悲伤,我应该马上与你相会”

“你说跟我长得相像的那位荫儿姑娘,她也和我一样喜欢笑吗?”因为贪恋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温暖感觉,琴儿冰冷的身子贴近司马玉的身躯

“也许你真的不是她……她不像你这样爱笑”司马玉喃喃否认到,双手却抱紧了琴儿

“如果她不爱笑,那么平常会是什么表情呢?和你现在一样的悲伤吗?”琴儿偎依在司马玉怀里道

“我从来也没有见她大声笑过,就算遇到高兴的事情,她也只是垂头低笑……唉,也许她跟我在一起从来就没有高兴过”司马玉的语气,明明分得清楚怀里的琴儿姑娘不是他心目中的苏忆荫但是却把她当成苏忆荫的影子,越搂越紧

“荫儿,对不起,我害你吃了太多的苦……我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是,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做,除了辜负你”

“你并没有辜负我”琴儿探手搂住司马玉的脖项,“司马玉,我喜欢你,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从今往后,我们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再不理会其他人和事情”司马玉面对面望定琴儿,看见她红霞映颊,笑靥盈腮,心中也莫名欢喜,“直到黄泉水涸,地狱成空,我也不和你分开”

也许琴儿并不是荫儿,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实实在在对着我笑,她明明白白说喜欢我庄周梦见了蝴蝶,到底蝴蝶是梦?抑或庄周是梦?我先遇见了沉默的荫儿,再遇见了爱笑的琴儿,到底在我心目中,荫儿是真实?还是琴儿是真实?也许,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也许,我只是在做同一个梦

“唉他究竟没有闯过这一关”唐山把司马玉的右腕送回床上,叹息一声道

“唐山老人,你是说玉儿服了你的解药,并没有起效吗?”格敏特看着司马玉苍白如纸的脸色,肝肠寸断在一旁的赵蕊已撑不住,伏在床边哀哀痛哭起来

“对不起,司马夫人……司马玉身中剧毒,无药可解,我竭尽所能,原指望天佑良善,可以化险为夷,谁知,唉”唐山摇头叹息道为了替司马玉解毒,一连熬了几个通宵,年逾六旬的唐山老人精神矍铄的脸上,现出了憔悴苍老

“我知道你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无双老人,解毒圣手,毒药大行家,我求求你救救玉儿……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格敏特拉住唐山的衣袖,苦苦哀求道

“夫人,”唐山对候门女眷,司马夫人竟然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虽然感觉诧异,但还是无所隐讳道:“其实司马玉身上剧毒,并非无计可施,只是我武功早废,孙女内丹功力太浅,唯一修练内丹功有成的苏忆荫姑娘又悬崖而亡,否则可以内丹功力将毒性逼出体外……唉,说到底,总是造化弄人,只好听天由命人终归无法摆脱命运”

“司马玉你快点给我醒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在阴间看见了谁”赵蕊突然拉住司马玉胸前的被子,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不顾一切大声叫道:“你听着我永远不会让你如愿以偿,你快点给我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少夫人,你不要激动,你这样做只会让他加辛苦”司马府的人都被赵蕊的举动惊呆了,只有唐山劝解道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你活着,就算你活着受罪,我也要你活着”赵蕊抱着司马玉的身体不放,莲儿跟公主府陪嫁的侍女上前劝请,莲儿触到司马玉已经转冷的身体,想到他平日宽厚礼敬,禁不住也潸然泪下

格敏特脸无血色,掩面哀恸,蒙古灭国之后,她自荐为妇,远嫁中原,费尽心思,到头到夫死子亡,就算蒙古重现煌煌帝国风范,对她来讲又有何益真可谓人算不如天算,人终归无法摆脱命运

屋子里的侍仆从见到主人悲痛欲绝,也都跟着放声大哭起来一时间,满屋子哭声震地,直达冥府

“司马玉,你怎么了?”琴儿看见司马玉用手掩住头,很痛苦的模样,不禁关切问道

“我的头好痛”司马玉道:“有很多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听到我娘在叫我,还有蕊妹妹,还有很多人”

“这样好些了吗?”琴儿双手掩住司马玉的双耳,“你只要忍耐片刻,很快他们就会结束哭叫”

“琴儿,”司马玉望着琴儿,表情比开始痛苦百倍,道:“在我的心底,还听到一个声音,那就是荫儿……她也在叫我”

琴儿的手慢慢的松开,无力的滑回到身边,她张嘴说了一句话可是,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阵很大的音乐声,掩盖了她的声音

司马玉抬头望向天空,两名身穿判官衣饰的人,和一名捧着文书的随侍,从高处的天边缓缓而降

“你快躲在我身后,”琴儿急忙道,“千万不要让他们看见了你……前面两位是阎罗殿的判官,后面那个判官主薄是我爹爹”

“不,前面那个判官是我爹爹,另外一个是苏瑾叔叔,我见过他的画像”司马玉情不自禁迎过了去

“你不能过去,”琴儿紧紧的拉住了他,“阴间可不比阳世,不能徇私惘情,就算司马判官是你前世的爹爹,你的名字在死籍册上登记了,也不能再返阳了”

“可是我要很重要事情要问爹爹,还有苏叔叔”司马玉脱开琴儿的手,正想要奔跑过去,突然脚底下腾空,他被琴儿推下了忘川大瀑布

“荫儿是我在阳间的姐姐,你要好好的对她……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永远会喜欢你”琴儿把刚才被音乐掩盖住的话,冲着瀑布下方又大声喊了一遍

司马玉仰面向下坠,看见琴儿离他越来越远,看见爱他的苏忆荫的影子,慢慢的从他心里隐没,隐没在他内心最深处,他闭上了眼睛,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溢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马玉突然觉得浑身痛的厉害,不禁呻呤出声模模糊糊中,听到有许多带着哭腔的声音,惊喜交加,欢欣鼓舞道:“公子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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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独照,公主仆妇罗嗦

外面已近黄昏时分,夕阳落下后的最后一缕光线,从书房的窗棂缝里照进来,照在孤零零独坐的赵蕊的脸上,她慢慢转过脸去,目光投向同样孤零零被残阳笼罩着的书房一角的软榻上

赵蕊脸上露出了凄凉痛楚苦笑,因为她自小没有服过输,所以就算被倾心爱慕、自荐为妻的丈夫冷落、每天与她分房而眠,她也不会自伤自怜,自我哀愍,流下弃妇的眼泪

司马玉除了没有写下书面的休书,在他的心目中,自从他从智令昏聩中清醒过来,便从来没有承认过她这个妻子也许对于他来讲,谈不上所谓的舍弃结发夫妻,因为他从来没有当作她是妻子

然而,在表面上他对她极为尊重,恭谨有礼,过份的礼待就像她是被请到司马府的一尊菩萨,但是对于她来讲,感觉却像被自己的丈夫当成守卫寺庙的韦驮神将,敬而远之那是当然的,因为她是他父亲好友的女儿,因为她们一家对他们一家有恩就连格敏特对她也是笑容可掬,从来没有一句重话

但是每天晚上,等到侍女仆从都散尽,屋子里只留下司马玉和她,还有两人最贴身的侍女和仆从司马玉就会让曾儿在她目光注视的这张卧榻上铺陈被褥,然后,什么话也不说走进书屋,点着灯看书看到很晚,才熄灯睡下不过,司马玉不知道,他不吹熄灯火躺下,独守空房的赵蕊也不会熄灭灯火就像他自以为善解人意,却不知道,如果寝室一团漆黑,而书房灯火明亮,会引起别人的惊怪和猜疑

赵蕊从各个方面都对自己相当自信,她的花容月貌,她的聪明机伶,她的文才武艺,甚至包括她养父母的家世身世,亲生父母对司马府的恩惠牺牲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原本应该青梅竹马,自要定下婚约的司马玉很快会回到自己身边但是她错了,大错特错司马玉从前不爱她,现在疏远她,将来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日子

因为,苏忆荫已经扎根在他的心底里不但因为他这次为了她差点送掉了自己的性命,而是因为他从弥留苏醒之时,从眼中流出的一滴眼泪,在他陷入昏迷,灵魂脱离肉体的时间,究竟见到了谁,竟这样恋恋不舍可见活着对他是痛苦煎熬,死亡却是宁静解脱宁愿死去和别人厮守阴间,也不愿活着跟我共度晨昏,赵蕊觉得这真是个莫大的讽刺,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不如人

她是输了,输给了一个她觉得不及自己的死人,输给了她自己如果她当时不是妒火中烧,迷乱了心智,没有射出裹挟着毒火的那一箭,她至少不会感受到这样彻底的输意

照落在赵蕊脸上的夕阳熄灭了,书房被笼罩一片昏黄惨淡的暮色里,她一动不动坐在越来越暗的书房里突然,听见莲儿在书房门口的声音,“小姐,长公主府派人送东西来了”

赵蕊连忙整理好了愁容,道:“快请进来”莲儿带着一位老妈妈进来,赵蕊认得是赵夫人身边长年伺候的人,便知道是赵辉夫妻特意派遣过来,心里一热,忘了向来的高傲矜持,站起来道:“天色已经晚了,还要劳李妈妈你辛苦过来”

李妈妈欠身回道:“老爷夫人知道姑爷患了重病,非常着急,特意向长公主老夫人要了皇宫里送来的一枝千年人参,又准备了许多其他药物补品,派了奴婢送过来”

赵蕊知道那枝千年人参是御内珍品,当今天子朱允文和长公主府的关系亲厚,这只人参便是他做皇长孙时,送给长公主的礼物她也早忘记了对司马玉的灰心失望,只想到他伤势沉重,一心要他早点好起来,连忙向李妈妈表达对赵辉夫妇的谢意,就立即吩咐道:“莲儿,快去外面接了那枝参,拿去厨下熬成参汤”

莲儿答应去了赵蕊请李妈妈坐下,向她仔细询问长公主府近来事情莲儿进屋后,已点燃了桌上的灯烛,李妈妈斜身坐在赵蕊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一一回答询问

李妈妈说,长公主的身体清健,精神很好;赵辉大人和夫人的身体也好,只是挂念蕊小姐,常常相互提起她;芳小姐仍旧天真烂漫,只是哥哥和姐姐都离开了府里,常显得有些寂寞

赵蕊终于没有忍住,还是问到了赵穆,“最近穆哥哥有没有送信回来……他在边关一切安好?朝廷有没有旨意召他回都城?”

李妈妈是赵夫人身边的老人,赵辉和夫人说话,不是特别机密,常常不背着她的耳目,因此知道长公主府其他下人不知道的事情她身子向前移了一移,表明将要说的话很重要,道:“公子要替皇上守着北边,老爷说,他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回不来,要想他能快点回都城,除非那边的王爷能搬到南京城,再也不回去了”

“李妈妈,碧姐姐在宫里可有什么消息?”赵蕊对于皇上立志“削藩”一事,隐隐约约也有所知晓,知道是皇族间争斗的大事,忙制止无知无识李妈妈的信口漫谈,转换了话题

“碧妃真好福气,一进宫便得了皇上的恩宠,现在已有了三个月身孕……太医号准了脉,消息传来,阖府上下都欢喜不尽我们底下人都说,长公主府已经是金枝玉叶,现在又要出一位皇子,将来指不定多大富贵,府里也像先皇打江山似的做下了百年的基业,长盛不衰了”显然长公主府对碧妃怀上龙种十分得意,就连李妈妈这样的下人提起都眉飞色舞

赵蕊却想到了叶碧的遗憾,她爱着赵穆,可是却被送进皇宫做了皇妃,现在还怀上了不喜欢的人的孩子想起来叶碧心中的苦不比她自己少,权势熏天,显赫尊贵的长公主府中的小姐,嫁作他人妇后都是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却不知道是何种宿命

李妈妈欢喜过了头,接着话问道:“蕊小姐,你也出阁好几个月了,不久,只怕就要得到你的好消息了?”

赵蕊没有回答李妈妈的话李妈妈见她脸色阴郁,知趣告辞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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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痛下格杀令,王上虚拟归国计

满屋子黑鸦鸦都是人,个个锦缎绸袍,气度不凡,现在却都敛神静气、低眉顺眼,听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青女子说话

“下毒害公子的恶人名叫唐鄂,他的半边脸被毁了,模样十分难看,七分像人三分像鬼……夫人,我已经把唐鄂的相貌讲给他们听了”

坐在旁边椅子里的格敏特柳眉紧皱,凤眼蓄怒,听完青儿的话,她把眼光向着底下非富即贵那一群人扫过去,那些人也许是朝廷命官,也许是富商大贾,也许是武林首领,全都在她的眼光扫视下,垂手低头,诺诺听命

格敏特把目光收回到眼眶中,眼神中现出了忧愁,“这十几年来,我都没有事情麻烦各位,可是这一次,我再以蒙古国公主的身份下令,你们一定要找出那个名叫唐鄂的人他毒死了我的丈夫,又差点害死我的儿子,我决对不容许他存活在世上……这个人现在已经失去了踪迹,可是我命令你们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找到之后,砍下他的首级,拿来见我”

“属下领命”底下的人毫不迟疑,无异议,个个领命

那些人全部是格敏特从蒙古国带来旧部下属,他们知道司马玉被毒剑所伤,都带来了珍贵的补品药物,交给了青儿之后,才恭恭敬敬退出去

等到那些人都退出去,青儿把收到的东西放在一张八仙桌上,才轻声提醒格敏特道:“夫人,我们出来许久了,也该回府了”

原来格敏特这一次召集旧部,传命他们捕杀唐鄂,不能在司马府里进行,包下了偏僻地方一家酒楼见到格敏特点点头,青儿便走到门外叫两个守候的仆妇,都是格敏特蒙古国带来的奴婢,进来收拾东西,自己跟着夫人走下酒楼来

明明跟酒楼老板讲好是包下整座酒楼,不许做任何客人的生意,可是,现在楼下大堂里却一坐一站着两个客人坐客年约二十七八年纪,端坐在椅上,却也有些威严不可侵犯气象站着的那位身材高大,笔直站立像一座铁塔,也是威风凛凛

格敏特将要走下楼梯时,望见大堂里两个人决不是店里的伙计,便把脚步放慢了,一边缓步下楼,一边思索他们来历那坐客见她面前的楼梯只有两三级了,竟然微笑起身,走出座迎接格敏特

“你们是什么人?”青儿快步走到格敏特前面,伸手拦驾道“大胆”铁塔一样的站客低喝一下,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格敏特知道他们决非等闲之辈,命令青儿让开,就站在梯阶上,居高临下,重复一遍青儿刚才问话,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青人见格敏特如此倨傲,倒楞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轻轻点一下头,道:“姑妈,许多时候不见,想必不记得小侄了”话说得谦逊,语气却带着傲意

格敏特不相信的看着他,半晌,才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难道你会是……?你是……?”

年青人道:“父亲前年薨逝,我已经继承了先父位置”

格敏特喃喃道:“你的父亲已经逝去……”

年青人也似乎有沧海桑田之感,道:“姑妈,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姑妈曾抱着我在膝头玩耍”

青儿听年青人称呼格敏特姑妈,又听他用“薨逝”表述父亲逝世,便猜他是格敏特在蒙古的王族子侄辈,没想到上得楼来,再进入刚才的房间,格敏特却整理衣裳,向着年青人跪拜下去,口里称道:“格敏特参见王上”

没有等到青儿回过神来,也跟着拜倒,年青人已经伸双手搀起格敏特,道:“这里是大明国境内,姑妈不要多礼”

原来这位年青人便是蒙古王,不久前他来到明朝朝觐,因为惦记被格敏特带到中原两件秘密物件,一直没有回归蒙古今天不知在哪里打听格敏特在酒楼召集旧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带着庆戎认亲叙旧,顺便完成他来到中原的真正目的

然而他并不直说,却有关切而又担心的语气问道:“姑妈,方才上楼来时,见到两个人手里拿着许多药物之类,是不是姑妈身体不舒服?”

格敏特微微一笑,心里却谓叹道:我们蒙古人虽然退出中原,但是习染的汉人习气却有增无减,蒙古王能打听出我的秘密行踪,自然玉儿受到重伤的事情也知道,他却不直截了当说出来待想到司马玉中毒之后,虽得毒物大行家“无双”老人用心解毒,性命是救回来了,但是仍然奄奄一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蒙古王虽然心中有事,想着计赚格敏特当年带到中原来的东西,所以说话拐弯抹角,毕竟他又有蒙古人的率直性子,见到格敏特情切悲伤,便道:“我知道姑妈膝下有一子,名唤做司马玉,莫非是他生了病,使姑妈伤心?……唉,我这次来见姑妈,便是要请姑妈落叶归根,带着儿子回归蒙古国,不巧司马玉却病了不知道他病情重不重?我派庆戎探望他之后,再与姑妈商量归期”

格敏特久别故乡,乍逢亲人,欢喜辛酸感概万千,一时没有想到司马成就是领兵与蒙古军打仗的时候,被唐鄂用“蛊毒蛛丝”害死蒙古人能派唐鄂害死司马成,也有可能让他对付司马玉她想到这里,立即变了脸色,强压住怒气,问道:“我的夫君司马成是怎么死的?”

蒙古王早防着她这一问,正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卸职已久,不知赶着牛羊在哪片草原上游荡放牧的前任元帅蒙乌特头上格敏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飞快的说下去道:“我虽然是蒙古人,但是嫁到了中原,便已经是汉人的妻子,你们害死了我的丈夫,蒙古国就算是我的故国,我也不可能回去了……现在,我只想守着儿子,平静安宁的过下半辈子”

蒙古王听了她后一句话,知道格敏特起了疑心,以为是他派人伤害司马玉,不免解释道:“我正要接姑妈和表弟回蒙古国,怎么会暗地派人去杀害他呢?”

庆戎站在旁边,听见王上说话不对头,不能去格敏特的疑心,便插话道:“格敏特公主,我们蒙古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司马都督也是死于双方交兵之时,那是各为其主,不得已为之我们又有什么什么理由,要害司马公子呢?不但不会害他……王上在中原听到司马玉的才能出众,非常想请他回国效力”

格敏特听见这话不错,便不再提起这件事情,但是气氛已经弄僵了,而且她听说蒙古王有心请司马玉为蒙古效力,知道刚才所说请她带着儿子回国,不是随便客套,加不能久留,便借口担心司马玉的病情,向蒙古王告辞

蒙古王不知心里打什么算盘,见到格敏特有心回避,仍然面带笑容,道:“我也正有事要办,就和姑妈一起走了”

蒙古王和格敏特在酒楼门口告别,看着格敏特的轿子离开了,才和庆戎骑上拴在酒楼门前柳树的马,一前一后向相反的地方走去走了一段路,庆戎像是担心什么似的,问道:“王上,你怎么不把知道的那件事情告诉格敏特公主?”

蒙古王停了一会儿,才道:“那件事情有很多地方让人想不通,他们汉人有句俗话,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们想要与汉人平分天下,还要倚仗他们汉人,不可因小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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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假意谁辨,是非对错无解(上)

屋外天色渐渐昏暗,赵蕊坐在床边,神色焦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司马玉{泡书'小说网}自从那日司马玉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唐山说他体内的毒素非常厉害,要完全化解是十分痛苦的过程,因此开了一剂令人昏睡的药,使他不致于感觉过份痛苦

但是,赵蕊守在司马玉身边一夜一天,眼见暮色降临,这一天又要过完,她如花般的容颜也在夜色中萎靡,仍然不见司马玉醒转正在这个时候,院子传来有人和莲儿说话的声音

“莲儿姑娘,老爷和夫人派我来看望姑爷和小姐”赵蕊听见声音是赵夫人房里的仆妇,便知道赵辉与夫人接到她派人送去的信,现在遣人来给她回应

果然听见莲儿低声道:“赵妈妈,你先跟我去厢房等候,我去请了小姐来,她正守在公子身边呢”

不一时,莲儿进到里面寝室来,轻声告诉了长公主府派人过来探望的事情,赵蕊回答道:“我知道了”,站起身替司马玉整理身上被褥,正欲走时,听见莲儿用担心口吻道:“公子从昨日夜间一直昏睡到现在,那位唐山老人写得方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呀?”

赵蕊对于唐山老人只看作江湖郎中一类人物,虽然他救醒了司马玉,但是对于他的医术始终不放心,早就想请赵辉请宫里的高手御医,替代唐鄂给司马玉疗毒治病然而,格敏格对唐山医术十分信赖,简直把司马玉的性命托付在他身上,所以赵蕊也不便坚持己见,只能派人去长公主府寻找些解毒奇品,灵丹妙药她虽然也有同样担心,却轻声斥责莲儿道:“你不要多嘴胡说……李妈妈在哪里,快些带我去见她”

赵蕊见了李妈妈,按礼数问好了长公主府里长辈,李妈妈回答各人都好,便道:“老爷和夫人派我送来许多药物,都在外面由人拿着”

赵蕊宽心了许多,同时又感激赵辉与夫人的慈爱疼惜之心,道:“相公小时候也曾被人用毒掌打伤,也是爹爹送药来解治的,虽然因为中毒时间太久,没有根治,却是把他从鬼门关救活……但愿这次也能有药使他早日康复”

李妈妈见小姐着急,便道:“那些药物里,有老爷特意向长公主老夫人讨来的一枝御内进供的千年山参,人形人相,最是养神补虚,很适宜于病人调养身体”

赵蕊知道那枝千年山参是难得珍品,只因为当今天子朱允文和长公主府关系亲厚,所以把这等御内上品送与皇姑妈,长公主原说留着它配一剂珍贵药丸,想不到赵辉竟然为她求了来,而长公主也肯不留着自用答应了心下又着实感动了一番,请李妈妈回去转达谢意之后,立即吩咐道:“莲儿,快去外面接了那枝参,马上拿去厨下熬成参汤”

莲儿答应去后,赵蕊请李妈妈坐下,向她询问长公主府的近况恰好长公主府出了一件大喜事,李妈妈便从这件事上讲起,道:“碧妃好福气,进宫得到皇上恩宠,现在已有了三个月身孕……太医号准了脉,消息传来,阖府上下都欢喜不尽我们底下人都说,长公主府已经是金枝玉叶,现在又要出一位皇子,将来指不定多大富贵呢”

赵蕊见李妈妈说得眉飞色舞,可想而知,长公主府对于碧妃怀孕一事多么得意非凡,只有她知道叶碧心里的苦楚,叶碧从小深爱赵穆,却被府里送进深宫做皇妃,每日强颜欢笑侍奉不喜欢的人,现在还怀上不喜欢人的孩子但是,如果说叶碧表姐的命运可叹怜,她费尽心机得到自己喜欢的人,遭遇又强得了多少呢只怕加糟糕

赵蕊想起了往事,便记起了独自携带着离枝柳条,留下了塞满长亭的遗憾,黯然神伤前往边关的赵穆背影她终于没有忍住,问道,“穆哥哥……在边关一切安好?他最近有没有送信回来?”

李妈妈答道:“公子前几天刚遣人送来家信,听夫人说,公子在边关一切安好”

赵蕊很想再多问一些关于赵穆的情况,却又不知问些什么好,心里茫茫然半晌,才又问了一句,“朝廷有没有旨意召他回都城?”

李妈妈是赵夫人身边的老人,赵辉和夫人说话,不是特别机密,常常不背着她的耳目,因此知晓许多其他下人不知道的事情因见赵蕊如此关心哥哥,凭着一股子好心絮叨道:“老爷说,公子要替皇上守着北边,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回不来……要想他能快点回都城,除非那边的王爷能搬到南京城,再也不回去了”

赵蕊对于皇上立志“削藩”一事,隐隐约约也有所耳闻,知道是皇族间争权夺位的大事,忙制止无知无识的李妈妈信口漫谈李妈妈见小姐失去了听她话的兴致,再说话又是心不在焉,便知趣告退而去赵蕊待她走了以后,独自在屋子里又发了一会呆,突然记起司马玉不知清醒没有,忙又往内室走去

司马玉从昏迷中清醒片刻,喝了唐山开的药,马上又陷入长时间昏睡状态迷迷糊糊中他好像重回阴间,在忘川瀑布的对面,隔着一条万丈深渊,可望而不可及,看见彼岸琴儿影影绰绰的身影,明明笑声可闻,眨眼缈不可及,……有时又像看见自天而降两个人,一位是他父亲司马成,一位是父亲好友苏瑾叔叔,也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正在他一会儿把琴儿叫成荫儿,又以为荫儿是琴儿,真假不分,虚实难辨之时,猛然间思维清晰,觉察灵敏起来,他听见有人蹑手蹑脚走近床边,又低下头来凝神细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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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假意谁辨,是非对错无解(中)

司马玉在昏睡状态中,朦朦胧胧觉得有人接近,睁开双眼看时,口里低声唤出一个人的名字,道:“素怡……素怡妹妹{泡书'小说网}”

来人正是唐素怡原来唐山祖孙两人被唐鄂胁迫杀害村民,被迫不能在山村安宁度日,又在藏身秘道听唐鄂说要去都城复仇,便想到索性去都城找司马玉和苏忆荫,与他们联手对付唐鄂当时他们并不知道唐鄂复仇的对象便是司马玉和苏忆荫

到了都城之后,他们向司马府家下仆人打听到,司马玉和长公主府赵小姐成亲,又因为司马玉心智失常好一阵子,仆人们又添油加醋讲了好些关于苏忆荫的事情,虽然不过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讲的不尽不实,唐山倒是听清楚了八九分他知道苏忆荫已经死了,司马玉又娶了公候小姐,就算他肯出手相助,没有半分武功,也难有把握取胜唐鄂,便想起不知唐鄂在都城的仇家是谁,也许可以共同对付唐鄂

司马玉被唐鄂伪装骗到山崖下那日,唐山祖孙正好也追踪唐鄂到了城外山村,后来失去了踪迹,正在沿着山道寻找时,突然见到一个人跌跌撞撞,疯了般对面跑将过来唐山情知有异,拦住问时,大吃一惊,原来是司马玉被唐鄂所骗,现在处于生死关头

幸亏骡车经过的是一条倚靠山崖的小道,没有一处分岔,唐山和孙女、曾儿急急赶到绝壁之下,发现司马玉一人倒卧地上,唐山上前搭脉,惊觉他身中《万毒谱》里最厉害一种毒药,立时设法替他解毒其间种种细节不需细说,只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便是通向绝壁的只有一条山道,左靠高山,右临深谷,唐山三人一路赶去,早做好与唐鄂决斗准备,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们只道唐鄂料定司马玉性命不保,下毒之后便扔下他离开了,却不知道唐鄂这条毒蛇被自己毒牙所伤,毒性发作之下,行动迟缓,而孤单山道上又没有其他岔路可以躲避,却不知为何没有与唐山等人撞见,也许是惊慌失措跌下山谷了罢

却说司马玉自从中毒之后,一直昏昏沉沉,从阳间到阴间,经历了许多荒诞离奇的境界,他自己也分不表现实与幻境,睁开眼睛看见唐素怡,只道是灵魂梦游到了当初疗毒的小山村

唐素怡见司马玉在枕上把头偏向房门口,默默凝望,似乎期待什么人走进来唐山和唐素怡被格敏特邀请在府中住下,既方便替司马玉治毒疗伤,也是格敏特对祖孙二人答谢,这也是人之常理

今天早上唐山出府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唐素怡非常担心,心想爷爷不会到现在还不回来,一定是先去瞧司马玉大哥的伤势去了,也许因为司马大哥身内毒性反复,被耽搁住了她便到司马玉寝室来找爷爷,却遇见他从昏睡中清醒,睁开眼睛望着她,又把视线从她身边移开,转向了空无一人的房门口

唐素怡正要开口问司马玉,“身体感觉怎么样……你在门口看什么呢?”之类的话司马玉却把目光又移回到她身上,先开口道:“素怡妹妹,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唐素怡有些莫名不解,微带诧异,道:“啊……?”却听司马玉继续用微弱的声音道:“我希望荫儿能从外面走进来,可是我知道,我不过是在做梦,梦里极力想做的事情,都不可能实现,不过,我还是要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因为我只是在做梦,我在梦里才能说这些话”

“我第一次见到她,也如同在梦里,梦里她在漆黑的夜里守候着我,用自己的身体为我遮拦风雨,她的眼睛就像闪亮的明星,她的面庞好似柔和的月光,而她的心灵则是容纳了星河与明月的天空我当时真想问她,你是谁?你一定是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下凡”

唐素怡听到这里,也有几份痴了,竟想不到打断司马玉的话,当真如同梦中人,不语不言,听另一个人梦里痴话

“人都说,有爱才会有恨,爱得越深恨也就越深当我离开家,在通往边关的每一个城镇遍寻她不到的时候,我真的开始恨她,我以为她有意躲着我不见,我以为直到死再也见不到她了,我那时,真的快要死了……可是我终于找到了她,就在灯火璀璨的夜市之中,她用不知名的乐器吹奏着我从小听惯的异域歌谣她整个人满溢着孩子般得意与调皮,可惜,那一次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那般活泼模样……现在我常想,她在未见我之前,应该常常孩子气的微笑和淘气”

赵蕊快要走进内厢房时,听见房内传出司马玉说话的声音,急忙紧走两步,但是她的脚步却被钉住在门槛外,双手紧紧的抓住胸口,越抓越紧,指甲隔着衣裳深陷肉里她的丈夫如慕如倾,情致缠绵向一位女人,倾诉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慕、悔恨、倾倒、追求他记得苏忆荫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包括献出生命

“在小酒铺中,我体内的毒素发作,荫儿心灼似焚,以为她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救我,唐山爷爷和素怡妹妹你也认为应该替我解毒,可是,我并不在乎是生还是死……我早做好死亡的打算……本来,我以为死亡是寂寞的事情,却原来,死亡可以是使人幸福的事情……是呀,其实我死了,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情,可惜当时我不知道,我和她都不知道”

“司马大哥,”唐素怡忍不住伤感,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解,只能流下眼泪,她因为司马玉舍弃了苏忆荫,娶了名门望族小姐为妻,认为他忘恩负义,寡情薄悻,起先很有些鄙薄他的为人现在才知道误解了他,越发伤心得厉害,禁不住呜咽出声

司马玉自从得知苏忆荫死讯,没有流过半滴眼泪,今天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又以为是在梦境中,听得唐素怡哭声,也哽咽着流下了眼泪

赵蕊听见屋内哭声不断,哽咽相和,禁不住五内俱焚,头脑发昏几乎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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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假意谁辨,是非对错无解(下)

莲儿端着参汤走近内室,看见小姐一动不动呆也似站在门口,忙走过去低声叫道:“小姐,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因为司马玉身体虚弱,哭了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去唐素怡也不能独自哭泣,慢慢也止住了哭声因此,莲儿并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还纳闷小姐为什么站在屋门口不进去

赵蕊一言不发走进屋去,莲儿跟在后面,把盛参汤的食盒放在桌上唐素怡听见后面声响,擦了擦眼泪回过头来,见到赵蕊和莲儿站在后面,却连招呼也不打,径自去了

莲儿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唐素怡走出去了,方才醒悟过来,怒道:“她怎么这般无礼,见到人连声招呼都不打”

莲儿十分替小姐愤愤不平,赵蕊却似毫不在意,轻轻坐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眼光透过水红色并蒂莲的纱帐望着床上过了一会儿,开口对莲儿道:“你出去”

莲儿知道她为司马玉担心,便也不说什么,轻轻退了出去这里赵蕊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床,她一动不动的望着同一个地方,看见并蒂莲的一枝被隐藏进了帐摺,孤零零只剩了半边突然,有一种湿润的东西从眼睛里钻出来,赵蕊连忙警觉,她把嘴唇咬紧,忍住心中那股酸楚的感觉

“我不能哭,”,她对自己说,“我不能哭,我不能为了自己的选择哭泣”

纱帐动了一下,又静止了,纱帐上的并蒂莲也先露出了一整枝,又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半纱帐内传来司马玉的声音,“水……我想喝水”

赵蕊的心先是猛的跳了一跳,而后又静止下来,她端出参汤,走到司马玉面前,两个人面对面的相望,彼此在心里都叹了一口气司马玉的叹气是,我终于还是回到现实,现实中我有一位不能舍弃的妻子,她是父母好友的女儿,她在我最没有希望的时候选择了我,我不能舍弃她

赵蕊的叹气则是,你面对面望着我,心却朝向着另外一个人我并不后悔我的选择,但是,我们要一辈子这样相处吗?

“蕊妹妹,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司马玉打破沉默般道

“没关系……你醒来就好了”赵蕊道所谓夫妻相敬如宾,恐怕便是指他们这样,相敬如同生疏的宾客

“我……我看见你眼睛里有泪水,你刚才哭过了吗?”果真如同礼遇宾客,司马玉小心翼翼问道

“啊……”,明明说过不要哭,可是被他这么一问,好像正问进她的心里,万般的委屈再也隐藏不住,强压住的那股辛酸转为实实在在泪水,不争气的扑蔌蔌向下掉,滚落进了手里捧着的那只参汤碗

“蕊妹妹,”司马玉急忙抬起手,要替赵蕊擦拭眼泪,然而病体虚弱,手刚伸出来便又无力的垂下,感觉到手臂底下冰凉一片,刚好落在被方才他自己眼泪打湿过的地方司马玉整条手臂一振,想起梦中曾经为苏忆荫哭过,现实中如何还能让赵蕊为他而哭

“蕊妹妹,不要哭,我很好,已经没事了……看见你哭,我心里只有难受”司马玉只能说出这样几句最平淡无奇的话,他的心已经给了另外一人个,附属于心的思想、语言也都给了那个人,别人只能得着他的行动,很多时候行动是不需要思想的,只需要依靠习惯、规矩或者别人的期待但是,后半句却仍是他的真心话,他已不能使赵蕊开心的笑,如何再忍心她为他伤心流泪

然而,赵蕊听了这些劝慰的话,就像得到了她期待中的安慰,渐渐止住哭声,不再流泪

她流泪,就是希望有人来理会她心中的委屈,特别是这个人是司马玉为什么?也许只是为了证明他对她究竟还是存在感情,也许只是为了为了证明他和她有着不能分隔的联系我哭了,你不能像路人一样漠不关心,你的心要觉得不安定,你要说——你哭了,我的心里也很难过她需要这种联系,情感上的联系,而不是仅仅义务与责任的联系

赵蕊心情平静下来,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捧着一只碗,站在司马玉床边可是,手里的参汤一定已经变了味道,因为许多断线的珍珠滚落其中不过,也罢了,药书上记载眼泪也是一味药材,又可以做药引何况又是那样珍贵的山参熬成的参汤,里头凝结着长公主府长辈们的一番心意,便捧到司马玉面前道:“你略坐起来些,把这碗参汤喝了,熬这参汤用的山参是长公主府送来的”

不料,司马玉却伸手拦住,拒绝了赵蕊的殷勤,道:“我不要喝”声音里透出说不出的复杂感情,愤怒、憎恨、失落、怅惘……,尽是些最痛恨的和最失落的极端情感这样强烈的感情,让司马玉原本苍白脸色发烧般的变红,眼睛也被烧红,直如一句俗话所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赵蕊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了?”

司马玉眼里最憎恨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痛苦、怜惜,但是赵蕊只觉得近似于怜悯的眼神让她不安,为了摆脱这种不好的感觉,她故意冷笑一声道:“你不喝,总也该有个理由……难道就这样的讨厌我?”

这句话引起了司马玉情绪激动,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加深,却只是用低低的声音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蕊妹妹……不是这样的”

“那么,到底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熬这个参汤的山参是长公主府送来的”赵蕊素来有得理不饶人的脾性

司马玉却不说话了,他把头转向一边,默默闭上了眼睛蕊妹妹,我怎么能告诉你,你的父亲是被长公主府陷害入狱的,我的父亲也是被长公主府勾结外敌害死的……可怕、可恨的是他们害死了你的父亲,却假装好人收养了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还不能确定唐鄂所说的是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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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连伏二虎,集艳坊再遣信使(上)

清晨太阳的升起,一名女子站在屋檐底下台阶上,大概是感觉到阳光的和煦温暖,她仰面抬头向着太阳的方向望去,万道金光像箭一下射落她的眼睛,她并不像常人望着阳光那样,捂着眼睛急转掉头,只是把眉头轻皱了一皱{泡书'小说网}

一只毛色斑斓的幼兽从台阶下走上来,看见观望太阳的女子非常感兴趣,也半蹲下身子,东施效颦般同样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顿时“哇呜”一声低叫,把头低了下去,两只爪子按着,好一会才又敢抬起来,怯生生,颤巍巍斜睨偷窥天上那轮明晃晃,光灿灿的怪物好生的不解为何她能一动不动凝视那只火球,想必是非常的有胆量,于是身子挨过去,用柔软毛皮磨磨擦擦她的脚,表示佩服与亲近

“小猫咪……乖猫儿,你是从哪里来的?”女子其实早就察觉有个只小动物,脚底下踩着厚厚的肉垫,细声微气的靠近,一直没去理睬,听见它从喉咙处发出的娇嫩嗓音,以为是一只幼年小猫,却不料矮下身子去抚摸时,却是一只体型颇大的成年猫儿

猫儿在女子掌心温柔的爱抚心满意足,时时发出“呜……嗷……呜”声音,似是而非的猫叫声引发了女子的心事她把猫儿抱到怀里,幽幽低声道:“猫儿呀猫儿,你从哪里来呢?你的声音和我从前听到猫咪们的叫声都不一样,会不会遭遇同伴的嫌恶,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容身,才走到了这里来……啊,不会没有一位同伴喜欢你的,它会对你说,你的声音很特别很好听,一切别人的声音中我单独喜欢你的声音可是,有一天,它却引来别的不喜欢的猫儿来抓你……所以,你才孤独走到了这个深山里的院子来”

那只慵懒的大猫似乎生活得非常写意,完全不明白女子语气中的辛酸与凄楚,反而对于突然停止的惬意抚摸,还有一两滴落到颈项处的水珠,深感不满,抗议的扭转脑袋向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哇呜”一口咬向它望见的那只白嫩的素手

“哎呀”女子急忙把手缩回来,她的动作非常敏捷,手掌飞画了个弧圈,便停在了作坏的猫儿反转的头顶猫儿意想不到女子的动作如此迅,颈子向下缩一缩,“呜”的叫出一声怯意的声音“坏猫儿”女子重重的斥责了一声,落在猫头一掌却是非常轻,“猫儿,你的牙齿那么的锋利,咬着别人的手多么痛苦,千万不要去伤害别人”猫儿被她无意识的抓挠毛皮又弄得慰贴舒服,发出“呜……呜”的喉音,女子低下头去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便是别人无缘无故先伤害了你,你也不要去还报他……唉,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这其中的理由我也想不到,只是想着,不要去伤害他”

猫儿听女子从全体的“别人”说到个别的“他”,知道已经不是训导自己了,加安心享受皮毛处传来的松驰舒适突然它猛的直起身来,受到惊吓的向四周张望,从院子外传进来一声恐惧的喊叫:“来人呀救命……有老虎”

女子急忙从坐着的石台阶站起身来,放下大猫,冲进屋内,拿了一把长剑轻如飞燕跑出院子受惊的猫儿也跟着撒开四只小足跑在后面,等它跑出院子,却已经不见了女子踪迹

“孙婆婆,你不要害怕,让我来对付这只老虎”女子刚来到厨房后院,并不观察四周情势,拨身而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金毛大虎和孙婆婆中间

那只老虎足有半人多高,来来回回横向走动,非常烦躁的用爪子踢起地上泥土,间中把身子转向前方,威胁性的发出一声低吼然而并不发动进攻,似乎是在观望情形女子把手中剑鞘从剑身上脱下,顺手扔在地上,但是她手中却空无一物,只是做着一个执剑戒备的手势

老虎却似感觉到莫大威胁,“嗷——”的一声巨啸冲口而出,但是说也奇怪,这声巨吼似乎发泄完了猛兽聚集起来的怒气,它立即平静下来,随即又发出一种“呜呜呜”的哀鸣,听起来像是母亲呼唤失散的子女

女子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呜呜呜”之声,心中一动,正要收剑罢战身后孙婆婆却恶恨恨道:“苏姑娘,快用剑杀了这畜生”

却原来这位执剑女子正是几个月前跌落山崖,被别有用心孙渡救起收留,并传授无隐剑法,谋划待她剑术有成,便派她去刺杀大明皇帝的苏忆荫孙婆婆是孙渡的帮凶爪牙,心肠自然也是恶毒异常,所以明明看见老虎失去锐气,没有害人之心,又吼声哀苦,此番闯入宅子定有不得已苦情,仍然让苏忆荫痛下杀手,以无隐剑取虎性命

老虎之所以气馁服低,只是因为苏忆荫身上既有天下名剑“无隐”,宝物奇异、锋利无比,又从她身上散发出平静祥和气息,觉察不出一丝杀机与敌意身怀最厉害的武器,却没有睥睨杀意,这样的人仁者无敌,便是动物也知道敬畏避让

这时,老虎听见孙婆心存歹意,一意要取它性命,消弥的杀机择人而起,向后退了半步,纵身向前使劲一跳,虎身划了个半图形,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咬死这个狠毒婆子

孙婆见状,失声怪叫道:“苏姑娘,救我”苏忆荫右脚迈出半步,同时执剑右臂横向挥出,无形无影的无影剑截断猛虎来路,口中道:“你不要无礼伤人,我知道它在哪里?”老虎被无影剑的锋利剑刃一拦,也知强扑上去不过自寻死路,半空里落下,冲着躲藏在保护人身后的孙婆子,愤怒压抑在喉咙里咆哮了两声,又伏低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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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连伏二虎,集艳坊再遣信使(中)

一只黄黑相间、毛色美丽的小东西,撒着欢儿跑进厨房后院,鼓圆黑漆的眼珠儿望见了苏忆荫,急忙向她飞奔了过去[PaOShU8.coM]伏在地上的老虎望见这活力十足的小家伙,也似被注入了生力与活力,神采奕奕的从地上爬起来

“该死的小畜生,看你往哪里逃”孙婆子叉开双脚,拦住小家伙去路,她本身也有些低微功夫,弯下腰来双手一捞,将一只幼虎箍在手心里

原来走到苏忆荫身边,和她一起抬头观日,又被她爱怜抚摸,倾诉心事、称为“小猫咪”、“乖猫儿”的猫科动物,竟是一只和母亲走散的幼年老虎却难怪它的叫声稚嫩,身形却又比一般小猫大了许多

母虎带着孩子山中捕猎食物,却因为太靠近建在深山之中的陈泗宅院,引起了年幼老虎好奇心,母虎专心守候猎物,一个疏神,它的孩子便偷偷走入人类的住宅母虎看见一只兔子从灌木丛里窜出,离弦箭般冲过去逮住了,等到它兴高采烈衔着猎物走回来时,这才发现那个淘气的孩子不知去向方圆一里遍寻不到,想来想去只能是孩子年幼无知,走入了危险禁地人类居住的地方,于是从靠着山林的后墙跳入,还没来得及开始寻找,便被走出来的孙婆婆撞见,大呼有虎来人,引来苏忆荫仗剑来救

母虎知道苏忆荫本领高强,它非敌手,幸喜对方无加害之意,听她讲话语气,却有相助之心虽恨孙婆婆心思歹毒,妄图致它于死地,因此也想杀死那个老婆子,但是敬畏苏忆荫,不敢自不量力,冤枉送了性命,遗留下幼儿孤苦无依

正自匍匐顺从,愿听苏忆荫安排的时候,幼虎自外而入,方才喜动颜色之际,却见它落入面恶心狠的孙婆子手中顿时肝肠寸断,心胆俱裂,“嗷——”的一声排山倒海怒吼,身体奋力腾空而起,越苏忆荫头顶,猛虎下山之势扑向孙婆子

苏忆荫目光锐捷,反应极快,母虎跃起之时,已判断出它如何动向,是要越过她的头顶,扑向身边被保护的人孙婆子此时她要救人,不必大动干戈,只需伸手将无隐剑举起,剑尖朝上,母虎跃过时剑入肚腹,一路划将过去,落到地上时,已是将它开膛破肚,削为两半然后她并不如法炮制,反而将剑反背身边,看样子是要任母虎扑杀孙婆子

孙婆子见猛虎来势汹汹,吓得面如土色,喉头“嘎啦”一声被恐惧堵住,竟连求救之声也不发出来松驰的眼皮被撑得不见一些儿褶皱,瞳孔越睁越大,落在上面的尖利的兽瓜、锋利的牙齿印象越来越清晰,心里道:此番休矣想不到老婆子活到六十岁,最后竟死在老虎口里心里恐惧到极点,浑身软瘫乏力,双手骤然松开,小老虎顺势滑下,脱离了魔瓜

说时迟那时快,便在幼虎从孙婆子手里逃生,四脚并两足跑向安全地带时,孙婆子也觉得两脚离地,脚下生风被人曳行了半米多远,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直疑心灵魂脱离身躯站定细看,苏忆荫依旧跟在身边,晓得活人不会跟鬼魂站在一起,放心一半,动一动手腕,又被抓在苏忆荫手里,明白方才是她利用轻功带着自己脱离险境,完全放心,却又感激不尽再看那边时,母虎四肢方才着地

母虎爱犊情深,护子心切,眼见孙婆未死,生怕幼虎再落入恶人之手,不顾自身安危,转身又向苏忆荫方面走来然而深有忌惮,不敢贸然进攻,以苏忆荫和孙婆为中心,隔着两三米的半径距离,围着她们打圈子

孙婆见母虎怒目圆睛,虎视眈眈,自己目光略一瞥向它,便引来数声怒吼咆哮此时方悔不该挟持幼虎,知道这只母虎不会放过自己,倒激起了隐匿的良心,对苏忆荫道:“苏姑娘,你不要理我,这只老虎要吃的人是我,你快自己脱身而去”那孙婆却不知,苏忆荫要杀死这只老虎易于反掌,不过一剑刺出便可以了结的事情,不过苏忆荫志在救人,不愿伤虎,只因想不出两全之策,所以僵持不动

苏忆荫心想:这只老虎不过是寻找孩子,误入宅邸,现在孩子找到了,我们也愿意放它们回归山林,只可惜我不会说虎语,它也听不懂人话,却是如何是好?此时不免想起思维敏捷、足智多谋的司马玉来,倘若有他在此,片刻思索,问题便可迎刃而解越想心里越是混乱烦恼,抬头看那只虎时,也是转得圈子多了,狂燥不安,不住向着孙婆嘶吼

苏忆荫脑中浮现出许多有关司马玉事情,特别是跟她说过的话,每句话清晰的连一个字都没有遗漏看见母虎按捺不住愤怒,就有司马玉对她讲过的完整一句话,字字清晰响起在脑海,“要想制止处于狂怒中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意识身处险地……看见前面有悬崖,脱缰的马就会停止奔跑”

孙婆见苏忆荫不肯舍弃她,独自逃生,正自心里感激,口里念佛“南海观世音菩萨,求你保佑苏姑娘和我老婆子平安脱难”耳边响起苏忆荫的声音道:“孙婆婆,你跟在我后面一起跑”孙婆便道:“苏姑娘,老婆子一切听你的”看见苏忆荫拨步向前跑去,也急忙紧随在后,因为苏忆荫的度不快,所以她能跟得上但是令孙婆纳闷的是,苏忆荫并不是冲出母虎的围捕圈,反而匪夷所思跑到母虎的身后,跟着它绕圈子

母虎走动之中,看见圈中的两个人向外突围,却因度不快,琢磨不透,反倒不能反应过来,待得明白过来,对方已经不离不弃跟在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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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连伏二虎,集艳坊再遣信使(下)

母虎走动之中,看见圈中的两个人向外突围,却因度不快,琢磨不透,反倒不能反应过来,待得明白过来,对方已经不离不弃跟在身后了母虎恼恨惊怕,激发了性子,猛地转身张开血盆大嘴,两排尖利牙齿咬向后面的人

孙婆大惊失色,叫道:“苏姑娘,小心”原来她虽然长年跟随老谋深算、心肠歹毒的陈泗身边,近墨者黑,性情也变得乖戾凶狠,但是被苏忆荫一片善意真心感化,也开始为她担心起来

苏忆荫却早想定了对策,正是会者不忙,但见她抬臂轻舒,衫袖挥出,无影剑已点中了老虎额头虽已命中要害,手中却不使劲刺下,只是剑尖不轻不重、不弃不离点着老虎前额王字正中一点

老虎凌空扑杀之际,但觉面门前一股若有若无轻风,并不觉厉害,须臾额头上一点冰凉,才知性命不是自己的了顿时,身体从空中落下,哀鸣数声,目光依依不舍望着不远处的幼虎

苏忆荫听母虎叫声,知她已气馁,把剑尖移离开母虎额头,柔声道:“我不会伤害你,快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母虎却似听懂了人话,前腿前屈,威猛的脑袋碰在地上,向苏忆荫恭恭敬敬叩了个头一连叩了好几个,才慢慢站起身来,呼唤幼虎

眼见一场血腥风波化解不料,那只幼虎看见母亲受人所制,以为即时丧身剑下,便奋起性子,连奔带跃跑将过来,跳起身子,一口正好咬在苏忆荫的手掌上

母虎一声惨叫,胆战心惊,只怕苏忆荫发怒,轻轻一剑挥出,将幼虎斩为两截幼虎虽然年纪倘小,牙齿却已长得极锋利,它咬住苏忆荫手掌不放,一滴滴鲜血落在地下,却不见苏忆荫对它有任何报复行为

幼虎也颇有些灵性,见此光景,晓得是它误解了别人,连忙松开了口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连忙跑到母亲身边藏起来,不敢再看苏忆荫母虎向着苏忆荫叫了几声,意思是她愿意代孩子受罚

苏忆荫看见受伤的手掌,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才开口向母子二虎道:“你们快走回去”

母虎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见苏忆荫面色温和,充满善意,晓得并不是假话却是对苏忆荫宽宏大量待她母子,自己孩子反倒伤了她,感到十分抱歉,又向苏忆荫拜了一拜,叩了几个头幼虎却一直躲在母亲身边,看也不看苏忆荫跟着母亲向后山围墙走了一段路,突然掉转身来,笔直奔向苏忆荫

幼虎一直跑到苏忆荫身边,身子挨着她,来回摩擦她的脚,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唤声仿佛是在向她道歉苏忆荫弯下腰去,从头顶开始遍身抚摸它的皮毛,动作十分温柔,低声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并不会怪你”幼虎转过头来,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舔拭苏忆荫流血的伤口

过了许久,幼虎才离开苏忆荫,随着母亲跳出后院围墙,重回到深山密林

孙婆走过来道:“苏姑娘,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可重不重?”待看到白皙的手掌已留下一圈深深的虎齿印痕,从里面流出血来,楞了一楞,不可理解却又深为感概道:“哎,苏姑娘,你倒底是为了什么呢?就算你不想伤害那两只畜生,也不应该让它们咬伤了自己……”

苏忆荫随意笑了一笑,道:“我当时只想劝母虎带着孩子离开,没有留神就让幼虎咬着了,不过,也并不要紧”

回到房间后,孙婆拿来金创药和纱布,小心替苏忆荫包扎好伤口,又劝她好好休息,道:“苏姑娘,你这几天不要再练剑了,等会儿,我去前面把你受伤的事情告诉老爷”

孙婆明知老爷陈泗居心险恶,处心积虑、装腔作势都是为了利用苏忆荫,平时认为理所当然,今天说起话来却有些不自然但是她跟随陈泗的时间很长,却也不会因为被苏忆荫救了一命,而把实情和盘托出

苏忆荫没有觉察出孙婆异样,反而向她道谢处理伤口,又想起一件事情,道:“孙婆婆,你今天还没有拿药给我喝呢?”

孙婆长叹了一口气,想到:“苏姑娘自己为人善良,便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谁知道人心险恶,如今她落入别人圈套,却不自知,仍旧只拿一片真心对人唉……她怎么知老爷为了骗她修练无隐剑,故意用药把她眼睛毒瞎,又怕她功力深厚,将来自行恢复,又蒙骗为她治眼睛,每天让我熬出同样的毒药骗她喝下去”

孙婆着实为苏忆荫处境叹惜,虽然不吐实情,却不愿再欺骗她,只含混道:“唔,苏姑娘,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孙婆回到厨房,炉灶上药铞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滚沸声,她走过去,把煎好的毒药倒在一只褐色的瓷碗里,又把碗放入托盘端起来正要走时,却没有挪动脚步,思量了半日,终于下定决心拿起药碗,“唰”的一声,全部泼进了炉灶旁的柴火堆,把碗放下,一滴不剩

孙婆来到前面陈泗住所,想向他报告苏忆荫被老虎咬伤的事情,走到堂屋门口,看见前日以一箱银子做见面礼的女子坐在屋里,正在和陈泗说话孙婆不好进去打扰,却也没有走开,把身子退到屋里看不见的地方,站在走廊听里面讲话

“婉娘姑娘,你这么一大早来看望老夫,老夫真是不敢当呀”陈泗打着哈哈,皮笑肉不笑道

婉娘一如既往不卑不亢,不愠不火,道:“陈老爷太客气了,主子非常重视陈老爷,我们底下办事的人应当不辞辛劳”

陈泗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说”

婉娘便道:“主人派我送一封要紧的信来”

陈泗当场拆开信来读了,一边读一边发出得意的怪笑,问道:“宫里的皇帝真的一个月后出宫,前往南郊狩猎吗?”

婉娘道:“千真万确”

陈泗把信往桌子上一拍,道:“那么就定在那一天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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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虎走动之中,看见圈中的两个人向外突围,却因度不快,琢磨不透,反倒不能反应过来,待得明白过来,对方已经不离不弃跟在身后了母虎恼恨惊怕,激发了性子,猛地转身张开血盆大嘴,两排尖利牙齿咬向后面的人

孙婆大惊失色,叫道:“苏姑娘,小心”原来她虽然长年跟随老谋深算、心肠歹毒的陈泗身边,近墨者黑,性情也变得乖戾凶狠,但是被苏忆荫一片善意真心感化,也开始为她担心起来

苏忆荫却早想定了对策,正是会者不忙,但见她抬臂轻舒,衫袖挥出,无影剑已点中了老虎额头虽已命中要害,手中却不使劲刺下,只是剑尖不轻不重、不弃不离点着老虎前额王字正中一点

老虎凌空扑杀之际,但觉面门前一股若有若无轻风,并不觉厉害,须臾额头上一点冰凉,才知性命不是自己的了顿时,身体从空中落下,哀鸣数声,目光依依不舍望着不远处的幼虎

苏忆荫听母虎叫声,知她已气馁,把剑尖移离开母虎额头,柔声道:“我不会伤害你,快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母虎却似听懂了人话,前腿前屈,威猛的脑袋碰在地上,向苏忆荫恭恭敬敬叩了个头一连叩了好几个,才慢慢站起身来,呼唤幼虎

眼见一场血腥风波化解不料,那只幼虎看见母亲受人所制,以为即时丧身剑下,便奋起性子,连奔带跃跑将过来,跳起身子,一口正好咬在苏忆荫的手掌上

母虎一声惨叫,胆战心惊,只怕苏忆荫发怒,轻轻一剑挥出,将幼虎斩为两截幼虎虽然年纪倘小,牙齿却已长得极锋利,它咬住苏忆荫手掌不放,一滴滴鲜血落在地下,却不见苏忆荫对它有任何报复行为

幼虎也颇有些灵性,见此光景,晓得是它误解了别人,连忙松开了口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连忙跑到母亲身边藏起来,不敢再看苏忆荫母虎向着苏忆荫叫了几声,意思是她愿意代孩子受罚

苏忆荫看见受伤的手掌,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才开口向母子二虎道:“你们快走回去”

母虎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见苏忆荫面色温和,充满善意,晓得并不是假话却是对苏忆荫宽宏大量待她母子,自己孩子反倒伤了她,感到十分抱歉,又向苏忆荫拜了一拜,叩了几个头幼虎却一直躲在母亲身边,看也不看苏忆荫跟着母亲向后山围墙走了一段路,突然掉转身来,笔直奔向苏忆荫

幼虎一直跑到苏忆荫身边,身子挨着她,来回摩擦她的脚,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唤声仿佛是在向她道歉苏忆荫弯下腰去,从头顶开始遍身抚摸它的皮毛,动作十分温柔,低声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并不会怪你”幼虎转过头来,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舔拭苏忆荫流血的伤口

过了许久,幼虎才离开苏忆荫,随着母亲跳出后院围墙,重回到深山密林

孙婆走过来道:“苏姑娘,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可重不重?”待看到白皙的手掌已留下一圈深深的虎齿印痕,从里面流出血来,楞了一楞,不可理解却又深为感概道:“哎,苏姑娘,你倒底是为了什么呢?就算你不想伤害那两只畜生,也不应该让它们咬伤了自己……”

苏忆荫随意笑了一笑,道:“我当时只想劝母虎带着孩子离开,没有留神就让幼虎咬着了,不过,也并不要紧”

回到房间后,孙婆拿来金创药和纱布,小心替苏忆荫包扎好伤口,又劝她好好休息,道:“苏姑娘,你这几天不要再练剑了,等会儿,我去前面把你受伤的事情告诉老爷”

孙婆明知老爷陈泗居心险恶,处心积虑、装腔作势都是为了利用苏忆荫,平时认为理所当然,今天说起话来却有些不自然但是她跟随陈泗的时间很长,却也不会因为被苏忆荫救了一命,而把实情和盘托出

苏忆荫没有觉察出孙婆异样,反而向她道谢处理伤口,又想起一件事情,道:“孙婆婆,你今天还没有拿药给我喝呢?”

孙婆长叹了一口气,想到:“苏姑娘自己为人善良,便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谁知道人心险恶,如今她落入别人圈套,却不自知,仍旧只拿一片真心对人唉……她怎么知老爷为了骗她修练无隐剑,故意用药把她眼睛毒瞎,又怕她功力深厚,将来自行恢复,又蒙骗为她治眼睛,每天让我熬出同样的毒药骗她喝下去”

孙婆着实为苏忆荫处境叹惜,虽然不吐实情,却不愿再欺骗她,只含混道:“唔,苏姑娘,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孙婆回到厨房,炉灶上药铞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滚沸声,她走过去,把煎好的毒药倒在一只褐色的瓷碗里,又把碗放入托盘端起来正要走时,却没有挪动脚步,思量了半日,终于下定决心拿起药碗,“唰”的一声,全部泼进了炉灶旁的柴火堆,把碗放下,一滴不剩

孙婆来到前面陈泗住所,想向他报告苏忆荫被老虎咬伤的事情,走到堂屋门口,看见前日以一箱银子做见面礼的女子坐在屋里,正在和陈泗说话孙婆不好进去打扰,却也没有走开,把身子退到屋里看不见的地方,站在走廊听里面讲话

“婉娘姑娘,你这么一大早来看望老夫,老夫真是不敢当呀”陈泗打着哈哈,皮笑肉不笑道

婉娘一如既往不卑不亢,不愠不火,道:“陈老爷太客气了,主子非常重视陈老爷,我们底下办事的人应当不辞辛劳”

陈泗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说”

婉娘便道:“主人派我送一封要紧的信来”

陈泗当场拆开信来读了,一边读一边发出得意的怪笑,问道:“宫里的皇帝真的一个月后出宫,前往南郊狩猎吗?”

婉娘道:“千真万确”

陈泗把信往桌子上一拍,道:“那么就定在那一天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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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人家,有风送来飞燕(上)

青山绿水人家,轻风送来飞燕(上)

天清气朗,艳阳高照,正是郊外狩猎散闷的适宜日子朱允文一行浩浩荡荡,威威武武从大内出发,往皇家所属的山林而来

出了城门,行了一段路,突然前面现出一座青山来,山脚下不知哪户人家别出心裁筑起一间草堂茅草盖顶,矮墙柴扉,墙头伸两枝寂寞夭桃,门口隔一条流水清溪溪水只两三尺来宽,没有架设板桥,只有溪底弯弯斜斜几块白石,供人踩踏渡溪

朱允文是个重文尚儒的皇帝,见此清幽高洁所在,引动了思慕高人隐士的心境,心里想到,能在这天地灵秀之处筑堂隐居,其人必定不俗,或者竟是饱读诗书、深明义理、胸怀大志、谋略天下的贤才当此国家用人之际,我何不谦虚纳贤,此番倘偌求得人才,便是宏图大业能够实现的先兆

朱允文遥望草堂,嘴里念念叨叨一遍,兴起刘备躬身草堂,收得天下英杰诸葛亮,成就蜀国事业的壮志雄心不向近侍人等言明,兀的番身下马,只身向溪边走去旁边随侍人等见皇帝大发雅兴,亲近野居人家,忙忙的一名贴身内侍滚下马来,紧跟前往十多名大内侍卫前脚赶后脚,提剑挎刀紧随其后

渡溪,推门,进屋走到草堂内,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贴身内侍尖起公鸭嗓子叫了一回,“屋子有人吗……有人在吗?”,不见半个人回音也许是因为得知御驾路过此地,隐士收到官府通告,躲避了出去朱允文好不扫兴,还好堂内布置不俗,正中地下有一张洁白苇席,席前矮几摆着一张焦桐古琴朱允文走过去,手指拨动琴弦,咚得发出一声金石玉响,知道是稀世古琴,不由动兴,坐下来按柱拨弦,弹出一首古曲《高山流水》

不料,古朴高雅琴声响起,没有招来隐士知音来归,反而大煞风景跑出来一帮乌眉贼眼,执剑行凶的盗跖不,准确些说,他们应该是刺客从内堂窜出,从后门撞入,从屋顶跳下,共有七、八个灵活精干、武功高强的刺客,一齐举刀向发古人之幽思,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朱允文身上招呼

幸好跟来的侍卫忠心可嘉,两名离得最近的侍卫见情形危急,飞身抢上,用自己性命保护了朱允文的安全只听得“啊”“啊”两声,两名忠心侍卫躺倒地上,稍微阻拦住了刺客进攻,剩下十几名侍卫乘机而上一半与刺客殊死搏斗,一半保护朱允文向外走贴身内侍紧跟在朱允文身边

出得草堂门来,却见外面混乱成一片,上百个歹徒执刀弄械,散入御林军队伍中,每一个人都卷起一个小旋涡,将一只上千人的御林军搅成了一锅稀粥但见,多者十来人,少者七八人,御林军以多压少,团团围住贼寇,然则以群殴架势却丝毫不占上风,反而被贼寇们冲乱了队伍兼那些不会武功的文官、内侍、彩娥们,跑得跑、藏得藏、喊得喊、哭得哭,是搅得昏天黑地,人叫马嘶,鬼哭狼嚎

朱允文见此乱状,又气又急,几乎脱口而出骂道:“一群没有用的废物混蛋朕平日白费银子养着你们了”其实他并不知道,御林军就算当真白吃了用银子买来的饭,也不至于十对一的悬殊差距,却奈何不了一伙山中强人

一来御林军头领被宁王朱权收卖,故意向部下下达命令,令他们只管围住歹徒,其他闲事莫管二来这伙歹徒并不是乌合之众,是陈泗精心训练的武士,个个武艺高强,性命相搏,以一敌十却也平常

正乱之间,从旁边山上下来两个人,渐渐走近却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两个人,老者鹤发童颜,走起路来银须飘飞,很有几分仙风道骨、山林隐士的风范少年女子身着浅黄衫子,纤袅婀娜,头上一顶白苇编成的竹笠,垂下一围白色纱巾,纱巾在风中微微飘动,如晨雾笼罩着她的脸庞

却也奇怪,朱允文见到有两个人走过来,不知是敌是友,是草堂隐士归来,还是索命阎罗下山,心里却不加分辨,只愿他们此间主人,外出回来,正是上天送来搭救自己竟然大声叫道:“有刺客来人救命”

朱允文九五至尊,性命重于泰山,没来由却托付给两个身份不清之人,到底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因为相信眼睛看见的那位黄衫女子,相信她不会杀人,相信面纱下有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

苏忆荫听见杀声震天、哀声遍地、刀剑撞击、鲜血溅地,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无隐剑,问道:“陈泗爷爷,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见有人在打斗”

陈泗道:“嗯,是一群官兵和强盗在打斗”

“官兵与强盗,”苏忆荫道:“官兵是好人,强盗是坏人……”这句话没说完,她听见有人呼叫救命,忙对陈泗道:“陈泗爷爷,你听,官兵叫救命了”

陈泗望见朱允文,脸上露出一种残忍的笑容,道:“苏姑娘,叫救命的人可不一定是官兵呀”

苏忆荫听完这句话,再不多言,飞身而起,纵起轻功,身姿矫捷飞向朱允文身边人在半空之中,无隐剑已经出鞘,剑尖锋利,直指前方

陈泗见苏忆荫左手剑鞘,右手笔直向前,知道一生阴谋得逞,心中狂喜不禁,身体随着发抖亏得他城府深,不致于当场大笑出声,坏了他的大事,内心却狂笑不止朱元璋老匹夫你妄想子孙后代稳坐江山叔叔刺杀死了侄子,大明天下立即大乱,姓朱的自相残杀,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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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人家,有风送来飞燕(下)

却说那苏忆荫凌空飞起,拔剑刺出,直指向大明皇帝朱允文周围保护朱允文的侍卫看见她身姿轻盈、宛然若仙,尽皆暗相诧异,不知是人?是仙?加上无隐剑无形无影,不为普通人所见,只道是她手无寸铁,不足为惧一个个仰头张望,看见苏忆荫将到面前,竟然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请她来刺杀皇帝

苏忆荫身形落下,足尖轻点地面,如同水波上踏步莲花,轻轻两跃,已经来到朱允文身边娇叱一声:“背后伤人可恶”

便是这一声娇音刚落,同时响起“哎呀——”“当——”,一声怪叫与金属落地之声紧随在朱允文身后的内侍双手互握,过了一会儿,指间缝里流出血来在他脚底下横卧着一把匕首,寒光闪烁,锋利无比

内侍见事情败露,知道刺杀皇帝是诛灭九族大罪,瘫软地上,抖成一团最近一名侍卫怒愤上前,举刀欲刺,要先在他身上捅上几个透明窟窿,待事态平息后再慢慢审讯

苏忆荫有心杀人,当时一剑刺出,内侍哪里还会有命在,只因为内心不忍,所以只是击落他手中短刃正欲出手相阻之时,先听见朱允文声音道:“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动手折损他一根毫毛”虽然语气满含愤怒,却是下令保全内侍性命,苏忆荫不禁将脸转向朱允文她的眼睛被毒瞎了,目不视物,感觉外界一切依靠的是听力和感觉,不免端详对方的时间要长一些

朱允文自从登基做了皇帝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与他正面对视,见到苏忆荫长久凝视,猜想白色蝉翼面纱后,一双不知多么迷人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看着他,这位青年皇帝的脸庞情不自禁发红、发热起来

朱允文正要说几句话,掩饰自己失态,却在这个时候,草堂内歹徒打败了七八名阻挠的侍卫,杀声震天冲向这边来朱允文见刺客来势汹汹,回头又看见四周混乱成一片,心里不免生起消极的想法,暗道:“不知今天能否逃脱生天,若得神灵庇佑,大难不死,必定……”

想到此,突然打住思路,不再往想下去原来朱允文思量大难不死,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追查刺客来历,又是谁策划这桩大逆不道的谋反,而是一件极小且难以为情的事……他要掀开对面女子脸上的面纱,亲睹芳容

因为四周情形紧急,他又想到“若是反贼阴谋得逞,我注定魂归黄泉,最后一刻让她掀开面纱显露真容,她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小小要求”朱允文年幼丧父,因其身份地位的特殊性,早早担负起家国两重重任向来少年老成,端方持重,此时却生起了充满孩子气的念头从目前局势来看,他第二种念头实现在机会要大很多

侍卫们的武功不及对方,力量悬殊太大,早已处下风地位歹徒们武功既高,下手又狠,不多时侍卫们岌岌可危,只有招架而无还手之力方才,苏忆荫的轻功身法和出剑度,大家有目共睹,真心叹服他们一边拼命和对方缠对,一边指望苏忆荫出手相救

苏忆荫早已察觉侍卫一方落败,待要出手相救,却又有些犹豫,先问朱允文道:“你们是官兵,对吗?”朱允文迟疑了一下,答道:“嗯,我们也可以算做官兵”苏忆荫语气带着几分高兴,又问:“那么你们便不是强盗了?”

朱允文听她问话,其实早在心里将他们算作官兵,不由得莞尔一笑,正要答话时,听见苏忆荫道:“那么我来帮助你们打败强盗”,便见一道黄影飞出,飘落在交战双方阵中

苏忆荫手中无隐剑落下,激战双方都觉一股锋利的剑风,迅凭空而至,惧怕手腕被切断,急忙撤回兵器却哪里来得及,虽说是剑风,实则度快过风不知快多少,交战双方都只叫得一声苦,闭目待手腕被切成两截谁知那阵剑风那样听话,不上不下,不多不少,正好停在了正在打斗双方的手腕上方一寸

皇宫侍卫不知道无隐剑的存在,看见苏忆荫凭空发出剑气,目瞪口呆,惊为天人陈泗武士倒听说过无隐剑,然而主人家的宝物如何会落在这小姑娘手中,也是大为惊奇但是,双方都知道苏忆荫手下留情,心中忌惮,不敢再战

原本交战双方二十几人放对,或两或三,斗得个难解难分,你死我活被苏忆荫穿梭往来,如同翠鸟飞翔树林,或停或住,灵动飞舞所到之处,风止云散,绿满眼,花开枝头,一派祥和

朱允文不知看过多少一流舞乐,却从未见过如此美妙而又神奇的舞蹈但觉美不胜收,心驰神往,早已把身处险境,命悬一线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顾及皇帝威仪,早就鼓掌叫好,大喝一声精采了

陈泗站在不远处,看见朱允文乐之思蜀,忘乎所以,差点没把肺气炸了他实在想不通,明明告诉她朱允文是强盗,苏忆荫为什么倒戈相向却不知世人大都有同情弱者的习惯,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强盗,看见他被押上断头台处决,也要悲悯一声何况苏忆荫天性纯良,容易被处于弱势地位的人激起同情心陈泗武士凶狠残酷,侍卫命在须臾,她自然会挺身出救

至于她问朱允文:“你们是不是官兵?”朱允文答:“嗯,也算是官兵”苏忆荫便以为官兵就是好人,这却值得商榷然而世上好坏真假,是非对错其实极难分辨清楚就说这位陈泗,他见到事情不对,马上眼珠子转了两转,重想出了一个诡计,又要到苏忆荫面前假充好人

陈泗大踏步走到前面,抓起两个正在和御林军打斗的部下,一只手一个,左右一推,将他自己两名手下推出三丈左右两名部下被主人推了个狗啃泥,不敢则声,正要从地上爬起来时,却被陈泗抢过御林军一把刀,“扑扑”两声,反手两刀,干净利落结果了性命这意外发生的事情,惊得其他陈泗部下都停止下来,茫然不解的看着主人

陈泗提着鲜血淋漓的大刀,大叫一声:“哪里来的强徒还不快滚,等着老夫大开杀戒吗?……哪里来的,立即滚回哪里去”

陈泗部下听到这个命令,方才明白主人意思,他们都是陈泗练训出来的人,不敢违拗主人命令刹时间,都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御林军们见强敌突然散去,又惊又喜,拍手相贺御林军头领以为这是朱权故意安排,楞了一会儿神,马上走向朱允文,预备借请罪之名请赏

朱允文身边早就围满了人,御林军头领挤不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那些人有请罪的,多的是说些恭维庆贺的话,“天佑吾主”“真龙天子吉人天相”说得人太多了,七嘴八舌,简直听不清楚都在说些什么

看见周围的人危难之中乱成一团躲避,危险过去后,又乱成一团的开脱自己,朱允文心里非常恼火,但是表面毫不在乎,只用轻蔑而又严厉的目光扫视着他们看见他们都认为这是皇帝应有的威严,不敢直视,纷纷把头低下,又觉得一些悲凉,一些惘然

那时,苏忆荫早就走到陈泗身边,准备要跟他一起离开陈泗却问东问西,磨磨蹭蹭不肯走,直到看见人群前让一条道,朱允文走了出来,才急忙要带着苏忆荫离开

朱允文连忙赶过去,叫住苏忆荫道:“你等一下”陈泗和苏忆荫转过身来,问道:“请问叫住我们,有什么事情见教吗?”

朱允文没有回答陈泗的话,却问苏忆荫道:“你……叫什么名字?”苏忆荫如答道:“我叫苏忆荫”又问道:“请问你贵姓大名?”旁边人见她如此无礼,正要出言教训,被朱允文摆手制止,想了一想,笑着回答道:“我姓朱”

苏忆荫听后,便向朱允文行了一个礼,道:“朱公子”朱允文忍住笑道:“不错,朕……我就是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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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天达命真君子,是非恩怨人间戏(上)

室内静悄,空无一人,司马玉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他觉得有些口渴,想到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也颇思下地活动,便不惊动其他人,自己掀开被子起身,走向屋中央的桌前倒水喝\|/泡'书''(WwW.paoshu8.CoM)快\|/

不料,才一下地,只觉得双脚无力,竟踩不牢地面,“啪”的一声跌倒在床下司马玉初时只当长久没有活动,身体僵硬,故而站立不稳谁知,双手撑住床沿,连续尝试了几次,都不能使身体从地上站起来早已累得喘气不定

司马玉看见身体差到如此地步,与废人无异,不禁举起拳头,懊丧捶打床沿,然而没有力气,发出的声音也十分微弱,好似枯叶飘落地上想到唐鄂恶毒的话语,“你的父亲是被长公主府勾结蒙古人害死的,你父亲的好朋友苏瑾也是被长公主府陷害致死”……他要查证这些话语的真伪

又想到昏迷时,觇语般奇异的幻境,苏忆荫已经死去的孪生姊妹告诉他,“我的姐姐还活在阳世间”……他要去寻找苏忆荫但是以他现在的婴孩般虚弱的身体,连站都站不稳,谈何去追查真相,又怎样重续前缘也许司马玉不敢奢望重续前缘,只要远远再望她一眼,知道她还活在世上,此生如愿已足

司马玉咬紧牙关,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从地上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到桌前坐下伸手去拿白色冰裂纹茶壶,又是软绵绵不着一点力气,毕竟提不起来司马玉的手无力搭在茶壶上,眼睛怔怔望着前方,昔日神采焕发的双目,逐渐黯淡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又明亮起来,仔细看时,却不是过去夺目光彩,而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越烧越旺,愤怒、痛苦、仇恨随着火焰高涨

“咣当”一声巨响,茶壶被司马玉无意识推倒,从桌上滚到地上,摔了个稀烂粉碎,质地如玉的碎瓷片溅了一地

“宁可玉碎不愿瓦全……”,这句话突然出现司马玉脑海,“如果长公主府真的是杀害爹爹和苏叔叔的幕后黑手,我绝对不会饶恕他们便是用尽一切方法,也要让他们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唐山担心司马玉体内毒素没有彻底清除,一直住在司马府,每天一次替司马玉把脉覆诊这时,他刚好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司马玉起身坐在椅子上,忙走过去笑道:“怎么,今天身体好多了,能够起身下床了”

司马玉苦笑道:“唐山前辈,我连站起来,向你行礼的力气都没有……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山脸上带着宽慰别人的笑容,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食中两指轻轻搭在司马玉撂在桌上的右手手腕,侧头凝神一会儿,拿开手道:“司马玉,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司马玉见他表情虽然轻松,语气却很凝重,知道有大事要问,便暂时收起了沮丧的心情,道:“唐山前辈,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

唐山便道:“你曾经中过凝冰石英毒素,自己知不知道……能利用凝冰石英毒性伤人只有修练成功内丹功才能办到,也就是说,只有苏姑娘才可能打伤你”

司马玉停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因为不能泄露赵蕊真实身份,照实讲述也过于复杂,他又最不愿提起从前往事,便含糊道:“荫儿用凝冰石英练功时,有一次我和她闹着玩,不小心被她出掌打中了心口”

“凝冰石英奇寒无比,毒性也是无比厉害,”唐山非常感概道:“不过也幸亏凝冰石英的毒性先占据你的心脉,寒气凝结阻止了唐鄂所配毒药的毒性进攻,为你羸得了解毒的时间,否则,我就算保全了你的性命,你也会变成无知无觉的活死人……所以,你现在觉得全身乏力,是很正常的现象,静心休养半年左右,慢慢也就恢复如常了”

司马玉听完唐山这一番解释,用手轻轻按抚胸口,半晌低语道:“荫儿,你……又救了我一命”语气异常凄切悲凉,连唐山遍历沧桑,达观人生的通达老者,也禁不住感伤,安慰道:“司马玉,逝者已矣,你应该放下心事,人总归要向前看”

司马玉摇摇头,对唐山道:“唐山前辈,我有一件事请求你,一定要帮助我”

唐山道:“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司马玉便道:“我现在身体连一点力气都没有,请前辈帮我开一剂药,吃了以后,能尽快复原力气……越快越好,我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办”

“这……”,唐山沉吟半晌,接着笑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我开一帖毒药,马上致人重病,也不算什么难事……不过,要我开一幅解药,马上就能使人恢复健康,对我来讲,却实在无能为力你只要静心养病,也许恢复的快,四五个月身体就和从前一样好了”

司马玉现出焦虑的神色,道:“前辈,我不能等这么久,我在床上多躺一日,我的心就多受一日的折磨,这样,就算睡上十年、八年病也不会痊愈……请前辈体谅我的心,帮帮我”

“司马玉,欲则不达,”唐山收敛长者的笑容,正色道:“你如此聪明之人,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我要是现在帮你,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因为同样是死路一条”

“唐山前辈,我不在乎是生是死……恳请你帮助我”司马玉视死于归,固执请求道

“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有人非常在乎,”唐山提高了语气道:“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妻子,她们会为了你的死,伤心难过一辈子”停了一停,缓和了语气道:“就像,你为了苏姑娘伤心难过一样”

司马玉还要据理力争,唐山又道:“司马玉,你听我说,人们都应该顺从命运的安排,所谓知天达命,应该如此不愿接受命运考验的人,不是真正强者,而是胆怯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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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天达命真君子,是非恩怨人间戏(中)

司马玉听了唐山的话,思想也有道理,便把焦灼的心按捺了,和唐山说些闲话[PaoShu8.coM}正说话之间,曾儿领着一个人走进来,本来脸上有三分喜色,看见司马玉坐起身来,而不是躺在床上,加高兴道:“公子,你瞧一瞧,是谁回来了……保管你见了他,病又好了几分了”

后面那人知道司马玉中毒未痊,连忙抢先上前,拱手作揖道:“朱岷拜见公子……公子,我从赤焰城回来了”

司马玉早已认清来人,正是如同大哥一样的朱岷,惊喜交加,欲待把臂言欢,争奈身体无力,站不起身当下心中十分无奈苦涩,歉然道:“朱大哥,对不起,我不能起身来还礼了”

唐山就将司马玉中毒后,毒性厉害,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乏力,不能自由行动的话说了一遍司马玉向朱岷介绍道:“这位前辈姓唐名山,江湖上人称无双老人,从前我身体毒素就是得他指点解除……”说到这里,想到当时苏忆荫替自己解毒情形,内心涌起一阵痛楚,黯然止住了话头

朱岷听说唐山大名鼎鼎,非常尊重行了礼,唐山也得司马玉介绍,知道他是司马成手下军官,与司马玉有兄长之谊,便也还了礼,点头见过

朱岷风尘仆仆,脸上有焦虑之色,似乎赶路过于劳累,眉宇间透露出倦意忧愁听见司马玉问起赤焰山情形,也是心不在焉,好几次有话要说,似乎碍着唐山在场,欲言又止被司马玉看出来道:“朱大哥,唐山前辈便是我的长辈亲人,你有话便说无妨”

唐山听司马玉说话,看待他如同长辈亲人,特意转过脸望了他一眼,却也不逊辞,也不见机行事,托词离开一动不动,稳稳坐着,听朱岷讲些什么话

朱岷却先离座,向司马玉长稽作揖,悲恨痛切道:“公子,拙荆身负重罪,万死难辞其咎,本来我无面目再见公子……但是,都督在日待我恩同父子,我怎么能知道他为奸人所害,冤屈致死,而不为他报仇血恨每当我想到长公主府所作所为,便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司马玉失声惊道:“我爹爹真的是被长公主勾结蒙古人害死当真可恶……朱大哥,你快些将详情讲来”

朱岷也非常吃惊,问道:“怎么?公子早就知道都督之死的真相?”

司马玉便把不幸遇见唐鄂假扮成车夫,被他赶着骡车拉到山崖下,用喂有世上最毒毒药的毒剑刺中他,因见他临死不惧,凑到耳边说要告诉一个令他痛苦千百倍的消息,并唐鄂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

因为长公主府收养赵蕊的真相没有查明白,便把原话中的“你的父亲和苏瑾都是被长公主府所害,可笑你却被蒙在鼓里,欢天喜地娶了他家的女儿为妻”隐去不说

朱岷道:“我得知都督被害真相,也是因为唐鄂突然现身赤焰城,接连杀了好几名赤焰族人,拙荆听到族人报告,非常不安我安慰她道,城中已加强警戒,格里尔大叔的武功出神入化,只要唐鄂再次行凶,得知消息后定能将他手到擒拿……可是她却低头垂泪道,我担心的不是唐鄂,而是背后指使他的人终于哭道,她和唐鄂都是受长公主府指使,派遣来协助蒙古人谋害司马都督性命”

“我闻此消息,几乎都要发狂,质问其中详细情况其实也怪不得她,她离开赤焰城后,形单影只,力量单薄,只有同族女子两名跟随,走遍了许多地方,都找不到有人愿意帮助重建赤焰城最后来到中原,被有心人推荐到长公主府,送了大量珠宝,终于答应有机会帮助她们但是,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是要付出代价的……便是,出卖赤焰城的秘密,帮助蒙古人困死司马都督于城下秘道司马都督一死,我军必定大乱,长公主府的孙子赵穆就会出来主持大局,蒙古人其实没有能力与明朝为敌,打仗不过是个幌子,只不过为了帮助长公主府夺取都督的兵权”

司马玉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暗哑着声音道:“假如,当初爹爹真的被困死在秘道,赵穆就会假仁假义,率领所有部队攻打赤焰城解救爹爹,但那时他必定得到蒙古人的消息,爹爹早已不在人世……结果,也是可想而知,赵穆必定大败蒙古兵,大胜归朝,挽救明军于生死存亡,这样英雄将军,朝廷岂有不重用的道理”

朱岷恨声道:“长公主府的阴谋正是如此长公主府权倾天下,却没有任何兵权,早就觊觎都督手中兵权,都督正当盛年,等得他年老隐退,起码要再等上二十年,所以便用上此等勾结敌军,里通外国卑鄙手段”

不料,司马玉却推翻刚才所有判断,摇头道:“不我不相信赵穆兄会是这种人,他会为了得到兵权,做出这样卑鄙下流的勾当他不是那种虚情假意,机心深重,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两面三刀的小人”

朱岷停了一会儿,才道:“公子,你知道堇浅为什么当初没有说出事情真相……因为她担心,她看见公子和赵穆兄弟情同手足,不敢贸然将事实讲出来公子,赵氏兄弟欺骗了你,只要看看,都督的兵权最后落在谁的手中,便知道,赵穆将军的真实为人”

屋里的气氛非常沉闷,司马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脸部的肌肉轻微的颤抖,显示内心情绪激烈,此刻,他的脑海里只闪动着两个字眼“报仇”、“复仇”同时,心里又升起一阵惘然,他要怎么报仇,他如何向曾与他亲如兄弟的人讨回父亲的血债但是,杀人偿命血债必须血还这些简单的善恶道理总归是天下至理不变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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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天达命真君子,是非恩怨人间戏(下)

“司马玉,”唐山从衣襟内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司马玉面前,道:“从前,我在江湖上行走时,常常与人争斗,有时寡不敌众,或者遭人暗算,身受重伤,侥幸逃脱后,身后有追兵相随,我就会服食瓷瓶内丸药一颗一颗丸药能让我恢复精力,与敌人周旋七天时间,直至将其击毙……瓷瓶内共有三十颗丸药,你可以在这半年时间内,查清楚父亲遭人谋害的真相真相大白,你要报仇或者其他处置,都只在你但是,半年时间过后,你必须放下一切恩怨仇恨,找到一个清静的地方,静心休养,切记切记”

司马玉不可置信,又惊又喜道:“前辈,你愿意帮助我?”将瓷瓶拿在手中,拨下瓶塞,向手心中倒了一粒,暗红颜色,异香隐约,十分喜欢,因为屋内茶壶被摔碎了,心急要吃药,忙吩咐曾儿道:“快去外面取水来”曾儿答应去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脚步杂沓沉重,听起来不是一个人行走,唐山和朱岷只当是府内其他仆从,朱岷道:“堇浅投靠长公主府后,因为怕被人认出与长公主府有来往,将来不好做事,安排在苏杭住了五年直到一年前唐鄂送口信给她,让她回赤焰城,依计行事除此之外,在那五年的时间内,她没有跟长公主府的任何人接触过一次”

唐山叹道:“这个长公主府行事当真谨慎小心的紧,这样看来,唐鄂是目前司马都督被害的关键人物但是,这些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去外查访唐鄂下落,踪迹全无我与司马玉讨论过,大概是那日被自己的毒剑所伤后,惊慌失措,摔死在山崖之下了”

司马玉却警觉脚步声有异,一个迟缓拖沓,像是被人推搡的行走,这个人的脚步声很熟悉,是曾儿的无疑另一个推着曾儿走的人,脚步声完全陌生,肯定不是府里的人,急促狂乱仔细体察之间,将那一粒药丸紧紧攥进手掌心脚步声越来越近

“进去”

司马玉正要出言提醒,随着一声暴戾的喝声,两人个走进来,声音非常熟悉,屋里的三个人都知道不之客的身份了唐山立即站起来道:“唐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找上门来“

唐鄂独眼向那边瞟了一眼,鬼脸上堆起碜人的干笑,尖利的声音道:“难怪司马玉这小子中了世上最厉害的毒,还能够苟延残喘,留住一条小命……原来是你这个老而不死的东西,在此作怪”

“快放开曾儿”司马玉不等唐山驳斥,先开口愤怒道

“司马玉”怪眼里喷出鬼火来,被揉成烂泥团样的脸扭曲变形的不似一张人的面孔,“侥幸你没有死,今天再让我了帐了你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叫这两个碍事的人出去”唐鄂一只手牢牢扼住曾儿的喉咙,另一只手却是袖子空空,粗糙肮脏的灰布袖子,死蛇一般软绵绵垂下来

“你叫不叫他们出去”手上的劲道加强了几分,唐鄂威胁司马玉道:“你想看着我用凝冰石英手套捏破他的喉咙吗?手套上有剧毒,你须知道厉害……当然了,似你这等贵家公子,连心爱的女人都能逼迫跳下山崖,何况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厮,随便死多少个你都不会放在心上”

“公子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他想要杀你”曾儿挣扎着,含混不清的说出这句话

“司马玉,等我用毒手套捏死了他,你再招呼这些狐朋狗党,没有用的逃兵将军,老而不死的江湖败类,一拥而上把我杀了,也是极其容易的事情……我死倒也不打紧,只是替他不值,跟了你一世,却落得喉咙烂透而死”恶毒的目光从难看的眼睛里,落到司马玉身上

唐鄂肆无忌惮的挑衅,自从为了化解毒素,咬紧牙关,砍断中了毒剑的左手臂后,伤没有养好就出来打听消息,满以为听见令人笑断肠的消息,结果司马玉好端端活在世上,而且还不缺胳膊少脚当时,回到临时住处破败的城隍庙,冥思苦想了几天几夜,越想越觉得司马玉其人可怕,他没有任何武功,可是每次和他遭遇,身负武功,兼擅毒术的自己,无一例外都差点命丧黄泉,侥幸逃命

但是,每个人都会有弱点,无论聪明愚笨,但是唐鄂偏偏愚笨得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司马玉的弱点

忽一日,遇到两个乞丐落脚城隍庙,闲谈起城内高门大户的话题,说起司马府的四公子婚之日,迎娶娘子时,明明是个傻子,不知吃了什么药,求了哪家菩萨,几个月后竟然变回好人了唐鄂从供桌背后,睡着的烂蒲团上起身,向他们询问详细

两个乞丐起先大说特说,什么“二爷喝醉了酒,向舵主感慨他的兄弟命运不济,和他一模一样”“舵主竭力安慰他,陪着喝了整整一天的酒”,待得看见唐鄂时,知道破庙里另有人在,却扳俏不肯说了气得唐鄂使出毒手掌要杀了他们,两名乞丐却早瞧出科来,先打开随身布袋,放出一条五花赤练毒蛇来唐鄂中毒方愈,功力消损,体力不继,独臂难支,很快败下阵来,在乞丐的狂笑声中,逃之夭夭

奔出几里路远,转过头看不见长满青草的庙顶,才知道乞丐并没有追来,气喘吁吁站住脚跟,想到自己江湖上大名鼎鼎“黑无常唐毒”,竟然被无名乞丐欺负得落荒而逃,不由得仰天怪叫道:“司马玉我唐鄂今生不杀你,誓不为人”

人都道急中生智,唐鄂被逼急了,脑袋突然灵光起来,他终于想到了司马玉的弱点,一个足够致他于死命的弱点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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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致人命,害人终害己,(上)

“司马玉,叫他们都出去……否则,你立即看见他死在面前”阴深深的语调,不怀好意的干笑面容被毁,只剩下一条胳膊,穷途末路走到深不可测的公卿府报仇的唐鄂,扭曲的脸上竟然飘洒着洋洋得意的神色

“公子不要听他胡说,让我杀了他”朱岷道虽然没有兵刃在手,这些年格里尔专心教莫雨沙练功,有时朱岷在旁边看着,也领会了不少精妙功夫,赤手空拳对付唐鄂不成问题当时,莫雨沙让格里尔也传授朱岷武功,格里尔扯着胡须摇头道:“不行,不行,他的武功比你高强,万一将来欺负你姐姐,你要打不过这个姐夫的”

“莫堇浅”想到自己妻子对司马都督犯下的罪过,朱岷心下黯然,虽然莫堇浅后来弃暗从明,反而帮助他们对付蒙古军队,而且司马都督陷身赤焰城秘洞,不过是将计就计,朱岷仍然认为妻子应该对司马成的死负责这次他回到中原,既为了告诉司马玉事实真相,也是决心要代替妻子承担罪责他知道司马玉不忍心曾儿送命,便下定了决心,就算拼却自己性命,也要将曾儿安全救出,最多与唐鄂同归共尽

便在朱岷预备与唐鄂拼命时,听见司马玉道:“朱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意,这件事其实与你无关……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原来司马玉早就洞悉朱岷代妻领罪、玉石俱焚的想法他转过头,又对唐山道:“唐山前辈,晚辈斗胆,请你先出去一下”

唐山略微思忖,站起身来道:“好”临走时叮嘱道:“唐鄂诡计多端,手段毒辣,你千万不可大意了”

司马玉面露微笑,答应记住,才又向朱岷道:“请你代我送唐山前辈出去”朱岷始终看待是司马成手下军官,对司马玉执公子礼,司马玉出言相请,不能固执违拗,虽然非常担心,频频转头相望,终于随着唐山走出门去

唐鄂得意非凡,发出尖利的笑声道:“司马玉,你果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多情种子只不过,你连一个小厮的性命也舍不下,怎么对苏忆荫这样狠心,为了迎娶长公主府的小姐,把她推下山崖摔死嘿嘿哈哈”笑声如同夜枭在林中扑翅乱啼,难听异常

司马玉的脸色在这样难听笑声,如同扔进雪水里的白玉,凄冷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但是制止不住颤抖,连带全身也在发抖,紧紧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克制住狂怒的情绪,平静开口道:“把曾儿放了,让他出去,我和你单独了结仇恨”

唐鄂冷笑一声道:“要我放他出去,也极其容易……我左边衣袖里有一个瓷瓶,里面装着鹤顶红,你过来拿去喝下,我马上放了他”

鹤顶红是剧毒之物,人喝下去,须臾间立刻丧命,非常快捷利索这也是唐鄂害怕司马玉足智多谋,层出不穷,索性使用最快致人死命的毒药,让他没有时间思索计策,耍弄花招,免得像前几次害人不成反害己,自家点火反而烧得自己

“我中了你下的毒后,身体没有痊愈,没有力气,站不起身来走到你跟前”司马玉平静道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路上遇到不相干的人,偶尔停下来相与闲话

“是吗?”唐鄂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喜色,我道你得唐山老儿相助,轻易就化解了毒素,却原来世上也没有这样便宜事情狂喜之下,正待挟待曾儿走过去,亲自把毒药递上,马上清醒过来,差点朝自己脸上打上几耳光,“你怎么这么不长教训,这一过去,岂不又上了这小子的当”

司马玉只是不动声色看着对方,左手随便放在桌子上,右手却握紧成一个拳头

唐鄂盘算了半天,终于忌惮司马玉的智谋,不敢走到他身边扬起左手袖子,将袖中盛着毒药的瓷瓶,抛向司马玉叫喊一声:“接好了千万不要让它掉在地上”意思是说,司马玉要是接不住,曾儿的性命也就不保了,他马上就会动手杀人

谁料,唐鄂大呼小叫,又出言威胁,生怕瓷瓶摔在地上,坏了他的阴谋诡计司马玉只将左手伸出,轻轻松松向上一捞,就将空中一个黑色瓷瓶拿在手里左手接住瓷瓶,右手一动也不动,仍旧握紧一个拳头

唐鄂讪笑一声道:“好身手,司马玉,你不去练武功,倒是武林一大损失”接着又道:“幸亏你没有武功,不然今日我也不能轻易结果你……打开瓶塞,把鹤顶红喝下去”

司马玉把盛着毒药的瓷瓶放在一边,看着唐鄂道:“你先把曾儿放了,我再喝毒药不迟”

唐鄂尖声狂笑,道:“司马玉,你也太看不起我唐鄂了难道我这么容易被你骗倒,我放了他,你还会乖乖听话喝毒药”

“难道我又会这么轻易上当,我喝了毒药,你却不放人,我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司马玉仍旧很平静道,“我倒有一个建议,可以解决这个两难的问题,而且条件对你非常有利,不过,如果你接受了我建议,从此以后就要听我安排”

“司马玉,你不要多说废话,快些把毒药喝下去……我可不愿意听见你罗罗嗦嗦”唐鄂脸部肌肉抽搐,屋里面没有风,他左臂折断的那只袖子却瑟瑟发抖

“唐鄂,江湖上称你为“黑无常”,你是地狱里的恶鬼,难道竟会害怕我这个不会武功,没力气不能移动身体的人”司马玉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不是讥嘲,而且悠闲轻松表情,表示根本不把对方放在心上

“有屁就放,有话就说……难道我还会怕你不成”唐鄂说完这句话,又有想抽自己几耳光的冲动,却强自镇静

司马玉道:“我几次跟你交手,都使你身体受到很大的伤害,所以你想复仇,致我于死地……”唐鄂听到这里,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道:“这是理所当然,不要多说废话,直接说正题”

司马玉打开那个装着鹤顶红的黑色瓷瓶,拿了一个茶杯放在面前,倒了一些红色的鹤顶红毒药在杯内,又打开唐山给他装着药丸的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右手拿着丢进盛着鹤顶红毒药杯子,药丸在杯子里浸了一会儿,接着取出来,拿给唐鄂看,药丸上有鹤顶红淡红的毒液流下来

司马玉右手拿着在毒液中浸润过的药丸,道:“你想杀我,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成功,那么,就让上天来做决定,我吃下手中这粒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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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致人命,害人终害己(中)

司马玉道:“我吃下手中这粒药丸,如果毒发身亡,你就得偿所愿报了仇如果上天庇佑,使我还活在世上,你就要按我前面所说的,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将长公主府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详细告诉我,并且将来指认他们的罪行”

唐鄂嘿嘿冷笑两声,道:“司马玉,你好大的口气凭什么我要帮你做这样大事,而且,你有本事扳倒皇亲国戚的长公主府吗?”

司马玉道:“我如何对付长公主府,你不必知道如果你肯相助于我,事成之后,我会送你黄金千两,可保你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唐鄂仰天打个哈哈,道:“司马玉,你出手真阔绰呀蒙古公主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至尊密宝图的宝藏多半已是你家中的私财了”

司马玉听他说的详细,其中至尊密宝图和母亲之间的关系连自己也不知道,急忙问道:“唐鄂,你还知道些什么?”

唐鄂道:“司马玉,你真有算计呀你手里拿的是唐山给你的解毒丸,作什么只装模作样放在鹤顶红浸一下,应该掰碎了整颗放进去,再取起杯子说全部饮尽,说不定我还会相信你还有,你让我帮你对付长公主府,虽然你做了他们的乘龙快婿,只怕还不知道长公主府到底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深不可测我帮你跟他们作对,你许我千两黄金,哼,哼,只怕我唐鄂有福得,没命花”

司马玉听了唐鄂的话,暗自惊讶,心道:长公主府的真相到底如何,难道真像唐鄂所说,龙潭虎穴,深不可测,排除异己,手段毒辣但是现今之计,是要解除眼下危险,定了一定心,道:“如果你不相信这粒药丸上的鹤顶红能毒死人,便自己拿去吃了,看看有毒也无?”

唐鄂道:“司马玉,你拿一个用老了毒药的人糊弄,却是用错了心机,我吃就我吃,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要你先答应”

司马玉沉声问道:“什么条件?”

唐鄂道:“我吃下这颗药丸,要是还活着,你必须把瓶子剩下的鹤顶红,全部喝下肚子里去”说罢,大概觉得自己的破解司马玉计策,得意非凡,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玉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吃这颗药丸这颗药丸并非解毒丸,上面的鹤顶红真的能致人死命,你何必无缘无故冒险”

唐鄂凶狠道:“你当我三岁小娃娃,好诓骗么?什么纳罕东西,你吃了不会毒死,我吃了就一定会命丧黄泉……把它放在桌子边上,等我拿着吃了,看看到底能不能毒死我唐鄂”

司马玉见他执意要吃这粒浸过鹤顶红的药丸,也不多言,把手中药丸放在桌子边缘,接近唐鄂的那边唐鄂推搡着曾儿过去,小心翼翼的拿了,退回到原处,也不多说话,就把药丸向嘴里一扔

这时,唐鄂的手虽然松开曾儿咽喉,曾儿怕他伤害公子,也不敢乘机逃脱突然,听见“啊,啊”几声痛苦叫唤,唐鄂单独一只右手臂按着肚子,两眼发直望着司马玉,含糊一句道:“司马玉,你,你……我又中了你的诡计”言罢,扑通的一声倒地,身体抽搐了几下,毒发身亡

曾儿傻楞楞站在旁边,兀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屋外唐山和朱岷听到声响,一齐飞跑进来,跟在他们后面有还有一个人,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唐素怡

朱岷首先跑到司马玉面前,问道:“公子,你没有事?有没有什么地方被他伤害?”

司马玉轻轻摇摇头,道:“没有,”看了看地上唐鄂的尸首,叹了一口气道:“唉……本来我没有想过杀死他,我希望留着他将来指证长公主府的罪行但是他不死,曾儿很可能难逃厄运,我也未必能保全性命,他自寻死路,我也不能错计这个机会”

朱岷松了一口气,道:“公子,幸亏唐鄂中计,吃下带着鹤顶红的药丸,刚才我们在外面听着,都替公子捏着一把冷汗呢公子,你这次的计策太过凶险了”

司马玉又摇了摇头,笑一笑,将右手拳头松开,掌心赫然另有一粒暗红色药丸,道:“方才,我叫曾儿出去取水吃药,拿了一颗药丸在手中唐鄂威胁我喝毒药鹤顶红时,我就想出了这个主意,原本想偷梁换柱,赚他相助我对付长公主府虽然唐鄂未必真心助我,但总能提供一些线索,揭露长公主府罪行也容易一些不料他自寻死路,我权衡缓急,只好任他自投罗网了”

唐素怡听完司马玉讲述,一双大眼睛瞪着溜圆,越发显出眼珠子乌黑发亮,由衷赞叹道:“司马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唐山与朱岷也非常佩服

唐山道:“好个计策不过可惜了一粒药丸,这种药丸配制起来非常复杂,很多罕见的药物我现在也找不到了,重配制难于上青天”

司马玉道:“一粒药丸可以让我自由行动七天,三十粒药丸便是半年时间,现在也只好减去七天了想来,我要复仇成功,也不会恰好在这七天时间里”

这时,曾儿去外重拿了一壶水过来,倒了一杯水给司马玉,司马玉就把手上药丸吃下了去果然,身体轻健,行动自如,而且比没有中毒之前加体力充沛

司马玉大喜,急忙向唐山道谢,唐山却道:“你不要认为我的药丸是灵丹妙药,那只是不得已的救急方子,现在你一连服食二十多丸,这半年时间内你心急报仇,必定要劳心费力,其实对你的身体伤害非常大我方才对你所说,半年后找到安静的所在,静心调养的话,你务必切记在心不然,我可真是为了帮你,反而害了你”

唐素怡见爷爷只管对司马玉叮嘱个不停,娇嗔道:“爷爷你好罗嗦呀你的话司马大哥都记下了,掉头问司马玉:“司马大哥,对不对?”

司马玉笑道:“唐山前辈说得极是,我也全都记下来了”这时才看见唐素怡手里拿着一把短剑,便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手里又拿着一把剑?”一言却提醒了唐素怡,拔剑出鞘,道:“从前,我对天发誓,要在唐鄂身上刺千百个窟窿,直到他气绝而死现在他这样快死了,实在太便宜了,让我再他身上刺上几剑,替爹爹、妈妈、爷爷报仇”说罢,提了剑往唐鄂尸体走去

唐山道:“怡儿,不要胡闹,便是坏人,也不能折辱他死后尸体”司马玉也道:“素怡妹妹,快回来人已经死了,你用剑刺他,也感觉不到痛了”

唐素怡却道:“我只刺他一剑替我爹爹妈妈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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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致人命,害人终害己(下)

(这章内容与标题并不一致,因本人最近有事,比较忙,也就不作调整了,请读者朋友们见谅)

唐素怡拿着剑走近唐鄂尸体,柳眉倒竖,高高举起短剑,剑尖对准唐鄂胸口司马玉虽然恨唐鄂,然而伤害死者尸体非君子行为,他不愿意唐素怡折辱唐鄂尸身,便跟过去,劝道:“素怡妹妹,你……”无意中瞟见躺在地上的唐鄂尸体右手臂轻轻动弹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闯入他的脑海,急忙大声提醒道:“你要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躺在地上的尸体猛的一下睁开眼睛,从地上跃起,伸手打落唐素怡手中短剑,顺势手臂绕到她的颈下唐素怡只来得及叫一声:“哎呀”,已经被唐鄂像先前对付曾儿一样,右手扼住咽喉,擒拿在手中唐素怡虽然武功不弱,但是掉以轻心,事发突然,不及反抗,便被唐鄂轻松擒拿住要害

唐鄂带着凝冰石英的手套,紧紧勒住唐素怡脖子,才喘着气道:“司马玉,凭你这些小伎俩,就想轻而易举杀死我,没那么容易……我来的时候,早就料到你诡计多端,层出不穷,所以预先服下了解药若不是解药需要时间发挥作用,我岂能容你得意这些时候”

司马玉极端懊恼,自己太过大意了,怎么没有想到先检查唐鄂是否真的已经死了但是马上定下神,用商量的语气道:“唐鄂,你要获取性命的人是我,放开她,我可以任你处置”

唐鄂独眼里射出恶毒目光,故意将扼住唐素怡咽喉的手箍得紧,唐素怡虽然是历经过险恶的江湖儿女,究竟年纪只有十五六岁,落在凶狠的仇人手中,死生悬于一线,也自有些撑不住胆战心惊努力抑制住眼泪,眼神含着愤怒,无助和害怕,先望向司马玉,又转向爷爷唐山

却听唐鄂道:“司马玉,我当然要取你性命,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不想让你死得太便宜……把桌子上装药丸的白色瓷瓶拿给我,再保证送我平安出府,我就放开唐山的孙女儿否则,只好玉石俱焚了”

失去了瓷瓶里的药丸,司马玉就不能马上找长公主府报仇,这实在比马上杀了他,令他痛苦千百倍司马玉咬住嘴唇,想了一会儿,立即道:“好我答应你你不要伤害她,我马上拿给你”

唐鄂得意非凡,又道:“司马玉,等一会儿,由你亲自送我出府,我会特别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你的旧情人我想,你一定非常有兴趣听”

司马玉立即站住脚步,急转身问道:“什么事情?你是说荫儿的事情吗?她……是不是还活着?”

唐鄂发出嗤嗤的讪笑声,道:“司马玉,你真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你亲眼看见她摔下山崖,不,也许是你亲手推落的,还想她仍旧活着……其实我也非常希望她还活着,因为她要是没有死,第一个就会来找你报仇用不着我动手了”

“我希望她来找我报仇,”司马玉脸色苍白,沮丧道,“可是她没有,任何时候都没有,就连睡梦中也不曾来过”

唐山眼见司马玉方寸已乱,料到不能再应付唐鄂诡计,也不多说话,自己从桌上拿了盛药丸的白瓷瓶,走上前用具有威惧力的声音道:“唐鄂,拿了你要的东西快走”

唐鄂独眼龙的眼珠转了两转,奸诈道:“老东西,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你也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

唐山涵养功夫极深,不动声色道:“我这辈子唯一管的一件闲事,就是在看见你被唐门赶出来,走投无路,心生同情怜悯,收留了你这只丧家之犬”

唐鄂呸了一声道:“当年,你还不是看我和你同为唐门叛徒,引以为同伴,才会收留我你拥有天下第一的毒术和举世无双的内丹功,却不肯传授于我,只不过是想我一辈子做你的跟班长随我唐鄂岂是肯屈居人下,受人指使的人你的儿子、媳妇被同门杀戮,你自己被武林各派围攻,武功尽失,都只能怪你不肯传授毒术和内丹功给我……你有眼无珠传授内丹功给苏忆荫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短命夭折,等到你死了以后,你苦心钻研的这门功内就要随着你的尸骨化为尘土了”

唐山沉着道:“唐鄂,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厚颜无耻之人你设计令我儿子和媳妇被唐门同仁诛杀,又忘恩负义,带领众人围攻我,还敢毫无悔意的亲口说出来”

唐鄂有唐素怡作为人质在手,又欺负唐鄂武功尽失,大胆挑衅道:“我便是说了又如何?难道凭你现在还能奈得我何?”

唐山冷笑一声,须发尽张,道:“三十年前无双老人岂是浪得虚名我便是再老上二十年,只消伸一根指头,也能毫不费力歼灭你这等鼠辈小人”

唐鄂见唐山豪气勃发,说话掷地有声,暗暗心惊,却强作镇定,煮熟的鸭子只剩下一张嘴道:“你若是仍旧这么大本事,就杀了我,救回你的孙女儿……作什么拿人家救急的药来,可怜巴巴的来交换”

唐山仰头哈哈大笑,笑毕,目光如电直视唐鄂,道:“唐鄂,我本不欲杀你,奈何你自寻死路”话音方落,手中瓷瓶抛向身后,不偏不倚正落在朱岷怀中,只听他道:“把药丸收好了”随着身体向下,滑鱼一般溜出,拾起地上唐素怡跌落的短剑,白光一闪,准确无误刺向唐鄂那只独目

唐鄂没料到一个武功尽失的人,行动度如此之快、准,以为唐山的经过几十年修练,全部功力恢复,吓得呆住了,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唐山的剑势只有度和精准,却没有力度慌张中将唐素怡向前一推,利用她抵挡快似闪电的一击

又是身形一闪,唐山已经夹在唐鄂与孙女之间,见到唐素怡没有回过神来,伸掌向她背心上一推,道:“快跑到朱将军身边去”一语却提醒了唐鄂,屋内对手这些人,除了朱岷身负高强武功外,其他人都没有功夫,唐素怡本身有功夫,可是惊吓之下,已经施展不开如果唐山的功力真的恢复,凭着他睥睨天下的性格,是断不会急忙叫孙女依靠别人保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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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蛊夺人命,相思更销魂(上)

唐鄂听见唐山对唐素怡道:“躲到朱将军身边去,”,便知道唐山的武功并没有恢复,扬声大笑,讥刺道:“你把昔日的内丹功使将出来呀,一剑杀了我呀……哦,施展内丹功又怎么会用到剑呢,你赤手空拳就能打倒七八个武林好手”

唐鄂越说越得意,举起右手独臂,对着唐山乱挥乱舞,口中连声说道:“来,来,来你来杀了我呀”

唐山脸色冷竣,好似罩上一层严霜,冷冷道:“老夫马上成全你”话音刚落,右手立即挥剑而出,和先前一样,直取唐鄂脸上那只独眼

唐鄂故意举臂在脸上挥来舞去,其实早就盘算定唐山的武功没有恢复,不过保留从前的度而已,如果是其他人遇到唐山的度,可能还要避让几分,但是他的手臂上带着刀剑不入的凝冰石英手套,那便毫不需要忌惮唐山的剑到了面前,只需要张开五指,轻轻伸手抓住就行了没有恢复武功,唐山就只是个糟老头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下他的武器,顺手摔他个狗啃泥

唐鄂越想越美,猛然发现事情不对劲,以唐山挥剑度如此之快,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他手中的剑到眼前,睁大眼睛去看时,面前却是漆黑一片,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脸上流下许多粘粘黏黏的液体伸手去摸,方知右眼已经被唐山快如鬼魅的一剑刺瞎了

这时,传来唐山的声音,“这一剑,是为了我的儿子报仇”

走前一步,右手又是一剑,手起剑落,砍下唐鄂的右臂,接着道:“这一剑,是为了我的儿媳报仇”隔了一会儿,唐鄂方才“啊”的惨呼出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手臂被砍断,痛倒在地上唐山毫不手软,第三剑对准唐鄂咽喉,道:“这一剑,便是为了苏姑娘报仇”,挥剑劈出

唐山出剑迅捷异常,每挥出一剑,可能还没有他说一句话的时间长,刺瞎唐鄂的眼睛,砍断他的右臂,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屋里的其他人连同司马玉都没有反映过来等到他说要为苏忆荫报仇,司马玉才突然醒悟过来,急忙奔过去叫道:“唐山前辈,先不要杀他”

唐山听见司马玉的声音,便将砍到半路的剑停住,他出剑的度快,停剑的度也快,都是电石火花间的事情但是他的剑才停下来,司马玉已来到他身边,蹲下身来,急对唐鄂道:“唐鄂,你刚才说有一件关于荫儿的事情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唐鄂鲜血直流,痛得在地上打滚,嘴里惨叫连连,根本听不见司马玉的问话

唐素怡惊魂已定,她见识过不少江湖险恶,胆子被训练出来,见到唐鄂被爷爷出手教训,刺瞎了眼睛,砍断了剩下来的手臂,整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像一根光秃秃的棍子,又解恨又好笑走上前去,帮腔道:“你要是不肯说,我就淋蜜蜂到你的伤口上,等成百上千只蚂蚁,一口一口将你咬死”

唐鄂大概是害怕唐素怡的威胁,翻过身来,用低微古怪的声音,对司马玉道:“司马玉,我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我胸口衣袋有一瓶止痛的药物,你取出来,喂我食下,我……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

司马玉见唐鄂如此痛苦,已自心有不忍,再加上他一心想要得知苏忆荫的消息,便毫不犹豫道:“好你等一会儿”当真伸手去唐鄂衣袋里拿药瓶

唐素怡急忙按住司马玉的手,道:“司马大哥,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他衣袋里多半藏着蜈蚣,毒蛇之类的毒物,你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这时,朱岷也走过来,道:“公子,此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让我伸手到他衣袋里替你拿”

司马玉摇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一定要我亲自解决”继续伸手去唐鄂衣袋拿取,不一会儿,摸到一个冰凉之物,长颈宽腹,状似那个盛鹤顶红的瓷瓶,便取了出来果然是一个相同形状的黑色瓷瓶

那时,唐鄂在地上翻滚,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司马玉在他身上找瓷瓶,双手沾上了不少鲜血唐素怡看见了,便道:“司马大哥,你的手上沾上了许多血,我替你擦一擦”掏手帕替司马玉擦试血迹,不料,司马玉手上的血污没有擦干净,反而连累她手上也沾了唐鄂的血迹最后只好作罢

司马玉始终不敢过于松懈,把瓷瓶放在离唐鄂嘴唇上方三寸的地方,将瓷瓶内的解痛药物倒入他的口中从瓷瓶里倒出的乳白色的半凝固体,一滴滴落入唐鄂口中,每一滴乳白色药物从瓶口落出,都让司马玉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凉意

过了一会儿,司马玉觉得差不多已喂过半瓶,而且这个瓷瓶拿在手里非常冰冷,就像握着一块冰块,不知道里面倒底是什么药物,性质如此寒凉便把瓷瓶放在地下,问唐鄂道:“唐鄂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能不能将关于荫儿的事情告诉我”

司马玉一直没有对唐鄂说,假如你将关于苏忆荫的事情告诉我,我就请求唐山放你一条生路一来,唐山与唐鄂这场争斗是为了了却从前的恩怨,外人不好干涉;二来,唐鄂双目失明,双臂皆断,与其让他活受罪,还不如让他痛快结束生命唯愿他临死前,良心发现,能做一件好事,如实告诉自己他所知道的关于苏忆荫的事情

唐鄂喝完药后,异常安静,想来药物的止痛效果非常好司马玉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的回答,又问了一遍,却见唐鄂一动也不动躺在那里情知事情不好,急忙伸手去拭他鼻息,既无出气,也无入气,早已经死了

司马玉呆了一会儿,才对众人道:“他已经死了”朱岷有些不敢相信,重检查了唐鄂的心脉呼吸,唐素怡听见他说唐鄂确实死了,高兴过后,又有些懊恼道:“太便宜他了”

唐山道:“他受不了折磨,所以骗司马玉拿止痛药给他,其实却是毒药……他自己服毒死了,倒省了吃我那一剑,也真便宜他了”

司马玉吩咐曾儿道:“你去叫几个老成可靠的人进来,买一口棺材,把他拉到义冢里埋掉”

曾儿出去不久,屋内人便听见他大声惊呼,“天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子公子快点躲开,有好多毒物爬进屋里来了”

随着曾儿惊慌失措、跌跌撞撞重跑进屋来,不知有多少只蜈蚣、蜘蛛、毒蛇、蝎子,先赴后继、源源不断爬进来悉悉索索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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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蛊夺人命,相思更销魂(中)

无数毒虫涌入屋内,全部爬上唐鄂的尸体,一齐张开嘴咬住他的皮肉,滋滋有声,开始吮吸死人的血液

司马玉见此可怖情形,不忍目睹,皱眉问道:“唐山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毒虫会咬啮他的尸体?”

唐素怡不觉得恐惧,反而大快人心,抢先答道:“唐鄂心肠太毒,他的血管里全都是毒液,所以死后招来自己的同类活该……这些毒虫应该早点出现,活活咬死他才叫人痛快”

唐山沉呤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什么地方不妥,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毒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布满唐鄂的尸体,从上至下没有一处空隙,就连面部头顶都被一条长长的黑背腹蛇盘踞

黑背腹蛇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白色利牙,对准唐鄂的太阳穴,猛的一口咬下去滋溜溜,滋溜溜吮吸起唐鄂的血液来过不了多久,毒蛇的黑背显出赤红颜色,红色越来越深,竟像是喝下去的血液从毒蛇体内翻将上来随着血液越吸越多,已完全转变成通体血红的赤练蛇模样了,连眼珠子都变成通红

“嘶”的一声,转变了颜色的毒蛇从唐鄂脸上抬起头来,对着屋里的人,红色的信子吐进吐出,白色利牙流出缕缕不绝的鲜血与此同时,吸饱了唐鄂鲜血的其他毒物,无论蜈蚣、蜘蛛、蝎子都遍体血红,纷纷离开唐鄂尸体,向司马玉、唐山等人爬来

唐素怡第一个叫道:“哎呀爷爷,不好了那些毒物好像要爬过来吸我们的血呢”

司马玉也问道:“唐山前辈,难道唐鄂故意寻死,用自己的血液引来毒虫?世上有这样古怪恶毒的事情?”

一语提醒了唐山,大声道:“唐鄂好歹毒呀明知自己难逃一死,便使出这等毒计”

朱岷惊问道:“什么毒计?”

唐山没有时间回答问题,却问曾儿道:“这个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装了大量的水?”

曾儿答道:“没有……只有刚才我拿进来的一壶水”

唐山急道:“那根本就不顶事”马上又道:“有总比没有强……聊胜于无”吩咐曾儿把那壶水拿过来

唐山提着水壶,环视周围的人一圈,道:“唐鄂临死前喝下一种毒药,已经给屋内每个人都下了血蛊血蛊是一种非常残忍可怕的蛊术,这种方法是强迫别人将毒药喝进体内,引得毒物吮吸他的血液,如果有其他人身上沾上了那人的血,吸饱了毒血的毒物就会攻击他……唐鄂自知活不了,自己喝下了毒药,用他那肮脏的血液给我们每个人都下了血蛊”

司马玉是从唐鄂身上拿瓷瓶时沾上了鲜血,唐素怡用手帕替他擦拭时,连带被沾上血唐山用短剑刺瞎唐鄂眼睛,砍下他的手臂时,被溅上不少血,当时朱岷为了保护司马玉等人,站在最前面,也被溅上鲜血曾儿是从屋外奔进来时,慌忙中撞到唐鄂尸体,身上也沾上了鲜血

唐素怡不知道厉害,道:“不过是几条毒蛇、蜈蚣、蝎子,就算吸了唐鄂的毒血又有什么好怕我有特制的药物,可以立即杀死它们”

唐山见孙女儿伸手衣袖中,拿驱逐毒物的药,连忙制止道:“怡儿,不要激怒了它们如果它们群起而攻,咬中了我们中某一个人,那便麻烦了,后果不堪设想”

唐素怡仍旧道:“不幸被毒物咬一口,有什么打紧,我也有最灵验的解毒药呀”

唐山道:“那是无药可治的被喝了毒血的毒物咬过的人,立即会丧失理智,变得疯狂起来,不把其他人咬死吸食他的鲜血,绝不干休其他人被他咬过以后,同样会咬别人,或者他们之间互相咬啮”

屋子里其他人听到这里,都不禁打个冷颤,如果真像唐山所说的,所有人都会像传说中的僵尸,相互咬啮,吸食同伴的鲜血

便在这时,那条红色的黑背腹蛇游走到曾儿脚下,乘着他们说话不注意,一跃而起,张口咬向曾儿的肩头曾儿大叫一声,道:“公子,我被毒蛇咬中了,赶快杀了我”

话音未落,朱岷冒险冲入毒物之中,足尖挑起唐山落在地上短剑,他并不伸手接住,短剑直向着曾儿方向飞了过去曾儿眼见一道红影,一道白光,两件致命物事同时向自己飞来,以为必定此命休哉,闭上眼睛等死

谁知短剑竟如回力标一样,绕过毒蛇的身子,将之斩断两截,短剑和断蛇一起落在地上曾儿过了好一会儿,确信自己还活着,才睁开了眼睛望着地上两截断蛇,一滩黑血,双腿却仍旧止不住的筛糠般发抖

朱岷走过去拾起短剑,守在众人身前,严阵以待,防止其他毒物再发起突然袭击司马玉问唐山道:“前辈,唐鄂下的血蛊可以用清水解除吗?”

唐山看着手中水壶,道:“这些水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假如有足够的清水,将怡儿刚才所说的驱逐毒物的药掺入,可以化解血蛊”,接着他对唐素怡道:“怡儿,把你带的药物拿给我”

唐山把一种黄色粉未放入水壶中混合,看了看孙女儿,却把水壶递给司马玉,道:“你把手上的血洗一洗,毒物不久以后,便会不顾性命的攻击我们,你身上的血腥气少一些,它们就越不容易攻击你”

司马玉推还给唐山,道:“前辈,我不可能不顾朱将军和曾儿,企图独自侥幸逃难……这里面的水让素怡妹妹用,她沾上的鲜血最少”

这时,却听见唐素怡惊慌的声音,道:“爷爷爷爷那些毒物蠢蠢欲动,马上就要群起围攻我们了朱将军他一个人肯定抵挡不住,除了那柄短剑外,我们也没有其他兵器,怎么办才好呢?”

说话之间,屋内的毒物开始骚动起,它们的身体变得加红,又红又亮,好似有一层红雾罩在上方红雾里上百只的毒物飞快爬动,朱岷将短剑作矛,或笔直刺杀,或横刃削砍,毒物肢体乱飞,黑血四溅,不少毒物立毙朱岷剑下

但是毒物太多,又不顾死活的向前冲,很多漏网之鱼越过朱岷防线,向后面人冲去司马玉等人只好一步步向后退朱岷害怕被毒物包围,一不小心会被咬中,当下边击杀毒物,边跟着向后退

曾儿惊魂未定,两脚不听使唤,慌张中跌倒在地上司马玉赶紧扶他起来,身体碰倒了床踏,他们已经退到了卧室床边,退无可退,众人只好都上床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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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蛊夺人命,相思更销魂(下)

(不知道是第几次道歉了,总之作者最近有一件重要的事处理,会比前加慢请在看本书的读者见谅,同时不要放弃,因为真的你们的支持,就算只是一次点击,对作者都是莫大鼓励)

司马玉转身问道:“唐山前辈,现在如何是好?难道……难道我们只能坐已待毙吗?”

唐山却神态自若,脸上带着笑容,笑声似乎比平常加的轻松他笑道:“怎么?司马玉你怕死吗?呵呵,人生六十古来稀,我岁寿已过六十,是可以死去不抱任何遗憾的人了”

司马玉愣了一下,道:“我并不害怕死亡,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唐山眯起眼睛,和蔼笑道:“司马玉,凡事顺其自然遭遇意外不要拒绝,缘份未到也不必强求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以至大千世界一切早有定数聪明的人总想改变一切,其实人唯一可以掌控的只有一件东西,那便是他自己的心”

唐素怡看着毒虫瞪着血红的眼睛,张牙舞爪,越逼越近,近到连血蜈蚣的螯牙,毒蛇鲜红的信子清清楚楚,急道:“爷爷你平时最不喜欢倚老卖老教训人,怎么现在学起老村究倚罗嗦起来……现在哪里是说世间大道理的时候”

唐山暂时没有理会孙女,仍旧看着司马玉,郑重道:“司马玉,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活着,却放任自流他的情感和意识”

司马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道:“唐山前辈,活,我们这些人一起活……死,我们也一起死”

唐山看着司马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司马玉,你非常聪明,如果你想要做到,还可以看穿一切人的心但最重要的不是看透别人的心,而是了解明白自己的心”

司马玉问道:“唐山前辈,你有办法解血蛊,对不对?”

唐山安详笑道:“解血蛊的办法其实并不难”

司马玉又道:“如果是容易做的事情,请告诉我,让我去做”

唐山平静笑道:“司马玉,你忘记了我刚才的话,遭遇意外不要拒绝,缘份未到也不必强求……这件事轮不到你来做,也是屋里其他任何人无法替代”

唐素怡听得稀里胡涂,听到这里,却也知道解血蛊是件困难重重的事情,忙道:“爷爷,血蛊解法如何?你告诉我屋里其他人不懂毒物,只有我精通,我替你去解”

唐山看见她靠近司马玉身边,放心的笑了笑,目光中透出亲情柔和,道:“怡儿,谢谢你这十几来陪伴着我,我亏欠你太多,也亏欠你爹爹、娘亲太多以前,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因为害怕引动你的心事,令你想起悲惨往事,憎恶我这位爷爷”

唐素怡越听越害怕,带着哭腔道:“爷爷,爷爷,你快告诉我血蛊的解法,我替你去解……我代替你去解”

唐山依然微笑,笑容中饱含着凄怆与不舍,千言万语浓缩在他的眼神里,对孙女的慈爱,对司马玉的嘱托,还有坚定的决心他把目光投向司马玉,看见他伸过手拉着唐素怡,向自己轻轻点头,唐山饱经桑沧脸上又舒展开笑容他抬头望着正对着窗子,在窗棂外的蓝天白云之上,他看见了自己的一生浸淫毒术,独创神功;啸傲江湖、千夫莫挡;错信奸人,遗恨终生……投身毒豸,舍己全人

唐素怡突然被司马玉握住了手,身体微微一颤,抬头见他目光直视爷爷,便忙也望向爷爷,听他道:“解血蛊的方法很容易……不错,司马玉,世人看来难上青天的事情,只要懂得舍弃二字,往往都很简单……只要另外一个人肯喝下血蛊毒药,而他的血也没有沾到别人身上,天下最残忍可怕的血蛊就被破解了……我刚才捡起了地上的毒药瓶……而且,没有人能从无双老人手中夺下任何东西”

唐山喝下血蛊毒药,拥身一跃,跳入疯狂的毒虫堆中,很快被可恶的毒豸包围一条毒蛇正向朱岷进攻,闻到了近飘散空气中的血腥味,立即掉转头,加入到啮咬唐山尸体的同伴行列

“朱将军,把帐子放下来,”司马玉忍住悲声道,“不……不要让唐山前辈身上的血溅到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否则,前辈的牺牲就白费了”

朱岷放下帐幔,和其他人一起退到床铺的最里面,靠墙而坐床帐外毒虫爬动的沙沙声,咬啮皮肉的喳喳声,吸食人血的滋滋声音,令每个人心中万分酸楚,不忍耳闻朱岷呆呆盯着脚边沾满鲜血的短剑,曾儿呆若木鸡,惊骇得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唐素怡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把头深深埋入膝盖之间,过了许久许久,令人伤心的声音终于停止下来,她哇的一声大哭,伏倒在连她最近的司马玉身上,泣不成声

司马玉伸手搂住她臂膀,如兄长般安慰道:“素怡妹妹,不要哭,从今以后,我会代替唐山前辈好好照顾你的”

屋子里一切都静下来,只有唐素怡的悲切的哭泣声回响,司马玉也非常的难过,他对着自己内心的人道:“荫儿,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无助,第一次清楚的知道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凭着我的努力无法改变”

“爹爹去世的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而得知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只有愤怒……唐山前辈临走时,特意告诫我把握住内心,我能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心呢,也许在其他很多地方都不成问题,只有面对一件事,只有一件事能让我不顾理智,放任自私的感情……荫儿,也许你也知道我的自私,才会既使仍然活着,也不回到我的身边”

天色渐渐黑下来,月亮也出来了月亮多么神奇,它照的见历史,也照见今天;照见近处,也照见远方照得见司马玉坐在屋子安慰失去了祖父的唐素怡,然后走出来,心情沉重的走回自己的房间赵蕊坐在一盏孤灯下,看见他走进门来,然后站在窗前满心惆怅望着月光,两个人一言不发灯光下照出一个影子,月光下又照出另外一个影子

月光也照见皇宫内院,年青的皇旁朱允文迈着轻快的脚步,连掌灯的内侍都不用,只带着一个小太监,穿过一道道宫门,每一道宫门内有一位光彩照人,艳质娇姿的女子朱允文脚步没有半刻犹豫,他只嫌太慢,恨不得起脚落地的功夫都省略,马上走到御花园中的一座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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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移花影上栏杆,斯人独坐黯憔悴(上)

朱允文走到一座小楼边,小太监跟着来了多次,知道主子的规矩,并不通传走近小楼阶级,一位六旬左右的老婆子里面看见,连忙起身迎了出来规规矩矩拜将下去,口里却不说话,看来也是熟惯了,与皇帝达成默契

朱允文微一点头,示意老婆子起身,就问道:“今天派来的御医看过苏姑娘的眼睛,怎么说?若是再说难治,可真要好好处罚他们了”

那老婆子便是陈泗家的孙婆,孙婆回话道:“这已经是第十个大夫了,前面九个替苏姑娘诊治都说难治,今天这位曾理大夫倒像是医术高明,与众不同,说可以治好,只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朱允文非常高兴,道:“从今以后就叫曾理负责治疗苏姑娘眼睛”

孙婆连忙替苏忆荫道谢,指着楼前一片池水道:“姑娘今天心情不好,独自坐在池子边许久了”

朱允文抬头见前面池边倩影独坐,凝望月华,忙撇了众人走过去这里孙婆自引小太监进去喝茶,吃果子

却原来朱允文郊外出游,中途遇一伙武功高强的刺客,生死难测,危难之际,遇到懵懂不知,随同陈泗下山行刺的苏忆荫当时,一名被朱权收卖的内待擎出匕首偷袭朱允文,被心地善良,最痛恨背偷袭别人的苏忆荫出手制止陈泗诡计多端,见势不对头,连忙假扮好人,杀死一名自己派遣的刺客,其余刺客揣摩主人心意,撇下朱允文和那些无用文臣武将,霎时间走得无影无踪

朱允文既出于感谢,也为着一股无名情愫,主动上前询问苏忆荫姓名,见到苏忆荫竟不知他至高无上皇帝身份,自然一片纯良心肠,激起内心异样涟漪他下令残兵败将整队回宫,就邀请苏忆荫和陈泗共同前往

陈泗是个精细伶俐的祖宗,一路上瞧见朱允文和苏忆荫说话,遮遮掩掩,提到“朕……”时候,总是故意省略,便把朱允文的心思猜个十之八九想到,苏忆荫把他当成好人,出手相救,我不能强加罪名再哄骗她杀人,强迫她行刺不可能原以为此生报仇无望,想不到天又送个机会给我

朱允文从落地就是长皇长孙,册封皇长孙,顺理成章成为皇帝,他大概从未想到过这一生中还会有人不认识他的身份,好奇心起,又觉得鲜,所以并不想道破身份我应该将计就计,撺掇他将苏忆荫带入皇宫,乘着他这股子鲜劲,苏忆荫被册封成妃嫔的机会十拿九稳,然后我再伺机行事,不怕他不一命呜呼,陪他爷爷地下作伴

苏忆荫心性自然,脱事外,万事很少有放在她心上的时候,再加上双目失明,看不见外面这些仪仗官员虽然她感觉敏锐,听力过人,无奈心思单纯,向来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又加上朱允文刻意回避,就有那不知趣的内侍官员不小心泄露一句半句,也被陈泗别有用心的圆场过去了

朱允文果然命陈泗跟着苏忆荫一起进皇宫,苏忆荫被另外安排一室,陈泗回答朱允文的问话,倒也没有胡说八道,只是掐头去尾,又隐瞒了他的心意,只说本人山中居住,一日突然于崖下发现苏忆荫,身中箭翎,奄奄一息,心生怜悯抬回家中抢救,费了许多功夫终于救活,却因箭头浸过麻药,大概损伤经脉致使双目失明

朱允文见苏忆荫武功卓绝,人品优越,将她看成深谷幽兰,听到如此离奇身世,不仅加惊异,而且越发生起怜香护花之心道:“她始终不肯吐露自己身世,想来必定有难言苦痛将来朕若查出是谁推她落崖,一定替她报仇……她的武功出神入化,飘飞宛若仙子,真想不到竟然双目失明”

陈泗道:“多谢皇上对苏姑娘的厚爱恕草民大胆多言,究竟是谁伤害苏姑娘,倒在其次目前最要紧是要治疗苏姑娘眼睛复明,我也曾找过许多大夫,全部无能为力唉只怪我能力有限,请不到真正医术高明之人”

苏忆荫双目分明是陈泗用药物毒瞎,目的是为了让她修练无隐剑,此刻看见朱允文关心,便借机说事,假模假样的叹惜,眼角间竟泛出点点泪光

朱允文信以为真,也许正中下怀,忙道:“太医院有不少御医,医术虽然称不上高明,但其间有好几名专门治疗眼病,也许比民间的大夫要强些,可以治疗苏姑娘的眼睛”

陈泗连忙拜倒在地上,假意深受感动道:“皇上爱民之心深广,有如高天大海,真仍大明子民之福苏姑娘能留在宫中接受太医院御医治疗,不但是皇上爱护臣民之心,是她的福气呀,相信她一定很快重见光明,得瞻天颜”

朱允文皱了皱眉头,心想:此人看起来世外高人,仙风道骨,怎么奴颜媚骨,满口谄媚,不似个正人君人苏姑娘单纯善良,跟这样的人长期相处,耳濡目染,真是极不妥当我本意要留苏姑娘在宫中,苦无正当理由,他察言观色,我倒不如顺水推舟,只是此人用心不纯,不可相留道:“你起来”

陈泗站起身,朱允文看了他一眼,郑重其色道:“用不着朕多说,你也应该知道皇宫大内非同寻常,不是任何人想进便进,想去便出去的朕将苏姑娘留在宫中,她与皇宫外一切事情再无瓜葛,你与苏姑娘非亲非故,不能代她作主,需得她亲口应承才好”

陈泗八方漏风的心脏,早明白朱允文话中之意,一是提醒他,苏忆荫留住皇宫之后,他不能仗着自己是救命恩人,三天两头往皇宫里跑,皇宫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二是担心苏忆荫不愿意单独留下来,让他利用救命恩人的身份,做说客劝说马上道:“草民常年闲居山中,极少理会世外之事,自从救活苏姑娘之后,不断询问她身世,只想送她早日归家,无奈她一直不肯吐露身世,迁延至今,如今她得皇上庇护,我不但替她庆幸,也庆幸自己可以了却一件心事”

又道“我把皇上说的这些话都告诉苏姑娘,只不说破皇上的身份,和此地是皇宫内院并不是怕说了她不肯留下来,其实她也是无处可去,反正所有事情待她双目复明后,自然会知道,因此用不着提前说破”

朱允文虽不认可陈泗的话,但是为了让苏忆荫留下来,虽然明知道是在欺骗她,便也就默认了,不和陈泗说话却唤过屋角一位小太监,吩咐他几句,道:“请苏姑娘过来,记住,不可告诉她这里是皇宫,不可泄漏朕的身份”

苏忆荫被请进殿来,陈泗巧舌如簧,道“我很抱歉不能治好你的眼睛,刚才与朱公子商量过了,朱公子家里有名医若干,希望你留下来治疗”

苏忆荫听言,只问了一句话:“朱公子家是不是在都城?”

朱允文答道:“是的”

苏忆荫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又花费了陈泗一番口舌,说什么希望她的眼睛早日治好,不要辜负朱公子一片好心,又是他长年独居山中,养成习惯,不惯与他人相处苏忆荫沉默着点头答应

朱允文见苏忆荫答应留下,欢喜非常,命令将他最喜欢的御花园池边一座小楼给她住

陈泗临别时,极力推辞了百金赏银,只道自从苏忆荫昏迷不醒来到自家家中,便由一名老妪日夜照顾,经过这段时间已产生了感情,皇宫内人生地不熟,不如送老妪到宫中继续照顾朱允文问过苏忆荫,果有此事,便答应让陈婆入宫

算到今夜,苏忆荫已经在皇宫内住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除了住所的改变,她的生活并没发生多少变化但是宫外,却发生了惊天动地一件大事,燕王朱棣起兵靖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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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移花影上栏杆,斯人独坐黯憔悴(下)

“朱公子,你来了”苏忆荫听见脚步声,从太湖石站起身道:“其实,你没有必要每天来看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朱允文看着苏忆荫,笑道:“你的听力真是惊人,无论我如何放轻脚步,都能被你丝毫不爽的听出来”走近了她,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来人是我?”

后面这句话近于调情,好在苏忆荫心思单纯,不往这方面想,而且在她心目中世上能够爱她的只有一个人,既使在她心目中,司马玉背叛了她,表面假意温存,暗地使人射箭偷袭,常常思念的人也只有他当初,她询问留下来的地方是否都城之内,也是不愿距离太近,担心克制不住,竟会偷偷前往见他

朱允文见她长久不说话,暗自思忖道:她遭遇不幸,双目失明,正值心中痛苦没有愈合的时候朕如何学世间轻浮之人,以为施于恩惠,就可能讨女子便宜然而经过一个多月见面,我对她了解日深,眼见她清高洁,天然去雕饰,亭亭玉立碧水芙蕖,心中爱慕日盛,便不能立时共效于飞,也要使她明白心意才好呀

抬头见苏忆荫愁眉深锁,满面忧色,问道:“苏姑娘,当初下毒手害你的人到底是谁?你我见面已有月余,若是相信我,大可能信任相告,我虽不能夸口通天彻地,却愿意为你报仇解恨绵尽薄力”

苏忆荫低头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朱公子,你派人尽心尽力治疗我的眼睛,我十分感激,日后定当报答大恩,然而目前我有一件相求,还请不要见罪应承”

朱允文连忙道:“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朕……我真的不会丝毫见罪”

苏忆荫十分感激,敛衽行了一礼,道:“我想忘记从前事情,永远也不再提及,以后请公子不要追问了”

朱允文又是欢喜又不甘,喜欢得是她能够忘却前尘,不甘的她不愿说出仇人姓名,便不能与她报仇到底是欢喜占了上风,笑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便再不问了”

苏忆荫抬起头,面向朱允文,心想,这位朱公子对其他人不苟言笑,很多时候十分严苛,唯独对我却异常和蔼可亲,不知是何缘故?孙妈妈说这是他与我特别有缘份之故,我也应该投桃报李,好生与他相处想到此处,苏忆荫脸上突然泛起红晕,原来她想起了乳母粟妈说过类似的话,不是告诉她好好与司马玉相处吗?然而司马玉与这位朱公子是不同的到底什么地方不相同呢,一时间苏忆荫也想不出来

月光下,朱允文见苏忆荫脸上红晕生起,宛如天上云彩笼罩着明月,思忖不知她此刻望着我,心里想些什么呢?胡思乱想的念头一起,自己倒有些窘迫了,咳嗽一声,道:“苏姑娘,夜色已深,水边风大,不如进屋去”

苏忆荫应了一声,与朱允文走至楼内,在外面屋子坐定屋子里玉漏已显示时近二,站在旁边的孙婆心想,皇帝不会今夜留下来住宿?心里面这样想着,脸上不由露出神色来,被朱允文看在眼里,心想:这个老婆子一定揣测我今夜打算留宿此地,想起来真令人不舒服,不过朕也该警醒才是,怎么能让一个卑贱的婆子看穿心事站起来正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应该回去了苏姑娘,你好好休息,今天来的那位大夫,明天开始会正式替你治疗”

孙婆随众人送走皇帝,回来时心想:这位皇帝明明对苏姑娘动了心,却只是以礼相待,倒也是奇怪,天下竟会有不吃腥的猫却也难怪,苏姑娘心地纯良,虽然轻易落入别人圈套,却使人不愿昧心欺骗她……进宫之时,主人叮嘱我不能让苏忆荫的眼睛被治好,但是她曾在老虎口边救过我一条性命,我如何再每天煎毒药害她,只能什么也不做,任由那位曾理大夫治疗她的眼睛,果然她双目能够复明,便是天与她的造化说不得,老身要瞒骗主人一次

孙婆回来见苏忆荫坐在原处,默默思想着什么,走过去问道:“苏姑娘,你在想什么呢?夜已经深了,该回房休息了”

苏忆荫答道:“没有想什么”起身进内室休息早有旁边宫女跟进去服待

苏忆荫不惯被人服待,听见宫女们铺好被褥后,便好言请她们出去宫女们随侍她已多时,早清楚皇帝带来这位民间女子的脾气,告罪退出屋里只剩下苏忆荫一人,她若有所思的坐在床边,又接着方才思绪想起来

原来她方才想到,这位朱公子对她好处异于常人,但毕竟不能与司马玉相提并论,然而倒底两人差异何在呢?

苏忆荫回忆过去种种往事,自言自语道:“方才我请求朱公子那番话,假如换作司马玉,他不想法设法问出真相,毕竟不会甘休唉,他与其他人随份相处,从来不斤斤计较,唯独对我,事事都要追根究底,便是随口叹气一声,他也定要让我说出原因,所以我便有不开心的时候,为了使他不生烦恼,也要面带笑容……说来也真是奇怪,每逢这种时候,我只要看见他脸上笑容,原本不开心也一扫而光,心情好起来”

突然恍然领悟道,“啊……原来如此,朱公子与他的差异便在如此司马玉从来不跟别人发脾气,就算被人得罪,他只是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唯独对我心情捉摸不定,常常无缘无故赌气,有时气极了口不择言,甚至道你再如此如此,我就去死了算了朱公子便只是对我一个人好,和颜悦色,温言细语这样看起来,我应该觉得朱公子为人好,但是我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我的心里只觉得他待我好,而且再也没有人待我这样好了”

隔了一日,朱允文派人送来一块匾额,命人挂起在苏忆荫所住的楼阁,匾额题为“瑶池仙苑”当晚见了苏忆荫,又对她道:“现在你居住的地方名叫瑶池仙苑,我再送你一个别号,叫众人都唤你作素女姑娘,好不好?”

朱允文皇帝心性,有给人赐封号的嗜好,他想着苏忆荫双目复明之前,不但不能封她为嫔妃,不能对她起不良念头,免得做了不端的事情,连个山里来的老婆子也料到了他的心事,不如先赐她一个名号,等到将来她眼睛复明,木已成舟之时,便可省下好些功夫而且心事虽然暂时搁滞,口里面唤一唤名号,心里也舒坦

苏忆荫起初听见别人叫她“素女姑娘”,也觉得十分别扭,但是别人一番好意,她怎能拒绝何况她既然下定决心忘记往事,换一个名字,也许会忘记的快彻底时间久了,换名字的效果果然显示出来,不但她自己忘记从前的名姓,连皇宫大内,朝廷六部都知道“瑶池仙苑”住着一名素女姑娘司马玉自然也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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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骨肉情,一朝抛撇难

入夜时分,司马玉独自坐在屋内灯下,神色严峻,漠无表情,但看得出压抑着心中怒气院子里传来丫头的声音:“少夫人回来了”赵蕊带着莲儿走进屋子,看见司马玉,并不理睬他,径自走到镜子前卸妆倒是莲儿有些不好意思,过来行礼道:“公子”

司马玉用目光示意莲儿出去,莲儿知道他要和小姐说话,便向赵蕊笑道:“小姐,我替你取洗脸水来”赵蕊将各式金珠翠玉首饰取下,打开了桌上妆奁匣,一面慢慢的放进去,一面说道:“你先去通知厨房,叫他们不用备我的晚饭今日在母亲房里吃过点心回来的”

司马玉听了赵蕊的话,张口想要说什么,忍耐到莲儿出去,才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去长公主府了吗?你怎么不听我说的话”赵蕊不紧不慢的整理头发,隔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反对我回长公主府”

司马玉道:“我这么说总有个缘故,只是现在时候不到,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越是跟你说不要接近长公府的人,你索性隔天去一次你不是存心跟我闹别扭吗”

赵蕊用力把一只金簪扔进妆匣,掷得匣内首饰叮当一片乱响,看来按捺不住脾气,到底克制住,有意放慢语气道:“我们两个人到底谁存心闹别扭,你受伤之后,长公主府父母常派人来探视,每次要来向你问安,你都推说不见不见便也罢了,为什么他们送来的东西,你都叫曾儿拿出去扔掉……我平时不说出来,你当我不知道吗?……赵辉父母虽然不是我亲生爹娘,十几年来养育之恩,却也胜是生身父母你毫无理由便让我跟他们断绝关系,亏你说得出口,是我存心跟你闹别扭”

长公主府勾结蒙古人,利用战事谋害自己父亲,目的是为了夺取父亲手中兵权,这一点司马玉可以想明白但是,长公主府十几年前向朝廷揭发“猛龙威虎”将军中有一位迎娶了蒙古公主,目的何在呢?这件事情疑点很多,例如:长公主府存心陷害,为什么不知道真正迎娶蒙古公主的人,并不是苏瑾叔叔而是自己父亲从长公主府派遣杀手伏击前往都城的爹娘和自己一事看来,应该是他们发现陷害的对象搞错了,但是,自己中毒之后,生命垂危,长公主府又施以援手,用丹药救活他性命

最令司马玉想不通的仍是长公主府收养赵蕊一事,便是长公主府掩饰工作做得好,没有被外人得知陷害苏瑾将军阴谋,却为何要收养被陷害之人的女儿,岂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引祸入门,为日后事情败露埋下患隐如果他们收养赵蕊是为了报复苏瑾,在她成长的岁月虐待摧残她,整件事情倒又好理解了奇怪的是赵辉夫妇非常疼爱赵蕊,有时听她说起来,比对待自己亲生女儿好,原因正是赵蕊的身份,仍是受害夭亡的故人之女

长公主府所作所为前后矛盾,令人费解,隐藏的真实动机究竟何在呢?表里不一,笑里藏刀?这从赵穆勾结蒙古人害死了自己父亲,仍然若无其事与他知心交往看来,倒也像是他们做的出来的事情但是,司马玉却不认为长公主府仅仅只是伪善小人,他认为整件事一定隐藏着大秘密,这个秘密值得长公主府抚养仇人的女儿十余年,城府之深,阴谋之大,简直令他思之不寒而栗

所以他不能贸然将此事告诉赵蕊,往日里听她提起杀害父亲的凶手,恨不得立刻捉拿住,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不足以平息心中怒火得知此事,说不定马上提剑去往长公主府问罪,事情便败露了何况司马玉还顾虑到赵辉夫妻养育赵蕊,十几年来如珠似宝,呵护如掌上明珠,从未亏待过半分,现在却让赵蕊视他们为杀父仇人,恐怕她接受不来,只是委婉劝告,使她逐渐疏远长公主府,将来方好一刀两断,了结杀父大仇他这是一片好心对赵蕊,却被赵蕊误会

自从,赵蕊那日在门外,听见司马玉昏沉之中错把现实作梦境,对着十几岁的小姑娘唐素怡倾诉出他对苏忆荫的倾慕思念之后,她终于确信一个事实,自己永远也取代不了苏忆荫在司马玉心中的位置对于赵蕊来讲,要她取代看来实在微不足道的苏忆荫的位置,已经十二分的委屈了,只能怪自己过份喜欢司马玉

谁料,相处这么长时间,司马玉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照那日情形看来,也永远不会对她动心自己空负如花美貌,咏絮才情,在心爱人心中却连一个下三流戏子的女儿也比不上,叫她如何不怨恨司马玉,又如何肯乖乖听他的话,叫她不去长公主府就不去

司马玉见赵蕊固执己见,叹了一口气,道:“蕊妹妹,你不要这么固执,我要你不和长公主府的人见面,实在都是为了你好的便算是我请求你,以后不要和他们来往了其中的理由,等将来时机成熟,我一定会源源本本告诉你”

赵蕊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司马玉,道:“真是多谢关心了怎么办呢,我自小就是个固执的人,等你觉得将来时机成熟,告诉我事情真相,我再考虑接受你的好意而且,谁心里真正关心我,待我好,我自恃不糊涂,也还分得出来了一个人真心待别人好,嘴里不用说,别人也感觉得出来”

司马玉听见赵蕊说出这番话来,暗藏着指责他的意思,少不得不服气道:“蕊妹妹,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我什么时候不关心过你了”

赵蕊方才话说得急,心中怨言脱口而出,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装着无所谓的语气道:“我刚才不也对你说过多谢了吗”只此一句,再不多言

司马玉知道赵蕊脾气执拗,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别人越是发狠劝她,就偏要和人对着干便也不再多说话,却转身出来,独自往书房里去了

司马玉想起长公主府对父亲及他的好友所作所为,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觉得可恶,想到恨处,攥紧了拳头道:“难道就让长公主府自鸣得意,为所欲为,阴谋得逞,我竟然没有办法揭露惩治他们?”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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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嫌福泽厚,位尊更望高(上)

赵辉走在通往母亲院落的道路上,他低着头走路,步迈的很慢,看起来心事很重的样子,仿佛肩上压着一幅不属于自己的重担转入一条花径,两边月桂花透出点点清香,送进赵辉鼻端,淡雅的馨香令他心旷神怡,神态也变得轻松了赵辉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这些桂花开得真好”,问身边跟着的人道:“天气不知不觉开始凉爽起来,八月中节快到了”

随行人答道:“老爷没有记错,半个月后便是中秋佳节了”赵辉边走边问道:“宫里的礼物已经派人送进去了吗?”早又有随侍答道:“昨天已经派人送进宫去了”赵辉抬头欣赏着芳香四溢的桂花道:“蕊小姐特别喜欢胜春园盆栽的桂花,今年胜春园应节的桂花送来了,记得选两盆上好的马上送去司马府”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长公主院落

才到母亲院门口,赵辉便收起了轻松的表情,止住了话头,正襟危色,谨慎小心的走进去里面侍女们见到赵辉,忙都出来迎接,向他行礼请安,其中一个最年长的禀道:“大老爷、三老爷那边的夫人和少夫人正陪着长公主说话呢”赵辉走到母亲内房门口,果然听见里面笑语盈盈,听声音是大哥、三哥的夫人和儿媳妇们与母亲拉家常,说闲话耍子

赵辉兄弟五人,还有一位姐姐,便是现今碧妃的母亲,他排行最小,四个哥哥都英年早逝其中大哥和父亲赵老令公与蒙古人交锋时战死疆场,三哥也是同一场战役中受了重伤,明朝建国不久他旧伤复发早逝二哥和四哥也是被蒙古人杀死在漠北沙漠,那一次,他们被朱元璋派出去带令人马侦察蒙古人的动向,归途中遭遇蒙古伏兵被杀赵辉因为当时年纪小,不够年龄上战场,才得保住赵家上辈男丁唯一独苗

赵辉走出屋内,看见母亲斜躺在软榻引枕上,满面笑容,和蔼可亲,对众儿孙媳妇道:“马上就到中秋节了,大夫人你去张罗准备,到那一日咱们府里举办个赏月会,大家团团圆圆坐在一起过节日”大夫人笑着站起来答应了,却看见了赵辉,便对长公主道:“六弟请安来了”除了三夫人,其余人都站起来,大夫人反坐了下去

长公主便对赵辉道:“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我才跟你两位嫂子和侄媳妇说得高兴开心,你突然走过来,我们便不好随便取乐了”赵辉陪笑道:“儿子先出去逛逛,等母亲和众位嫂子说完了话,再来请安”长公主道:“既然来了便算是请过安了,何必辛辛苦苦跑几趟”赵辉接道:“谁叫我不识时务打扰了大家的谈兴,这算是对我的惩罚”一句话,说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长公主也笑对大夫人和三夫人道:“你们看看,如今你们六弟也学会耍花腔,常常爱讲笑话了真真是做官十年,凭什么人都要变,你们可还记得他从前的腼腆模样?”

大夫人笑回道:“记得记得我初次来到这个家里,见到六弟时,他还只有六七岁,见到略生面孔的人,扭头便跑,跟他说话脸红得像秋天里的柿子,陪嫁的丫头媳妇听说只有一个女孩子,怎么现在看来却有两个,却又做小子打扮,众人纳闷好几天才去了疑惑”

小一辈的孙媳妇从来都只见赵辉稳重庄严,不苟严笑,从来没有听见这样轶事趣闻,只要略想想便觉得好玩,一个个都用手帕子握着嘴轻声的笑有一个素习活泼,平时比别人都放肆些,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地上站着丫头婆子本来都忍着笑,见到年青主子们想笑又不敢笑,加忍俊难耐,就有好几个小丫头首先笑起来,其他人看见主子们无责怪之意,争先恐后笑出来

三夫人见长公主着实高兴,也凑趣道:“从前,六弟还小的时候,我们几个妯娌还商量着,有一天要把他装扮成个女孩儿,和五妹站在一起,保管比她还要俊俏呢”众人加好笑了,屋子里笑声盈耳,其乐融融赵辉也跟着一起发笑,笑声却与别人欢畅不同,透露出深深的压抑和忧郁

大夫人和三夫人知道赵辉来见长公主,必定有事要商量,待笑声止歇以后,便领着膝下儿媳妇告退长公主命屋子所有丫头婆子们相送,大家都出去之后,便只剩下她和赵辉母子两人

这时赵辉才正式请了安,长公主命他旁边椅子上坐了,问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吗?你这个时候来”赵辉道:“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母亲听说瑶池仙苑的那位月华姑娘之后,不是让我访查她的底细吗?今天派出去的人已经送来消息了”

长公主看了儿子一会儿,才道:“那天你不是劝我不要插手皇宫内院的事情吗,怎么还是派人去照办了?”

赵辉低着头道:“我回去以后,细想了一遍母亲的话,皇宫内院是皇帝家事,外臣不宜干涉,而且那位月华姑娘将来未必对碧儿不利,毕竟碧儿身处其中,有些事情懵懂不知,毕竟对她不利所以我便遵依了母亲的命令”

长公主叹气一声道:“经过了几十年的历练,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柔弱寡断,学不来你父亲和兄弟们的果断刚强,唉,假如你四个哥哥能有一个活下来,我也不会叫你做这些为难的事情,你也难受,我也时常感觉不安不过你要记住,我让你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因为我贪恋荣华富贵,我位尊永安长公主,今世尊荣富贵已极,惮精竭力,苦心经营只是为你父兄报仇,审时度势,利用机会,也替你们后代子孙谋求永久基业”

赵辉听了母亲这番话,坐立不安,脸色渐渐转白非常难看,却不敢说一个字,打断反驳母亲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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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嫌福泽厚,位尊更望高(下)

赵辉听母亲训话完毕,才开始讲派人探听到的消息,他字斟酌句,讲的很慢,道:“宁王殿下曾经派人刺杀皇上,那位月华姑娘其实是刺客首领手下的人”

长公主眉毛微微动了一动,表情仍然十分镇定,道:“刺客摇身一变,反而变成了搭救皇上的恩人,哼,哼,要不怎么说宁王聪明狡黠,是他们兄弟中最有心机的一位呢”看见赵辉低头不语,又道:“这才是他们朱氏皇族的德行,叔侄阋墙,叔叔杀侄儿,侄儿砍叔叔的头一计不成还有无数后招等着,不让你血溅宫墙,人头断地便不会称心如意你心里肯定常怪我心肠硬,作事不留余地,比起他们来,我让你做根本不值一提,毕竟不会对自家人下杀手”

赵辉想了一想,才道:“娘,皇族争夺帝位,自古至今从未停止,长公主府作为局外人,又何必搀合其中呢?”

长公主反问儿子道:“我且问你,燕王和宁王列土封王,王爷身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为什么要冒杀身之罪,起兵造反争夺皇位”

赵辉没有言语长公主便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理由,一定是他们贪念权位,想要做金銮殿的主人但是他们为什么要为一张椅子争得你死我活呢,不光是为了他们自己,也是为了后辈子孙”

只听长公主又道:“王爷做不成皇帝,他的儿子只能有一位世袭爵位,其他子孙只能下降一级一代接着一代,前几辈还是王候贵胄,后代子孙却只能在大柳树下织草鞋度日了何况我们公主府邸,你们这一辈还能算皇亲,等到将来我死了,再过上几辈,公主府只能是远支宗族了所以要想永安长公主府长盛不衰,子孙久永富贵,就不能不未雨绸缪,早作安排”

赵辉听完母亲的话,犹豫了一下道:“儿子愿意为长公主府的将来,听从母亲吩咐做任何事情只是,只是穆儿领兵作战,浴血沙场,他的每一份功劳,每一次升迁都是拿性命换来的,儿子希望母亲不要让他参与进来”

长公主微微一笑,道:“一代人只管一代人的事情穆儿是你的儿子,你想让他做什么,不想让他做什么,都随你自己的心意”

赵辉放下心来,才道:“那位月华姑娘是宁王殿下派遣到皇上身边的人,我想找个机会提醒皇上,不得让皇上受到伤害”

长公主皱起眉头,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你呀,还是担心我让你去对付别人这一次我们却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杀人的刺客能变成皇宫红人,事情详细情况如何,我们还没有相清楚了,断然不能贸然行事何皇上正在鲜劲头上呢,现在对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赵辉却担心皇上的安危,道:“可是月华姑娘的真正身份是一名刺客,和皇上经常见面,皇上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证呀”

长公主却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真要对皇上不利,她早就下手了我猜想朱权玩弄花招,派遣她入宫,肯定还有加重要的使命”停了一会儿,又道:“叮嘱宫里面我们的人留个心眼,多注意瑶池仙苑的动静便是了,打草惊蛇,容易暴露自己”

赵辉果然担心母亲加害于人,听说只是派人盯梢,暗自吁了一口气,忙道:“我马上派人去妥当办理”接着跟母亲说了些朝廷近日发生的事情

长公主半闭着眼睛听着,突然睁开道:“方才商量的中秋节聚会的事情,派人去司马府送张请贴,请蕊儿夫妻那日也来团圆”看着坐在旁边的赵辉,又道:“蕊儿的事情,我到底还是全依了你”

赵辉欲言又止,话没有说出口便咽了回去,默然应承了,还要回到朝廷事情的话题却听母亲道:“今天我累了,你先出去”赵辉告退,默默走出母亲房间

回到自己院子,早见妻子走出来迎接,脸上露出笑容,夫妻二人并肩进屋赵夫人从丫头手中接过家常便装,亲自替赵辉换上,见半旧的绸袍上有一根线头,赵夫人伸手捋了下来,道:“这件袍子太旧了,明天我叫人给你做件的”

赵辉道:“衣服没破便能穿……不过,既然你想替我做件的,那便叫人去做”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院子里有人请示道:“夫人,胜春园中秋节的花木盆景送过来了,老爷吩咐给蕊小姐送两盆桂花,小人们搬来四盆最好的请夫人挑选”

赵夫人陪丈夫走出来,看见院中摆着四盆翠绿枝叶,中间星罗密布着黄色花朵,馨香四溢的月桂欢喜道:“多好的桂花呀,花香既香且浓,却又不甜不腻,隔得远倒比近处闻得真切”

赵辉仔细挑选了一番,指着胜一筹的两盆桂花,吩咐送花人道:“就送这两盆去”又笑看着夫人道:“你也这么喜欢它们,另外两盆便搬到屋子里面,我们自己摆”赵夫人开玩笑道:“我现在倒成了小孩子,开始喜欢这些鲜花了”一边说一边指挥丫头们把桂花搬进屋内摆起

赵夫人叫两个婆子跟着送花人一起去司马府,吩咐她们道:“替我们问好司马夫人……告诉蕊小姐,今年八月中秋长公主在府中设宴团圆,姑爷前些日子的伤势若是无碍,让他们一定过来过节”婆子答应去了,又有丫头给老爷夫人送上茶来,赵夫人见丈夫脸上有忧闷之色,便叫屋里的人都退出去,让丈夫清静养神

赵辉将桌上茶碗盖掀开,却不喝茶,只是望着茶水发呆,赵夫人见了,轻声问道:“母亲听了宫里月华姑娘的事情,吩咐你做些什么事情?”

赵辉道:“母亲吩咐静观其变,只叫宫里的人留心看着她的动静”赵夫人放下心来,道:“这不是好事吗?你不是说不想再做那些对人不利的事情”

赵辉道:“我是想起从前的事情,觉得对不起蕊儿当年,我和她的父亲是好朋友,可是却陷害得苏瑾兄家破人亡”

赵夫人神情也消沉下去,却安慰丈夫道:“长公主怨恨的是蒙古人,是他们杀死了公公和四位兄长,为了替他们报仇才密报蒙古公主下嫁的事情,谁知道真正迎娶公主不是苏瑾,而是司马成呢?”

赵辉却道:“夫人,其实当时我知道迎娶蒙古公主真正的人,只不过司马府在朝中也有一定势力,我们担心司马府会向朝廷申诉,暴露长公主府的目的而且蒙古公主带来一批文武之士来到中原,要对付她也极不容易所以,我们才想到诬告苏瑾,司马成脾气急躁,与他是生死之交,看到兄弟因为自己被诬陷大牢,一定会带着夫人向朝廷投案自首没想到,半路生出枝节,母亲竟会派人刺杀司马成一家,格敏特因为不愿看见身中剧毒的儿子遭受牢狱之苦,所以没有向朝廷自首”

赵夫人对这段往事有个地方不解,问道:“既然你们已经想好对付蒙古公主的办法,母亲当年为什么还要派人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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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借中秋月,祈求长团圆(上)

“小姐,你打算怎么对公子说呀?老爷和夫人派人相请,请公子和你中秋节回府参加家宴,公子……一定不会答应”莲儿十分忧郁道

“你不要再在我耳边唠叨了,自从爹爹和娘派来送信的人走后,你就像只蜜蜂一样,围着我嗡嗡个不停……我能想出办法,让司马玉跟我一起回去的”看得出赵蕊的心情也很不爽快,过了一会儿,她皱着眉,似恼似恨又道:“他不愿意去就不去,难道指望别人拿八抬大轿请他”

“小姐,你快别这样说,公子是面冷心热,我看他平日待小姐很好”莲儿连忙道

“哦,他平时对我很好……你哪里看出他平日待我好了?”赵蕊用不以为然的口吻问,语气中分明又带着很大祈望

“这……这个,”莲儿欲言又止

“哼,他这个人表现功夫做得真足,就连你是我的贴身使女,也要虚以委蛇”赵蕊又气又恼,却也说不出其他话来自从恢复神智以来,司马玉从来没有大声对她说过一句话,最近因为她经常回长公主府的事情,两人意见不合,他也总是在控制不住情绪时,及时的离开所以莲儿说司马玉对她好,她无言可驳,心里却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恩爱夫妻不是这样相处的法子她从小看到大的养父母,赵辉夫妻和睦恩爱,她能感受到他们彼此间的信赖与依恋,他们也没有红过脸,高声说过一句话,但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赵辉也会有埋怨和牢骚司马玉却是无情,反正他对她没感情,而且简直没有感觉,就像对待无足轻重的陌生人,无论陌生人怎么样对着他发脾气,他只觉得莫明其妙的诧异,无理的太过份了,他就及时远远的避开

赵蕊心里都知道,他走开时想些什么,她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怎么总是纠缠住自己不放,我走开罢了,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小姐,不是我不偏向你……有好几次你按捺不住性子,”莲儿见赵蕊满脸愠怒,终于决定解释道:“都是,都是公子脾气温和,容让于小姐……”

“莲儿”赵蕊压抑着心中怒气道

“小,小姐,我不偏不倚,说得可都是实话呀,”莲儿结巴起来,虽然陪伴小姐长大,与她亲如姐妹,但小姐冲她发起脾气来,滋味也不好受要是有谁连续三天,对你说话都没有好声气,无论说什么都不过三个字,“做这个”“快走开”,你心里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还不容许你道歉悔过

“不要废话啰嗦了,马上去夫人房里,问什么时候摆晚饭……我应该早点过去陪婆婆说话等着”早中晚三餐饭,都是司马玉和她陪着格敏特一块吃,虽然格敏特疼爱儿媳妇,不让她在身边伺侯,但是等到饭菜摆上桌,才大模大样过去,也太不识大体了不体谅别人的好意,妄自托大,就不再值得别人喜欢你了,赵蕊倒是很会讨婆婆的喜欢

格敏特比别人都知道,司马玉不中意赵蕊,倒不是因为赵蕊偶尔表现出的千金小姐的刁蛮任性,过份不顺心,甚至会不顾后果,一意孤行,而是司马玉无法接受其他女人做妻子,在他的心目中,除了苏忆荫以外,别的任何女人都只是其他女人司马玉能抛弃生死相随的诺言,和赵蕊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在他的心目中,是做出过很大的让步

“莲儿,你怎么低着头走路,当心门槛,不要被绊着了”门外传来司马玉的声音,十分关切

“公子……”,莲儿很委屈的声音,“小,小姐在里面呢”

“这个莲儿,她难道还想告我的状吗?她是谁的贴身丫鬟呢?”赵蕊气塞难平,恨恨的想到,看着司马玉走进来

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袍,上面有白色枝形花纹,也亏了这些几乎看不清楚的花纹,否则别人看见以为他替人穿丧服从前他父亲去世几个月以后,他还穿过淡青色或其他素色衣服,但是现在只穿白色的衣服赵蕊嘴里不说,但心里早就认定他在替苏忆荫居丧

“蕊妹妹,”司马玉这么叫了一声,没有其他话好话,就在旁边坐下来,仿佛上衙门办公事,遇见了相熟却不相知的同僚,礼节性的打一声招呼

外面有使女端过洗脸水来,先望望赵蕊,赵蕊却向着司马玉那边偏了偏头,使女就径直走过去司马玉洗手净面之后,又有使女端上点心和茶,接着进来服侍的使女都退出去

这期间只有水响声,点心茶碟子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使女的脚步声,司马玉和赵蕊始终静默,别说相互交谈,就连各自吩咐使女做事的话也没有

“他对像莲儿那样的丫鬟都细心关怀,在外人面前可算是功夫做足了,对着我却没有一句话好说”赵蕊心想,“虽然我是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嫁给他,他也不该如此恨我,就连长公主府是我养父母的家,他都不愿意我经常走动”正想处,倒又听见司马玉说话了

“蕊妹妹,怎么总见你在屋里坐着,应该叫人陪着去外面花园散散心”

赵蕊脸上先有喜意,嘴里却道:“怎么你年纪不大,忘性倒不小,这句话你昨天对我说过了,而且是同样的时间,坐在同样的位置上说的”话说完了,马上就后悔起来,自己说话忒尖刻,只怕他又三缄其口,无话可答了

果然司马玉只是讪笑一下,不再开口说话,见到他这幅模样,赵蕊便比他没有说话以前,加生气起来站起来道:“我这便出去散散心,不然,可真是要被憋坏了”

司马玉轻轻叹了一口气,越加的沉默了,他不知如何回答赵蕊,只要她自己想要生气,任何话都不能使她心平气和当然他也知道,也许有些话能让她怒气消散,但是他不能说,也说不出口,不是真情实意的关怀,就像是偷盗别人内心感情的强盗,不能使他心安理得

赵蕊也不指望他有话劝慰,决然抬脚向外走,还好莲儿及时赶到,请他们夫妻二人过去格敏特屋内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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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借中秋月,祈求长团圆(中)

(耶稣说过:“信我的,你们有福了”作者衷心祝福读者朋友们,看到这段文字的,愿你们心想事成,幸福安康中秋快乐,阖家美满)

赵蕊没有去花园,而是径直走进格敏特住的屋子使女们在外厢调动桌椅,看见赵蕊走进来,一齐暂停了动作,向她问好赵蕊看见桌子上放着红木食盒,装着厨房送来的菜肴,便问其中一名使女道:“今天送了什么菜过来?”

使女陪笑答道:“今天厨房送来的例菜跟平时差不多,不过多了两件菜,烧羊排和佛跳墙”

赵蕊点头笑道:“嗯,是我叫莲儿吩咐厨房每顿多添两样北边地方的菜,合夫人口味”说着便叫莲儿上前打开食盒,烧羊排表面金黄,洒上粒粒黑白胡椒,菜香与香料味混在一起,令人胃口大动盛在细幼紫砂钵中的佛跳墙,是色香诱人,这两样都是北方菜肴

赵蕊看罢,心中很是满意,督促使女摆好碗筷碟匙门帘声响,格敏特在青儿等使女陪同下走出来,满面笑容的看着赵蕊指挥使女做事看见她有条不紊,细致周全,一边走过去,一边笑对身边使女道:“你们看,少夫人想得多么周到,可是许多日子没有吃过北边的菜肴了,南方人口味清淡甜腻,不喜欢北边菜口味重浓郁,又是大块的肉”

近身侍女青儿笑着道:“少夫人体贴夫人的心”

正好,赵蕊笑盈盈转过身来,听见青儿的话,瞧了她一眼,看见莲儿调开上位的椅子,忙搀格敏特坐下,笑道:“娘快坐下来吃饭,从前长公主府里也会做北方的菜,没有觉得像这样香过我忍不住想先动筷子了”

格敏特道:“你在南方长大,也喜欢吃北方菜?”赵蕊答道:“是,北地的菜香浓入味,菜式粗放豪迈,我从小便很喜欢”格敏特舒心道:“这可真难得”抬头周围看了看,便吩咐使女道:“快去请公子过来吃饭,告诉他,少夫人准备了他喜欢吃的菜”赵蕊低头抿嘴微笑

赵蕊饭桌前坐下,突然听见青儿略带惊诧的声音:“公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夫人正叫人去请你呢”赵蕊便忙回头去看司马玉,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却站在门边似进,又似犹豫的模样不由心里笑骂道:“他今天可是来早了,非得等娘和我坐下来举筷子吃饭,他才进来一同吃饭……多和我说一句话,都像是亏负了他自己的心”

青儿站在夫人身后,很自然的旁边走过来,调开格敏特身边椅子,对走进来的司马玉道:“公子,坐下来吃饭”又从后面侍女身中接过米饭,放在他面前司马玉微微掉转头,道:“谢谢青儿姐姐”青儿又退回原位

赵蕊坐在格敏特对面,她抬头望了青儿好几眼,听见司马玉道:“娘,吃饭”才忙赶在后面补了一句:“娘,吃饭”于是,三人动箸吃饭,屋里响起轻微的夹菜声和咀嚼声

格敏特有心调和儿子与媳妇的关系,对司马玉道:“你不是常说南京的菜太清淡,吃不惯,蕊儿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两样北方菜,肯定对你口味,快尝尝”司马玉先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推辞道:“可能是来南方久了,最近我的口味也大变了,反而喜欢吃得清淡”见母亲有些失望,又补充道:“我自己也觉得挺奇怪,就是不大喜欢吃了”

格敏特看了赵蕊一眼,道:“这也难怪,你本来就是南边的人,不过在北方长大,回到故乡久了,口味自然也慢慢恢复了”说着,从佛跳墙的紫砂钵里挟了一箸菜,放在儿子碗里,语重心长又道“蕊儿特意吩咐厨房准备,都是为了你,这份心你不能辜负了”

司马玉看着母亲挟在碗里的菜,勉强笑了笑,道:“蕊妹妹非常孝敬娘亲,连一碗菜也顾虑得周全,娘,你多吃些,我……我也吃”格敏特方点头微笑道:“嗯,要这样方好”

不料,赵蕊却不满意司马玉的态度,突然道:“司马哥哥,有时我也觉得你很奇怪,有些事情你改变得的极快,有些却总也变不了看来,你想要改变什么就可以改变,要是你不想改变,我猜,只怕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格敏特见儿子拿筷子的手禁不住发抖,忙笑起来解围道:“玉儿的性子确实强倔,有时真叫人恼他,但是任何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改变……蕊儿,你觉得呢?”又向转头问道:“你说是吗?玉儿”

司马玉脸色雪白,知道赵蕊暗指苏忆荫的事情,气苦难禁,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事到如今,他把前尘往事都封存记忆,只求用心灵深处的一片净土,容纳那个世上最纯洁、最美丽的灵魂可是赵蕊偏偏总找机会,当着他的面提起往事这简直就像是挖掘别人坟墓一样,是对亡者的亵渎,对生者的伤害

赵蕊见司马玉不出声,她也不答话格敏特只得假装重吃饭,心里却暗叹一口气,这便是蕊儿不如苏忆荫之处,苏忆荫也是武功高强,技震江湖,却从不恃艺压人,对任何人都和顺宽容,对玉儿是温柔随和,不是她没有主见,事事听从别人,然而她真心信任他,所以全心全意依赖他蕊儿不知道,她固然聪明伶俐,她的丈夫是睿智过人,她跟玉儿斗心计,只会令他反感

司马玉知道赵蕊不是愚笨的女子,她存心不让他心灵平静,而且她也真有本事令他痛苦难过,随时随地,促不及防所以加令他气愤赵蕊见他气得再也吃不下饭,心里又有些后悔,却有另一种古怪思想支持着她,不断触动他的伤心旧事宁愿看见他发脾气,怨恨自己,也不愿要行尸走肉没有灵魂的一个人

想到此,赵蕊又抬起头,对格敏特道:“娘,今天赵辉父母派人给我送信,请司马哥哥和我中秋节过去团聚我想这边府里也要团圆赏月,虽然很想回去一趟,如此大事却要请母亲替我们拿主意”

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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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避讳回忆往事,有手段巧施妙计(上)

“玉儿……”格敏特见司马玉不说话,为了不让赵蕊尴尬,开言劝道

“娘,你不用劝我,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处理”司马玉又对赵蕊道:“蕊妹妹,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绝对不会去长公主府”他说完这番话,放下碗筷,对母亲道:“娘,我吃完了”站起身走出去了

司马玉想起长公主府手段高明,毫无破绽,连日来他冥思苦想,始终想不到良策妙法可以治他们的罪,不由得心头烦闷,无法排遣独自在书房闷坐一回,抬头见书案摆放着苏忆荫赠送的瓷鹿,心中隐痛,侧头又见书架上方紫檀盒,盒中盛放着她的画像,旁边墙上又挂着她手中握过的宝剑,再回过头来,书案上摆放的笔架、砚盒、镇纸之类文房四宝,又有哪一样不是她曾经接触过,抬眼观望四周,书房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她的痕迹

“荫儿,荫儿,你究竟是不是真的香消玉殒?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已经不抱希望你还活在世上……假如你还活着,没有理由不来找我……你不会对我灰心至极,故意远远避开我,永远不再相见,不,你一定不会这样做,你绝对不会做如此残忍事情,因为那是对我最大的惩罚”虽然每个人都告诉他,苏忆荫已经掉下悬崖摔死,但是司马玉内心深处从来就没有相信这是事实他无法承认这个事实,如果苏忆荫真的与他阴阳相隔,处在不同的世界,他将无法独自存活在没有她的世界

“荫儿,我等待了你一年时间,现在,我确实相信你不在这个世间从今天开始,换你等待我,我,很快就会与你重逢相遇”司马玉脸色突然变得坚毅,他抬起头凝视窗外,黑暗的夜色慢慢吞噬了周围

“啪”书房内传一阵巨大响声,惊得听到的人都吓得不知所措,离书房最近的几名使女小厮赶紧跑进书房,见到房内情形,都唬得脸色发白

司马玉昏迷不醒,倒身在书架前面,旁边一只放盆栽的檀木架摔在地上,松树盆栽被打碎,尖锐的瓷片撒了一地,木架和打碎的花盆就横在司马玉的身前,看不清是否砸伤了他又有从书架掉下的十几本书,散落在翻倒破碎的木架、花盆,和司马玉身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娘,我……我怎么会睡在床上?”司马玉睁开眼睛,疑惑地询问关切注视着他的母亲

格敏特愁容满面,道:“你刚才昏倒在书房,这会儿,难道自己不记得了吗?”

司马玉皱起眉头,使劲回想了一番,道:“刚才……我记得刚才从书架上取书,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十分厉害,接着,我便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难道,我昏过去了吗?”

赵蕊不记前嫌,担心道:“你不知道,方才有多么危险,你昏倒之时,绊倒了书架旁边的盆栽,花架、花盆砸在你身边,万幸没有伤到你”

司马玉抬眼看了赵蕊一眼,过了一会儿,道:“多谢蕊妹妹关心”

赵蕊听他这句话纯粹出于感谢,就像是陌生人相遇,一个人遭遇不幸,另一个人对此表示关心,而他表达谢意本来她应该忍下这种失落的心情,偏偏性子好强,忍不住道:“夫妻之间为了丁点小事,还要说道谢,依我看来,可真是见外了”格敏特闻言,不由轻轻摇头,见司马玉很快将目光从赵蕊身上移开

站在赵蕊身边的侍女莲儿,偏这样不知时务,多嘴问道:“公子,你吃饭的时候明明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在书房昏倒呢?方才,你说胸口一阵剧痛,接着不醒人事,现在醒来后,是不是不痛了呢?”

赵蕊见莲儿问话没有规矩,忙斥责道:“莲儿住嘴”但司马玉并不介意,答道:“也许是我自小习惯忍受这种痛苦,所以也不觉得如何难受”看见母亲脸上愁容转深,轻松一笑,安慰道:“娘不必过于担心,古人有云,生死有命,我的寿限早就登记在阎罗殿上的生死册,如今的性命都是意料之外从前,唐山前辈替我疗毒之时,便说过,毒性在我身体内潜伏时间过长,既使他用药如神,也不可能将毒素从我身体内完全清除干净时至今日毒性方才复发,我已经戏弄阎罗王很长时间,多余的生命和多余的财宝一样,对于不应该得到的人都是一种累赘”

此话甚是不祥,格敏特连忙劝道:“玉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伤了身体无双老人虽然说过那些话,只怕是医家常用的手法,只怕不能药到病除完全治好病人既使他说的是真话,无双老人虽然不幸离世,还有她的嫡亲孙女在,唐姑娘必定尽得无双老人的真传精髓,待她安葬爷爷的骨灰从四川回来,再教她用从前的办法替你治疗,也是一样的”

司马玉摇摇头,道:“素怡妹妹虽然是唐山前辈的孙女,却天性贪玩,她所学习到的只有唐山前辈戏弄别人的下毒小技巧,毒药医术掌握了一半都不到娘,你还是不要去为难她了”

赵蕊越听越急,抢话道:“学习到了一半的医术,也是一半,不让她替你试一试,怎么就斩钉截铁说不行呢?难道……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活着呀”这几个字被她生生咽下,双颊被涨红,没来由觉得又生气又委曲,泪水出现到眼眶内

格敏特见此情景,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人退出后,让赵蕊坐在司马玉床头,扶他坐起来,对他二人道:“玉儿,蕊儿,你们经过了不少的曲折才能够在一起,应该彼此珍惜对方原本,你们应该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美满幸福、相亲无间,但天意作弄、无风起浪,你们未能一起长大,成人之后也未能心意相通,不过万事都讲究一个缘字,千里姻缘一线牵,最终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都知道发生了非常惨痛伤心的事情,你们因为感情不能如意,彼此怨怼敌视,可是忆荫姑娘却因此而葬送了性命玉儿,你不要说话,好好听娘把话讲完”

“蕊儿,忆荫姑娘是为了玉儿而死的,现在我们都知道她并没有杀人,如果不是她对玉儿有很深的感情,以她的武功要杀任何一个人,易于反掌,可是她的剑仅仅刺入了三寸我年青是跟随兄长学习武艺,听他说过,习武之人用剑刺穿一个人的身体很容易,但是刺入几寸却非常难,因为天下之人做事都是得寸进尺,手握剑刃,面对被控制的对手,而不起杀戮之心,实在是世上最难之事忆荫姑娘不杀玉儿,是对他有感情,而她失足跌落悬崖是情深意重,她是因为失手误伤玉儿,十分愧疚,才会失去了判断,掉下万丈深崖”说到这里,格敏特泪水涟涟,无法继续往下说了

母亲所说的这番话,司马玉在内心深处不知思想过多少回,每回都是肝肠寸断,痛心如捣,以为没有人会明白他的痛苦,没想到母亲却了解的如此清楚“知子莫若母”这句话真是说的一点不错,那么母亲也看穿了他的其他心思吗?一种极大的不安和愧疚在他的内心翻腾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听到格敏特突然提起当日树林之事,赵蕊的脸色一直发白,感觉后脊梁吹过一阵冷风,凉意飕飕,后来听清楚了格敏特不是发现了她的秘密,却只觉得凉意浓,仿佛有人指着她的脊梁骨窃窃私语一阵,又极力痛斥一阵(未完,待续)

不避讳回忆往事,有手段巧施妙计(下)

“玉儿,蕊儿”格敏特把儿子和儿媳妇的手放在一起,语气中充满了殷切的希望:“我真的希望你们忘记前尘往事,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毕竟你们现在是夫妻,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应该彼此珍惜,相互体谅,和美融洽生活在一起”

赵蕊听了格敏特的话,很受感动,她内心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希望忘记过去,重开始的生活赵蕊看着司马玉,却看见他的手从自己的手底下拿开,一片红潮从脸上涌出,她又恨又恼,又羞又愧,各种苦涩的感情也如同潮水般在胸中翻滚,滚滚浪花不断猛烈打击赵蕊的自尊心,形成一个巨大刺耳的声音,他拒绝和自己在一起

“娘,我现在感觉得非常累,想要休息一会儿”司马玉自顾自的躺下来,闭上了眼睛,接着又把被子拉上来,盖住了自己的头

“玉儿,你不可以……”格敏特必须要给赵蕊一个台阶下,司马玉的行为太不给赵蕊面子了,同时,她素知儿子的心思重,在他冷漠的行为背后,一定隐藏着他做出的某个重大的决定,一个不祥的决定可是,赵蕊却打断了她的话

“娘,让他休息,我们不要去打扰他”异常冷静的声调,仿佛她说的不过是件普普通通的事情格敏特有些异样的看着赵蕊,她想再做一次努力,既是为了赵蕊将来的幸福,也是为了解释自己的忧虑,可是,她看见了露在被角外的儿子的眉头,紧锁在一起,表露出痛苦的模样母亲的宽容和溺爱占了上风,她不忍心看到儿子再受到任何一点痛苦,从小到大,他遭遇和体会的痛苦实在太多了,仿佛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受苦

格敏特的复杂表情,被站在一旁的赵蕊清清楚楚,尽收眼底天下的父母所钟爱的只有自家的孩子,就算她的父亲舍命救过司马一家人,母亲逃狱避难十几年,格敏特把她当成救命恩人的女儿感激和关爱,却还是纵容和默许自己的儿子做出不公平的事情自从司马玉恢复神知的半年以来,他对她比陌生人还要冷淡,格敏特明明都知道,直到今日才开口劝说,最后却不了了之

赵蕊又一次深刻明白了小时候受到堂兄姐辱骂和欺负时,想明白的一个道理,一个人真正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当时在长公主府,她还有赵辉夫妻和赵穆可以依靠,现在她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依靠他们吗?

司马玉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七八天,他刚满周岁中毒生命垂危之际,赵辉派人送来一盒药丸,他服用之后得以保全性命所以,这一次寒毒复发,再一次向长公主府要求药丸救命,也是理所当然

长公主府接到请求之后,确实也很想治好孙女婿的旧症,不过,当年的药丸其实是唐鄂配制用来缓解症状的一种药物,现在他已经死了,被司马府的仆人拉出去埋在了城外义冢,那种药丸也就没有办法找到了当年,赵辉也没有预料到现在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保留下存货估计就算有先见之明留下存货,虽然长公主府的药库保管妥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的十几年时间过去了,药丸肯定也会变质,不能再发挥作用了

赵辉其人的性格也确实令人捉摸不透,如果说他勾结蒙古人,杀害司马成只是看中了他的兵权,与他的儿子司马玉毫无关系,因为他手中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可以留下一条性命但是,既然他不在乎司马玉欢蹦乱跳的活着,照理也不应该操心他一命呜呼死了,出人意料,他四处搜寻解珍贵药材和解毒良方,连同长公主府珍藏的解毒药材一起送到了司马玉的病床前与上次司马玉被唐鄂毒剑刺作,昏迷不醒五六天的那次一样,赵辉关怀过甚的表现,令人只有一个印象,就是他非常关心司马玉,他不愿意被他短命夭亡

“难道是他良心不安,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司马都督曾经说过赵辉性格十分软弱,他完全可能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一些,收养苏小姐,并精心抚养她成人,对公子的关心也是一种赎罪忏悔的表现”朱岷看着长公主府送来的药材摆满了一桌子道

前些日子,司马玉请他陪同唐素怡一起护送唐山灵柩回唐门,一来在路上照料她,二来唐门必定会阻挠曾经被逐出门派的唐山安葬于故乡,但是四川的最高军事长官曾经是司马成的手下将领,他带着司马玉的书信可以请他出面调解两天前,事情办理妥当,他陪同着唐素怡又回到了南京城

“一个人阴谋杀害一个人,也许可以找理由开脱罪名,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接二连三的杀人,那就是本性歹毒残暴了豺狼施凶不过本性如此,事后再假惺惺的挤出两滴眼泪,加表现出他的恶毒和残忍”司马玉不留余地的下了结论

“赵辉为了寻找药材,派人将都城的药店都寻了一个遍,现在都城之内,人人都知道赵辉是多么关心公子公子,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朱岷问道

“庆戎一直留在都城,不肯回去蒙古,他几次三番派人送信,想要和我见面我不应该让他失望,毕竟我们也是相识的故人呀我已经和庆戎约定明天下午见面,朱大哥,你陪我去见见他”司马玉轻松回答道

“公子,你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朱岷犹豫了一会儿道,他看得出来,司马玉的轻松表情不同寻常

“当然没有问题我只不过是假装旧病复发,引赵辉进入圈套”司马玉异常平静的看着朱岷,“朱大哥,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难道你不记得了”

朱岷越发的觉得司马玉平静态度下掩藏着一股既将爆发的力量,他想要问得清楚一点,但是又想到,也许他已经有了惩治长公主府的绝妙之策,有十足把握替父亲和苏将军报仇,才会表现出这种心静如水,身如磐石的态度毕竟,司马玉的智能比他高出太多,他很难猜测到他的心思朱岷欲言又止

但是,司马玉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主动对朱岷道:“朱大哥,你完全不必担心我赵辉施展奸计,害死了苏瑾叔叔和我爹爹,却假装慈悲为怀,收养了赵蕊,又对我照顾有加不过,我已经知道他卑劣行径之下,打着怎样的如意算盘他想到得到那件东西,不管是我死了,还是蕊妹妹离开人世,他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长公主府善于耍阴谋,将别人的生命和情感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一定也要让他们尝尝被人愚弄,最后失去一切的滋味”

一片阴沉的乌云浮现司马玉的脸上,使他原本英俊无邪的面庞显得沉郁不定,令人难以捉摸,眼睛里闪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的光芒

一个满怀仇恨的人本身就十分可怕,何况是一个聪明非凡的人处心积虑报复仇人,那种毁灭的力量,就像是几千米高的火山爆发,足以摧残方圆数十公里的一切当然,火山的爆发也是以改变自己原本的形态为代价的

岸边树影动,疑是故人来(上)

“司马公子,你今天约我到这里来,不光只是为了喝茶消遣?”蒙古人庆戎端起桌上的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接着闲闲地喝一口茶

“这家茶楼是南京城最大的一间,既然是都城最大的茶楼,那便是全国最大的茶楼你我在这样一家大茶楼里喝茶、聊天、消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司马玉态度悠闲道,他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庆戎,一幅无所事是的贵族公子的模样

“茶的味道不错,是龙井?”庆戎又喝了一口茶,问道

“最鲜的雨前龙井,看来,你在都城住了非常长一段日子,对中原茶道的也颇为了解”司马玉淡淡道

庆戎放下茶杯,也笑道:“中原的茶道我倒也并非十分了解,我们那边喜欢喝马奶茶,味道酸甜可口,司马公子,你想不想亲自尝一尝呢?我保证只要你喝了第一口,就一定会喜欢,再也不想喝什么雨前龙井了”

“中原值得了解的东西太多了,岂只茶道一种,你看,下面戏台上演出的昆戏,生旦净末,唱腔动人,身段优美,如果你想要了解其动人之处,我虽然也不是太懂,但从小生长于中原,生于斯,长于斯,倒可以给你一些粗浅指点”司马玉的眼睛望向楼下一个大戏台,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那里此刻,戏台上有一个武生在演出

“雨前龙井、优美的戏曲……,让我猜一猜,假如司马公子下一次再约我出来,会到什么地方呢?南京城最大的酒肆、都城最大的画舫,还是别的明国最大的消遣娱乐,怡情养性的地方”庆戎出言讥嘲后,不动声色的望着司马玉,“但是,司马公子你要纵情声色、享受生活,随便就能找到很多富贵风雅的汉人,何必特意邀请一个不懂中原文化的外域武夫呢?”

“庆戎,你怎么能对我们公子如此无礼?”坐在一旁的朱岷忍不住发作道

“朱大哥,不必过分计较了”司马玉把眼光从戏台上收回来,接着他又对庆戎道,“你真是太见外了,我和朱大哥,与你虽然算不上朋友,总可以称得上不打不相识的故人大家在茶楼里坐一坐,叙叙旧,何必坐定不安,况且你我两国已有约定,早就化敌为友了……今天,我只是以故人的身份和你见面”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台上正在演出的昆班武生身上

“司马公子,今天我却是以故国人的身份与你见面”庆戎也把目光移向戏台,欣赏起台上戏剧,突然之间说了这么一句

司马玉显然早已料到庆戎会这么说,表情十分镇定,却没有说话正在这时,台上武生完成的一组非常漂亮的动作,茶楼上下响起一片掌声、喝彩声,司马玉也跟着拍起了掌,一边拍掌,一边对庆戎道:“我已经说过了,生于斯,长于斯……你看,刚才的表演十分精彩”

“非常精彩蒙古摔跤表演同样很精彩,司马公子,你不愿意去见识,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庆戎也在自己的掌声中回应道,“司马公子,虽然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不过,此次相邀见面,你绝对不是为了向我介绍中原茶道和戏曲我还要对你说,一个人生长的地方,未必是最适合他的地方我知道,你在中原遭遇到很多不幸的事情,我同样也不相信,那仅仅是命运的巧合”

司马玉向庆戎轻轻点了点下头,颌首微笑,道:“多谢了”

庆戎明白他不可能得到答案,便明智的不再多问,集中注意力到戏台上,当真欣赏起昆剧戏曲来

突然,一个古怪的音调从隔壁传过来,“余班主,你们就是十几年前红极一时的昆戏班余家班了,曾经有一名当家的武生许霖在戏班挑大梁,是也不是?事关要紧,你仔细想楚了再回答,若说了假话,你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庆戎听见说话的声音,并无甚反应司马玉和朱岷却都面露微讶,同时留神隔壁对话,过了一会儿,朱岷想要说话,司马玉用目光示意,他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庆戎在场,暂时不要谈论这件事情

“这位大爷,我从来就不会扯谎,加不敢欺骗您,我姓余,我手下的戏班子自然就叫余家班许霖确实曾经是余家班的台柱子,他的戏演得是真好呀,戏里戏外都是位义薄云天的好汉想必大爷曾经看过他演的戏,时隔多年还特意来问他的下落唉,好人命不长呀他已经死了,不在人世了”余班主习惯了应酬客人,罗罗嗦嗦说了一大通

“你用不着说这么多废话,我没功夫听我再问你一扁,你确定许霖曾经是你们班子里的武生?”先前发问的人重复强调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他的声音又沙又哑,很像公鸭的嗓门,听起来不像是个谨慎之人,却重复着同样的问题,可见所问事情十分重大紧要

但是一位十几年前已经不在人世的戏班武生,在他的身上会牵涉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我刚才的话没有半句虚假,大爷要是不信,可以出去随便问一位四十岁以上的客人,没有人不晓得许霖十八年前曾经余家班的当家武生当年他红遍整个南京城,后来却因为妻子染上怪病,他退出戏班,陪同她一起去杭州治病,不幸在半道被强盗杀死”

“你这人虽然说话罗嗦,人倒算得上老实,你确实没有骗我,许老爷的身世我都知道,和你说的没有出入这包银子打赏给余家班的”

“哐”的一声重响,是银子落在桌子,听那极重的声响,显然那位大爷出手极为阔绰,打赏的银子非常丰厚

余班主喜出望外,道谢的声音都变了调,“多谢大爷打赏,只是太多了,本班实在愧不敢受呀”但是,隔壁的司马玉和朱岷却听见悉蔌的一阵声响,显然班主已经将银两拿在手里,放入腰包

“这些银两算得了什么……余班主,告诉你,你们余家班一跤跌进青云里,要走大运了凡鸟变凤凰,鸡犬也升天呀”说话的人含糊不清的说了这些话后,便起身离开了余班主只当有钱的大爷故意跟他开玩笑,并不把听到的话放在心上,不追问原由,一叠声恭敬伺候客人下楼,自己跟随而去(未完,待续)

岸边树影动,疑是故人来(中)

“公子,刚才在隔壁说话的那人是宫里的宦官,他大白天在闹市茶楼看戏,出手又如此阔气……当今圣上对阉人态度宽厚,和先皇真有天渊之别呀”和庆戎分别之后,朱岷对司马玉重提茶楼上的话

“皇上为人宽和,施政仁慈,登基以来朝廷中少了许多戾气,百官们也不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比先皇在的时候大大松了口气”司马玉在茶楼门前上了马,与朱岷并辔而行,“但是,先皇对太监管束甚严,皇上以仁孝治国,绝对不会违背祖训依我的看来,那位公公并非不守宫规,擅自听戏喝茶摆阔,却正是奉了天子的命令,出宫访查一位得宠的宫中女子的亲友家人”

“自从起事以来,燕王的军队节节胜利,所到之处没有人可以抵挡我以为朝廷为平息叛军必定应接不暇,想不到皇上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操心**之事”朱岷对司马玉的判断深信不疑,连连摇头叹息

“此事何足为奇,历朝历代大多是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天子百官在都城中安享太平,甚至于敌人攻破了城门,有些亡国之君还在宫苑之中游乐”看起来司马玉对朝政之事毫无兴致,但毕竟他仍身为朝廷官员,无心中说出讽刺皇上的话,心中感觉不妥,闭上口不再说话

“公子,你足智多谋,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朝廷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你为什么不请求带兵去前线,以你的才华和能力,如果成为军中将领,一定可以击败燕王你在战场上立下功劳,再去和长公主府抗衡,会加轻松”朱岷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向朝廷请命,领兵上前线打仗,建立功勋”司马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微带嘲讽的笑容,他在笑长公主府处心积虑,精心安排,所有事情都在它的设计之中,自己却没有办法改变分毫“赵穆这位当朝最年青的都督还没有大显神威,力挽狂澜谁人有机会抢他的风头”

“朝廷的军队在前线吃了许多败仗,为什么赵穆都督还不请求从边境回来,和燕王的军队对抗呢?”虽然朱岷已经知道长公主府阴谋真相,却还是尊称赵穆为都督,在他心里面仍然无法将果断刚毅,英勇豪迈的赵穆与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

“长公主府没的把皇上逼入绝境,是绝对不会让赵穆回来救驾现在,皇上还有心情为一名宫中女子操心,远远未达到长公主府的极限”司马玉非常有肯定地道

“便是皇上没有走到绝境,赵穆都督领兵回来救驾,打败叛军,也算是天大的功劳呀,足以牢牢巩固长公主府在朝廷的地位,稳如山石,不可动摇”朱岷不解问道

“前朝的阴谋家,有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的干脆取而代之长公主府的野心不只是荣华地位之么简单,宫中的碧妃怀孕已久,倘若生下的是男孩子,宫中发生巨变只怕再所难免”司马玉冷静分析道,但是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他想到自己身为朝廷命官,明明已经预知国家将发生危难,却不能也不想去挽救,实在是非常失职

失却了所爱之人,他内心世界已然坍塌了,外在的一切与他再无关系哪怕是沧海变成桑田,他也漠不关心,何况一个王朝政权的转变,只不过是变换了龙椅上坐的人

司马玉轻轻摇了摇头,想要把内心的杂念驱逐出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块石头投入水面,在他沉寂许久的心田激起一阵涟漪,他莫名的感觉不安,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心波之间荡漾开去最近,他常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好像看透了世界的一切,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强大的纽带与外界联系,他也不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难道掩埋在废墟里的心还没有死去,难道他还异想天开,唯一的爱人还活着?如果她果真还活着,此刻可能生活在哪里呢?

“公子,公子,”朱岷接连叫了好几声,司马玉才似从梦中惊醒,问道:“啊,什么事?”朱岷看见司马玉突然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担心,问道:“公子,你怎么了?”司马玉挥了挥手,赶走了脑子里的杂乱的想法,接着问道:“朱大哥,你叫我有什么事情?”朱岷用手一指,道:“长公主府的人这么气急败坏的,要到哪里去呢?”

司马玉顺着他手指的方面看过去,过了一会儿道:“那两顶轿子是女轿,随从中以侍女为多,长公主府愿意如此招摇过市的人只有碧妃的母亲了,她是要去宫中见女儿”

只见对面一大群人簇拥着两乘大轿,旁边有两个骑马的人拿着鞭子驱赶路人,凶神恶煞、气势汹汹,遇到有人躲避不及,皮鞭毫不留情就抽打在他们身上,嘴里骂道:“碧妃娘娘母亲的轿子驾到,你们这班没眼力的人,还不快快避开”

司马玉和朱岷避其锋芒,下马走到一边,街市上的人纷纷躲让,很多人都挤到他们身边来了有一个捏面人的老人因为担着极重的担子,动作略为慢了些,“啪”的一声,背上便狠狠的挨了一下老人敢怒不敢言,货担是他谋生的工具,他担心被横冲直撞的马匹踩烂,忍着剧痛拼命扯着货担向后躲

慌乱中货架摔在地上,捏好的面人乱纷纷散落了一地,站在老人身后的司马玉走过去,帮忙他搬起货架放好,老人抹着汗水连声道谢司马玉摆手示意不必谢,眼光看到了地上的一件东西,他怔神了好一会儿,弯腰捡起一个摔坏的面人

云鬓钗裙的一个彩绘面人,已经被摔成扁扁的,不成形状捏面人的老人见到皇妃母亲的仪仗车驾已经过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又见司马玉紧捏着一个摔坏了的面人,痴痴出神,面上带着怜惜、哀伤与痛苦,忙道:“公子,这个面人摔坏了,你要是喜欢,我重给你捏一个的”说着立即取出不同种颜色的面团,很快捏成了一个的面人

老人手艺十分精湛,又是心怀感激,成品神态生动、栩栩如生,宛如活生生的一位美貌女子司马玉接过老人递过来的面人,凝神良久,越发地痴了

“面人摔坏了,还可以重捏一个荫儿呀,荫儿,今生今世不知还有可能,和你一起携手并肩,到集市上共同买一对面人吗?从前我哄骗你,将八仙中的何仙姑胡说成银河织女,现在后悔莫及,织女是一位悲哀的仙女,她独自一人在银河的彼岸,冷清的守候,孤独的等待”(未完,待续)

岸边树影动,疑是故人来(下)

“主人,”一位老婆子对着站在旁边鹤发童颜的老人道,“皇上现在对苏姑娘十分信任,没有任何防范奴婢认为主人实现夙愿的时机已经到了……只是,事情成功之后,应该有一个妥当的方法,保证苏姑娘全身而退,安全离开皇宫”

“朱允文在瑶池仙苑吃东西时,会不会像其他地方,由太监先行试毒”那位表面上极为脱的老人,眼神却充满了阴沉与狠毒,“这个机会得来不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白白浪费”

“皇上吃的任何食物都经过太监的先行试毒,瑶池仙苑也没有例外不过,奴婢记得有一次苏姑娘在御花园摘了几个桃子,回到瑶池仙苑却见皇上正在等待苏姑娘,他看见苏姑娘手上拿着的桃子,便笑着问她要苏姑娘用水将桃子洗干净,皇上接过来就咬了一口那个桃子从苏姑娘的手中直接递给皇上,没有经过太监的试毒验查”老婆子道

“哼,哼……哈哈哈”陈泗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先慢后促,最后连成一片,竟是压抑不住狂笑出声,“朱元璋你在阎罗地狱乖乖等着,很快,你的一位后代子孙就要与你相会了”

孙婆跟随陈泗已经多年,看见他脸上保持着慈悲的表情,却发出如此凶残的笑声和诅咒,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她迟疑了许久,拱手向陈泗道:“恭喜主人,贺喜主人,大功既将告成……奴婢想问一下,事成之后,苏姑娘如何脱身呢?”

陈泗仍旧大笑不止,眼神里却闪动着狡猾的目光,他像狐狸一样转动着眼珠,道:“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便是用心将我交待给的事情做好”

“其实,奴婢并不是担心自己,只要苏姑娘能安全出宫便行了她那么年青,又那么单纯善良”孙婆道

“这包毒药粉给你,就照你从前看到的事情,再让苏姑娘去御花园摘几个鲜水果,然后将毒药撒在水果上,只要几秒钟的时间,毒药就会从表皮渗入果肉,不管水洗还是削皮都不损害半分毒性朱允文只消咬上一小口,就算菩萨显灵无法救他性命,两个时辰之后他与朱元璋在地狱见面了”陈泗交给孙婆一包毒药,教她如何下毒

孙婆用心聆听,点头道:“奴婢都记下了”又道:“毒药进入人体,两个时辰后才会发作,主人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苏姑娘与我离开皇宫”

陈泗淡淡道:“出宫之事你不必操心,好好把我交待给你的事办妥当,千万不要误了我的事情否则后悔莫及”他却也没有说,事情倘若失败,后悔莫及的人会是谁?

孙婆接受了任务,乘坐着轿子返回皇宫,到达宫门前,却见前面停着两顶轿子轿子旁边的随从人等甚多,气派十足,外面的轿子不能直接入宫,此刻正等着宫里另派车轿来迎接孙婆在宫中半年有余,时日已久,又是有心之人,因此对与宫廷有关的事情甚为了解

“碧妃的母亲每次进宫见女儿,都极度张扬,铺排场面,倒像别人不知道碧妃是长公主府的孙女岂知皇上最不喜欢这种作风,说起来,她的女儿倒受了母亲的连累,就算怀有身孕,都得不到皇上的另眼相待皇上对苏姑娘的关心和怜爱,宫中任何一位妃嫔都比不上,只可惜……她偶尔想事情出神时,口里低低念着的那位司马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呢?……唉怎么最近我常常想这样没用的事情,我并不真的是苏姑娘的贴身嬷嬷,加不能忘记主人曾经的救命之恩”

孙婆想事情入了神,轿子已经来到了宫门口,越过前面碧妃母亲的轿子

“孙嬷嬷,你出宫办完事情回来了”守门的侍卫恭敬道如今皇宫上下谁不知月华姑娘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人,都想巴结瑶池仙苑的人,何况孙嬷嬷有心经营,不计较银子的打点宫里面的人侍卫命小太监立即打开宫门,满脸堆笑的请孙嬷嬷进宫

“她是什么人?一个宫里伺侯人的嬷嬷竟如此不懂规矩,胆敢僭越皇妃母亲的仪仗你们快去与我问个清楚她仗了谁的势目中无人”碧妃母亲看见孙婆竟敢越她先入宫,在轿子发怒道

“禀夫人,那位孙嬷嬷是瑶池仙苑的人……也许因为她是宫里的人,侍卫才会让她先进宫?”一名了解宫中情况的仆妇道,其实不用她多说,只要说出瑶池仙苑四个字,碧妃母亲便知道那位不守规矩的孙嬷嬷凭什么目中无人了

“哼那么受到皇上的宠爱,为什么不封为妃嫔,连个名份都得不到,她那位在瑶池仙苑的狐媚主子还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碧妃母亲忿忿不平道,但是她多次听女儿说起瑶池仙苑的事情,皇上对月华姑娘情感殊胜,匪夷所思,竟然向她隐瞒自己的皇帝身份,与她平起平坐

这份无上礼待在皇宫所有妃嫔中绝无仅有,在历代君王的宫廷之中可称的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碧妃母亲心里又妒又恨,替她女儿气愤的牙齿都咬碎,却也是用恨的冰水浇熄了怒的火焰,想要示威的心思彻底化为灰烬

正在此时,前来接碧妃母亲的轿子也走到了宫门,侍卫连忙拦住,让孙嬷嬷的轿子先过去了,才放迎接的车轿出宫

又一桶冷水兜头浇下,那原本熄灭成灰烬的种种心思,却又升起了一股股烟,不断发出滋滋声响碧妃母亲咬牙皱眉,恨恨盘算道:母亲长公主连皇上本人都有本事捏在手心里,难道就没有办法惩治被他喜欢的一位宫中女子

将月华姑娘教训羞辱一番,再驱逐出宫,并不能解她心头之恨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理既然母亲对她说,**妃嫔争宠皇帝的家事,她不会出面干涉,也不会让兄弟赵辉管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何不干脆用一包毒药,干干净净送她出宫,不是站着走出宫门,而是被人抬出宫门假如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母亲和兄弟一定想办法掩人耳目,就像他们从前做过的一切事情,可以做到让所有人都看不出破绽,包括皇上,包括被他们所害的人本身

青锋剑刃寒,仇人颈项血(上)

“难道你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吗?司马玉”茶楼之上,还是先前那个楼上雅间,庆戎用手打着拍子,看起来好像被戏台上青衣的唱腔吸引,眼睛却炯炯有神的望着对面坐着的司马玉

“啊?”司马玉的心思却完全沉浸在戏里面,连庆戎的问话都没有听进去过了一会儿,青衣退场,乐曲歌唱声停了下来,他才如梦初醒般问道:“考虑什么建议……欣赏摔跤比赛吗?我真的没有兴趣”

“司马玉,你虽然生长在中原,依我看,却也没养成婆婆妈妈的性格我也是一个爽快的人咱们今天就打天天窗说亮话”庆戎收起打着节拍的手,端正身体,正色道

“庆戎,我确实在利用你,却不可能告诉你原因不过,你也可以绝对放心,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会损害到你,和蒙古国的利益”司马玉也认认真真答道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对付我,至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庆戎笑了一下,立即严肃神色,道:“我那一次不是说过,你从小到大遭遇过很多不幸,并不是时运不济,而是人为造成”他停顿了一下,特别加重语气道:“司马玉,有人想要害你,而且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企图如果你眷念父亲的国家,执意不肯离开,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再次受到他们的伤害这一次不仅包括你,还包括你的母亲”

“庆戎,你已经很明显提示了我,究意是谁处心积虑想要害我”司马玉说话的口气很轻描淡写,眉宇之间却流露出苦恼,还有一丝的不安,“会受到伤害的人,你没有提到我的……我的妻子”

“说实话,我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你,我只想到了一个解释,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算是自己女儿的幸福也可以牺牲”庆戎也没有点明长公主府,也许是以为司马玉不想说得如此明白

“赵蕊的真实身份是苏瑾的女儿,她是赵辉设计害死了苏叔叔之后,欺瞒了不知真相的我的父母亲,被他抱回长公主府收养长大的女儿哼哼,他待她比亲生女儿还好”最后一句是司马玉忍不住愤闷加上去的

“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阴毒狡诈之人,杀了人,还收养了他的女儿他善待被自己亲手害死的人的女儿,待她长大成长之人,教唆她为自己办事如此险恶用心,世上少见,今天我倒是开了眼界”庆戎也算历经风浪的人,听闻此种奇事,也禁不住悚然动容

“庆戎,我已经告诉了你一件机密现在,我也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个答案,长公主府陷害苏瑾叔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他只是想得到我母亲带到中原的事物,为什么不实话实说,我的母亲才是蒙古公主?”司马玉问道

“我实话对你说,司马玉我也不知道长公主府的真正意图我们和他们建立联系,只不过最近一两年的事情”庆戎说这话时,不安的看了看司马玉,他的话其实是说蒙古人与长公主府互通消息,目的只是为了除掉司马成

当时,司马成的存在对蒙古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他,这也是为了国家利益这个道理司马玉不会不知道,他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然而他表面若无其事,内心其实十分苦涩,他一直认为父亲是被自己连累而死

司马玉沉默不语,在这沉默之中,他仿佛看见一颗不安的果实被投入心中,从恐惧中长出一颗大树,挂满了不幸的果实……父亲是被自己害死的,荫儿是被自己害死的,赵蕊被自己连累,现在又轮到了母亲想到这里,司马玉打了一个寒噤,就为了自己的感受,他还要连累多少人

“司马玉,我们非常尊敬你的父亲,但是两国交战,情非得已,希望你能体谅,不要计较前非这次我奉蒙古王的命令,劝你陪同公主回归故国,确实是真心诚意”庆戎话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明显的犹豫神色,最后还是道:“兹事体大,为了体现诚意,我还是对你直说了……蒙古王和长公主达成协议,他们要依据朱元璋与元朝签订的密约,平分中原地区,长江以南归长公主管辖,长江以北划为蒙古领地”

“长公主她这是痴人说梦,当今皇上并不是无能之辈,只不过性格温和,长公主想要从他手中夺取皇权,那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司马玉暂时放下内心不安,立即能冷静分析道:“何况大明王朝还有许多势力非凡,能力出众的藩王,他们连皇权掌握在自己人手中都不愿意,不用皇权旁落于外姓人手中”

“嗯,我也觉得平分中原领土一事,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不,就像你说的那样,也许根本绝无可能我曾经劝谏王上,意见却得不到采纳”庆戎道

开始他看见司马玉神识恍惚,似乎有重压在心头,心里还十分忧虑,此时却见他满怀愁绪,依然很快从千头万绪中理出思路,加佩服他的才能他想,如果司马玉真的愿意承认蒙古血统,并且随他回到蒙古,对于蒙古国的前途十分有益因此对他推心置腹,将自己想法毫不保留的说出来

“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蒙古国的危机,因为长公主的企图不可能实现,很快,他们就要为曾经的罪恶勾当受到应有惩罚所以你不用担心,长公主府的阴谋失败,连累自己的国家”他看见庆戎想要开口说,做了一个手势制止,又道:“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的身体内有流着一半蒙古人的血液,我……并不想否认这个事实,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跟随你回到蒙古,不仅因为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加因为也是她的家乡,是她埋葬身体的地方,我已经背叛了和她一起生活的誓言,只能遵守共死的诺言我会帮忙你们摆脱受长公主府野心的连累,算作为母亲的故国尽的一份小小心意”

“司马玉,让我来帮助你你想让长公府罪有应得,仅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朱将军不再是明朝的将军,不可能给你非常大的帮助你为了对付长公主府,也需要利用我,为什么不明白告诉我你的计划,让我好的帮助你”庆戎站起身来,把手掌伸过去,道:“你不必有所顾虑,汉人有一句话,助人既是助己,我帮你,也是为了帮忙自己的国家而且,蒙古人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忙,让我们击掌为定”

“好”司马玉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和庆戎击掌约定,共同对付长公主府(未完,待续)

我实在没办法不佩服自己,在成绩如此之差,前途一片黑暗,几乎看不到一丝亮光的条件下,还能胡言乱语坚持写下去光明、希望……种种世间美好的东西都静悄悄隐藏在哪里呀?呀……呀……呀

青锋剑刃寒,仇人颈项血(中)

“朱大哥,你随便挑一杯茶你已经选错了一次了,假如这一次再选错,三局两胜,以后你跟司马大哥出去都要带上我”唐素怡将两杯茶水放在桌子上,清丽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闪着慧黠的光芒,神态之间十分得意,似乎胜券在握

“素怡姑娘,就算你羸了我,我也没有办法劝说公子带你出去呀”朱岷满脸无可奈何道

“只要你开口说,司马大哥一定会答应的”唐素怡十足把握道,“你对司马大哥说,你的武功不够高强,只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保护他……朱大哥,我不是说你的武功真的不好,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呀……如果加上我,凭我们两个人的武功,遇到任何人的威胁都不怕了”

“唉如果加上她,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天下无敌,而他的武功又不够高强,岂不是说她自己武功天下第一”朱岷拿这位精灵古怪,而又自信满满的小姑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抬起手随便指中了一个茶杯唐素怡眼见他伸手去拿,掩饰不住心中欢喜,扑哧一声笑出来

朱岷心想:哎呀,运气真差,又选中了放黄连粉的茶杯本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绝对不可能反悔,承认自己武功不济,倒不打紧,公子答应过唐山前辈照顾孙女,一定不会带她出去冒风险,何必让公子为难呢他便改拿另一杯茶

唐素怡见朱岷中途改变主意,倒没有什么异议,开口说他耍赖门口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朱大哥,你上了素怡妹妹的当,你的手没有碰到茶杯,两杯茶都是刚刚沏好的茶,但是只要你的手碰到其中任何一杯茶,它马上就会被素怡妹妹动手脚,茶的味道肯定会走样”

“这两杯茶,一杯是上好的龙井,另一杯同样也是龙井,只不过放了黄连粉我跟你打赌,怎么会骗你呢?”唐素怡见司马玉从门口走进来,连忙催促朱岷道:“朱大哥,你不要听司马大哥的话,赶快选一杯”

朱岷听了司马玉的话,却不再继续这个赌局了唐素怡不高兴地噘起嘴唇,连声道:“不行不行哪里打赌又反悔的道理,朱大哥,你快喝一口选中的那杯茶,假如你输了,一定要遵守诺言”

司马玉拦住她递给朱岷的那杯茶,放回到桌上,对唐素怡道:“素怡妹妹,你重倒两杯茶,跟刚才的一样,在一杯茶里放上黄连粉”

虽然唐素怡觉得有些奇怪,却照做了朱岷也不解其意,乘着唐素怡准备茶水的时候,悄悄地问司马玉:“公子,素怡姑娘想跟你一起出去对付长公主府,这一次就算是你想跟她打赌,她还是会在茶水里会动手脚”司马玉却摆放示意他放心

朱岷说话的声音虽然轻,还是被听力敏锐的唐素怡听见,她把两杯倒的茶水放在桌子上,态度很坚决地道:“司马大哥,假如你选中了放黄连的茶水,一定要答应我,我想帮助你对付仇家,以后你跟朱大哥出去,不许落下我”

司马玉也很认真的道:“素怡妹妹,我答应过你的爷爷,人好好照顾你现在我做的事情表面好像风平浪静,实际却很凶险,我不想让你发生危险不过,既然你跟朱大哥有过赌约,就由我代替他和你赌一局假如我赢了,你要保证听话呆在府里”

听司马玉说话的时候,唐素怡始终用一种满怀情感的目光注视着他,她听得很专注,又仿佛心不在焉,以至于没有听见司马玉问她的话

“素怡妹妹,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啊?听见什么?”唐素怡反问道

“我会从你重倒的茶水里,选出一杯但是我不会提前告诉你,我选中的是加了黄连?还是没有加”司马玉从两杯茶水中随便挑了一杯,递给身后朱岷,“朱大哥会先喝一口这个杯子里的水,然后他会用表情告诉你,我选中的是普通的茶?还是黄连茶?”

“啊?为什么要让朱大哥喝茶,你选中了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呀”唐素怡隐约觉得自己中了圈套

“为了不让你在我说话的时候,将悄悄黄连粉落到茶杯里面呀”司马玉笑道:“这两杯茶你都没有放黄连粉,假如我说选中的是普通茶,你就会在这杯茶里放黄连粉”他指了指朱岷放回到桌子上的茶杯,“如果我说选中的是放了黄连粉的茶,那就加简单了,你会在另外一杯茶里放黄连粉……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可以在茶水离你很远,而别人又毫无觉察的方式把黄连粉放入茶杯,但是你只有用这个办法,才可能有必胜把握和朱大哥打赌”

“反正我不管了,你们以后出门都要带上我……就算不带我出去,我也会偷偷的跟着你们……我的轻功可是非常了不得的呀”唐素怡诡计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耍起赖皮

“公子,你就让素怡姑娘跟我们一起去今天我们要去见赵辉,跟他挑明所有事情,事关重大,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公子,长公主府养了许多江湖高人,只有我一个人当真无法应付……庆戎虽然说过帮助公子,只怕他考虑到蒙古国的利益,危急时刻,临阵倒戈”

“不行今日之事危险万分,本来连你我也不想连同前往素怡妹妹,你就好好留在府里面”司马玉断然拒绝道

“司马大哥,如果你不让我一起去,你今天也没有办法去见那个叫赵辉的人”唐素怡说话之间,突然双手一扬,一道淡淡的紫烟散开

朱岷没有注意到不妥,却见司马玉用手挥开飘到面前的紫烟,道:“素怡妹妹,你不要胡闹这道紫烟是什么?”

“这是软香散,吸入鼻内,六个时辰之内全身无力,不能动弹司马大哥,只要你答应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马上就给你解药否则,六个时辰过后,你约见的人早就走了”唐素怡跟一代奇侠怪客唐山长大,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些异于常人的待人处事方法她用毒药胁迫司马玉,并不觉得不妥

司马玉试着抬了一下手臂,果然使不出一丝力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唐素怡会对他用毒,否则也不用如此轻易中招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岂可爽约,他只好道:“素怡妹妹,你快把解药拿出来,我……唉……我答应带你一起去了”(未完,待续)

青锋剑刃寒,仇人颈项血(下)

司马玉与朱岷站在他们来过多次的那间茶楼雅间门口,门从里面打开,庆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道:“司马玉,你们来了”

透过打开的门,可以看见屋里有一个人坐着,他听见庆戎的说话,似乎大吃了一惊听见茶碗出乎意料的落回桌面,发出很大的一阵声响,站在外面的司马玉知道屋子里的人是赵辉,眉梢轻轻跳动一下,本来已经冷峻的脸孔增添了许多寒意一身男装打扮跟在身后的唐素怡,轻轻拉了拉司马玉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司马大哥,周围走动的那些人,他们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高手”

司马玉在前面微微点点头,在走进屋子的时候,嘱咐唐素怡道:“素怡妹妹,你要小心保护自己”唐素怡似乎毫不在意,轻松答道:“司马大哥,你尽管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多少个武林高手都不在话下”司马玉还想叮嘱她要小心,但是他们已经走到赵辉坐的地方唐素怡嘻嘻轻笑了一声,和朱岷一起站在司马玉身后

赵辉慢慢站起身,脸上露出疑惑和惊诧的表情,道:“司马玉,你想要见我,为什么还要庆戎传话”他说了这一句,立即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的停住了口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焦虑、痛苦、甚至掺杂着恐惧的复杂表情,他有口难言

为了方便观看楼下戏台上的昆曲戏剧,房间有意设计得光线暗淡,司马玉见到面前一张阴沉晦暗的脸,头脑里装着数不清的阴险诡诈的念头,像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谋划着害人的诡计那狠毒的念头是一条响尾蛇,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咬啮别人之前的躁动声响

“他的表情看起来多么的平静,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任何人都会被他平淡随和的情欺骗了如同毒蛇一般可恶的人,房间的阴暗就是为他所设计的,看那些他脸上笼罩着的阴沉,就可以想象他心底深处的黑暗……让我来拨掉它的毒牙、剥开它的惯常伪装的蛇皮,看看隐藏在深处的黑暗、丑恶的心”司马玉一言不发盯着赵辉,一大团的热血在体内翻滚,窜上跳下他的手心在发热,他的身体在发烧,最后他的头脑也如火烧般发烫

“赵大人,司马玉,有话坐下来慢慢说”庆戎见司马玉不说话,赵辉的情绪看起来非常不稳定,便打破了沉默道

“司马玉,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呀坐下来……喝口茶”赵辉的话语带关切,连庆戎都不禁疑惑,他是不是真的做过司马玉说过的那些事情但是赵辉确实与他们私通消息,并和他们联手害死了司马成,也许另有隐情?

司马玉坐了下来,此时他还没有跟赵辉说一句话,又经过一阵沉默,他开门见山道:“赵大人,我想我没有必要解释你刚才的问题我为什么和蒙古国的人熟悉,想必你早就一清二楚了我的母亲,她真实的身份是蒙古公主……也许我应该对你这么说,我的母亲,她才是真正的蒙古公主当然,对于这件事你也早就一清二楚了”

庆戎留意赵辉的脸色,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加复杂,恐惧的成份越来越多,有一两次他很想打断司马玉的话,却都迫于内心巨大恐惧,嘴唇微微发抖,终于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赵大人,你去向皇上自首,将长公主府与蒙古人勾结的事情讲出来,你是皇亲国戚,又是自认罪名,皇上性情宽厚,一定会从轻发落”司马玉脸色冰冷如霜,没有一丝表情,“如果你不肯认罪,那么就由我这个蒙古公主的儿子去向皇上告发”

听到这里,唐素怡倒没什么反应,仍然露出烂漫无心的微笑庆戎和朱岷知道隐情,一齐诧异道:“司马玉,你在说什么?”“公子,你……不能这么做”

司马玉旁若无人,冷冽的目光只盯着赵辉,此时,复仇的快感与兴奋交织涌现,他觉得身体和头脑越来越热,甚至感觉到一种狂躁情绪他知道现在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杀人的尖刀,有意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长公主府为了取得一张藏宝图和一份秘密盟约,包庇了一位蒙古公主,将一位清白无辜的将军冤枉至死但是,蒙古公主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不会让那位和她丈夫是好朋友的将军受冤而死直到十几年以后,蒙古公主的丈夫也被长公主府陷害战死,她才从寻找她的蒙古族人的口里得知一切真相她为了替丈夫复仇,并洗清丈夫好朋友的不白之冤,决定让她的儿子向皇上说明一切事情”

这段话非常长,赵辉听到后来,神情越来越委靡,显出很吃力的样子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巨大的悲伤,还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恐惧庆戎在旁边看来,那种恐惧不是担心他自己与家族的处境,反而是担心司马玉的安危终于赵辉开口说话,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司马玉,你不久前生了一场大病,现在病还没有好你刚才的话只是胡言乱语,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赶紧回府去,好好休息”

“生病?哈,哈,哈你以为我真的旧病复发,等着你送药来救命吗?原来毒蛇虽然狠毒,却如此愚蠢”司马玉激愤之中,却带着一股复仇成功后的畅快淋漓

听见“毒蛇”这两个字,赵辉的脸色变成灰白,一种毫无人色的灰白,这个憎恶的比喻,连同司马玉语调中的仇恨与愤怒,都像一把尖刀深深刺入他的灵魂深处但是他没有为自己辩护

司马玉知道他痛恨的仇人被打败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他把武器精准刺中了敌人的要害接着,他猛的握住那把无形的匕首,像一个渴望仇人鲜血的复仇者,抽起匕首,一刀又一刀连续不断地刺下去

“假如我不装病,你一定还指望着我去那个用鲜血与尸骨装饰房间的长公主府,将你当成值得尊敬的长辈拜见;假如我不装病,所有都城里的人,包括皇上怎么清楚你多么关心、爱护我这个女婿……哈,假如你可以良心不安的承认的话……我向皇上揭发长公主府的所作所为,就不会这么显得那么真实可信;假如……”

唐素怡从未见过司马玉这种模样,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突然感觉有些害怕,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此时也消失了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变得很僵硬

突然,一个苍老却异常严厉的声音响起,声音是从隔壁那边传过来的,“假如你没有装病,又如何让赵辉了解到被人欺骗愚弄的感受,你,还有你的父母亲,苏瑾一家人包括苏璎在内,被长公主府欺骗了整整十几年司马玉你很聪明,不过很可惜,虽然你自诩聪明,却不了解世事真相”

原来茶楼的这个房间是由一个大房间间隔出来,间隔制作的很机巧,可以像普通房门一样被推开,不仔细留意却又发现不了此时间隔被推开,一位衣饰华贵,面容严峻的贵妇人走出来,看去年纪大约六十岁上下看见这位老年贵妇人的出现,赵辉的脸色加的煞白,说话的声音不仅是颤抖,而是完全不连贯,语不成句了:“娘……娘,你,你不要……司马玉他……”来者正是赵辉的母亲,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走到赵辉面前,眼睛里藏着怒火,瞪了儿子一眼,道:“你白活了这么大年岁,如此优柔寡断,竟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几句话,就唬的哑口无言”

赵辉没有说话,却拿眼睛看了司马玉一眼司马玉竟然轻轻一笑,走上前向长公主施礼道:“司马玉见过永安长公主”如此行径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朱岷和唐素怡都疑惑不解,就连赵辉看在眼里,目光中竟然也带了一丝欣慰和安心只有庆戎心里明白,真正的较量才正式开始司马玉面临到真正的危险

长公主也似笑非笑道:“不必多礼了这里不是长公主府,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否则岂不白费了你从前的苦心孤诣”

司马玉仍然报以笑容道:“我的心思绝对不可能白费,无论我行这个礼,还是不行礼,赵大人都必须向皇上上书,承认所有罪行……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公主礼节向你见礼,恐怕,以后向你行如此礼节的人不多了”(未完,待续,此节较长,不能在一章内完成)

青锋剑刃寒,仇人颈项血(完)

“黄口稚子,年纪不大,却生得一张利嘴,徒逞口舌之利”长公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马上就恢复正常,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司马玉,你年纪青青,说话如此刻毒可知道,大凡心性高傲的人,寿命都不会长久”

“我言辞刻毒,总也胜过长公主府中人心肠狠毒有两位做榜样,我实在不必担心不能活得长久,总不会短于你们二位中其中一个人”司马玉反唇相讥道,果然说话十分的尖刻

“呵,呵,呵,”长公主突然发出一阵笑声,笑声中杀意毕现包括赵辉在内其他人,都露出了紧张不安的表情赵辉是脸色惨白,表情既惶恐、凄凉而又痛苦朱岷向唐素怡使了一个眼色,却看见她两只眼睛直盯着前方,长公主和赵辉所在之处,模样也是极其紧张

庆戎不动声色,眼光却不停止的从司马玉身上,扫向长公主,马上又转回去,静观事变

司马玉脸不改色,心不跳,镇定自若冷冷地看着长公主,眼光中带着寒意此地此时,他的脸上除了冰冷,再也没有别的任何表情,甚至可以这样说,假如不是他脸上还有冰冷的表情,简直可以认为他已经魂飞天外,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长公主注意到司马玉的表情,笑声加大,在一直静观事态的庆戎听起来,简直是一种提前庆祝自己取得的胜利的笑声出于共同的蒙古族血脉,还有惺惺相惜的感情,庆戎将身负的使命抛弃一边,便要出言提醒司马玉

不料却被长公主抢先道:“呵,呵司马玉你好胆识,好自信你可知道,现在门外有不下二十名武林一流高手”说罢,双手拍掌,掌声响起,立即从门外传来一片整齐地应诺声,听声音最少有十人以上

长公主睥睨望向司马玉,道:“你现在是笼中之鸟,刀俎上的鱼肉,插翅难飞,只能任人宰割”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看也不看朱岷与唐素怡,视他两人如无物

朱岷极其担心司马玉安危,心想:今日便是死在此地,也一定要保护公子平安唐素怡却是紧张过分,竟然哼哼冷笑了两声

“便是门外有二百名武林高手又如何?长公主,赵大人,你们现在不会杀我”司马玉初始轻描淡写,继而声调提高,道:“没有得到藏宝图和秘密盟约,你们绝对不会杀我否则,十几年前我早就死于毒药之下”

“你是怎么样对待救命恩人的?救了你的性命,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吗?可是你却连个谢字也没有”长公主干笑地道

“我给长公主府机会,让你们亲自向皇上认罪,便是对你们最大的谢意了”司马玉依旧冷冷道,他冰冷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也看不出仇恨

“你不怕死,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胆识过人”长公主的语调故意夸张,带着猫戏弄老鼠的音调,看起来真的认为胜券在握,“不过,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你自己找死又算是哪一种呢?”

“杀了我,你就拿不到藏宝图和秘密盟约我没有必要操心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司马玉平淡的道

“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司马玉,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其实你又知不知道,君子爱命,得之有道呢?用不着我猜,你肯定自命正人君人难怪你对得来容易的性命,如此不放在心上”长公主故弄玄虚道

“既然你猜到我的用意,那便再不用我多说了”司马玉道,“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向皇上承认所有罪过,还我父亲和苏瑾将军一个清白”

“我开始太小看你了,司马玉本来以为你为了报仇,会投靠蒙古国,没想到你却用性命相搏,企图与长公主府同归于尽”长公主突然长叹一声,道:“唉,司马成有你这样的好儿子,他死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赵辉,见他脸色灰白,简直就像是一个死人,不禁感慨道:“可惜呀可惜”

长公主连接说了两个可惜,似乎感叹儿子性格软弱,没有出息,不像司马玉为了替父亲报仇,不惜一死,誓要与仇人同归于尽又似乎还包含着其他的意思

“今日之下,长公主府与我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你初进门之时,便感叹我不识世事,现在又连称可惜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何深意呢?”司马玉今日所来,便是为了作个了断,便是再被长公主冷嘲热讽,他也要问个明白

“司马玉,你对自己父母亲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呢?我猜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便不会有这么大的决心,不,也许正是你不知道,才会不惜性命也要报仇”长公主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司马玉的反应,见到他脸色变了一变,如同寒冰一般的表情出现了杂质,他开始有些焦虑

长公主从心里笑了一笑,却不露出半分声色,继续道:“我要说的是一个感人而又悲伤的故事,但是对于你,司马玉而言,恐怕只剩下失落与绝望”

“曾经,有一位汉人将军奉命去消灭一伙蒙古余孽,他们装成游牧部落,为不断侵扰明朝边境的蒙古军队提供粮草蒙古余孽的首领为了保全性命,宴请了那位汉人将军,并令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夜献身于汉人将军”

听到这里,司马玉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攥,他想起有一次拜祭苏瑾叔叔的时候,母亲对他讲的那个故事很显然长公主所说的汉人将军是苏瑾,而蒙古余孽指得便是亡国之后在草原是游荡的司马玉的外祖父,而那位奉命献身的则是他的母亲格敏特母亲的故事与长公主所讲的非常吻合,不,长公主所讲的是母亲故事的完整版

母亲对他说,苏瑾前来赴宴,光明磊落,豪气冲天,与蒙古人喝了个一醉方休当苏瑾喝得有八九份醉意时,外祖父曾让母亲去做一件事情但是,母亲没有告诉他,外祖父让她做是什么,却用充满了情感的语气表描族人们如何称赞苏瑾

司马玉如此聪明之人,将前后事情联系来想了一遍,马上明白长公主没有说谎,她并不是在污蔑外祖父和母亲但是长公主接下来的话是让他加无所适从,难以接受

“虽然,汉人将军已经与师妹定亲,但是温香软玉**,我想他不可能拒绝付出了如此代价,蒙古余孽终于保全了他们的性命说起来,那个自动献身的蒙古首领女儿,也曾经是一国的公主,如何甘心作弃妇,她竟然千里追寻,找到了汉人将军在边境的营地”

长公主把目光看向司马玉,她看见司马玉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她带着胜利的微笑完成最后一击道:“司马玉,以你的聪明才智,猜不猜得到,那位汉人将军是选择与他情投意合的同门师妹,还是露水之欢的蒙古公主呢?”

司马玉脸色非常难看,回避道:“你说这些话到底暗示什么呢?我听不懂,加不会去胡乱猜测”

“司马玉,你害怕了吗?你不畏惧死亡,听到我在门外安排了数十名武林高手,连眼睛皮都不眨一下,却对我讲的一个故事吓得连话也不敢老实说了吗?”长公主冷笑道,“那位汉人将军是猛龙将军苏瑾,蒙古公主则是你的母亲……我料定你不敢追问后面发生的事情,便一并告诉你”

“你的母亲,也就是蒙古国格敏特公主,想尽千方百计要嫁给苏瑾,但是苏瑾对同门师妹一往情深,如何可能接受她可笑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司马玉,你的父亲偏偏也爱上了好朋友的心上人苏瑾被人纠缠不休,却为了不让你父亲伤心,坚持不肯与师妹成亲”

司马玉脸上的肌肉紧绷,看不出任何反应,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内心的痛苦长公主毫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的父亲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帮助好朋友解决问题他娶了蒙古公主格敏特,后来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在那个孩子出生的同时,苏瑾夫妇的孩子也降生人世,司马成和苏瑾这一对好朋友,欢天喜天,当即便替两位初生婴儿定下亲事”

唐素怡听得一头雾水,轻轻向朱岷问道:“朱大哥,那个一脸凶相的老太婆说了这么多话,罗罗嗦嗦,又是汉人将军,又是蒙古公主,到底她想要做什么呀?”朱岷低声道:“素怡姑娘,这些……这些都是公子父母亲的往事,你还是不要多问”

赵辉表情既难堪,又十分痛苦,看着母亲嗫嚅道:“娘,你……你又何必揭露别人的隐情往事呢?”长公主装着没有听见,看也不看儿子一眼赵辉本性良善,但天性软弱,加上父兄早亡,百行孝为先,他无法阻止母亲恶行,唯有向司马玉投入担忧同情的目光

司马玉双手放在额头之上,似乎感觉十分疼痛,“不会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可是,我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我,她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刹那之间,许多往事浮在脑海,因为身体状况太差,无法继承父业,父亲不止一次表示出对他的失望和灰心;从前,父母亲明明知道他随时性命不保,却没有多生一个孩子,代替他承欢膝下;母亲反对他与心上人在一起以前这些事情,以他的心智才力,却是怎么也想不通,现在一清二楚了他的父亲与母亲根本就不相爱,他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不过缘起于一段无奈的结合

“司马玉,你现在想清楚了你出生到这个世界,不过是因为你的父母亲的情人,朋友的孩子需要一个伙伴假如苏瑾夫妇生下来的是男孩子,那么你注定是他异姓兄弟,如果是女孩子,事实上他们的孩子就是赵蕊,你的命运只能是做她的丈夫……很不幸,你爱上了另外一位姑娘,你命中注定不能娶她,所以上天就把她收了回去可惜你现在要违背你父母的期望,违背他们给你的命运,你要放弃生命,追随她而去……没有人会感激你的,司马玉,因为你的母亲和赵蕊都知道,你其实不是为了报仇而牺牲了性命,而是为了追随你得不到,不应该得到的爱人你看轻性命,只为了放弃你与生俱来的命运”

“不对不是这样子的”司马玉大声反驳道,他要用声音坚定自己

“我不用再多说,你自己知道事情确实如此”长公主轻描淡写道

沉默了一阵子,司马玉缓缓抬起低垂的头,目光明亮而坚定,宛如重获得了生命:“不错,我的确怨恨过我的父母亲,也包括赵蕊但是,你让我知道,以前我做错了,我没有承担起我应当担当的责任我的父亲希望我成为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继承他和苏瑾叔叔的事业,我没能达到他的愿望;我的母亲希望我能成为保护赵蕊的人,因为她是苏瑾叔叔唯一的女儿,我却拒绝了这份责任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便是亲眼见到我所爱的人掉落悬崖,无法承受,在一段时间之间失去了神智假如我没有被感情击垮,能够坚强面对,就不会让以后的悲剧发生了……长公主,谢谢你,你的确让我认识到世事真相,认清楚我自己的脆弱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脱避自己的责任了”

“你要勇敢的承担责任,用尽一切办法让长公主府垮台吗?司马玉,你没有这个机会了为了得了想要的东西,以前我确实不会杀你,但是现在不同了,杀了你,我还可以从其他人手中得到藏宝图和盟约……现在,你便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长公主脸色陡变,随着她一声响亮的拍掌,门外守候的高手立即破门而入,个个手执明晃晃的兵刃,杀气腾腾

“哼我看是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了才对”唐素怡先发制人,伴着一声娇喝,两道紫烟从袖中飞向长公主和赵辉

两人都没有武功,唐素怡猝然发难,进来的武功高手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紫烟被长公主和赵辉吸入体内

从前参加起义军的日子里,长公主也经历了不少战场厮杀与江湖争斗,经历丰富,她见紫烟吸入体内,既不无痛楚,也没有麻痒,只不过使不上力气,料想只不过是令人暂时失去力气的毒药所以她并不担心,命令道:“你们都愣着干吗?还不快把他们都给我杀了"她口中说的他们,除了司马玉三人,也包括庆戎在内

庆戎正要说话,却听司马玉大笑一声,道:“长公主,你以为所中的只是使人失去力气的普通毒药吗?你又一次门缝里看人,将人看小了,这位……是无双老人唐山的唯一传人无双老人用毒如神,常人难以想象,你们所中之毒会不会这么寻常呢?”

“无双老人?”听到这个名字,那些武林高手尽皆失色,议论纷纷一位为首的小声提醒长公主道:“启禀公主,无双老人仍是江湖第一用毒高手,公主还是小心为上”

长公主曾经收留过背叛无双老人的唐鄂,也曾经见识过唐鄂用毒的诡异狠辣,用不着别人提醒,也知道要谨慎小心,望着司马玉等人恨恨道:“把解药给我,就放你们出去”

唐素怡望向司马玉,司马玉向她点了点头

哀哀父母心,惶惶女儿情(上)

长公主气愤坐在自己房间的一张软榻之上,声色俱厉的教训着赵辉赵辉低头默听,无论母亲说什么,他都不开口反驳,只是恭顺的听着,但是苍白的脸色流露出痛苦

长公主训斥了半天,见儿子只是低着头听训,一言不发,她知道儿子不会开口辩护,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主动停住了口她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旁边几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想起她这些年来行事,处处占上风,没有一次失败过,机智多谋的苏瑾、身经百战的司马成均被她无声无息的至于死地今天却栽在了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青人手中,叫她怎么不火冒三丈

长公主用茶碗盖拨着茶叶,心中又恨又恼,突然一丝笑容露出在她脸上赵辉正偷偷注意母亲的情绪变化,看看经过教训他之后是不是消了气,却见一丝奸诈的笑容爬上她的嘴角,硬生生打了个寒噤母亲又想到什么方法去害人赵辉非常劝母亲收手,不要为了富贵权势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可是他知道这是没有用处的,母亲要是肯听他劝说,十几年前就应该听了

他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去做一些弥补,既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也是为了减轻母亲和长公主府的罪孽所以他收养了苏瑾的女儿,又坚持救活了身中剧毒的司马玉

长公主独自微笑了一阵,放要茶杯对儿子,依然满面春风道:“虽然说你做事不分轻重,经常做错事情,却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很糟糕,至少你收养赵蕊,尽心尽力将她养大,便是做了对长公主府大有益处的事情”

赵辉性格软弱,却不是傻瓜,他脸色发白,知道一直忧虑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突然间他心中生起一股勇气,他要保护自己钟爱的女儿,急促开口道:“娘,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拿到藏宝图和秘密盟约我保证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会拿到它们绝对……绝对不会再让娘失望了”

“听你说这番话,就知道你还是没有吸取教训经过今天的事情,你却没有了解到司马玉这个年青人的可怕和厉害之处如果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他完全继承了他的蒙古外祖父一族的性情……孤傲、倔强、坚忍他的外祖父亡国之后,宁愿在荒芜的草原上游牧生活,至死都不肯踏入取代失败的元朝的蒙古国半步;他的舅舅误杀了赤焰族长,十几年独自居住一个人都没有的大山中,为被族人挑起矛盾而被毁的赤焰城人守灵忏悔……司马玉也是这样一个坚决果敢的人,他下定了与长公主同归于尽的决心,假如不能在三天之内解决问题,他当真会说到做到,向皇上上书说出他母亲的真实身份,并且将长公主府致于万劫不复的死地……他才不会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会不会被定下欺君之罪被处死”

长公主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话,端起茶杯了又喝了几口茶,看着赵辉道:“你认为自己可以对付我刚才说的这样一个人吗?”

赵辉一反往常的懦弱,坚持己见道:“娘,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很好的解决”

“辉儿”长公主提高声音发怒道,她把茶杯重重的放下,再说话时却已经克制住了情绪,道:“我让你做任何事情都不是为了我自己,全部是为了长公主府的将来着想我这么大年纪了,早已不在乎财宝富贵,权势地位,辛辛苦苦、劳神费力,只是为了儿孙辈将来无忧无虑,仍旧能做人上人从来富贵险中求,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险中又险,是在悬崖边上走路,只要身边的风稍微刮大一点,就有可能掉落深渊,立即粉身碎骨……怎么能看着一只发怒的老虎横冲直撞过来,犹豫不决,而不主动出击制止呢?”

赵辉仍然坚持道:“娘……我,我会用尽快说服司马玉,不我会阻止司马玉做出不利于长公主府的事情”

长公主摆摆手道:“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事关长公主府的生死存亡,你也不用再顾念朋友之谊,你既然将赵蕊看成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她便是长公主府的后辈儿孙她从小生长在长公主府,养尊处优,一直过着公主府千金小姐的优越生活,我们都没有将她当成外人看待,她很应该为养育她成大的养父母和祖母尽心出力……这也是当初我答应你,将苏瑾的女儿收养在府中的条件”

赵辉脸色惨白,他千百个不愿意让赵蕊卷入事件,对她来讲自己的父亲被养父陷害致死,就已经足够悲惨,而他的行径也足够卑鄙了,现在还要让毫不知情的她去对付、伤害自己的丈夫,和婆婆,他简直不敢想象,赵蕊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她将会何等痛苦,绝望和悲伤呀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娘,我们不能想其他办法吗?一定要让蕊儿去对付司马玉,取得藏宝图和秘密盟约吗?我们这么做,对她太残忍了我……我一直将她当生亲生女儿,实在是,实在是不忍给她带到这么大的伤害”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道:“辉儿,你也知道,但凡你的哥哥有一个活在世上,我都不会勉强你去做这些事情孙儿辈中除了穆儿,又没有一个有出息的,穆儿现在边境带兵,你也不愿意他参与进这些事情,从来对他只字不提……既然你不愿给她带来伤害,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真相……司马玉这个人太自信骄傲了,在他凭借一己之力,完成报复行为之前,一定不会告诉赵蕊任何真相我们一定要利用这一点,赶快行动”

赵辉紧紧的闭着嘴,一言不发他还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了长公主默默的看着他

突然,门外传来侍女紧急禀报,惊慌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默,:“启禀长公主,宫里的碧妃和去看望她的姑小姐出事了”(未完,待续)

哀哀父母心,惶惶女儿情(中)

“你刚才说碧妃出事了,到底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长公主焦急的询问使女道,但是声音中没有透露半分慌张,脸色依然镇定自若,“慢慢说,说清楚一点”赵辉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问道:“究竟发生了何等重大的事情?你是陪伴碧妃进宫的使女,竟然亲自跑出了皇宫通传消息”

使女惊慌失措,看来宫中果真发生了惊天大祸,她连话也说不清楚,结结巴巴道:“启……启禀公主,大人,姑小姐前往宫中看望碧妃,正遇上碧妃身体不适,通传太医院曾理前来看病,结果前来的却是其他太医碧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姑小姐却十分生气,一问之下,原来曾理要去瑶池仙苑诊治,所以不能前来姑小姐当时便叫前来看病的太医回去,说碧妃现在身体非常难受,除了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曾理,其他任何太医都没有资格照料碧妃所怀的龙胎如果曾理不能马上赶来,耽误了碧妃病情,有损龙胎康健,没有任何人能承担这个后果”

“不要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长公主打断使女的话,略带紧张问道:“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不是碧妃指定的太医最终都没有来,她的病情真的被耽误了,连累到她腹中孩子出了事情”

“碧妃身体无恙,腹中的小皇子也很平安但是,发生的事情却加不得了,”使女在长公主的催促下也加快了语,在急催的语气下,所说出的话是令人吃惊不下,“等了一个时辰,太医始终没有赶来,姑小姐怒气冲天,又有几天前一件被瑶池仙苑里的奴婢,不分尊卑,越份提前入宫的事情她命人叫来安插在瑶池仙苑的宫女珠儿,给了她一包毒药,让她伺机毒害瑶池仙苑的主人月华姑娘却哪里知道,珠儿立即就下手了她把毒药放入月华姑娘每日喝的治疗失明的药里……哪里知道这样晦气不巧,当场被那位孙嬷嬷识破,又不知被她用了什么厉害手段,逼迫珠儿说出了所有实情……我来的时候,姑小姐已经被孙嬷嬷带人强行请去了瑶池仙苑”

“妹妹她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胆敢皇宫下毒害人她不仅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要害惨了碧儿呀”赵辉听到此处,又是惊怒又是痛惜,惊怒妹妹的愚蠢大胆,痛惜叶碧的命运不测

长公主同样恼怒女儿的不当行为,不仅连累到她自己性命,重要事情是,朱允文对那位封号为月华姑娘的女子,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她如果被人所毒害,一定会下旨彻查真凶长公主府苦心经营数十年,在皇宫与朝廷都培植起了不小的势力,加上长公主身为朱元璋的堂妹,仍是皇室宗亲中的长辈人物,一直以来刻意接近朱允文,对皇上的行为决策可以起到很大的影响力倘若今日被害的只是一位无关紧要的嫔妃,长公主府当真可以施展手段,瞒天过海,可是被害之人仍是皇上心爱的女子,恐怕无法轻易平息事态,欺君瞒上了

等到皇上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不但碧妃的母亲杀人偿命,必死无疑,为了替月华姑娘报仇,朱允文不将她砍头示众,五马分尸,只怕还是看在长公主府的面子上正好赵辉所讲,碧妃也要被连累,轻则打入冷宫,重则白绫赐死当然,她所怀的皇子可以免于一死,只不过一生下来就不被亲生父亲所喜欢,未来前途黯淡无光

长公主精心计划,缜密布置,只要此次叶碧生下皇子,她必定倾尽长公主府的所有力量和这些年来的积累的实力,使他被立为太子等到那一日到来,拥有一位皇帝作为后台,长公主府不愁不会显贵尊荣,永保富贵了皇亲国戚相互之间都有联姻结亲,长公主既然有一位皇帝外孙,亲上加亲,长公主府的后代可以娶公主,也可以嫁皇子,好似一棵盘根错节的繁茂大树,越长越高大,越长越兴旺长公主府将成为明朝最有权势地位、长盛不衰的家族

哪里知道如意算盘打得巧妙,却要功亏于匮,被愚蠢嫉妒,不知分寸的女儿用一碗毒药坏了大事,百年大计毁于一旦

长公主心中又恨又恼,脸上却不表露半点烦躁不安,冷静的考虑了一会儿,吩咐道:“门外的人进来,马上替我换上入宫的朝服,我要进宫去面见皇上”

赵辉连忙问道:“娘,你要进宫向皇上求情吗?我陪你一起去”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去求情?碧儿和她娘都没有做错事情,她们是被人蓄意陷害我要去觐见皇上,请他查明真相,归还公道”

赵辉闻听此言,哑口无言,他也没有仔细讯问母亲,究竟有何高妙手段,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只在心里长叹一声,告辞而出

那碧妃之母仍是当今皇妃的生母,又有权势煊赫长公主府的小姐身份,加上本性自大骄横,本不应该挥之既来,被身份为宫婢的孙嬷嬷强行带走一来自己做贼心虚,被人揭穿阴谋之后,立即像被针扎了的气球,没有了对抗的底气;二来孙嬷嬷表现强悍,看见她气势汹汹,横眉怒目的模样,宫中所有的人都被吓唬住了她几乎来不及表示反对,就被孙嬷嬷带人半架着身子带走了

碧妃极力反对母亲所为作为,苦口婆心劝说了一阵,突然身体极度不适,叮嘱母亲不可做此等胆大妄为的事情,害人终将害己,在宫女陪同下回寝室休息去了倘若碧妃在外面,绝不会允许宫女珠儿接受毒药,加害于人母亲被人强行带走之时,外面的宫女们都被孙嬷嬷的气势汹汹吓呆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向碧妃报告等碧妃赶出来相救之时,早已不见了孙嬷嬷与母亲的身影

“姑娘,我把指使珠儿下毒害你的人带来了,任凭你处置她……她心如蛇蝎,胆大包天,竟敢起如此歹毒念头,姑娘一定不要轻饶了她”孙嬷嬷将叶夫人带到瑶池仙苑,毫不客气将她向前一推,孙嬷嬷身上怀有武功,愤怒之下,这一推之力着实不小叶夫人脚步踉跄,身体猛的向前倾倒,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苏忆荫双目还没有复明,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目不见物,为了取代视力,她的其他感官已经异常敏锐,听力是灵敏非凡她听见叶夫人被孙嬷嬷用力一推,站立不稳,身体向前倾而未倾的一刻,已经听出她即将摔倒,以及摔倒的方向和力度,连忙伸出手去相扶

叶夫人上一秒钟还感觉自己要摔倒,以为要在瑶池仙苑里的人面前出丑了,谁知一只手伸过来在她身体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她便恢复重心站稳了叶夫人不知好歹,不明白苏忆荫出手的力度适当,不轻不重,恰恰抵消了她身体倾斜之力,因而感觉不到半分力度她刚刚站稳了身体,避免了摔倒成狗吃屎模样的难堪,却忿然甩开苏忆荫的手,道:“你们胆敢伤害我一根头发,将来都要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夫人,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想要伤害你呢?反而是你想要下毒害人,这件事是珠儿亲口所说唉,我根本就不认识夫人,甚至连面也没有见过,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指使珠儿在我喝的药里面下毒呢?”苏忆荫的口气里没有半分仇恨,只有疑惑不解,还夹杂着一丝委屈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伤害他人的念头,却两次三番被人诬害,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不再相信她,也最深的伤害了她(未完待续)

哀哀父母心,惶惶女儿情(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下毒害你?没有真凭实据,白口红牙,便想诬赖于我你们打错如意算盘了”叶夫人倒真是她母亲的好女儿,虽然母女俩没有事前串通,却心心相印叶夫人咬定了牙关不肯承认开始她被阴谋很快的被揭露震惊了,心神软弱胡涂,才服服帖帖被孙嬷嬷带来瑶池仙苑现在她想明白了,承认自己下毒害人只有死路一路,要想活命,唯一办法就是抵死不认打死我,我也不能说是自己指使珠儿下毒害人

“可是,珠儿为什么会说是你指使她下毒呢?孙嬷嬷一见到珠儿端过来的药,就看出里面被人下过毒她把珠儿带去一边详细询问,珠儿便告诉了她这些话”苏忆荫听她说的坚决,一口否定,倒有些犹豫起来假如真的不是叶夫人指使珠下毒,岂不要冤枉好人

叶夫人抬头看了看满脸皱纹,双眼浑浊的孙嬷嬷,怎么瞧,都只觉得她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半百老婆子她眼皮耸拉,浊黄不明的眼睛怎么就能看出来,珠儿在药碗里下了毒呢?

她却不知道,孙嬷嬷非同一般的老太婆,近三十年以来,她在陈泗的指使下,不知使用毒药害过多少人世界上害人的毒药除了极其少数之外,她都了若指掌,最主要的是下毒的次数多了,对于下毒的人的心理状态和神态行动一清二楚所以珠儿端药进来时,托盘的双手不停的抖动,里面药碗里装着的药水像冷风吹拂般动荡不安,孙嬷嬷马上感觉这位使女不对劲,略加观察,便知道她心里怀着怎么样的鬼胎了

至于孙嬷嬷用什么手段让珠儿乖乖说出实话,那就加简单了,她运用内劲轻轻点中珠儿的某处穴道,令她痛入骨髓,疼痛从脊梁骨直钻入心间,便铁骨铜筋的江湖好汉也难以忍受,何况长年处于深宫细皮嫩肉的年青宫女呢?用不了半分钟时间,珠儿便向孙嬷嬷交待所有事情,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嬷嬷看见叶夫人盯着她看,半浑浊的眼睛闪着凶恶的光芒,嘿嘿冷笑了两声,道:“我看你还是老实承认了的好,何必让麻烦别人大费周章呢?最后还是要老实认罪”因为苏忆荫在这里,她的话说的很隐晦,但是含糊不清的话语,反而加倍了威胁的效果

“你们想动用私刑吗?”叶夫人被孙嬷嬷的话惊吓的厉害,大声叫嚷着道:“告诉你们,我的女儿是当今天子的皇贵妃我自己也是赫赫有名长公主府的千金小姐身份高贵,不同寻常,岂是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可以随便欺侮的人便是我被伤了半片指甲,皇上也定会要你们以命抵偿”

“叶夫人,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说你女儿是当今天子的皇贵妃,又说什么皇人杀人偿命?这里又不是皇宫,哪里来的……什么皇贵妃,皇上……”苏忆荫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她被人瞒在鼓里这么长时间,突然间福至心灵,这些日子里以来身边的宫女和朱允文不小心露出来的破绽,脑海里形成一幅真实完整的画卷原来她一直身在皇宫,而朱公子就是当今天皇上她怎么没有想到朱姓仍是皇族姓氏,还没有等苏忆荫责备自己反应迟钝,一个清朗响亮而又怒不可抑的声音响起

“大胆你竟敢违背朕的旨意,擅自进入瑶池仙苑,而且胡言乱语难道你仗着长公主府的赫赫权势,便不将朕放在眼里吗?”朱允文大踏步走进来,站在众人面前

众宫女们看见皇上走进来,又听他破除了自己的旨意,明白说出了九五至尊的身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在一个机灵的宫女带头下,一起跪拜见礼,口中齐称:“奴婢参见万岁”随后,孙嬷嬷和叶夫人也跪倒在地上,叶夫人胆战心惊,“碧妃之母叶氏参见陛下”这句话说得哆哆嗦嗦孙嬷嬷参见皇上则带了几份生硬与不情愿

偌大的一个厅堂内,只有朱允文和苏忆荫面对面站着,他们两个人都在彼此打量对方一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一位是普通平凡的民女,但是抛开外在的地位和名位,也不过是两个对面而立的人,一位是年青男子,一位是妙龄少女

突然,朱允文笑了起来,并且不掩饰的笑出了声,他看见对面少女遮住双眼的薄纱巾轻轻晃动,连忙道:“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觉得,呵呵,很意思”说罢,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仿佛清除什么可笑的念头刚才他看着苏忆荫的时候,心里在想:她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此刻心思如何呢?畏惧、激动、兴奋、惶恐,起码也应该表现出惶恐不安?如同初次见到他的所有人的表现可是,对面的女子只是静静的站着,如同平常一样的安静、平和所以朱允文笑了起来,他在期待什么呢?他期待苏忆荫会做出什么表情和反应呢?她与所有自己身边的女子都不一样,还不仅仅是不同,而是截然相反

皇帝是上天的儿子,神灵在世间的代表,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理所当然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事物现在,有一位世间最纯洁、善良、真挚、美丽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他想都不用想,自然认为她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件礼物,一件专门为他打造的礼物,一个拥有水晶般纯净心灵的女子

“月华,朕并不是有意欺骗你,只所以向你隐瞒身份,只是想让你静心养病待你双目复明之后,再向你说出所有事情”朱允文微笑着,对苏忆荫伸出了他的手

苏忆荫心中恍恍惚惚,在她的心目中对大明皇帝从来都没有形成一个清晰的概念虽然皇帝是大明王朝最高统治着,有权利决定她的生与死,幸福和痛苦,却离得太过遥远了,像天上居住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仙一样遥远苏忆荫有时抬头望天,还会在脑海里勾勒神仙的形象,却从来没有想象在紫禁城里的皇帝是什么样子她的乳母粟妈讲述的神话传说中,也没有皇帝的故事,顶多提到玉皇大帝,也还是神仙

第一次听到人们提起皇上这个词,对于苏忆荫来讲,是她跟随商人离开青镇前往南京的路上夜间投宿客栈,走南闯北的商人们闲来无事,东拉西扯,提到开国皇帝朱元璋遗失了一张神秘可怖的藏宝图“至尊秘宝图”

突然间,苏忆荫的心飞越了时间与空间,飘飘荡荡又来到了通往边境的道路,停留在回忆的虚空道路上有一个白衣少年坐在那里等待,看见她的到来,慢慢的站起身来,向她走来看不见的水雾在她面纱后的眼中升起,原来他一直都待在那里,等在她的心里,等待着自己来寻找苏忆荫喉间哽咽了一下,无意识低声叫了一声:“司马玉……”

“你怎么了?月华”朱允文发觉苏忆荫的身体发抖,用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在发抖,你刚才是叫一个人名字吗?他是谁?”

“民女苏忆荫参见皇上”苏忆荫连忙跪倒了地上,朱允文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中,手心里没有站在他对面的女子

朱允文呆了半晌,才想起伸手去搀起苏忆荫,“月华,你不必多礼”

看见朱允文的手伸过来,苏忆荫下意识用手推开,马上又觉得有些不妥,忙将手收了回去朱允文看在眼里,又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月华”

“我……不叫月华,我姓苏,名忆荫我的名字是苏忆荫”苏忆荫没有回答朱允文的问题,却用坚定的声音表达了自己想法从前她将朱允文当成恩人,性格随遇而安的她,不会计较别人如何称呼她但是最重要的是,她想尽力忘记往事,改变了名字也就改换了身份,也就埋藏了与之相关的记忆现在,她才知道,她仅仅在做徒劳无功的逃避,她从来就没忘记过那个人一直存在她心里,无论她的心走得多远,总有一天会掉头回去与他相遇她需要做回苏忆荫,只有苏忆荫才会跟司马玉相遇

“好如果你喜欢从前的名字,朕便随你心意”朱允文停了一会儿,温和微笑道

叶夫人脸色死灰,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将她整个人冻成死人一般没有表情从前母亲长公主说她没长脑子,她还不信,现在终于彻底相信这个评语她做了一件愚蠢透顶的事情,她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毒害可以改变天子心意的一位女子这不仅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而是自己提着头往鬼头刀上送,亲自敲开阴曹地府的门

难舍故国情,黯然重逢心(上)

“我现在想起来真后悔,不应该轻易把解毒给那个罗嗦的老太婆,听她唠唠叨叨半天,我烦都要烦死了(站)”唐素怡面朝司马玉和朱岷,倒退着走在他们两个人的前面她抱怨刚才轻易饶过了在茶楼里对司马玉不利的两个人,没有让他们多受些恐惧的折磨,在拿出解药之前狠狠的吓唬他们所中的仍是蚀骨烂肉的剧毒药物也好呀突然想朱岷那里对她说过的话,被称作长公主的那个人所讲的仍是司马玉父母亲的往事她虽然很早就在江湖上行走,毕竟只是一个未涉人事的小姑娘,不能完全听明白那些话,却从司马玉复杂的表情和朱岷的回避的说话中听出不是好话

唐素怡止住了话头,重走回司马玉身边,跟他与朱岷并肩而行朱岷一路上都没有听见司马玉讲话,有些担心道:“公子,你真的要讲出夫人的身份吗?夫人的身份是蒙古公主,却隐姓埋名在明朝生活了二十多年,加上至尊密宝图和秘密盟约都在她身上当今皇上就算看在明朝与蒙古国恢复邦交,不严加治罪,至尊密宝图和秘密盟约却牵涉重大,皇上不可能宽宏大量,丝毫不追究此事恐怕到时候夫人和公子,还有少夫人没有办法全身而退公子……你还是想个其他办法对付长公主府”

唐素怡把头转向司马玉,急切想听他说出别的神机妙策,却见司马玉一言不发,向前又走了好一会儿,他才郑重其事道:“朱大哥,我现在拜托你一件事情,请你保护我的母亲平安前往赤焰城你们到了赤焰城,格里尔舅舅他会安排好我母亲将来的生活我……我还要拜托朱大哥与堇浅姑娘,你们夫妻二人经常去看望她”

“公子,既然决定回去赤焰城,为什么不是大家一起走?”朱岷隐隐觉得不安

“司马大哥,赤焰城在什么地方?离中原远不远?”唐素怡先问司马玉,没有得到答复,把头转了一百,语气中带着兴奋问道:“朱大哥,你是从赤焰城来的吗?那里好不好玩?你只管先陪司马夫人先行一步,我留下来保护司马大哥……嗯,跟少夫人,随后再去跟你们会合”

“我会留在中原,不会去赤焰城”司马玉一边走一边道,这些事情他早就考虑好了,说的时候很平静,脚下的步子没有放慢一点,“朱大哥,赵蕊也不会跟你们一起去赤焰城我不想让她到远离家乡的地方受苦,她将来的日子也不应该在那种地方度过”

“公子考虑得很周到,少夫人自然也留在中原和公子在一起”朱岷想了想,仍是深为忧虑,又道:“只是公子和少夫人留下来,恐怕当今圣上会为难你们”

“当下这个世道,没有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我留下来接受皇上和朝廷的任何处罚,才能让母亲得到许可离开明朝,回到草原家乡她差不多有二十年没有跟格里尔舅舅见面了以后,她只有舅舅一个亲人了”司马玉言下之意包含着无尽的痛苦与凄凉,又因为愧疚他双眉紧皱在一起,道:“我想,赵蕊会很愿意和她的亲生母亲英林阿姨生活在一起……我祈福她将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

“公子,你不用将事情想得过于悲观当今天子并不是不明事情的胡涂皇帝,几十年来夫人并没有做出丁点危害大明江山的事情,公子主动坦诚往事,又帮助他揭露出长公主府的真面目……庆戎也说过,现在皇上对长公主府过度干涉朝政,也曾经表示出不满……皇上既使对公子有所处罚,也不会考虑施以极刑”朱岷见司马玉表情淡漠,似乎对他的话并不认同,急忙又道:“万一事情不可收拾,我们还可以请庆戎出面,让他以蒙古国王的委托身份与朝廷交涉”

“就算我们不对庆戎说,他也会主动代表蒙古国与朝廷交涉……蒙古国王将他留在中原之时,必定对他下达过这项王命……正因为有蒙古国这方面的因素,母亲才能够被保证离开明朝”司马玉清晰分析道

“司马夫人是蒙古国的公主,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位蒙古人可以保证司马夫人离开中原司马大哥,他也同样能够让你离开呀”唐素怡听到这里,焦急的插嘴道

“我不可以离开,也不能够离开朱大哥,你先不要说话,听我把话讲完……十几年前,因为蒙古公主的身份我母亲是朝廷钦犯,并且连累到苏瑾叔叔蒙冤受难,”说到这里,突然司马玉的声音中透出苦涩和迷惘,“时至今日,虽然明朝和蒙古国已经和解了,当年被定下罪名的人不接受任何严厉的惩罚,轻轻松松脱离罪责,不但天子和朝廷面子上过不去,也非常对不起当年代罪受过的苏瑾叔叔我很希望能够偿还当年我们一家人领受到的恩德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不能违背父母亲的意愿离开故国家乡我从来没有加重视体内某一种血统,不管是汉族,还是蒙古族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的父母亲从来没有向我说过蒙古族的事情,甚至还隐藏了母亲蒙古族身份,只是说她是某个草原游牧民族的人,我想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肯定都希望我永远留在中原”

“唉”唐素怡了解到事情严重性,她急得重重踩脚道“司马大哥,其实你是不想离开中原只要你想离开中原,不会想不到办法脱身”朱岷也道:“公子,我也跟素怡姑娘的一样,是这样想的”

“你们不用再劝我了,我考虑得很清楚,也决定这样做了朱大哥,希望你能够答应我的请求,算是最后的请求素怡妹妹,唐山前辈临终时,将你托付给我,我知道只要为你做妥善的安排,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司马玉同样带着歉意的道,但是所做的安排却有条有理:“你可以跟朱大哥前往赤焰城,边塞之地虽然条件艰苦,生活习惯也不尽相同,却可以得到熟悉的人的照顾,过几年等你长大一些,再回到中原定居……你也可以回四川唐门,不用担心会被同门排斥,我会写信托父亲的旧部下照顾你……如果你都不愿意,我还可以介绍去义军首领创立的门派,他们曾经欠我一个人情,也会给你很好的照顾”

难舍故国情情,黯然重逢心(中)

“我根本不需要别人来照顾,也能过得很好!”唐素怡受了委曲似的脸色涨红,俏丽面庞上的那双大眼睛眨动着,似乎有泪花闪动,一跺脚跑了开去。

见到唐素怡的这种举动,司马玉诧异了一下,叫她道:“素怡妹妹!”,见她不听,越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与朱岷两个快步追上前去。

追了不上几十步,却见唐素怡与路边唱莲花落向人行乞的一群花子发生了冲突。司马玉看见衣裳褴褛、蓬头垢面的众花子之中有一个服饰整洁、气质超群的男子,与众不同的那个人站在众花子的正中央,方才当街唱莲花落的正是此人。

“姑娘原来是使毒行家,请报上名来,我们与你无怨无故,为何使毒药为难我们这位兄弟。”一位满脸络腮胡须,身材高大的花子查看了同伴的情况,双手抱拳行礼道。礼数虽然不差,但是手中竹棒却紧紧握住了,已然做好了交手的准备。在他身下躺着一个双手抓住喉咙,说不出话来的花子。

“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姑,名叫奶奶。你们叫一声来听听!”唐素怡昂首向天,态度傲慢,她存心挑衅别人。

“姓姑,名叫奶奶……姑奶奶。”有一个花子当真叫了一声。

“哎!孙侄儿真乖,”唐素怡抖机灵,脆生生的应道,“待会儿姑奶奶给你买糖吃。”

“姑娘寻开心找错人了,丐帮可不是好欺负的!姑娘如此无礼,莫要怪我以大欺小了。”身材高大的那位男子大声道,同时手腕一抖,青影闪动,竹棒朝前打去。

“以上犯下!姑奶奶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们。”唐素怡正是想找人打架,一见对方动手,立即解下腰间的金银缠丝软鞭,举鞭照准飞来竹棒打过去。

唐素怡的功夫是江湖奇士“无双老人”亲自传授,将一条软鞭使得神出鬼没,变化多端。那位丐帮英雄的武功却也不弱,竹棒点、砍、削、挑、劈,棍法与剑法融为一炉,精妙绝伦,招式繁多。你来我往,斗了十余招,打了个势均力敌。众花子大声叫喊,发出各种不同的怪声,为自己的人助威。

“薛大个子,替兄弟们好好教训这个小丫头!”“对,好好教训她!问她为什么对丁一用毒。”“千万别手下留情!薛大个子,让她把解药交出来!”

那位服饰气度与众不同的人没有掺与叫嚣,一言不发,安静的站在后面。司马玉和朱岷赶了过来,见此情景,朱岷连忙要拨剑相助,却被司马玉及时拉住。

朱岷不解道:“公子,这帮叫花子人多势众,不能由着他们欺负素怡姑娘!”

司马玉没有回答他的话,倒是站在后面的那个人开口叫道:“四弟!”司马玉话语中略在惊诧,道:“二哥,真的是你?!你怎么跟……一群流浪街头的花子在一起。”

这位有别与众叫花子的人正是司马玉的二堂兄,名叫司马砚。

司马砚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那位姑娘是你认识的人吗?……刚才她急走匆跑过来,有位叫丁一的弟兄走过去讨赏,才说了一句姑娘打赏,却不知怎么惹恼了她,被她衣袖一拂,打出一阵毒雾哑了嗓子。薛大个子是这些人的头,上前理论,她又出言不逊,两下里便动起手来……怎么她的性子这样的不近人情。”

司马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道唐素怡幼丧双亲,跟着性格别出独裁的爷爷生活,不幸的遭遇与成长的环境养成了随心所欲,喜怒无常的性格。因摇头道:“她平时并不是这个样子,恐怕是今天遇到了一件不痛快的事情。二哥,你赶紧叫与她相斗的薛大个子停手吧。”

司马砚仍旧微笑道:“薛大个子不是好斗之人,他动手只是为了讨一个公道,替无故被袭的同伴讨出气。让他停手罢战不难。倒是那位小姑娘怒气冲冲,还是四弟你先叫她停手,只怕这场争斗便平息了。”

司马玉听言,便对着场上斗得起劲的唐素怡,喊道:“素怡妹妹,快快停手,不要再打了。”

哪里知道唐素怡不但没有停止打斗,反而更加激烈了,手中软鞭舞成金银交织的光芒,一招快似一招。倒像有心与司马玉作对,你越是叫我停手,我便越要与别人打个你死我活。

丐帮英雄薛大个子看出蹊跷来,心想:这位小姑娘找人家拼命,不是为了别的,倒像是刚才说话之人赌气似的。我暂且先停手,将事情问个清楚,倘若她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再动手不迟。身子向旁边一闪,收了手中竹棒,顺势一百八十度转身,竟是面对司马玉拱了拱手,道:“请教朋友高姓大名,我瞧着面生,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有何贵干?”

薛大个子罢战抽身,又转身朝背向他的人问话,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众花子齐声叫好。唐素怡见了他这般身手,知道自己武功未必胜过人家,又见司马玉追过来为自己解围,心中的怨气平息了大半,不再苦苦纠缠,收起金银缠丝软鞭站到了一旁。

司马玉双手抱拳,道:“在下司马玉,仍是那位姑娘的义兄,替她向诸位丐帮英雄赔不是了。”说罢,向着薛大个子和丐帮众人团团一揖。

丐帮众人见他态度谦逊,礼数周道,都平息了怒气。薛大个子笑道:“原来是误会一场。方才我们也有得罪,司马兄台和姑娘见谅了。”

这时,司马砚上前道:“薛大个子,这位便是我常常向你提起的那位四弟。”

薛大个子方如梦方醒,一拍大腿道:“瞧我这脑子,普天下复姓司马的人能有多少,又不像赵钱孙李,满大街都能听见这些名字。”立即重新见礼,道:“在下薛山。”

司马玉也以礼见过,道:“薛大哥。”

薛山伸出大巴掌一挥,道:“司马四弟不要太客气了,我个子长得高大,别人送了个外号薛大个子。你以后就叫我薛大个子吧。”

司马玉笑着答应了,又叫唐素怡和朱岷上前见礼。薛山也一一介绍了丐帮同伴,最后指着说不话来的丁一道:“他没有眼力,得罪了人。还请唐姑娘见赐解药。”

唐素怡故意找碴,无缘无故用毒药伤人,见对方不但不计较,反而语言十分客气,忙也红着脸赔礼道:“我行为莽撞了。”立即拿出白瓷瓶装的解药来。当下薛山接了,替丁一解了毒。

此时天色已晚,薛山便邀请司马玉等人前往丐帮做客,司马玉正要向二哥备细问清楚这桩事情,他是怎么样与丐帮众人成了朋友,便一口答应了。唐素怡却因为无缘无故和别人打了一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且除了她一人之外,其余都是男子。她便对司马玉说不去了,司马玉以为她还为长公主一事不快,并不反对,却担心她再出状况,叫朱岷陪着一起回去。他二人走后,司马玉便和二哥,薛山众人来到了丐帮落脚之地。

丐帮落脚之地却是一处老宅子,宅子非常老旧,却像平常人家收拾的很干净,不像丐帮众人模样行头,破烂肮脏。进门之后,薛山陪司马砚、司马玉两兄弟来到大堂坐下,其他人众散开。这所宅子极大,丐帮众人走开后,大概各自回到各自住处,不一会儿,整座宅子便安静下来。

司马玉在厅上坐了一会儿,有一个小花子托着茶盘送上茶来,揭开细瓷茶碗喝时,却是上好的茶叶。因所见一切与心目中沿街乞讨的花子生活不同,微微诧异,却也并不表露出来。薛山却看出来了,笑道:“丐帮仍是江湖中一个大帮派,总也要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地方招呼客人。要是江湖朋友来见面,我们把他们往四面透风的破庙里一带,叫他们坐在烂草席上,谁还肯跟我们打交道呢?”

司马玉笑道:“我的心思都薛大哥看出来了。”又对司马砚道:“二哥,你怎么就跟薛大哥交上朋友呢?”

司马砚喝了一口茶,细细将他从科场里出来,得知心上人被逼投水自尽,自己悲愤出走,本打算也追随所爱的人而去。站在秦淮河荒凉的一处岸边,投身水中的前一刻听到背后有人叫他道:“喂,有钱人家的公子,你打算投河自尽吗?”

司马砚转身看见的人正是薛山,他意志消沉道:“你不来劝我。我已然了无生趣,今夜的秦淮河便是我的最后归宿了。”

薛山摸了一把脸上的络腮胡子,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想死呀。不然怎么会以为我会劝你不要投河寻死。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薛山从来不阻止别人做他想做的事情。”

司马砚心性聪颖,天分极高,听了薛山说的话心中一动,也开始怀疑自己寻死之心不坚定。感觉敏锐,心思灵活,总喜欢想这想那,常用一个观点否认另一个观点,此仍是聪明之人的通病。他沉默不语,心里重新审视自己寻死的动机。

薛山走上前去,伸手去拉司马砚的衣裳,道:“反正你马上要死了,这身上等丝绸做的衣裳不错,脱下来留给我吧道观。我拿去换了钱,顺便买几串纸钱,烧给你打发地狱小鬼。”

司马砚生气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对我如此无礼。”话才说罢,心中便知道不妥,自己心灰意冷,看破世间一切事物,一了百了,打算投河自寻。临死之人还计较世俗礼数,除非自己留恋红尘,并不想死。想到这里,他仰望虚空长叹一声,从河岸边退了回来。

眼见到手的上好衣裳泡了汤,薛山也不在乎,在地上坐了下来,又从身边掏出一个酒瓶,道:“兄台高姓大名?遇到了什么烦恼之事,不妨与我这个无牵无挂,从来不知道烦恼的人说一说。”

大厅之上,司马砚笑指着薛山道:“便这样,我与薛大哥做了朋友。我离开司马府的大半年时间里,一直都跟丐帮的人在一起。虽然是百无一是的书生,却可以帮他们写写莲花落的唱词。日子久了,自己也学会唱了。四弟,所以刚才你看见我在街唱莲花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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