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诡谷》 楔子 天下十三国战火燃起,有一奇才横空出世。 此人手无缚鸡之力,文难诗词歌赋。 肩摇手动立下不世基业,万里疆土不过手中棋盘。 一曲古筝吓退千军万马,三寸巧舌安抚乱世纷争。 上朝身挂十国相印,入商翻手千金来去。 后世著书盛传,诡之谷,十里地,息天下,畏诸侯,名为《十里诡谷传》。 —— 结婚七年分居而住,一次次的醉酒晚归,无数次的夜里寻欢,工作收入不及妻子万一。 律师细数的曾经,比他脑海里的记忆还要准确。 无异议,双方判决离婚,没有女人会将终身委于如此不折不扣的渣男。 “我不会放手的。” 话是如此,可陈尘眼里的倦意却不足以支撑他将这官司打下去了。 几个月司法的纠缠,五年的屈辱受制,冯家一张张丑恶嘴脸日夜浮现于眼前,潜藏在暗夜里的大手时刻扼住他的脖颈。 陈尘未敢松懈一刻,又无力与之抗争。 “别做梦了,这次已是终审,我给女儿安排的庆祝宴就摆在南都酒店,对你大门敞开!” 岳母冯钗的笑容无比肆意,随手一张请帖扔到地上。 陈尘弯腰捡起,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容。 男人当到他这一步还真是失败,离婚官司没打完妻子就迫不及待的安排好了晚上的庆祝会。 “放弃吧,我会拿出五十万作为补偿!”冯芸目光之冷漠令人心碎。 “呵!” 陈尘轻笑着回身,缓步离开。 “你以为耍无赖可以挽回一场婚姻,一段感情吗?”冯芸言辞厉色,生冷的质问。 陈尘没有作答。 一路走到南都大学后山脚下的宅院内。 他将请帖扔在一个老人面前,收起一切沮丧和失落,轻快开口:“一个经济学教授退休后整天摆弄些五颜六色的药水,说出去谁信?” “别忘了我夫人可是医学院毕业的!”老人专注的盯着手里的试剂瓶。 “你要有师母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看着自己的学生被人欺负!”陈尘坐在转椅上,与老师日常开着玩笑,疲惫的转了一个圈。 等到背对老人时,眼中泪水不忍,骤然而落。 老人手里的试剂瓶一抖,瞥了他一眼:“离婚了?” “嗯!” “你为她做的够多了,这都是命!” “命?要真是命我也就认了!可被人控制的也能称作命吗?” 陈尘语气渐尽失衡。 老人眉头紧皱:“你病了!” “我不仅病了,我恐怕应该死了才对!” 陈尘突然的情绪炸裂,起身一把抓起身旁的黑铁剪刀,直指脖颈就要刺下。 “南都十大杰出青年,南都大学经济系的骄傲,我最得意的学生!” 老人坐在轮椅上无法动弹,也无法阻止,手紧紧的扣住扶手,张口青筋暴起,若不嘶吼,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尘死去。 陈尘果然愣住了,简短的几句话将他带回七年前那个踌躇满志,要在南都立业的时候。 “你死后一了百了,那只大手岂不快哉?还有你的妻子,要她永远浑浑噩噩被人蒙在鼓里吗?” 老人双手在空气中安抚,希望陈尘能够平静下来。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治不好她,也解释不清楚!那只大手不仅抹平了过去还控制着现在,她只知道我是个不学无术的感情骗子加废物,怎么会相信我曾是南都的金融天才?那只大手能勒令整个冯家帮他演戏,可我身后却空无一人!” “胡扯,你还有我!” 老人一只手高高抬起,握着试剂瓶在空中剧烈的颤抖着,再次出声警醒:“别忘了,你师母可是医学院毕业的!” “难道这药能治好芸儿?”陈尘猛然吸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老人点了点头:“不错!” “你这几年研究师母留下的笔记,就是为了治疗冯芸?”陈尘双目通红,心头的感动化为一股酸楚之意涌上鼻头。 老人抿了抿嘴,神态有些不自然:“别废话,先帮我试药!” “我又没得失忆症,怎么试药?”陈尘有些不解。 “反证法你懂吗?正常人喝了也能试出来成效!”老人吹须瞪目,对陈尘的质问很不满意。 “反证法还能这么用?”陈尘云中雾里的,本着对老人的相信和想要救治冯芸的心切,一饮而尽,接着轰然倒下。 “睡吧,她忘了你,你便忘了她!”老人眼眶深邃,目视虚空。 第一章:日行一善救国有望 陈尘曾最怕黑夜的颜色。 然而这一刻却能在梦中露出两颗虎牙,嘴角痴痴的挂着口水,笑的还有些可爱。 脑海的画面停留在事业初成,大婚之日,夜半闺房。 美丽的妻子与他羞涩相视,笑到情深,双目紧闭揉捏着裙角,脖颈微扬,要迎接唇齿间的爱意。 陈尘满目憧憬,脸颊向前靠近。 “登徒子!” 一声暴呵击碎了陈尘的美梦,冯芸的身影在他脑海里破碎,再无半分记忆。 剑尖轻挑,只是弹到陈尘肩头,就让他暴退数十步倒在地上。 “嘶!”陈尘强忍着痛楚睁开双目。 “这是剧场?” “何为剧场?” 一女子手持玉剑,束着披肩长发,身穿青色藤甲,飒爽英姿一看也明白。 拍的是古装大戏! 再看其身后立的一位白衫长裙姑娘,如风中仙子动人心窍,眼下俏楚卧蚕,眸中水润柔情,一对眼睛足能摄人神魂。唇齿鼻息轻动,虽远仍觉香气如兰,沁心沁脾。 片刻后,陈尘从这般美貌中抽脱而出,轻挑着眼神:“没见过你啊,新艺人吧!” “找死,我家小姐何等身份,岂可与艺人同语而论!”青衣女子柳眉间一股肃杀气息升腾,手下剑锋一转,再次刺来。 “假剑吧!”陈尘不以为然,也不躲闪。 “噗!” 血肉刺穿之声。 两人凌空对视,皆是一怔,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和俏皮。 “你不怕死?”青衣女子大为惊奇。 “真道具啊!” 陈尘惨叫一声,幸好那女子没下死手,只是剑尖擦着肌肤而过,划出一道浅痕血迹。 看陈尘惊恐失态,青衣女子眼中尽是不屑,不想污了手中玉剑,顺手扯下一旁几缕树叶,擦尽剑刃血渍。接着杀意尽显,抬手一掌直劈陈尘天灵,口中轻语嗤笑:“身为男子竟这般羸弱,不配活着!” “住手!此人衣着鄙陋,不束长发,该是荒北那缺乏布料的蛮地之人,与我南国无仇,让他离开吧!” “小姐!他刚刚做出那般丑陋之态,留他不得!” “南国腹背受敌,已是风雨飘摇之际,我临危受命来这黎国是寻救国之道,多行一善便多一份希望!” 白衣姑娘指尖相扣,双臂弯于腹间,说话时唇齿轻敲,眼中自有隐忍热泪,加之玲珑身姿,让人很难不生怜惜。 身旁随行数十,皆受其感染,一并跪下高捧双手,同呼:“小姐心忧南国,必救南国万民,南国不灭,南国永存!” 感人触深之景,却没入得了陈尘的眼,自己这一身夏装良配也是名品大牌,怎么到这姑娘嘴里成了鄙陋之衣? “算你走运!”青衣女子狠狠瞪了陈尘一眼,开口永远是冰冷气息。 她们一行远来南国,赶赴黎国国都,一路靠着路人指路,刚刚便是看陈尘躺在树下睡觉,想讨要个方向,才见到了那痴梦下的痴态。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是那个剧组的?”陈尘扶着肩头起身,环顾四周,一片稀疏丛林,像极了南都大学的后山。 “剧组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这里应该是黎国!” 白衣女子留下最后的一句话,带着随行离去。 陈尘看了几眼,此女子言行举止透着高贵令人心生敬意,单论这份气质也足以断定。 这女人以后绝对能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 对这份美貌感慨过后,陈尘向一条看似通往人烟的土路寻去,今日该是大婚之日,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的新娘该是何等样貌。 一走就是半个日落,路上偶遇行人,都穿着布衣古饰,见到他也是躲闪。 天渐黑,一道高耸的古城墙映入眼帘。 “尔等脚下加快速度,城门将关!” 城墙下几位身披战甲的壮汉,呼吼之声雄浑有力。 “这什么鬼地方?”陈尘眼角微皱,一时看不清今日的遭遇。 “那个乞人,还不快点进城!” 有位年过中旬的老兵向陈尘挥手示意。 人被催促便少了些思虑,脚下一抬就踏进了城池。 青石大街横在眼前,陈尘只觉天地昏然旋转,耳目时明时暗,周身肌肤发麻。 “这这古代?” 街上的一行一举,没有丝毫现代气息,就算是拍摄剧组也不可能布置如此一望无际的景,更何况连架摄像机都没有。 心里生了这念头,陈尘急速向大街一头奔去,所有人看到他都恐极避之。 黎国的国都不大,太阳沉没天际之时,他转了个遍,门口有铁甲兵士把守不敢出城,街上行人渐少。 “那个乞人!爬到这酒坊门前睡去吧!不知夜里的城道不能有人吗?” 一行兵士巡行遇到陈尘,竖眉呵斥。 一个现代人,你给他说夜里不能站在马路上?谁会理你?陈尘自然未动。 月光闪烁,脖颈袭来一丝锋芒般的刺痛,冰冷的触感让陈尘身躯猛颤。 “不知死活?”士兵扬声问道,双目充满杀意,那绝对是真正杀过人的眼神。 陈尘惊的退到墙角,蜷缩于角落,惊恐的看着眼前一行兵士,说不出话来。 “一个痴傻的乞人,留他一命吧!” 士兵首领话落,剑收回鞘。 如此宽恕的一句话,却让陈尘周身冷汗直冒,他可以肯定刚刚抬剑的人真的打算杀他,而且不是谋财不是劫色,就是单纯的平静的,杀了他也无所谓的杀他。 一个长夜没敢合眼,就在考虑一个问题。 记忆还停留在他新婚之夜的前夕,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车祸,触电,跳楼,一切先决条件都没有,怎么就毫无征兆的穿越了? 太阳初升,街道两旁恢复了白天热闹的景象,身后酒坊门开,住在店内的客人已经坐在大堂吃饭喝酒了。 “去去,别坐在这里,晦气!”一身灰布衣装的店家凶恶走来,抓起陈尘衣领将他扔到马路中间。 但此人身形并不壮硕,手下的劲道却很大。 没等陈尘站稳脚跟。 “快躲到路旁去,那是封将军的家眷!” 又是一道慌乱里的呼声让陈尘瞬间清醒,抬眼看去一队军马顺着石路踏过,两旁庶民或回避或是低头,领头将领威风自起。 陈尘急忙避开人马重新躲到了酒坊门前的角落。 军马中央护着一抬轿子,就停在酒坊隔壁的宅院门前。 宅院内一个华装男子点着小碎步,脸上堆满了笑容,站定在轿子窗口,递进一张契纸和一把钥匙。 片刻后帘子掀起,一女子手持秀帕,轻咳了几声,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扔出两锭银子挥手离去。 华装男子喜形于色,趴在地上捡起银子忙塞进衣袖,转身给宅院上锁后也离开了。 这种事经常遇见,街道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不用赶他走,端上一碗面去,我付钱!”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刺伤他的那行人也在酒坊内吃饭,白衣姑娘还是那般慈怜之态,也是看陈尘可怜。 青衣女子却眼生警惕:“小姐,虽然黎国与南国无战事,可我们此行也是极其危险,你这善意只会害了自己!” 白衣姑娘嘴角微扬,正要开口反驳。 “我知道,多行一善便是多一份救国的希望!”青衣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自己未动筷的清汤面端给了陈尘。 陈尘下意识接到手里,此刻他的思绪仍处僵硬之中。 这碗面给了他一份熟悉的感觉。 在原来的世界,大家都是暖心的互帮互助,不会轻易拔剑杀人。 青衣女子看着痴楞都不知开口言谢的陈尘,眼中颇多失望,回到饭桌前撇了撇嘴:“小姐,这样的一个乞丐你觉得能给南国带来什么希望呢?” 白衣姑娘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如此,一名乞丐给南国带不来什么希望。 “早就听说南国有使不请自来,想参加三国会盟求援,现如今竟落到要靠结善缘的奢望来救国!真是可笑!凭南国那些弱不禁风的将领兵士,不亡国才是诡事!” 一个酒客抬酒畅言,引得全场皆笑。 白衣姑娘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 此人说的不错,南国武力兵甲是十三国中最弱,腊月初诸国大战至今不过仲春末端,九十日的时间南国战事已然吃紧。 青衣女子以及南国多名随从紧握佩剑,不想受此羞辱。 “别人说的对,我们该受着!”白衣姑娘暗使眼色,不希望他们为一时之气动怒。 “此言差矣!” 一道反驳之声入耳。 众人看去,门外乞人端着碗清汤面,脸色笃然而定。 “民为脏腑,经济是血脉,军队乃肌肤!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上者以仁政德治而重民意,中者重经济,匹夫治国才会只通武力,而看轻其他!” 陈尘发声不仅仅出于对白衣女子这碗面的感激,还有他作为一个现代学者中的杰出天才的自信。 确切的说,人有所长所短,陈尘乃是南都大学经济系的骄傲,学好经济学,小可立身安命,大能治国安邦。 面对剑锋也许他恐慌颤抖,可面对学问,他不输给任何一人。 第二章:八方围攻反败为胜 全场皆静。 “这席话小女子还是头一次听说!”白衣姑娘起身俯腰做礼,没想到初来黎国,碰见的一个北荒乞人也这般有学问。 酒客面子被拂,当即冷言道:“一个乞人而已,我还以为是文人大家,与南国一样可笑!你既说武力不重要,那南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民意和钱财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大家频频点头,很是赞同这位酒客的话,南国确实是输在了军备力量。 陈尘却不以为然,眼角挂着自信的光芒。 “敢问此次国战是几国围攻南国?” “打南国何须围攻?”酒客仰头而笑,起身对视着陈尘:“风国玄策军师统领半边军队就已打的南国节节败退,若是围攻恐怕早已将其覆灭!” “果然是个乞人,连战事战况都不知道,竟然在这里抒发评论!” 其他桌的客人,或是摇头叹气,或是讥讽。 陈尘目光不避忌,抬脚走到酒客当面。 “当年有国临八国围攻,损半壁江山,血染河海,朝堂倒塌,且双方军备悬殊犹如鲲鹏与飞鸟之别,敢问此国是否灭了?” “当然灭了,这还用问吗?朝堂都倒塌了,江山还被攻下半边,必是大势已去!” 酒客双手高抬,随着众人一同笑声不断,这回答亦是受到所有人的认可。 唯有白衣姑娘手指紧扣,屏住呼吸。 她期待听到奇迹,若是那样山河破碎的情况还能反转,那南国也必然有救。 “朝堂塌可民心不灭,江山破碎但信仰仍存,举国同心抗敌,万民携手苦撑,驱逐强敌不损一寸领地,先辈虽血染河海,后辈已是冲天之龙,扶摇直上云霄,屹立为当世强国!” 陈尘豪迈壮语,讲述的自然是他的母国,那段被人铭记于心的八国入侵之史。 再次的寂静过后,又是一场喧嚣和哄笑。 陈尘不生气,甚至有些骄傲,信的人若是多了也不能称之为奇迹! “所所言,可真?” 一道哽咽之声从身后传来,接着陈尘鼻息微动,再闻那沁人心脾的清香气息。 回头看去,近身处站着位白衣姑娘,泪落梨花,楚楚可怜下藏着坚毅。 他知道这姑娘是南国人,家国正在蒙难,听到这番话才能与他感同身受。 陈尘不会吝惜给这姑娘以力量,无比笃定的点头。 “当然是真,我就是那一国的后辈!” “敢问是那一国?” “华国!” “华国?不曾听过!是北荒蛮地的国家吗?” 天下共分三块,十三国认为他们所处地带为中陆,往北便是北蛮荒地,其余三个方向均称为海外极地, 南、风、黎、庄、雾、玄、姬七国分据中陆西北部土地。 下渊、上渊、北渊三国在中陆南土地。 崇离国和尚芝国在东部土地分庭抗争。 中陆最中间有一小国名为榕,仅三座城池数十万人众,却是十三国里存世最久的国家。 因其牵一发动全身,且领土太小,其他十二国根本对他提不起兴趣,反倒成了众国国会时的最佳选地。 这些信息,长孙婄钰从小就倒背如流,自有巾帼之志向,期待有朝一日能为南国效力,替师傅分忧。 然而华国却从未听闻。 “华国都不知道,看来果真是异世了!” 陈尘的的心境早在读书十数年间就磨平了,面对这等诡事,做不到镇定自若也能冷静下来思虑。 “信口胡诌的话也信,难怪一个是乞丐,一个是亡国之女!” “受死!”夏清做为长孙婄钰的亲身护卫,就算小姐有令不得动怒,她也实在无法忍受有人一再出言讥讽,抽剑跃身刺去。 奇怪的是,那酒客毫无反抗动作,也不躲闪。 一声清脆的响声,夏清手中玉剑被挡住了。 坐在柜前拨弄算盘的老板,此刻已经护在了酒客身前。 “南国之人,在我黎国也想作威吗?” “黎国之人就是这般颠倒黑白?”夏清气的面色青红阵阵,明明是她们受辱,反倒成了作威。 “亡国之人何有理乎?这里可是黎国,姑娘想动手的话,尽管可以一试!” “是吗,那我就试试!” 夏清迎战而上。 剑光之影横掠虚空。 陈尘身形惊退数步,面色变得紧张,打斗不是他的强项了,尽量避之。 这期间,他看到老板足下轻巧发力,身形飘然入空,一个纵跃足有两米之高。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这问题轰然入目,在历史上他可没学过什么南国风国和黎国这等朝代。 酒坊大门不知何时被人关上,门缝间有几缕微光。 惊叫、呼喊、惨烈异常。 突然,陈尘很清晰的感觉到身旁一股尖锐气流向他刺来。 “噗!” 血腥弥漫在整个店内,打斗停止了,烛光亮起。 所有人分为两派对峙,古怪的是交锋许久却无人受伤,只有向陈尘出剑的人被击杀当场。 而之前开口讥讽的酒客,坐在角落的几名妇人,甚至那个扎着羊角辫哭喊着要吃糖葫芦的无知孩童,现在都手持兵刃,周身散发着杀意,前后判若两人。 “刚刚刚,那都是伪装?”陈尘顾不得擦拭脸上血迹,已惊呆了下巴。 “长孙婄钰,你竟然敢在我黎国杀人!”酒客怒声道。 看他一口叫出白衣女子的名字,显然是认识的。 “这乞人没武力,我若不出手,他根本挡不住那一剑!” 长孙婄钰的声音虽轻,手中长剑却在滴血。 陈尘本疑惑如此善良无害的姑娘,南国怎会派她承担救国大任?如今豁然无疑,斩杀一人面不改色,这可不是随便一个柔弱女子能做到的。 “妙哉,妙哉!南国文宗之徒,号称天下第一才女为北荒蛮人拔剑,是一段佳话,不过想巴结北荒却来我黎国,是否走错了方向!” 一位青衫束发的清秀公子,翠玉护额,腰缠金丝绸带,顺着二楼木梯走下,拍手言好。 “果然是你,呼延灼别!看来黎国为了不让我参加三国会盟,煞费苦心了!” 长孙婄钰嘴角轻笑,未有吃惊,更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还请长孙姑娘配合一下,上头的命令我不敢不从!”呼延灼别有礼有敬,姿态略低,商量的口吻不像是个刚刚交锋过的敌人。 长孙婄钰一改柔弱性情,目光如刺,锋利无比。 “我若是不呢?” “那就烦请姑娘以及随行在小店多住几日了!”呼延灼别嘴角上倾,笑容颇为邪魅,大袖一挥,白色粉末四散于空。 “不好,屏息!” 长孙婄钰的话是陈尘听到的最后一声响动。 他最先被迷晕。 等到醒来,所有人都被关在一间卧房。 饭桌上酒菜齐全,待遇似乎不错,就是门外钉实了木板,肯定是出不去了。 “你醒了!” 迎面一枚翠绿玉佩递来,长孙婄钰的声音仍如那般柔软动人。 “这是何意?”陈尘看着玉佩,心中不解。 长孙婄钰眼中有歉意。 “呼延灼别目的在我,是我牵连了你。这枚玉佩价值连城,离开后足够你安度一生,算是我的歉意。” 没人知道长孙婄钰为何对一个乞丐如此礼敬。 陈尘没有接过玉佩,而是怀着困惑:“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 “放心,三国会盟结束之际,我们就可以离开了!”长孙婄钰主动将玉佩放到了陈尘枕边,再无言语,顺着唯一的窗口看向天空,尽显悲凉。 一天一夜不长,遭遇良多,陈尘已经渐渐接受了这场奇幻之旅。 “也许我能让你出去!” 一句话,所有的目光投射而来,一番打量,谁能信个衣着鄙陋的乞人? “可笑!”夏清摇了摇头,不再关注。 长孙婄钰蹙眉滞目,这天下是个等级划分严明的天下,庶民见到大人是要跪地磕头的,而且战乱让十三国百姓苦不堪言,每个人面上都是疲惫和对未来的无望。 偏偏一个乞丐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和希望的光芒,这才是她对陈尘另眼相待的主要原因,因为她觉得这个乞丐不简单,开口也有些期待。 “我们的佩剑被藏,门外又是重兵把守,如何出去?” “吃吃喝喝睡睡谈谈,三日之内,必能出去!”陈尘的声音不大,但很沉稳。 “何为吃吃喝喝睡睡谈谈?还请明示!”长孙婄钰没听明白,不过请问时的手势已然带有敬意。 “小姐怎能相信这乞” 夏清话到嘴边,被长孙婄钰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便是吃饭喝酒,睡觉谈天!” “吃饭喝酒睡觉谈天?”长孙婄钰的身份要受大礼约束,如此惊呼可见这个答案多么荒谬。 “反正也出不去,何不信我呢?”陈尘摊着手,说的也是个事实。 “莫怪小女子惊奇,实在是这法子有些诡异!”长孙婄钰用诡异形容还是留了面子。 “何止诡异,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夏清可不会斡旋,说话直截了当。 “无妨!多等几天与我无碍,就是不知道错过了三国会盟对你们有什么影响!”陈尘耸了耸肩,既然长孙婄钰保证他能出去,多等几天便是。 提及三国会盟,长孙婄钰心中一紧,事关南国命脉她怎么等得起? “请先生出手相助!” “小姐你” 夏清满目惊容。 先生之称呼,在南国人眼中只有面对极为尊敬的人才会用到。 第三章:吃喝浅谈危机尽解 “出手可以,不过你可否告知呼延灼别的身份?” “呼延皇族三王爷的私生子,算不上有身份,替呼延皇室做些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事!” “看来你很了解啊!死了没事吧?” 陈尘突然发问,长孙婄钰略有语凝。 “没没事,他的身份在黎国微乎其微,没人会在意,所以才派来做这种背负骂名的事,恐怕也会被呼延皇室当做替罪羊来应对我南国的说辞!” 长孙婄钰对这个问题没有隐瞒。 陈尘听到答案眼里却升起一丝疑惑,看了长孙婄钰两息,突然笑道:“吩咐外面做一碗牛骨汤!” “牛骨汤?”长孙婄钰愣神片刻,掩嘴而笑:“身陷险境还有这等食欲,先生的心境令人钦佩!” 两日的交流,陈尘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共分十三国,都是从未听闻的朝代国号。 因为常年的战事,导致这里所有人都会习武,所以夏清才看不起他这种没有武力傍身的男子。 三国会盟便是临近的南,黎,庄三个国家的结盟会友,每年都有一次宴谈来磋商政务与交换物资。 不过这次长孙婄钰来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求援。 黎国也面临着雾国的威胁,贸然出兵赶赴援南,岂不是给自家造成了危机。 曾经的会盟誓言仍在,又不能拒绝南国,所以暗中截禁了长孙婄钰,等三国会盟结束,没有呼延皇室的召令,便没了契机觐见。 不仅避免了发兵援救南国,也让呼延皇室免于违约的骂名。 就这样两日安然度过,陈尘口中的良计却未见其施为。 “明天就是三国会盟了,小姐你还相信这个乞丐吗?” 夏清急的来回踱步。 长孙婄钰虽然行止平静,心其实也乱了。 虽然距陈尘保证的三日时间还未到,可这两天她确实只见到陈尘与她诸多提问,还都是些天下皆知的问题,并无其他作为。 若说异常便是相隔一个时辰,他就会让长孙婄钰吩咐门外守卫做一盘牛骨汤以及一份蜜糖蒸饭。 “先生若是喜欢这两道菜,来日去了南国我必吩咐御厨常常做与先生,只是此刻能否” 长孙婄钰欲言又止,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莫急,快了,快了!”陈尘倒是非常安静,那牛骨汤其实他自己也快喝吐了。 又是一日而过,屋子里浸满了牛骨汤的味道。 窗外遥遥听闻号角之音。 “三国会盟快要开始了!” 长孙婄钰坐不住了,平展的白色衣角被攥出褶皱,蹙眉看向陈尘的神态下,别有一番动人幽怨。 “先生难不成真是在戏耍我等?” “三日未到,何须急迫?”陈尘起身穿上鞋子,又向门外护卫要了一盆牛骨汤和蜜糖蒸饭,形态举止哪有半分紧张慌忙。 越是如此,南国这些人就越是愤慨,竟然将国运交给这么一个无关己身的人。 “小姐,真的不该相信这个乞丐啊!三国会盟一过,南国危矣!”夏清瘫坐在地上。 随行们纷纷落泪,面朝北方磕头呼嚎:“我等是罪人啊,愧对南国万民!” 长孙婄钰看待陈尘的目光也多了一分悲楚,泪光闪闪:“我如此信你” 这女人的眼神称得上摄人心魄,恐怕任何一个男人也会为之倾倒。 门外一声巨响,杂乱的脚步声过后,刀光相触,声声惨叫传到耳畔。 “时机已到,静待于此,有人会放我们出去!”陈尘突然出声。 长孙婄钰等人习武,耳目比陈尘清晰,自然听到了变故。 很快门外的实木钉板被斩开了,几个战甲兵士浑身鲜血看着屋内众人:“这都是南国人,应该与他们无关,不用杀!” 等士兵离开后,大门就敞开着,却无一人走出。 “请吧,还等什么?”陈尘咧嘴而笑,一切尽在掌握。 “这这为何?”夏清凝滞磕绊的话语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最后竟然是黎国的兵士斩开房门放她们离开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而什么都没做的陈尘似乎预知了这一切,难道他是黎国人,还掌着兵权? “基本操作而已,不必大惊小怪!”陈尘对这个结果是最不吃惊的人。 长孙婄钰目光打在陈尘身上,久久难移,心中暗道:“难道他就是师傅卦象中的天命之人?” 待到陈尘走出了房门。 黎国兵士已然离去,这号称国都最热闹的酒坊已狼藉满面,曾讥讽过他的酒客、手持黑铁棍的老板、三王爷的私生子呼延灼别,全躺在血泊里没了生机。 陈尘眼里的得意渐渐收起,向死者深深鞠了一躬:“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的主子吧!” “主子?”身后南国一众皆是不解。 长孙婄钰却被这两个字惊的表情一沉。 空中三声号角轰鸣响动,三国会盟在即。 “今日之恩南国必将厚报,先生可愿同行?” 长孙婄钰不敢耽搁,领身率众即将赴会。 面对这个问题,陈尘愣神一息。 来到异界,普天之大,恐再无他安身立命之所。 周围的一切尽显陌生,什么金融天才无关紧要,在这片天下谁听得懂经济学?他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特别是他心里怀着些疑问,想从长孙婄钰身上得到答案。 “行吧,就看看你口中的三国会盟。” “那委屈先生换上随从衣物,与我同行!” 长孙婄钰安排下人带陈尘去换装,他的衣服确实与四周一切格格不入。 而后,一行人顺酒坊后门,小巷暗道,潜行至黎国宫前才敢显露身形。 四周使团众多,黎国再不敢有出格举动,也许南国将灭,不用在意一个亡国使团,但这关乎呼延皇室的威严信誉,动了长孙婄钰便让其他盟国心生猜忌,日后谁还敢信呼延皇室? “一路总算是走过来了。” 看着面前高耸的宫墙,南国一行人眼神愈渐坚定。 守卫门将小跑而来,躬身弯腰:“姑娘可是南国长孙姑娘?” 长孙婄钰没有开口,泱泱大国,威仪之姿,她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目视前方递出会盟令牌。 门将查探一番,立刻恭敬让路:“国主等候多时,还请长孙姑娘赴宴!” “带路!”长孙婄钰凤仪严峻,步伐稳妥。 就连夏清也变得拘谨严肃起来。 宴会设立在驰道尽头,一望无际的红毯,两旁摆满了青铜四脚桌,坐下皆是头戴明珠冠顶,身着官服,上秀花纹虎豹,与陈尘在书中所学,电视中所看,皆无一二。 “真是宏伟!” 不禁一声感叹。 夏清立刻投来警示目光:“低下头,不可四处探看!” 陈尘忙低头,他知道古代制度严明,一个不慎就会葬送性命。 台阶最高处摆放着三张桌子,成三角之势。 黎国国主呼延宏志坐在最中间,身披麒麟纹袍,久居高位自然而散发的一股帝王气息,让人难以直视。 “见过国主!”长孙婄钰身形微弯,并未下跪。 夏清等人却是行跪拜之礼。 陈尘犹豫后还是选择仿效之。 既来则安,说是见见世面,也没必要触怒这些喜怒无常的帝王贵卿。 呼延宏志肯定不愿见到长孙婄钰,可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下必显大国风范,面色阴晴也要龙袖一挥:“赐座!” “谢国主!” 长孙婄钰再行谢礼,过后坐在了右侧的桌上。 南国随行则是坐在了下一层台阶的几张空桌。 “你来斟酒吧!”长孙婄钰青葱玉指凌空一点。 “我?”陈尘指着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还不快上去?”夏清暗瞪了一眼。 陈尘眼神变得警惕,猜忌之心越发旺盛,这场合由不得他反驳,只能站到长孙婄钰身后,同时也出现在众多人眼前。 天之骄女,近身人竟是个男子,观其胡须也不是太监。 大家或疑惑,或揣测。 唯有迎面的一道目光直刺肌肤。 陈尘从大一开始就经常代师讲课,学生们在讲桌下做什么,他背着身子也能感受到,更何况是如此敌意的眼神。 那衣冠华贵的男子就坐在对面,应是长孙婄钰口中的庄国使臣。 只是二人素未平生,能有何仇怨? 宴会在奏乐中开始,一道道精美菜肴轮番上桌,长孙婄钰哪有心思吃饭,只是细品一口便挥手撤离。 呼延宏志早有准备,根本不给她对话的机会,不是与庄国的华装男子笑谈,就是和身旁低眉俯身的太监密语。 直到一盘杏子端上桌。 呼延宏志咬了一口,颇为喜切,口中赞叹:“南国的杏子确实可口。” 长孙婄钰立刻抓住机会,接上了这句话:“国主若是喜欢,国战结束后,一定差人年年多送些过来!” “只可惜你我两国受晟山阻断,如隔春秋,运过来时已不是最新鲜的状态,美中不足啊!” 说罢,呼延宏志将先前爱不释手的杏子随意扔到了地上。 长孙婄钰眼眶瞬时红了。 黎国,势盛。 南国欲得其相助,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每年为了这一车杏子会提前半年培育选苗,采万斤成品,最终留下的却只有十数斤。 还要遣人远赴至海外极地,取冰块,再行绕路航海借助海外低温气候,从而进入黎国,就是为了保存些许鲜度。 路途之艰辛,可以说送到黎国的每一枚杏子上,都染着南国一位押运兵士的爱国热血。 长孙婄钰也曾不解,师傅却告诉她这不是简单的一车杏子,而是两国友谊的诚挚。 如今南国受难,呼延宏志派遣手下困人,计谋不成,当面以此暗示,是不希望长孙婄钰出口自取其辱。 可南国万民等着,她又岂能不开口? 双目噙泪,长孙婄钰颤抖着捡起地上那蒙尘的杏子,一口咬下:“呸!” 南国随从愣住了,南国兵士撒血运来的杏子,就这么被吐在了地上? 第四章:天下第一才女 众目下,长孙婄钰拿起一枚杏子递给了陈尘:“尝尝!” 陈尘迟疑后开口轻咬,现代水果皆是优良培育而成,却从未有过如此鲜美多汁的杏子。 “甜吗?”长孙婄钰目光凝重,言语质问。 陈尘没看懂她要做什么,但读得懂她想要什么答案。 “不甜!” 黎国众臣,议论非起。 “难道这南国送来的杏子不该是上品中的极品吗?” “难道南国所谓的友谊象征只是滥竽充数?” 长孙婄钰凄惨的一笑,将桌上所有的杏子扔在脚下,双膝跪地,腰肢渐弯,手高高拱起:“南国的杏子每年结果未落时就有十国商贾齐至采购,然今日国主天龙圣体,金口玉言,说这杏子不鲜那就是不鲜,鲜也不鲜!” “嘶!” 呼延宏志神色一凛,一口冷气吸入。 长孙婄钰再次行礼,作了满满的一场戏,为的就是最后这一句。 “万望国主金口不改,三国盟约不弃,援我南国之难!” “这女人!看着柔柔弱弱,好似无害,实则心机沉重啊!”陈尘暗自咂舌。 一枚小小的杏子,将呼延宏志捧在了高台之上,若是拒绝南国,就有失真龙国主的身份,这对一国帝君来说万万不可。 “不过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陈尘又摇了摇头,他知道长孙婄钰终将失望,国事与面子孰轻孰重,呼延宏心中必有衡量权榷,兵是肯定不会出,就看他怎么应答长孙婄钰的话了。 “天下第一才女果然名副其实,南国要是愿意把你嫁到我黎国来,纵风国万千铁骑,我也会保南国一线苗火的!” 呼延宏志仰头畅笑。 “我看可以,长孙姑娘才貌双全,不如就嫁给四公子吧!” “我觉得不妥,七公子尚未婚配,也到了要娶妻生子的年龄!” 黎国众臣顿然轻快起来,这一刻他们不担心会吃罪结党立派,纷纷为自己支持的公子争夺,也是在给国主解围。 “老东西!”陈尘暗淬了声,他脑海里浮现的皆是些大国威严的皇帝,谁曾料到能以此末流言论来掩过话题,呼延宏志在他心中的印象已跌落谷底。 长孙婄钰亦是面色惊变,本以为呼延宏志碍于面子,口风还能有变数。 现在看,人家是打算当场毁约。 “国主发兵之日,就是我远嫁黎国之时。”长孙婄钰不想就此放弃,为南国付出一切是她的宿命。 呼延宏志神色渐阴。 陈尘咧开笑容,颇为好奇。 二人交锋在他眼中如一场波折戏码,看的津津有味,只是不知道面对如此破釜沉舟不计代价求援的长孙婄钰,呼延宏志要如何应对? “不好了父亲,殿外发生械斗!” 突然台下一名俊朗男子,腰间束着玉带,头顶金饰发冠,上前来便跪倒在呼延宏志面前,言辞急迫。 “这等场合,莫失体统!”呼延宏志冷呵一声,眼中却少了些吃惊。 所有的瑕疵细节在陈尘面前如锋芒般夺目,无比明显。 俊朗男子看了眼两国使臣,一一行礼,后才递上一枚书简,由太监呈给呼延宏志。 也不知书简是何内容,看过后呼延宏志面色大改:“宣召史统领!” “是!”俊朗男子匆忙退下。 “长孙姑娘,三国盟约我一直铭记于心,奈何黎国也是内忧外患,有心无力!”呼延宏志坐在椅子上,眼神里失了神采,像是真的焦虑国事。 婉拒之意已经表达的如此明显了,按理长孙婄钰也该退下,但她还是咬着牙道:“国主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怎么?长孙姑娘是要参我黎国事?”呼延宏志瞪目一看。 长孙婄钰身躯微颤,知道时机已逝,恐怕再无求援开口的机会了。 史统领以及征兵使二人并排齐至,三国会盟的响乐变得索然无味,场间再无欢声笑语。 “下去吧!”呼延宏志手一挥。 长孙婄钰秀拳紧握,不得不坐回椅凳,眼眸空乏,失去了希望,自叹道:“演的一出好戏啊!” 陈尘低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同情,甚至嘴角上扬:“姑娘以为呼延国主在演戏?” “如此盛会,呼延宏志怎会将一场兵营械斗拿到众多耳目面前审度?先生是有大才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是苦肉计吧!”长孙婄钰唇齿微动,目视前方,常人不近身也看不出她在和陈尘对言。 “姑娘说笑了,我是个凡俗人,学的是经济,人心勾斗比姑娘差远了!” 言有所指,长孙婄钰不会听不出来,立刻看了他一眼。 “先生对我有敌意,是为何?” “没什么敌意,姑娘想多了!”陈尘轻缓摇头。 两人目光再次投入场中,所谓械斗原来是因为黎国边线战事不断,兵源匮乏,新兵久待不及,史统领受命从边线回都查探。 奈何国库空缺,征兵银两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都官员也没什么办法。 两边则起了争执。 “此事让我忧虑已久,既然在三国会盟之际起了矛盾,不如大家就此论论,可有解决之道,若有理则重赏。” 呼延宏志声威振振,而后看向长孙婄钰:“姑娘乃天下第一才女,有解决之法亦可言明,解寡人之忧!” 问解是假,其意就是想告诉长孙婄钰,黎国战事已久,也是强弩之末,自顾尚且不瑕,援助实在有心无力。 长孙婄钰轻笑拱手:“小女子才疏学浅,让国主失望了!” “无妨!”呼延宏志随意摆手,目的也不在此。 接着台下众臣纷纷上奏谋策,一时三国会盟竟成了个议论大会。 长孙婄钰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如今所有的希望也只能寄托于一人。 迟疑过后,她突然握住了陈尘手臂:“站了这么久,先生一定累了,这椅子足够宽泛,二人坐下也不显拥挤!” 陈尘身子一紧,暗道不好,这女人绝对不会如此好意,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就是一介民夫,怎敢拒绝。 只能尽量坐在椅子末端,和长孙婄钰保持距离。 “先生可愿出手相助!”长孙婄钰一杯酒递了过去。 “姑娘抬举了,我没这么大本事!”陈尘当下否决,他可不愿参设进国事,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小女子以为先生还需要考虑一下,不必着急作答!” 长孙婄钰挪动身形,靠近了陈尘一寸,那倾城之笑让陈尘更是毛骨悚然。 “你到底什么意思?”陈尘退无可退,一旁就是椅子边缘。 长孙婄钰脸颊微红,羞涩道:“小女子不才,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女,容貌也属上佳,身后不少王公子弟的追随者。” “与我何干?”陈尘并非不解风情,实在是这女人太过危险。 长孙婄钰纤纤玉手一指,口中悠悠述来:“特别是对面那位庄国公子完颜宁,为人暴虐无道,上次随师出使庄国,就因为一个太监碰到了我的裙角,便将那太监分尸当场。” “你在威胁我!”陈尘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当场分尸四个字可不是开玩笑的,按照现代电视剧深入人心的古人形象,那画面简直如临其境。 “先生自有大才,三日谈睡间就能解了死局,今天只要先生帮南国求援,小女子就奉上南国相印!” “虽不知你为何对我这般自信,但我若是不应呢?”陈尘眼角眯起,他从心底深处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控制,那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极其强烈。 “那小女子只能失礼了,即便今日名声尽毁,为了南国也在所不惜!” 长孙婄钰粉饰的脸颊染上一层晕红,再挪动身形便贴到陈尘身侧。 对面肃杀之意愈浓。 陈尘对那些现代拍摄的宫斗大戏此刻深信不疑,长孙婄钰就是个眼前的例子,不需动刀剑,颦笑间便要置他于死地。 “先生可考虑周全?”长孙婄钰声落,又贴近了些。 隔着薄纱,两人手臂相触,陈尘几乎能感受到那柔滑肌肤,撩动心弦。 黎国公子就要拍案而起。 陈尘轰然起身,肃立一旁向黎国公子拱手示弱。他是不怕这什么公子,但没理由多一个敌人,最主要的是不想让长孙婄钰如愿。 完颜宁的怒气未平,但也没当下就发作。 “噗!”长孙婄钰颜口轻笑,陈尘惶恐之态让她极为满意:“小女子虽不及先生才智,但久居宫中,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先生还想试试吗?” 陈尘呼吸渐重,似乎是没得选择了。 “求援之事已经败了,若想救南国” 明显已经要应声答应了,偏偏又被长孙婄钰扬声打断。 “呼延国主莫急,小女子虽才疏,不过这位先生是当世大学问者,同行数日受益匪浅,兴许可解国主忧虑!” “你!”陈尘怒火将至,猛然瞪了长孙婄钰一眼,心里后悔万分,当初在酒坊他就对这女人起疑,万不该跟她来三国会盟啊! “当真?”呼延宏志眉前略有好笑,没想南国使团会蠢到真以为黎国无财征兵,竟还可笑到要向他觐见良策。 台下已有人掩面轻笑,若是如此,实在是南国使团智慧欠佳。 如今再无选择,陈尘只能硬着头皮:“在下自北荒蛮地而来,路途结识长孙姑娘,初入黎国便闻国主一代明君,万世难寻,心生敬仰之意,有幸得见到圣面,实属此生无憾!” 奉承之言,信手拈来。 呼延宏志听之大喜,原来并非南国人。且听其口语,确实像北荒而来,当即道:“不论北荒蛮地,海外极地,亦或是中陆诸国,能来我黎国献计,必受优待,尽管开口便是!” 第五章:一语煽动天下心 陈尘低眉深看长孙婄钰一眼,走到台阶中央,目视征兵使:“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解答。” “何事?”征兵使在这场合不算大官,但也不是陈尘这等庶民能质问的,所以有些面色生冷。 陈尘并不在意,继续发问:“征兵失利与银钱不足有何关系?” “哈?”征兵使被逗笑了。 场中人皆欢声起伏。 “这就是长孙姑娘推崇的大学问者?征兵当然要钱银,此乃众所周知的常识!难不成让人白白卖命,连家中妻小都没个保障?” 总算被完颜宁找到了机会开口。 任何让长孙婄钰看重的男人都是他的敌人,一个羞辱敌人的机会怎能错过? 陈尘之前无意冒犯了他的心上人,可以低头示弱,现如今完颜宁竟然当众挑衅,那就怪不得他不留情面。 “黎国财力亏空,情况是征兵都无银了,听公子的意思是说黎国已入颓态,国运衰退,只待灭国?” 满座皆惊,呼延宏志面色冷若冰霜。 完颜宁也被吓得不轻,这罪名按在他头上可是死罪,忙跪地解释:“此子纯属污蔑,庄黎两国亲如一家,这贼子竟妄想施加挑拨,必是雾国派来的奸细,国主万不可轻信此人!” “宁公子大可放心,寡人自然信你!”呼延宏志虽不喜完颜宁刚刚的一番话,可毕竟是友国公子,不便责备。 陈尘舔了舔嘴角,抬手一抻:“宁公子的性子实在纯朴,在下一句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你!”完颜宁看着四周掩嘴忍笑的众人,知道自己颜面尽失,双拳紧握,满腹杀意,但在这场中也只能恨恨的坐回椅子。 “先生有计可施,不必多言!”呼延宏志目光如炬,紧盯陈尘,一声质疑之轻哼,两旁兵士拔刀待命,只等下令瞬间便能将陈尘数刀砍杀。 看到完颜宁吃瘪,陈尘才满意的轻声开口:“鄙人不才略通经济之道,今日献上良策两道,只需国主遵循三年,上阵之兵无数,国库之银无尽!” “两道良策让兵无数,银无尽,若有此才能,岂不为通天之神人也?”台下一位莫名之声响起,也不知是那个没忍住出声的官员。 “我还真有!”陈尘的脸渐渐冷峻,目光直视毫不回避。 “若是你的良计无法让我们信服,就自行去领个五马分尸之刑。”又是一道尖锐之声,这次开口的是个尖嘴鼠目之人,而且没有遮掩,起身直呼。 陈尘傲立高台,身旁黎国百官质辨,仍不为所动,甚至佯装劝解:“诸位不必太过自信,我做到了又当如何?” “先生真能让我黎国兵无数,银不尽,寡人封你黎国丞宰之位!” 呼延宏志袖口凌空划过。 如此大的噱头,但却无人议论,因为没人相信陈尘做得到。 “谢国主!”陈尘双手抱拳,冷笑着看了完颜宁一眼,对方是公子之身,在这阶级严明的时代,不便起过多争端,只能先行作罢。 只见陈尘起身扫视四方,提气道:“雾国是否各位共同的敌人?” 四座皆惊,这问题还需要问吗?雾国和黎国在边线城池争战已久,积怨极深,全面开战只是时间问题。 那尖嘴鼠目之人,立刻拱手上前,谄媚大呼:“我黎国人恨不得将雾国贼人剔骨食肉,先生多此一问!” 呼延国主露出赞赏神色。 陈尘却摇了摇头,心生疑惑:“敢问大人,若您家中遇贼,将如何处置?” “黎国昌盛之国,若是做贼自然乱棍打死!”此人手袖一挥道。 “若您独处家中,妻小危急,手中无棍又当如何?” “哼!在下虽无魁梧身姿,武术尚也不精,但也是个热血男儿,手中无棍,即便撕咬也要驱逐之,岂能让妻小受难?” 此人冷哼一声,心里是大为欢喜。 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能抓住机会在国主面前表现一番,说不定还有升迁的希望。 陈尘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无提问,抬手高呼:“雾国陈兵边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黎国银库虽空,却有万般如这位大人一样的热血男儿。一家为家,一国亦为万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位先生手中无兵刃尚且要撕咬驱贼,尔等杀雾国之贼又何须银钱?黎国自当万众一心,齐力抗敌,待到凯旋归来,妻小携欢夹道共迎。” 场中寂然。 鼠目男子是骑虎难下,这话还能如何接?他只能硬着头皮,俯首上道:“在下虽是文职,只要边线需要,却也愿意为国挥洒血汗。” 在场皆是研习官道权术之人,话已至此再不起身聊表忠心,必要落了下风。 数百官员齐齐跪在台阶之下,扣首呼延国主,同声高呼:“我等也愿前赴战场杀敌。” 他们都不是傻子,这提议听起来虽然热血,但却极其荒谬,文职自有文职的职能,呼延国主肯定不会同意。 事实也是如此,文职都上阵了,谁坐守后方? 陈尘此计明显是居心不良,呼延国主正要问责。 “国主之忧已解,今日殿前数百官员齐齐跪求上阵,此事迹传遍全国,稍加煽动便可凝聚万民之心!”陈尘突然回身拱手道。 说话间,陈尘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笑。 这番话放在现代定会被人识破,但在古代制度残缺的情况下,听起来确实令人耳目一新。 呼延宏志问责之言生生咽下,眼中赞赏目光骤然落下,起身笑看陈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此言虽简却足令人热泪盈眶,先生不愧为大学问者,人心所致,气势恢宏,何再须银钱开道!” “国主谬赞!”陈尘平静谦道。 长孙婄钰柳眉深皱,难道陈尘真的倒戈黎国了? “来人,赐金座!”呼延国主一声令下,便是认下了陈尘。 黎国银库虽然未空,可常年征战也是到了需束腰度日的时候,此计煽动天下人心,若是成了必然能让黎国缓过一口气来。 完颜宁的脸色渐暗,坐下后再无言语,就算他是公子,也不敢讥讽呼延宏志亲赐金座的人。 坐下后,陈尘稍显拘束,说是金座,在他眼中其实就是黄铜制成的,还有些硌的不舒服。 “先生可否言明,这第二计为何?”呼延宏志眼中已生爱才之意。 陈尘轻笑了声:“说是计也不为计,只不过是陈某的一些商贾之道,无银征兵当下虽然可行,长此以往难免会让国民拮据怨声载道,只要给了足够的时间充盈国库,这问题便迎刃而解!” 此言一出,呼延国主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被打消了。 “先生果然高瞻远瞩,施计环环相扣,寡人甚惜,愿闻其详!” “商贾之道在于计谋巧略,既为谋,自是不能人前施为,会盟结束在下自当奉上国策!”陈尘卖了个关子,不知欲意何为。 呼延国主揣测三分,撇了一眼长孙婄钰和完颜宁,恍然大悟:“先生说的是,寡人难遇良人知己,今日之幸事,宴后摆驾宸书房一叙。” “国主看重,庶民惶恐!”陈尘立刻起身做礼,即便出谋划策在先,面君仍需谦卑,方为生存之道。 三国会盟有序进行,期间长孙婄钰再提救援之事,仍被呼延宏志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含糊过去,庄黎两国倒是当众签下惠国之策,互通商道以促进民间商业发展。 宴毕。 长孙婄钰不愿就此离去,借手下染病为由,暂住黎国宫,期待契机降临,再行求援。 呼延国主自然不会拒绝,安排下住所,便急着想听陈尘的良策。 眼看师父卦显的天命之人就要为黎国所用,长孙婄钰心急如焚却无丝毫办法。 宸书房内。 陈尘与呼延国主对坐饮茶,身旁护卫仅一人,身形纤瘦像个女子,头戴黑纱斗笠,腰佩黑竹铁剑,神秘而肃杀。 “此是寡人亲卫,先生不必顾虑,尽管开口!” 呼延国主的话让陈尘多看了这女子一番,能独自一人守卫一国之主,可见呼延宏志对她的身手极为相信。 “在下远来北荒,对黎国国情尚不了解,可否与国主浅谈一二!” “自然!” 呼延宏志一挥手,黑衣女子俯身斟茶,二人细数谈起。 陈尘也对当下时代经济有了些了解,十三国仍处农耕经济为主,赋税制度才堪堪起步。 黎国为积蓄财力,税务之繁杂繁重让陈尘咂舌惊叹。 “先生可还有问题?”呼延宏志对陈尘口中的良策已心生急迫,银不尽那是黎国梦寐以求的事。 陈尘浅浅一笑,看着面前盛水的三角青铜爵杯,感叹了声:“杯中盛水满溢,头重而足轻,何以如此稳当的竖立在桌上?” “先生说笑了,自是有杯脚相衬才能安稳而立!”呼延宏志轻声应答,心有不解。 “哦?”陈尘面露疑惑,端起爵杯一发力,生铁青铜之脚被掰断了一只,再见他将爵杯放于桌前,杯倒而水洒。 “先生这是”呼延宏志皱眉。 陈尘突然起身,拱手道:“国主当真举世明君,一言一语道破天机,一杯尚且需三足顶其而立,一国怎能无万民相扶持,民生优良则国运亨通,在下以为第一步当是减轻赋税!” “减轻赋税?”呼延宏志大惊,忙摆手:“这万万不可,黎国财力已然堪忧,若再减轻赋税岂不是丧失国力之举!” 陈尘一笑,安抚起手:“在下当知国主难处,赋税虽减实升,国库只会更加充盈。” “何为虽减实升?还请先生明示!” 第六章:两道菜扭转乾坤 陈尘面容自信,看着黑衣女子:“提一个蓄满水的桶来!” 女子迟疑半分,见呼延宏志点头,片刻便拎来一桶水。 陈尘将青铜爵杯倒满水,并排放在水桶旁,开口道:“还请大人将这杯水量一寸之高,取出!” 黑衣女子照做,在青铜爵杯中倒出高一寸之水,盛放在另外一个爵杯里,只堪堪见底。 “请大人再从这一桶水中量半寸之高,取出!” 黑衣女子依旧照做,这次却倒满了整整一杯。 陈尘将两个杯子放在呼延国主面前:“国主请看,一寸赋税仅得一寸财力!半寸赋税却能征得一个满杯!孰多孰少?” 此言一出,呼延宏志以及黑衣女子眼神骤变,皆尽信服惊叹。 可过后,呼延宏志又生疑惑:“先生所言虽惊为天人,可这一杯之水如何变成一桶之水?” 陈尘听到此问,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计谋已成,只待最后一步,笑而开口:“国主可否借笔墨一用!” 之后,黎国宫,数十名太监手持竹简草图,来回行步宫中,一个个面带笑容,声有感叹。 长孙婄钰被安排在西苑侧殿,看到路过的太监,不禁发问:“尔等手中所持为何物?又为何发笑?” 太监面色凝滞,瞬间紧张起来。 “还不呈上?”夏清冷嗤一声。 吓得那太监身形一颤,忙双手奉上草图和竹简:“这这都是陈先生的手笔!” “犁壁,牛耕之法!这都是什么?”夏清看着这些新鲜的名词,深感疑惑。 “这犁壁看着像是农具!” 长孙婄钰接过草图倒是一眼看出究竟。 铁农具已然普及天下,不过陈尘所画简图上的农具却是闻所未闻。 “小姐,我看这陈尘就是个蛊惑人心的巫徒,牛耕之法?牛无手无脚如何能耕地呢?”夏清开口便是不信,以牛耕地,滑天下之大稽。 长孙婄钰的目光与之不同,犁壁改良当下农具,加之陈尘在竹简上对牛耕之术的讲解,其效用还真是有可能实现的。 越是如此,她的眼神便越是阴冷,看着面前太监问道:“你们就是为此事而高兴?” “我等只是下人,不懂陈先生的高明,但国主高兴我等便跟着高兴!”太监据实回答。 长孙婄钰脸色骤然苍白,退了半步险些趔趄瘫倒。 “小姐你怎么了?”夏清忙抬手扶住。 “看来陈尘真的选择了黎国!” 话落,长孙婄钰的嘴角已然泛白,仿佛遇到了无与伦比的打击。 夏清呵了声太监:“退下!” 太监拿过草图竹简,疾步离开。 夏清这才搀扶着长孙婄钰进屋,门外随从持剑把手。 房中。 夏清端上一杯清茶:“小姐,我一直疑惑你为何如此看重一个乞丐,甚至不惜暴露南国线人来做局试探他!” 饮尽茶水,长孙婄钰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你可知我师父为何而终?” 夏清变得悲凉,言辞惋惜:“国师心焦战事,劳苦而终!” 长孙婄钰摇了摇头:“我师父以身躯为祭,引天道入卦象,算出南国救国之望就在黎国路途之中,众人皆知我是为求援而踏上黎国,却不知我的真实目的是在寻找那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难道那陈尘是”夏清惊呼声戛然而止,警惕的打量了眼四周门窗,起身打开房门,吩咐门外随从:“你们几个将这间房子四角守住,不可有隔墙之耳!” 过后才重新回房,眼中隐隐有丝丝期待:“小姐的意思是陈尘能救南国?” “一切都晚了!”长孙婄钰低头苦叹,悔不当初! “既然国师算出陈尘是我南国的救星,他又怎会投靠黎国!”夏清对长孙婄钰的师父,也就是南国国师还是非常信服的,他的学问和卦象都是天下闻名,被称为文宗。 “都怪我!师父曾叮嘱,遇到此人要心生敬畏,示弱以同其心,我不但设局试探,刚刚在三国盟会上一时心急又逼迫了他,关系已然落至冰点了!” “小姐多虑了吧?我们演的毫无破绽,他又如何察觉是试探的?” “我也不知,但他不会平白无故的露出敌意!” “实在不行就杀了他,这样的人南国得不到,也不能让他安然待在黎国!” 夏清面色狠辣,决断果然! “事到如今也只能打开那锦囊了!”长孙婄钰唇齿轻咬,心中做了莫大的决定。 夏清被唤出房去,窗门紧闭。 长孙婄钰拿出师父临终前给她留下的最后一道锦囊,其中藏着一捆薄简。 上书:此人是南国唯一的希望,若失之,以美诱之,其必就范,这也是你的姻缘。 “美美人计!”长孙婄钰面容白皙,骤然凝滞,天下娇女,文人之首,礼仪当先,让她怎么做此决断? 可师父绝不会骗她! 宸书房中,陈尘与呼延宏志相谈甚欢,即便国策还未见到成效,可这一番言论就能让人眼前发亮。 “日后黎国必要仰仗先生!”呼延宏志面对陈尘龙威尚存,却不加高等身姿。 天下大乱,人才是十三国国主都想要的,文人志士即便是庶民也有了一番尊贵地位。 夜深。 陈尘刚刚离去。 呼延宏志瞬变冷冽:“你以为此人如何?” “看不出破绽,但可以肯定他未曾习过武!”黑衣女子面具间仅露出两道幽暗的目光。 “看来真是个文人?能否为我所用?” “听其言论确实有些道理,应该对黎国有益无害!” “不急,先探明身份再说,这件事交由你来做!” “是!”黑衣女子持剑拱手,疾步离去。 陈尘随太监来到了西苑侧殿,这也是他的暂住之所。 “侍奉先生的侍女片刻便到,若无事小的就告退了!”。 陈尘上下打量,太监他是第一次看到,除了身子骨卑微些,声音还真是略显尖细。 “先生可还有事吩咐?”太监惶恐至极,他何德何能被人这样瞩目。 “无事,离去吧!”陈尘一挥手。 太监匆忙离开。 侍女未等来,南国随从却先到了。 “小姐请先生过去!” “不必了,我” “小姐说先生若是不过去,就得死在这里!”随从手中执剑,亮出个锋刃。 陈尘脸一沉,观看四周,寻找生路。他好不容易才远离了长孙婄钰,怎么可能轻易再回去。 “若先生开口求救,最近的兵士护卫赶来也需十息间,足以刺出数十剑了!”随从出声缓道 “以呼延国主对我的器重,杀了我,长孙婄钰还能活着出黎国?” “先生多虑了,在下是雾国人,自幼跟在小姐身旁,以死方能报其恩!” 陈尘轻抿嘴唇,即是雾国人,杀了他恐怕也只会落个挑拨之名,并不会吃罪长孙婄钰,此下已是别无选择。 “带路!” “请!”随从俯身恭道。 长孙婄钰所居侧殿同在西苑,很快就到了。 夏清站在门外护卫,推开房门时眉目有些敌意:“进去吧,小姐等着呢!” 陈尘心中一紧,只能祈求气运加身,躲过这一劫了。 可进门后,预料中的刺杀甚至缉捕都没发生,反倒是长孙婄钰静坐中堂,眼眶红润,无比怜人。 “姑娘哭过?” “小女子的泪水廉价,时常落下,不值先生挂心!”长孙婄钰的声音柔弱极了,恭敬极了,起身沏茶,扶手做邀。 这哪像个敌人,一番姿态,说是家中妻子也不为过。 原本警惕的陈尘,却有一丝冷漠:“姑娘何须再演戏?往日你也是以这般柔弱之态诓骗示人的?” “陈先生还在为今日会盟前的事生气?” “不该生气吗?姑娘置我于险境,恐怕宁公子是不会放过我了!” “小女子以为天下没有事情难得住先生,但南国只有这一次机会,故而急迫了,今日除了几个疑问,也想给先生赔罪!” 说着,长孙婄钰扶手弯腰,躬身致歉颇有一番诚意。 陈尘并没有接受的意思,直接侧头绕道一旁:“道歉就不必了,在下惜命可不会原谅一个想杀我的人,不过巧的是我也有一番话想问问长孙姑娘!” “先生请讲。” “女士优先!” 长孙婄钰屡屡听到新鲜名词,想来也是没去过北荒,自以为北荒人就是这样说话的,一思过后没太在意。 “敢问先生是否察觉了什么,才对我产生敌意!” “姑娘没做过什么,何必怕我察觉!” “先生如何察觉?” “姑娘敢踏上黎国必是有万全准备,且对呼延灼别那般了解,怎会轻易落入敌网?更不会被困酒坊之中!” 长孙婄钰柳眉微簇,这推理是没错,可仅凭这些仍不够立下判断。 陈尘继续说道:“三国会盟如此重要,你们竟然只知唏嘘哀哉,却不知想法逃脱,显然另有目的,而那三日你所有专注力都在我身上,目光是骗不了人的,你的目的就是我。” 长孙婄钰呼吸渐紧,没想到陈尘那时的痴楞状态下竟然隐藏着如此缜密的观察力和思虑。 “而我最终确认呼延灼别与你相识,是因为一碗蜜糖蒸饭!” “这”长孙婄钰语凝难解。 “蜜糖蒸饭是好吃,但做起来粘锅又粘碗,清洗让人颇为费力,偏偏敌国之人却乐此不疲,真的听你吩咐做了三天的蜜糖蒸饭,你说古怪不古怪!” 长孙婄钰恍然明悟,深感惊叹:“先生仅凭一碗饭就能察觉异样,小女子佩服!敢问先生又是如何知晓三人日内有人会冲杀进酒坊!” “一碗牛骨汤!”陈尘嘴角上倾。 第七章:文宗锦囊(求收藏推荐) “请先生明示!” “跟随老师研习经济学的几年,身旁常有师母灌输些医学知识,虽不喜,却也听懂记住了几句。那日封将军家眷买下酒坊隔壁宅院时,凑巧顺着缝隙看到了她的容貌,肺之病,浮于面,已入膏肓,撑不过三日。” 长孙婄钰脑海回忆,确实有那么一幕。 “二者可有关联?” “牛骨之汤需小火慢熬,酒坊大门紧闭三日却浓烟滚滚不绝。封夫人身居隔壁定是苦恼了三日,又正巧赶上病尽人亡,即便酒坊无过,也难逃死罪!” 长孙婄钰眼中微光闪动,陈尘若非天命之人,谁能堪担此任。 “该我问了吧?”陈尘嘴一咧。 “先生请讲!” “为何设局试探我?在此之前我不过是个你眼中的乞丐而已!为何对我能救南国深信不疑,你是否对我早有相识?” 陈尘目光灼灼,不敢放过长孙婄钰眼睛里的分毫变化,甚至有可能关乎他穿越的秘密。 长孙婄钰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不敢再有隐瞒,只能通盘托出,将师父临终前的卦象讲了出来。 这等神鬼天道之事,在现代人耳畔是无比刺耳,但刚刚经历了一场时空穿越,陈尘又不得不信世上真的存着些无法解释的奇幻。 不过片刻沉默,稍加思索,陈尘猛然起身。 “难不成你师父知道我的来历?” 面临危机陈尘尚且沉静以待,谈及来历二字他却大变颜色。 长孙婄钰心中立生一计,认真的点了点头:“师父既然能算到你,当然知道你的来历!” “他可否告知于你?”陈尘的喘息在加重,穿越小说看着引人入胜,真的身临其境却是无边的孤独和恐慌,因为难以融入。 要说长孙婄钰的城府之深沉,一番无根之言却说的无比笃定:“未曾告知,先生有什么疑难,可亲往南国当面问询家师!” 文宗是南国威慑诸国的杀手锏,他之死必也是南国要隐藏的秘密,陈尘在黎国是肯定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陈尘独身来到这异世的警惕性。 “你这女人看似无害,心不一定是干净的,真去了南国,恐怕正中你的下怀!” “先生不信,小女子片刻后会自证诚意!” 陈尘盯着长孙婄钰的眼睛,看不出丝毫不妥:“你的局是在我进城前就设好的,仅凭城外的一眼相见就敢笃定的判断我是天命之人?” “先生说过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能救南国必是冉冉之星,一路万里我只从先生眼睛里看到了希望!”长孙婄钰嘴角微扬,说的确实也是心里话。 “可你在盟会前对我起了杀心,这是事实,我只信我看到的!”陈尘手扶在椅座两端,眼神轻眯,无论长孙婄钰说的天花乱坠他还是不相信这个女人。 长孙婄钰唇间轻咬,一番为难过后,从袖中取出竹简奉上:“家师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道书简。” 陈尘半信将疑,接过书简脸瞬间有些好笑:“真是一派胡言,我堂堂正人君子,视美色如无物,你师父竟然以为美人之计就想让我就范,简直是可” 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翘起一只白玉凝脂般的纤柔细肢。 长孙婄钰身外披风已落,只留半身轻纱,染着晕红,羞涩拂面,朦胧而至。 “咕噜!” 陈尘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我以此身自证清白,先生可愿救我南国?”长孙婄钰手指轻动,暗藏着一份不安和焦虑。 “你疯了吧!”陈尘皱眉沉道。 “求先生救我南国!” 长孙婄钰跪地叩首,其诚意不言而喻。 她虽非南国皇族,却承国师之徒,自幼身居宫中,颇为受宠,那也是据实明珠,此举确实可见其诚心,其决心! 而且长孙婄钰不是陈尘这样的现代人,虽然还穿着衣服,可肩头外露已然是心早惊涛骇浪,血如江河袭涌,面色的平静全是装出来的。 陈尘不得不承认,刚刚一瞬,心怦然而动,唯有心灵深处有一番莫名的抵制。 他知道自己穿越当天是个将婚之人,虽然记不起妻子的模样,但那份情愫萦绕心头,难以消散。 不过幸得这番对冯芸的情愫救了他一命,房间外的南国随从围绕着殿门和窗沿,手中明晃晃是佩剑。 长孙婄钰虽然听了师父的话,以美诱之,却还是留了心眼,但凡陈尘真有举动,她可能会动手将其捆至南国,再另想办法。 如今陈尘未动,就是最好的局面。 “难不成先生还有疑心?那不如亲手留给小女子一份尊严!” 长孙婄钰的情绪突然失常,演的格外逼真,抓起桌上短刃匕首,扔到陈尘身前。 以死明志,以身明志,都做到这份上了,陈尘再不信也不可能了,人家真想害他,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凭什么付出这么多? 几番迟疑,陈尘取下身背长袍,披在长孙婄钰肩头:“姑娘如此急迫是以为我择主黎国了吗?” 长孙婄钰松了一口气,背后的手暗自挥舞,殿门外的随从也都退下了。 “难道不是?先生今天两道良策解了黎国忧患,若非择主,又是为何?” “今日献策全是姑娘所迫,不得以为之,但那两道所谓良策只会让黎国陷入深渊,绝非解忧!所以姑娘不必为此焦心,至于救国一事,容我考虑考虑吧!” 陈尘的声音略显憔悴,几日前来到这异世,一切都是被牵着鼻子走的,他都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个世界,谈什么帮人救国。 “陷入深渊?”长孙婄钰吸了一口气,这两道良策何以让黎国陷入深渊? 看出她眼神里的疑惑。 陈尘深吸了一口气,顺手将一旁茶壶里煮好的茶水倒在了地上:“一壶水就这么白白损失了,可惜了!” 长孙婄钰虽然不解,却也宽慰道:“一壶水在茶铺也就几钱,在家中更是寻常物,并不值钱,先生不必在意!” “你以为你损失的是一壶茶吗?”陈尘摇了摇头,深表遗憾。 “难道不是吗?”长孙婄钰更是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若是进门没有这一壶热茶,也许我根本不会跟你聊下去,你损失的可就不仅仅是一壶茶,而是错过了一个救国的机会!” 陈尘语气深沉,面色严肃,好像真的一壶茶就能决定一个国家的生死。 长孙婄钰是个聪明人,只是皱眉间就明白了陈尘的意思。 “先生此言可是在影射征兵之事?” “不错,经济学的成本不仅仅是银钱,还有你所放弃的所有选择中最有价值的哪一个!对于你来说,损失一壶茶的成本便是得罪了我,失去了救国的机会!” “经济学?”长孙婄钰脑海思索万千学术,就是没听过这个名词,心中仍然未解:“那黎国损失了什么?” “经我一番言论,好大喜功之臣必然强行征兵,扰乱民心且先不说。有人善农耕,有人善教书!全民皆兵是暂时节省了国库开销,却放弃了国民根基,日后无人教书无人农耕,纵使战胜敌国也落得百废待兴,又如何面对其他临国?” “可你所绘制的农具图纸,以及牛耕之法都极其实用,难道这也是” “这都是真的,只不过这东西不仅仅是我送给黎国的礼物!”陈尘突然仰头看向夜空:“这是我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世界?”长孙婄钰号称天下第一才女,诗词歌赋,论述文章无人能及,偏偏就是听不懂陈尘今日几个简单的词语。 不过所谓成本之论她是听明白,若真如陈尘所言,黎国可能真的要步入深渊了,一国之策的影响甚远,确实足以毁掉一个昌盛之国。 “误会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我先行离去!”陈尘不受拦阻,推门离开。 这次长孙婄钰未敢再有阻拦。 屋顶一道轻盈身姿也飘然越向空中,无人察觉,无人知晓。 冷风直灌衣领,长孙婄钰紧了紧衣服,看到肩头披着陈尘的外衣,心中悄然升起一丝异样情愫,这男人似乎与她见到的诸多男人不同。 宸书房内。 黑衣女子躬身禀报着。 呼延宏志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长孙婄钰也想拉拢陈尘,求他救南国?”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却无人知她为何隐瞒了陈尘透露的黎国之灾。 “如此看来二人真是不相识?”呼延国主突然大笑。 黑衣女子面露疑色。 呼延国主面色渐沉:“如果这陈尘真是良臣,那我们也不能错过了!” “国主的意思是?”黑衣女子未解其意。 “潜于一侧,监视陈尘一举一动,时刻回报!” “是!”黑衣女子拱手领命。 呼延宏志似乎还是不放心:“等等!让凝雪明日放下一切事宜,陪在陈尘身旁游览国都!” 黑衣女子一怔,犹豫开口:“凝雪公主会同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国之大事,由不得她!”呼延宏志皱眉挥手,不愿多说。 直到黑衣女离开,呼延宏志眼角才流出一丝狠辣:“这太宰印就看你有没有拿了!” 相较之前当面对陈尘的器重和礼敬,如今才像是呼延宏志的真面目。 第八章:权倾天下不是梦 一夜过半。 陈尘躺在床上仍未闭眼。 房间里的一切都新奇极了,黑漆木桌,红绣描绘,古香古色,往日只在电视前观看,今天却摸得见,闻得着。 甚至兴起,陈尘还会起身顺着窗子看向明月。 月与故乡无恙,同是那般清冷明亮。 几处兵士持矛踏立而过,一切无比真实,怎么他就从来了这异世,还住进了类似皇宫的宫殿群? “呼~呵~呼~呵~” 静谧的房间唯有陈尘的鼻息之音。 片刻后,他凄惨的笑了。 “两个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也是我孑然一身,只是不知老师会否想念!” 陈尘自幼生活在孤儿院,也是社会福利好,他有了读书的机会,才有了后来南都大学的天才之说。 既要接受这个世界,便要融入这个世界,他能在这个世界做什么,就是第一个要考虑的事。 想到这里,“择主”二字便轰然入目。 古代经济制度体系都在他的射程范围内,甚至包括一些金融史他都有研读过,虽然与地球历史记载过的朝代有些不同,但制度是相通的,十三国无论是制度文化还是工具制造都类似于春秋战国前期的水平。 陈尘想用所学存世自然没有问题,今天从容应对呼延国主就是个例子。 可现在黎国和南国要做何选择,日后还有天下十三国,哪里才是他的去出? 刹那间,陈尘有股热血沸腾的感觉。 在现代他是天才,胸怀大志也至多到业界学界俏楚。 但在这个一切制度都未完善的世界就不同了,有没有可能权倾天下? “权”字一浮现脑海,陈尘就格外激动,隐约间觉得他曾在这个字下蒙受过多年苦难,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第一站必然是南国,无论能否回到现代,也必须找长孙婄钰的师父问个清楚。 心里打定了主意,就这样睡去了。 清晨大早,长孙婄钰一番有意打扮过的妆容站在陈尘屋前。 南国战事紧迫,她不敢赌,一切必须要尘埃落定才可放心。 昨夜险些赤城以待,今天又堵在别人门前。 身为女子,俨然是为国而放下了一切。 陈尘却还没有睡醒。 —— 在东侧一所主殿内。 “我不去,父亲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将我嫁出去吗?” 一名女子身着紫翡华衣,描眼细眉,朱砂做痣,比之长孙婄钰,气质是多了一丝俏皮,少了一份悲悯。 “公主,这次不同往日,只是带哪位陈先生游玩国都即可,绝无他意!” “只是游玩为何不让随从去,我堂堂黎国公主陪他游玩,他又是何身份?”华衣女子轻挑眉头,甚是不悦。 “国主极为看重这位先生!” “那你让他自己去!” 黑衣女看不清神色,但也能感受到她目光的为难,片刻后开口:“长孙婄钰就在这位先生门前等候,若是被南国抢了先,对黎国是极大的损失!” “长孙婄钰?”华衣女子面色惊变,手中香粉拍在桌上。 黑衣女子眼角有得逞的笑容,点了点头。 “来人,将那取自海外极地的苍珠顶冠拿来!”华衣女子好似一瞬之间性子大改,再无玩味,满是严肃认真。 —— 西苑侧殿外,陈尘刚刚起身,推开房门想见识一下古国的清晨日出。 不料,眼前却是静静的立着一女子,双手束与腰间,神态平和。 初阳照耀下的长孙婄钰仙气十足。 可陈尘更多的感觉却是无奈,从穿越至此这女人就像是缠上了他,昨夜好不容易解开误会,怎么一大早又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门前。 “长孙姑娘找我?” 长孙婄钰轻轻点腰,一声问安:“先生昨夜睡眠可好?” “怎么不敲门呢?” “小女子多等一会不碍事的,只要没扰了先生清梦就好!” 说话间,长孙婄钰又是一个点腰,拘礼。 要不是陈尘亲眼见过长孙婄钰持剑杀人,以及会盟前阴险施计,恐怕真的会被当下这柔情给欺骗了。 “那姑娘今日找我,又是何事?” 长孙婄钰也不在意,莞尔一笑:“小女子只是觉得先生初到黎国,必要游览一番,便来自荐为导游之人。” “陈先生,你可别被这女人的外表骗了,她是这世上最恶毒的女人!” 人未到而声先落,绵绵之音,丝丝幽怨,让人听之心窍动念,肌肤失控。 以现代话讲便是“做作”! 不出所料,陈尘挑眉一看,瞠目结舌。 黄彩之撵,足有两丈宽,两丈长,横跨整个宫道,辉宏大气。 撵顶锥形明珠,耀眼夺目,光照刺的陈尘睁不开眼。 待到近身一看,数十人掌撵,其上侧卧一女子。头戴铜饰凤霞之冠,冠顶一颗硕大的蓝色海珠,不难看出,撑着这样繁琐的发冠,女人已是额头落汗有些艰难。 相较之下,衣服还稍显朴素,不过坠饰就很夸张了,各种闪耀的古怪金属和明珠。 珠光宝气就是陈尘心里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 “长孙姐姐几年不见,还是那般朴素!” 两人不知何仇何怨,一见面便是针锋相对。 “让公主见笑了!”长孙婄钰语气柔和,并不计较。 呼延凝雪无视了这句话,而是打量起了陈尘,脖颈高扬,目光傲然。 她是听命而来,加之不想让长孙婄钰如愿,至于陈尘本人,还入不了她眼。 “父亲命我带陈先生一览国都风貌,不知先生可愿赏面?” 一个清晨,莫名其妙来了两个美人,还都要带他游赏国都。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动辄就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谁也不能得罪啊! “初到黎国,确想一览风光,只是公主出行游玩,行装是否有些不便,座驾也有些” 陈尘本想说“扎眼”二字,又担心失了礼数,欲言又止。 长孙婄钰掩嘴浅笑,听懂了他的意思。 呼延凝雪脸颊一红,出来时只想着用这身行头艳压长孙婄钰一头,结果还成了累赘。 以她的性子自然不能轻易就服软,脸色一冷:“先生是点评我这黎国公主着装不当吗?” “不敢不敢,庶民仰慕公主凤仪尚且不及,怎敢点评!公主觉得妥当,那就当庶民没说!” 陈尘惶恐惊容,忙俯身回话,心中却有笑意,这身行头连路都走不稳,如何游玩? 出宫后,三人换了三台轿子,随从也是乔装成普通家丁。 先是到了城南一座两层紫木阁楼之下,门前挂着金饰镶边的两个大字:黎斋。 轿子刚落,随行已经将黎斋清场,大门也围绕起来。 陈尘等人下轿,呼延凝雪领头进了阁楼。 “黎斋是黎国钦点招牌的酒楼,菜品极佳。”长孙婄钰跟在陈尘身后,宛若侍女随身,与昂首在前的呼延凝雪大为不同,可两人同为天之娇女,身份绝无差别! “论起对菜肴菜品的研究,我黎国确实比南国要强些!”呼延凝雪每一句似乎都要攻击长孙婄钰。 陈尘眉头微皱,向长孙婄钰投去一道好奇的目光。 长孙婄钰摇着头,也不解释,尽是苦笑。 黎斋中有上下通透的两层,桌子搁置的比较稀疏,每张桌子四周都围着木质雕刻而成的半身围栏,是将偌大的厅堂分割成了一个个小隔间,颇有格局。 “见过公主,见过诸位大人!”半佝偻的一位老者,拘束的领着黎斋众小二迎接行礼。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才听说了呼延凝雪要在这里招待客人,整个店铺都严阵以待,招待好了有可能金珠一枚,招待不好便是人头落地。 几人上到二楼一间雅阁内,呼延凝雪跪卧于主坐,身形若有微颤,撑着这么重的行装是有些费力了。 “先生请吧!” “谢公主!”陈尘受邀也坐在了软垫上。 但桌旁就准备了两张软垫,根本没有长孙婄钰入座之处,再看呼延凝雪眼中潜藏的得逞笑容,可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 长孙婄钰对此视若无睹,盘坐在坚硬的木阁地上,眼角微皱,片刻后才适应了这不适之感。 陈尘饶有兴致的看着身旁两位女子,算计于心的长孙婄钰竟在这性情直率的呼延凝雪面前吃了瘪。 “来人,掌茶!”长孙婄钰突然拍手。 一壶茶水先行摆上了桌子。 “这里地方狭小,公主可否让随从到楼下等会,自有我亲自侍奉!”长孙婄钰挥手驱赶随从。 “这”几名随从相视惶恐,在座的三位都是大人物,他们就是吃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主子做这种下人的活啊! “我是怕你们侍奉的陈先生不满意,要了你们的命!”长孙婄钰从柔弱似水到肃杀满面的转换永远是在一瞬间。 陈尘都被吓了一跳,别说这几个随从,当下就挤在角落,吓的落跪。 呼延凝雪略有好笑:“既然长孙姑娘对下人的活这么感兴趣,你们就下去候着吧!” 话音刚落,几个随从跌趴逃离。 “先生,小女子给您斟茶!” 面对陈尘时,长孙婄钰又是一副娇羞含情之姿。双手扶着茶壶,给陈尘斟满了一杯茶水,一行一举还真有点侍女的模样。 陈尘当下都没敢抬手去接,美丽的外表下掩藏的往往是危险。 等看到长孙婄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再将茶壶放到地上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坑是给呼延凝雪挖的。 第九章:冰冷的时代 “先生,今日若非呼延公主,你我二人绝不可能在黎斋享受这种宁静的用餐之景,该请茶致谢!”长孙婄钰说着,自己也确实举杯敬起。 陈尘眼角微有抽动,只能按着她的话同样举杯。 茶壶虽距呼延凝雪就是个弯腰伸手的距离,但她头戴重冠,一路行举都得端着。 几番探手,险些冠落,不得不放弃。 呼延凝雪轻怒,却又无由发作,只能唤声:“来人!” 无人应答。 随从都是听了她的命令,现在全候在阁楼之外,根本听不见楼上的声响。 呼延凝雪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又不敢提起嗓子高吼,这一下面染绯红,有些下不来台了。 陈尘暗笑了声,说长孙婄钰是天下第一才女,诗词歌赋没听她作过,整人的法子倒是见识了不少,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 呼延凝雪没了面子,窘态万千,只狠狠的瞪着长孙婄钰,肩头再次端正:“难道你要让我这个公主亲自动手倒茶?” “你是黎国公主,我也是南国使,咱们二人身份不无高低,难不成公主要将我当成身边的侍女使唤?”长孙婄钰反倒质问了她一句。 呼延凝雪顿时语塞,南国使加上文宗之徒,论身份确实不比她低。 “公主既然不便,就由在下代劳吧!”陈尘看两人争端津津乐道,不过也不能任由呼延凝雪这么尴尬下去,毕竟人家也是来向他示好的。 而且以他对长孙婄钰的了解,这个黎国公主最终只会吃亏。 “先生还真是善解人意!”长孙婄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夸是损,再未多说。 解了围,呼延凝雪看待陈尘的目光稍加了一丝感激。 饭菜终于上桌了,呼延凝雪也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她今天出游第一站安排在黎斋吃早点的目的。 “二位请吧,尝尝我黎国风味!” 说着,呼延凝雪更是亲手揭开瓦罐盖,一股异常气味飘散。 来之前她专程下令,要求上桌的菜必须是平日里常人见不到的。 黎斋的厨子被难倒了,也不知道今天来的客人是哪路神仙,见过什么菜或没见过什么菜,万一做了个他以为稀奇的玩意,结果人家正巧见过,一条命就没了。 可是民者怎敢违君呢,国宫里传来的命令不能不从。 无奈出此下策,做了一锅海味杂烩,要说这个海鲜还就是些近海渔民用来裹腹的,在当下是粗鄙端不上桌的食物。 等于是把一道凉调野菜搬上了国宴。 黎斋的店家是在赌心态。 呼延公主能带来的肯定也是达官贵族,不可能吃过这种食物。 他似乎是赌对了,呼延凝雪本人都面露疑惑,想要介绍却叫不出名字来。 店家大喜,忙抬起衣袖道:“此乃小民自创海味百宝羹。” “有意思!”陈尘轻笑了声。 看到这反应,呼延凝雪也有了信心:“不错,本公主久居深宫,见过各种珍稀菜肴,你这还是头一次碰见,下去领赏吧!” “谢公主!”店家抹去额头汗渍,一条命是保住了。 可没等他起身。 长孙婄钰突然掩嘴笑了,却又戛然而止,看似隐晦其意有所指。 气氛渐渐凝聚。 “为何发笑?”呼延凝雪曾是长孙婄钰最好的姐妹,一颦一笑也读得出其中含义,刚刚的笑声里明显夹杂着一丝讥讽。 “南黎二国都临海,海味可算不得什么珍稀,公主尝不到也是自然,因为这都是些渔民充饥的杂食,连村镇乡里都没人会入口!” 一言既出,呼延凝雪眼中杀意骤然绽放,怒视店家:“是否如此?” “这”店家吓得瘫在地,今天本就难逃一死,赌个意外却是失利,趴在地上忙是磕头:“公主饶命,小的实在煮不出什么常人从未吃过的菜品了!” “你竟敢诓骗我,来人,将其拖下施车裂之刑!” 呼延凝雪盛怒,也顾不得仪态,将楼下的随行喊上来。 车裂之刑陈尘可是知道,极其残忍,下意识就抬手了:“且慢!” 几个兵士刚刚将店家架至空中,听到这声也不敢动了,虽不知陈尘身份,但能跟呼延凝雪平坐定然是个大人物。 “先生何事?”呼延凝雪正在气头,语气也不甚良好。 陈尘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却也能理解,这店家的一条命也许在呼延凝雪眼里真没她的一顿饭重要,可既然他在身旁,实在难以不作为。 “一顿饭菜而已,公主何需动怒呢!” “一介草民,命如蝼蚁,我杀之便杀之,先生还要阻拦吗?” 呼延凝雪是想用这一顿饭在长孙婄钰面前彰显,却被一壶茶先行施以下马威,又在这顿饭上失利,怒气确实难忍,陈尘更是不入她眼,怎么可能劝得住。 就连长孙婄钰也暗自摇头,示意陈尘不要多言,毕竟身处黎国,一个不慎就是丧命。 陈尘确实沉默了,但不是因为胆怯,面前这两个女子相貌俱佳,行止端庄,如果放在现代就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可如今呢? 长孙婄钰明知一句话便会置人于死地,却无动于衷。 呼延凝雪更是因为一顿饭就要行车裂这样惨无人道的刑罚。 陈尘不寒而栗,这个时代给他的冰冷和陌生再次涌上心头。 “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店家被托起身子,他知道现在唯一有可能为他发声,给他一丝生的希望的人,就只有陈尘了。 呼延凝雪在冷笑,因为她不认为陈尘有胆量反驳自己。 长孙婄钰的眼神暗示从未停止,唯恐陈尘看不清局势。 “可否给在下个面子!” 陈尘开口沉稳极了,目光看着桌面。 长孙婄钰手中一紧,攥着衣角,没想到陈尘还是发声了。 “你以何身份,敢让我给你面子?”呼延凝雪冷声质问。 陈尘抬头看了她一眼:“也许公主不知,三国会盟上,呼延国主亲口答应要授我丞相之印!” “丞相?”呼延凝雪愣住了,丞相之位在黎国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空缺数年,父亲怎么可能给眼前这个如此年轻的男人。 “真是笑话,你何德何能任丞宰之位?”一道畅快的笑声从楼下渐近。 完颜宁带其随从走了上来。 第十章:美食亦有伯乐 “宁公子?”呼延凝雪面带疑惑,不请自来实属无礼,即便完颜宁说的话是站在她这边的,可也没给她留下什么好感。 陈尘和长孙婄钰二人连忙起身施礼:“宁公子!” 完颜宁回礼,接着走到陈尘当面:“公主乃黎国公主,杀一个庶民你也要阻拦,即便是丞相也是僭越了礼规!” 陈尘读经济史,对礼规不懂,对异世的礼规更不懂。 但他明白经济学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租”! 简而言之就是他虽然身份地位还是庶民,但在呼延国主心中的地位,足以支撑他犯点小错而不受责罚,所以当下便起身回应了宁公子。 “公子质疑我的丞相之位,是在质疑呼延国主的金口玉言吗?” “你的狡辩之术在那日会盟本公子就见识过了,蛇鼠之辈,我不屑与你争端,今天想保住此人性命,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完颜宁知道陈尘口术厉害,这次也学乖了,避其长处,直接挥手命令下人:“一个粗民也敢得罪公主,死罪难逃!” “是!”庄国一个雄壮将士立刻拱手接令,一只手攥住店家衣领将其拎在空中,打算直接从窗边扔下去。 另一个兵士更是拔出铜剑,警惕的看着陈尘,也不知是恐吓还是真打算下杀手。 剑锋当面,完颜宁又是一国公子,身份比他只高不低,陈尘反抗唯有一死,只能将目光投向正主呼延公主:“公主,此人非但不能杀,还得重赏!” 庄国将士已经走到了窗边,眼看人就要被扔下去了。 “等等!”呼延凝雪抬手说话了。 也不是她同情或被说服了。 只是久居深宫,生活乏味极了,突然碰见陈尘这么为庶民请命的新奇景儿,一时起了好奇心。 “此人深谙蛊惑之道,公主可要小心!”完颜宁皱眉警语。 “谢宁公子提醒,不过我想听听此人言明正理,若是无法说服我,就请公子将他一起扔下去吧。” 呼延凝雪说话时长孙婄钰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这个细节也落在了呼延凝雪眼中。 她的嘴角立刻扬起一丝笑容,继而道:“宁公子也不必担忧父王问责,到时自有我来解释!” “乐意效劳!”完颜宁咧笑开口,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长孙婄钰脸色瞬间煞白:“不行,他可是呼延国主的座上宾!” 呼延凝雪一路刁难都未得逞,没想到在这关头试探出了长孙婄钰的弱点,自然不会放过,当即笑道:“父王对我自幼宠爱,黎国人人皆知,陈尘不过是有些虚才,在父王心中如何与我比较?” “这”长孙婄钰落了下风,有心相救,又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陈尘本人毫无慌乱,甚至笑着摇头:“无妨,若是我不能让公主信服,杀了便是!” 店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乱世间人命如敝履,特别是他这种底层人,本以为陈尘就是一时心起替他说了句话,发展至今甚至要搭上性命了还不松口。 陈尘的身形在他眼中已如神明般高大。 “好,先生既然有这魄力,那我也答应你,若是能说服我,店家便不用死!” 呼延凝雪此刻的心中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陈尘必须死! 因为她要看长孙婄钰难受! 全场人冷笑,一个人为之揪心,陈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重新端起了那盆海味百宝羹。 “公主以为这是粗鄙之食,不堪入目?” 呼延凝雪没见过,也没吃过,哪里知道这是什么食物,不过话可是长孙婄钰说的,她只需回头看着长孙婄钰故作疑问道:“是吗?” “是是!”长孙婄钰想说不是,从而避免陈尘这一灾,但话已出口,而且这等海味确实是粗鄙之食,随手抓个路人一问便知。 “那请问公主,粗鄙之食,珍稀之食,如何界定?”陈尘开口胸有成竹,一步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引导。 “珍稀之食值万贯,粗鄙之食弃之路旁也无人问津!” 呼延凝雪未加思量就回答了,这问题过于简单。 陈尘笑着点头:“正如公主所言,贵重之物即为珍稀,那这店家就更不该死了!” “为何?” “因为这海味就是贵重之物!” “噗!”完颜宁不忍而笑,接着仰头畅笑:“北荒之地是有多么贫穷,海边随手捡来的海味也能称之为贵重?” 呼延凝雪也显温怒:“我以为先生能说出什么正理,难不成想要强辩?” “非也!”陈尘摇着头,将海味百宝羹放于鼻间轻嗅:“这海味之前虽廉价,但碰见了我便要光照万千,不仅会成为贵重之物,还将是天下贵族桌上喜乐之食,不用多久便值万贯!” “你是自比为这海味的伯乐吗?”完颜宁笑了,讥讽之意更甚! “伯乐?”陈尘略有吃惊,没想到这异世也有伯乐。 “哼!果然是擅蛊惑,若要等你说的诺言兑现,是十年百年亦或是万年啊?如此诡辩就想蒙混而过?” 呼延凝雪冷嗤一声,以为陈尘是想用无限期的未来,从而强行诡辩。 却不想陈尘摇了摇头:“不出两日,海味必为国都贵族每日之食,每餐必食,有价而无市!” “若你做不到呢?”呼延凝雪看着一旁紧张无比的长孙婄钰,心中已有喜色。 两天时间她还是等得起的,而且她也不信陈尘两天能做到这匪夷所思的事,到时定要当着长孙婄钰的面将陈尘以正法处置。 “做不到我与这位店家一同被处死!”陈尘说的坚定,还看了眼店家。 扑通~ 将士松开了手,店家扑趴在地下,浑身颤抖,却仍要仰头对视陈尘:“小人的命以后就是大人的,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懂得感恩,还不错!”陈尘微笑着扶起了店家,他可不是为了找个人帮他出生入死。 “两日之约,我等着!”呼延凝雪这句话完全是看着长孙婄钰的眼睛说的,其意已非常明显。 待呼延凝雪和完颜宁一同离开。 “先生,你实在是冲动了!”长孙婄钰深叹了一口气,扫视四周无外人,皱眉道:“我们立即离开黎国,还有一线生机!” 第十一章:温水煮男主 “离开?”陈尘反笑了,顺手从海味百宝羹里捞出一只蟹脚,放进嘴里吸允片刻,吐壳道:“确实做得挺难吃!” 店家面露尴尬,局促拱手:“先生说笑了,这海味咸腥,自然味道不好!” 陈尘又看了眼这碗汤羹,就是简单的白水煮法,恐怕连调味品这个时代都还没有发现多少,海味的咸腥确实很难去除,也就不被重视了。 “这个东西多吗?” “蟹已不能称之为多了,在黎国国都沿河边缘泛滥成灾,民众苦不堪言!” 长孙婄钰解析道,若问天下之事,细如末节她都能对答如流,确不愧为文宗之徒。 “如此甚好,抓几只体型稍大些的来!”陈尘眼中笑意,没想到这般美味竟被誉为灾祸。 店家立即应声照做,现在陈尘就算让他去死他都愿意,别说抓几只蟹了。 很快,十来只蟹锁在竹篓中被带了过来。 “以水冲之,草绳捆之,令其不能动弹,抹盐,再取荷叶数片,清洗包裹,入蒸笼,两刻即食!” 按照陈尘的话,店家一一照做,直到一锅鲜美的蟹上桌。 长孙婄钰略带新奇,却又不知如何下手,略显窘态。 “取匕首来!”陈尘一伸手。 店家立刻找来一把青铜匕首递其手中。 只见陈尘熟练的拆开草绳,卸下蟹脚,切开两侧,撬开蟹壳,剔肉取黄,鲜香气味已然飘散在三人鼻息之间。 “尝尝!”陈尘以刀尖挑起蟹黄,送到长孙婄钰嘴边,这动作也是他下意识的行举,却让长孙婄钰红透了脸颊。 但她一想自己是陈尘的人了,便不再避忌男女之礼,香唇微动,蟹肉蟹黄一同入口,较之猪牛之肉更滑嫩,较之鱼肉更鲜美,令人回味无穷。 “如何?” “先生真是让人惊叹,即便是厨艺也有这般造诣,此蟹肉美味至极!” “厨艺还算不上,只不过是平日好吃!你也尝尝!”陈尘将锅推到店家面前。 吓得店家一颤,双膝跪地:“草民不敢!” 陈尘无奈的将他扶起:“什么草民,我也是无官无职之身,让你尝就尝,顺便学学怎么做!” “先生愿意教我?”店家再显惊容,药方烹法都是秘传,是人立命的根本,平常人肯定不愿意轻易的教给别人。 陈尘却有些不解:“当然教给你啊,我又不是厨子!” “这”店家动容,双膝厚实又一次砸在地面上,这次不是求饶也不是惊恐,是实打实的被折服了:“小人只有黎斋一处小店,以烹制食物生存,恐此生难报先生之恩情!” 陈尘撇了黎斋一眼,若在现代,他一定忍不住给这店家做个商业规划,抽点股份利己。 可身处乱世,他的志向并不在此,随意的摆了摆手:“日后自有用得到的你地方,先起来想法度过这次难关吧!” 在陈尘的教授下,店家很快就掌握了蟹的料理之法。 而且他是长期烹饪食物,颇有心得,甚至还在原有基础上加入了一种草药调味,让蟹之鲜美更甚,得陈尘赞美。 一切看似趋于良境。 “如果你以为单用这改良制作之法,就想度过此次难关,恐怕只会失望!” 一直没说话的长孙婄钰,突然开口了。 陈尘和店家脸上的笑容一僵,积极向上的氛围瞬间冰冷下来。 “姑娘以为这蟹的味道不比别的美味佳肴?”陈尘反问了声。 长孙婄钰未开口,店家先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以前给国宫的宫宴师父打过下手,这道蟹味绝对超过国宴上的任何一道菜!” “味道确实诱人口舌,但蟹灾泛滥这东西根本不值钱,物以稀为贵先生应该懂吧?况且两天时间如何让整个黎国国都的贵族品尝到?加之呼延凝雪从中作梗,一切都将徒劳!” 长孙婄钰说的极为肯定,句句在理,主要也基于她对呼延凝雪的了解。 “相对于我是否能活着,我更好奇你跟呼延公主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陈尘完全无视了长孙婄钰的话。 “先生切莫自持才高,呼延凝雪真的不可能放过你!”长孙婄钰心急如焚,怎么就碰见了这么个不怕死的,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低贱的庶民送命,偏偏此人又是南国的救星! “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过逃跑的事我肯定不做,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去给我准备一身像样的衣服!” “衣服?”长孙婄钰打量一番,陈尘这身行装还是那日离开酒坊时随意取自随从的一身装束,确实有失身份,当即点腰:“我这就安排下去。” “嗯,我跟店家吩咐些事,你到黎国宫里找我吧!” 陈尘随口的一句嘱咐,他甚至在潜移默化间已经忽视了自己与长孙婄钰的关系。 可这恰恰就是长孙婄钰想要的,从清晨到现在不过数个时辰,她一直以贴身侍奉的姿态来形成人最简单的潜在印象,温水煮蛙,才能无声无息。 等陈尘离开黎斋时,店家硬是跪在门口含泪相送:“大人吩咐的事,小的一定做得滴水不漏!” 陈尘点了点头,踏出几步又回头问了声:“对了,你叫什么?” “叫什么?”店家呆愣住了,他什么身份?陈尘什么身份?他的名字就是贱名,不足挂齿,竟然有幸得陈尘发问,这番看重又是让他两股热泪落下。 “小人易太!” “易太?好古怪的名字!”陈尘低估了声,摇头离去。 回黎国宫没多久,长孙婄钰带着几名布衣女子就来敲门了。 说是丈量身围,要做一身合身的衣服。 “太麻烦了,直接给我找身形相近,现成的新衣服!” “可有?”长孙婄钰轻声问道身旁女子。 “有,不过也需要先量身围才能取来合适的衣服!”女子低着头,稍显紧张,也不敢观察顾盼。 “让我来吧!”长孙婄钰接过量尺,双手环于陈尘腰间。 “这”陈尘刚要说话,如此亲密之举,让他亦有不适。 “别乱动!”长孙婄钰柔声责备,眼里却尽是笑意,就像妻子责怪喜爱玩乐的丈夫。 第十二章:临危变策 身围量完了。 长孙婄钰又不想陈尘穿现成拿来的衣服,便亲自动手裁剪修改至合身,时间已到黄昏。 换了衣服,陈尘绕身三圈,下意识想找个镜子却也不得,只能问向身旁之人:“如何?” “稍有褶皱!”长孙婄钰仔细查看一周,贴身给陈尘整理衣领袖口,随口一问:“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我去见见国主,免得真被呼延凝雪害死了!”陈尘应道。 长孙婄钰手下动作一停:“不可!” “为何?”陈尘好奇不解。 “呼延公主是国主之女,你的身份不过草民,怎敢殿前参告公主,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长孙婄钰一再摇头,坚决否定了这一计划。 “放心吧,不会参告公主的,我是去做慈善!”陈尘轻笑了声,这女人虽然手段残忍阴狠了些,可对他的善意却始终如一! “慈善为何?”长孙婄钰面露疑惑,就这么看着陈尘出门,一路直上宸书宫。 黑衣女也回到了呼延国主身边,将今天的事一一告知。 呼延国主到没有太大反应,像是提前就知道似的。 很快,陈尘到了。 又是昨夜那张桌子,那壶茶水,两人对坐。 “先生所来何事?” “为民请命?” “寡人刚减徭减赋,万民欢呼,何需请命?” “今日黎斋之行,才知国都周边百姓受难虫灾,苦不堪言,在下以为应该举行一场拍卖义会,从而为民” 陈尘话没说完,就被呼延宏志打断了。 “先生说的是蟹灾吧!” “国主知道了?”陈尘一愣。 “小女顽劣,让先生头疼了!”呼延宏志轻抚胡须,笑中暗藏深意。 陈尘面色大改,事情有些超脱预料,按理说呼延凝雪想杀他,肯定会将这件事瞒下去,怎么可能闹到呼延宏志这里。 “看来国主是为了考验我啊!” 陈尘的声音渐沉,这个猜想如果得到肯定,那对他来说将是天塌之灾。 话音刚落,剑刃已到眼前,他甚至没看清黑衣女是什么时候拔剑的。 “注意你的言辞,不可妄自揣度国主!” “无妨!”呼延国主忙阻拦,也不生气,嘴角还挂着笑意:“先生是聪明人,既然看透了,那寡人也不遮掩。” 陈尘牙关轻咬,心中咯噔一跳,暗道不好。 呼延国主却是未开口,将手平摊与空中。 “啪!” 黄巾之布包裹的一个方形物件,被黑衣女恭敬的奉在他手上。 “此乃太宰印,三百年前黎自成一国,至今太宰之位依然空缺,却从未撤下职称,只因先王有规,太宰必起于乱世,授给当世雄奇之辈!” 陈尘眼神轻眯,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太宰对黎国很重要,不会轻易授予某人。 “国主考验我,是想授下此印吗?” “正是!” 呼延国主点了点头,又将太宰印交给黑衣女收回。 陈尘本想打个亲民牌,让呼延宏志安排一场慈善晚宴,再借助官僚相争来抬高蟹的价格,同时还能将这新兴的蒸蟹推广给众多贵族。 如今呼延宏志跟他摊牌明面,等于对赌的已经不是呼延凝雪,而是呼延宏志和他了。 胜则能官拜太宰。 输则死无全尸! 然而呼延宏志已对他起了完全的戒备,若是再提宴会拍卖之举,绝瞒不过呼延宏志。 “所以,先生还是请回吧!” 呼延国主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逐客令就代表他不可能给陈尘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 “看来我今日只能无功而返!”陈尘起身间摇头叹气,似乎是落了下风。 呼延宏志开颜而笑。 当初他也是话说的太大难以收回,可太宰印决不能轻易交出,就看陈尘这次有没有本事度过难关了。 陈尘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宫殿门槛,却又收了回来。 “先生还有事吗?” “草民实在不想白跑一趟,可否跟国主讨些好处?” “先生请讲?”呼延宏志的神态立刻警惕起来,不论陈尘讲什么他都做好了拒绝的说辞。 “两日赌约,如今已过一日,草民命数既尽也不想做无畏的挣扎,只是死之有憾啊!”陈尘言语间眼眶红润,毕生的演技都用在了这一刻。 “有何憾事,尽可严明,寡人会酌情满足你的!”呼延宏志生性多疑,肯定不会被这简单的几滴眼泪欺骗,表情依旧平静。 “草民闻黎国有一游乐之法是斗鸡,却从未亲眼见过,若国主还能看在草民两道良策的份上,便让草民开开眼界,满足临终之愿!” 陈尘说的真极了,眼神里满是憧憬。 呼延宏志的表情有些僵硬,谁会在将死之际想要看一场斗鸡?事出常态,必然有诈。 但无论怎么想,他也无法将斗鸡跟蟹联系在一起。 周虑万千,思前想后,时间分秒而过,陈尘也不说话,就是用一双无辜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这还是从长孙婄钰身上学来的。 一件如此小的事都这样多疑,呼延宏志也觉得面上无光,当即开口:“先生为黎国献上良策,如此纯朴的愿望寡人自然不会拒绝,明日便让夏大人亲自带你去斗鸡之场。” “谢国主!”陈尘感激涕零,跪地谢恩,好像看一场斗鸡真是他毕生夙愿。 “先生不必大礼,这是你应得的!”呼延宏志脸颊微红,没想到陈尘是这么质朴之人,毕生愿望竟然只是看一场小小的斗鸡比赛,甚至眼中对害死他的呼延皇族毫无恨意。 “那草民就退去了!”陈尘躬身请辞,目光仍是感激万千,戏定要演到最后。 “夏大人送送陈先生吧!”呼延宏志挥手。 “是!”黑衣女紧随其踏出宫门。 二人一前一后,无一人开口说话。 主要是陈尘看着这个女人怵得慌,整天带着黑铜面具,两颗獠牙在月空冷光之下,动不动就要拔剑刺他咽喉,谁敢跟这样的女人说话。 好不容易临近西苑,陈尘紧张的气息一松,拱手道:“夏大人请回吧!” “不急!”黑衣女语气清冷,竟然向他的房间径直走去。 “诶,你走错”陈尘抬手想要拦阻,却见黑衣女已经推门立身于房内,还向他招了招手。 “先生为何止步门前?” 第十三章:三宗二祖天下五圣 陈尘骨寒毛立,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自恋如他,也只能联想到这黑衣女是要杀他,而非觊觎他! 可他从未得罪过这女人,呼延皇室肯定不会下这样的命令!亦或是黎国哪位高官贵族要杀他? 一番设想后,就是给陈尘十个胆子也不敢与这女人独处,当即仰头注视夜空:“今夜繁星引人入胜,实在挪不动脚啊!夏大人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说吧!” 夏芸韵看了眼四周,缓步走来,突然伸手抓住陈尘衣领,轻巧发力便一跃跳上了房顶。 不等陈尘惊呼出声,清香袭来,他的嘴已经被捂住了。 “只要你不出声,我不会杀你!”夏芸韵面具内两道幽光直视。 陈尘立刻点头。 手渐渐松开。 陈尘真的没出声,趔趄着退了两步,身后就是屋檐边缘,再无退路,只能挺腰直面。 “大人带我来这屋顶是何意?” “我背后的人想跟你合作!” “你背后的人?难道你不是呼延国主的人?”陈尘有些惊诧。 “你已经逃不过这次劫难了,公主要杀你,国主也不会救你,只有我背后的人能帮你,而且他承诺会在事成后真正的授你太宰之印!” 夏芸韵永远是那么平静,纵使说出这般惊骇人心,大逆不道的言论,也像是与街边菜贩闲聊的语气。 陈尘就不一样了,这是有人要拉他一起造反啊! 辅佐明君,当个权臣已是他最大敢预想之事,造反对他来说太过激烈刺激。 “以先生的才智,应该不会放弃这唯一的生路吧?”夏芸韵再次开口,语气自信高傲! 陈尘迟疑片刻,想问此人是谁。黎国世子?公子?还是权臣?武将? 可最终他没开口,身份挑明的那一刻,他便再无退路,若是拒绝必被斩杀。 “为何选择我?” “你是高人!” 不假思索,夏芸韵的语气又很平静,完全听不出这是一句夸赞。 陈尘苦笑了声,高人又怎会落在如此境地? “不好意思,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这”事情显然超脱了夏芸韵的预料,她本胸有成竹的姿态终于有了波澜:“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不会死!” “你觉得公主能放过你?” “她没理由杀我!” “公主杀人不需要理由!难不成你是想赢了这次赌约?这可是国主给你设的必死之局!” “国主更没理由杀我!” “你太自信!”夏芸韵不但姿态起了波澜,连语气也略有动容。 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让她实在不敢相信陈尘到这一刻竟然还打着这场赌约的主意。 “你也说了,我是高人!”陈尘嘴角一咧,潇洒转身,近两丈高的屋顶又将他劝退回去,抿了抿嘴看向夏芸韵:“要不咱们还是去房间里聊吧!” “不必!是我看走眼了,不识时务者便是纵世奇才也会死在乱世洪流里!”夏芸韵轻嗤道,言语已有不屑,飘然离去。 “放我下来啊!”陈尘一声无奈的呼喊,再看看脚下,只能在寒夜里抱着双臂自行取暖。 夜风呼啸,最后还是长孙婄钰过来问他入殿的情况,才派人将他给救下来。 “先生怎么会在房顶呢?” “没事,闲来无事赏个月,还被你给扰了意境!” “实在抱歉,小女子这就派人送先生上去!” “别不必了,今天赏够了!” 陈尘强撑着面子,钻进被窝,驱逐周身寒气。 长孙婄钰遣人送来一锅热汤,坐在床边亲手喂之。 “我还是自己来吧!”陈尘接过木勺,美人虽美,无福消受! “你进宫的时候我找了黎国几个贵族权臣,本想向他们推荐你的蒸蟹,可他们似乎提前知道了赌约,警惕性很高!”长孙婄钰迟疑后还是开口了,现如今情况就是这样糟糕,她能做的已经是全部。 “当然,呼延公主亲自下的令,他们岂敢不从!”陈尘目光一顿,冷意散发。 “国主怎么说。” “他把这难题扔给我,说是考验,考过了就给太宰印,考不过就死!” 长孙婄钰的心立刻揪起:“那我们还是准备连夜离城吧!” “逃不了的!”陈尘摇了摇头,就算离开了国都,也走不出黎国境地。 “那先生可有良计?”长孙婄钰慌了,没想到事情恶化如此迅速。 “计是有,但你得帮我,事成之后我答应替你缓解南国之围!” 陈尘突然的注视,让长孙婄钰稍有失神,片刻后苦笑了声:“看来先生对我仍旧不信任,事关生死,即便先生不解救南国,我也会帮先生!” 这话倒是让陈尘有些震撼,实在是长孙婄钰眼中流露的真情让他心有动摇,可这女人善演技,到底是真是假谁又能分辨? 二人在房中磋商许久。 长孙婄钰的神态渐渐轻松了许多,眼神满尽崇敬:“先生之才经天纬地,竟能在片刻改变计谋,安排下斗鸡之法,恐怕当世兵祖的五名弟子也不过如此!” “兵祖?”陈尘一愣,这名号听起来倒是格外霸气。 “三宗二祖,天下五圣人,难道先生不知道吗?”长孙婄钰眼眶微睁,即便是从北荒来的,也不应该没听过天下五圣人啊! 陈尘却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你是文宗之徒,那你的师父就是天下五圣之一吗?” “不错,家师正是天下五圣中的文宗!” “有趣~”陈尘来了兴致,心里的阴霾也随之扫空,影视剧看过不少,亲身听这个世界的人口述圣人,还是让他极为好奇的。 “说来听听!” “三宗二祖,文宗、武宗、琴宗、兵祖、医祖,合称天下五圣!” “文武琴兵医,所以你口中的兵祖应该是个带兵打仗的吧?” “非也!”长孙婄钰起身走向窗边,看向远处:“从未有人见过真正的兵祖,只知他久居深山,教下弟子五名,各个都是兵道诡才,天下共十三国,此五人就掌了五国帅印!” “那他们还不横扫了天下?” “先生多虑了,据说这五人出山时受兵祖之命不可联盟,需得相互拼杀博得一统天下,才能受到兵祖真传那不世兵法!” “拿五国国运当对赌棋盘,还真是霸气!” 第十四章:太宰将立兵踏天下 半个夜晚悄然而过。 陈尘趴在床边就像孩子一样,听长孙婄钰讲天下五圣的故事。 明日临近生死关头,从两人身上根本看不出紧张气息。 “这么说武宗死在了雾国?那天下岂不是少了一个圣人?” “当然不会,天下五圣自有天道衍生,即便武宗身陨,他的徒弟还活着!” “那他徒弟效命那个国家?” “武宗只有一个徒弟,却从未有人见过,据传还是个女子!” 长孙婄钰解释至此,轻掩唇齿稍有困意,却陈尘仍是兴致勃勃,苦笑了声:“等明日大计成了,我彻夜讲与你听!” 陈尘一看天色,夜是深了,再待下去恐怕对人家姑娘的名声有损,便不挽留,送长孙婄钰出了房间。 躺倒在床,心中的疲倦骤然袭来,一入宫墙深似海,手里握不起剑,就只能任人宰割。 为何穿越,如何回去,这些东西已被陈尘抛之脑后。 如果这次能活下去,他必须要主动出击,握住自己的命运! 清晨,夏芸韵等在陈尘门外。 这次两人没有一句对话,在她眼里,陈尘已经是个死人了。 斗鸡在黎国也分阶级,民间自娱自乐,贵族子弟却有个专门的斗鸡场,平日里极为热闹,有开庄下注的,有奋力呼吼的。 “陈先生来了!” 夏芸韵一句话,全场寂静。 “我名字有这威力?”陈尘眼角抽动,这群人的反应太过异常。 “起开!” 突然,一个身形浑圆的胖子撞开了陈尘。 “嘿,你这胖子,敢”陈尘斥骂还未落地。 胖子已仰头看向夏芸韵,厚实的嘴唇弯如月牙,身形姿态极其卑微,双手握在胸前:“夏祖宗,喝茶不?新晋的庄国清茶,口感极佳!” “陈先生想看看黎国斗鸡,交给你了,如果出事,你这身肉就别想要了!” 夏芸韵一句话吓得胖子浑身一颤,衣衫也随着身上的赘肉打了个波浪。 “不敢不敢,您老人家带来的人,那就是我于伟的座上宾,两只手捧着还来不及,怎么会出事呢!” “哼!”夏芸韵最后离开时,看着陈尘冷哼了声,恐怕还在为昨夜被拒绝的事记恨。 “嘘~”胖子于伟长出了一口气,一改谄媚之态,挺着肚腩踏步走来,因为夏芸韵临走时的特别关照,他也不敢再对陈尘有什么敌意:“陈兄认识夏大人?” “认识啊!”陈尘应的毫不犹豫,有人好办事,更何况还是跟这群贵胄子弟打交道。 果然,胖子的神经立刻紧绷了些,再不敢多问,跟着陈尘身后介绍起斗鸡场的陈设和游乐制度。 黎国宸书房内。 呼延宏志和呼延凝雪正坐大殿,坐下还有夏芸韵和庄国的完颜宁。 每过半个时辰便有一位兵士上殿禀报。 “报,陈尘在于伟的陪同下观起了斗鸡比赛!” “报,于伟送了陈尘一只斗鸡!” “报,陈尘” “行了,这些废话就别说了,他难道还没有任何动作吗?”呼延凝雪她不信陈尘会选择等死。 “报公主,这次有了!” “快说!” “他自称是夏大人的亲弟弟,开始向众多子弟推广蒸蟹,无人敢不买!” “果然出手了!”呼延凝雪嘴角露出笑意,立刻看向呼延宏志:“父王快下令,让这些贵族子弟都拒绝陈尘。” “胡闹!”呼延宏志冷声斥责了句。 呼延凝雪不解:“父王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我在这里是为了见证黎国太宰出世,见证我黎国辉煌之臣的降临,你以为是在陪你玩乐吗?我虽说过不帮陈先生,但我也绝不会下令制裁,无论这次陈先生能否破局,你都禁足半年!” 呼延宏志声音威严,对自己的女儿可没什么慈父之态。 “父亲不会真以为那个人能当我黎国太宰吧?” 呼延宏志瞪了她一眼,满是失望:“陈先生一语让我黎国三日之内不费分毫就征招数万兵甲,减徭减赋举国欢呼,加上农具改造和牛耕之法的推广,已经让我黎国改头换面人人一心向上,若是当不起太宰,谁又当的起?” “那父亲为何”呼延凝雪欲言又止,既然觉得陈尘能当太宰,为什么要将其置之死地, 在此之前她也疑惑,往日威严的父亲,这次怎会支持自己一场顽劣的游戏? 呼延宏志眼眸渐入空旷,遥看远方:“黎国太宰起于乱世,你们到底明白这句祖训是何含义吗?” 无人敢应。 “先王立规,太宰出世之日,便是举国起战之时。黎国将兵踏天下,到时再无路可退!” 呼延宏志终于说出了此举的用意。 黎国边境摩擦不断,却从未有过国战,所以他不敢赌。 置之死地尚能后生者,若真有这样的人,那就是天意。 所以这一场呼延凝雪的顽劣,陈尘的生死局,却是呼延宏志心中对黎国命运的抉择。 陈尘生,则黎国兵起,征战乱世。 陈尘死,则国情不变,休养生息。 言语间惊骇众人,期间再无人敢多嘴。 陈尘的消息仍由兵士来回禀报。 呼延宏志眼里的光芒也渐渐暗淡。 一天时间,陈尘游走于斗鸡场中,想贵族子弟为突破口,又假借夏芸韵之名,确实卖出去不少蒸蟹,价值远超万贯,可成为所有贵族推崇之食却未做到,仍不算胜! 黄昏降临,一夜又过。 宸书房里的人早已散去,大家都知道呼延国主口中的乱世恐怕不会降临了,因为太宰印也不会授予陈尘了。 次日清晨,赌约时辰将至。 陈尘已经从斗鸡场回来了。 “怎么?放弃了?”完颜宁笑的肆意。 呼延凝雪的表情有些严肃,她也没想到这件事影响如此深远。 “是放弃了,这种事谁能做到?”陈尘憔悴了许多,向呼延宏志拱了拱手,周身乏力! 昨日在斗鸡场中蒸蟹还推出去不少,可到了夜里,陈尘显然是慌乱了,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也是于事无补,根本没人敢买他的蒸蟹。 对于这个结果,呼延宏志暗松了一口气,不打仗也就代表着黎国短暂的安宁,可又提了一口气,黎国称霸的未来又渺茫了一分! 第十五章:阳谋为幌阴谋定局 “先生对我黎国有功,临死还有什么遗愿,尽可开口!” 陈尘苦笑摇头,一副人之将死无欲无求的态度,哀声道:“草民一生清贫,四海交友,只盼临死时能有场热闹的送别,没想到走在黎国,举目无亲!” 悲从中来,人情渲染。 呼延国主心有不忍,他是国主出口必是金鼎之言,即便心中愧疚也不能承认,当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挥手道:“先生之愿寡人应下,设宴断头台,给先生一场热闹的送行!” 完颜宁嘴角冷笑,这句话等于宣判了陈尘的死刑。 黎国正离门前,一众诸侯贵族齐至,当众斩首的事他们看过不少,大多是诛杀国贼时欢庆为宴,这次却是为了赏赐,让人哭笑不得。 宴前人是不少,却各个面容冷峻,国主不笑,谁敢露出欢颜? 陈尘被按在断头台下,魁梧刀手立于身后,只待国主下令。 “先生还有话说吗?”呼延宏志行着最后的仁义。 陈尘额头豆大的冷汗砸落地面,真趴在断头台上确实很难心绪平静。 “国主不急,赌约时辰还有一刻,让草民再感受感受众臣相送的恩情!” 呼延国主点了点头,时辰确实未到。 期间有一席位一直空着,呼延凝雪的目光就投在那空座上,心里起疑:“以长孙婄钰和陈尘的关系,没理由不来相送啊!” “想必是不想看到这血腥场面吧!”完颜宁自斟一杯,看到陈尘死,他是很开心的。 酒菜上桌了,宴会开始了,长孙婄钰竟然入座了。 呼延凝雪也松了一口气,起身走了过去:“怎样?他要死了,你应该很难过吧?” 长孙婄钰看她一眼,柳眉深锁:“若他真的死了,你我二人情谊尽断,日后不死不休!” 呼延凝雪身躯半退,牙关轻咬:“咱们的情谊早就断了!” 就在这时,卫兵之外起了争执,有一声惨烈的呼声传到:“让我给陈先生送行,他是我的恩人!” “何人侵扰?”呼延宏志面有不悦。 “国主,是黎斋的厨子,抱着一锅炖鱼,说是陈先生为了救他才上的断头台,所以要来给陈先生送行!”兵士照实说道。 呼延宏志对事情来龙去脉也清楚,知道有这么一个店家。 “国主,让我来处理吧,这里毕竟都是王族贵卿,容不得一个草民出入!”完颜宁主动起身,拱手自荐。 对于庄国公子,即便知道他不安好心,可如此小的请求呼延宏志不会拒绝。 兵士护卫身旁,易太还被扣押在地上。 “陈先生是你的恩人?” “大人,您见过我的,我是黎斋的店家,他是我的恩人,您知道的!”看到完颜宁,易太一眼就认了出来,忙趴向其脚下。 完颜宁眼里尽是厌恶,一脚踹的易太几个翻滚:“我何时见过你这低贱之辈!” 易太低下头,吓得浑身打颤,却未有退缩:“是是小人高攀了,大人身份高贵自然不认识,还请放小人进去,为恩人尽最后力所能及之事!” “这里面坐着都是王族贵卿,岂是你个身份不详之人能随意出入的?既然想报恩就自证身份,让我看看你的报恩决心!” 完颜宁嘴角冷冽笑容,不知目的何在! “如如何自证?”易太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简单!”完颜宁回头看了陈尘一眼,脸上笑容更甚,提手一柄匕首扔到了易太脚下,扬声道:“人言恩情如山,我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能自斩两根手指,就算是证据!” 他的话便是故意讲给陈尘听,所以声音极大,宴中多人都听见了。 大多没什么反应,甚至有几人还颇有兴致的眺望,想看易太如何选择,毕竟一个小民还不配被他们记挂。 陈尘牙齿瞬间咬紧,他能开口吗? 不能! 因为易太才是他这场大局的决胜点,可为了他自己的一条命让易太牺牲即便是两根手指,陈尘亦是心中不忍,心中矛盾! 易太何尝不知,他也惊恐,也不甘,但不同于陈尘的是,他可没有矛盾,手指和恩人的命,孰轻孰重,无需思量!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鲜血长流,莫大的痛楚也只是咬了咬牙:“大人,我可以进去了吧!” “是条汉子!”完颜宁无趣的起身,回到座前与陈尘擦肩而过,嗤笑了声:“别多想,我就是想让你临死前感受一下痛苦的滋味!” 兵士再无阻拦,易太畅通而入。 少了两根手指,但那口大锅在他肩头却异常平稳,跪在陈尘面前,磕了个响头:“先生临难,小民特来送行,此鱼是小民幼年偶遇,养了数十年,身长三尺举世罕见,献给先生一片心意!” “如此神奇之物,给我这将死之人岂不浪费,还是献给国主和众多大人吧!”陈尘苦笑了声。 “就是,不如让我们分而食之!” 众大臣议论纷纷,如此神奇的鱼还真是第一次见,吃了定能带来好运,给陈尘吃实属浪费。 连呼延宏志都侧目好奇,三尺长的鱼,在黎国便是祥瑞之兆。 开盖时众人目光所至,当真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鱼盘在锅中,令人惊叹。 易太一一切成鱼片,送到众人桌前。 再由兵士试鱼,确保无恙。 “时辰将到,天降祥瑞之鱼,就让我们一同食此鱼,为先生践行!”呼延宏志起身,将这鱼比作祥瑞,事已至此他也不再惋惜,想必陈尘并非天意之人,死了也就死了。 众人附议,手抓鱼肉,一同入口,却都愣住了。 “这鱼肉” 议论四起,实在是入口之肉太过鲜美,绝非鱼肉口感。 陈尘笑了,因为他胜了! “此乃蟹肉制成,安心食之即可!”长孙婄钰起身为众人解惑。 “什么!蟹肉!这不可能,这明明是鱼啊!”完颜宁惊呼出声,吃之前他还专门看了眼,锅里放的确实是鱼。 呼延宏志威严大失,满目震惊,看着手中蟹肉:“以阳谋为幌子,以阴谋定胜局,此人必能让黎国威震天下!” 易太当众给陈尘松绑,无人拦阻。 “易太未辜负先生所望!” 陈尘听到这话,心有所颤,血淋漓的半截手指对他这个现代人的冲击太大,可坐下这些人的笑容更让他心中燃起熊熊烈火。 “你的仇,我替你报!” 说罢,陈尘径直走向完颜宁,拱手俯身,行了个礼:“多谢宁公子赐教,这痛苦的感受陈尘领会了,来日必将奉还!” 第十六章:位居太宰百官朝拜 二人目光凌空交织,杀机四溅。 面对一国公子,陈尘庶民之身毫无畏惧。 因为他知道,自此以后,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什么王族公子,答应了易太必杀之! 这是这个世界教给他的,也是呼延宏志教给他的。 “真是令人惊叹!这肉当真是蟹肉制成?”呼延宏志有意解围,他不想看到完颜宁难看,也不想让陈尘不舒服。 “回国主,此肉是蟹肉掺辅料米浆砸成肉酱,再由易太以超然厨艺加之温火塑形,才能瞒天过海!” “你这是欺骗国主,是死罪!”完颜宁厉声指责。 “欺骗国主?易太是送给我的,那一番话也是对着我说的,若是欺骗,也只能是欺骗我吧!” 完颜宁哑口无言,他根本没想到陈尘恐怖如斯,计划滴水不漏,连欺骗国主之罪都提前设法避免了。 “这么说这个厨子才是你的杀手锏!那你为何要去斗鸡场?” 犹如应对车轮之战,这次起身质问的是呼延凝雪。 陈尘嘴角一咧,抻展衣袖道:“公主责令贵族高官对我严加防备,无数个探子的眼睛都盯着我,若是不去斗鸡场,又如何瞒得过你呢?” “所以你去斗鸡场只是个幌子,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呼延凝雪俏脸如霜,身为公主,何时如这般落下过面子。 “倒也不全是,我还是卖了万贯银钱,不然同样得输!”陈尘开怀而笑,取出腰间一袋铜币,放在手上掂量着,眼神看向夏芸韵:“夏大人的名头还真是管用,斗鸡场里的贵胄闻风色变,没有一个敢不掏钱的!” “无妨,夏某多了个弟弟甚是欢喜,来日必会亲自与先生探讨亲情渊源!”夏芸韵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语气。 陈尘从中感受到丝丝威胁,立刻收起钱袋,暗叹自己太过得意了,竟然去招惹这个女人,不是自寻死路嘛! “好了,今日是我黎国幸事,不必多问!来人,掌印!”呼延宏志的声音震满四座。 夏芸韵双手捧印,跪地奉上。 呼延宏志掀起黄巾一角,挥落于空,顿时暗金之色绽放,金凤盘旋在大印顶端,底座四周纹刻晦涩图文,一股洪荒厚实的气息扑面而来。 “先生接印!” 陈尘面色一凝,刚下断头台,就临太宰印,呼延宏志的变化任谁也难以接受。 看出他心中疑惑,呼延宏志一手持印,一手挥袖。 “三百年前,文宗姬令公先生辅佐黎国一生,临死前留下占卜之卦,太宰起于乱世,黎国兵踏天下,今日寡王决定,陈尘先生将是带我黎国走上霸主之位的黎太宰!” 说罢,暗金凤台大印就这么交到了僵直的陈尘手中。 “拜见黎太宰!” 场中百官齐跪。 黎国太宰的传说流传甚广,特别是在黎国本土深入人心,大家都知道将来会有一位举世英豪,带黎国走向巅峰。 “谢谢国主!”陈尘下意识的跪地谢恩,一切疑问豁然开朗。 他本还疑惑呼延宏志为何支持呼延凝雪一场顽劣的恶作剧! 现在明白了,拿他的生死做考验,赌上的竟是黎国国运! “宁公子,我们要立刻离开黎国,陈尘掌权,一定会对公子不利!”完颜宁身后一位中年谋士对局势果断下论。 完颜宁牙齿紧咬,他能离开吗?当然不能,一国公子被一个原本是庶民的人吓跑,成何体统?庄国威严何在? “放心,就算他掌了黎国太宰印,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此子绝非等闲,公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庄国谋士语气激动,陈尘刚刚眼眸中的杀意他切身感受。 “不必多说,照礼规,我还需在黎国住过腊月!”完颜宁否决了谋士的提议,转身离开。 随之离开的还有呼延凝雪,非但没有成功的报复长孙婄钰,还被禁足半年,可谓得不偿失。 长孙婄钰表情也不轻松,眼中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宴会并没有因此停止,陈尘赐座于呼延宏志身侧,这位置足以傲视群臣。 “先生怕是对寡人心怀恨意吧!”呼延宏志主动举杯,身为一国之主,是给足了陈尘面子。 “不敢!”陈尘拱手,言简意赅。 “寡人不信!”呼延宏志摇了摇头。 陈尘知道这一关是他一定要过的,当即起身就要跪地以表忠心。 “寡人不要你跪!”呼延宏志突然抬手托住了他,目光直视,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寡人要你提个要求,就当是寡人对你的补偿!” 呼延宏志的笑容光明磊落,眼神真挚万分,这让陈尘确实另眼相看,换做是他也不可能全身心的接受一个前一秒还与自己为对立面的人。 “黎国边疆所及,先生皆可开口!”呼延宏志双手展开,仿佛托起了黎国万里疆土。 百官面露憧憬,若是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们一定要成为一方诸侯,划割万顷土地。 “那就请国主为易太寻来黎国最好的医生!”陈尘低下头,所述所想心口如一。 “疯了吧,为一个贱民浪费这种机会!”场中议论纷至。 “当真?”呼延国主疑惑问询。 陈尘不为所动,点头道:“当真!” “黎国最好的医生就在寡人宫中,现在便可给他医治!”呼延国主说到做到。 一场小小的意外,在众多官员诸侯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支撑他们地位的就是所谓贵族的身份,世袭罔替。 陈尘身为太宰,如此看重一个贱民,是无视了阶级存在,对他们来说乃致命的威胁。 无意中,陈尘在黎国已树敌无数。 宴会虽在欢愉中进行着,座下却各怀鬼胎,但无一人展露于表,还都极为喜切的向陈尘敬酒祝贺。 这世界的酒艺还不懂蒸馏之法,所以度数极低。 大学跟着老师,陈尘就没喝过五十度以下的酒,上了这黎国酒局,喝酒堪如喝水,口中无味,心里无趣。 “先生海量!”长孙婄钰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也捧着个酒杯象征性的前来祝贺了几句。 陈尘陪她喝了一杯,并没有太在意她的异常。 第十七章:忠君之心忠国之心 宴毕,一日肃杀风波就此落下帷幕,陈尘的命保住了,还意外收获了黎国太宰印,也知道了呼延宏志对他并无杀心,甚至极为器重。 一切的变数是否会影响陈尘择主之心? 这个问题也是长孙婄钰心中所想,甚至令她心焦难安。 陈尘回房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是长孙婄钰。 “姑娘请坐!”陈尘倒了一杯茶水,等着她开口。 长孙婄钰唇齿轻咬,看似为难至极。 “姑娘可有难言之隐?” 陈尘话音刚落,门外一声惊呼传来。 “小姐!” 夏清手持竹简,面容慌乱,步伐匆忙,但进门后一看陈尘明显将话音咽了回去,只道是:“出事了!” “无妨,陈先生不是外人!”长孙婄钰接过竹简,对陈尘毫无防备,当面平铺在桌前。 一行大字极为潦草仓促。 风国攻下南国十六城,黎国再不出兵,江山危急! 长孙婄钰指尖一颤,脸颊惨白。 “小姐,南国等不及了,快想办法吧!”夏清忙开口。 长孙婄钰笑容凄惨,有一丝自嘲,她若是有办法也不会来这黎国了。 唯一的救星陈尘,如今权势滔天,日后必是大道坦途,还会救南国吗? “回信南国,固守城池,七日之内此危必解!”陈尘不假思索,给了答复。 长孙婄钰眼前骤然明亮,抓住夏清的手臂:“按照先生的话,原封不动,回信南国!” “这”夏清有些迟疑,就凭陈尘一句话能让南国解围?关乎一国之命运,她敢赌吗? “快去啊!还等什么?除了陈先生,再无人能救我南国!”长孙婄钰急切开口,对夏清更是不满! “是是!”夏清反应过来,南国还有赌的资格吗?除了相信陈尘,别无选择。 等夏清离去,长孙婄钰双膝跪地:“婄钰竟以小人之心揣测先生,还以为先生得了太宰印会弃我南国于” “别!我救南国只是因为之前答应过你,而且仅此一次,可没说选择南国!” 陈尘起身闪躲,不愿受长孙婄钰这一跪,帮南国也是因为今日长孙婄钰帮了他。 “无妨,小女子理解先生,黎国太宰何等荣光,恐怕没人愿意拒绝,能救南国一次,小女子已是感激万分!” 长孙婄钰双手平摊地面,轻巧碰头,跪拜行礼。 她的话聪明极了,陈尘如果不留恋太宰印,必然会反驳她这句明夸暗指的话。 可她却忽视了,对面站着的男人,论起才智只在她之上。 在聪明人面前玩聪明,只会被聪明所误。 陈尘没有多说一句话,君子有礼,搀扶起长孙婄钰,打了个哈欠:“日间饮酒有些疲了,南国此围姑娘不必担心,七日之内我必然解决,请先回去休息吧!” “我” 长孙婄钰似乎还有话说,可一看陈尘神态确有倦容,无奈点腰问礼后离开。 陈尘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能理解长孙婄钰,为了救国殚精竭虑,整日待在他身边,一有机会就想使些法子,称之为无孔不入也不为过。 若换做是他,恐怕不一定会做到长孙婄钰这般细致。 苦笑摇头,抬手关门。 “啪!” 一道人影从房梁上落下。 陈尘心中惊跳,回身一看是那熟悉的黑铁面具,刚刚紧闭的房门,被他轰然推开。 阳光再次照亮房内,一行兵士踏步而过。 陈尘可不敢跟这女人在封闭空间里相处,否则被杀了连一句惨叫恐怕都发不出来。 “夏大人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没做过亏心事的人,不会怕我!” 夏芸韵淡如冰雪的语气,令人寒入骨髓,日光之下的陈尘打了个冷颤,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这样的女人以后谁敢娶? 思绪刚刚跳跃,锐利的目光打断了他。 陈尘缓步走向木桌,端起一杯茶水入口,随意应了声:“姑娘的意思是我做了亏心事?” “负人之辈,还不算亏心吗?”夏芸韵的声音少有的古怪。 “噗!”陈尘惊的一口茶水喷了满地,顾不得擦拭嘴角茶渍,恐极神色看向夏芸韵:“我什么时候负过你的心!” “嗡~” 金属颤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一把青铜剑已经放在了陈尘脖颈,两道充满怒火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上次与我出言轻浮的男子,如今尸骨还沉在护城河底!” 这次面对剑锋,陈尘平静的多了,将桌前太宰印的黄巾掀起:“本官可不同往日,信不信治你个以下犯上!” 剑锋抖动,可以看出这句话确实触及了夏芸韵的心,她也还没习惯陈尘突然从一个草民,一跃成为黎国太宰,否则再怎么动怒也不敢这样拔剑! 陈尘嘴角轻笑,越发自信,悄然推开剑锋,好奇道:“我到底负了谁的心?” “负的是忠君之心,忠国之心?”夏芸韵收起佩剑,目光中的怒火换做不屑。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尘惊诧万分,夏芸韵绝不会无缘无故出口,难道她知道伪国策的事了?除此之外陈尘想不到任何对不住黎国的地方。 夏芸韵嗤笑一声,话锋突转:“没什么意思,我背后的人要见你!” “上次已经给过你答案了,造反的事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陈尘有些不耐烦,两次同样的邀请,还要他用同样的话来拒绝。 “他说可以将黎国都给你!” 夏芸韵这句话说完,陈尘的态度转变了,从吃惊到不解! “造反难道不是为了国主之位?” “不是!”夏芸韵摇了摇头。 陈尘打量片刻,奈何眼前只有一张黑铁面具和空洞无光两个黑洞,看不到夏芸韵细微表情的流露。 “为了杀人?报仇?” 夏芸韵纤纤玉手微动。 陈尘一句试探,便得到了答案,竟然有人找他造反是为了报仇! “先生只管道帮还是不帮!”夏芸韵冷嗤了声。 以前只觉得这女人性格冷傲,现在才发现她根本就是个人情世故极为匮乏之人。 陈尘嘴角开始缓缓上扬,笑容里充满了奸诈,对她背后的人没兴趣,对造反报仇也没兴趣。 现在的陈尘,对她提起了一点兴趣! 第十八章:流光美目顾盼生辉 这世界虽然没有绚烂的法术,也没神秘的修士,可陈尘初到几日发现几乎人人都能舞剑,连长孙婄钰那纤柔身姿提剑也敢杀人,易太一个毫无身份的厨子,肩扛百十余斤面色不红不喘。 反观陈尘,一生唯一的杀戮就是喜欢吃烤鱼,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如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权利越大,死的越快。 虽然不懂武是如何划分的,但他知道夏清能保护长孙婄钰远来黎国一定不会是平平之辈。 而眼前这女人的剑比夏清快了万倍,真正可称为疾如闪电,杀人无形。 “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先夏大人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夏大人的剑术在天下排的上名列吗?” 夏芸韵有片刻的迟疑,最终开口:“天下第二!” “当真!”陈尘惊呼出声,听过长孙婄钰讲武宗的故事,如果夏芸韵的剑术天下第二,岂不是仅次于武宗那个神秘的徒弟! “太宰大人不信的话可以讨教几招!” “算算了!”陈尘慌忙摆手,而后摸着下巴围绕夏芸韵转了几圈,目光上下游走,眼里光芒绽放,就像是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这眼神让夏芸韵极为不适,奈何有求于人,只能暂且隐忍,轻咬牙齿:“太宰大人若是看够了,请给个准确的答复,好让在下回去复命!” 陈尘也发现了自己的唐突,轻咳一声掩饰过尴尬:“造反我肯定不答应,但报仇也不一定要造反!” “不能手握兵马,没法报仇!”夏芸韵摇头。 “难道是国仇?”陈尘轻皱眉头,若是如此就不太好办了。 “私仇!只杀一人即可!”夏芸韵伸出一根手指。 “杀一人何需千军万马?” “因为此人是雾国沧海岚!”提及这个名字,夏芸韵的声音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滔天怒火。 “沧海岚?”陈尘默念了声并未放在心上,主要也是不认识,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夏芸韵身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能把这个女人忽悠到为己所用。 “夏大人背后的人就不必见了,也奉劝夏大人打消造反的念头!至于沧海岚的事,我应下了!” “先生的诉求是什么!” “让你背后的人把你送给我!”陈尘饶有兴致的抬手指向她! “蹭~” 剑光划过,陈尘指尖阵阵麻木袭来,细若发丝的指甲被削落一缕。 “你以为我会和长孙婄钰一样,为达目的屈从于你?”夏芸韵冷冽附有杀气的眼神,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随之冰冷。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陈尘的心瞬间提起,他总算明白这女人为何说他负君心了。 正是那夜他向长孙婄钰解释了伪国策。 “我有意潜藏,凭借长孙婄钰身边的人还不可能发现!”夏芸韵声音自信至极,她所擅长之事就是身形身法武斗杀技! “所以夏大人不告诉呼延国主就是为了跟我谈条件吗?”陈尘略有笑容,走近夏芸韵身侧,轻声道:“原来夏大人从哪时起,已经开始打我的注意了!” “你在激怒我吗?”夏芸韵秀拳紧握,这男人一再调笑触及她的底线,心中杀意属实难忍。 不等其动怒,陈尘猛然急退,仰头道:“不过你误会了,我对冷冰冰的女人可没兴趣,只是想让你给我当护卫!” “你也让我当护卫?”夏芸韵一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我也?” “没什么!” “我擅谋,你擅武,只要你能保证无人危及于我,就算沧海岚是雾国国主,我也一定设法杀之!” 陈尘目光灼灼,为夏芸韵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组合,一文一武睥睨天下。 夏芸韵却沉默了。 她自幼随师学武,收到师父死于雾国无情之辈手中的消息,便携恨出关想要复仇,奈何一人之力难敌千军万马,这才来了与雾国世代为死敌的黎国。 呼延宏志和她达成协议,让她常年护卫左右,作为交换则是攻打雾国,击杀沧海岚。 随着时间推移,黎国迟迟不出兵,呼延宏志也一直以时机未到推脱。甚至诓骗着在她身上下了“剧毒”,除了防范她超然的剑术威胁,也有一定的控制力。 夏芸韵早下定决心,报了师父的仇,她跟呼延宏志同归于尽。 便是此时碰见了陈尘。 那夜跟踪,偷听到伪国策,偷听到封将军家眷死亡的秘密,她震惊了! 不费分毫杀人,不动声色破国,这男人也许才是能帮她复仇的人。 至于什么背后的人完全是说辞,真正想请陈尘帮忙的就是她本人。 如今陈尘又一次提出与呼延宏志相同的要求! 若是答应,她便要离开呼延宏志,不久也会毒发身亡,却能博得一丝复仇的希望。 一念至此,夏芸韵突然不犹豫了,她存世的价值是什么?苟活至今的意义又是什么? “好,我答应你!” “答应的这么轻松?”陈尘稍有疑虑,这女人难道不需要回去跟她背后的人商议吗?实在反常! “家师曾教诲,武者想剑立天下,必满心刚毅正气,我答应你就决不食言,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面对质疑,夏芸韵言辞刚直。 “这话我信!”陈尘点了点头,夏芸韵的性格确实不像狡诈之人。 况且他临任太宰在即,建立自己的势力迫在眉睫,无论夏芸韵可靠不可靠,再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眼睛?”夏芸韵愣住了,这要求太过奇怪。 “即日起你便是我的贴身近卫,可我对你却没有丝毫防范的能力,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不会不同意吧?”陈尘对此很坚持,他坚信眼睛骗不了人,一观便能断论夏芸韵是否为奸诈狡猾之徒。 犹豫过后,夏芸韵回身卸下面具,长发披散,房间里立刻浸满了香气。 等她回头时,手持面具半遮颜面,顾盼生辉。 那一双美轮美奂的眼眸,黝黑瞳孔里又略添一丝淡蓝色斑点,就像画家手中无尽星空。 “咕噜!”陈尘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他不得不承认,仅仅一双眼睛让他整个身心沦陷了。 如此清澈的眼神,明丽的眼眸,若是狡诈之人,世间再无良人! 第十九章:初入官场(求收藏推荐) “看够了吗?” 夏芸韵柳叶之眉微簇,表达着那一丝俏皮的不满,比带着面具时的清冷动人多了。 “够够了!”陈尘慌忙点头,心跳脸红!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夏芸韵虽然不解,不过她是武者,能感受到陈尘周身的警惕放松了下去。 “暂时可以了!” “那就希望太宰大人言出必行!” 夏芸韵脚尖轻点,一跃上了房梁,平躺在细木之上,身形平稳如山。 “你你睡这里吗?”陈尘诧异,看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夏芸韵一动不动,片刻后应道:“呼延国主让我监视大人,从你住进来的那天到现在,我一直睡在这里!” 听闻此话,陈尘瞠目结舌,久久难言。 “这么说连蟹肉做鱼,瞒天过海的计划你也提前知道?” “我还知道你要权倾天下!”夏芸韵平缓道! “啪!”陈尘一拍脑门,连这句话都知道,恐怕近几日的秘密没有什么是人家不知道的。 就在这时,呼延宏志派人送来了朝服,并且安排专人给陈尘讲了黎国早会制度和一些太宰权职的事宜,等离开时已是深夜,各种规矩无比繁琐。 陈尘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类似于现代早会的制度。 黎国自立国起,每日清晨众多文武臣将就要齐聚宸书宫,所议之事会在前夜由侍从送到各位臣将手中。 明日所议,便是有关太宰立位,黎国起兵战略的大事! 除此之外,侍从还留下了门外的一个木箱,据称是呼延宏志赏给陈尘的银钱锦衣以及城中一处宅契。 至于几名贴身侍女则被陈尘全打发走了。 “帮个忙呗!” 陈尘仰头看向房顶。 一道身影落下,剑尖轻挑便将木箱推到了房里,而后重新跃上房梁,再无声息。 陈尘瞥了瞥嘴,也不自讨没趣的开口攀谈,打开箱子一看,眼角露出满意笑容,除了一些古币外,呼延宏志还算大方,送了两块金牌。 有了钱他也能出去瞧瞧,上次只逛了黎斋一路,真正的古国风国还没有切身感受过。 经历了冰冷孤独的古城,和随时死亡的危机,情况似乎突然转好,君王的赏识,身居高位,有房子还有钱。 这在现代都是他不曾拥有过的。 满怀憧憬笑容,陈尘缓入梦乡。 夜深了,月影晃动,冷风渐起,房梁上的身影也悄然落下。 陈尘呼吸平静,似是熟睡状态。 “噌~” 夏芸韵拔出铜剑走向陈尘床边,杀机弥漫在房中各个角落。 陈尘毫无察觉,嘴角还微微上扬,不知做着什么美梦。 “先生果真对我毫无防备?”夏芸韵的声音不大,是在试探! 无声回应。 夏芸韵还不死心,将剑锋高高抬起,猛然刺落,这个速度下,若收势不稳,陈尘今天就得命陨当场。 利刃锋芒,刺破长空,一道尖锐气流在陈尘脸颊上留下了浅浅血痕。 剑尖就在鼻头一寸停了下来。 片刻过后,夏芸韵将剑收回鞘中,在陈尘床边呆立许久,肩头丝丝抖动,一滴莹莹泪珠顺着面具下沿滚落:“师父,武宗祖规如今还可信吗?”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着一阵风划过,夏芸韵离开了房间。 陈尘眼角松动,缓慢睁开,看向她离开的那扇窗户:“你果然是武宗之徒!” 今夜一过,两人之间信任的桥梁算是初步建立。 清晨,夏芸韵亲自送来了饭菜,隐约有主动示好之意。 两人坐在桌前,陈尘满面疑惑的捂着脸颊:“夏大人不是随身保护吗?我脸上这伤口像是划伤啊!” “夜风凛冽,防不胜防!” 夏芸韵无比认真的一句话,让陈尘险些把喂进口中的汤粥喷出,这女人连撒谎都不会撒,竟然说是风吹的,偏偏他还得装着不能识破! “对对啊,昨天夜里的风确实有点大!”陈尘恍惚而过。 却不知,那面具下的一张俏脸,已是烫红。 在夏芸韵的帮助下,陈尘穿上了厚重裘衣太宰服,周身纹印六种祥瑞之兽,以示身份尊贵。 宸书房中。 数十臣将分列座下两旁,呼延宏志大刀阔斧的坐在主椅上,红色金边的贵服加身。 “国主!”陈尘按照昨天侍从教他的礼仪,跪地行礼。 “赐座!” 一道金铜之座,安置于殿堂之上,比呼延宏志的位置低一些,比其他官员的位置高一些。 陈尘扫视一周,毫无推辞,起身入座。 数道目光落下,其中暗含不善韵味。 “自即日起我黎国将更改国策,以战事战略为主,各位昨夜也收到了竹简,可有话说?”呼延国主起头,等着众位大臣开口。 殿内鸦雀无声,与往日大为不同,觐见的机会就是让国主看重的机会,是升官的机会,这些官员恨不得挣得头破血流,绝无可能像今日这般。 呼延国主眉头紧锁,察觉了气氛异常,冷哼道:“这就是我黎国股肱之臣的姿态?” 众臣面色大变,齐齐跪下,同呼:“臣惶恐!” “难道这么多人就提不出一道国策吗?”呼延宏志震怒。 文臣领头有位头戴高冠的老者,正是黎国太傅于德。 也是呼延宏志年幼时的老师,辅佐呼延宏志登上国主之位,身份超然,只有他敢在这种情况下开口。 “黎国已过百年未起兵国战,突然动兵,既没有方向,也没有由头!” “太傅所言可是在质疑黎国祖训?”呼延宏志心有不悦,却碍于太傅的身份,还是收敛了些许怒火。 “臣不敢!”于德面容威严,没有丝毫恐惧,看向陈尘:“太宰立则战事起,如何动兵想必太宰大人所言才是方向所至!” “臣附议!” “臣等附议!” 这些人似是提前商议过的结果,一同将难题扔给了陈尘,难怪殿前各个闭口不言。 呼延宏志也将目光投向了陈尘。 陈尘轻笑了声,展了展袖子,起身环顾四周:“虽是国战,但不一定要” “观太宰大人如此羸弱之身,不知可否领过兵?”突然一句话又打断了他,声音粗狂,中气十足。 俨然来者不善! 第二十章:虚实两策国战起始 “这位大人是?”陈尘看着面前男子,身形雄壮,披盖铁甲,大殿之内竟然腰间佩剑,身份定然不俗。 “下官番恒,官拜兵马大将军,身上的每一道军功都是血肉厮杀而来,可比不上太宰大人蒙天眷顾!” 番恒随意的拱手,身为下官毫无敬意,言辞甚至暗中讽刺陈尘只是好运才当上了太宰! 呼延宏志本可制止,却任由众多官员施威。 陈尘并未动怒,也不自居高位,而是起身平视,弯腰回礼:“番恒大人是黎国将士之首,苦劳功高之臣,晚辈后学不敢以上官自居,应大人的疑问,晚辈未曾领过兵!” 如此举动,已经博得了一部分对陈尘态度摇摆之臣的好感,位临太宰却如此谦卑,昨夜于德谣传陈尘会清洗黎国贵族,这番一看,言不符实! 就连番恒也对陈尘的敌视减轻了,但话已出口,是没法收回的,接着问道:“下官绝非质疑太宰大人天选之子的身份,而是想讨教一番,连兵都没带过的人,如何带黎国兵踏天下呢?” 早有安排的几个大臣顺着番恒的话,提出同样的疑问。 陈尘虽然破解了前日一场死局,可在众多官员眼里还是微末的聪明,提不到台面上来! 真正领兵打仗,治理国家,肯定不行! 今日之举也是于德发起,无外乎想让陈尘难堪,给其一个下马威。 毕竟陈尘上位,于德就得降一层官阶! 呼延宏志也开口了,看似偏赞,实则并未影响双方局势:“太宰才智过人,对治国之方更是新颖,定会说服尔等!” “臣洗耳恭听!”于德当即笑称,得到国主回应,他窜动的局便成了。 只要陈尘说不出个惊为天人的国策,那他就会从神坛跌至谷底。 而且结合黎国地势,临土四国中,南庄为盟友之国,风国势力强盛,兵甲威震天下,而且和黎国多年未起过争端,只有兵指雾国这个老牌敌人。 然而三百年间,多少代名臣大将都没商议出一个起兵灭雾的必胜决策,谅他陈尘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一日一夜里就制下起兵方针! 所以此局,于德以为自己已经胜了,其身后党羽官员也是面露冷笑,等着陈尘出丑! “于大人既然虚心求教,本官自不会吝啬!”陈尘扬起头。 这就是陈尘第一个手段。 文官武官自古在朝堂就是两派,再加上番恒和于德的站位不难看出,两个派系绝非一心。 今日殿上之所以会结盟,是因为陈尘的位置高于二人,打破原有平衡,成了二人共同的敌人。 他对话番恒时谦称晚辈,面临于德却傲然自居为本官,一亲一疏,一远一近,高下立判,意在摧毁文武联盟。 之所以选择亲番恒而疏远于德,是因为文官狡诈多疑,依靠奉承很难得其心。武官多数性情刚直,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简单直接! 果然番恒露出微微笑容,对陈尘的戒备也卸下了半分。 于德并未察觉,只是心中暗笑陈尘狂妄自大,已经落入陷阱! “在下确实不曾领兵,但国战之始绝非战争,国战之胜也非战略,国战之末更不是杀戮!” 陈尘一席话让众多大臣面露疑惑。 于德嗤笑一声:“太宰之言实在荒诞,没有战争,没有战略,没有杀戮,如何称之为国战?又如何灭掉敌国?” 陈尘摇了摇头,走向于德当面。 此时二人已经站在众目之下,俨然一副对立辩驳之姿。 “于大人以为领军之将,该具备何种才能?” “当然是要杀伐果决,纵览全局,能以少胜多,能以谋诡之道取胜,百战百胜,威慑天下,称为名将!” 于德高谈阔论,说的却都是些没用的废话,这样的人当然是名将。 “于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本官以为大人遗漏了最关键的因素!”陈尘嘴角一咧,循序渐进方能声入人心,此间别说众臣,就连门口的护卫士兵也侧耳听之,想知道于德遗漏了什么关键因素。 于德面色难看,抬手道:“大人请讲!” “两军对战,决胜之因,首要必然是一个计字!”陈尘伸出一根手指。 “哈哈哈,大人可能没听明白,下官刚刚说了以谋诡之道取胜,难道谋诡不是计谋吗?”于德畅笑,以为是陈尘强行诡辩不成,反砸了自己的脚。 众臣见状也连忙陪笑。 陈尘再次摇头:“此计非彼计,本官所言乃是计算之计,而非计谋之计!” “计算?”呼延宏志眼中略有深意,对陈尘的话来了兴致。 话锋至此,陈尘知道该收尾了,当即回身拱手上道:“若起国战,雾国必是首要之选,三百年兵伐数次无果,实则就是臣之所言,计算不足!” “何为计算不足,还请大人明示!”呼延宏志身躯前倾,陈尘的自信让他看到了黎国强盛的未来。 “计算即为两国国力之对比,所以国战之始绝非战争,而是国力比拼,减徭减赋又得农耕加产,正是国力积蓄的主要时期,应大力发展经济补充军用,从而强大本国,此为第一计!” “大人所言恐怕街边商贩都明了的道理,黎国积蓄国力,难道雾国就不积蓄国力了吗?” 于德讥讽出言,说的言之有据,又得众人认可。 呼延宏志是唯一不曾看轻陈尘的人,知道他必有后手,继而道:“第二计又为何?” “第二计与第一计并为一计,积蓄国力的同时,损耗对方国力,此消彼长渐行渐远,直到国力远超雾国,此时再由番恒大将军起兵,必能所向披靡一举拿下雾国!” “如何损耗对方国力?”呼延宏志已经听得入神,根本不给于德开口质疑的机会,而是直接发问。 “损耗国力必从虚实两个方向下手!” “何为虚?何为实?” 陈尘和于德的对峙,已变成呼延宏志的接连发问,陈尘则从容应答。 “虚则是诛杀人心,实则为遏制民生经济!” “如何诛杀人心?如何遏制民生经济?” 第二十一章:以谋制人以德服人 所有人都等着下文,包括房梁上的哪位也充满了好奇。 “征兵使何在?”陈尘突然开口。 今夕不同往日,三国会盟时陈尘还是个草民,征兵使曾对他有过极为恶劣的态度。 如今陈尘已是当朝太宰,为官者心思谨慎,即便一件已经被陈尘忘却的事,在征兵使心里却无法消弭,昨夜担忧至今。 听陈尘一声叫喊,更是吓得两腿发软,扑趴跪地:“大大人,臣在!” “上次我献上国策至今,征兵在册的新兵有多少人啊?” 征兵使早已吓得心肝发颤,即便于德目光警示着他也未敢又半分隐瞒。 “报大人,至今不足十日,各地大小城池民众踊跃参军,新生力量已有三十万有余!” “这么多?这些人都疯了吗?不要钱还卖命?” 于德身后的党羽官员小声议论。 陈尘却冷笑了声,这数字他一点也不意外,之前靠军饷征兵无钱自然无人,现在国策变动没钱也得当兵,地方小官有了这个由头,必然要强行征兵填充政绩。 “哈哈哈,太宰果然是我黎国之幸,有了三十万大军,黎国军力国力可就在雾国之上了!”呼延宏志听到这个消息心之振奋,暗叹陈尘的国策确实管用! 番恒也是面露笑容,军力强劲,打起仗来,他这个大将军也能轻松些。 唯有陈尘摇头反驳。 “三十万大军可还不够!要想做到必胜,需得按臣之策略,虚实相顾,先将这三十万大军派遣至黎国塘沽关,原地待命,加以操练!” “三十万新生军需得操练才能上阵,这是事实,但为何要开赴塘沽关,难道要从西线进军雾国,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番恒不解,对于战线战事,大殿上没人比他更熟悉。 黎雾两国争夺的战略要地是富庶的东线边境,且临近雾国国都,若是破关,即可一马冲向雾国之都。 塘沽关在西线边境,也是黎雾风三国交界之处,从此处进军雾国,将要面临西线险要的地势,必是要吃大亏。 “将军误会了,既制定的是国力消耗方针,必然不会轻易开战,此计名为亮剑!” “请太宰大人详解!” 番恒一生以打败兵祖弟子为目标,凡是碰见从未听闻的兵法谋略都极为虚心求学,所以才能一路走上大将军的位置。 “将军回答几个问题,一切疑难自解!”陈尘拂袖道来。 “先生请问!” “若是敌国之力突然强于我国,却又陈兵边远之地并不进攻,该当如何?” “自然抓住这个机会,努力壮大自国兵力!” “壮大多少是为界限?” “壮大到能于敌国相抗衡!” “不错,这便是虚谋诛心之计!”陈尘点头,露出满意笑容,回身向国主禀报。 “在塘沽关亮剑,其意便给雾国足以承受的压力以及发展空间,将其引上军力竞争之路。黎国有农耕之法,国情大好,足以支撑军力隔空较量所产生的消耗,雾国则是不然,在这场没有刀枪相触的比试中,只待其国力渐渐消亡即可!” “太宰大人的农耕之法虽然高明,但不是不可模仿,若是雾国效仿之,又该如何?” 于德看似问出了这个计划最大的漏洞。 “众所皆知农耕之法是用改良的农具和牛耕来开辟荒土,雾国欠缺冶铁之矿,就连兵甲冶炼的来源都是依靠雾风两国私下的商贾交易!” 说到这里,陈尘嘴角绽放笑容:“破坏两国商道往来,不仅能控制铁矿流入雾国,还会影响雾国民生,这便是实谋之计,臣会亲自前往风国来完成这一计划!” “此言可真!”呼延宏志起身间满目睁圆,深入敌国可不单单是魄力,还有对本国视死如归的忠心! “此计出于臣,且事关黎国存亡,臣不放心交给任何人,自当亲自前往,无问生死!” 陈尘跪地拱手,眼眶隐有红润,忠肝义胆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不可!”呼延宏志想要答应,却不能当下答应,还要饰演出一副珍惜下属的挽留。 陈尘看透其意,心中冷笑,眼神却是决然:“国主今日也看到了,臣虽有太宰之名,座下百官却无一人敬重,此次风国之行,只盼归来时众位大人能放下成见!” 若说为国之无私,必有人质疑陈尘的目的,但要是为证明自己,大家都会以为是陈尘热血之龄太过冲动。 全场人心之走向,已然尽握陈尘之手。 呼延国主亦是如此,当即故作龙威大怒,猛拍在椅座扶手之上:“陈大人是黎国太宰,更将是黎国流传万世的名臣,乃真正的百官之首,我看谁敢不敬!” 于德吓得身躯猛颤,没想到陈尘竟然用这等近乎于自杀式的手段来博得呼延宏志看重。 他知道大势已去,轰然跪地:“请国主降罪,太宰大人如此赤城之心,竟遭下官一再质问,万死难辞!” “哼!寡人敬你为太傅,却不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还不给陈大人请罪!” 呼延宏志冷嗤一声。 于德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转向陈尘拱腰:“下官知罪,求太宰大人责罚!” 陈尘看了他一眼,直接无视,绕过于德,走向呼延宏志:“等军力竞争之法实施完毕,臣自会踏上风国,为国主解忧!” 呼延宏志也不敢演的太过分,接着这话忙应了下来:“新兵之事番恒将军自会协助太宰,至于风国之行不必急迫,寡人要大摆宴席,让万民参拜为太宰送行!” “国主不可!”陈尘连忙否决。 “有何不妥?”呼延宏志疑惑。 “宴席自然要摆,但不能是为了臣,而是为三十万新军将领,还要敲锣打鼓欢庆七日,他们将面临长久的荒芜边境生涯,臣又算的了什么呢!” 此言一出。 门外兵士有心思细腻者落下泪水。 平日里一个小吏都能对他们呼喝来去,陈尘位居太宰竟然牵挂他们的生活太苦。 天下五圣人他们没见过,但今日起陈尘就是他们心中的圣人! 运筹帷幄能以谋制人,以身作则能以德服人! 恐怕只有房顶上的哪位知道他的真面目! 第二十二章:原来只是为了跑路 百官离开了大殿,今日一过,陈尘之名必将冲天而起,无人能挡! 于德跪在殿中,眼里尽是悔恨,他太傅之威已然散尽,日后朝堂再无人敬他。 直到大殿之门紧闭,光线黯淡。 “去查查最近陈尘和南国使团是否往来!” “国主你?”于德惊诧于国主的态度剧变。 “照做即可!还有以后收敛点,这个陈尘很危险,你最好不要自找麻烦!” 说罢,呼延宏志起身走向内殿。 —— 殿外,一道身影从房顶飘然落地。 “这是不是你说的忠君之心和忠国之心啊?”陈尘露出得意的笑容。 以夏芸韵的性子,他也没指望这句玩笑话能得到回应。 “你打算跑路吗?” “额!”陈尘呆立住了,何为一语道破天机?他一切看似缜密的布局,骗过了满朝文武,竟然没有瞒过一个情商为零的女人! “小声点,回家再说!” 陈尘也不敢追问,只能加快步伐。 夏芸韵脚下一顿,总觉得回家二字不太适用于他们,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第一次踏入新宅,陈尘站在院中,正是初到冬季,已有梅花飘香,梅花花瓣也成了宅子的主色调。 “真美啊!” 陈尘由衷感叹,在水泥铸造的现代,即便是学校后山花园也很难体会到如此自然,毫无人工雕琢气息的园林。 “美还要走?” 夏芸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陈尘撇了她一眼,将大门紧闭,二人静坐石凳之上。 “说吧,你怎么知道我要跑路?” “以我对你几日的观察了解,你绝对不可能为了一时冲动而涉险敌国!” 夏芸韵语气平静,却少有的带了一丝情感入内,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 即便是小小的变化,在人与人之间也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微妙反应,就如同陈尘心中莫名升起的感受,仿佛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他有了同伴。 “傻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夏芸韵打破了陈尘的幻想。 “我确实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至少今天你比大殿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聪明!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跑去敌国送死呢!”陈尘轻笑着,上殿前他其实早已打定了主意,却无人能揣测到他心中所想。 “不是要权倾天下吗?为何要走?” “一个黎国太宰,距离权倾天下的路还有很远!”陈尘抿嘴摇头,略有不屑。 夏芸韵愣住了,黎国太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眼前这男人竟然看不上,那他想要什么?还有什么权利可以超过太宰?国主吗? 然而之前陈尘明确的表示他不会造反,岂不是自相矛盾? “行了,你也不用想太多,我纯粹是为了保命,之前献上伪国策,用不了多久便会东窗事发,再不走也是等死!” “那你今天给黎国献上攻雾的大计也是假的喽?” 夏芸韵极为费解,既然都要跑路了,还挑拨这么多事端干什么! “当然不是假的,战争本来就是一种零和内耗的行为,就看谁耗的过谁,或者谁的再生能力更强!计谋本身没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黎国内乱将起,到时别说进攻雾国了,自保都难!” “你凭什么断定一定会起内乱?各个边城都是一片祥和啊!” “就是因为一片祥和才有问题,三十万大军征召竟然在国都没有掀起丝毫风波,还是我在大殿上才问出了如此惊骇人心的数字,显然是有人故意掩盖,不管是谁,必须抓住这个空隙离开黎国,你跟我一起,咱们另择明主!” 陈尘对逃难似乎没有一点丧气悲凉,反而格外憧憬,就像是挣脱牢笼的飞鸟,连一国太宰之位也没有丝毫的留恋! 这片土地战乱太久,夏芸韵见识了人性的黑暗和残忍,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一道光芒和希望,心念突然被牵动了。 不过也是瞬间,这苗头就被掐灭了:“我不能跟你走!” “难道你要反悔?不想做我的护卫了?”陈尘眉头骤然紧锁,夏芸韵是他保命的王牌,没了生命保障,还怎么闯荡天下! 夏芸韵摇着头:“大人误会了,只是我每日都要向呼延宏志汇报你的行踪,若是出行,你必然暴露!” “这个我提前想过了,只要你假借监视我为由,随我先行出了黎国,以后就天高地阔,谅他呼延宏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陈尘自信的说着看似完美的计划。 夏芸韵又一次否决:“无论任何理由,呼延宏志都不会同意我出城的,除非强行出城!” 陈尘沉默了,他自信但不盲目,夏芸韵一再坚持的话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绝不可能危言耸听。 “呼延宏志是担心你走了没人保护他吗?” “不是,只要我提出要离开国都,他就会起疑,原因你不必多问,等你出了黎国找个安稳之地,我再闯出去与你汇合!” “不行,你一个人绝对闯不出去!”陈尘直接否决,毫不犹豫,在脑海里迅速思虑着破解之法,并且认真严肃的吩咐着。 “这件事我会想一想的,总而言之你必须跟我一起出城,这两天你也得帮我办两件事,第一件是” 夏芸韵却身形呆滞,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后。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话?”陈尘抬手在夏芸韵面前摇晃。 “带我出城只会让你陷入危险!”夏芸韵突然出声,没有任何先兆。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咱们既是合作关系,你只需负责为我挡住明枪暗箭即可,那些躲在阴沟里的敌人由我来对付!” “那你真的会杀了沧海岚吗?” “擦,这个时候还问这种话?咱们第一站就去雾国如何?反正离开了黎国也没有什么方向,帮你杀了沧海岚,我再考虑择主的事!” 陈尘说的轻松极了,随意极了。 自从知道夏芸韵很有可能是武宗,他就在心里下了定论,无论是用阴谋诡计,还是诛心之道,也要将这女人留在身边。 “你把眼睛闭起来!”夏芸韵突然起身,不知为何,攥着衣角竟紧张到发抖。 第二十三章:不当君王只做臣 “你真的会杀了沧海岚吗?” “这个时候还问这种话?那咱们先去雾国如何?反正离开了黎国也没有什么方向,帮你杀了沧海岚,我再考虑择主的事!” 陈尘说的轻松极了,随意极了。 自从知道夏芸韵有可能是武宗,他就在心里下了定论,无论是用阴谋诡计,还是诛心之道,也要将这女人留在身边。 “你把眼睛闭起来!”夏芸韵突然起身,不知为何,攥着衣角竟紧张到发抖。 “闭眼睛?”陈尘脑海浮现着他看过的各种偶像言情剧。 如果是夏芸韵,兴许可以考虑考虑! 陈尘嘴角流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缓慢闭上眼睛,那双摄人心魄的美目出现在脑海。 很快,一股熟悉的清香越来越近,近到鼻息之间。 “咕噜!”陈尘的喉结微动。 突然,唇间触碰到了,湿润润的感觉。 “不对!”陈尘心中疑惑,口齿竟升起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可以睁开眼睛了!” 陈尘睁眼一看,夏芸韵的面具还带在头上,剑已出鞘,一只手的指尖滴着鲜血。 “这这什么意思?” “以指尖之血,择明世之君,这是师父传下来的,夏芸韵愿追随一生!” 夏芸韵单膝跪地,双手握着剑柄直戳地面,高傲的头颅低向了陈尘。 “可我不是君!” “远胜于君!” 夏芸韵的评价可谓极高,陈尘的手段才智在乱世必能占得一席之地。 而且帝是九五之尊,天下的主人,试问谁不想当? 陈尘却摇头了:“当权臣的成本远低于当君王,可收获的权利其实差不了多少,人生不能顾此失彼,为了最后那一步登高会失去很多东西,天下第二才是最幸福的,留下的时间我还要去这世界的山川大河走走!” 不当君王只当臣,而非当不了帝王只能当臣,二者相差甚远。 夏芸韵首次听闻受其震撼,沉默过后:“先生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陈尘扶起夏芸韵,来这世界这么久,即便是接太宰印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开心,茫茫前路又多了同行者。 “先生刚刚吩咐的两件事是?”夏芸韵起身略有尴尬,之前心神出窍根本没听陈尘的话。 “找人查勘各地送来的竹简,如果有参告征兵制的就截取下来,七日内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既然情况已经这般危机,为什么不现在就走?完颜宁一死,呼延宏志必然震怒,咱们更不可能出城了!” 夏芸韵还是坚持反对击杀完颜宁的事。 一经择主,她也不必用孤傲来保护自己,以后既是陈尘的人了,就要为陈尘着想! “放心,我不会在城里杀他,七天内我将他逼出黎都,咱们在外面设伏,数十人的随行中杀一人,你应该能做到吧?” 夏芸韵点了点头,数十人中取一人首级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可问题是。 “七天未到礼规约定的时间,完颜宁不可能出城,呼延宏志也不会同意他出城的!” “放心,我会让呼延宏志亲自赶他出城,这件事你不用管,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是,七日之内不能让南国使团的人近我身旁十步之内!” “也包括长孙姑娘?” 夏芸韵不太理解,相对于黎国,陈尘跟长孙婄钰的关系应该算是密切才对,临走了难道也不道一声离别吗? “不论是长孙婄钰还是南国使团的任何一个人,若是硬闯,你出手一定要狠,不能装样子!” 陈尘嘱咐提点,严肃的神情和语气,绝对不是开玩笑。 夏芸韵再没多问,拱手应答:“是!” 回到房中,陈尘换了一身更为质朴的衣服,晴天白日带着斗笠来到了黎斋。 因为蟹肉化鱼的事,易太在国都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来往食客更胜从前。 陈尘站在门外,店内客满为患,还有两批无座之人驻足等候。 易太端着一锅蒸蟹上桌。 立刻有客扬声问道:“你真的认识咱们当朝太宰大人吗?” “那当然了,看见没,我这两个手指可是换了太宰大人一条命呢!”易太将手掌抬起,残缺的两个手指上套着一圈麻布,竟成了他炫耀的资本。 “吹吧就,你什么身份?别说两个手指了,就是一条命也不值太宰大人一丝发稍金贵!”立刻有人他的话嗤之以鼻,这才是黎国平头百姓的真实想法。 “不不不,那日我可亲眼所见,咱们黎国的太宰大人不要国主赏赐,而是选择了让名医替易太医治,绝非虚言!” “没错,我兄长是国宫的护卫,今日清晨归来后就不停的念叨,说太宰大人拒绝国宴,还为三军请命,是当世圣人所为!” 议论四起,陈尘鼻头突然酸了,意料之外竟然收获了如此名声,呼延宏志的死活他不在意,可一想到这些百姓的存亡与他的政策息息相关,心中顿生愧疚之意。 “店家,来壶酒!” 陈尘压了压斗笠,掩面低头走向楼上,选了个偏僻角落。 “来嘞!” 易太端着一壶酒,和一只蒸蟹:“这是送给客官尝尝的,好吃了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惊呼一声:“大人!” “噤声!”陈尘连忙阻断。 易太警惕的看向四周,将酒壶悄然落下,面露喜色,低声道:“大人,你怎么来了!” “去忙你的吧,不要露出古怪,我今天就坐在这里吃酒赏街,等夜里你关了店门再说!” “行!” 易太匆忙离去,也不敢过多逗留。 与此同时,长孙婄钰房中。 一名黎国侍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叙述完早朝中发生的事。 “他就没提过一句南国的战事吗?” 长孙婄钰眉头紧锁。 “太宰大人只是献上了与雾国进行国力竞争的计谋,并未提及南国!”侍女细声回应。 “行了,下去吧!”长孙婄钰拂袖落下一串铜钱。 “谢大人!”侍女忙将铜钱放入袖口,俯身离去。 “小姐,这陈尘总是故弄玄虚,要不要去问问他?” 夏清开口所言,也是长孙婄钰心中所想,今天这么好的机会陈尘都不为南国请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之前因为猜忌已经得罪过陈尘了,长孙婄钰也不敢再行过失之举。 “再等等!” 第二十四章:前路不再孤单 夜间。 陈尘坐在黎斋二楼的窗边,看了一天街上往来行人,面前摆放着两卷竹简,是从边城漓江发来的,正是参告征兵制度的事实依据。 夏芸韵坐在黎斋楼顶发呆。 不过这两卷竹简并不是她截取的,而是被人先行截下后想焚毁,被她给阻拦了,陈尘才能看到内容。 “有朝一日我会还给你们后辈一片宁静的天下!” 一杯酒撒在地上,敬的便是受国策影响的边城民众。 “大人,一切都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回府吧!” 易太背着一口锅、一勺、一铲,再无行装。 “舍得放弃这里?”陈尘扫视一眼黎斋,按照今天的生意,不需多日易太就能赚到盆满钵满。 刚刚他只是随口一言,让易太给他当府内的私厨。 没想到易太竟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当场应下。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能待在大人这样的圣人身边做饭,就算是国宫总厨我也不当!”易太年纪比陈尘稍长些,一笑起来皱纹纵横,也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果。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以后与我同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陈尘将手搭在易太肩膀上。 如果易太拒绝,陈尘也不会怪他,但易太的命怕是不久了。 完颜宁一死,陈尘判逃,黎国的人定然是要杀了易太正法! 所以陈尘还算是救了他一命,当然除此之外有一点私心。 这世界上的饭多是白水煮食,陈尘吃的很不习惯,易太在厨艺上是可造之材,若是给他一些现代人的灵感一定可以做出美味可口的菜肴。 “走吧!” 陈尘对这窗户喊了一声。 夏芸韵跃下房顶,已在门外等候。 三人回到陈尘的宅院,给清冷之夜又增添了一点人气。 “大人,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咱们准备晚饭!”易太的开心不是演出来的,可以看得见他跟在陈尘身旁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随便吃点什么吧,不是蒸蟹就行!” “好!”易太喜着退去。 次日清晨。 来了位不速之客。 “夏大人在这里啊!太宰大人可在府中?” 番恒的声音有些谨慎的可爱,看的出,来此必是有求于人,所以姿态偏低。 “等着!” 夏芸韵即便是面对一国大将军也是一样的态度,这是呼延宏志亲自给她的权利,整个黎国她只听命呼延宏志。 陈尘对于番恒的到来也是意料之外,不过巧的是,他原本打算亲自去找番恒,既然现在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反倒省了事。 两人盘坐在大厅之中,火炉就生在身侧。 “将军此来,是为何事?”陈尘亲自沏了一杯茶水,递给番恒。 番恒双手接过茶水,拿出身后的竹简和刻刀,脸上挂着不太习惯的笑容:“实不相瞒,下官是想向太宰大人请教用兵之道!” “用兵?”陈尘愣神片刻,轻笑了声,没想到这番恒还是这般好学之人。 诛杀完颜宁的计划,也因为这个变故,在陈尘脑海里发生了变化。 谋必是以变应变,方为上谋。 “在下不曾领兵,又怎么可能懂兵法呢!”陈尘摇了摇头,苦笑自嘲。 番恒以为是陈尘在为这句话而记恨他,忙起身拱手,满面敬容:“下官曾出言不逊,自知有罪,今日前来不仅求学,还有请罪!” 他以为自己是黎国兵马大将军,能主动向一个初出茅庐的官场小子请罪,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陈尘定然不会为难他。 然而事出预料。 陈尘面色一冷,漠声道:“好啊,既然将军要请罪,那本官就得好好责罚责罚你!” “大胆!”番恒身后的护卫立刻斥声指责,军有军规,这些人只认番恒,不管陈尘多大的官也不能跟番恒比较。 “不可无礼!”番恒忙将其喝退,话已出,既难收,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弯腰:“请大人责罚。” “本官喜欢喝酒,就罚你陪本官喝个痛快!”陈尘扬声正色。 番恒脸颊一喜,知道陈尘是给他留了台阶,立刻瞪了眼身后的护卫:“去把军营里最好的酒给太宰大人拿来!” “是!”小卒子奉命取酒。 番恒坐下继续请教。 陈尘却面不改色:“喝得过我,再探讨领军打仗的事!” “太宰大人难不成要与我比拼酒量?”番恒笑了,谁不知道他是黎国出了名的军中酒神,从小就是千杯不醉,每次军营设宴大欢,他都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陈尘肩背悄无声息的落下了一粒小石子,抬头看去,夏芸韵正在房梁之上,缓缓的冲他摇头,是在暗示陈尘不能立此赌约。 “不错!”陈尘无视了夏芸韵,先向番恒点头应下,后才抬头冲夏芸韵眨了眨眼睛。 气的夏芸韵做了拔剑的动作,迫使陈尘收回调笑姿态。 “好,太宰大人若是输了,还请传授领兵之法!”番恒话语底气并不足,在他心里这种必胜的局面,是否有些太占便宜了? 陈尘大手一挥:“我若是输了,就在三十万新军面前,将用兵之道倾囊相授!” “太宰大人果然阔气,若是在下输了,大人可以向番恒任意提出一个条件,只要不违背伦理人道,番恒绝不食言!” 番恒喜出望外,来之前还担心兵法这种稀世法门,陈尘肯定不愿意传授给他,现在可好了,竟然要跟他比酒量,岂不是自寻死路。 只是他却不知,陈尘压根就没想着赢。 小卒抱着两坛美酒来到陈府。 两人也不说话,一碗一碗的相碰,一碗一碗的干了,易太准备的下酒菜都没吃几口。 门外的小卒长大嘴巴。 房梁上的夏芸韵尽显惊讶。 “愣着干嘛,再去取酒来!”番恒的脸色有些发白,没想到今日酒逢对手了。 “是是!”小卒躬身再去取酒。 这次回来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军营中数十人随行而来,想看看是谁能跟番恒大将军在酒量上一较高下。 又是两坛酒水下肚,陈尘没有太大反应,番恒反而面色也好转了。 原因很简单,酒精度数太低,番恒本就是酒量不俗之人,取酒之余,酒意就散去了。 第二十五章:拒之门外(求推荐) 从清晨喝到日落,中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因为喝撑了,歇息半晌。 “隔~” 两人一同打了个酒隔。 番恒身后自有护卫为其呐喊助威,陈尘背后只有易太一个人捶背捏肩,加油鼓气。 门外的,院里的,墙上的,坐满了人。 有军中兵士,有过路百姓,还有问询而来凑热闹的一些小官小吏。 “下官小看太宰大人了,再来!”番恒抓起酒坛又是一大口灌了进去。 陈尘却未接招,而是一连摇手。 “怎么,大人要认输了吗?”番恒一喜,自以为长达一天的酒力比拼要结束了。 “认输?”陈尘轻笑一声:“实在是黎国的酒太淡,再这么喝下去,恐怕来上千坛你我二人也分不出胜负,明日三十万新军齐聚都城之外,咱们约战军营,让将军尝尝我华国烈酒!” “华国烈酒?何不现在取出来?”番恒一听有更好的酒,醇香气息有心而生,口齿发津。 “将军是爱酒之人,知道酒艺对时间控制非常严格,今夜开坛就毁了一坛好酒,还是明日不见不散的好!” 陈尘起身抱拳,是下了逐客令。 番恒不想轻易离去,但陈尘的状态确实不像喝醉的样子,再比下去也是徒劳,而且多等一天无妨,只是不知道陈尘口中的华国烈酒是否如他所言,明日能分出胜负吗? 此一日,门外围观者已经将赌酒之事传遍全城。 有人细数,二人一天之内共饮酒二十大坛,换个常人,一年也喝不了这么多。 原本已经深入人心的黎国太宰,因为这场酒局更是名气大盛,传于街边小巷。 不少民众都打算次日清晨一同结伴,去围观这旷世酒局。 军中则是分成两派,老兵多数支持番恒,新兵对陈尘更有印象。 一些赌徒庄家也随之乱入局势,想要通过对赌从中牟利。 此时的黎斋中却是一片烟雾缭绕。 “咳咳咳~”易太手持蒲扇,大力的煽动着面前临时铸起的土炉。 炉上大铁锅中满是飘香酒气。 园中随意摆放着数十空酒坛。 “这能行吗?我在黎国几年,从未听过什么酒能把番恒大将军喝醉!”夏芸韵看着火炉,半信将疑,陈尘的办法总是这么古怪。 “十个大将军也能灌醉!”陈尘手持两柄青铜剑,在寒风里冷却,又放在铁锅上收集蒸汽,注入酒壶。 同样的动作,他重复了无数次,胳膊早已酸楚难忍,无奈看着夏芸韵:“姐,能不能搭把手,我好歹也是你选择的君主,有你这样的护卫的吗?” “注意你的称呼!”夏芸韵身形微动,接过陈尘手中两柄铜剑,按照相同的流程照做,只不过速度要比陈尘快多了。 “呼~”陈尘累的坐在门厅之下,大喘着气。 “先生一定累坏了吧!” 背后传来的声音轻柔到极致,陈尘只觉肩头一阵酥麻,轻巧适度的力量在他脖颈揉捏。 “真舒服~”陈尘下意识的感叹了声,却见夏芸韵放下手中铜剑,急速走来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几个跳跃退到了院落另一端。 “你干什么?”陈尘惊呼。 “你不是说要让南国的人离你十步以外吗?”夏芸韵语气清冷。 “那你不是应该把她拎走吗?”陈尘目瞪口呆。 “拎她不合适!”说罢,夏芸韵松开手,也不顾地下是青石路面。 听着陈尘的惨叫声,夏芸韵将剑抱在怀里,径直走向了长孙婄钰。 “姑娘请离开吧!” 长孙婄钰有些意外和疑惑,呼延宏志的贴身近卫为何跟陈尘在一起,而且还以一副主人的口吻向她下逐客令。 “我来找太宰大人。” “请你离开!”夏芸韵的声音渐渐失去温度,如果不是因为长孙婄钰是个女子,她绝不会重复第二次。 长孙婄钰唇齿轻咬,退一步站到宅门之外。 陈尘听见了两人对话,却没有丝毫反应,就说明夏芸韵的话也是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长孙婄钰的心便乱了,正是南国危难之际,陈尘答应了七日解救南国,朝堂之上非但没有任何作为,还将她拒之门外。 这一些系列的行为代表着什么?陈尘是否要食言? 即便长孙婄钰很想选择相信陈尘,可她不敢拿南国来赌。 “陈先生可否当面一谈?” 长孙婄钰探头向陈尘轻呼,眼眶闪闪泪光。 陈尘仿佛并未听见,从房中又取出两把铜剑:“加把劲,今天晚上必须蒸出五斤酒!” 夏芸韵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只关注手中的蒸酒。 易太左右顾盼,看着门外和身旁的两人,叹了口气也不敢多言,继续煽火。 “大人,你确定这五斤酒能灌醉番恒大人?” “当然能灌醉!” 陈尘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经过几番蒸馏,酒的度数至少在三十度以上,谅番恒酒量再好,喝上五斤恐怕得要了半条命去。 “你设局赢了番恒,是想让他替你办什么事吗?”夏芸韵突然开口道,自从见识了陈尘的各种手段,她已经无法相信陈尘会单纯的跟番恒喝一场酒。 长孙婄钰被晾在一旁,听见夏芸韵的这句问话,心立刻提了起来,陈尘是否打算利用番恒进言,从而援助南国。 毕竟番恒是领军大将,在战事上的言论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他能替我办什么事?再说我也没打算赢!”陈尘瞥了瞥嘴。 长孙婄钰的希望再次落空。 “没打算赢你做这些干什么?”夏芸韵有些惊讶。 “当然是为了打响名气啊!” “出名?你已经是黎国太宰了,还需要什么名气?”夏芸韵并不相信陈尘的言辞,况且陈尘也不是个看重名誉的人,否则怎会为了易太放弃太宰印? “不信算了,去把门关上!”陈尘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场面变得微妙起来。 把门关上?门外可还站着一个楚楚可怜,翘首以盼的柔弱女子,是不是太过狠心了? “去啊!”陈尘再次催促。 夏芸韵牙关轻咬,走向门前:“姑娘还是请回吧!” 说罢,双手合十,大门紧闭。 第二十六章:名声大噪 “嘎吱~” 长孙婄钰的身躯猛然一退,在门缝中与陈尘遥远对视一眼。 门关上了。 等她抬手再想去敲门,听见院落里忙碌的声响,还是犹豫了,手臂又收回去。 远处一道目光也随之离去。 “大人,这样对长孙姑娘会不会太” “你忘了她差点害死你吗?”陈尘冷声说道。 易太闭上嘴巴,再没敢开口! 数十坛酒,全化成了蒸汽飘入空中,真正凝结成蒸馏酒的只有几斤而已。 陈尘抱着酒坛,轻抿了一口,烈火入喉,极为舒爽:“这才是酒嘛!” 夏芸韵眼中略有好奇,也端起一小坛,想要品尝一番。 “这酒可烈,你别喝太多!” 陈尘一句提醒的话,在夏芸韵听来却极为刺耳:“我自幼随师父习武喝酒,酒量不比番恒差!” 说罢,白皙的脖颈仰在月光之下,一大口烈酒吞下。 “咳咳~” 平时的低度酒喝习惯了,夏芸韵根本没想到会有如此辣嗓的酒。 陈尘和易太二人皆是憋着笑容,没敢出声,即便如此还被夏芸韵狠狠瞪了一眼。 次日清晨。 三人前后而行,各是抱着两小坛烈酒,抬头挺胸,身后黑压压一片,皆是来凑热闹的百姓,也有人抱着酒坛,一同走向城外三军阵营。 与此同时在完颜宁住的府邸门前,有位身着布衣壮汉,提升高呼:“太宰大人和番恒将军的酒斗就要开始了,快去围观啊!” 声声震耳欲聋。 “喊什么喊,吵到我家公子,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庄国军士手持铜剑,呼喝着驱赶。 “等等!”完颜宁从门中走出,看着壮汉:“你说陈尘跟番恒在城外比酒?” “回回大人,太宰大人正是跟番将军在城外酒斗!” “哼!”完颜宁嘴角冷笑,大手一挥:“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公子不可去啊!”还是那位庄国谋士,出言反驳。 “为何不可?” “陈尘几番事迹足见其心机城府,凡是有他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只待礼规时日一到,立刻返回庄国!” “笑话!有他的地方本公子就不能去?他算什么东西?你若再敢说这种言论,礼规未到,我先让你魂归庄国!” 完颜宁冷嗤一声,甩手离去,身后随行立刻牵出马匹跟上。 谋士抬手难做挽留,只能苦叹哀悼。 那位壮汉却已不见踪。 —— 三十万新军在赶赴国都的路上,守卫国都的卫军也有十数万人,早在军营搭好了看台,陪同番恒严阵以待。 “太宰大人来了!” 营寨门前巡查的士兵一声呼吼。 阵营内的兵士立即集结两旁,让出中间一条道路,直通军营中央的木台,番恒正坐在台上。 但一场酒局真的能引发如此热潮吗? 陈尘在黎都名声大噪,百姓们都想看看这个传闻中为了贱民放弃国主赏赐的太宰大人长什么样。 军中将士亦是想来听听让番恒大将军放下身份去求学的兵法,有何种精妙。 与其说是凑热闹,实则是真正的明星效应。 “你们不能进!” 守卫兵士将陈尘身后的百姓都拒在营寨之外。 “这”百姓们纷纷失望后退,兵营重地,确实不是他们能进的。 “大人请吧!” 守卫向陈尘做邀。 陈尘止住了步伐,看向身后百姓,嘴角突然上扬,这等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当即随着百姓一同退到军营之外,隔空大呼。 “军营重地,旁人不得轻易入内,可身后还有数万百姓随行而来,不如请大人出来,咱们在平原草地上席地而坐,一同欢饮。” “大人,对饮台以及搭建好了,何需在意这些平民,草地上都是蛇虫鼠蚁,怎可让大人屈尊而坐!”守卫双手抱拳,对陈尘的话甚是不解,悉心回禀。 众多百姓眼中稍有失神,这个守卫说的不错,恐怕他们今天是看不到这场对酒了。 陈尘却是一道冷光射出:“黎国军户的身份虽然是世代传承的,可你们祖上难道就没有平民吗?” “这”守卫语塞,他们祖上当然是有平民的,别说他们,就是呼延皇室的祖上也是有平民的,只是随着一代代的机遇才造就了现在的王室贵族。 “本官尊重军营的规矩,不入内对饮,也请将军尊重的本官的民生之道!”陈尘再次对着番恒大呼了声。 身后民众眼前一亮,齐齐热泪盈眶,太宰大人果然如传闻一般,民生之道听着便让人心潮澎湃! 万众期待之下,番恒起了身,向陈尘拱手:“大人圣人之姿,下官钦佩,席地对酒岂不快哉,就依大人所言!” “太宰~太宰~” 这个时代的平民,一份认可就足以让他们狂欢。 夏芸韵眼中尽显疑色,难道陈尘真的是为了名声?都要走了,还要名声干什么? 在簇拥中,陈尘和番恒找了一颗参天古树,临时搭建了个遮风的棚子。 民众和将士都裹着厚实的衣服,三五成堆,四五成团,有的生火,有的相拥,静静的看着。 苍凉世道,能一同坐在一起,为了共同的一场即便是小小的酒局,也如同冰冷人间升起的火把,大慰人心,驱逐了所有人心中对乱世的恐慌。 而这一切是谁给他们的?自是台上哪位风靡国都的太宰大人。 “这就是大人口中的华国烈酒?”番恒看到五个小坛子,略显笑意,这么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番恒将军可不要小瞧了这酒,等会喝的晕头转向,在下属面前是要丢面子的!” 陈尘一句玩笑话,惹得番恒开怀而笑。 “莫碍事,再烈的酒先倒下的也一定不会是本将军!” “不错,番恒大将军海量,本公子在庄国就有耳闻!”一行人马顺着人群末端而来。 所到之处,身旁民众不是被强行推开,就是直接由护卫拔刀恐吓,强逼出一条道路让完颜宁踏马而来,引得怨声不断。 完颜宁下马后只是向番恒拱了拱手:“大将军!” 番恒跟着点头,完颜宁虽是庄国公子,但身份还不足以让他这个黎国股肱之臣,手掌数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弯腰。 第二十七章:酒醉惹乱 “公子也是为观酒斗而来吗?”番恒开口问道。 “本公子早就听闻番恒大将军酒神之名,有幸一观酒斗,回了庄国也有闲谈之资!” 完颜宁彬彬有礼,行举有佳,一脸虚伪的善意,他又怎么会对这酒斗感兴趣呢? 礼规时日将近,陈尘又成了黎国太宰,想要威胁到他是不太可能了。 临走前来到这里,自然是看陈尘笑话,对赌就有输赢,又是酒斗,他不信番恒会输,若是能加以讥讽羞辱,也可一解心头之气。 “来啊,给宁公子搭个棚子!”番恒对完颜宁这种世家公子没什么好感,但谈不上敌视,人家要来他也欢迎,无关紧要。 “先生神机妙算,完颜宁果然来了!”易太满面惊喜,在身后暗自赞赏,忍不住的感叹。 “好戏还在后面呢,不急!”陈尘嘴角上倾,低声笑语。 “那咱们就开始吧?”番恒闻着浓郁酒气的醇香,已经有些馋嘴了。 “好!”陈尘率先自满一杯,一饮而尽。 “这不够豪气,直接饮便是了,还要什么杯子!”番恒将杯子摔到地上,两手抱起酒坛,直往口中灌去。 “将军不可!” 陈尘抬手要阻拦时已经晚了。 一大口下肚,不同于夏芸韵,番恒将喉中火辣硬生生压了下去,脸颊通红,大呼一声:“果然是好酒!” “佩服!”陈尘这赞叹是由衷由心的,别说番恒,就是他一个喜欢喝高度酒的人也受不了这么喝。 两人你来我往,陈尘开始讲起三国演义中的情节。 诸葛亮屡建奇功,惊艳了所有人。 番恒更是抓住陈尘的手臂,怀起期盼目光:“太宰口中的这位诸葛亮先生,可还在世上?” 陈尘摇了摇头。 番恒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世上竟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 “那蜀国胜了吗?”座下将士均是提起耳目,来了兴致。 “败了!” 陈尘声音落下。 四面皆是惊呼:“这不可能,如此神鬼之才,每战以少胜多,怎么可能败?” “国之大事,又岂在朝夕胜负,国之大运,又岂在一人之智?” 陈尘的回应让多人沉默。 “难难道太宰是说,我们这些捕鱼的也能影响黎国国运吗?” 一位渔夫,问话间毫无底气。 陈尘向他举杯,而后笃定点头:“当然能!” 一个个新奇的观点和思想,让在场所有人听到入迷,陈尘的身形已经无比高大,甚至散发着光芒。 酒也渐渐见底了,番恒的酒量确实超出预估,五坛蒸馏酒都没把他灌醉,反倒是陈尘自己有些眼神迷离。 “不行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 陈尘趴在桌上,并非演戏,实打实的被番恒给喝趴下了。 “哈哈哈,本将军十几年没喝的爽快了,来,有酒的都端起来!”番恒也顾不得陈尘,拿起酒杯跟众将士以及百姓隔空敬酒。 军民欢作一团,这在曾经的黎国是不敢想象的。 就在这时,陈尘突然起身,捧酒杯拱手向完颜宁:“日前和宁公子有些仇怨,君子之怨泯于酒,咱们碰一杯,以后恩怨两消如何?” 晃晃悠悠的身形,无比真挚的眼神,弯成九十度的行礼,众目睽睽之下。 完颜宁眉头紧锁,根本不知道陈尘打的什么主意,当下没敢接招。 “本官是黎国太宰,不该因私怨与宁世子结仇,希望黎庄两国之交能源远流长!” 陈尘再次躬身,台下的人才明白过来,原来太宰大人这是为了家国利益才折的腰,真乃忠臣良士。 完颜宁在陈尘手里吃过亏,已经变得很谨慎了,可陈尘这异状实在过于奇怪,难道真的是在服软? “公子,快接过酒杯,仇怨放在一旁,这么多人看着,两国之交才是要紧事!”庄国一位随行,低声警示。 完颜宁恍然大悟,嘴角露出笑容,走到陈尘当面,以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你是不是特别想看到本公子在众目之下拒绝道歉,然后成为众矢之的?” “嘶!”陈尘猛吸了一口气凉气,震惊的看着完颜宁:“宁公子果然聪慧,竟然识破了计谋!” “哼!雕虫小技!”完颜宁嗤笑一声,俯身去拿桌上的酒坛。 陈尘眉头一皱,向夏芸韵暗示眼色,接着捂住心肺,仰头惊呼:“啊~暗器!” 众人一惊,未等及时反应。 只见夏芸韵一脚踹飞完颜宁,将扛陈尘护在身后,根本不给任何探查的机会,直呼:“有埋伏!” 易太跟着又是一声怒吼:“我家大人屈膝为国,竟然还被宁世子报复,心思歹毒啊!” 这句话彻底燃起了民众之心。 “保护太宰大人,保护陈圣人!” 数千人奔涌而来,场面混做一团,人声鼎沸,呼喊朝天。 夏芸韵趁乱将陈尘扛在肩上,直冲一旁,驾马离去,看似是去紧急寻救。 “我”完颜宁手里拿着个空荡荡的酒杯,一脸呆懵,就这么看着陈尘马后留给他一席飞沙浓烟和一群愤怒的民众。 “保护宁世子!但是也不能伤害到同僚百姓!”番恒当机立断,现在可不是考虑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若不抵抗满腹怒火的民众,完颜宁恐怕会被生吞活剥。 还未入夜,陈尘拍着脑门走进了宸书房,酒意还在头顶,丝丝痛感。 书房里除了呼延宏志以外,还有番恒和完颜宁二人。 只不过完颜宁一身狼狈,鼻青脸肿,胳膊还断了一只,正夹着两根木棍固定。 “宁公子这是怎么了?”陈尘匆忙上前,扶着完颜宁一脸关切,常人看似情谊深重。 “还不是因为你!”完颜宁另一只手指着陈尘,气难自抑,恨不得当场将陈尘撕碎。 “我?”陈尘呆愣,立正身子,甚是不解:“本官今日和番恒将军畅饮半日,本想与宁公子对饮一杯,不料酒意来袭就睡过去了,难不成睡梦中与公子发生了打斗?” “噗!” 内殿突然传出一道笑声,不知何人而发。 呼延宏志面色尴尬,轻咳一声,看向完颜宁:“是啊,寡人的近卫也称太宰大人睡了一下午,宁公子怎么说伤与太宰大人有关呢?” 第二十八章:都是谐音惹的祸 “宁公子可不能因为私仇诬陷于我!”陈尘一脸正气,对刺杀一事似乎忘得一干二净。 “你你这什么意思,番恒大将军就在身旁,莫不是还想蒙蔽国主?”完颜宁急了,陈尘竟然睁着眼睛满口胡言。 他只能将目光投向番恒,现在只有大将军能替他证明。 “回国主,这”番恒欲言又止,面色为难。 “但说无妨,宁公子远来黎国是贵客,寡人自要秉公处理!” 听到这话,番恒也不再迟疑,当即开口:“宁公子的伤并非太宰大人所为,只是有一些关联罢了!” “并非太宰所为,又有什么关联啊?”呼延宏志有些不明白。 番恒迟疑过后,将今天军营里发生的事如实叙述。 呼延宏志眉头紧锁,面色变得暗沉:“宁公子行刺我黎国太宰?” 完颜宁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惊恐眼神看着番恒:“数万人都亲眼所见,番恒将军怎可如此颠倒黑白污蔑于我?” 番恒冷哼一声,稍有不悦:“宁公子是在质疑本将军欺骗国主?还是说数万人亲眼看见了太宰大人将你打成重伤?” “请国主明察,若是行刺,陈尘怎会安然无恙呢!”完颜宁想要跪地,却又行举不便,一个趔趄反倒是趴在了地上。 陈尘嘴角忍笑,匆忙上前帮扶:“宁公子小心,此事一定是有误会,本官也不记得宁公子何时行刺过!” “大人,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数万人都听见了!” 番恒面色突变,当时他离的最近,是否行刺自然清楚,本以为陈尘设局想要陷害完颜宁,所以开口就帮陈尘坐实了完颜宁的行刺,现在反倒被陈尘给否认! 番恒十分费解。 陈尘却惊奇道:“本官说过这话?” “你想否认吗?万千将士以及庄国家兵都可给本公子作证!”完颜宁扯着嗓子,怒指陈尘,在险些被诬陷的边缘疯狂挣扎。 陈尘脸颊一红,看向番恒时故作底气不足,低声问道:“将军,本官真说了?” 番恒眼中疑难,略有迟疑,陈尘到底是让他说实话,还说假话? “将军但说无妨,本官实在是不记得醉酒前发生了什么!”陈尘声音呼喝而出,挺胸抬头,身背正直。 “太宰大人确实是说了暗器之类的话!”番恒拱手将实情道出,他已经仁至义尽了,陈尘非要自行承担罪责他也没办法。 “啪!” 陈尘猛拍脑门,摇头叹气,接着拱手弯腰,大呼:“回禀国主,下官想起来了,确有此事!” “哼,算你识相,本公子并未行刺你却污蔑,致使民众踩踏围攻,这笔账怎么算?” 完颜宁总算翻身得理,又有呼延宏志高坐在上给他撑腰,心里已经盘算着让陈尘断两根骨头的事了。 陈尘甩起长衫,双膝跪地,低头满是悔恨:“都怪下官酒性不佳,本想托宁公子按期归国时定要告知下官相送,按期二字刚刚开口就晕了过去,造成误会,请国主责罚!” “噗!” 内殿又是一声没忍住的笑意。 这次无人再关注,因为皆是惊诧。 番恒铁着僵硬的脸,心里赞叹不已,太宰就是太宰,如此辩驳也行? 就连呼延宏志也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你你诡诈狡辩,你你恶毒之心!”完颜宁气的脸颊通红,脖颈发烫,指着陈尘却又无从反驳,只能斥怒而言。 “臣甘愿受罚,甘愿为宁公子的伤势负责,但不愿承受恶毒二字,一场误会,只希望宁公子不要怀疑臣对友邦国的赤城之心!” 陈尘俯首致歉间还要一展忠心,罚是肯定要罚的,可此间言论,又怎会被重罚。 呼延宏志自是看在心中,现在大军将发往边境,正是举国同心之时,陈尘就是他立在万民中的一个旗帜,当然不能倒塌。 “此事虽与太宰大人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有间接关联,就罚你为宁公子寻来名医救治,并且亲自登门致歉,不得有误!” “这”完颜宁心念湮灭,再无他开口的余地,只能愤恨离去。 陈尘和番恒也拱手请离。 至于陈尘是否真的口误,番恒心知肚明,也不会多问,二人于书房外分行两路。 陈尘未出宫墙,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拦住了他。 “太宰大人斩草不除根,将是后患无穷!” 这女人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宫中女子能这样自由行走的必是身份高贵者,陈尘不想在临走之际横生事端,忙冷目绕道:“本官听不懂!” “既然要对完颜宁出手,必然杀之为快,用些阴谋小计却无实质成效,等他回到庄国,定是大人日后的大敌!” 女子声音轻挑自信,仿佛陈尘一切的手段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陈尘眼中微弱的光芒便是答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诗相信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了解了。 “姑娘是何等身份,在本官面前胡言乱语,宁公子是两国使臣,为何要杀?” 不论对方身份,陈尘若是再不摆起官威,必然露馅。 “噗!”女子笑时抬手掩嘴,俏皮可爱。 但这声音陈尘听出来了,就是大殿时两次发笑的声音。 “本公主今日来是和大人握手言和,且带着诚意而来的!” 面纱落地,站在眼前的正是呼延凝雪。 “公主殿下,你不是被国”陈尘言止与此。 呼延凝雪嘴角轻笑了声:“父王自幼宠溺,又怎会真的禁足半年,大人不必惊讶!” “王族之事臣不议论,公主有事尽可开口!”陈尘并未接她的话茬,实在不想跟这女人有什么瓜葛。 “放心,本公主已经知道大人将长孙婄钰拒之门外的事了,敌之敌即是友,你我该是盟友才对!” 呼延凝雪走到陈尘近前,低头呼气如兰,行举略有撩拨之意。 陈尘心中惊变,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当即俯首正言:“臣一心为国,国之敌便是臣之敌,国之友便是臣之友!” “这种话大人还是留着给我父王说吧,本公主来是与大人谈一场合作!” 呼延凝雪起身目光瞬时变的阴冷,远眺宫墙之外。 第二十九章:欲其绝望先给希望 “什么合作!” 陈尘自始至终未抬头看呼延凝雪一眼。 但听到这句话,他心里突然来了兴致,至今仍有一道难题未解,若是利用呼延凝雪,兴许有一搏之力。 “完颜宁可以死在黎国,但本公主要看到长孙婄钰的绝望!” 呼延凝雪目光深邃,恨意由心而发,冷若彻骨寒风。 陈尘直起了腰肢,笑着摇头:“宁公子死在黎国对臣可没什么好处!” “难道大人还想放他回庄国吗?”呼延凝雪不解,以她近日的观察,再加上昨天发生的意外,陈尘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才对! “若是这件事,公主还是请回吧,臣没兴趣合作!”陈尘神态平静,抬手做请。 “难道我的猜测有误!”呼延凝雪心中怀疑,可一观陈尘并不像作假,似乎真的对完颜宁的死活没兴趣。 “大人可有所求?本公主必会满足!” “若说所求,还真有件事想请公主帮忙!” 陈尘故作一副言谈所致,而非早有预谋之态,眼中尽显奸诈猥琐之姿。 呼延凝雪对这眼神极为熟悉,就是那些个心思不轨的贵族子弟才敢用这眼神看她,心里想着的也尽是些不干净的事,当即怒道:“有些事,还是希望大人不要乱想!” “公主莫急,本官只是觉得此行雾国路途跋涉,若是没个随行伴女实在有些寂寞了!” 陈尘露出憨厚笑容,脸颊微红,说起话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呵!”呼延凝雪眼色鄙夷,半退了一步,方才开口:“无论是宫中侍女,还是国都艺女,大人只管挑选,临行时本公主自会派人送到大人的轿子里!” “当真!”陈尘眼中光芒乍现,喜形于色,欲浮于表。 “放心,一个女人而已,黎国不缺!”呼延凝雪挥手衣袖,对陈尘的目光很是厌烦。 陈尘大喜,忙抻着衣袖附耳一侧,低声说着自己的诉求。 呼延凝雪面色阴晴而变,厉声否决:“此人决不能碰,即便是我也无法承受父王的怒火。” “那此事可就没得商量了,下官对她魂牵梦绕,别无所求,况且国主对公主宠溺万分,责罚过后也就了事了!” 陈尘一边说服,一边观察着呼延凝雪的神情,略有松动。 “大人最好还是想一想,这样的女人即便得到了,恐怕也无福消受!” “无妨,本官虽不习武,却懂得用药,迷药幻药更是擅长,一定让她服服帖帖,生不起半点乱子!” 陈尘一再保证。 呼延凝雪听其言论,心中恶寒,也对陈尘这个人的印象跌至冰点,但并不妨碍两人的合作,即便最终出事了,她只需将陈尘出卖即可,所以点头应了下来。 陈尘忙俯首道谢,接着问道:“如何让长孙婄钰绝望?公主尽管吩咐,下官一定遵从!” “南国是她命之所至,只要先生拒绝帮她进言救国,就能让她绝望!” 呼延凝雪说的咬牙切齿。 陈尘挑目看了她一眼,起身轻咳道:“公主年纪尚轻,下手还不够狠辣,如此不算绝望!” “难道大人有更好的提议?”呼延凝雪好奇道。 陈尘嘴角一咧,拂袖怡然开口:“实不相瞒,人心之道下官颇有研究,想让其绝望必先给其希望。” “如何给其希望?” “那自然是” 听着陈尘谏言,呼延凝雪啧啧称奇,甚至难掩笑容,举目称赞:“也只有大人才能想到如此狠辣诡诈的计谋!” 陈尘跟着赔笑,虽然这话听起来并不像赞美。 出了国宫。 一道身影不知从何而来,已经跟在陈尘脚步之后。 “大人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长孙姑娘恐怕会因此记恨于你。” “她恨不恨我,我不知道!但是不这么做,你我都出不了城,南国恐怕也会陷入危急!” 话音落,夏芸韵的脚步止住了。 “干什么?回家啊!”陈尘不解。 夏芸韵只是看着他,久久而言:“难道大人已经解除了南国之围?且安排了安然出城的良策?” “没有这本事,我如何能征服夏大人呢?”陈尘两颗锐利的虎牙在白日晴空下格外亮眼。 天空突然落下起细雪。 昨日与番恒饮酒一日,今日又整蛊了宁公子。 两日看来都是在玩乐,甚至还有点小孩脾气,何时解的南国之围?又是何时安的出逃计划,夏芸韵想不通。 “行了,快走吧,雪似乎要下大了!”陈尘抬手遮于头顶,疾步率先离去。 夏芸韵深吸了一口气,她到底选了一个怎样的人,所言若为真,当是恐怖如斯。 手无寸铁,力不缚鸡,却在强权国道中游刃有余。 此时陈尘的宅门前,长孙婄钰捂着俏脸通红,呼气凝珠,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气候的突然降温。 夏清跟在其后,用袖口为其遮挡风寒,关切道:“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取上一件衣服再来等。” “无妨,先生应该快要回来了,听说他被完颜宁刺杀,也不知伤势如何!” 长孙婄钰顾盼路口,强忍着侵体的寒意。 陈尘和夏芸韵的身影日落黄昏中走入视线。 长孙婄钰立刻松了一口气,手里拎着南国伤药,和陶土小锅。 没等她怀着关切上前询问时,陈尘直接绕道进了宅院,面容冰冷,甚至一丝目光都未落在过她身上。 夏芸韵手持铜剑,站定在门前,意在阻止。 虽然她觉得这样做对长孙婄钰不公平,但既已认主,也只会听命于主。 “太宰大人难道想出尔反尔吗?”夏清的脾气不同长孙婄钰,怀着满目的愤怒,便要闯入质问。 “噌~” 夏芸韵手中铜剑出鞘,剑锋挡在夏清面前。 夏清不认识夏芸韵,也不会手下留情,手里的剑拔了出去。 “砰~” 一声响动,夏芸韵只是剑柄一推,就将夏清甩到数米之外。 “你怎么样!”长孙婄钰赶忙扶起夏清,查探伤势。 “太宰大人不便见客,长孙姑娘请回吧!”夏芸韵冷声开口,就要关门。 长孙婄钰连忙跑去,递过手里的陶锅:“帮我把这些药石和汤羹给陈大人,都是用来治疗刀剑伤的!” 夏芸韵迟疑过后,接到手中,将门也紧闭。 第三十章:天下最好的主子 “小姐,他” 夏清正要开口,却被长孙婄钰眉目示警,当即止了声。 两人匆匆离去。 陶土锅被放在桌前,陈尘手中拿着一枚竹简,面露笑容:“看来咱们的演技不佳,竟然没瞒过长孙婄钰!” “我现在就去挂上红灯笼!”夏芸韵起身应声。 因为长孙婄钰在竹简上刻字称,若陈尘只是为了蒙蔽耳目不见她,可在门前挂上红灯笼暗示。 “不必理会,明天呼延凝雪的一把火会让她知道,本太宰到底是演戏,还是玩真的!”陈尘将竹简扔到火炉中,化作一阵暴烈之火。 这一刻的陈尘让人陌生。 可他眼睛落在长孙婄钰送来的药石上时,有一丝温柔的笑容,即便稍纵即逝,仍无法逃过夏芸韵的眼睛。 没有说话,夏芸韵的身体骤然一松,似乎心里压着的某些东西也放下了,她知道自己选的人并非真的冷漠。 而后易太按照陈尘的吩咐做了一次烤鱼,整个院子都是烟火呛鼻的气息,不过二人对成果似乎很是满意,桌前扔满了鱼骨鱼刺。 “你真的不尝尝吗?易太这烤鱼品相虽然难看,可味道却是极美!”陈尘递过口中一块鱼肉。 美食总能让人心动,夏芸韵也不意外。 在外人面前一切冰冷不过都是自保的掩盖色,现在当着陈尘和易太,她也不需带着面具为生,接过鱼肉,回身摘下面具,送入口中咀嚼。 “大人,您见过夏大人的真容吗?”易太压低声音,在陈尘耳旁问道,他的好奇也是所有认识夏芸韵人共同的好奇。 提及这个问题,陈尘脖颈微收,警惕的看了眼夏芸韵,才敢轻声回应:“让她带着面具挺好的,不然咱们的前路可就艰辛了!” “大人何出此言?夏大人的身手只会是咱们一路的保障,难不成还会拖后腿?” 易太不解,若是如此,陈尘又何必大费周章将夏芸韵从呼延宏志身边抢过来,还要设计安全带她出城。 “祸国殃民,红颜祸水,你懂什么意思吗?”陈尘抿了抿嘴角,每字每句都要看一眼夏芸韵是否还沉浸在美味的烤鱼中,他才敢放心开口。 “祸国殃民?大人是指为祸国家的大奸臣吗?” 易太认真的发问让陈尘忍俊不禁:“大奸臣到不是,但确实可以为祸国家!” 易太一听,疑惑更甚:“为何摘了面具就能为祸国家呢?” “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难怪还找不到妻子!本官的意思就是说她长得太美,摘了面具容易给咱们引起祸端,路上难免遇到些心思不轨之人,岂不是会给你我带来麻烦?” 陈尘甚是无语,说话间也忘了注意音量。 一道白光闪现,木桌前扎着一根鱼之利刺,深入三寸。 “若是怕麻烦,可以不带我!”夏芸韵已经重新戴上面具,幽暗的冷铁面容让人恐惧。 “不是我说的,都是大人说的!”易太惊恐起身,反手就将所有祸端都扣在了陈尘头上。 “你!”陈尘指着易太暗恨自己不该多嘴。 “今天大人跟呼延公主的对话我都听见了,身为护卫本不该多言,好色是男人的通性,只希望大人别有朝一日把念头打在我身上!” 扔下这句,夏芸韵走进了厢房,今夜飘雪,她总算没有选择睡在房顶或是房梁。 不过她的话却让陈尘垭口,原来自己被夏芸韵当成了一个心怀色念之人。 “大人,什么女伴啊?”易太睁着眼睛,听不太懂。 “吃你的鱼吧,真靠不住!” 陈尘骂骂咧咧的回房。 易太嘴角挂着笑容,知道陈尘没有生气,试问天下那个做下人的敢像他一样跟主子开刚刚那种没大没小的玩笑? 并非是他的本事有多大,而是这个主子,与众不同! 几日相处,易太也深信,自己放弃黎斋选择成为陈尘的私厨,是选对了。 次日清晨,也是三十万新军即将驻扎城外的时日。 南国战火愈演愈烈。 呼延国主突然一道诏令,让长孙婄钰进了宸书房。 这个消息可谓是轰动了整个黎国贵族,难道黎国真的要出兵援南了吗? 一旦战争打起,雾国定然要携势强攻,腹背受敌黎国陷入被动,利益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甚至已有官员打算联名觐见,只待援南的消息传出,他们就齐声反驳。 此时的宸书房中却摆起了宴席,呼延宏志正坐中台。 “长孙姑娘一来黎国已有数日,寡人却因国事繁忙而未曾款待,今日正巧闲暇,特此设宴。” “国主忧心忧民还能记挂,已是对婄钰最大的恩赐!” 长孙婄钰不解这宴席的含义,也不敢妄自开口,不过呼延宏志敢给她这次机会,为南国求援是一定要的,只待合适的契机切入话题即可。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不等开口,呼延宏志竟然自己谈起了南国。 “相比于黎国局势,寡人更加担忧盟国南国之围啊!” 一声感叹,便是一个信号。 长孙婄钰心思大喜,难道陈尘已经出手了?否则呼延宏志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良机稍纵即逝,长孙婄钰也不敢多想,只身下跪,拱手诚道:“若国主愿援助南国度过此危,日后南国将是黎国最坚实的臂膀,只待国力缓和后,两国同力应对雾国也决不推辞!” “此话当真?”呼延宏志一改沉稳之态,故作惊喜。 “家师乃天下文宗,礼规之源,一言一词等效血书,绝不虚言!”长孙婄钰说着双手平摊地面,慌忙叩首而下。 别人给你机会,就一定要用尽全力,即便是跪也要跪的五体投地,才能让他无法拒绝。 “诶!” 突然,呼延宏志的一声叹气,让长孙婄钰心再次提起,事情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姑娘也知道黎国太宰已立,一切国战军统都由太宰大人负责,寡人也对他信赖有佳,出兵援南此等大事,需得他亲自点头才行!” 呼延宏志话中竟将一切决策权交到了陈尘手里。 第三十一章:直击人心的敲门声 长孙婄钰一怔,几日不见,陈尘已经在黎国手握如此大权了吗? 若是如此,事情岂不是变得非常简单。 陈尘曾亲口答应七日内解南国之围,只需一句首肯,他定然不会拒绝。 长孙婄钰也无意品鉴黎国美宴了,席间吃的匆匆,心不在焉。 落席之后,她立刻回府,吩咐夏清准备了些金银珠宝,珍惜简帛。 “小姐,咱们是要送礼吗?” “不错,虽然先生不像是爱惜这些俗物之人,不过礼表人意,定然要选最贵重的!” 长孙婄钰话间带着喜切。 夏清眉头微皱:“他昨天那么对待小姐,还要送他贵礼吗?” “是我们误会了先生,他已经暗自出手说服了呼延国主,南国之围将解,今日你随我去,一定不能再无礼了!” “真的吗?”夏清惊喜。 长孙婄钰认真的点头,仰目祈祷天空,看来师父没骗她,陈尘果真是天命之人,可助南国脱离险境。 两人风尘仆仆而来,身后随行数十,几箱贵礼抬到陈尘门前,由夏清亲自扣门。 片刻后,夏芸韵开门。 陈尘就在院中,平躺于木椅之上,手捧茶壶,怡然悠哉。 易太来回奔波,为陈尘添着茶水瓜果。 长孙婄钰深吸了一口气,将状态调至最佳,面带微笑,柔情以至:“先生出手助我南国,小女子特来道谢!” 仿佛一切情况都已好转,三日间的冷漠对待也被南国人抛之脑后,陈尘在他们眼中就像个救世主一样,即便失礼也要侧目观之,以便回到南国能有吹嘘的资本,至少他们是亲眼见过陈尘的人。 “姑娘请回吧,我家先生已经说过了,他既是黎国之臣,与姑娘的缘分也就断了,不必强求!” 夏芸韵话语神态有些不自然,实在是陈尘清晨吩咐他做的事太过残忍狠辣,让她不适。 事态骤变,急转直下。 一切都让人出乎预料! 长孙婄钰提起裙角,抬步上前:“先生一定是不知今日清晨之事,呼延国主已经承诺,只要先生亲自首肯援南之事,黎国就会发兵!” 沉默过后还是沉默。 陈尘没有理她,夏芸韵冷目看着她。 长孙婄钰只觉冬日里的寒风也在瞬间加剧,刺骨入髓。 “只要先生一句话,一个点头,南国千万民众便能解于水深火热,脱离战乱风波!” 长孙婄钰的声音加重一分,情绪加深了一分,她从未想过陈尘会拒绝她,可现在事实似乎就是往她不敢想的方向发展。 突然,陈尘起身,迎面走到近前十步之外,目光冷冽逼人。 “姑娘说的轻巧,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让千万民众脱离战乱,那我黎国之民,黎国之兵,又当如何?身为太宰,我能让他们远离家国,将热血挥洒到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吗?” 长孙婄钰退了一步,满目惊诧,手臂微颤:“先先生是要拒绝吗?”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夏清惊怒,剑指陈尘。 剑锋不过抬到半空,飙风骤起。 没人看清夏芸韵是何时出的手,只见夏清身形暴退,瘫倒地面,捂着腹部嘴角溢出鲜血。 “国主吩咐我保护太宰,没人能在我面前剑指太宰大人!” 夏芸韵的声音和夏清口中的鲜血,彻底击碎了长孙婄钰。 她将夏清扶在怀中,忙叫来随行医者探查伤势,幸得夏芸韵还出手留了情,并未伤及心脉,即便如此也代表着陈尘的坚决。 长孙婄钰遣人将夏清抬走疗伤,独自一人直面夏芸韵而去,站定门前,双手紧扣,弯在腹间。 “先生翻脸之快,令人惊诧?” “姑娘谬赞,在下要为黎国的利益考量!”陈尘拱手间轻快无比,没有一丝表演痕迹。 “难道七日解围之约也不作数了吗?”长孙婄钰言辞质问。 陈尘大惊失色,惊恐反问:“七日之约?姑娘可不要污蔑在下,何来的七日之约?” “你你怎么出尔反尔!”长孙婄钰心血涌动,陈尘若是一开始就不答应也罢了,如今浪费了三天时日才反悔,让南国之围更加危机,实在是小人所为。 “蹭~” 夏芸韵的剑出窍了:“请姑娘注意言辞!” 长孙婄钰愣住了,铁面内的一道寒光让她知道,若是再说下去,夏芸韵真的会杀了她,绝非恐吓。 一切的信心和希望,瞬间崩塌。 “请让我进去,咱们当面对峙,先生算计婄钰,也请讲个清楚!” 长孙婄钰声音颤抖,目光怒视,压抑着心中的愤恨。 “谈不上算计,只是审时度势,当面就不必了,姑娘还是尽早回国应对战局吧!” 陈尘挥袖再次躺在木椅之上,易太在旁摇曳,无比享受。 夏芸韵轻声叹息,抬手关门时,冲着长孙婄钰暗自摇头。 这一变故在陈尘预料之外,令长孙婄钰再次升起希望,如此暗示是什么意思? 难道事情还有的缓和。 “蹬蹬蹬~” 长孙婄钰的敲门声缓慢响起。 陈尘眉头紧锁:“这女人确实是我见过最坚毅的女人,难怪南国会派她来。” “长孙姑娘文宗之徒,性情自然不是常人所能比拟,她凭借一本礼法著论名满天下的时候,大人恐怕还北荒之地没有出来呢!” 夏芸韵突如其来的敌意,也是为长孙婄钰打抱不平,即便她相信陈尘事出有因,也不必用如此狠辣的手段。 给其希望再让其绝望,这提议完全是陈尘亲自讲给呼延凝雪的。 一日时间,夜色渐暗,风雪大有加剧之势。 门外间歇而至的敲门声却从未停过。 陈尘躺在木椅上辗转反侧,以树叶成团,堵在耳洞,依旧无法阻隔这敲门声击打着他的心灵。 长孙婄钰无从抉择,她陷入了两难境地,南国告急已经过去了四日,再想其他办法显然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说服陈尘,就算他是敌非友,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 往来数人,也有南国使团随行前来为长孙婄钰披上白绒貂毛披风,身后升起火盆取暖。 不过还是难以抵御如此低温。 长孙婄钰的声音变得沉重,咳嗽不断,眼眶的泪水隐忍多时,心里的纠痛也在压抑,她只能驻足此处。 因为她若离开,南国必亡。 呼延凝雪站在遥远之外,嘴角冷笑,这就是她要看到的绝望,只不过现在还不够。 第三十二章:今时不同往日(求推荐) 入夜。 敲门声终于停止了。 “去看看!”陈尘使了个眼色。 易太疾步走向大门,趴在门缝上看了一眼,回身笑道:“走了,大人可以放心睡觉!” 陈尘也松了口气,若是长孙婄钰真在这里惹上什么风寒病症,他可就是罪人了。 灯火熄,难入眠。 一夜静过。 陈尘一早起身,身着裘服,等在宅院之内。 今天是三十万新军集结国都之日,距离陈尘远赴风国也仅仅余下两日。 “大人,怎么还不出发,时辰快赶不上了!”易太也穿了一身新衣服,大人肯带他参加如此盛大宴会是对他的赏赐,作为近侍也是大人的脸面。 “不急!”陈尘不知在等什么,时辰将至却未有一丝急迫。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后院高墙跃入。 “查的如何?” “不出大人所料,今日能上宴的新军将领都是各城贵胄,没有平民!” “好好好,可以安心赴宴了!”陈尘连连点头,压在心头的重担骤然一轻,抬脚踏上黎宫之路。 夏芸韵则反向离去,毕竟盛会之下,二人行迹亲密难免令人起疑。 易太紧随其后,不解发问:“大人查新军将领的身份干什么?” “三十万新军有很多兵士都是强行征召而来,对征兵制度也是恨之入骨,若是上宴必有祸端,还是提前探查一番,稳妥为秒!” 陈尘随口应答,脚力加快,要将耽误的脚程赶回来。 易太听完,心有一问,却欲言又止。 两人来到黎宫时,侍从侍女成排成列,行走在黎宫角落,安排着宴会事宜。 陈尘立定脚步,看着眼前熟悉的台阶。 黎国之缘从这里的三国会盟开始,也将从这里的三军盛宴结束,一切自有天命定数。 “先生,一夜可曾安眠?” 幽怨的声音响起,南国使团队列向陈尘走来。 这次没有夏芸韵的阻止,也是陈尘一早安排,一方面是今日有一计需要借助长孙婄钰,另一方面是他真的心软了。 “姑娘的敲门声萦绕心间,怎能入眠呢!”陈尘俯首回礼,一脸苦笑。 夏清伤势未愈,不在随行队列。 可南国其他侍卫眼中的杀意也不弱。 陈尘毫不避忌,直面应对,任由长孙婄钰行至身侧,抬手做邀:“一起吧!” “大人先行!”长孙婄钰点腰低头,就像是昨日之怨未曾发生。 这让众多贵族大臣不解,昨日整个黎国的目光都关注着太宰府,当得知陈尘拒绝了长孙婄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避免战乱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利益损失。 可一到清晨,这两人又走到了一起! 所行过往之人皆是议论纷纷。 陈尘和长孙婄钰却目不斜视,嘴角微动。 “大人可否有难言之隐!” “没有!” “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为何反悔!”长孙婄钰的平静被渐渐打破,若是南国亡了,她也不想再顾及什么文宗之徒,礼仪之源的身份了。 “呵!”陈尘冷笑了声,二人也走到了台阶末端,拱手间低声道:“姑娘不是也从未相信过在下吗?” 这是一句脱离他原本计划的言语,即便两日后就是计成时,可他实在不忍看到长孙婄钰受此焦灼,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光明正大,最不容易起疑的场合,暗示了她。 接着两人分向而坐,不动声色,目光隔空相视。 长孙婄钰听懂了,心潮涌动间嘴角的笑意浮现,很快又被其掩盖过去。 号角起,国主上座,官员将士齐齐跪在台阶上,按照身份高低,一望而下,人海绵绵。 “今日是我三十万新军开拔塘沽关之日,寡人设宴为三军践行,希望尔等赶赴战场,扬我黎国之威,凯旋之日寡人与万民为众将士同庆!” 呼延宏志按照陈尘的计谋,在践行大宴上并未提及是练兵之行,而说的是赶赴前线,为的就是蛊惑人听。 千百人在堂下齐齐欢呼,新军将领各个嘶吼表忠。 宴起。 悠扬的编钟让陈尘双目缓缓闭起。 歌舞古音让他彻底融入在这个世界。 他不是一位史学者,却不止一次听老师讲过金融这个新名词在华国千年历史中的悠远影响,从文景之治,到三国货币制度以及唐朝的曾发货币,这些古人的智慧孰优孰劣,也只能身处当世才能加以考量。 一转眼陈尘已入其中,离开黎国前路再次渺茫,即便如此他仍要孤注一掷,是因为经济之道,需要举世明君对他的绝对信任。 “大人,敬酒了!”易太小声的提示叫醒了陈尘。 他连忙举杯,与众人同饮。 酒杯刚刚放下,一道目光凌空而来,锐利无比。 陈尘微微一笑,这目光他熟悉。 三国会盟那日,完颜宁就是这样看他的。 只不过那时陈尘一介草民,毫无抵抗之力,动辄便能丢了性命,只敢起身示弱。 今日今时却不同了。 陈尘端起酒杯,行步到完颜宁对面,当着众目睽睽俯身敬道:“日前与番恒大将军酒斗,不慎让宁公子身陷危局,本官以酒致歉,万望海涵!” 完颜宁手中夹板还未拆卸,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轻松原谅陈尘,而且有了前车之鉴,他更不会再相信陈尘这种口蜜腹剑之人。 端起酒杯先是退了一步一饮而尽,面子上应了陈尘,实则开口未言,给人感觉就是碍于局势才饮了这杯酒。 陈尘摇头叹息,眼里略有失望神色,卑微拱手,皆是戏做。 只等低下头,突然说了句:“听说宁公子对长孙姑娘情有独钟?” 不等完颜宁应答,陈尘已经回身离去。 刚刚要入座,见他突然捂起胸膛,腿一软,险些趔趄倒地。 易太连忙扶住,惊呼:“大人怎么了?” 呼延宏志也落下关切神色:“先生是身体不适吗?” 陈尘牙关紧咬,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完颜宁,似有一副坚韧的隐忍:“臣只是惹了风寒,国主不必担心!” “惹了风寒?”这话实在令人费解。 捂着胸膛,双腿发软,紧咬着牙关强忍着痛意,这怎么可能是惹了风寒之症? 第三十三章:事业与爱情 “太宰大人恐怕是外伤所致!”一位略懂医术的官员开口说着。 众人恍然大悟,心中已有猜测。 虽然那日出宫之后,陈尘和番恒二人都已澄清,称完颜宁行刺一事只是误会,但说辞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就像是信口敷衍一般。 醉酒误言,岂不可笑? 现在看来,恐怕另有隐情! 完颜宁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正在为陈尘刚刚的言语愤怒,长孙婄钰是他喜欢的女子,众所周知。 陈尘提及,就是对他最大的挑衅,之前设计陷害他不成,现在竟然下作到以此嘲讽,当真是小人行径! 偏偏坐下后,陈尘还时不时向他投去虚假的笑容。 完颜宁拳头紧握在桌下,怒火涌动于胸腔。 “公子,切莫中了此人的诡计,如此盛宴,他一定是想激怒公子!” 又是哪位谋士,屡屡看穿陈尘诡诈计谋,却从未被完颜宁相信过。 “放心,我知道轻重,事已至此也威胁不到这个小人了,只待归国后再行谋划,来日方长!” 完颜宁说着,端起酒杯豪饮一口,想要压制情绪。 身后的谋士暗松一口气,事态看来是得到了控制。 陈尘撇了谋士一眼,略有赞赏。 谋士也冷笑着投以警示目光。 “大人,他瞪你!”易太低声愤慨。 “那你还等什么,瞪回去啊!”陈尘轻笑一声。 只见易太怒睁双目,回视谋士,以牙还牙。 谋士自知无趣,挥袖转头,不再理会易太。 众多大臣也只是暗自摇头,双方就像是两个孩子斗气,生不出什么事端。 所有的变故,都从陈尘的再次起身开始了。 他手持酒杯,走向呼延宏志,双膝跪地:“臣有一求!” “太宰身子不适,不必久跪,起身再说!” “谢国主!” 陈尘起身时,又是一副病态,且一只手一直捂着胸口。 “在下从北荒而来,路途间遭遇过山贼匪徒,踏过雪山草地,幸得长孙姑娘的收留随行,其恩难报!” 这话立刻引起了场中哗然。 陈尘昨日与长孙婄钰形同死敌,今日非但一同上殿,还当着国主的面称长孙婄钰对他恩情如天,难不成是要在三军践行之宴上,胁迫国主援助南国? 呼延宏志的脸色也渐渐暗淡,只待下文。 “臣知家国大事重于私情,即便心怀悲痛仍将长孙姑娘拒之门外,一夜辗转难眠,今日想要借酒以表愧疚之意,只盼国主准召!” 随着陈尘的言语,百官的心情时起时伏,皆哑然失笑。 原来只是为了敬一杯酒啊,太宰不愧是太宰,谨慎至此,敬一杯酒都担心引起国主猜忌,还要请奏一番。 呼延宏志眼角同样皱着笑容,近日来监控陈尘的不只有于德的人,还有他亲自派遣的暗卫,两方获取而来的情报信息基本一致。 本来他还起疑,陈尘为了易太这等贱民都能放弃赏赐,又怎么会对长孙婄钰这般狠心呢。 只不过如此变幻,行举不一,让人是再生疑虑。 “国事国谈,私事私谈,南黎两国虽不能并肩作战,太宰和长孙姑娘的情谊一定会受人传颂,请!”呼延宏志压下猜忌,轻声开口。 “谢国主!”陈尘弯腰过后,走向了南国使团。 长孙婄钰亦是起身,一手捏起衣袖,一手持酒壶自斟一杯。 陈尘走的步子缓,目光却不偏倚,直直的看着长孙婄钰,竟然露出了一丝情愫。 那些个老奸巨猾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友情。 长孙婄钰先是疑惑,后是羞涩,随着陈尘越发火热的眼神逐渐靠近,她的心跳开始加快。 在这战火燃烧,权贵肆意的黑暗土地上,为何会有笑容如此炙热之人。 少女芳心萌发萌动,也许只在一瞬,可一想到昨日陈尘的冷漠,恐惧又让她退却。 多变的陈尘,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长孙婄钰看不清了。 “望姑娘不要记罪,在下身居黎国太宰,要为黎国万民考虑!”陈尘手捧酒杯,高高奉上。 “先生如此忠臣义士,婄钰敬佩不及,谈不上记罪,能有杯酒之心,足以!” 长孙婄钰饮尽杯中酒,将杯口示出,表示她的诚意。 陈尘嘴角一咧,陪同饮尽,而后拎起酒壶给两人再倒一杯,递给长孙婄钰:“若无乱世,姑娘文采惊艳,必是首选知己良人,只可惜陈某配不上了!” 话说的直接,意思表达的更直接,如果不是要打仗,他就要向长孙婄钰表达爱意。 谁曾想陈尘这么大胆。 就连长孙婄钰都始料未及,这男人变脸太快,令人瞠目结舌。 呼延宏志却喜了,一切疑点豁然开朗。 陈尘的举动看似矛盾,前后摇摆不一,可这不正是一个内心纠结之人的真实写照吗? 家国抉择,情分取舍,那个男子能断然而定?必是心思转换,抑扬难定,时悲时喜,才会令人感觉难以捉摸。 越是如此越是取信,若有不轨企图,必然隐忍,而不是多变。 呼延宏志起身,挥手高呼。 “太宰赤诚之人,言语从不遮掩。长孙姑娘也当理解乱世之中,无人可独善其身,待到日后黎国踏平天下,寡人定为二位主婚!” 踏平天下与促成婚约,不就是事业和爱情嘛! 二者放在一起,让无数年轻将士心血燃烧,纷纷高呼:“踏平天下,踏平天下。” 就在这时,陈尘突然看向了完颜宁,嘴角缓缓挂上一丝诡异的笑容,眼里尽是得逞。 庄国谋士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暗叹:“可笑的情分!我看就是为了和公子赌气,长孙姑娘若是嫁给此人,一生尽毁啊!” 他又一次看穿了陈尘,只不过这次,却是多嘴了。 完颜宁紧握酒杯,心中压抑如阴云难散。 “废物!”陈尘就在万众高呼时,向完颜宁做了这么一个口型,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贼人,休要诓骗长孙姑娘,你我有仇尽可放马过来,七尺男人怎可施展如此阴诡计谋,应当在刀剑之下一决胜负!” 声音响起,剑也到了。 完颜宁一国公子,使剑之法定然不俗,惊人的一刺,如此近的距离,陈尘危矣。 一旁将士护卫大呼,拔剑抵挡却不及。 突然房顶之上,一块瓦砾击破长空,呼啸而至。 第三十四章:明目张胆的贿赂 完颜宁携着万钧雷霆之势的一剑并未刺到陈尘身上,而是被一片瓦砾击打在肩头,身形几个翻滚趴在地上。 原本就带有轻伤,如今伤势加剧,更是起身都困难。 “公子!”庄国谋士立刻上前,搀扶起完颜宁查探伤情。 当众刺杀太宰,这可是车裂大罪,换成常人现在已经拖下去了。 偏偏此人是完颜宁,牵涉到盟友大国,呼延宏志迟疑了。 “公子如此不胜酒力,下次还是不要贪杯,快来人扶下去吧!” 陈尘作为当事人,并未言称刺杀,而是说完颜宁不胜酒力。 呼延宏志大喜,接着他的话道:“宁公子醉酒舞剑而已,大家不必惊慌!” 将领们这才收起了剑,只不过事实到底怎样,谁都看的清楚。 从三国会盟至今,完颜宁一而再三的刁难陈尘,日前酒斗一场刺杀未果,又在三军践行的宴会上行刺。 反观陈尘,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一次又一次的为完颜宁说话。 虽然彰显了黎国太宰的度量,可庄国实在欺人太甚。 等到完颜宁退席。 陈尘的表情骤然一变,从情意绵绵恢复清冷之态,有礼的敬了一杯酒,就匆匆回座了,再没与长孙婄钰多言。 这手段长孙婄钰太熟悉了,不正是十数日之前,三国会盟之际,她利用激怒完颜宁来胁迫陈尘时的手段嘛! 以牙还牙来的竟如此之快。 她显然又被欺骗了。 哪有什么炙热的眼神,不过是为了利用她! 之前那句暗示是否也是哄骗的话语? 长孙婄钰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距离南国告急已经过去五如,如果师傅卦显是错的,或说她找错了人,陈尘并非天选之人而是个心思歹毒的小人。 她将是南国的罪人! 宴会结束。 离开国宫后,长孙婄钰走到陈尘身侧,低声问了句:“还剩下最后两日,小女子等着太宰出手。” 陈尘只是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三十万新军在休息一夜后开拔赶赴塘沽关,按照陈尘的吩咐,离开时锣鼓喧天,众多官员和百姓们夹道送行。 各国的探子也夹杂其中,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只有这样才能让雾国第一时间获取战报,从而开启陈尘口中的军力竞争之计。 紧接着,昨日践行宴中的刺杀举动在军中,民间,各官员中发酵。 议论芸芸四起。 完颜宁自持庄国公子的身份欺压黎国太宰。 陈尘为国劳心,被刺成重伤还要忍辱负重的假称染上风寒。 知道实情的番恒和呼延宏志相信他染了风寒,可不知道的将士以及民众只以为他是在掩盖伤势。 特别是见过陈尘酒斗当日的人,为他豪爽、亲民以及学识渊博而折服,听到这个消息更为愤慨。 太宰在三百年间就深入人心,经过陈尘几番有意制造的烘托,早被黎都的人当成黎国的希望,是乱世中让他们安心的旗帜,怎么能受庄国一个公子的欺凌? 一天时间,已经有无数人联名上奏,请求国主问罪宴会刺杀一事。 可呼延宏志怎么可能问罪? 战事将起,远交而近攻是最基本的常识,若是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庄国,黎国必然陷入被动。 “啪!” 竹简被呼延宏志砸在地上。 “日前的一场刺杀只是误会,不过这次践行宴上完颜宁实在太大胆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起黎庄两国的仇视之情!” 奉禀的官员拱手道:“宁宁公子的府邸时常传出怒吼,至今仍称不杀太宰势不为人,如此之下言论根本无法镇压,已经渐渐失控了!” 呼延宏志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对完颜宁的失望。 “庄国怎么会派这个废物来当使臣,司使可有良计!” “为今之计只有提前解除礼规时日,让宁公子踏上归国之路!” 司使拱手提议。 久久后,呼延宏志点头了:“无妨,礼规也要视情况而定,早几日影响不大,就按照司使说的去办,别再起什么乱子!” “是!” 官员嘴角露出笑容,出了国宫,易太就等在拐角之处。 “回去告诉陈太宰,明日宁公子就会离开黎都,让太宰不必再忧心了!” “劳烦王司使了,实在是那宁公子杀心太重,我家主人又是个不通武术之人,再留他下去,实在危险。” 易太将袖口里的一块金牌递给了这位黎国司使。 “理解理解,完颜宁欺人太甚,将他赶出黎国已经是陈太宰肚量宽阔了!”王司使看到金牌眼睛都亮了,匆忙捏到手里! 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暗地里一道身影向国宫急促潜行。 呼延宏志知道了这场交易后,大笑了声:“这个陈尘,敢跟寡人玩小聪明!” “国主可要问罪?”暗卫低声问询。 “问什么罪?他也是为了自保,而且完颜宁确实太过嚣张,该给他点颜色,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呼延宏志拂袖离去。 夜间,宁公子被遣回国的消息已经传遍黎都。 陈尘坐在宅院的木椅上,看着星空发呆。 易太在旁照顾火炉。 夏芸韵则坐在房顶,视线从未离开过陈尘,一切情况的发展真如这男人说的分毫不差。 竖立威名,示弱以蛊惑人心,将完颜宁一路引到两国外交重策之上。 这世上谁惹了陈尘这样的人,恐怕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走上死路的。 夏芸韵在心中感叹着,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在号称天下防备最森严的雾国宫中杀了沧海岚,陈尘若是做不到,普天之下在无一人能做到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都收拾好了,按照太宰吩咐,带的很齐全,应有尽有!” 易太笑着回应。 “带的太多了,咱们要逃出黎国,还是轻装上阵的好!” 房顶之上,一道声音携着冷风而来。 陈尘眉头一挑,抬手遮挡在嘴边,低声道:“别听她的,带的越多越好,这样路上才有烤鱼吃!” “在呼延宏志发现之前若是不能逃出黎国,千军万马奔袭而来,纵使你才智齐天也无能为力!”夏芸韵冷哼一声,不希望陈尘因为骄傲而松懈。 不过一切看似缜密的计谋,却因为呼延凝雪的一道竹简送至长孙婄钰下榻的宫中,而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第三十五章:雪中拔剑 长孙婄钰快速读阅过竹简内容,脸色惊变,手一颤,竹简落地。 “小姐,发生什么事?”夏清急忙赶来,捡起地上的竹简一探,怒火上涌:“没想到陈尘是如此阴险之徒,咱们都错信了他!” “不能凭借呼延凝雪的一面之词断言,还有最后一日,到了明日再说!” 长孙婄钰面色阴晴不定,为今之计只能强行压住内心的质疑。 “若是明日他还无所作为呢?”夏清皱眉问道。 长孙婄钰凄惨一笑:“那我们就回到故乡,与南国共存亡!” “不行,就算回去,也得杀了这个小人再回去!”夏清斥怒而言。 长孙婄钰没有反驳这句,不过想杀陈尘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夏芸韵如此高手随行保护,单凭南国这些人定然不足杀之,唯一的机会就只有等到 想到这里,长孙婄钰突然站了起来:“不对,明日早晨陈尘就会赶赴风国,根本没有第七日!快将马匹喂饱粮草,没用的行李都扔下,时刻准备离开黎国,咱们一定要做好两手准备。” “小姐,你总算想明白了,自始至终咱们就不应该将南国命运寄托在一个不相识的人身上!”夏清拱手离去,安排下明日事宜。 长孙婄钰柳眉微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国之运寄托给一个人看似可笑,但此人却是她师父以命为引,卜算的卦象天命,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也还是希望奇迹会发生。 就像酒坊之中,陈尘口中的华国一般,浴火重生。 一夜过得极其漫长。 这也是长孙婄钰留给陈尘最后的时间,可事实却让她失望了。 大雪飞舞,将整个黎都染成白色。 纯净而冷清。 最先离开黎都的是完颜宁,犹如败家之犬,只能选择这个街上无人的时辰,否则庄国使团被黎国之民扔了菜叶,实在有损国威。 随之离开的便是南国使团,南国危在旦夕,也没人会在意什么礼规长短,他们想离去就任由离去。 不过长孙婄钰却留了下来,身骑白马,戎装披风,白毛之冠,向陈尘宅院赶去。 夏芸韵一早就被呼延凝雪传召进宫里,不知有什么吩咐。 陈尘也整装待发,今日是约定的赶赴风国之日。 “蹬蹬蹬~” 敲门声响起。 “这个时辰谁会来敲门?”陈尘眉头紧皱,时间越是靠后,人就越是莫名的紧张和警惕。 易太放下手里锅铲,跑去开门。 一席白装入目,冷风中冻的微红脸颊。 白雪皑皑,伊人楚楚,就站在门口,不言不语。 这是长孙婄钰一贯的作风,她可以用眼神让所有男人心念不安。 “姑娘这么早来是为陈某送行吗?”陈尘心中惊跳,这个时候不应该见到长孙婄钰,他明明已经暗示了,难道这女人还不肯相信他? “啪!” 竹简扔到了易太脚下。 “拿去给你家主人看看,这上面的话可真?” 易太忙捧起竹简,擦拭了上面的雪花,奉给陈尘。 打开后,陈尘手臂猛然一颤,没想到呼延凝雪竟将两人的计划全数告知长孙婄钰。 “先生玩弄人心可比韬略才谋更盛,小女子受教了!” 话虽如此,长孙婄钰眼里还是有一丝期待的,她希望陈尘能愤怒的反驳,能辩解。 因为这样她就知道,至少这七日没白等,南国还有救。 若是不然,纵使拆穿了陈尘,又能如何?一切随风而去,南国灭,她也不打算活在世上了。 陈尘没有说话。 长孙婄钰一步踏出,手里落下一柄短刃,目光如刺,锋芒逼人:“请先生回答,这竹简可真?” 变故让陈尘手足无措,只是短暂的迟疑就让长孙婄钰起了杀意,白色绣花布鞋轻巧一蹬,尖锐穿刺雪花而来。 “你听我说!” 陈尘惊呼一声,死亡的威胁切身感受。 剑锋停在他眼前一寸。 “这竹简虽然是真的,但你一定要相”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笑意。 “当然是真的,欲其绝望先给希望,若非陈太宰,本公主又怎么想到如此计策!” 呼延凝雪拍着手,满面欢喜走来,身后随从扶着马车停在门外。 陈尘目色渐暗,谋划至深,竟然被呼延凝雪给戏耍了,只是当下还看不清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用紧张,有我在,这女人杀不了你!”呼延凝雪随意的推开了短刃,挡在陈尘身前,对视长孙婄钰:“听说长孙姑娘要离开国都了,六日已过,陈太宰也要离开国都了,救南国的事恐怕是要搁置了!” 长孙婄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再次将目光投向陈尘:“先生亲口答应的事却出尔反尔,难道真的就为了一个女人?” 陈尘看了眼门外的轿子,夏芸韵没有回来,想必是中了呼延凝雪的迷药,事情貌似还没有脱离轨迹。 “陈太宰,请你亲口告诉长孙姑娘,事实如何?” 呼延凝雪袖口一挥,双手紧扣,扶在胸前。 直视长孙婄钰,陈尘手指微握:“出门在外不要轻信于人的道理都不明白,也不知南国如何放心将大任交予姑娘,竟还自作多情的称我为天命之人,实在是可笑!” 话语间,陈尘将天命之人四个字咬的极重。 这已经是他最后能给长孙婄钰的暗示了,至于是否有效,一切听天由命! 空气瞬间变得寂静。 片刻的沉默过后。 长孙婄钰的面色虽然平静,可眼角的泪水已然落下。 “你现在体会到我的感受了吗?就是这种绝望的滋味!高傲不可一世的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呼延凝雪仰头畅笑。 “南国亡,则婄钰亡,即便身化亡灵,你我不死不休!” 长孙婄钰的眼眶渐红,推开呼延凝雪,短刃刺向陈尘心窝。 “仓朗朗~” 一声金属碰撞 呼延凝雪也拔剑了。 两个女人傲立在飘雪之下。 “哥,今天妹妹就要替你报仇了,我会将这个女人安葬在你的墓旁,完成你生前的愿望!” 呼延凝雪抬头对着虚空言道。 第三十六章:剑舞 长孙婄钰杀意决然,没有太多话语,剑剑刺的都是陈尘要害。 呼延凝雪则不然,不仅要替陈尘挡剑,还要反手回击。 关于打斗场面,陈尘并非第一次见到,不过大多数都是一击即分出胜负,在酒坊的那次乱斗也只是看了个开头。 像现在这样势均力敌很是少见。 特别是两人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且自幼家境良好,学习剑术时不单单只为杀戮,一招一式都很难摆脱对形体优雅的追求,更像是两个在雪中起舞的仙子,舞步间带起雪花飞扬。 如此视觉震撼让陈尘看的发呆,果真是加了特效一样的画面。 “主人,别感叹了,快想办法阻止啊,要出大事了!”易太急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你疯了吧?”陈尘瞪着眼睛看他。 “啊?”易太不解。 “当然是快跑啊,这怎么阻止?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陈尘扛起包袱,撒腿就跑。 “主人小心!”易太惊呼一声。 长孙婄钰怎么可能放他离开,突然抽身出剑,刺向陈尘退路。 打斗中如此分心是致命的。 呼延凝雪嘴角露出冷笑,剑锋长驱直入。 “胜负已分!” 长孙婄钰的眼中一闪狠辣,原来她根本没打算躲过呼延凝雪一剑,而是抱着搏杀陈尘,同归于尽的打算。 而且这一剑角度极为刁钻,陈尘这种没有武力的人绝对躲不过。 现在唯一能救陈尘的就只有呼延凝雪,可她已经杀红了眼,目光中仅有长孙婄钰,怎么可能会出手相救。 看着剑刃越发逼近,一点锋芒在陈尘眼中无限放大,他的周身一松,索性闭上了眼睛。 “看来梦要醒了!” “蹭~” 空气中一道流光闪烁,强风吹动了陈尘的衣衫。 一枚发簪不偏不倚的击打在短刃锋芒处,力道之大,将长孙婄钰的身形侧击数米,撞在围墙之上。 呼延凝雪的剑顿时失去目标,发力不稳,跌倒在地。 “谁!” 两人起身都是目光扫视四周,充满了警惕。 刚刚出手之人,绝对有击杀她们的能力。 除了院落中的易太,就是门外扶着马车的侍从,再无他人。 “难道是?”呼延凝雪的视线投向马车之内,可夏芸韵明明中了迷药,怎么可能出手? 小小的变故并未中止这场战斗。 片刻后,长孙婄钰手下剑锋一转,又要动手。 “国主!”陈尘提升高呼,扯着脖子嘶吼。 他的救星总算来了! 今日太宰为国而远赴敌营,呼延宏志带着亲卫和重臣打算出城相送,车队刚刚走到宅院门前,就看见陈尘跌趴而来,匆忙慌张。 “太宰这是?”呼延宏志略有疑色。 呼延凝雪眼眉微动,意在威胁。 陈尘明白她的意思,只要命保住了,他也不愿告发,擦拭过额头冷汗:“无事,下官只是见到国主亲切,稍显激动了些,见笑了!” 长孙婄钰此刻也收起了短刃走到大门之位。 呼延宏志到了,再无击杀陈尘的可能,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长孙姑娘也在啊!”呼延宏志是个武者,只观二人面色就知道刚刚有一场打斗,至于其中缘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不会责罪了。 “国主!”长孙婄钰拱手弯腰。 “姑娘也是来送陈太宰的?” “小女子打算与太宰同行!”长孙婄钰眼中暗藏深意,撇了陈尘一眼。 “哦?如此甚好,二位一别经久,短暂的路途正好作伴!”呼延宏志没有多想,最近在陈尘的改制下,黎国的一切前景仿佛大好,他的心情也很是开心。 陈尘点了点头:“谢姑娘相送!” 若是之前,打死他也不会同意跟长孙婄钰同行,可现在知道夏芸韵没有中迷药,即便同行,十个长孙婄钰也伤不到他了。 “太宰请吧!” “国主请!” 二人互道有礼,能遭受呼延宏志如此待遇的,黎国上下仅有一人。 一行官员也随之入轿,此行虽不需隐蔽,但也不能张扬,随行将士护卫都是布衣,只是马车的队伍显得庞大,引人围观。 掀开帘子,陈尘刚刚坐稳在马车里。 一双恶狠狠的眼神立刻盯上了他。 “夏统领没中迷药啊?” “如此下三滥的招数,能逃过我的眼睛吗?”夏芸韵冷声道。 “佩服!”陈尘平静的拱手,仿佛始作俑者并不是他。 夏芸韵轻笑了声,被陈尘算计她也不生气,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看来这就是陈太宰口中良计!不过太宰可能忘了,我曾告知过你,只要我一天没见到呼延宏志,他必起疑心,也会派大军追来!” “哦?”陈尘并无慌乱,反而是对这句话提起了兴致,转头看向那黑洞洞的面具:“上次没来得及问,不妨今日就请夏统领为陈尘一解疑惑!” “太宰有何疑惑?” 夏芸韵说完,马车中片刻的寂静。 陈尘突然起身坐在她的身侧,又将脸贴在面具近前,目光紧紧盯着也不开口。 “你干什么!”夏芸韵不自然的躲闪。 “难不成呼延宏志对夏统领有意思?否则怎会一日不见就如此紧张,还要耗费大军前来追赶?” 陈尘眉头微皱,心中思虑的问题脱口而出。 “你!”夏芸韵的手瞬间握紧剑柄。 “别激动,随口一言!”陈尘退了一步,又坐回马车边缘。 夏芸韵唇齿轻咬,陈尘不是第一次这样与她取笑,虽然知道并无敌意,可她仍有些不适应。 “陈太宰,我没有心情用生命与你玩笑!” “放心吧,就是因为夏统领的话,在下才设计了如此一出,要的就是他派兵来追!” 陈尘大手一挥,略感无趣,将头靠在马车木框之上,竟闭目开始休养。 “太宰以为我们只身可挡千军万马?”夏芸韵声音急迫,实在是陈尘的态度过于高傲,只会让几人陷入无法挽回的危机当中。 “是否抵得过千军万马,在下不知!但国主派来的追兵,我一人就能喝退!若是碰上些山贼劫匪,或者脾气暴躁的南国女子,就要仰仗夏统领了!” 陈尘有礼的拱了拱手,还真是没把黎国追兵放在眼里。 第三十七章:江水无情人有情 “也不知你这连刀都举不起来的男人,何来的自信!”夏芸韵冷嗤一声,她与易太不同,并非仆人,没有绝对的尊崇,身为武者,心有不快,更是大吐为妙。 但对陈尘来说,被一个女人当面羞辱力量,可不好受。 “不如夏统领与在下打个赌?” “赌什么?” “若是在下能带着夏统领安然离开黎国边境,从今以后对我唯命是从,当护卫该有护卫的样子!” “唯命是从?那你若是向我提出那种”夏芸韵言止与此,说的太明她反倒不太好意思。 “放心,夏统领虽有惊天容颜,不过陈某也不是那般小人,有朝一日陈某真动了心,自当明示爱意,绝不会用些阴狠手段或是趁人之危!” 陈尘说的刚正不阿,却暗自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自问不是什么钢铁直男,看到夏芸韵眼睛的那一刻也迈不开腿,但光明正大的追求并不丢人,何须以命令来要挟呢? 唯一抑制他的就是心灵深处的一股奇怪的力量。 从遇到长孙婄钰,到目睹夏芸韵的盛世容颜,那力量就起来作祟,让他因女人悸动而起的心变得冷静。 “好,我答应!” 夏芸韵声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陈尘起身准备下车。 “等等!”夏芸韵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夏统领若有话说也不必急于此时,待我们” 陈尘的话并未说完。 夏芸韵眼中泛着幽幽暗光:“我在这里感受到了杀气!” “杀气?”陈尘愣住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懂,可他知道夏芸韵是当世武宗,她出口的绝不会是虚言。 下车后,拉好帘子,陈尘目光变得警惕,环顾四周已经出了城郊,身旁是黎国最大的江河。 临曲江,河道宽广,水势凶猛,远看就能令人心生恐惧,却滋养着周边万民,是黎国的母亲河。 顺着临曲江一路就能通往风国。 呼延宏志和许多大臣一同走下马车。 “国主不必远送,只待下官归来之日,便是黎国发兵之时!” 陈尘拱手谢礼。 夏芸韵的话萦绕耳畔,七日间算计始末都太过顺利了,周围一切尽管安静无常,他却背夹落汗。 “前路坎坷,敌营更是危机四伏,太宰之姿不仅慷慨,却还有些急迫,在下敬佩啊!” 于德暗有所指的一句话。 陈尘心肝猛然一颤,心道不好。 这世上很多事情的判别分为两类,其中之一便是以逻辑对错来印证心中所想,可还有一种情况,是由心而定,全凭状态感知。 陈尘太过关注于逻辑谋算,却忽略了状态,有句话称伴君如伴虎,若是口风严密就能安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枉死了。 现在看来,能令呼延宏志起疑的,就只有为君者那莫名的甚至不需要理由的猜忌了。 呼延宏志的面色愈发阴沉,布衣兵甲的手都放在了腰间剑鞘之上。 陈尘的小腿微微打起了颤,他真的害怕了。 所有人都等着他回答这句话。 “滴答~” 一滴汗水顺着额头落下,砸在地上传来了水声。 陈尘低头一看,脚下坑洼处聚集了一摊浑水,是临曲江的水。 “若是国主不急,请允许下官看一眼黎国疆土!” 陈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让人始料未及。 看一看黎国疆土?这是何意? 呼延宏志同样不解,却未拒绝:“太宰请!” “取碗来!”陈尘手一伸。 易太未敢有丝毫迟疑,从马车上取下木碗,递到其手中。 陈尘大袖一挥,一只手紧握木碗,转身迎着滚滚江水走去。 “大人小心!”易太惊慌出声。 陈尘脚步微微站定,高高抬手:“此江河虽有滔天噬人之姿,却危及不至我!” 接着他再向前走,水深已淹没至膝盖。 “太宰不可再向前了,危险!”一些官员纷纷出声拦阻。 陈尘脚下再顿停一步,回身向发声者拱手,嘴角咧着笑容:“诸公安心即可,本太宰身处临曲之江,毫无危险!” “这” 所有人都以为陈尘是疯了,如此汹涌江涛怎么可能没危险呢? 呼延宏志和于德二人却阴沉着脸,只字未言。 陈尘牙关紧咬,回身毅然抬脚,再向下走去,直到水深没入胯。 “太宰这是为何啊?” 呼延宏志的声音,低沉而至。 一口气憋在胸腔,陈尘终于吐了出来,忙俯身以木碗取起满满之水,双手高捧原路返回。 所有人都在疑惑中看着他,易太则是为陈尘松了一口气,涉身临曲而不被江水吞噬,只能说是陈尘命好了! “扑通~” 陈尘跪在地上,向呼延宏志重重的磕了个头:“求国主赐下这一碗江水!” “一碗江水而已,何须赐下,太宰想要,拿走便是!”呼延宏志不解。 陈尘面容严肃,摇了摇头,凄惨一笑,留下了一句让呼延宏志临死也不愿相信陈尘会叛逃他的话! “远自北荒,经游黎国,蒙主圣恩,取职太宰,受民崇拜,臣心有愧!故远赴敌营,妄图以一己之身,为国主撬动天下局势!只叹数日间相处,臣再难离舍家国之情,仍怜故乡之水,今取水和土,踩于足下,方能心安!” 说着,陈尘当众人面,抓起一把干土,放入木碗,与江水混合为泥土,填充在革靴之内,一脚实实踩下,嘴角露出笑容,重新将木碗递给易太,还安慰了句。 “不必担心,临曲之水再汹涌,又怎会淹没本太宰呢?” “太宰何以如此自信?”一位官员不解。 “难不成诸公见过虎狼食其子?”陈尘摊手,大为费解,甚至还反问了这么一句。 呼延宏志的眼眶突然红了,转身一耳光抽在于德脸上,谁也没见过国主如此动怒,甚至不顾威仪。 “国国主,臣做错了什么吗?” 于德惊呼跪地,脸颊通红也不敢反驳。 “临曲滔滔无情江水尚且不忍吞噬太宰,你这贼子几日间在寡人耳旁时常吹风,上策让寡人布下如此杀阵,险些害了黎国忠义之臣,还敢问何罪?” 呼延宏志抬手怒指,嘶声斥责。 也许临曲之江没有淹没陈尘只是个巧合,但他将自己当成黎国之民,临曲之子,深信母亲河不会吞噬他,已经深深的触动了呼延宏志。 这样的人若不忠国,谁又能忠国? 第三十八章:南国急报终于来了 “太宰请收好,寡人等你归来!” 呼延宏志一番责骂于德之后,从腰间卸下一块金牌,不同于明面上流通的暗金,这块金牌明显的色泽更敞亮。 以陈尘现代人的目光看来,不过是比寻常金牌纯度更高,显然经过了更加繁琐的锤炼。 按照这个世界冶炼的工艺,连金子都极为稀少,更不要说这样纯度颇高的金牌了。 “国主这是何意?下官此行绝不是贪图什么奖赏!” 陈尘挥手拒绝。 “太宰误会了,这金牌天下共十三块,分于十三国,起源于何处无从追寻,且无法仿制。见此金牌如见是十三国主,太宰若是遇到任何危及生命之事,皆可拿出此金牌,告诉对方,寡人愿割让城池,换以太宰之命!” 说着,呼延宏志将金牌放到陈尘手中,替他紧紧握住。 “谢国主!”陈尘拱手弯腰。 待他走到马车旁,站定身子,转身再次跪下,又道:“谢国主!” 两声谢意,一次下跪,绝非戏做,实乃真情所致。 “太宰走好!” 呼延宏志挺胸抬头,一声威震而呼,为陈尘送行! 上了马车,陈尘经久不言,静坐不动。 “太宰后悔了?” 夏芸韵看的最真切,一句话就问到了他心坎里。 陈尘非无情之人,亦非不知恩之人,呼延宏志如此器重他,可他却要奔逃背叛黎国,心中难免有些愧意。 见陈尘沉默,夏芸韵轻笑了声:“若是后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回不去了,皆是命,不由人,从初识那日,我与呼延宏志的缘分就断了!”陈尘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这乱世只要能保住命就行了,没了呼延国主的赏识,以后总有别的机会!”帘子之外,易太驾着马车,顺势感叹了声。 “贪生怕死也能说得如此有理,乱世中哪有那么多机会。”夏芸韵对这言论非常不认同。 陈尘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这次是易太说对了,顺势则迎风而上,抓住时代的赠礼一飞冲天。逆世就伏隐保身,活到最后的企业才有资格角逐下一次顺势的到来,这是经济学中的不败之法。” “企业?” “经济学?” 夏芸韵和易太纷纷皱眉,异口同声,简直闻所未闻。 “夏统领还是想办法解决了后面这个麻烦吧!” 陈尘抬起帘子,白马伊人就在静静的跟在马车之后数十步,目光幽幽杀意,手中短刃已经拔出,只是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既然已经出了城,为何不向长孙姑娘解释清楚,而且我也很好奇先生无所作为,用什么助南国解围?” 夏芸韵丝毫没有听命驱逐长孙婄钰的意思。 “好奇?”陈尘眉头一挑。 夏芸韵点了点头。 “我也好奇!”门外立刻传来易太好事的声音。 陈尘苦笑摇头,带着这么一对性格迥异的家厨和护卫,一路恐怕少不了欢笑。 “行吧,既然如此就停下马车!” 离开马车时,陈尘一再叮嘱:“你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长孙婄钰随时都有可能出剑。” “放心吧,没人能在我眼前杀人!” 听到这话,陈尘才放心走向长孙婄钰。 河畔之旁,卵石之滩,长孙婄钰牵马而来,二人长袍随风舞动。 “先生刚刚一番令人恶寒的话,可打动不了我!”长孙婄钰眼中轻蔑,七日已过,南国无望,她对陈尘也不抱希望了,就连之前那惹得呼延宏志落泪的话,在她眼中也是无耻小人的肮脏言论。 陈尘却很平静,死亡临头,毫无惧色。 “姑娘今日一定不会杀我!” “呵!”长孙婄钰仰头轻笑:“先生不是束手就擒之人,能下了马车直面而来,想必是准备好了诡诈辨术,尽管使出,我若是再信一次,便称不上文宗之徒的名号!” “话不要说的太满!姑娘是文宗之徒,是讲理之人,无理如何杀我?”陈尘摊着手,反声疑问。 “无理?我不仅要杀,还要将你这贼子的头颅高悬在南国城门之上!”长孙婄钰目光狠辣。 “在下既答应救国,姑娘又不相信,为何不亲自去请求救援?” “呼延宏志根本不会出兵,我亲自请求救援也是徒劳!” “姑娘知道呼延宏志不会出兵,那为何非要让在下去求援呢?求援不成还要杀我?这是何等道理?” “你”长孙婄钰哑口无言,事实亦是如此,她要让陈尘做的本就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没达成应该是正常情况,她又凭什么杀人。 但转念一想却又不太对劲。 “先生既然做不到,为何笃定的答应七日救南国,让我白白等了七日,致使南国错过最后的时机!” “即便不白白等这七日,你又能做什么?” 陈尘再次反问。 长孙婄钰无声以对,她还真是什么也做不了。 “帮你救国是我顾及蟹肉风波时欠姑娘的人情,既已尽力而为,最终结果不理想也是人之常情,姑娘又凭什么要了在下性命?” 陈尘说的振振有词,声音携着江涛之风浪,直击人心。 长孙婄钰的手里的短刃渐渐放下。 号称天下五圣之一,文宗之首徒,无论杀人动剑都要名正言顺,这就是古文人的迂腐和所谓尊严,也是他们的弱点,礼理为先。 陈尘正是抓住这一点乘胜追击。 “若是要杀,请给出在下一个理由,让在下无法反驳,让世人无法反驳,那陈尘必然洗净脖子,毫不反抗!” “你”长孙婄钰抬手指向陈尘,还未及发言就被打断了。 “若是没有理由就要杀人,在下也许挡不住姑娘的剑,但请姑娘日后不要再以文宗之徒自居。” 说到这里,陈尘声音一顿,目光灼灼而视:“因为姑娘的行举不配为天下文人之首,更是败坏了文宗先生那夺目的名声!” “嘶~”长孙婄钰猛吸一口气,她无妨,若是败坏了师父的名声,万死难辞其咎。 陈尘知道这一剑,长孙婄钰恐怕是刺不出来了,也不多言,回身潇洒离去。 自始至终,也没说何解南国之围。 直到陈尘踏上马车,一匹血红之色的加急快马,化风呼啸而过,马上将士手握鲜红旗帜,正是南国驿马。 三国为盟,带有这样旗帜的驿马急行,可以免去很多苛查。 第三十九章:最恶毒的诅咒 驰马将士看到长孙婄钰勒马不急,强行翻身摔在地上,不顾疼痛,起身跪地,双手奉上竹简:“南国急报!” 长孙婄钰身躯一软,恨恨的看着陈尘马车背影,想必是南国已经被攻陷了。 “玄策大军止步剑门山外,大军分支二十万回撤,南国之围已解,国主送来诏书,以彰长孙姑娘之功!” 将士满目喜切,玄策大军少了二十万相当于动了筋骨,现在别说进军了,恐怕连守住原本的城池都困难,南国在短暂时期算是解除了危机。 “此言可真!”长孙婄钰大惊失色,忙夺过将士手中竹简一阅,表彰之功赫然入目。 南国真的解围了! “这这是为何!”长孙婄钰脑海一片空白,此功她可不敢领,因为她什么都没做。 “不不是长孙姑娘说动了黎国出兵,逼压在风国边境,才致使玄策分神应对的吗?” 将士也被问得一脸懵然,风国为何撤兵,长孙婄钰应该比他更清楚啊。 “黎国陈兵风国边境?我怎不知”长孙婄钰的声音戛然而止。 日前敲锣打鼓赶赴塘沽关实行陈尘所述军力竞争国策的三十万新军,不就是黎国之兵嘛! 塘沽关虽临雾国边境,却也临风国边境,难道与此有关? “一定是他!”长孙婄钰惊诧一声,扶着马背一个纵跃而上,驰骋追去,一路呼啸先至,将陈尘的马车拦在路中。 陈尘掀开帘子,眉头紧锁,厉声质问:“姑娘一再拦阻,是否真要杀了陈尘为快?” 长孙婄钰静静的看着他,眼眶突然落下泪水,无缘无故。 陈尘暗中救国却只字不言,受着其剑芒威胁也不愿透露战机。 一个身份无关南国之人尚且如此涉险,她竟还质疑陈尘出尔反尔。 “姑娘文宗之徒,所擅长的并非文章诗歌,却时常以泪胁迫,难道不知此为耻吗?” 陈尘面有不悦,以为长孙婄钰有打算用泪水和女子的柔弱来触动他。 扑通~ 长孙婄钰一跃下马,径直跪下,双手紧握捧于头顶,落地磕头:“谢先生救国之恩!” 陈尘一愣,恍然大悟,嘴角划起笑容:“看来姑娘都知道了。” “是是婄钰误会先生了,实在” 长孙婄钰歉意所致,可这样的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陈尘并没有听下去,而是直接回身进了马车。 “姑娘请回吧,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完了,来日有缘再见!” 易太听命驱马而动,马车缓缓顺着长孙婄钰身旁行过,直至不见踪影。 “你到底是怎么救的南国?” 车中静久,夏芸韵才问出了这句心中的好奇。 “塘沽关位临黎风雾三国交界,却并非黎雾战略争夺之要地,如今黎国突然遣兵三十余万,说是练兵,也不知风国谋士会作何考虑?” 陈尘一笑应答。 夏芸韵身躯微颤,盯着眼前的男人久久难言,只声感叹:“看来先生又利用了呼延宏志。” “非也!”陈尘摇头,目视窗外:“救南国亦是救黎国,且军备竞争之道是极为有用的国策,世上之事也不是一失必有一得,双赢之局算是我对黎国的补偿和对长孙婄钰的承诺以应!” 片刻的沉默。 “我总算明白师父一代剑宗,为何会死在那个男人手里!” 夏芸韵突然一句令人费解的感叹,引得陈尘疑惑。 “剑刃鲜血淋漓却是斩在阳光之下,你们这些谋略者的杀戮全是阴沟里的鼠辈,真令人恶心!” 夏芸韵的敌意突显,因为陈尘让她感受到了师父在雾国的遭遇,纵使剑术惊为天人,对上陈尘这种敌人,恐怕一面未见就已经败了,这对她师父,对任何一个剑士都是至深的羞辱。 而一想到师父曾经受到过如此羞辱,她心中的滔天恨意,不由而起! 陈尘无奈的摊了摊手:“剑是姑娘的生存之道,谋是在下的自保之力,有何区别!” “呵!我们比你们光明正大多了!”夏芸韵冷笑了声。 陈尘不再回应,即便不赞同,可他没心思跟一个女人去争辩这无意义的话题。 “何人出关?”突然门外一道声音止住了马车。 易太立刻骑上,将腰牌凌空扔下。 守关将士一看,忙露出恭敬之情:“原来是太宰大人!” —— 出了关隘后,环境剧变,绿茵青松止于关内,黄沙扑面而来,随处可见逃难之民。 这些人见到陈尘的马车,唯恐避之不及。 “黎都之外怎么会乱成这样?”夏芸韵放下帘子,声露疑惑。 即便黎都是国都,比边城之民的生活要好些,可也不至于有如此大的差距。 陈尘似乎没有惊讶,而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正是我们要离开黎国的原因!” 夏芸韵目光深邃,似乎是听明白了陈尘的话。 “站住!” 远处突然一声暴喝,接着风沙飞扬,先是一行难民,身着麻衣携手奔逃,后有数名骑马将士持剑围堵。 难民共五人,一对老夫妻,一对年轻夫妻,还带着个孩童,似是三代一家。 “爷,小民一家老小都靠着小民养活,您要是抓了小民去当兵,这一家人可怎么办啊!” 年轻男子将家小护在身后,单薄的身躯面对高头大马的将士和那一柄柄锋利的剑刃。 他只能跪地求饶,哀嚎痛哭。 “太宰一席话动天下人之心,尔等庶民岂敢不从?现如今黎国上下同心抗敌,所有人年轻壮士都要参军,你有何特例?” 领头将士提声质问,目中无情。 “爷,小民不是拒绝参军,只求能给家里妻小留下些银钱让她们安然度日,这样小民就是上阵以血肉身躯抵挡敌国刀枪也绝无怨言!” 男子连连磕头,口齿干涩,呼嚎恳求。 “笑话,陈太宰乃黎国圣人,圣人言黎国上下无需银钱亦可为国而上战场,你却想要钱,实在贪心!” 将士双手高捧,话语间展露着对陈尘的崇敬。 “不错,陈太宰为尔等降低赋税,尔等不图报答,竟然还敢贪心要钱,真是找死!” 一小卒怒斥一声,上手要强行抓走男子。 “什么圣人,那就是黎国的恶魔,我娘亲说他一定会受到天下最恶毒的惩罚,他应该被地狱之鬼将全身的骨头都咬碎!” 一个稚嫩而坚毅的声音响起,孩童倔强的挣脱母亲怀抱,张开小手保护在父亲身前。 马车中的陈尘身躯猛然一颤,这诅咒还真是恶毒。 第四十章:深林中的女人声 “孩子,不得胡乱言语!” 年轻父亲吓的脸颊苍白,想要上前庇护已是不及。 “敢说黎国圣人是恶魔,小鬼受死!”小卒怒不可抑,一剑斩下,眼中全然不在意这是一个幼小的生命! “救人!” 马车内,陈尘声音刚落。 夏芸韵足下一蹬,腾飞而出,持剑直冲数名将士。 “哪里来的贼人?”将领头目大喝一声,勒马迎战。 夏芸韵脚踩马头,犹如蜻蜓点水,越过将领,翻身立在那孩童身旁,剑锋已经抵在了小卒脖颈,避免了一场血腥。 “你是何人!”将领自觉被此人戏耍,怒气冲天,又要回身进攻。 “跪下!” 马车中陈尘掀帘而出,手持金光之牌,声音低沉有力。 “侍长,此人拿的是什么牌子?”几个小卒认不出陈尘手中金牌,问向身旁长者。 “国国主金牌,快跪下!”长者惊恐神色,率先跪地。 马上持剑将领听闻,吓得身子一软,摔倒在马下,匆忙爬起来向陈尘下跪。 几个小卒以及难民相继跪地,面朝陈尘。 只有夏芸韵和那个充满好奇的孩童还站着。 “孩子,快跪下!”年轻母亲生怕孩子触怒了这位大人物,忙拦着孩子也跪了下来。 数人朝拜,本该是身份之尊崇的显示,陈尘却丝毫不敢触碰那孩童的眼神。 因为他就是这些人口中的恶魔。 “你们走吧,放了这家人!”陈尘的平淡的看着将领,口中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敢敢问贵人是?” “我家主人可是黎国太” 易太正要为陈尘言明身份,却被陈尘冷声打断。 “我的身份不是你该问的,这金牌乃是呼延国主亲手赠予,见金牌如见国主,可还有疑问?” “不敢!”将领立刻低头,吓得魂飞魄散,他刚刚竟然质疑了一个手持国主金牌的大人物,还能保下一命实属侥幸。 “滚吧!”夏芸韵一脚揣开小卒。 将领随之一行人向陈尘拱手问礼,而后狼狈逃离。 “快,快给恩人磕头!” 一家五口人,齐齐磕头,停不下来,这是他们能给陈尘最大的回应。 远处也站着几个妇人,有带孩子的,有搀扶老人的,就这么静静的望着,目光里没有一丝希望。 “把这些给他们分了吧!”陈尘将车里的干粮取出递给易太,此行他本带着不少铜钱,只不过给了这些人不一定会给他们带来生机,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灾祸。 “恩人大德,谢谢恩人!” 十数难民齐声呼喊。 年轻母亲指着陈尘向自己的孩子说道:“记住这位贵人的样子,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去报恩!” “知道了母亲!”孩子稚嫩的声音。 “走吧!”陈尘实在看不过眼,决然回头离去。 直至马车驶上一处山丘,难民仍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跪拜。 “停下来等等我!”陈尘的情绪变的低沉,走下马车,站在山丘之上,与难民遥远向往。 突然! 他跪下了,双手平摊,头重重的碰在黄土之上。 难民们呆住了,他们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只有他们跪别人,哪有别跪他们,更何况还是个衣冠华贵,似是从都城出来的大人物。 “先生,你怎么能向他们下跪呢!”易太也是惊呼着,赶来搀扶。 待到陈尘起身,大袖一挥,踏步上了马车:“加快速度,我不想再看黎国这景象了!” “是!”易太未敢多言,只是驾马急速离去。 马车内。 “天下战事不止,即便没有征兵策,这些人也过得不好!” 夏芸韵似乎看懂了一切。 “姑娘是在安慰在下吗?”陈尘嘴角一咧,状态比刚刚好了些许。 夏芸韵没有否认,甚至笑称:“谋略者心思都狠辣,本以为先生也不例外!” 陈尘没有答她,而是眼眸放空,陷入回忆:“我一直以为我学的是生财之道,有个老头总说我学的是济世之道,现在突然理解了!” “老头?” “我的老师或者说师父!” “真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夏芸韵不禁咂舌,陈尘在她眼里堪比神明般的存在了,其师父该是何等风姿。 “我想我应该没机会再见他了。” 陈尘一笑而过。 疾驰加速,快到夜间都还未驶出黄土之地,更是未见城池,三人只能择树下遮风而息。 就这样行进三日,白日疾驰,夜间休息,风平浪静,要说异常,就是陈尘首日起夜时,无意间发现夏芸韵独自前往深林,行迹极为谨慎。 且在第二日同一时辰,她再次前往深林。 第三日如旧。 陈尘只是倍感疑惑,并未多嘴,也没敢跟踪探查。 直到第四日,夏芸韵又起来,照常走来探查陈尘鼻息是否平稳,而后才放心的向林中走去。 这次陈尘起了心眼,蹑手蹑脚的跟上,也没敢跟的太近,只是遥遥寻着步伐而去。 突然一声响动传来,这是女人的喘息,陈尘听得极为真切,他立刻止住脚步,眼前树荫郁郁,一片漆黑。 可越是静谧,那声音入耳就越是清晰。 陈尘不由的红了脸,实在是这声音令人浮想联翩,听之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独自一人,夜间深林之中,还有这种声音。 陈尘不敢再往下细品,却又不愿相信,夏芸韵如此清冷之人,而且还是个思想保守的古人,会在月光之下做出如此之事? 正待抉择艰难时,响动停止了。 没等陈尘退去。 “主人,追兵来了,你们在哪里!” 易太一声惊呼,让林中的两人都慌了神。 夏芸韵一个疾驰奔来,迎面看到陈尘,大惊失色:“你跟踪我!”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发誓!”陈尘吓坏了,这等毁坏人家姑娘名声的事可不是小事,按照夏芸韵的脾气,真有可能因此要了他的命。 反观夏芸韵的态度却让他有些意外,并未惊怒恼羞,反而是有些失落:“你你没看见就好!” “先逃命吧!”陈尘也没时间与她细谈,向落脚出跑去。 第四十一章:安然离开黎国 “先生不是说能一人喝退黎国追兵吗?”夏芸韵紧随其后,步伐一跃就是陈尘数步之遥。 “那也得装装样子啊!不然姑娘以为咱们这马车逃得过番恒大将军的战马?” “先生怎么知道追来的是番恒大将军?” “除了他,国主别无人选!”陈尘嘴角上扬,若是没有这点自信,如何敢称喝退黎国军马! “主人你跟夏统领两人” 易太看着从深林中走来的二人,且陈尘还面色红润,令人很难不想歪。 陈尘对此未做解释,而是将行李扔上马车,开口嘱咐:“火堆灭了,留些炭火给番恒大将军指路!” “啊?为什么给他们指路?”易太惊诧。 “别多嘴,先生说什么就做什么!”夏芸韵冷嗤一声,即便无法理解,可陈尘做的诡事太多,也无需理解了。 几人暗夜中踏上奔袭逃亡之路,月光之下马匹也不好控制,行步极慢。 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急行军的声音。 “陈太宰留步!” 是番恒那粗狂声音。 不过听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敌意。 陈尘松了口气,一切仍尽在掌控中,便叫停了马车:“易太,可以休息了!” 数匹战马将几人围了起来。 番恒下马后拱了拱手:“国主特命下官前来接夏统领回去。” “接夏统领为何要拦本太宰的路?”陈尘下了马车,夏芸韵还潜身在马车一角。 番恒被问的一怔,随机又浅笑了声:“陈太宰,你我之间的关系就不必遮掩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国主也理解,所以并未动怒,只是让下官接夏统领回去。” “本太宰听不懂,还请将军明示!”陈尘再次否认,语气坚定,是真没打算放人。 “呼延公主已经将迷药之事告诉国主了,陈太宰就别为难下官了吧!” “她都告诉国主了?”陈尘故作惊诧万分。 “对啊,否则下官怎么敢拦下陈太宰的路,国主还特地送了两位贵卿之女,日后陪伴太宰!” 番恒一挥手,身后走来两匹骏马,其上各坐着一名女子,羞涩之意于月光下更为怜人。 二人看向陈尘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因为这将是她们未来要侍奉一生的人。 陈尘走上前来,绕着两个姑娘走了三圈,失望摇头,再次回到马车前,抻起袖子,架起官威:“国主下令时是如何说的?” 番恒面露疑色,不解陈尘为何发问,却是耐心复述。 “国主是笑着说的,称太宰血气方刚之龄身旁也该随着女子,只不过夏统领不太适合太宰,所以命臣送来两位在行居上更会照顾人的闺中女子。” “如此甚好!”陈尘满意的点了头,走上马车,大手一挥:“那将军就请回吧!” “这” 番恒一时为难,国主之命未达,他怎么敢回呢。 见几个兵士不肯让路,陈尘眉头紧锁,质问道:“国主可有说过让将军抢回夏统领?” “这倒是没有!” “既然国主未曾说过抢回夏统领,本太宰要走难不成将军还要强行拦路?况且这两名女子虽是上佳之选,可情爱之事讲究的是缘分,本太宰与夏姑娘投缘,还望将军回城禀报,若是国主不允,再行接回可否?” 陈尘言辞有据,说的番恒哑口无言。 现如今陈尘不仅是都城万民的精神支柱,还是呼延宏志心里的忠臣良士,就连番恒本人都极为崇敬他的兵法之道,当然不会轻易动手。 但往来数日,实在过于浪费时间,就这么放陈尘离去,也有悖国主之命。 番恒陷入了为难。 “将军回都按照本太宰的话如一禀报,国主一定会同意了,路途颠簸,有劳将军了,这竹简是家师传下了几道领兵计谋,深知将军喜爱!” 陈尘将竹简交给易太,又转奉番恒。 一听是陈尘师父传下来的兵法,番恒眼中骤然一闪光芒,接到手中极为珍惜。 “劳烦将军通禀一趟!”陈尘再次拱手。 片刻的迟疑,番恒已在心中思量万千,最终还是选择挥手命手下让开路来。 “陈太宰那里的话,下官奉命办事,国主也确实未曾说过要强行拦住太宰的话,多跑一趟是应该的!” 兵法动人不说,放开陈尘也不算是违命,而且在番恒心中,一个女统领的地位怎么可能比陈尘高。 他此行也是担心迷药之下激怒了夏统领,从而与陈尘发生什么矛盾,现在一看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而且陈尘称是真情所致,国主应该会理解 既是如此,放行也就放行了,禀报不成,再驰马追回即可。 就这样,陈尘安然离开了追兵包围之列。 “番恒这来去一趟还需七日有余,到那时咱们已经进了雾国,再难寻踪迹!这场赌约,看来是在下略胜一筹!”陈尘怀着笑容向夏芸韵拱手,还惦记着之前的赌约。 “先生到底是如何知道国主会派番恒来追?甚至提前准备好了番恒大将军最喜欢的兵法之书,又何以自信国主不会命人强行拦路?” 夏芸韵一连发问,呼延宏志派兵奔袭的理由她比番恒清楚,也比陈尘清楚,所以才如此惊讶。 呼延宏志即便是强行动兵也定不会放她离开,怎么会是如此态度呢? “虽不知姑娘与呼延宏志有什么无法告人的秘密,但此事破解之法也正是秘密二字!” “秘密?”夏芸韵仍是云中雾里,不甚明了。 “逃是一定要逃的,但逃的理由是什么?叛乱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这当然是由我说了算!” “叛乱?一个女人?” 夏芸韵瞬间明悟,潜逃的理由很多,因叛乱潜逃当是国之大逆,呼延宏志必会派重兵围堵截杀。 可陈尘让呼延凝雪迷倒了她,如此来看不过是一时被美色迷惑,对男人来说过于寻常,呼延宏志怎会动怒?至多笑陈尘好色! 换做常人也许呼延宏志根本不会派兵来追,只是因为夏芸韵的缘故才会追来,且不会因此得罪陈尘,所以派遣陈尘关系不错的番恒,只是游说而不需动兵刃。 可他没料想到,这一切都在陈尘算计之中,且早有筹备和应对。 第四十二章:初入雾国 “先生胜了!”夏芸韵拱手认输。 “唯命是从,咱可说好了!” 陈尘畅快的笑出了声,天下武宗成了座下护卫,日后还有何种险境能难得住他? 一行人过了最后一道关隘立刻转变行进方向,一路赶往雾国。 途中不紧不慢,那像是个奔逃之人! 期间夜里,夏芸韵仍是同一个时辰独自离开营地,不久后归来。 陈尘也再没敢追踪而去,更不敢开口多问,只是看夏芸韵的眼神多了一丝古怪。 黎雾两国交战已久,边境处时常有难民择国而栖,这也被两国默许了,不进城池,有难民愿意在自家国土开辟荒地,只需登记在册即可,这对贵族利益,收纳赋税,只有好处。 所以陈尘等人越过边境没什么难度,但想进到雾国腹地,甚至踏入城门就比较困难了。 夏芸韵大致讲述了雾国概况。 不同黎国,雾国之都守卫森严,易出难进。 任何一个进城之民,都需要城内有推荐人,且身份低微进城也没有适当理由的,依旧会被拒之城门外。 更何况夏芸韵头戴铁面,想要进城几乎不太可能。 了解情况的陈尘当机立断,选择了雾都的一座小城,名为柴陵,在雾国也是极具盛名有陶都的称号。 顾名思义,城中大小店铺皆是以铸陶闻名,不少陶艺大师都定居在这里。 这也吸引了一些商队前来采购买卖。 柴陵不算腹地都城,也不是什么关隘要地,守备不同雾都,进城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十枚铜币。 说是为了辨别商队和难民的身份,其实就是为了赚钱,因此也成了各国探子的聚集地。 总而言之来往之人是鱼龙混杂,正适合陈尘等人落脚。 “少少爷打算怎么从这里进雾都?” 夏芸韵对这个称呼还不是很习惯。 陈尘倒是很享受,入雾国前他曾命二人不得称他为主人,同称“少爷”! “进城之事我自有安排,没了官职,当务之急该是找到立身之本!” “难道少爷打算在雾国常住?”易太有些吃惊,几日相处,他隐约知道陈尘是来雾国帮夏芸韵报仇的,既是报仇,自然是手起刀落,然后迅速逃离,何须立身? “走一步看一步!”陈尘买了个关子。 三人一行,按照陈尘吩咐,弃马弃车,换了一身破烂衣物,一看便是逃难之民,只是夏芸韵的铁面具有些扎眼。 陈尘特地为她准备了一身行装,手持铜剑,像是个流浪剑士,江湖气息浓厚。 如此之下,这凶煞面具的打扮也算符合常理了。 至于陈尘本人则是准备了一顶草帽,掩饰没有发髻的古怪。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为了降低旁人的注视。 到了柴陵门前,一行长队正在排队缴钱进城。 “记住我说的两个字了吗?”陈尘回身再次问道,他已经嘱咐了整整一路。 “知道,行事低调,切莫引来无端之祸!”夏芸韵无趣的回应,他们这一身打扮,即便是在这一排难民中也是最穷苦的几人,还要如何低调。 “不错!”陈尘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队伍前发生了争执。 一个富商队伍,两辆马车,随行有护卫团,衣着也是上等之料,却被拦在了门前。 “一人十个铜币,后面马车里的人,还有这个老妇的入门费也不能少!”将士指着后排车驾旁随行的老妇人,佝偻蹒跚,衣着破旧,跟商队格格不入,没想到竟是同行。 “军爷,马车里就是小民从庄国买的一名艺妓,进门的钱已经付过了,至于这个妇人小民就不认识了,还是让她自行付钱吧!” 商队之首是个体态偏胖,头戴裘帽,身上挂满了捏陶的男子。 老妇听闻,匆忙上前抓住男子手臂,大惊而呼:“周爷,当初说好了,不让老奴与小姐分离,怎能说话不算话呢?” “滚开!我花钱买的是羽姑娘,要你这老妇人有什么用?”周爷满目厌嫌,一把将妇人甩到地上。 “周爷,求求您了,老奴侍奉小姐数年,她离不开我!”老妇扑趴而去,跪在地上抱着周爷的腿,苦苦哀求。 “别拿你那肮脏的手碰我!”周爷起脚将妇人踹的翻滚在地。 老妇行动不便,起身都费了很大的劲,身旁就站着数名难民,大多是选择后撤几步,没人敢上前扶起她。 “军爷,这块奇异石制的手串是老奴带在身上数年的宝物,行行好,放老奴进去吧!” 守城军爷拿着手串掂量过后,嘴角露出了笑容。 老妇面色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不是爷不帮你,规矩就是规矩,你这几块破石头扔到地上也没人捡!” 手链被甩到老妇脚下。 四周传来其他几名兵士的笑声。 “一块石头也想进门,真是可笑。” “听说是庄国人,难怪会穷成这样!还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老奴的,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实则就是个艺妓!” 兵士们时常守门,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嚣张惯了,更不会在乎一个庄国来的奴仆。 夏芸韵握剑的手一紧,实在看不过眼,取出钱袋打算为这老妇垫付。 “忘了低调二字吗?事不关己,无视即可!”陈尘冷目摇头,按住了她。 夏芸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钱袋收了回去,侧头不忍再看下去。 但她清楚,陈尘的选择是理智的也是正确的,深入雾国腹地,他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什么帮助别人? “卓娘,不必求他!” 第二辆马车的门帘推开了,一位女子身穿白银绸缎之袍,头戴精致发冠,身形苗条纤柔。 立刻引起城门外众人的私语不断。 实在是女人相貌过于动人,描红之唇,微翘眼角,柳叶眉梢,行举间妩媚万千。 若说长孙婄钰是一片触之即融的雪花,清冷而动人。 眼前这女人便是一团挠人心肺的烈火,妖娆而诱人! “这小娘子不错啊!”守城将士立刻来了兴致,眼中泛着光芒。 第四十三章:美女邀约 商首周爷,心中惊跳万分,忙阻挡在前,推着女子重回马车。 “不是给你说了不要露面嘛!” “卓娘与羽娆相依为命,周爷若是不肯让卓娘进城,就请将羽娆也放在城外吧!” 自称为羽娆的女子,看似柔声入骨,妩媚万千,实则态度刚毅。 “有点意思!”陈尘摸着下巴,目光也被羽娆吸引了。 “呵!”夏芸韵冷笑一声,幽幽之音传入耳中。 “少爷可别忘了,低调!事不关己!” “这”陈尘面露尴尬,忙声辩解:“你别误会,我指的不是这个女子!” “少爷就别解释了,我们都懂!”易太掩嘴而笑。 “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陈尘瞪了他一眼,不过说实话这女人的容貌确实动人,只不过还不足令他舍命相救。 真正让陈尘感兴趣的是这个周爷。 十个铜钱对此人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 他会为了十个铜钱在进城的时候惹出这般乱子?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至少陈尘不相信一个行走天下的商人,会有这么低的智商。 能这样做,一定是有所图。 至于所图为何,一时还未看的清楚。 “军爷,这妇人的钱我交了,不浪费军爷时间!” 周爷此时又是一脸惊慌,给人感觉似是有意藏娇,深怕羽娆引起这群将士的关注。 越是如此,陈尘就越是肯定心中的猜测。 突然,身后一匹急行之马奔来。 马背上坐着一位威武将士,手持长矛,空中抡圆半周,大喝道:“淳公归城,尔等还不让开路来?” “快快,都跪下,淳公又打猎回来了!” 守城将士们忙驱散开城门前的难民,所有人跪在两旁。 陈尘等人也不例外。 只是这些难民和将士们的目光让陈尘有些惊讶。 在黎都时,坊间但凡有贵族车马经过,所有人跪在路边皆是瑟瑟发抖,低着头生怕引起注意,惹来杀身之祸。 可这柴陵的人却各个仰头,眼中尽是崇敬和期盼,对这位淳公似是敬仰之意,而非恐惧之色。 “淳公是什么人物?” 陈尘低声问向身侧。 夏芸韵环顾四周,悄然挪动身形贴近陈尘,方才开口:“淳公是柴陵的城主,据说以仁义礼制修身克己,是雾国八大城主里最爱民的一位,所以沧海岚才赐下淳公之号。” “有如此之人?”陈尘眼前一亮,对淳公也怀有了一丝期待。 来到这世界,看过残忍的贵族,草菅人命的贵胄,能听闻一位爱民如子的人物,让他感受到熟悉和温暖。 车队缓缓而来,领头几位兵士手握大旗,护着中间一辆马车。 马车是由粗麻披盖,棕木搭建,看起来极为简陋,实在衬不上这城主的身份。 在众人跪拜中,马车停在了城门口,帘子掀开,走下一位中年男子。 身着草鞋布衣,青冠长须,容貌比多数男子要细腻些,是个文人的气质。 不过这身行头,别说是雾国八大城主,就是易太以前在黎斋当厨子的时候都比他穿的整洁。 “位居八大城主之列,却是一身布衣草鞋,淳公以身作则,确不愧当世盛名!” 一位第一次见到淳公的难民,哀哉呜呼,感叹连连,磕头不断。 话语也引起在场者共鸣纷纷赞叹。 夏芸韵同是叹了口气:“若是天下贵族都能像淳公这般,哪会有这么多的难民!” “呵!”陈尘轻笑了声,他眼里所有的期盼,都在见到淳公的第一面就消散了。 夏芸韵对陈尘的态度意外,未开口问询,淳公已经抬脚走来。 “为何哭泣?” 淳公停在老妇面前,抬手将之扶起。 “淳公王,老奴侍奉小姐数十年,今日进城是缺了十枚铜币,能否暂赊,进了城照护小姐之余,老奴愿当牛做马补偿!” “这十枚铜币是规矩,本王亲自定下,实难更改!” 淳公有些为难,赊账十枚铜币不多,可坏了规矩,日后人人来赊账又如何处理? 但他是难民心中的大善人,不会放任不管。 迟疑过后。 “不如这样吧,这七日你就留在城外给驻守将士们烧饭,到了第七日算你十枚铜币的工钱可好?至于你家小姐尽可放心,本王一定差人在城中照看,让她不会受苦!” 如此折中之法,不仅没有坏了规矩,还彰显了爱民之道。 老妇磕头谢恩。 羽娆起身想要问礼,却被淳公直接无视了。 又是让难民将士大为称赞。 在呼声中,淳公进了城,临走还不忘嘱咐守城将一句:“按照本王说的给这位妇人安排下去,再叮嘱城中司职,照看一下这位姑娘,莫让本王的话落了空!” “不敢!”守城将拱手下跪,恭送马车入城。 一切恢复了正常秩序。 “如此美人却视而不见,连少爷都做不到,淳公不愧是雾国传颂的伟人!” 易太感叹了声。 陈尘眼角微皱,回身不满的看了一眼:“美人亦是人,对其视而不见与对难民视而不见有何不同?如此冷漠虚伪之人,为何该赞赏呢?” “少爷诡辩许无人能敌,但也请对淳公这等为民而活的伟人稍加些尊重,别随意玩笑之!” 夏芸韵语气平缓,心中自以为陈尘是为了挽面而故做诡诈之辩。 然而身处临侧的羽娆却被这句话引了过来,走到陈尘当面,先是问礼,而后开口。 “足下可是第一次见淳公?” 易太以为人家要问责,忙替陈尘开口解释:“姑娘,我家少爷平日喜欢开玩笑,还请不要当真,我们这就” 陈尘抬手阻断了他的话,上前一步拱手:“初到柴陵,淳公之名确实首次闻之!” 羽娆眼中略显惊奇。 城门守将催促马车驶离。 羽娆体态扭动,俯身陈尘耳侧,身形尽显妖娆:“小女子会在茸阁住下!” “一定赴约!”陈尘嘴角上倾,这女人主动邀请,可比他躬身入局要轻松的多了。 羽娆笑容妩媚,轻巧回身,香气四散,沁人心脾。 特别是那一条束缚袖口的绸带随风飘起,俏皮的划过陈尘脸颊。 “蹭~” 夏芸韵手起剑落,剑刃归鞘。 绸带斜面而切,斩断在地。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第四十四章:古怪的难民区 “无礼!”陈尘斥责了一声。 夏芸韵双手抱臂,回头冷视,不以为然。 羽娆也没在意,登上马车进城离去。 “少爷,那女人给你说了什么?”易太好奇上前。 “一个艺妓还能说什么,看上他腰间的铜币了呗!”夏芸韵声有不屑。 艺妓在这个世界本就不算高贵职业,多数人也如她一般怀有敌意,特别是女子,将这群艺妓更是看做最下作之人,用美色来诱骗男子的钱财,是为不耻。 陈尘抿着笑容,也不辩解:“先进城吧!” 三人缴纳了入城金,三十枚铜币,只因守城将士多看了夏芸韵一眼,又多给了十枚铜币,这才安然进城。 雾国各城,如此松懈的城防也就仅有柴陵了。 进门后,眼前的景象倒是颇为震撼,一堵夯土墙,将城内一分为二,与城门内相连接唯一缺口还有兵士把守。 一侧柴土之房,一侧青石阁楼,陈尘等人进门便被分配到了贫民区。 “区分贫富如此鲜明,这淳公居心不良啊!”陈尘眉头微皱,轻声开口。 “阁下不懂,切勿乱言,这是淳公对我们这些难民贫人的保护,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受富人的欺骗和欺辱!” 一个身披粗衣的男子怒声斥责,对陈尘的话极为反感。 “保护你们?”陈尘眉头一挑,自笑自语,上下打量一番。 此人身形高大,骨骼粗壮,可是极为瘦弱,皮包骨头,脚下草鞋破旧难堪,衣装堪堪掩住身躯,在如此寒冷的冬季,靠的就是身背捆着厚实的枯草取暖。 可以说比陈尘在黎国见到的难民,生活更为艰苦。 “不知你来柴陵几日了?” “数月已久!”男子扬着头颅。 确不同于陈尘见到的多数难民,这男子的眼中极为自信。 “易太,取十枚铜币!”陈尘手一伸。 易太忙取出十枚铜币递到其手中。 “这么说足下对柴陵的各种情况都很了解,可否为陈某解惑?”陈尘有意用十枚铜币来收买些他需要的信息。 在这里待着数月之人,必是比他们三人徒听的柴陵要详尽。 然而。 男子眼中先是闪过些惊喜,伸手正要去接,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手臂顿在了空中,目光也瞬间转为恶狠狠的敌意:“你这贼子竟然私藏铜币!” “私藏铜币?”陈尘愣住了。 易太和夏芸韵二人也立刻警惕起来。 “军爷,这里有” 男子声音戛然而止,不等陈尘下令,夏芸韵已经一个手刀将其砍晕,扶到小巷之中。 “看来这柴陵的规矩很复杂啊,贫民难不成连手持铜币的资格都没有?”陈尘眼神渐渐深邃。 对于雾国八大国主之一的淳公,陈尘脑海已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绝非外人口中传颂的爱民之人。 “去打探一下,茸阁在什么方位?”陈尘坐在城内一处小巷。 “茸阁是何地?”易太不解。 陈尘也是第一次来到柴陵,怎么会知道茸阁? “哪位羽娆姑娘还在那里等着咱们少爷呢!”夏芸韵声音古怪,表达着心中的细微不满。 与一个艺妓私会,可不是什么大家名流该做出来的事,特别是他们此行是为刺杀沧海岚,为个艺妓浪费时间,她可看不惯。 “当真?羽娆姑娘约先生在茸阁独会?”易太眼中喜色,似是为陈尘开心。 “什么独会,只是聊一些事!”陈尘无奈的推开易太,催促他去打探消息。 三人先后离开小巷,枯瘦男子则被干草掩埋在了小巷尾,据夏芸韵说并无大碍,不久便能醒来。 一路探听,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这里的人无一人听说过茸阁。 “夫人,这里真的没有茸阁吗?”陈尘有些激动,如果他不能见到羽娆,可能就没法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也没法达成他想要的目的。 “我们一家三口在这座城里生活了数年,从来没听闻过茸阁?” 女人摇了摇头,继续抱着怀中小女孩躺在草堆中睡去。 这里随处可见是避寒的干草堆,就连土铸房屋都是没门窗的,里面堆满了草堆,躺着男男女女。 无一例外都是身形枯瘦,衣衫褴褛的穷苦人。 不过他们与之前那位瘦弱男子一样,眼里充满了希望。 “不应该啊,她没理由骗我!”陈尘皱着眉头,羽娆若是无心约他,大可不必搭讪,既然主动搭茬,为何会给个假地名? 显然这中间有些误会。 “茸阁会不会是夯土墙另一边的阁楼?”易太提出了猜测。 陈尘立刻点头赞赏:“这极有可能。” “可我们怎么过去呢?” 二人对视一眼,再次失落下去。 “这墙我能过去!”夏芸韵抬头一看,约莫三丈高的夯土墙,以剑借力,应该是有办法爬上去的。 陈尘摇了摇头:“不急等夜里再说,咱们往里走走。” 越是往里,陈尘越是心惊,与之前看到的一样,房中,路上,躺着困乏无力的贫民。 大多数都是妇人和孩子。 看不到一丝生活的气息,甚至连灶台烟火都没有。 “我总觉得这个城里透着股诡异,这里的人也不怎么对劲!” “有什么不对经?这些人在这里似乎过的很幸福,外界也传言来到这城里的人都会受到淳公的善待,无论出身!” 夏芸韵并未感受到异常。 “这就是所谓的善待?”陈尘指了指这堵阻隔贫富的墙。 “你一定是新来的吧!这是淳公在保护我们!若是没有这堵墙,我们只会成为那群富人的奴隶。” 路旁的女子本闭着眼睛,听到陈尘的话,却是露出不满,有气无力的反驳。 陈尘笑了,再次指向路旁一具具枯瘦的身体:“这与圈养何异?” “我们都是难民,若是在城外也许过的更惨!不知感恩的东西,柴陵不欢迎你们!呸!” 妇人恨恨的一句说完,向陈尘脚下吐了口口水,便接着闭目,不愿浪费力气多说一句。 周围几道目光也是不善。 “我们走吧!”陈尘没有再回应,多说下去只是徒惹事端,这些人似乎对自身所处的环境极为满足。 三人来到角落一所空地,盘膝而坐。 “少爷有什么打算吗?”易太开口问道。 “雾都的事暂且放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柴陵现状,想要入局只能从淳公身上下手了!”陈尘目光深邃,心情也因为这里的环境变成低沉。 “入局?”夏芸韵怀着疑惑,不知雾都之行与淳公有何关系。 “雾都既然防备如此森严,那咱们只有想办法成为局中人,跟沧海岚成了一家人,他不可能让咱们连雾都的门都进不去吧?” “少爷已经想到了取信于那狗贼的办法?”夏芸韵语气惊诧,没想到陈尘只是进城片刻,就有了计策。 “办法现在还没有想到的,不过要从一个边缘人打入雾国贵族圈中,只有两个办法。” “那两种办法?” “和淳公成为朋友,或者和淳公成为敌人!” “成为敌人?”夏芸韵大为不解,以朋友身份融入似乎是水到渠成,可成为敌人只会令对方加强防范,如何取信于人? “至于作何选择全看这位羽娆姑娘的态度了,所以现在还是想办法探知茸阁的下落!”陈尘目视前方,未做过多解释。 还未入夜,钟声敲响。 贫民区的难民全都起来了,嘴角挂着笑容,不急不慌的向一处汇聚而去。 陈尘三人也在好奇中跟上步伐。 一片空旷的土地中央,围聚了数千名难民,依旧是大部分妇人携带着孩子,寥寥无几的男子也都是老弱之徒,大家手里都捧着一个陶土碗。 土地中十口大缸被几个兵士抬了上来,里面盛着慢慢的热汤。 “老弱先盛,妇幼随后!” 这话听着充满了人性。 如此乱世,面对食物,竟没有争抢。 大家都很有秩序的排队。 因为他们知道,每个人都有一碗不多不少的热汤,虽不足以扛过这一夜的风寒,可比朝不保夕的生活来的安稳。 等到所有人都端着半碗汤开心离去时,剩下的就是今天与陈尘一同进城的难民们。 大家都怀着期待,以为自己也会喝上一碗久违的热汤。 “你们几个,把身上的物件钱财都交出来吧!” 兵士突然指着陈尘等人。 似劫匪抢掠时才能听到的一句话,他们说来却极为温和。 “为何要交出钱财?”易太不解反问。 “难不成你想在这里白吃白喝吗?” 不等兵士回答,身旁的难民就恶狠狠的回应了易太,仿佛他问的才是一句匪话。 “这岂不是成了抢掠?柴陵不是救济难民的吗?”易太将腰间的钱袋藏了藏。 自己的东西,又凭什么无故给人? 与他有相同疑惑的便是今日一同入城的新来者。 兵士也不生气,好生解释道。 “在这里住的都是各地甚至各国而来的难民,大家本就没有多少财物,之所以要把钱交上来,只是淳公宅心仁厚,将大家的钱统一在一起,然后用作生财之道,换成汤饭再分发给大家。” “就是,你那点钱都不够塞牙缝的,这里的人都是互帮互助,人人如你一般自私,早就饿死了!” 一位难民厉声道。 众多难民纷纷点头,对兵士的做法很是赞同。 第四十五章:乱世之下无宁土 “你这是什么道理!”易太想要上前理论。 “军爷可能误会了,我们是风国商人,想来柴陵进购一批陶货!”陈尘拦住易太,目光直视兵士。 “商人?你们?”兵士有些吃惊,打量再三也不相信这身装扮会是来柴陵的商人。 “不错,我等三人虽然衣装简朴,却也不能由此才分辨身份吧!”陈尘抬头挺胸,从黎国出走时,虽然并未携带太多铜币,可金牌却带了一枚,其价值之高,怕是这群兵士一辈子也见过。 “那尔等如何会出现在这贫民区?”兵士眼中狐疑之色。 “我等初次来到柴陵,并不了解其中详情,守城将士将我等领到这里时也未曾问询过,许是产生了误会,还望军爷明察!” 陈尘一拱手,有礼以对。 一位手持木棍的老人走了出来,眼神冰冷:“外界传闻柴陵是难民的世外桃源,不知有多少像你这样心怀贪婪之人来到这里,现在知道要将自身钱财献出便打退了堂鼓,以淳公之言,尔等便是不可教化的愚民!” “不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不交钱就赶他出柴陵,让他在外面饿死!” “外面不仅有野狼,还有土匪!” “在柴陵三年,虽是顿顿淡水汤饭,可淳公却从未让我等饿死街头,已是上天之德!你口袋里的那几个铜币够吃几顿饭?” 一声声怒斥从这些难民口中发出,抵制着陈尘这个不知感恩的外来者。 在他们眼中,陈尘只是为了不想交出口袋里的钱而辩解。 “你竟然敢说我家少爷愚?他若是愚,天下就再也找不到才智之人!” 易太一人与众人对立而言,实在听不得陈尘受到这些人的指责。 “可笑,都是逃难之人竟还以少爷相称,装什么大家公子,若是有钱也不会这身行装!” 难民对易太的言论嗤之以鼻。 陈尘却是直接无视了身旁言论,拿过易太腰间的钱袋,走向兵士,递到其手中,低声讨好:“军爷,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等真是商人!” 兵士手里一掂量,大为吃惊,少说也得有上百枚铜币,当即看待陈尘的眼神就不同了。 “难道真是误会?” “这些钱给军爷们拿去喝个酒!”陈尘点着头,将钱袋推到兵士手里。 “我看此事真有误会!”另一名兵士眼中泛着贪婪的光芒,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瓜分钱袋中的铜币。 “可是他已经进了贫民区,若是再送去富人区,恐怕不符合规矩!”兵士眉头紧锁,不知何等规矩让他面对巨款,需这般迟疑。 显然另一名士兵的贪念更甚,急忙开口:“放心,今日守门的是我兄长,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这话显然是打动了这位兵士。 片刻的迟疑。 “既是风国来的商人,就换上一身干净衣装,在柴陵不需刻意装穷,只要你安分守己,该交纳的赋税一一交纳,淳公自会保你平安!” 兵士嘱咐着。 陈尘点头应声,连连称谢,忙回身去拿行李。 易太和夏芸韵紧随其后。 “把这等不知好歹之徒放到墙壁之外的富人区,让他体会体会那个黑暗的世界。” “你会为你的选择后悔的,离开了淳公为我们难民铸建的保护之墙,外面的饿狼会将你一口一口吞掉!” “不错,有朝一日当你想起这片被你遗弃的桃源之地时,一定会遗憾终身!” 他们因陈尘的爱慕荣华,不知感恩而愤怒,又嘲笑陈尘目光短浅,自以为淳公为他们构建的所谓世外桃源便是乱世中唯一的一片净土。 “诸位保重,乱世之下岂有宁土!” 陈尘走在道路尽头,突然回身弓腰,向所有难民低头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快走,别浪费时间,免得生发事端!”兵士推搡着三人快速离开了贫民区。 陈尘也没想到,他选择的低调会带来这一场小小的插曲。 不过没有这次误会,他恐怕永远也不知道高墙一侧会有那么一群人。 如今站在茸阁门前,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一片,夜景已入黄昏,行人寥寥无几,几盏灯火孤影,比贫民区清冷多了,看不到那么热血的团结,也看不到那么固执的信仰。 无边的孤寂仿佛与生俱来,袭涌心头。 陈尘脑海中一闪光芒,有道熟悉的身影划落心间。 是她! 陈尘可以肯定,这身影就是他追溯而不可得的那个消失在记忆中的妻子。 突然一阵微痛袭来,陈尘按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少爷?你怎么了?”易太惊声询问。 夏芸韵也连忙查探,可两人对医术都是一窍不通,只是着急的手忙脚乱。 “我没事!”陈尘猛吸了一口气,自从上次初到异世至今,他还没有这么清晰的在脑海里看到过这个女人的身影,即便只是一个轮廓。 当他想要看的更清楚时,脑海里的一切再次支离破碎。 “快进去吧!”夏芸韵忙搀扶起陈尘。 三人进了茸阁。 阁楼之上羽娆扶着护栏,看陈尘等人进了房间。 今夜之约,并未如愿。 次日清晨。 “蹬蹬蹬!” 陈尘的门被敲响了,易太趴在桌上,昨夜照看至深夜竟未被这声响吵醒,还是夏芸韵跳下房梁开的门。 “请问” “大堂等着吧!” 夏芸韵冷声打断了羽娆,翻身一跃跳上房梁,双手抱臂,闭目不言。 羽娆柳眉微簇,仰头看了一眼,才撇向陈尘妖娆中透着一丝娇嗔的责怪:“小女子在楼下早市等着,邀公子吃个早茶。” “这护卫性子冷,姑娘莫怪!”陈尘坐在床边,已经换好了衣装,起身拱手应约。 昨夜他从头痛欲裂到渐渐入眠,本以为计划会受到影响,没想到一个大早羽娆主动来找他了。 “公子言重了,护卫之流皆是舞刀弄枪之辈,接触的都是些冰冷物件,温度自然低了些!” 羽娆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字里行间是理解,其意却暗自讥讽。 第四十六章:大胡子与瘦竹竿 “姑娘接触的确实都是些有温度的躯体!”夏芸韵冷笑传来。 羽娆立刻变了脸色,没想到夏芸韵说话如此直接,毫不顾忌颜面。 “羽娆姑娘,咱们还是快去吃早茶吧!”陈尘忙闭上房门,不敢让这两个女人争执下去,生怕再吵出个事端。 两人坐下时,大堂早市已经稀稀落落的坐了几桌客人,看着装扮还都是革履裘帽,没一个贫苦人。 大家侃侃而谈,嬉笑聊天。 “公子如何称呼?” 茶汤还未上桌,两人从结识谈起,并未深入。 了解过各自籍贯姓名,是真是假也都无法辩驳,仍处于相互试探的阶段。 “呦,这不是羽娆姑娘嘛,晚上到房内里弹一曲如何?” 说话的是个粗狂汉子,络腮胡子,身形高大,与周爷一样,身上挂满了陶制小物件。 “一定!”羽娆轻点腰肢。 “大胡子,昨天晚上羽娆姑娘就给你弹的曲,今天也该轮到我了吧!” 另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出声尖锐,带着阴恻恻的笑容,看向羽娆:“你说是吧?羽娆姑娘?” “羽娆只有一个,总不能劈成两半给二位爷弹琴吧!”羽娆掩嘴而笑,疲于应付这些人,根本无暇和陈尘说话。 茶汤上了桌,陈尘抿过一口,苦涩难耐,再听着耳畔一些粗言秽语,不仅皱眉:“不如等夜里人静了再聊吧!” “公子!”羽娆忙按住陈尘的手。 纤柔触感让陈尘一怔,周围立刻投来几道不善目光。 羽娆面色为难,迟疑过后:“到我房间里去聊吧,哪里清净!” 陈尘点了点头,谈不上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实在是有这些人在,根本无法正常聊天。 “等等!”大胡子一声暴喝,握着脖颈的一串陶品,挎着大步走向陈尘:“小兄弟,你看着可不像是个行走江湖的,是哪家出来的公子少爷,家道中落来了柴陵?” “哈哈哈,我看也是,行走江湖怎会有这么内敛的性子?长的也细皮嫩肉,我看像个白面郎君!” 竹竿头子附和笑道,跟着起身坐在了陈尘桌前。 二人一高一低,一前一后,给陈尘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二位爷,今夜羽娆就在大堂弹曲,不必争端,大家都听到。” 羽娆从中调解,向陈尘施以眼色,让其先行离开。 陈尘到不慌乱,因为他知道夏芸韵一定在楼上看着这一切,不过对这二人也无意得罪,才起身拱手,打算离开。 大胡子一把攥住陈尘肩头,绕道身前再次挡住去路,身形微弯,直到目光平视:“瘦竹竿说你白面郎君,你也忍得下去吗?要是老子可得敲烂了他的头!” 看得出这两人是为了在羽娆面前彰显自己的强大,于陈尘眼中不过是极为无趣的行径,可无意争端不代表害怕争端,初到柴陵,若是再忍下去,日后难免办起事来被人看低一眼。 “滚开!” 简单直接,言简意赅,陈尘声音冷峻,目光冷冽,身形与大胡子不成正比,气势却丝毫不输。 早市里的人可都呆住了,大家以为陈尘这等家道中落,携着家产逃难的公子哥都是软骨头,没多大出息,一定会向大胡子低头,没想到竟然如此刚硬。 但很快,众人又是接连叹气。 行走江湖是不能任人欺辱,但没有手段的时候最好还是能忍则忍,像陈尘这样的,今天恐怕免不了一番苦头吃。 大胡子和瘦竹竿身后的随行都站起来了,手里握着武器,面露不善。 “小兄弟这嘴是够硬,就是不知道骨头够不够硬!” 大胡子手下发力,只听陈尘肩头骨骼一声清脆响动。 “嘶!”陈尘猛吸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人的力气他是见识过的,捏不碎骨头可也够他感受到刺骨之痛。 “哈哈哈!看来是个软骨头啊!”大胡子畅笑一声。 羽娆原本伸手想要阻止,看到这一切却迟疑了。 陈尘在城门前一眼看穿淳公,本以为是个高深莫测之人,现如今若是连一个行走商人都应对不来,那两人也没有什么聊下去的必要了。 大胡子的手松开了,陈尘忙退一步,揉了揉肩头,抬目看向阁楼之上,夏芸韵就静静的侧卧在栏杆上,看着楼下一切无动于衷。 “你”陈尘有些无奈,摊上这么个护卫,也难怪整个黎国除了呼延宏志没有一个人敢命令她。 “臭小子,就凭你还想染指羽娆姑娘,初入江湖就把脑袋放在腰带上活,今天遇到老子是你走运!”大胡子抬手一巴掌扇打而来,通过刚刚的测试,他已经认定陈尘是个绣花枕头,并不打算再纠缠下去,免得自降身份。 店内众人也不再关注,除了几人对陈尘露出些许同情外,大多数是冷视的目光。 “砰!” 一声巨响,不出所料陈尘应该被拍到在地了。 “你”瘦竹竿惊恐的声音惹得众人抬头望去,都呆住了。 大胡子就躺在木屑废墟之中,一张桌子被撞了个四分五裂。 陈尘站在原地未动,身形不曾有一丝摇晃。 “这这怎么回事!”大胡子的手下吓傻了,匆忙跑去扶起大胡子。 “还等什么给老子弄死他,城斗税老子交的起!”大胡子捂着胸腔,大口喘息,怒不能抑,自以为是陈尘扮猪吃虎,戏弄了他。 却无人见楼阁之上,夏芸韵已经拆下房顶几块瓦片,就握在手里翻滚摆弄。 “上啊!”瘦竹竿也是一声呼喝。 数十人一拥而上,甚至有人抽刀拔剑,竟要下死手。 陈尘到不慌乱,只是心中疑惑。 之前兵士曾说,若他在柴陵安分守己便能受到淳公的保护,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些人嚣张异常,拔剑都毫不犹豫! 而且大胡子刚刚脱口而出的城斗税又是什么? 思虑间,茸阁中已是哀嚎一片。 夏芸韵腾空落下,手下瓦砾碎片四散飞舞,不需拔剑,只是挥动着未出鞘的剑,就将这两个商队的扈从一一击倒。 “废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大胡子和瘦竹竿一退再退,躲在角落惊恐的看着夏芸韵,此人竟恐怖至斯,一人击败十数人,且极为轻松。 他们知道,今天恐怕是惹上硬茬了! 第四十七章:华丽的外衣 羽娆的眼里也有了变化,之前小看了这语气冰冷的铁面女子,有如此武力难怪为人孤傲。 眼看夏芸韵步步逼近。 大胡子和瘦竹竿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狠辣之色,拼死一搏,接连抽刀砍下去。 “铛铛~” 两声响动,没人看到夏芸韵拔剑,不过大胡子二人手里的刀却被弹飞了,一个个捂着虎口,被震得发麻,眼里恐惧越发浓厚。 “你你不能杀了我,我是柴陵的三星商主,城斗税你交得起吗?” “城斗税?”夏芸韵手下一顿,第一次听闻。 “呵,连城斗税都不知道,打伤我们这么多弟兄,让你赔的倾家荡产。” 一看陈尘等人不知道城斗税的存在,大胡子突然畅笑起来,似乎瞬间占了上风,也不知得意从何而来。 陈尘眉头紧锁,心中暗道不好,又是对柴陵规矩不熟悉惹得麻烦,忙将目光投向羽娆:“姑娘可知这城斗税是何种税赋?” “公子难道不知柴陵城斗税吗?”羽娆大惊失色,可见此时非同小可。 越是如此,陈尘目色越是沉重,轻缓摇头:“未曾听闻!” “哈哈哈,连城斗税都没听说过,想必你连一星商主也算不得,要交的城斗税是百倍,把你卖了恐怕都不够凑齐的!” 大胡子的笑声越来越肆意,也不恐惧夏芸韵了,迎面走向陈尘,城斗税给了他极大的自信。 羽娆忙抓住陈尘的手臂,带其来到大厅一角,低声道:“陈公子还是尽早想对策,城斗税是淳公用来保护城中商人的一种手段,不禁止争斗,但却要以身份高低来收纳税赋。打人者身份越低,需交纳的税就越高,被打者身份越高,需交纳的税也是越高。” “这么说,我是没有星级的商主,大胡子等人是一星商主,他们只需交纳少量城斗税,而我所需交纳的城斗税会成倍增加?” “不错!” “不知商主的星级是如何评定的?” “按照商人在柴陵的交易来评定,简言之就是批购柴陵的货物越多,交纳的交易税越多,商主等级便越高,从一星到五星共分五个等级。” “原来如此!” 陈尘很轻松就理解了这所谓城斗税,美其名曰是保护城中商人,不如说又是华丽外衣包裹下的另一种敛财技法。 而且还能激发这些商人们发奋升星的潜能,由此推动市场交易额,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再用以扩大城池收纳更多的人,可以说从人心到制度,是一个闭环的金融手段。 不过这么大的动作,其心思恐怕就不仅仅是为了钱了! “野心家啊!” 想到这里,陈尘咧嘴笑了。 “野心家?”羽娆一怔,未听懂陈尘莫名言论。 陈尘也不解释,拱手弯腰:“多谢姑娘告知!” “陈公子不必多礼,还是想办法脱身吧!”羽娆都替他感到急迫,眼前这男人,面对如此高额的城斗税怎么还能平静下来!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柴陵有这规矩,在下自当遵守!”陈尘依旧平静如斯,也不再多问,而是走向大胡子。 “你干什么?你你打伤我的手下已经赔不起了,若是再打伤我,恐怕这辈子都要待在柴陵以身偿还了。” 大胡子虽知有城斗税护身,却也担心陈尘破罐子破摔与他鱼死网破。 不料陈尘嘴角浅笑,突然和蔼的说了句:“打了你的随从,我气也消了,不妨就此握手言和,不必惊扰了护城将领!” 大胡子呆滞过后,瞬间笑了:“呵!我以为你有多大能耐,继续给我嘚瑟啊?想握手言和,做梦去吧!” 陈尘退一步躲开了此人开口闭口,满嘴的唾沫星子。 “真的不考虑考虑了?一切还有的商量!” “不必商量,在这柴陵,老子三星商主还能被人欺辱了,淳公的规矩不就成了摆设?” 大胡子咬死不松口,看样子是要将陈尘打入泥土,不给其翻身的机会。 “谁敢说淳公的规矩是摆设?”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门外走来一行兵士。 不过领头者却是位身着布衣的清瘦男子,眉叶纤细,两撇胡子,最尖目锐,一看就是个舌尖嘴利不好惹的主。 此人一手握着竹筹,一手攥着竹简,迈着嚣张的步伐而来。 “铁爷,是这小子说的,他打了我还妄图言和,从而逃避城斗税,将淳公的规矩当做摆设!” 大胡子认出来人,当即作揖,极为恭敬,将所有罪责尽可能夸张的按在陈尘头上。 “三星商主?”被称为铁爷的青年男子看着大胡子胸前悬挂的一枚铜牌,略有吃惊。 “正是!”大胡子自得而笑,仰头挺胸,将那铜牌拿起在空中扬了扬。 “嗯,叫什么,爷查查你的交易额度!”铁爷眉头微挑,摸着两撇胡子。 “小的名叫大胡子,三星商主,请铁爷查验!”大胡子拱手弯腰,顺手从腰间取出一串铜币,当着众目睽睽递了过去:“耽误铁爷时间了,一点心意,请铁爷吃个早茶!” “好说,好说!”铁爷嘴角一咧,将铜币划入袖口,眉开眼笑,一挥手,身后两名兵士一前一后趴在地上,四肢撑于地面,做成人肉座椅和人肉木桌。 铁爷大袖一抻,好不威风的坐在兵士背部,再将手中竹简一展,落在另一名兵士背部,眯着眼神细细查探。 “这个混蛋,如果不是精于算计之术,淳公怎么会用他,简直是败坏了淳公的名声!” 围观者有细微声响,议论而来。 铁爷嘴角挂着笑意,丝毫不与之计较。 查验过后,此人将竹简收了起来,看陈尘的目光傲然,直言冷声:“你打了人?” “正是!”陈尘平视于他,毫不退缩。 夏芸韵和易太也站在了陈尘身后,难来同挡,面对黎国泱泱大国都逃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柴陵,他们不认为有人能让陈尘吃亏。 “规矩知道吧?打人可以,得交税!” 铁东摊了摊手。 “当然,在下一定按照柴陵的规矩,分文不少!”陈尘依旧保持着平静。 羽娆秀拳微握,难道是她没有说清楚,陈尘还不了解自己将面对一个无法承受的惩罚吗? 第四十八章:巨额城斗税 “那就交钱吧,三星商主平级相争,每人交纳一百铜币,相差一级为十倍,你是无星者,就是千倍,共十万铜币!” 铁东很快就算出了这笔账目。 陈尘听到这个数字同样吃惊,十万铜币,这足够武装一支数千人的普通军队了,没想到一道税就敢收这么多钱。 难怪柴陵没人敢起争执,谁交的起这么高额的税赋?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力气来偿还,去风国铜矿为雾国挖掘铜石!” 说着,铁算子拿出竹筹,手中掐算:“看你的年龄约莫二十,算你在矿场能撑个十年,一天五个子,也不过近两万铜钱,死了之后剩下的八万爷就替你免了,说到底你还是赚了!” “呵!”陈尘嘴角轻笑,这是打算要他的命啊,进了矿场就没活着出来的,就算赚二十万铜币也拿不到手里。 “爷可劝你别想着反抗,这些个兵士下手没个轻重!”铁算子指了指身后列队。 陈尘俯首到易太耳畔低声言语了一句,接着又从袖口暗自塞了个绸布包裹的物件。 易太忙声点头,回身离开。 “铁爷,不能让他走啊!”大胡子以为易太要跑,想要拦阻。 铁算子皱眉不悦的撇了大胡子一眼:“在柴陵犯了事,谁能从爷手里跑了?” “没没人!”大胡子吓得脸色铁青,退了一步再不敢开口。 铁算子不急不慌,轻咳一声,提起个范儿来:“你还有何异议?” 平日里审度这些个事是他的爱好,就是喜欢在人前作威。 陈尘迟疑片刻,拱手言道:“在下确有一事。” “何事请将!”铁算子将手中竹筹往兵士背上一拍,大有一副公堂上官审问犯人的架势。 “敢问铁爷,成为三星商主有何要求?”陈尘带着疑色,实乃真诚请教。 “三星商主,要在柴陵行商数年,交易入册,总额过十万铜钱即可。” 铁算子在柴陵的职务之责就是管辖税务,对此了如指掌。 一旁立刻有人附和议论。 “不错,听说这大胡子从十七岁开始走商道,来往风雾两国已有十余载,才入得三星商主。” “三星商主交易之额需十万铜钱,如此乱世又能有几个,想必柴陵也是数的过数来吧!” 陈尘突然提声,一句看似感叹。 大胡子面露喜色,眉目高扬:“不错,柴陵的四星商主只有一位,三星商主不过十位,你得罪老子,现在知道后悔了?” “佩服,阁下能有三星商主之位当受众人敬仰!”陈尘向大胡子拱手,像是示好。 瘦竹竿也走了过来,阴恻恻的笑出声:“你现在知道巴结胡子大哥了?刚刚不是很硬气吗?若是跪地磕头,兴许胡子大哥还能让你少还两个子儿!” “不错,给老子先跪地磕几个响头!”大胡子立刻出声,刚刚受了气,若是能当众羞辱陈尘也算解气,毕竟城斗税交多少也入不了他的口袋。 “怎么?柴陵的规矩是淳公定的,二位爷说了算?”陈尘面色忽而转冷,一声质问。 “你”大胡子惊的一颤,这话可是杀头的罪。 铁算子立刻皱起眉头,瞪了两人一眼:“少几个子儿,也是尔等说了算的?” 大胡子和瘦竹竿吓得双腿一软,齐齐跪地,连声摆手:“不不是,这规矩自然是铁爷说了算,我等贱民呈口舌之快,还望铁爷不要怪罪!” 一旁看客纷纷露出笑容,大胡子平仗着三星商主没少欺辱他们,今日能看到这一幕也算解气。 “哼,知道就好,还不滚开,事情曲直自有爷来断论!”铁算子冷嗤一声,接着回身看向陈尘,一副不屑笑容:“口舌还算凌厉,不过钱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铁爷莫急,在下初到柴陵,如今也算是大致了解了这柴陵的规矩,钱一分不少,刚刚已经差下人去拿了。” 陈尘毫无慌乱,竟真的要交纳城斗税。 这让众人大跌眼镜。 大胡子和瘦竹竿也是相视一眼,始料未及。 就连铁算子都露出惊诧神色:“怎么?你是打算交纳十万铜币?” 陈尘微微一笑,而后转身走到店门之外,面向城主府的方向,突然跪地,双手合十:“柴陵是乱世中的世外桃源,淳公为了保护难民保护商人呕心沥血,在下又怎能不遵这城中规矩,该是交纳的城斗税一分不少!” 店内一片惊目结舌,这可是十万,不是十枚,怎么眼前这男人甚至连一丝神情波动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贵胄子弟家道中落而来? 不少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铁算子乐了,十万铜币啊!本以为没什么希望,只是多了一个旷工,现在事情转变,若是收缴上去,淳公一高兴,指不定还得给他升官。 做完这一切,陈尘重新回到了店内,易太也从阁楼之上急速跑来,那方向有一扇打开的门,周爷从门中走出,看着楼下的陈尘,大为不解。 “爷,钱来了!”陈尘将易太手里捧的麻袋送到铁算子面前。 铁算子接到手里,不需打开查验,甚至不用掂量,直接扔到了地上:“这么小的袋子都还未装满,至多千枚铜币,离十万可还差的远!” “铁爷说的不错,这麻袋里装的正是千枚,是在下交纳的城斗税!” 陈尘不卑不亢,税都交了,当然得抬头挺胸。 四周之人或是惊讶,或是看笑,没人想到陈尘竟然敢在铁算子面前耍赖,十万铜币却只交纳千枚,这岂不是在找死! 大胡子和瘦竹竿二人也是难掩笑容,幸灾乐祸。 如此之下,恐怕陈尘不用再去矿场了,会直接被绞死! 铁算子的面色渐渐阴沉:“你就是这样回报淳公的仁厚?” “淳公之恩在下难报,万民难报,只能以身作则,就从这交纳城斗税开始!” 陈尘抬手指向地上那千枚铜币,目光扫视一周,是在炫耀他对淳公的忠心。 “胡言乱语,十万铜币你却交纳千枚,何谈以身作则,给我拿下!” 铁算子只当是陈尘胡搅蛮缠想要抵赖,便来了火气,也懒得争辩,直接挥手将陈尘扣下。 第四十九章:与野心家的初次交锋 “嘶!”陈尘脖颈一阵剧痛 这些兵士下手确实没个轻重,虎口一按将其狠狠压在了地面。 “噌~” 夏芸韵拔剑了。 “无妨,只待我解释清楚,铁爷自会秉公处理!”陈尘不顾及疼痛,忙抬手拦住夏芸韵。 “秉公处理?你可知抗拒交税在柴陵是死刑重罪?”铁算子胸中一股闷火。 “在下从未抗交税款!按照铁爷所言已全数交清,还请铁爷差人一探,千枚铜币只多不少!” 陈尘言辞振振,为己正名,毫无惊慌。 “处罚十万铜币,你却只交纳千枚,还说不是抗交税款?给我拔了这厮的舌头!” 柴陵是淳公美名之桃源地,自然不会有强行欺压的情况。 抗缴城斗税的人也出现过,拒不承认,铁算子便会以理服人,武力抵抗也有柴陵守城兵士用武器与之周旋。 然今日碰见陈尘,面朝城主府跪拜,一心信仰淳公,且承认有罪,却只缴了部分税款,还言辞光明磊落,无礼强辩三分,让铁算子的耐心彻底耗尽。 “还请铁爷明察,何故十万罚金?按照柴陵规矩,在下只需交纳千枚即可,难不成还要强收罚金?这与淳公所建桃源之城的初心不符!” 陈尘厉声反驳,一个不慎就得断了舌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夏芸韵的剑也未回鞘,虽然她对陈尘的安排有信心,可目前还未看到情况好转,若是稍有危机,只能强行动手了。 听闻提及淳公和柴陵的名声,铁算子的手放了下来,这可是他跟淳公耗费数十年建立起的形象,不会轻易毁于一旦,当即牙关紧咬。 “柴陵是商人和难民的桃源圣地,自然不会出现强收罚金的情况,死也会让你死的明白。” 声落,铁算子手中竹简展示众人,其中记载着柴陵各种规则。 “这里的每一条规矩都是淳公为保护城中难民和商人所制定,其中城斗税写的非常清楚,打人者与受伤者的税款处罚也非常明了,你可看得明白?” 铁算子恶狠狠的将竹简扔到陈尘面前,嘴角冷笑着:“可有冤枉你?” 陈尘扫视一眼:“当然有冤!” “何冤之有?” “柴陵法则记载三星商主需入册交易额超过十万铜钱!” “不错!”铁算子点头。 “整个柴陵目前为止入册的三星商主只有十人!” “也不错!”铁算子再次点头。 “那么请问铁爷,这位可是三星商主?”陈尘指了指大胡子身后的一名护卫。 铁爷打量了护卫一眼,面露疑惑:“看着面生,你叫什么?可曾入册?” “小的只是胡子爷的随行护卫,怎么可能是三星商主呢!”护卫惊的额头冷汗,没想到陈尘竟然把焦点引到了他身上。 “爷,这只是小人的一个护卫,不是什么三星商主!”大胡子也匆忙解释,三星商主何其稀有,在场也只有他一位。 “那这位呢?”陈尘又指了指大胡子身后的另一名护卫。 “我我也不是!”护卫慌乱摆手。 “这位呢?” “不是!” “这位呢?” “也不是!” 陈尘几乎将在场的人问了个遍,全都是大胡子的护卫。 铁算子耐心再次耗尽:“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吗?整个柴陵不过十位三星商主,在场至多大胡子一位,岂能人人都是三星商主?” “既然这些人都不是三星商主,铁爷为何命在下交纳十万罚金?” “这”铁算子一愣,一时间被陈尘绕了个弯,有些反应不过来。 城规只规定了殴打三星商主的处罚,这些人都不是三星商主,那没有殴打三星商主自然不会受到处罚。 “你颠倒黑白,难道你的护卫没有向我出手吗?”大胡子脸颊憋的通红,他可是第一个被击退的,这些护卫只是为了保护他才动的手。 “在下受到生命危险,护卫从天而降出手制服了你的护卫,这都是在场所有人亲眼所见,即便在下想不承认都难!可有谁见到在下的护卫与你动了手?” 陈尘双手抬起,质问着大胡子,并让在场众人回应。 无一出声。 大胡子挑衅陈尘众人见到了,不过他是如何被人击飞的确实没人看见,只是见到大胡子凌空砸向木桌,现在回想还极为诡异。 羽娆眼中光芒闪烁,被陈尘的言辞惊艳,当即拱手道:“不错,小女子离得最近,并未见到陈公子出手!” 情况急转直下,大势所去,大胡子在柴陵仗着三星商主惹了不少仇敌,不会有人替他说话,一时情急指着陈尘怒道:“你这是诡辩之术,是公然藐视柴陵法则,置铁爷于何地。” 他的选择非常聪明,辩解不过陈尘,便将其与铁算子拉至对立面,最终抉择的一定是铁算子,无论陈尘说什么都不好使。 铁算子的脸色确实也不太好看。 陈尘这番言论实则就是抓住了城斗税制度的漏洞。 两方争斗时,必然是护卫先出手,商主被护在身后。 刚刚是他来的及时,夏芸韵停了手,所以才未伤及大胡子。 所以事实是两方确实起了争斗,可城斗税只注明了殴打商主的责罚。 铁算子自诩为淳公手下第一智囊,城中所有税种都是他献的计策,没想到今日被个初到柴陵之人一眼看破,甚至以他制定的法则将他玩弄与股掌。 面子何存?日后还如何身为柴陵的执法之人? 就在所有人感叹陈尘的聪慧时,又为其惋惜。 若是淳公在场必会秉公处置,可面对的是铁算子这个狐假虎威,经常滥用职权之人,结果就很难预料了。 突然,陈尘提起声音。 “铁爷是柴陵法则的执法之人,当然不会判错,护卫受商主本人管辖,相殴自当牵连,在下殴打了大胡子便要按照大胡子为三星商主的身份来交纳税款!” “这” 不仅仅是围观者,就连陈尘身后的夏芸韵和羽娆都愣住了。 竭力扭转的局势,陈尘一句话就给葬送了,承认护卫相殴与商主牵连,就等于承认了十万铜币的处罚。 这对他来说与送死何异? 第五十章:没有完美的制度 “哈哈,真是个傻子,既然你这么说那还等什么,受死就行了!” 大胡子笑声肆意,从未见过陈尘这般痴傻之人,自己将自己送入死局。 陈尘轻蔑的撇了他一眼,虽然四肢仍被柴陵兵士控制着,不过气息已渐渐平稳,因为情况已经被他一手掌握。 铁算子没有说话,一个痴傻到自己送死的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陈尘显然是有后手留着。 不过陈尘的话也确实给了铁算子一个台阶,当下顺着他的话说对铁算子是最有利的。 “这件事我会立刻禀报淳公,附加于城规之中,护卫相殴自然要与商主牵连!” 陈尘露出满意的笑容,指了指身后的兵士:“铁爷能否让在下站起来说话。” “你们几个松开吧!”铁算子迟疑过后放开了陈尘,心里也对陈尘的后手有些好奇。 “谢铁爷!”陈尘起身后拍打过身上尘土,回礼致谢。 铁算子眉头微皱,没什么心情与之行礼,随意的挥手:“别给我来这套,若是今天说不出个理由,十万铜币仍需尽数交纳。” 话锋至此,其实明眼人也听得出,相交之前,铁算子已经稍稍松口了,只要陈尘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陈尘嘴角咧笑,瞬间松了一口气,抬手邀向二楼的周爷:“既然护卫相殴与商主牵连,那就麻烦周爷来与这位大胡子对峙了。” “何需对峙,周某二星商主,纵使手下的护卫与之动了手也是不过交纳千枚铜币,已经偿清,此事就此结束吧!” 说罢,周爷向铁算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话语非常简洁,不拖泥带水,却已奠定局面。 陈尘和夏芸韵作为周爷的护卫,看来也要按照二星商主的税来计算了。 “不可能,你是前夜来的,这小子昨天晚上才住到茸阁!”大胡子指着阁楼之上惊声呼吼,却未得到周爷回复。 铁算子摸着八撇胡子,嘴角渐渐起笑:“有点意思!” “铁爷明察啊!”大胡子忙回身求道。 铁算子心有不悦,情况至此显然没有反驳的余地,大胡子若是再揪着不放岂不是故意为难他。 反观陈尘不仅占着理,还给铁算子留足了面子。 铁算子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此事已浮出桌面,还需怎么查?” “这”大胡子哑口无言。 陈尘嘴角上扬,露出挑衅笑容:“出言不逊的是你,现在狼狈不堪的也是你,刚刚嚣张无匹,现在却如夹尾之狼,丧家之犬!” “你!”大胡子惊怒,双手紧紧握拳。 奈何铁算子还在身边,即便城斗税对高星商主有益,可明面上还是用来保护城中商人的,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只能求助道:“铁爷,此人如此嚣张跋扈,实在是将柴陵规矩不放入眼里!” “打斗需要交税,难不成口斗也要交税?”陈尘不以为然,眉头微微挑起,该嚣张的时候自然得嚣张,不然怎么对得起刚刚被人按在地上。 “只要不破坏柴陵规矩,不谈论不该谈论的事,没人会管你说什么!”铁算子目光一暗,柴陵确实没记载言语封禁之类的规矩。 听闻此话,陈尘气焰更是高涨,贴近到大胡子身前,目光平视着,丝毫不惧。 “淳公为了保护我们制定了如此多的规矩,我们自然都要按规矩行事,才是对他老人家的回报,你说是不是?” “你你不要太猖狂!”大胡子牙齿紧咬,他知道陈尘是在激怒他,偏偏自己的护卫又打不过人家,若是动了手必然吃亏,而陈尘只需要赔偿千枚铜币即可。 行商十余年,大胡子怎会栽在这种小伎俩上,今日已然势弱,就得忍气吞声。 “哼!摆清楚自己的身份,下次记住,不该惹的人不要惹!”陈尘冷嗤一声,转身上了楼。 无星之人在柴陵本该是最低级的商人,可此人却在初到就让三星商主吃了瘪,而且还是利用柴陵的制度为武器,让大胡子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吞。 “记住我家主人的话了吗?惹不起的不要惹,说的就是我们!”易太也冲着大胡子恶狠狠的扔下一句,跟着陈尘,即便他只是个厨子,也确实有了狐假虎威的资本。 夏芸韵才懒得与这些人言辞呈快,一个跃身就上了二层阁楼。 “我们走!”铁算子今日多少丢了些颜面,不过更让他记恨的是陈尘竟然找到了柴陵固有法则的漏洞,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法则不可破,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否则第一个杀他的人就是淳公。 所以陈尘这个人定然不能留。 大胡子和瘦竹竿更不用说,江湖商贩,那也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眼中杀意泛滥,此刻只是压制。 诸多势力在这场交锋中初次会面,已是蠢蠢欲动。 羽娆见证了这一切,眼里略有深意,对陈尘更为自信,相谈一场也是迫在眉睫。 到了深夜。 不等羽娆主动,陈尘已经拎着两壶酒来了门前。 羽娆是个艺妓,有男子深夜找他并不意外,更何况还带着酒,就是男人那些个心知肚明的心思,外人至多是羡慕,毕竟这等姿色的艺妓也不是谁都可以与之把酒言欢的。 易太没有跟来,紧随之只有夏芸韵一人。 陈尘踏进房门,她便跃上房梁,不言不语。 羽娆撇了一眼,虽有眉头微皱,却也不曾开口,今日见了这铁面女子的肃杀手段,说不恐惧是假的。 “姑娘喜欢喝酒吗?”陈尘拎起手中酒壶,对夏芸韵视而不见,虽然他认为羽娆对他未有敌意,不过夏芸韵坚持要来,只能说是尽忠职守,他也不好反驳。 “时常小酌!”羽娆举手投足不离妩媚二字,抬手接过酒壶,桌上竟已备好菜肴,看来是早有准备邀陈尘一叙。 “既是如此,坐下一谈!” 陈尘抬手,羽娆点腰:“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至此还是极为有礼的。 一口酒下肚,羽娆皱起了眉头。 陈尘眼中稍有赞赏,初尝这烈性酒,能压住火辣不适,可见这羽娆也是酒中好手了。 “公子今日令小女子惊艳万分,不知如何做到的!”羽娆开口也不提城外时陈尘的那句暗示,而是闲聊起了今日之事。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在下只不过钻了个空子,都是些小聪明,算不得惊艳!” 陈尘言语极为谦虚。 第五十一章:以酒会友 羽娆撇了一眼,虽有眉头微皱,却也不曾开口,今日见了这铁面女子的肃杀手段,说不恐惧是假的。 “姑娘喜欢喝酒吗?”陈尘拎起手中酒壶,对夏芸韵视而不见,虽然他认为羽娆对他未有敌意,不过夏芸韵坚持要来,只能说是尽忠职守,他也不好反驳。 “时常小酌!”羽娆举手投足不离妩媚二字,抬手接过酒壶,桌上竟已备好菜肴,看来是早有准备邀陈尘一叙。 “既是如此,坐下一谈!” 陈尘抬手,羽娆点腰:“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至此还是极为有礼的。 一口酒下肚,羽娆皱起了眉头。 陈尘眼中稍有赞赏,初尝这烈性酒,能压住火辣不适,可见这羽娆也是酒中好手了。 “公子今日令小女子惊艳万分,不知如何做到的!”羽娆开口也不提城外时陈尘的那句暗示,而是闲聊起了今日之事。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在下只不过钻了个空子,都是些小聪明,算不得惊艳!” 陈尘言语极为谦虚。 “看来公子对治国之道颇有研究!”羽娆面色惊喜,开口谈及法则制度的在这乱世不少,可真如陈尘这般运用自如的却不多。 陈尘嘴角微微上倾,抬手给羽娆又满上一杯道:“一介行商怎么会懂治国之道,不过是读过几本书罢了。” 羽娆眼中深色,看他有意避忌这个话题也不追问,接过一杯酒高高举起:“若无陈公子,小女子此生也饮不到这般清澈爽口的酒,这杯敬公子!” “清澈爽口?”陈尘愣神过后,咧嘴笑了,如此烈酒竟是清澈爽口,看来他对羽娆酒量的估量还是低了。 几杯酒下肚,场面也火热起来。 羽娆扯了扯红绸领口,缓解烈酒之味,毫不顾忌面前的陈尘,略带微醺之意,开口说道:“陈公子在城门之外一番言语有些奇怪,不知可否为小女子解惑?” “奇怪?”陈尘笑过一声,放下手中酒杯,目光对视好一阵也不发言。 羽娆面色渐红,低头羞涩:“公子何故如此直视?” “姑娘若是不懂那句话的含义,又何必在这乱世之中徒生事端,结交我等陌生之人?” 陈尘额头略微前倾,反声质问。 “字面之意小女子自然明白,所以好奇公子的大胆啊!难不成公子的意思,是那句话还有什么更深的含义?” 羽娆应对的极为冷静,未有一丝情绪波动。 陈尘一看这女人防备之心仍然很重,索性闭了口,继续斟酒。 他在城外说的话可是掉脑袋的话,在无法信任对方时绝对不能主动承认,而且面临生死危机的又不是他,也不需着急。 又是几轮敬酒,酒意渐浓,陈尘却只字不提城门外的言论,只谈风花雪月,不乏几句明目张胆的撩拨调笑。 羽娆手缚与腹前,握着衣角不知纠结什么。 “实不相瞒,在下祖籍北荒,来到中土十三国没有多久,却从未见过如姑娘这般热辣动人之姿,一眼相视便是倾心。” 陈尘目色迷离,一杯酒递过去的同时,指尖划过羽娆脸颊。 “公子此话可是真心?莫不是如茸阁其他粗狂男人一般,只是嘴上抹着蜜糖,心里还有别的打算!” 羽娆同样一副醉态,抓起陈尘的手向领口落下,不过口中言语却有所暗指。 陈尘已经无暇应对字里行间的锋芒,瞪着眼睛身躯僵直,实在是羽娆的动作过于大胆,若是再不反抗手恐怕就顺着她的领口落下去了。 可若是反抗,刚刚假意演的一场戏不就露馅了。 一时陷入两难的陈尘,任由羽娆那纤纤玉手引导而下。 “噔~” 匕首顶在木板,穿过羽娆衣袖令其手臂无法动弹。 陈尘松了一口气,趁机抽回手,冷视夏芸韵一眼:“羽娆姑娘是我的贵客,你再三无礼以待,是将我这个少爷没放在眼里吗?” “呵!”夏芸韵顺着房梁跃下,打开房门,离去前留下一句:“请便!” “这!”陈尘指着紧闭的房门,愤懑不已,哪有护卫敢这么跟少爷说话的。 “噗!” 羽娆掩嘴而笑。 “姑娘为何发笑?”陈尘回头不解。 “陈公子不必装了,小女子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看得出这位黑衣姑娘与陈公子并非简单主仆之情!” 羽娆眼中暧昧笑容。 陈尘听闻并未深想,下意识点了点头,而后才发觉不对,当即惊呼:“姑娘不要误会,夏姑娘只是在下的护卫。” “陈公子不必解释,我也是女人,看得懂女人!” 羽娆一语掩过话题。 “不是,我真的” 陈尘似乎对这类话题由心的在意,甚至有种不可控的感觉想要解释清楚。 羽娆抬手一挥,夏芸韵不在房间,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了,脸上酒劲瞬间消退,面色变得冷峻:“陈公子在城外可是看出了淳公有何不妥?” 陈尘神情猛然一僵,缓缓坐了下来,对方开口了他也不必藏着掖着,当即点头:“不错,在下是看出了一些异常。” 话落点到为止,没有一句危机生命的言论。 羽娆柳眉微簇,没想到她率先抛出了好意,仍未取得陈尘的信任,应答言辞也是小心翼翼。 迟疑过后点了点头,她唇齿间微微轻咬,又是疑道:“小女子也觉得淳公不像明面上那么简单,只不过看的并不透彻,还望公子解答!” 这句话的含金量是比较高的,敢在柴陵质疑淳公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陈尘露出满意的笑容,礼尚往来是华国传统,人家放下一丝戒备,他也得有所表示,便从袖口拿出一根枯草。 “这是什么?” “不知姑娘了解柴陵的贫民区吗?”陈尘把玩着手里的稻草,脑海全是难民于寒风下裹着稻草而睡的场景。 羽娆点了点头,这事也不算秘密。 “是听过,只不过哪里是难民居住的地方,淳公为了保护他们,并不允许富人区与之接触。” 陈尘苦笑了声:“我去过哪里!” “公子为何会进难民区,这不符合柴陵的规矩啊!”羽娆面色变得严肃。 是有不少富人对难民区好奇,却从来没人进去过,而且进到柴陵难民区的人也从未出来过,据传哪里虽然不富裕,却是一片祥和景象,所有难民一日三餐都可饱腹,且没有战乱和瘟疫的威胁,大家都非常团结。 “为何去哪里只是机缘巧合,不过我却从哪里发现了一个秘密!” 陈尘将手中的枯草递了过去。 羽娆接到手中一探,疑惑重重。 “这这不就是普通的稻草嘛!” “这是柴陵难民区最多的东西,也是他们抵御寒冷的唯一屏障!” 陈尘说完,两人对视过后,羽娆有些不懂。 “柴陵难民区并不富裕,毕竟大家依靠淳公救济生活,一切行居所需必是有限,以枯草取暖也能理解,可有何不妥?” 陈尘眉头一挑,起身从腰间取出十枚铜币,又是放在桌上:“也不知这十枚铜币能救多少难民的命!” “十枚铜币不多,可对难民来说,也能拮据度过数日!” 羽娆不清楚陈尘这番言论想要表达什么,应声回应过后,只待下文。 “十枚铜币确实不多啊,不过柴陵是雾国有名之地,日日往来商客不断,入城金一人十枚,聚水成江,积少成多,难道连一床取暖,一扇木窗木门,都提供不起?” “这”羽娆被问的无言而对。 陈尘深吸了一口气:“难民区中除了一日三餐的寡淡汤水,与城外的荒地又有何异。” “也许是这些钱都用来建设城防,扩建城池,从未给难民提供更安全更舒适的未来!” 羽娆试探着开口,她虽然知道淳公的一些秘密,不过与难民区无关,与柴陵的城中规则也无关。 而柴陵对待难民的收养在雾国盛名已久,从未有人提出过质疑,单凭陈尘几句很难改变她心中的固有思想。 即便淳公在某些方面是恶魔,但也不能否定他对难民的照料得到广大认可。 “城防建设!”陈尘点了点头,也不反驳,重新回坐,将铜币收纳囊中,再次开口:“如此倒也说的通,可姑娘忘了今日城斗之税的事了吗?” “这件事有什么古怪吗?城斗税在柴陵历来就有,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 “当然古怪,一代盛名之下的谋士竟有铁算子这等奸诈之辈,淳公为何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羽娆听到这里,浅浅而笑。 “公子可能误会了,铁算子的奸诈柴陵之人都有耳闻,淳公之所以对其容忍完全是因为此人算数之道极佳,为统筹整个柴陵商贩,非他不可!且此人也是有所收敛,只是收些小恩小惠,真正触及淳公惠民政策的事,他还不敢做!” “哦?”陈尘看着眼前无比自信的羽娆,露出了一副好笑的神态。 羽娆与他在难民区看到的那些个难民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五十二章:洞穿一切的智慧 “城外?”羽娆陷入了沉默,回忆着城外发生的所有细节。 良久。 她摇了摇头:“还请公子明示。” 陈尘眼角微皱:“姑娘如此美艳之姿,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不为所动!” 羽娆恍然大悟,她记起陈尘曾点评过一句,称淳公虚伪的原因就是因为淳公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 “姑娘对此并不吃惊,显然是对淳公早有了解,知道他在假装。” “公子仅凭这一蛛丝马迹就敢反向断定淳公好色?大善之名家不近美色也该理解啊!” 羽娆心里清楚,淳公是个色中恶鬼,只不过平时以谦谦君子伪装,大家只以为他有一房贤妻,却不知多少进了城主府的女仆都没有再出来过。 然而这一切都铸建在羽娆是知情者的情况下,陈尘却是仅凭自身的猜测和判断,如何敢这般自信? “不知姑娘可否注意淳公狩猎归来时的行装?” 面对陈尘提出的问题,羽娆再次摇头,她那个时候心里满是惊慌,生怕计划被看穿,哪里还有时间去关注淳公穿了什么衣服。 “衣装简朴,草鞋布衣,泥泞不堪!” “这有问题吗?相传淳公确是一位朴素之人,平日里衣食起居也是以身为先,和难民同行。” 陈尘微微一笑:“衣装朴素自然没问题,只是他的草鞋布衣沾满了泥土。” “泥土?”羽娆更为不解:“淳公好狩猎,马上奔袭,刀下逐鹿,加之前日大雪天气,山路泥土潮湿,自然会飞溅到身上。” “不错!”陈尘点着头,目光渐渐深邃:“可他是一城之主,是俭朴为名,且传颂黎国,当注意己身相貌,难道狩猎完满身飞溅着泥土,连随后拍打的功夫都没有吗?我看倒像是故意为之,生怕别人看不到他这一身俭朴的形象!” “这”羽娆无言。 “不过真正能让断定的,还是姑娘城门前的一场戏做。”陈尘嘴角依旧挂着笑容,语气平淡无偿。 “戏做?”羽娆眉头皱起,眼中又是警惕。 “话已至此,姑娘也不必在怀有敌意,你们的一切我早已看穿!” 陈尘的声音暗沉到了极点,说完这句话,目光灼灼,直视羽娆,仿佛要看穿她的心灵。 羽娆心中一警,猛然吸了口一气。 “小女子听不懂公子的言论,何来的戏做?” “还在装,真没意思!”陈尘无趣的笑声传遍整个房间,一层层的击溃着羽娆的自信和防备。 “周爷是二星商主,为了十个铜币在城外引发这般事端,到底是他蠢,还是另有谋划?” 陈尘这几话说完,羽娆瞳孔大张。 “姑娘一身红绸丝缎,如此耀眼,可不像是来柴陵行商避难之人,到像是为了博得眼球关注。” 陈尘的话如同剥茧抽丝,将这个黑暗的柴陵,将羽娆和周爷的秘密,全数曝光在空气之中。 “起初还疑惑姑娘和周爷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如此巧合的时段,淳公来了。” “嘶!”羽娆倒吸一口凉气,哪里有什么巧合,在这个时段进城遇到淳公,完全是周爷早有安排的结果,全被陈尘说中了。 陈尘不在开口,静静的看着她,空气也变得沉默。 “你你还看出来了什么?” 寒冬季,羽娆额头汗水珠珠落下。 “淳公身旁有近卫保护,能杀他的只有女人,姑娘是世上少有的美人,这次淳公怕是在劫难逃!” 陈尘嘴角的弧度可怕极了,阴森极了。 “咕噜!” 羽娆脖颈微动,曲线诱人无比,实在被听闻见闻所震撼,世上竟有如此恐怖之人,行举间看透人心,难怪今日交纳城斗税时不慌不乱,恐怕十个铁算子加起来,也斗不过眼前这男人。 “怎么样?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陈尘轻快的笑着。 “什么交易?” “我可以救你一命,做为交换,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救我一命?”羽娆眼角微皱,甚是不解。 陈尘双手抱臂,眉头高挑,一脸自得:“刺杀淳公不论成败姑娘应该是跑不出柴陵的,不过我到是有办法让姑娘保住性命!” “公子能带我出城?”羽娆面色惊喜,这是她近月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不能!”陈尘摇了摇头。 “那何谈救我?” “你放弃刺杀淳公,我帮你杀了他!” 一弯邪魅笑容就挂在陈尘脸颊上。 两人又是对视后的寂静。 “公子需要我做什么?”羽娆没有质疑,因为活着的希望打动了她。 来这里刺杀淳公完全是师门下达的任务,不能不从。而且眼前这男人所言所行确实有资格说出这句杀了淳公的话。 “现在还没有想好,不着急,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住在柴陵看戏即可!” 陈尘端起酒壶,倒满两杯酒,缓步走到羽娆面前,递给了她。 体态芳香沁人心脾,微醺酒韵染红了她的脸颊。 羽娆袖口里的匕首悄然收起,肩头渐渐放松,那股妩媚气息油然而生,仿若与生俱来,接过酒杯,绕着陈尘手臂,竟行了交杯之礼。 “公子可是对小女子动了心思?” 这是一句试探,也是一句猜测,换做大部分女子可无法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出这番直接的话,但她的身份是名艺妓,性格亦是如此。 若非如此,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眼前这男人连刺杀雾国八大城主都说的这般轻松,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帮助的? “动心?”陈尘呆住了,说是交易,只不过是他担心直接出手相助会让这女人心生警惕,事成之后也不会要求真的要求她做什么。 没想到反倒是被这女人给误会了,真是欲哭无泪。 “怎么?难道公子是看上了小女子的琴艺?” 羽娆似是一句打趣的话。 片刻后,陈尘点了点头,毫无一丝严肃,笑容俏皮:“姑娘以为是,那便是吧,毕竟在姑娘面前少有男人不动心。” 既然对方送上门了一个借口,为了不生事端,陈尘也懒得再想别的理由,直接应下即可,反正又不是真的贪图美色。 “合作愉快!” 陈尘微笑着离开。 “不知死活的男人!”羽娆的脸色沉了下来。 陈尘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这看似风尘中的艺妓,竟然会将自身清白视若生命,一个随意的借口,险些葬送了他的全盘计谋。 出了房门,夏芸韵坐在阁楼扶手上,贴面下一双判若星空般深邃的眸子正盯着他。 “解决了!” 陈尘耸了耸肩,率先离开。 夏芸韵紧随其后,冷声开口:“真看不懂你,要杀便杀,偏偏牵扯上一个艺妓,多此一举却无所求!” “你也说了,一个艺妓而已,能帮我什么?牵扯上她,只不过是为了入局罢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陈尘也不隐瞒,羽娆就是他入局的一把钥匙。 “少爷从进城前就一直说入局,到底是入什么局?”易太为陈尘倒满一杯茶,随意问着。 “哼!”陈尘笑了一声,眼里有些不可捉摸的神色,开口便是:“当然是沧海岚的死局啊!” 易太的手一抖,茶水洒出几滴。 夏芸韵的手臂也是轻微一颤:“看来你已经做好了所有安排?” “呼!入局不过是落子开盘而已,下棋哪有安排,随机应变!” 陈尘有些疲惫,也不愿多说,躺在床上双目缓闭。 夏芸韵和易太二人对视一眼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一夜无人言语,二人心里却是如梦般震撼。 他们甚至好奇陈尘接下来的动作。 没人能想象,一个连雾都进不了的人,一个第一次来到雾国的人,竟然在谋划一场刺杀雾国国主,号称天下最谨慎,最难杀的沧海岚。 又是清晨将至。 陈尘等人来到雾国已有今日,或是奔波,或是逃窜,少有如今日这般深度的休眠。 一觉睡醒已近晌午,门外嘈杂声不断。 突然,一道铮鸣之音让陈尘睁开了眼睛。 “古筝?” 他很熟悉,因为这是他师母最喜欢的乐器,在实验室研制药物之余,便是在院子外弹弹古筝。 耳濡目染的陈尘也稍懂赏析。 阁楼之下传来的古筝之声,灵透而深厚,弹奏之人技艺当属上佳,比他师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才能让陈尘感兴趣趴在窗边一探。 “是她!” 陈尘眉头紧皱,阁楼之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几乎都是男子。 羽娆头戴凤彩霞冠,身着流光白羽衣,纵使普通贵胄也不见这般高贵气质,加上她轻动指尖,撩拨琴弦时,余音犹绕,更是引人入胜,入耳不绝。 “好美!”易太不知何时起身,站在陈尘身后,不由自主的一声感叹,从心而发。 房梁上一声轻哼传来。 羽娆身后站着为憨态可掬的胖子,拱手间大为谈吐,是在介绍着新盘店面的开张仪式。 店内是他此次走商路,从雾国之外带来的各种新奇物件。 一切看似美好之后,却隐藏着陈尘那紧皱的眉头。 “这女人还真是不听话!” 第五十三章:一日暴走百里路 “少爷可有不妥?”易太察觉了陈尘的脸色异常。 “昨日你是如何向那周姓商人转述的?” 陈尘开口问道,昨日他托易太去请周爷相助,陌生之人必不肯蹚这趟浑水,所以多少还是用了些威胁的话语,也提及了入城前的事,才让周爷就范。 通过与羽娆昨夜前的话谈可知,她和周爷的消息并不互通,否则也不会问陈尘那么多问题,二人应该不是一伙人。 至此陈尘才好奇这两人既不在同一条线上,又为何会合作完成如此危险的刺杀大计? 没想到疑惑未解,清晨又有了变化。 两人非但没有听他的话,而且如此大张旗鼓的举动,也表明了他们放弃与陈尘合作。 “只字未改,全是按照少爷的话转述。”易太拱手应答。 陈尘眉头愈深:“我们的处境将很危险!” “要离开柴陵吗?”易太面色惊变,少爷说的话几乎都应验了,能让陈尘皱眉的事不会是小事。 “离开柴陵后再想找机会就难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罢,陈尘抬头望向夏芸韵:“近日可能要劳烦夏姑娘,铁算子和这位周爷都不是善茬。” “无碍,少爷此行也是因为我,安心施展计划即可!”夏芸韵依靠在房梁之上,声音清冷。 陈尘听之大喜,拱手道:“得夏姑娘者,得心安!” “哄骗女子的话还请少爷留给羽娆姑娘吧!”夏芸韵唇间微动,侧身不再理会陈尘,铁面下却是划过一道隐晦的弧度,浅浅的笑容。 陈尘未在意,冲易太使了个眼色,出门去了。 来到茸阁外,商区不同难民区,清晨的街道极为热闹,除却围观羽娆奏鸣的男子外,还有不少行人往来奔波,三五成群,游走在街道两旁的商行中。 “不是说柴陵以陶制闻名吗?”陈尘一眼望去,有香料铺子,有布料铺子,有食馆,就是没见到一家卖陶制的。 “公子第一次来柴陵吧?这边都是行商者的临时铺子,陶制铺子在另一条街。” 一位清瘦男子走来,双手高捧,神情恭敬。 “阁下是?”陈尘对这搭茬之人一再打量,从未见过,就算是昨日茸阁围观者他也该有眼熟才对。 “小的是柴陵的城牙,公子第一次来柴陵想必会用得到小人!” 男子个头不高,说话时又要躬身,又要抬头,面容还要时刻保持着敬笑,行举极为滑稽,到也算令人心悦。 陈尘嘴角露出笑容:“几个钱儿?” 牙人类似于现代的中介,初到柴陵,陈尘想了解这里的情况,包括实施计划,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帮助还是极大的。 男子忙伸出五根手指:“五个子儿,带公子通走一遍柴陵,大小事物就都清楚了。” 陈尘看了易太一眼:“给这位兄弟十个钱儿!” “谢谢爷!”男子惊喜之下连称呼都变了,十个钱儿不多,却也看得出陈尘是个大方的主。 “怎么称呼啊?” “管小的叫暴徒就行了!” 男子露出憨态笑容。 陈尘和易太二人听到暴徒这名字到也新奇。 “小的自幼脚力异于常人,一日暴走可行百里,才得其名。” 暴徒嘴角有一丝自豪,跑得快在这世道也是一种本事。 “可行百里?”陈尘撇了一眼,此人身形虽不健硕,可双腿却粗壮有力,日行百里,确实称得上是暴走了。 “公子请!”暴徒领在前路,一路为陈尘介绍柴陵情况,不过也仅仅局限于商区,难民区他就不清楚了。 横纵一共四条街道,其中三条都住着往来商客和柴陵本地居民,只有一条街道称为官道,一整条街共上百家陶制商铺,老板都是一个人:铁算子。 不过大家也都清楚,铁算子就是淳公在柴陵的代言之人,幕后老板自然是淳公。 这些钱听闻都是赚来供给难民区的生活。 往来商客会在这里批购大量陶制,贩卖到柴陵以外,甚至是雾国以外的城池。 再从各地城池中,批购相应的特产之物回到柴陵开铺贩卖。 故而三条商道的铺子都是临时的,需要交纳租用之金给铁算子。 说到底铁算子都是最终受益者,商人多数是喝汤吃油水。 “柴陵不愧为雾国行商者的圣地!”陈尘感叹了声,这情况即便是在黎国都城他都不曾见过。 战乱给商业增加了无数的风险,多数人和多数国家更愿意重视农业垦荒,很少有城主会选择将商业作为城中的主要经济来源。 “那是自然,这都要归功于淳公,没有他座下铁铠的威慑,柴陵的商道怎会如此安全!” 暴徒说话间,眼中尽是敬意。 “铁铠?”陈尘首次听闻,露出疑色。 “公子难道不知柴陵黑铁军营?”暴徒有些意外,淳公手下的军队可是雾国一等一的战力所在,盛名在外,竟然有人没听说过! 陈尘摇了摇头:“实不相瞒,雾国也是初次来到。” “原来如此!”暴徒恍悟,若是连雾国都是初次来到,没听说过黑铁军营倒也理解。 谈及这个话题,他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毕竟这是柴陵的骄傲。 在雾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商队手持柴陵星级商主徽章的,贼子匪徒都会放一条生路。 并非是给淳公面子,而是因为柴陵的黑铁军营。 在相隔极远的雾国边境,曾有一队劫匪抢掠了柴陵的二星商队。 黑铁踏马而去,一夜之间将那劫匪所居之山,杀的血流成河,轰动了整个雾国。 淳公有言,商业惠及所有人,当有人加以维护,凡是雾国境内胆敢劫掠柴陵商人者,黑铁必将之斩尽。 话语虽不足以慑人,可淳公对此出言必行,这也是天下行商愿意来柴陵的一个主要原因。 “淳公真乃柴陵之福啊!”陈尘恭敬的向远处城主府拱了拱手,心诚之举还是逢场作戏就无人能看穿了。 暴徒极为欣喜:“公子若是有在柴陵行商的打算,以后对淳公之善会更有体会。” 陈尘点了点头,心里尽是冷笑,善恶分辨又岂在眼前景象。 走遍了三条商道,陈尘已是心中振凯万千。 柴陵商业之繁荣几乎可以与现代相媲美,商铺中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数千商铺都在开门迎客,听暴徒的介绍,其中有位四星商主,一人便租用了一百多家商铺,商队中更是有上千人往来采购。 十位三星商主,每人也都有数十家商铺。 这几位在柴陵的商铺几乎是固定的年租,不像周爷这种二星商主,每次归来时才临时租用商铺来贩卖商品。 由此便产生了势力,除了独一位的四星商主,其他十位三星商主也有势力排名,正是按照在柴陵所持固定商铺的数量来排行的,大胡子只能排到末位。 且一路而来,这里与外界最大的不同便是所有人嘴角都挂着希望的笑容,无论商区还是难民区。 远处三五少女结伴,刚刚从香料铺子里走出来,身后的老板还在呼喊着谈价。 这在乱世中是不敢想象的,黎国的百姓即便是身处都城也多是以农户为主,真正从商的只是少数,而能上街相伴购物的少男少女,更是只有贵胄或王公子弟,不可能有平民。 “此人若是手执天下,十三国局势恐怕不会在如现在这般僵持。” 陈尘心里暗叹,对这位淳公的一面之缘印象并不好,可不得不说,淳公营造出的柴陵,确实让人惊艳,无论其后隐藏着多么大的阴谋,至少百姓们是幸福的。 “公子,官道还去吗?哪里无一例外,都陶制商铺!”暴徒试探着开口。 “看看吧!”陈尘思绪抽脱而出。 来到商道,景象又有了变化,这里更像是一条专业有条理的批发市场,没有什么闲逛而谈的少女,多数是匆匆采购货物的商人,以及装上马车的壮汉,大家都很忙碌。 “商道的情况非常单一,没有商主势力的划分,这里的每一家商铺都是为铁爷工作的!” 提及铁算子,即便是暴徒这一介小民,眼里也有些愤恨,可见此人在柴陵的口碑确实不佳。 “铁爷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会在柴陵掌握如此权势?” 话题至此,陈尘只是随意开口的一句询问,毫无令人起疑的痕迹。 “铁爷其实是柴陵唯一的一位五星商主,正是由此才被淳公看重,虽然为人不受城中之人待见,可智慧学识确实令人为之惊诧。” “哦?”陈尘起了兴致,四星商主在柴陵只有一位,且是十余年间也无人突破,没想到那铁算子年纪轻轻竟然曾成为过五星商主。 “铁爷不仅仅是五星商主,当初震惊整个柴陵的是他起家只用了千枚铜币,却在一年之内就成了五星商主,交易数额远超百万铜币,至今都是柴陵乃至整个雾国的传说。” 即便不喜此人,可谈及铁算子的事迹,暴徒眼中仍多是钦佩。 “论起才智,在下恐怕不及你身旁的这位公子!”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铁算子带着几名护卫而来,目色不善。 第五十四章:底层的能人(求推荐) “铁铁爷!”暴徒被来人吓的不轻,往陈尘身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 铁算子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一介小民还配不上让他问责,接着便将目光投向陈尘:“阁下想在柴陵做买卖?” “是有这个想法!”陈尘拱手应答,声音不卑不亢。 铁算子冷笑一声,眼中一丝不怀好意被掩饰而过。 “阁下准备做什么买卖?” “还在考虑中,不知铁爷可有建议?” “呵!”铁算子轻嗤一声。 昨日陈尘给他留了台阶不假,但也当着众人堪破了他所制定的城斗税制度,即便抛去颜面不谈,任何一个可能打破柴陵局面的人,特别是才智过人者,对铁算子来说都是威胁。 现在竟还敢问他讨要建议,实在是不知死活。 铁算子心里一阵发笑,计上心头,故作思量后开口询问:“不知阁下打算做多大的买卖?” “在下打算以千枚铜币起步!” 陈尘说话间笑面如风。 四周气氛却瞬间变的古怪,所有人的面色的凝固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嘛? 千枚铜币在柴陵可是一个传说,一个有关铁算子的传说。 陈尘现在称自己也要用千枚铜币起步,还是当着铁算子本人的面说,实在是狂妄无匹。 暴徒都替陈尘捏了一把冷汗。 “看来阁下对自己很是自信啊!”铁算子咬着牙关,脸色更是不用说的铁青一片,若不是柴陵抗拒民间暴力,他恐怕已经向陈尘出手了。 陈尘猛然低头,像是察觉了自己言辞不当,故作服软之态。 “铁爷不要误会,只是在下随身本就没有多少铜币,城斗税交纳千枚,如今也是所剩无几,若是这千枚再赔进去,恐怕以后连住宿伙食都负担不起了!” 铁算子身后兵士露出同情之色,本以为碰见了个硬茬,没想到一样是个软蛋。 以他们对铁算子的了解,绝不会因为陈尘的低头服软而大发善心。 “原来千枚铜币已经是阁下的所有积蓄了,那确实需要破釜沉舟的决心才敢全数拿出来做买卖!” 铁算子说话阴声怪气。 他当然不会像那几个兵士一样相信陈尘只剩下一千枚铜币。 单凭昨日交纳城斗税时,将千枚铜钱扔到地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绝非穷苦之人所为,兴许真是从雾国以外来的贵胄豪徒,在这里假意哭穷。 “在下可没有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心,只是被生活所迫!”陈尘随口回应。 “既然如此,爷给你个机会,第二条商街的七十四号铺子不收租金,可先行让阁下使用一个月。” “这使不得吧!在下何德何能接受铁爷的馈赠。”陈尘摆手拒绝,有些受宠若惊。 铁算子脸庞挂着阴险笑容,拍打着陈尘的肩膀:“无妨,一月后赚了大钱再将租金如约奉还即可。” “这”陈尘还在犹豫。 “快答应吧,第二条商街七十四号铺子可是所有空铺子里最贵的,而且位于商业拐角交叉处,生意一定兴隆!” 暴徒在身后小声提点了句。 陈尘眼中立显惊喜,抓住铁算子的手:“铁爷如此大恩,在下何以为报啊!” 一句话自然不可能改变陈尘的心,他不过是顺势而下,纵使暴徒不开口,也会答应下来。 “在柴陵立住脚跟了,别忘了请我喝顿酒就行!”铁算子大笑离去,行举无比豪爽。 可等路过一个拐角,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铁爷是看上这小子了?想提拔他?” 一名随行兵士开口问道,昨日他也是目击者之一,见识了陈尘的聪慧。 “提拔他?”铁算子阴恻恻的笑声传来,拿出了腰间一枚铜牌递给兵士:“去把七十四号铺子对面的铺子双倍价格收回来。” “铁爷是打算?”兵士接过铜牌有些疑惑,铁算子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铁算子嘴角上倾:“安排个线人去开铺,顺便跟着那小子,他做什么买卖咱就做什么买卖,价格比他低一倍,我要让他亏得倾家荡产,滚出柴陵!” “铁爷高明!”兵士忙声奉承,方知铁算子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亏了钱却达成了目的,谁叫人家财大气粗呢!只能暗叹陈尘倒霉,被铁算子盯上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月若是过了,陈尘非但赚不了钱,还得偿还铺子的大量租金,恐怕不单单是倾家荡产这么简单了。 而此时陈尘身侧的暴徒还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不住感叹着陈尘的好运。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陈尘以及易太两人却没多大反应,刚刚在铁算子面前也不过是一番做戏,毕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黎国太宰大印还在易太包袱里放着,怎会为了一个小铺子欢喜。 “当然要高兴,二位初次来到柴陵,根本不了解这七十四号铺子的地理位置有多么好。” “如此好,为何还是个无人用的空铺子?”陈尘不解。 “七十四号铺子所处拐角原本是柴陵军爷的官房,只是最近军爷迁址了才空出来被铁算子改成了铺子,门都是今天装好的,所以空着。” “一个新铺子,之前也没有商人开过铺,你怎么就能断定生意兴隆呢?”陈尘对暴徒的话显然有些质疑。 “阁下有所不知,这种商道交叉之处,若是开上酒楼酒馆,稍稍有点手艺几乎都能赚钱,柴陵大多数都是流动居民,很少有固定炉灶,更不用谈住所了!” 暴徒拍着胸膛,以他待在柴陵十余年的经验向陈尘讲述着七十四号铺子的好处。 陈尘听的极为认真,必要时还会用竹简刻字记载,柴陵这个地方确实神奇,一个小小的牙人也能培养出自己的生意经。 相谈直到太阳渐渐落山。 暴徒才发现自己耽误了一日的赚钱时机,很是懊恼,不过大多数人听到他这种话都是不耐和厌烦,今日能在陈尘面前展示,心中舒爽也是值了。 “易太,取二十个子儿给这位兄弟!”陈尘看在眼中,出手毫不含糊。 易太抿了抿嘴角,一个商牙一天赚三十个子儿已经很多了,不过少爷发话他即便舍不得也不敢不从。 “谢谢爷!”暴徒的懊恼一扫而空,接过铜钱满是喜切:“天色已晚,陈爷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大可来第三商道的东头,那是小的平日常处接头待客之地!” “一定!”陈尘嘴角微笑,他是习惯平等待人,没什么阶级观念。 不过在旁人眼里就有些奇怪了,即便商人不算什么高贵身份,可也不是一个牙人能比拟的。 正是如此,他才能在暴徒心中刻画一道清晰的身影。 看着暴徒离去的方向,陈尘不禁笑出了声:“这人有点意思,走起路来确实比常人迈的步子大些,速度也快些。” “走得快算什么本事?少爷可是当过黎国太宰的大能,何需听一个牙人讲解什么生意经!” 易太是贫苦出身,并非嫌弃暴徒的出身,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世上没几人能当陈尘的老师,更谈不上来教陈尘行商。 “不要小瞧一个牙人,至少在对柴陵情况的熟悉程度上,你少爷我十个一捆也比不过人家!” 陈尘摇了摇头,对易太的话并不认同。 两人没有回茸阁,而是按照竹简记载,来到了第二商道和第一商道的交叉口,便是七十四号铺子。 真正到了,易太才愣在原地,久久难言。 二人手持竹简,按照暴徒所介绍的信息一一查验,四周几处铺子,分别是卖什么的,走到七十四号铺子各需多少步多少时间,句句如实。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努力的人,即便他们身处底层,也不过是少了一个冲天的契机。” 陈尘面向易太的一句感叹,心中却浮现了一个憨厚青年的影子,也许此人可为他所用。 易太似懂非懂,不过心里对暴徒已是信服。 还未接受签署契约,铺子的门也关着,两人只能观察到这里。 “少爷,你说那铁算子真有这般好心?难道他是被少爷的才智折服了?” 易太问出心中疑惑。 陈尘面色平静,缓缓摇头:“虽不清楚他的手段,不过天上自然不会掉馅饼,此人目的多半不纯。” “那少爷为何不直接拒绝他?” “为何拒绝?”陈尘眼中略有自信的光芒:“对资源的合理利用是经济学的根本,初到柴陵,资源是咱们最欠缺的东西!即便是敌人,只要使用妥当,也是咱们的资源!” 再一次听到经济学,资源这类古怪词汇。 易太已经没有什么惊讶,曾屡次追问少爷都没有详解过,他也放弃了追溯。 这世上有不少大学问是常人看不懂读不懂也解不通的,经济学三个字已经在易太心中成了一本无字天书,少爷仿佛可以用这本书来解决一切问题。 就在这时。 “少爷快看,那人不是铁算子的手下嘛!” 易太指着对面的一家铺子。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鬼鬼祟祟的从铺子中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跟在铁算子身后的兵士,陈尘也认了出来。 待到兵士离开,陈尘眼中疑云已渐渐消散,却有一丝失望:“若他做着这样的打算,实在是有些衬不上柴陵首位五星商主的名号!” 易太眉头紧锁,反复咀嚼这句话,眼中骤然一亮:“难道少爷已经看明白了铁算子的手段?” 第五十五章:待宰羔羊 “走吧,找他签订契约,明日先赚第一笔收入!”陈尘眼角笑意不掩。 “明日就算可以签订契约,开铺也顶多是搭上锅灶,哪还有时间招揽客人?”易太看着四周,街上寥寥数人,深夜的商区也是很少有人出来。 “开铺?”陈尘眉头微皱:“何需开铺?” “不开铺怎么赚钱?” 易太更是云里雾里,对少爷的话摸不着头脑。 “谁说关着铺子就不能赚钱了?”陈尘嘴角上扬。 天色渐晚,两人还是先赶回了茸阁。 周爷开的铺子刚刚关门,铺子外还有不少人不愿离去。 “让羽娆姑娘再弹奏几首曲子,爷不差钱!” “就是,只要让爷高兴了,你铺子里那三瓜俩枣爷都买了!” 几个衣装华贵的少爷公子围在一起叫嚷着,对周爷这么早关门很是不满。 “几位爷,咱柴陵有宵禁政策,夜里虽然可以行走,但铺子必须得关着,明日咱们照常,几位爷请早!” 周爷拱手打笑,圆滑应对。 “不如这样,爷出两千铜钱,让羽娆姑娘陪一晚上!”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袍的男子,将手中一张契子扔到了周爷面前,这是柴陵中特有的东西,每一块都可以在淳公手下的钱庄换取相应的银钱。 “羽娆怎么能跟你走,老子出三千!” 一声暴喝传来,接着人群中又走出一位雄壮男子,声音粗狂,抬手将一张契子扔到周爷脚下。 “我出四千!” “我五千!” “我” 叫喊声不断,羽娆今天是第一次在柴陵城里露面,往来男子没有不被其吸引目光的,一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如此美艳的女子,而且还是个艺妓,只要付出些钱财就能收纳囊中,这些不差钱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 “可惜了!”陈尘一声叹然。 “少爷要是看上了就买下她!” 易太揣测着陈尘的神态,开口说道。 他如今也是财大气粗,离开黎国时铜钱虽然只带来两千枚,不过呼延宏志给了几块银牌和一块金牌,按照雾国铜钱的大小,一块银牌足矣换购千枚铜钱,而一块金牌又是百块银牌,这个城里恐怕很难找到比他们钱多的人。 陈尘缓缓摇头:“我可惜的是这乱世,如果在我的世界里,羽娆这样的女子就是受万人追捧的明星,地位超然!” “艺妓在北荒的地位如此高?” 易太惊诧,不论是十三国任何一个国家,艺妓的身份都不是什么光彩的,没想到少爷所来北荒之地,竟然会推崇艺妓。 陈尘撇了他一眼,现代的事易太又怎会了解。 “艺妓和妓可不同,羽娆姑娘的琴技我清晨听了,没有十数年的打磨绝弹不出如此水平的琴声!” “少爷还懂琴?”易太眼前一亮,相识至今,有谋略,懂厨艺,没想到对琴技还有涉猎,自己这个少爷真是令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就在二人好奇谁会拔得头筹,将羽娆买回去的时候,周爷把脚下所有的契子弯腰捡起,恭敬着挨个奉还。 “关于羽娆姑娘的归属问题,鄙人在清晨已经说过了,七日后在此地拍卖,价高者得,所以各位贵人也不要心急,近日无事就来听听曲,有你们花钱的时候!” 周爷笑容可掬,面对的都是些身份不俗,身家高贵之人,一个字不妥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为什么要等七天,我看就今天来个较价,价高者得!” 立刻有人出声反驳。 周爷有些为难,搓着双手:“实不相瞒,今日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有不少行商者都还未归程,若是宣扬几日,我肯定不会只赚这点钱了!” “切,原来是贪心不足啊!” 众人纷纷摇头,虽然失望但也能理解,都是商人,谁不想多赚点钱呢! “各位爷好走,明日继续来听曲!”周爷拱手相送,姿态极低。 羽娆也收起了古筝,双手抱起,向陈尘走来。 “看来姑娘不打算与在下合作了!”陈尘嘴角一咧,心里早有了答案,开口一问有些多余,只当是打了声招呼。 羽娆并无异常,也不生气,甚至眼眉俏丽,目光流动,暗送秋波,声音柔嫩摄人心魂。 “合作什么的小女子听不懂,不过阁下和那些男人一样,想要羽娆便等上七日,到时竞个高价即可!” “呵!”陈尘轻笑了声:“姑娘抬举了,在下可没有那么多钱!” 羽娆妩媚之态立刻冷却,眼中尽显轻蔑,一步靠到近前,两人间隔一张古筝的距离。 “如此的话,羽娆就爱莫能助了,没有钱纵使羽娆愿意委身,周老板也不会同意的!” 这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其实陈尘也有些捉摸不透,自己昨夜似乎并未说错什么话,怎么就惹到这个女人了? “哼!”羽娆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姑娘就不怕我将你们的计划告知淳公?”陈尘跳动着眉头,突然开口。 羽娆一只脚踏进茸阁停了下来,回身看向他,毫无惊慌,与昨夜判若两人,不知是什么给了她自信。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柴陵就算是乱世中的宁静之土,也时常会死一两个人!” 一个阴沉的男人声从身后传来。 周爷收拾了铺子,手里拎着钱袋子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商人的谄媚不复存在,更多的是一股杀意。 “你在威胁我家少爷吗?”易太上前一步,挡在周爷身前,即便此人曾帮过他们,也不能在他面前危及到陈尘的安全。 “无妨!”陈尘拦住了易太,让周爷走到近身。 两人站在茸阁外的角落旁,对视一眼。 陈尘率先开口:“既不合作,昨日为何帮我?” “帮你是为了自保,不合作是我的权利,有句忠告给阁下!” “请讲!”陈尘拱手。 “阁下才智过人,但在乱世里死的最快的一般都是聪明人!” 说罢,周爷离开。 羽娆嘴角讥笑一声,也随着上了楼。 “他的眼神里有杀意!” 没人注意,茸阁二楼一道身影跃下,正落在陈尘身后。 “今夜注意一下他们的行动!”陈尘眉头紧锁,看样子周爷一行人不仅是放弃了与他的合作,还对他起了杀心。 有关杀意这玄乎的感受,夏芸韵已经不是第一次向陈尘证明了。 回到房中,易太沏了一杯热茶。 这次夏芸韵也坐在了桌旁,三人对视一眼。 “柴陵这个地方的规矩多少对他们会有约束,即便是刺杀应该也不会有过大的动作,夏姑娘一个人应付得来吧?”陈尘开口问道。 夏芸韵点了点头:“行商之人,身旁随行没几个高手,少爷放心即可。” “少爷怎么断定他们一定会刺杀?” 易太不解,即便周爷和羽娆的态度都不好,可毕竟身处柴陵,刺杀伴随着一定的风险,而且两方没有生死利益的纠缠。 “昨日我先后向周爷和羽娆摊牌,他们能在清晨一同选择放弃与我合作,一定是商议后的结果,周爷若是再通过羽娆知道我猜透了他的计划,断然不会放过我,只有杀了我,他才能在柴陵安然的实施计划!” 说到这里,陈尘语气一顿,目光渐深。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小心一点总是没什么错。” “那这次入局计划是否受到了影响?”夏芸韵最关心的还是能否击杀沧海岚,最近她毒发的频率越来越紧,从呼延宏志哪里偷出来的解药也所剩不多了。 “影响当然有,不过我之前已经说了,随机应变,如果他们不选择合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跟淳公合作还能简单点!” 陈尘冷冷一笑,之所以不选择直接与淳公合作,完全是因为他不喜欢淳公这个人,若是羽娆不识趣,那就没办法了。 “少爷安排好了就行!”夏芸韵一跃跳上房梁,不同往日,今日她的手是搭在剑柄上的。 夜色愈发浓郁。 “吹了灯火!”陈尘躺在床上后,吩咐了声。 “少爷,不如今夜留着灯火吧,万一他们真来刺杀,还能”易太有些迟疑,心里多少受氛围的影响,紧张了起来。 “放心,你不相信夏姑娘的实力吗?”陈尘微微一笑。 灯火亮着,房间内的影子可以被外界窥探,相较漆黑一片更为危险。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久久后像是真的睡着了。 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蹭!” 夏芸韵手中的剑凌空弹射而出,在月光下与一枚箭支相触,火花四溅。 “来了吗?”陈尘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子,双拳紧握。 易太手持菜刀,站在陈尘身侧,那是他特有的一柄用来剁牛骨的巨刀。 “嘎吱~” 门缓缓推开,凌乱的脚步走进房中。 “砰!” 门又被反手闭上。 火石打着花火,一盏油灯在门前亮起。 三个人并排而立。 一人握剑,一人持枪,一人身背箭筒。 都带着黑纱面罩和草木斗笠,几双眼睛里杀意浓郁。 “都杀了吗?”夏芸韵轻巧的从房梁上跃下,面对敌人,语气平和无比。 “别,留着性命,我还要跟周爷谈判!” 陈尘静静的说着,仿佛眼前不是三个刺客,而是三只待宰的羔羊。 第五十六章:败给了轻浮 “不知死活!” 持剑男子眼神一凌,提剑刺向夏芸韵,身后两人紧随出手,都是绝杀之招,剑剑刺向要害。 陈尘目光发紧,夏芸韵出手他是见过的,不过面对生死大敌还是头一次。 “铛~” 几声碰撞,陈尘的眼睛骤然大睁,唇齿微动颇为无奈,这场打斗实在是过于儿戏了,夏芸韵随手挥舞几剑就将三人的武器击落在地。 三人也是愣在原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头皮发麻,虎口刚刚受到剧烈震荡还在颤抖。 “少爷,都杀了吗?” 夏芸韵俯身坐下,将剑往桌上一拍,自斟一杯茶水递到嘴边,轻吐香气吹起热风,杀人见血的话说的无比平静。 刺客三人面色剧变,碰见这样的女人,哪还敢有什么杀意,一个个摩挲着脚往后退去。 “算了,柴陵重地别惹麻烦,把他们捆了吧!”陈尘摆了摆手。 三人瞳孔放大,听到这句,转身就跑。 夏芸韵起身一跃,凌空一记扫腿,三人全部撞在墙壁上晕了过去,简单直接,连绳子都省了。 易太和陈尘偷偷吐着舌头,看来平日里跟这女人说话时还是小心为妙。 从刺杀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几息之间,易太打开房门左右查探,茸阁中一片安静,仅有几处房里亮着灯火,却无人声响动,这才放下心来。 “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急!”陈尘起身走到三个刺客面前,蹲下身子打量了一番,眼中略有疑惑,回身看向夏芸韵:“这三人的武力算什么水平?” “几个学过把式的庄稼汉!” “周爷来刺杀淳公这么大的人物,随身的护卫不应该只有这样的身手啊!”陈尘摸着下巴。 夏芸韵的身手高超不假,可敌人也弱的有点匪夷所思了。 “寻常商人都不善武,而且少爷的身型也不魁梧,他们也许是低估了咱们的实力!”易太猜测道。 “低估了咱们的实力?”陈尘脑海一道灵光乍现,猛然起身:“不好!中计了!” “啊?”易太惊呼。 夏芸韵也立刻投来疑惑目光。 “夏姑娘在茸阁大显身手,他们就在一旁看着,派这几个三脚猫来刺杀,岂不是自寻死路?这三个人一定有问题,不能放在这里!” 陈尘费力的扛起其中一名男子,忙声吩咐下去。 易太一听也扔下菜刀,一手抓起一个。 “啪啪啪~” 门外一阵掌声传来。 周爷和羽娆二人推门而入,均是面带笑容,似是大局已握入手中。 “羽娆说阁下仅凭十枚铜钱就猜中了我们要刺杀淳公,本以为无稽之谈,现在周某是信了,果然是才智过人!” 说话的是周爷,正眯着满眼笑容。 陈尘面色渐沉,将肩头的男子扔到了地上,已经来不及处理了。 “今天我倒想看看,以阁下的才智打算如何应对当下之事!” 周爷坐在夏芸韵对面,呼吸平和,自顾自的倒了两杯茶水递给羽娆一杯,邀她入座。 羽娆迈起步子,绸衣随夜风而起,与陈尘擦肩而过,轻挑的撇了一眼,一副胜者之姿。 “何须应对,我拥有这世上出剑最快的护卫,谁能杀我?”陈尘心中翻涌,面色却很镇定,因为他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也许夏芸韵今天也得失手。 “这位姑娘的身手确实不俗,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费这么大周折设下此计!” 话音落下,周爷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拍在桌上,目光紧紧瞪着陈尘。 “找死!”夏芸韵抬手握剑上挑。 周爷面色一变,拔出腰间一柄短刃挡在胸前。 即便如此也还是难以承受这份巨力袭来,被撞的倒飞出去。 陈尘渐松了一口气,嘴角上扬:“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梦幻泡影!” “好剑法!”周爷捂着胸膛,口中鲜血溢出,这一剑完全超脱了他的预料,不过从他的眼中依旧看不出丝毫惊慌。 “杀了他吗?”夏芸韵试探着开口。 陈尘并未应答,在片刻沉默后看着周爷:“其实你可以相信我的,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也是来杀淳公的?”周爷面色惊诧。 羽娆却皱起了眉头,心中起疑,陈尘之前可没有说过他是来杀淳公的,否则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陈尘摇了摇头:“不是来杀淳公的,我不过是要踩着淳公这颗垫脚石而上!” “你”夏芸韵上前一步想要制止,毕竟这事关她师父的大仇,怎能轻易泄露与人。 “放心!”陈尘低声开口,向夏芸韵暗示摇头。 “踩着淳公而上?”周爷不解。 “我要杀了他,然后顶替他,接管柴陵!”陈尘眼神一眯,杀意乍现。 “什么!”周爷惊呼一声,心中是惊涛骇浪。 淳公已是雾国八大城主之一了,是要受人敬仰跪拜,甚至不敢直视的存在。 直视尚且不敢,何谈杀之,替代之?更何况还是出自一位初到雾国的商人之口? “你昨夜与我可不是这样说的!”羽娆突然开口,厉声反驳。 陈尘营造的氛围瞬间破碎。 周爷眼眸的震惊也渐渐平静下来,嘴角挂起笑意:“如此匪夷所思的言论,阁下以为我会信吗?顶替淳公?真是可笑!” “听闻淳公临位前也不过是一户难民逃到了柴陵!他都能做到,我为何不可?”陈尘摊着手,这故事也是他从暴徒哪里听来的。 大家相传,正是因为出身问题,淳公才会对难民如此善待。 “淳公与我有仇不假,可你一个商户,如此高谈阔论,如何取信?还不如杀了你来的痛快些!” “杀了我?”陈尘惊然,指着身旁的夏芸韵:“难道足下还看不清楚形势吗?现在可是你的命在我手里握着!” 周爷吐净口中鲜血,将手中短刃扔到地上,向羽娆挑了挑眉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羽娆轻缓点头,唇齿间一股若隐若现的笑容。 “啪!”易太最先倒地。 接着陈尘也觉得眼前一片晕眩,灯火愈发昏暗,一个趔趄,幸得夏芸韵扶住了他。 “迷药!”夏芸韵柳眉微簇,手中长剑坠落,身子一软,随着陈尘齐齐摔倒在地。 到是没人注意,陈尘在夏芸韵耳畔简短的一声细语。 “哈哈哈,任你剑术超绝,才智惊人,也逃不过羽娆姑娘手里的迷香!” 周爷站在羽娆身旁,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陈尘躺在地上后,意识渐渐恢复了些,通过感受可以得知,这大概是摄入了某种化学气体,能短暂的麻痹神经,只要不运动并不会有过多的反应。 古代的人可不知晓这些东西,将其统称为迷香。 “杀我前,能不能给个理由!” 陈尘依靠在墙壁上,夏芸韵则半依在他的怀中,尽管男女有别,如此亲密已让她烫红了脸,心跳加剧,可受迷香作用,实在难以动弹。 “理由?所有影响我计划的人都得死!”周爷恶狠狠的说着。 陈尘脸色已然苍白,唇齿艰难的撬动:“我问的是羽娆姑娘!” “问我与问周爷有什么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想杀淳公的是周爷,却让你去送死,别告诉我你们是一伙的,我可不信!” 陈尘用尽身体里的所有的力量,才能咬着牙关与之对话。 羽娆手臂一颤,即便是第二次听到这话,可还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杀了淳公她定然是没有逃脱的可能,这次来完全是奉师父之命,抱必死决心。 周爷心中暗道不好,抬手怒指陈尘:“休要挑拨离间!” “周爷不希望我破坏他的计划,杀我理所应当!可你杀我实在令人费解,我已经说了可以救你性命,难不成你连命都不想要吗?” 陈尘喘着气,缓缓将头抬起,眼白中血丝浮现,死死盯着羽娆。 “哼!”羽娆冷嗤一声,拂袖间面色冷若冰霜:“周爷刺杀淳公已筹备多年,岂是你个初到雾国的商人随手就能做成的?” “为保性命,难道姑娘不愿意赌一赌吗?除了我谁能救你!” 陈尘声音如迷幻之音,言辞更是抓住人的软肋直击。 “为了性命,任何人都愿意一赌,但与你这样的人合作,我却做不到!” “我这种人?”陈尘额头几道皱纹,自问从认识羽娆开始,他还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羽娆的事! 周爷听着二人对话,愈发不安。 若是说动了羽娆,届时不配合他的计划,那数年的筹备就功亏一篑了。 想到这里,他决不能允许陈尘再说下去,拳头紧握,狠狠冲了过去:“不需与他多言,杀了便省事!” “诶”羽娆下意识抬手,却顿在半空又落下了。 在黎国时,夏芸韵曾于夜间以剑锋试探陈尘,而后无理由的奉其为主。 这正是武宗传承百年的祖训。 放弃与陈尘合作,便是琴宗的规矩,也是羽娆心中的信仰。 所有轻浮男子,在琴宗眼里都是极为肮脏之辈,不可信之人! 正如武宗手握无上剑术,能在十步内格杀任何一人,所以她们很难取得主人的信任。 琴宗历来都是些美艳绝伦的女弟子,更是精通琴艺欢愉之道,便经常会被些谈恋美色之人诱骗。 这些看似荒诞至极的门规祖训,其实都是老祖宗弟子们的保护。 只是传到后代成了一种难以改变的信仰,被无理由的信奉而不追溯根源,才成了迂腐。 陈尘又如何能想到自己败给了一句轻浮。 第五十七章:原来她一直在 羽娆吸了一口气,回身向门前走去,接下来的血腥一幕她不愿看到。 要说这个充满智慧的男人还真是有一丝魅力,不过与她的缘分也算是尽了。 “砰!” 一声巨响。 羽娆身躯一顿,脖颈微动,周爷从她身旁擦肩而过,侧飞数尺,躺在门前口吐鲜血。 “别让他跑了!”陈尘艰难而决然的声音响起。 夏芸韵腾空跃起,抽出桌上的剑,一声尖锐刺破长空,呼啸而至。 羽娆惊恐的张开双目,她们琴宗的迷香从不失手!为何夏芸韵没事? “我愿与跟你合作!”周爷吓得浑身冷汗,面色惨白,无力的抬手,用最后的一丝求生欲呐喊出来。 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青铜之剑! 夏芸韵瞳孔微张,剑锋一震,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划破周爷脸颊,刺出一道血痕却未取其性命。 生死一线,周爷大口喘着气,看来这一瞬的命是保住了。 “要与我合作了?”陈尘嘴角一咧,病态下的讥笑稍显凄惨。 “我不能死,我女儿的仇还未报,你绕我一命,我跟你合作!”周爷疯狂的点头,起身双膝跪地,呼声求饶。 “你女儿的仇?”陈尘眉头紧锁,也想明白了,刺杀八大国主之一的淳公,除了仇恨的力量,谁还有这种勇气? “你女儿的仇我会替你报的,但你这个人我不会再相信了!” 陈尘摇着头,算是宣布了周爷的死讯。 一条人命在一个现代人眼中的重要是这些古人无法想象的。 陈尘说这句话的内心是无比矛盾的,可为了他答应夏芸韵的事,也为了自身的安全,这个人一定得死。 今日就算他放了周爷,日后周爷也不会放过他。 夏芸韵是不会想这么多,杀一个人如宰一只鸡,手起刀落,一瞬间的事! 可当她的剑刚刚抬起,身子猛然一震,捂着胸口,折磨她无数个日夜的熟悉感觉,从心口袭来,如同万只蚂蚁被瞬间释放,噬咬着全身。 陈尘眉目间一股不详预感。 夏芸韵突然退到墙角,双拳紧握,指尖刺破肌肤,像是在奋力的克制着什么,汗渍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汗水顺着铁面边缘滴落。 时机稍纵即逝,周爷眼里划过一丝狠辣,奔袭而去一脚踢在夏芸韵脖颈处。 幸得夏芸韵抬手挡了一下,这才卸去五成力道,仍是几个翻滚趴在地上,却未危机性命。 但她奋力的压制因此功亏一篑,毒性发作,双手撕扯着衣物,在地上翻滚,唇齿间传来压抑的轻哼,极为痛苦。 周爷上前又是一脚,将夏芸韵砸在墙角,鲜血顺着铁面流落,染红了衣襟。 局势再次颠倒,周爷才松了一口气,疑惑的看向羽娆:“你下了毒?” 羽娆眼中不解,摇了摇头:“我只下了迷药!” “看来今天命运是站在了我这边!” 周爷笑容肆意,逼近陈尘,铁拳迎着面门砸下。 陈尘目色渐渐放空,今天恐怕是逃不掉了! “砰!” 一张大手凌空握住周爷的铁拳。 “休要伤了我家少爷!”易太双眸喷出怒火,可受迷药制衡,他抬手阻隔都极为费力,更不要说起身反击了。 “我不介意先杀了你!”周爷嗤笑一声,轻松甩开易太的手,一把捏住其脖颈,将易太凌空提起。 窒息憋红了易太的脸,声带也被死死扣着无法发出声音,迷药下的他只能疯狂的摇摆四肢,却无力与周爷抗衡。 夏芸韵的意识在迷失,她开始猛砸地面,甚至用身体撞击墙壁。 “救救命!”陈尘第一反应是呼救,也许外面的人还有拯救他们的可能。 但精神的麻痹让他的声音也变得毫无力量,费劲浑身力气甚至喊到嘶哑的声音,也没能穿透墙壁,传到外面去! “找死!”周爷一手攥着易太,一手抓向陈尘。 三人的死已成定局。 “噗!” 一点寒芒顺着月光刺破窗花。 鲜血绽放。 易太被甩了出去。 周爷的手被一杆银枪钉在了地上。 破窗而入的是一位女子,身披白袍,上秀银色纹理,头戴白纱斗笠,目光冷若冰霜。 “长长孙姑娘!”陈尘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还会碰见这个女人。 周爷怎么也没想到会产生这样的变数,不过定睛看去,好在对方只是孤身女子,情况还不算最糟糕。 毕竟这世上如夏芸韵这样的武者可不多,女人在武力上是比男人要弱半分的。 他不信女子中少数的武力高超着,就这般巧合全侍奉在陈尘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身旁! “快给他们三个解毒!”周爷拔起银枪,顺手抓起地上的断刃直刺长孙婄钰。 长孙婄钰撑着地面,飞身翻跃,丝带飘舞犹如仙女之姿,躲过了这一刺。 羽娆忙走到三名刺客身旁,从袖口拿出一包锦绸包裹的药粉撒了下去。 药性发挥仍需时间,可周爷却撑不下去了。 长孙婄钰的身手确实不比夏芸韵,但也不是他能敌对的,更何况周爷还有伤在身。 几招下来,身上被刺了三个窟窿,鲜血直流,气息渐弱,体力也有些跟不上。 就在这时,周爷的三个手下醒来了,拍着脑门,迷迷糊糊的看不懂眼前情况。 “快杀了陈尘!”周爷第一反应不是让这三人对付长孙婄钰,而是要杀了陈尘,就算再生变故,也是大局已定。 三人不敢迟疑,抓起手旁的武器刺向陈尘。 长孙婄钰唇齿微咬,奋力一击挑开周爷,足下一瞪,一柄银枪刺破三人胸膛只在一击。 鲜血溅满陈尘衣衫,那三人就在他面前断气,血脉积郁让他们的眼珠微微凸起。 陈尘猛吸了一口气,活了这么久,可以说他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不是透过水晶玻璃瞻仰遗容,是近在眼前,温度渐失的将死之人。 轰的一声,陈尘双目晕眩,也不知是迷药发作还是心绪冲涌,他倒了下去。 待到醒来。 陈尘已经躺在了床上,夏芸韵和羽娆身上捆着绳子,靠在墙角,只不过夏芸韵双目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羽娆则满目恨意,一侧脸颊还挂着红红的掌印。 易太和长孙婄钰站在床边都是一脸关切神情。 “先生醒了?可有不适之感?” 长孙婄钰忙扶陈尘靠在床头,顺手端过一碗热汤。 陈尘喉间确有些干涩,灌下一口热汤才感觉舒适多了。 “周爷和他的手下呢?” “先生放心,这些贼人再难见天日!” 长孙婄钰平静的回应。 陈尘面色变得严肃,一瞬后又长出一口气,似是看开了:“罢了,来这世界就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他杀我在先,现在也死的不冤!他们的尸体处理妥当了吗?” “先生宅心仁厚,这些贼人自己寻死,不杀也是祸害!尸体扔进了柴陵外的乱葬岗,哪里时常会添些难民的新尸,不会有人发现!” 长孙婄钰开口安慰道。 陈尘点了点头,挑眉看去,长孙婄钰的衣衫上点缀着道道血梅,刚刚打斗至今也未及换衣服。 “这次多亏姑娘!”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昏迷前的事历历在目,如同与死神对视过一眼,若非长孙婄钰及时出手,他早已不在人世。 即便是在黎国被压上断头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死亡的感觉。 “先生言重了,这是婄钰应该做的!”长孙婄钰白纱遮面,掩盖着晕红俏脸,手扶着陈尘肩背,这触感让她心思悸动。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尘问出心中疑惑,南国危机只是暂时解除,而且二人在黎国曾生死相向,即便是误会解除了,也很难再相处,更没想到长孙婄追会随至此!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到了长孙婄钰。 香肩一颤,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后退一步,双手捧实跪在地上:“请先生收我为徒!” “拜师?贵师乃天下文人之首,文宗之圣,姑娘这是何意?” 陈尘大为吃惊,长孙婄钰是文宗的首徒,更是下一代文宗的接班人,怎么能拜他为师! “家师曾言,好学者当集百家所长,方能成其大事!我文宗一脉,通诗词礼韵,却不懂兵法治国,并不适合乱世护国,只求先生收下婄钰,日后洗衣烧饭,婄钰愿做先生身旁侍奉!” 长孙婄钰神态诚恳,目色笃定。 “我都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怎么给人当师傅,而且姑娘万金之躯,怎能给陈某当下人,这万万不可!” 陈尘有些措手不及,拖着身子躲开长孙婄钰,不受她这一跪。 “毕业?”长孙婄钰一愣,对陈尘古怪的话语一知半解,但拒绝的意思她还是听出来了,咬着唇齿,眼眸中流动光泽,又是那熟悉的楚楚之态。 “婄钰曾向先生出剑,是为不敬,若是先生心中有气,大可惩罚之,婄钰绝无怨言!只求先生让婄钰追随左右,贴身侍奉!” 墙角的羽娆瞪大双眼,她认识长孙婄钰,也知道长孙婄钰的身份,所以才会露出这般惊容。 那个高贵无比,让无数男人仰视而不敢企及的天下第一才女,文宗首徒,且位列天下十二明玉的绝世美女,竟然跪在一个男人面前,要做这男人贴身的侍奉! 第五十八章:对对敌人的邀请 陈尘眉头皱起,虽是不喜长孙婄钰这一贯的故作弱势,可今日确实受恩于人,若是话说的太重也不好。 “其实打仗治国我也不懂,只是读的书多了些,你若是愿意跟便跟着,但你我年龄相仿,平辈相称即可,拜师就不必了!” 长孙婄钰眼中一喜,黎国一行她彻底被陈尘的手段折服了,师父的预言也应验了。 所以南国的未来一定在陈尘身上,她怎么可能轻易的离开陈尘? 至于拜师是她的真实目的还是说辞就无人知晓了。 武者炼体文者修心,谁又能看得透长孙婄钰呢。 就在这时,墙角传来一声响动,夏芸韵再次苏醒过来,正疯狂的撕扯着身上的绳子。 几人对视一眼。 陈尘忙走上前查探:“你怎么样!” “快,我把油灯给我!”夏芸韵从腰间的钱袋里抓出一把枯草,手臂颤抖着。 陈尘未经思索,将油灯取了过来。 夏芸韵强忍着不适,抽出腰间短刃,将枯草置与刀面,架在油灯之上炙烤。 很快一缕白烟顺着铁面缝隙,被她吸了进去。 夏芸韵终于平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带着疑色,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夏芸韵瘫软的依靠在墙角,大口喘着气,鼻息间还有一丝轻哼,像是极为享受。 这声音正是陈尘那夜在林间听到的。 从呼延宏志给夏芸韵下毒至今已有一年多。 这毒的解药奇特极了,吸入时犹如置身于梦幻中,受到氤氲气息的包围,周身舒爽,精神放空。 然,每过一段时日,她就会产生万蚁噬心的感觉,必须持续的摄入这种枯草炙烤而出的所谓解药。 且这间隔时间一直在缩短。 一次次内心被击溃,一次次向呼延宏志的屈服讨要,令夏芸韵恨透了体内的毒。 她本打算报了师仇便自行了结性命,不再受解药的控制,到那个时候,这世上除了呼延宏志没人会知道这件事。 却不料今日发生了意外。 空气安静极了。 片刻后,夏芸韵缓过神来,将装着解药的袋子重新绑好,打算系回腰间。 “啪!” 陈尘一把打落了解药袋。 铁面抬起,直视着他,声音有些清冷:“你干什么?” “原来你每夜失踪的那段时间,就是在吸这个?”陈尘指着枯草袋,言辞有些异常的锋利。 易太皱起眉头,少爷对夏姑娘很少发脾气,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用你管!”夏芸韵提剑隔断草绳,起身走到一旁,背对着陈尘。 这是属于她的秘密,秘密被暴露在人前,很少有人能再做到镇定自若。 “我当然要管!”陈尘惊怒出声,情绪波动格外异常。 “管好你该管的事,这件事与你无关!”夏芸韵回身冷嗤,目光直视。 “少爷,发生什么了?”易太试探着开口,动怒的陈尘让他也有些发怵。 陈尘直面铁面具下的一对冷眸,毫不示弱:“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知道这个东西会毁了你嘛!” “难道你见过这解药?”夏芸韵眼中突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那是一种希望。 她曾尝试着请黎国一些名医暗自帮她解毒,可这些名医连异香枯草的名字都叫不上来,谈何解毒! “呵!解药?这种草叫罂粟,可不是什么解药,而是世上最恶毒的东西!” 陈尘面色极为冰冷,这是所有现代人公认的恶魔,能吞噬任何一人的意志和健康。 “这不是解药?那我到底中了什么毒?”夏芸韵一把抓住陈尘臂膀,总是以冰冷示人的她有些少见的激动。 “你先告诉我为何会吸食这个东西?” “这” 夏芸韵看着众人,唇齿轻咬,道出了实情。 当得知是呼延宏志下的毒,陈尘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离开黎都时夏芸韵称她一定会被怀疑,身染剧毒,要靠着呼延宏志供给所谓解药才能生存下去,又怎可能私自逃出黎都呢! 陈尘眼神变的黯淡:“这个混蛋,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不是解药?难道这也是毒药吗?”长孙婄钰拿起一根枯草,放在手中打量,她可从未见过陈尘这般失态。 “确切的说这不是毒,夏姑娘也没有中毒!”陈尘摇了摇头。 若非随着师母,耳濡目染的一些医药知识,他也不会一眼就认出这株罂粟! “我没中毒?”夏芸韵甚是不解。 她怎么可能没中毒呢!没中毒的话,这一年多折磨她的又是什么? “那是一种瘾,是对你精神的控制!当然对身体也是有伤害的,只不过这种低浓度未经加工的罂粟还达不到过度伤害的程度!” “瘾?精神的控制?低浓度?”夏芸韵细微疑声从铁面下传来。 不仅是她,房中所处的几人都没听懂陈尘在表达什么。 陈尘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讲的太多对夏芸韵来说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告诉她答案和结果。 “毒瘾可以戒!但这主要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 “不错!”陈尘笃定点了点头。 夏芸韵紧紧的攥着衣角,她一直觉得陈尘只是个功于心计的城府之人,认其为主除了报仇也不过是认为陈尘有可能成为天下君主。 可这一刻,陈尘在她眼里似是绽放着光芒,从黎国到现在,仿佛有陈尘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那我该怎么做?”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夏芸韵,第一次用这种急迫求助的语气,与人对话。 “只要你能抗住十五日不摄入这毒素,身体就会忘却它,但往后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抵制它对你内心的控制!” “不摄入,我难道不会死吗?”夏芸韵惊声问道。 陈尘肯定摇着头:“当然不会,这都是呼延宏志的骗局!” “呼延宏志!” 铁面具下一声低沉愤怒的轻哼,被这个女人惦记上了,恐怕呼延宏志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陈尘将夏芸韵从黎国带来的所有罂粟都没收销毁了,这夜也总算宁静下来。 四人坐在桌前。 陈尘取出了羽娆口中的麻布。 “咳咳~”羽娆重咳了几声,将唇齿间的麻布纤维都咳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陈尘指着羽娆脸颊的手掌印。 “敢算计先生,这一巴掌算轻的了!”长孙婄钰平淡的回应。 陈尘暗自咂舌,没想到如此长孙婄钰还有这一面。 羽娆也不生气,深陷险境却比陈尘昏迷前还要平静,满眼笑意的看着陈尘:“公子不必惊讶,能在这恶毒女人手里活下来,我已是万幸,一巴掌而已,算不得什么!” “恶毒女人?”陈尘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从呼延凝雪嘴里说出来的,不过共同点都是用来形容长孙婄钰的! 他不自觉将目光投向长孙婄钰,一人有仇如此诋毁也就罢了,若是人人都这么说,那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可认识这么久,长孙婄钰除了救国心切些,他并没有看到长孙婄钰有过能被称之为恶毒的言行。 难道是在隐藏吗? 陈尘心中起了疑惑。 “再在陈先生面前胡言乱语,可别怪我下杀手!”长孙婄钰看着羽娆,语气威胁可仪态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轻柔的笑容,平静的脸颊。 羽娆脖颈鼓动,显然被这句话威慑到了,过后轻笑一声,再没敢提及恶毒一词,而是仰头打量起了陈尘。 “陈公子真是让羽娆大开眼界,长孙姑娘要奉你为主,这位夏姑娘的身手即便不及当世武宗,也差不了多少!可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不知姑娘,愿意追随我吗?”陈尘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向羽露出笑容。 “少爷,不可轻信这女人!”易太惊慌出声。 长孙婄钰也是面色一变,拱手道:“先生,婄钰与此人自幼相识,她是琴宗最小的弟子,虽然琴技天赋极高却是琴宗最不待见的弟子,只因心思狠辣,常常研习制毒之道,令人不耻!” “哈哈哈,文宗圣女,天下最纯净的女人,你说我心思狠辣不脸红吗?论起狠辣,这世上谁能与你相较?”羽娆仰头畅笑,神色轻蔑。 “你找死!”长孙婄钰眼下卧蚕,轻轻眯起,杀意隐与面下,手中银枪刺出。 “铛~” 夏芸韵随手掷出一个茶杯,正巧撞在银枪枪头,令长孙婄钰的攻击轨道偏离,枪尖刺在羽娆耳旁的墙壁里,削落一丝秀发。 “你”长孙婄钰咬着粉唇,对这一手非常不满。 “既是侍奉,就摆正自己的身份,少爷还在,你有何权利决定那艺妓的生死?” 夏芸韵目不斜视,丝毫不将长孙婄钰放在眼里。 听闻艺妓二字,羽娆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可现在夏芸韵保护着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隐忍。 长孙婄钰也是瞥了陈尘一眼,收回了银枪。 “好了都出去吧,我有话跟羽娆姑娘单独聊!”陈尘制止了几人的争执。 羽娆和长孙婄钰的相处,虽然不及呼延凝雪那般生死之敌,却也是对立之面,水火不容。 他看在眼里,心中对长孙婄钰就越发好奇了,很显然这女人隐藏着极大的不稳定性,将她留在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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