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绝山 - xp1024.com
《十绝山》


新书开篇,多多关照

在急急忙忙用半年多时间把几年来慢慢写的第一本书《银剑禅说》的存稿发完之后,就一头扎到繁忙的工作中,几个月来几乎就没有停歇过,毕竟,那是我吃饭养家的家伙,比不上这纯粹玩票玩兴趣的码字写小说。这回,到了国庆前夕,手头重大的工作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借着国庆假期,终于可以给新的小说写个开头了。

对于这本小说,其实在写上一篇的时候就有过考虑,一样是传统武侠,但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体验。把故事置于古代某一个确定的时间段上,让现代人的精神世界和古代的著名人物擦肩相聚,想表达出一种穿越古今的旷世情怀。

书还没有开始,在这里就先给诸位看官告个罪,这本书您真的不用天天去盯着看,想起来去看看就行了,也许每次都还有点惊喜,我真的不能保证每天更新,因为对于我们这些全职上班族来说,写小说真的是不能当饭吃的,能抽点时间写点自己的爱好真是一种奢侈。但有一点大家尽管放心,既然开了头,我一定就会写完它,这是一个既有趣又艰辛的过程,希望得到大家的关照和鼓励。

最后,祝所有喜欢或者不喜欢传统武侠的朋友2018年国庆节快乐!

致传统武侠书友

想了很长时间,写出来还是传统武侠,这可能又要遭到一些不喜欢传统武侠的书友抛弃了,但这也没有办法,我这个情结还是过不去。

不光是传统武侠,总感觉也要有些小说的味道,有情感,有思考,有些文化美,也想有些生活美,武学美也是传统,当然也少不了。

现代的生活使人们有了很多新的阅读需求,其实我自己也在改变,也会体现在我的书中,顺其自然,不想刻板传统,也不想谄媚流俗,开心就好。

写点东西不容易,写长篇就更寂寞,耗时间,耗心力,不是个痴人不会干这事,但这东西真的当不了饭吃,这个年纪想成名成家也很难,能够多点支持和鼓励已经心满意足了,什么点击、推荐、评论、红包等等,来者不拒,不为别的,只为知道在这条孤寂的路上有你相陪。

感谢!

改动说明

在前篇小说《银剑禅说》写作时,是顺着思路一大章一大章的写下来,在上传的时候再分拆,这么做的结果使有些分拆不尽合理,使有些情节有点断气和不平衡的感觉,这也被一些书友批评,并提出建议。

在本次新书写作的过程中,本想按照网文的习惯,一小章一小章的写下去,边写边上传,断章的效果和情节的平衡感好多了,但这样思考点太过分散,整篇的布局感就找不到了,容易只见小流,难见波涛,不太符合自己的写作习惯,犹豫再三,趁着现在刚刚开篇,还是先改一改,看来在新式网文面前还是要再投降一次了。

当然了,这次改还是要吸取上篇的教训,结构布局上按大章去考虑,情节连接上让小章去解决,这既保证在整篇布局上符合自己的思考习惯,又使每小章的情节过度更自然,使大家阅读更顺畅,这种想法尝试的效果会怎样,还要看后面章节的推进。

所有因改动造成的不变,还请见谅。谢谢大家支持。

楔子

楔子

天工山,南越葱岭深处的一座山峰,山不是很高,与周围的大山并不相连,但山势俏丽,蜿蜒曲折,参天巨木依势而生,郁郁葱葱,风景十分秀丽。这里群山环抱,人迹罕至,常年温暖湿润,多数时间云雾环绕,身处其中宛如仙境。

在这青山碧翠的天工山上,坐落着一处处大大小小的院落,每处院落位置的选择可以说是奇巧万分,借山势,又不损山势半分,通气泰,每处院落都背山凌空,视野开阔,气息流畅。所有院落都有曲径石级相连,掩映在高大的林木之中不着半点痕迹。从远处看,不论是从周围的陡峭凌厉的高山之上,还是从小河流水的山脚之下,都看不到它的全貌,但却依稀能看到它的存在,不同方向,不同位置,不同的院落点缀其中,但你看到的是那永远不同的一点点的存在,浑然天成,毫无违和之感。

没有人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处院落,也许有几十处或者上百处,但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里的每处院落的建筑风格都各不相同,有北方的雄宏大气,南方的精巧玲珑,西方的粗犷古朴,东方的庄严厚重,不管是哪一方,又有无尽的奇巧变化,自成一体。每一处院落从坐落定位,到木料砖石的选择,再到格局风格设计,再到卯榫雕工的呈现,无一不是恰到好处,每一处院落都是一副完美的作品,都是一个建筑的经典,所有关于建造房屋的巧思构想,所有繁难施工的技法,所有稀奇古怪的用料加工,所有令人心动的装饰绘画,在每一个院落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每一个细节都极为讲究,说它巧夺天工也绝不过分。

天工山,天工门,此名不虚!

在天工山的极顶之处,是一块方圆不过数丈的空地,中间是一块巨石,约有丈五方圆,石面虽有些微倾斜,但还算平整,周围都是些高高矮矮的嶙峋怪石,错落有致,煞是好看。在乱石靠近岩边的地方,岩缝中长出两株松树,碗口粗细,虽不是很高,但挺拔傲立,就像两位临峰观景的老者,别有一番情趣,在这里欣赏夕阳西下,绝对是一番美景。

夜幕降临后的天工山,黑魆魆地矗立在群山环抱之中,倘若遇上晴朗的天气,这里便成为星星的天下,亮丽的星空,似乎连整个山峰都可以照亮。

时值戌末亥初,星光下的天工山也成了黑魆魆的一片,一位老者和一位年轻人沿石级慢慢而上,来到那块巨石之上。周围非常寂静,除了一些虫豸的叫声,就是微微的风声,满天繁星,难得一个好天气。

老者仰望着星空,过了许久,只听老人“咦”了一声。

“师父,您看到了什么?”年轻人问道。

“今年是什么年号?”老人没有回答,直接问道。

“大汉景帝前元元年。”年轻人道。

“哦,这就对了。”老者道。

“什么对了?”年轻人有点不解。

“紫微星明亮,并且有将星相佐,这是帝星降临,国家兴盛的征兆啊!”老人叹道。

“您是说今年要诞生一位新皇帝?”年轻人道。

“不至是一位新皇帝,”老人道:“可能还会诞生一位伟大的将军。”

“但这与我们好像也没太大关系啊。”年轻人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低声道。

“呵呵呵,”老者轻声笑道:“怎么,你在这里待得寂寞啦。”

“不是,师父,我……”

年轻人有点着急,但他还没有说完,忽然紫微星方向有星光闪动,一颗硕大的流星划过夜空,落于东方,似乎离这里并不远。

“师父,您看这……”年轻人惊道。

“这也是王者之兆啊,”老者边说便伸手默默掐算,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看来我门中有传人了!”

“师父,您是说这与我门中有关?”年轻人道。

“发于紫薇,落于东方,”老者道:“东方主木,我天工门尊鲁班爷为祖师,生性属木,开派百年才有今天,但也只是偏安于一隅,要想光大我门,非得有大气象者为之。我观今日天象,国家有大兴盛之象,值此良机,如果我门得此大才,当可开辟一旷古的时代。”

“那我们如何才能找到此人?”年轻人道。

“一切自有天数,”老者道:“如果我推算不错,不出二十年,我门中必得奇才,开创旷世伟业。”

年轻人没有答话,山顶一片寂静。

第一章 师缘-1:两小角力

河东郡平阳城外,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临阳河水碧绿清亮,草地一直从河边延续到远处的山腰之上,被杂生其中的各色野花一点缀,再有几棵或者一簇的树木散于其中,那真是非常不错的一片美景。

在离河边不远的几棵大树之下,一个牧童正在聚精会神的玩着他刚折下的一把细柳枝,一会把它编成一个帽圈戴在头上,一会又把它拆开编成一张席子坐在地上,一刻不得停歇。在离他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几头牛在慢慢的吃草,显然他已经带了不少时间,其中一头壮牛似乎已经吃饱,独自卧在一边反刍着刚吃下去的东西。这情景就像一幅绘画,绿水、青山、草地、牧童,还有几头牛,恬淡,安静,但又充满勃勃生机。

但这片安静很快被打破了。

从远处过来了一群羊,这群羊不少,少说也有个二三十只,赶羊的也是个小孩,年岁和这边的这位牧童相仿,小鞭一挥,煞有其事,有只羊突然离群跑向旁边,被他飞身上去,几个响鞭,它又乖乖回到羊群之中。

这孩子瘦瘦高高,浓眉大眼,一脸英气,但身上的衣服确实不怎么好,破破烂烂的,脸好像也没洗太干净,与他的气质极不相仿,看的让人有点心疼。

羊群和放羊小孩的出现引起了牧童极大的兴趣,百无聊赖的他扔掉了手里的柳枝,坐在草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羊群一点点走近,一双明亮的眼睛不停地眨动,嘴角还露出一丝丝的笑意,不知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似乎这里要发生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羊群在放羊小孩的喝呼声中呼呼啦啦地涌了过来,几头牛或许慑于这样一大群家伙的气势,或许慑于放羊小孩手中的皮鞭,“哞”的一声嚎叫,纷纷起身让路,就连那头卧在地上的壮牛也站起身来退后几步,其他几头牛就跑得更远一些,然后再回过头来看着这群羊走过。

“嗨,小孩,你把我的牛吓跑了。”牧童笑嘻嘻的道,他也没有起身,也没有去追赶那些牛,他的目光全在放羊小孩的身上,似乎那些跑远了的牛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哼!”放羊小孩小声哼了一声,瞥了牧童一眼,没搭理他,继续赶他的羊。

看到自己如此受到漠视,这牧童也不干了,噌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闪身堵在放羊小孩的前面,受他惊吓,附近的几只羊也四下逃散。

“我给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咋地?”牧童道。

“你让开,我要回家。”放羊小孩显然没想理他。

牧童摇摇脑袋晃晃肩,显然他更不想放弃:“你把我的牛吓跑了。”

放羊小孩往旁边看了一眼,那些牛并没有跑远,很悠闲的在一边吃草,看来这牧童是成心给他找茬,他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呼吸也急促起来,但他还是慢慢地压下了,只是没好气的道:“你还把我的羊吓跑了呢。”

“哎,你讲点道理好不好,”牧童不依不饶:“是你先把我的牛吓跑的好不好。”

“你的牛还在那里。”放羊小孩道。

“但你已经吓过他们了。”牧童道。

“你到底想想怎样?”放羊小孩道。

“两条路给你选,”牧童道:“一是你给我的牛道歉,二是你陪我玩。”

给牛道歉,放羊小孩显然不乐意,陪他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没时间,我要回家。”

“这时间还早,这么早回去多没意思。”牧童道,说这话,倒像是求着人家似的。

“哪…哪也不行。”放羊小孩虽说嘴里还在坚持,但显然已经不是很坚定了。

“你是不是怕回去晚了你们家大人打你啊?”牧童道。

“不要你管!”放羊小孩怒道。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牧童嘲笑道:“挨顿打就怕了,真没出息。”

“谁说我怕啦,”放羊小孩把羊鞭朝旁边一扔:“玩就玩,你说怎么玩?”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提到玩总是有吸引力的,再加上被别人一激,那就什么也不顾了,尽管脸上余怒未消,但那种童真童趣已经回到他的脸上。

牧童一看他的一计得逞,自己多了一个玩伴,很是开心,他四周瞅瞅,除了牛羊,尽是些花花草草,这也不是男孩子玩的,挠挠头,笑嘻嘻地道:“要不咋俩摔跤吧?”

“这……”放羊小孩搓搓手,似乎有点犹豫。

“怎么,你不会摔跤?”牧童看起来十分得意。

“这有什么,摔就摔!”放羊小孩小脸一拉,似乎对牧童的这种嘲笑很不满,单薄的身子一挺,眼里也有股子不服输的气息。

“好!”

牧童低喝一声,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准备好,迅速朝放羊小孩蹿了过去,近前抬起右脚就是一个绊子,放羊小孩本能的撤左脚想躲,但一下子被他绊住右脚,上身再被他一推,直接倒在了草地上。

“你?!”放羊小孩“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小脸涨的通红,显然他对牧童毫无道理的偷袭很是愤怒。

“我什么呀?”牧童笑道:“是你自己太不行啊,哈哈。”

“再来过!”

放羊小孩不再顾忌牧童的嘲笑,也不管他准备好了没有,一个较力朝牧童猛扑过去,双手伸向他的肩部,想一举把他掀翻在地。牧童虽说还在说笑,看着放羊小孩朝他扑过来,很身子不在意的微微一缩,就在放羊小孩快抓到他肩上的时候,快速地朝旁边一闪,身子一斜,还不忘在已经错过身的放羊小孩后背推上一把,使得放羊小孩“噔噔”猛跑两步,又一头栽在地上。

“哈哈,你……”

牧童笑得快直不起腰,可没等他笑完,就见放羊小孩已经再次冲到他跟前,比上次更快,伸手抓住了他肩头的衣服,被他的力量一带,牧童身子一晃,他马上一腿后撤半步,双膝一弯,稳住身形,左手按住自己右肩上放羊小孩的手,一个侧身,右手下面一较力,一个过肩摔,又把放羊小孩给摔了出去。

看起来这牧童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孩,应该是受过名师指点,小小年纪,动作有模有样,放羊小孩真不是他的对手,在这点上他很自信,但还没等他直起腰来,放羊小孩又扑过来,并且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腰,他用力拆了几下都没有拆开,最后是两人一起翻倒在地上。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你已经输了还要胡搅蛮缠。”牧童趁着两人倒地放羊小孩松手的时机,赶紧爬起来,顺便揣了他一脚,因为他也有点怒了。

“嗷!”放羊小孩怒吼一声,两眼通红,带着满脸的泥土再次扑向牧童,接连的失败并没有打到他,尽管没有啥功夫,但他的反击一次比一次厉害。牧童想往后躲,但还是被扑倒在地的放羊小孩抓住了一只脚,猛地一拽,也倒在地上,趁此机会,放羊小孩猛地一扑,压到牧童身上,并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这已经不是两个小孩在玩摔跤了,那是真真切切的打架了。牧童显然被发疯一般的放羊小孩给吓住了,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卡的连连咳嗽。好在他还是学过一点功夫,在挣扎中终于曲起膝盖,用力把放羊小孩顶了出去。

获得解脱的牧童这次没有再给放羊小孩机会,蹿起来把刚要爬起来的放羊小孩又摁到了地上,一拳朝他狠狠地打去……

第一章 师缘-2:灰袍老人

“啪”的一拳,牧童小小的拳头落在了放羊小孩的脸上,放羊小孩的鼻子歪了一下,嘴角也渗出血丝,显然牧童的这一拳着实不轻,他忍住疼痛硬是没哭出来。当牧童的拳头再次扬起来打向放羊小孩的时候,树丛后飞出一条柳枝,重重的抽在牧童的胳膊上,这股力气奇大,连他的人也被掀翻在一旁。

放羊小孩一看有机可乘,想再次爬起扑向牧童,就听到一声轻喝:“住手!”慢慢从树后走出一位灰袍老人,他手里还有一根柳枝,显然就是他用柳枝把牧童掀翻的。

这位灰袍老人约莫六十岁年纪,发髻有些杂乱,没有多少装饰的灰袍也穿的歪歪斜斜,看起来不是个爱收拾的人,不过人倒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不长的一撮黑须被他捋得笔直,看着两个小孩不断微笑着点头,看来他的心情很好。

灰袍老人的那声轻喝声音不大,但很威严,两个小孩顿时停止了扑打,牧童反应很快,“噌”的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灰袍老人,眼里充满好奇。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令他更为惊奇的是跟着灰袍老人从后面走出来的一头牛,这不是他放牧的用来耕地的黄牛,而是一头黑魆魆的长毛牛,肚子底下的长毛都快挨着了地,并且被梳的整整齐齐,油光油亮。看来老人对这头牛倒是很用心。

放羊小孩这时也站了起来,他也在打量着灰袍老人,但也不时瞟一眼牧童,眼里的恨意并没有消失,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打斗和屈辱中回过神来,一枝柳条就能把牧童掀翻,他一下子对这位老人充满了敬意。

“刚才是你打我的吗?”牧童道,小小年纪,没有半点怯意。

“这里还有别人吗?呵呵。”老人道。

“真的吗?”牧童道,边说还边摸着刚才被打的胳膊,他看这老人也没什么特别,一根柳枝能有那么大的力量,他有点不相信。

“要不再试试?”老人笑道。

“不用了,嘿嘿,”牧童笑道,一脸狡黠,似乎对刚才挨了一柳枝毫不在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身后的牛:“你这是什么牛啊?真好看。它有我的牛好吗?”

“哈哈哈哈,”老人放声大笑,瞅了一眼旁边的几头黄牛道:“你的牛除了能耕地,就只能是吃肉了,我这头牛可不一样,它产自雪域高原,叫牦牛,耐力好,几天不吃,也能爬山越岭如履平地。”

“它能耕地吗?”牧童有点不服,好的牛当然要能耕地,它能吗?

“当然能,”老人道:“但我不让它耕地,它是我的坐骑。”

牧童这才注意到这牦牛的身上还搭着一些东西,一边是一些包袱行李,牛背上是一个竹编的座椅,和底下的鞍子连在一起,座椅顺下来的两个竹级也搭在一边,看来这灰袍老人并不是骑在牦牛上的,而是横着坐在椅子上的。

“这么坐着舒服吗?”牧童显然觉得这和他平时坐在牛背上不一样。

“要不你上去试试。”老人很开心的道,看来他对这个话很多的孩子很是喜爱,对他那点毛毛虫似的好奇心也一目了然。

“真的?”牧童一脸兴奋,似乎不敢相信。

老人笑着点点头,手朝牦牛挥了挥。

牧童再不犹豫,一下子冲到牦牛跟前,牦牛视乎不太愿意,朝后面躲了躲,但看着主人没有在意,也就稳稳的站在那里。牧童一抓椅下连着的竹级,“噌”的一下就窜上了牛背,稳稳的坐在了竹椅上,身子往后一靠,小屁股还颠了两下,小眼一眯,惬意的不得了。

“怎么样,我这个坐骑还行吧,呵呵。”老人笑道。

“好是好,”牧童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这牛走起来太慢了,哪有我们家的马快啊?”

“我又不打仗,不赶路,要那么快做什么,”老人笑道:“再说了,如果爬山越岭,走陡峭山崖,你们家的马能比过我这牦牛吗?哈哈哈。”

“嘿嘿。”这倒也是,牧童嘿嘿一笑,还是坐在上面享受着这份新奇,其实他压根对到底是马好还是牦牛好毫不在意,只是觉得现在坐在上面挺好。

“嗨,小孩,你怎么不说话?”灰袍老人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放羊小孩,它并不像冷落他,只是牧童的话太多,他还一直没顾上和放羊小孩说话。孩子的情绪上来很快,但去的也很快,刚才两个人还打的不可开交,但一转眼,一个坐在牛背上舒服地享受,另一个现在已经是怒容恨意全无,盯着牛背上的那个家伙,满眼的羡慕。

“我……”放羊小孩被老人突然一问,竟不知要说什么。

“哈哈哈,”小孩子的那点心思是写在脸上的,老人哈哈一笑:“要不你也上去试试?”

“嗯!”放羊小孩使劲的点着头,生怕失去了这个机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但一看牛背上得意的牧童,刚走两步,又站在一边不动了。

“好了,你该下来了,”老人对牧童道:“让他也上去坐坐。”

“好。”牧童答应一声,手一撑竹椅,一个挺身跳下牛背,动作干净利落,往前走两步,还不忘回头再看看牦牛,似乎意犹未尽。

牧童刚一离开,放羊小孩就迫不及待地攀上牛背,坐上竹椅,尽管有点缩手缩脚,但也难掩开心与兴奋。

看着一头牦牛就能让两个小孩如此兴奋,灰袍老人也很是开心,捻着他那些不是很多但很直的胡须不停地轻轻点头。

其实灰袍老人关注这两个小孩已经很久了。他本来只是路过在那堆树丛后面休息,草地、阳光、牧童本来就是好景致,到后来牧童故意找茬截住放羊小孩,磨了半天就是为了要人家和自己玩,他也觉得非常有趣,但没想到的是这两孩子玩着玩着就玩上了火,逐渐成了角力拼命的架势,这还倒真吸引了他。

这么大点的两个孩子在草地上徒手打架,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是谁把谁打伤了,这也伤不到哪里去。让灰袍老人惊奇的是这牧童看起来比放羊小孩还要矮上一点,但他对摔跤、打架要在行得多,显然是经过高人指点,也是从小受过点训练,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悟性、胆略都很到位,是个难得的练武苗子。

再看这位放羊小孩,瘦瘦弱弱,有点营养不良,也不爱说话,甚至脸上小孩子的那份纯真笑容都少了些,似乎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欺负,使得他有缩手缩脚,有点逆来顺受,但一旦受人挑逗打起架来,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狼崽,不管对方有多厉害,也勇猛向前,绝不退缩,那股子狠劲和毅力不是这么大的孩子身上应该看到的东西,给人看到的是他软弱外表下野性的力量,如果加以调教,绝对可以成为江湖上的一个狠角色。

灰袍老人非常欣赏的扫视着这两个小孩,目光从这个身上移到那个身上,又从那个身上一到这个身上,不停地点头。看这两个孩子根骨不错,自己今天心情有很好,那说明就是缘分到了,他一下子也童心大振,浑身技痒,已经动了修理修理他们的心思。但调教这俩孩子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自己闲散惯了,又不想带俩个累赘在身边,所以这事还不能急,得好好筹划筹划。

“你先下来吧,我问你们个事,”灰袍老人把两人叫在一起道:“你们刚才不是要玩吗,怎么打起来了?”

第一章 师缘-3:结拜

“没有打,就是玩来着。”牧童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道。

“是他不讲规矩,一开始就偷袭。”显然放羊小孩并不同意牧童的说法。

“你还说呢,”牧童道:“你都输了好几次了,还不依不饶。”

“谁输了,”放羊小孩道:“你照样也不是被我放倒了。”

“那是你耍赖,”牧童道:“只要我注意,你就用永远放不倒我。”

“哼,吹牛,”放羊小孩的情绪又被挑起来了:“咱们再来过。”

“来过就来过,谁还怕了你不成?”

灰袍老人就问了一句,结果这两人就斗起嘴来,说着说着,两人还真往上一扑,又扭在了一起。看着这两个小孩旁若无人的举动,他又气又笑,两手一伸,掐着两个人的脖子就把两人给拎了起来。

“你们俩也太目无尊长了,敢在我面前动手?”灰袍老人道。

“快放下,咳,快放下我,疼!”

牧童已经大喊大叫,还不断的挣扎,样子有点夸张,放羊小孩虽说也疼的咬牙皱眉,但却一声不啃,死死盯着牧童。

“放下可以,但不许打架,好好回答我的话。”灰袍老人道。

“好好,”牧童道:“我不打了,您快放下我。”

“你也要说。”灰袍老人对放羊小孩道。

“嗯。”放羊小孩依旧惜字如金。

灰袍老人两手一松,这俩家伙就摔在地上,爬起来各自揉着脖子,牧童还不忘冲放羊小孩做个鬼脸。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灰袍老人道。

这俩小孩互相看了一眼,看着放羊小孩没有要说的意思,牧童道:“我叫翁锐。”

“嗯,这名字不错,”老人点点头:“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我祖父教我的。”牧童道。

“你祖父教的?”灰袍老人有点诧异:“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这个…”牧童有点犹豫不决了。

“这个什么,你快说?”灰袍老人不耐烦的说。

“我祖父不让说,”牧童道:“说了会杀头的。”

“这么厉害,”灰袍老人略一沉吟,似乎明白了什么,道:“那你就不用说了,我来算算看。”

“你会算?”

牧童一下又来了兴趣,至于算出来会不会被杀头好像他一点都不在意,在一旁的放羊小孩也睁大了眼睛,想看看这老人是否真的很神。

“我试试看,”灰袍老人笑道:“如果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这也不算你说出来的,行吗?”

“嗯。”“嗯。”

牧童点头,放羊小孩也跟着点头,似乎算的事情也跟他有关似的。

“七八年前七国之乱这事你们知道吧?”老人看着这俩小孩道,那时他们应该很小,不记得这事很正常。

牧童点点头,放羊小孩摇摇头。

“这是一段故事,”灰袍老人继续道:“当年吴王刘濞联合其他六王犯上作乱,这其中也有赵王刘遂。赵王手下有位大将叫翁檀,功夫很是不错,还和前去平叛的朝廷大将曲周侯郦寄打了一仗。仗虽说打胜了,并且成功的阻止了郦寄的进攻,但没过多久,这位打了胜仗的翁檀将军却离奇的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家人。有人说他们满门被他的手下给杀了,然后投降了郦寄,也算是帮朝廷收复赵地立了功,但实际上是老将军不满赵王刘遂要他借兵匈奴攻汉,出卖朝廷,他又不想卖主求荣,投降朝廷,于是带着家人借夜色逃走,从此不知所踪。如果我算的不错,你祖父应该是那位隐居起来的翁檀将军。”

灰袍老人说完看着牧童翁锐,见他眼里满含泪水,轻轻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孩子这么小还是很懂事的。

“那到底是不是呢?”放羊小孩有点不明所以,他关心的是这位老人到底算的对不对。

“好了,”灰袍老人道:“这事以后不许再提,谁也不许说出去,你听到了没有?”

被老人的眼睛一盯,放羊小孩赶紧道:“我知道了,不说。”

“好吧,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灰袍老人道。

“嗯…嗯…”这回轮到放羊小孩迟疑不决了。

“怎么,你也不能说?”灰袍老人道。

“不是,是我不想说。”放羊小孩情绪顿时低落,但语气很是坚定。

“不就是个名字吗,这有什么呀,”翁锐在一旁鼓励:“你看我都说了。”

“是啊,就算有什么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灰袍老人道:“再说了,我们叫你总得有个名字吧。”

“我…我姓郑,叫郑青。”放羊小孩道。

“我知道了,”翁锐突然有些兴奋:“他就是城南郑家的那个野孩子。”

“你才是野孩子!”郑青不由分说就冲了上去,想再次掐住翁锐的脖子。

灰袍老人伸手一挡把它们分开:“不许打架,”然后对翁锐道:“以后你也在不许这样说他。”

翁锐朝季青做了个鬼脸,但郑青则还是气得满脸通红。

“你父亲是那个县吏郑季?他不喜欢你?”灰袍老人觉得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不觉伸手摸住了季青的头。

好像从老没有一位长者这样亲切的抚摸自己,郑青鼻子一酸,一下子禁不住两眼泪水滚落,点了点头:“嗯。”

“那你娘呢?”灰袍老人问道。

“我娘在平阳侯家中做家奴,”郑青道:“她也管不了我。”

一个县吏小官,多少还是有点权势和财力的,和别人生了孩子却不喜欢,把他当家奴一样使唤,苦的就是这孩子了,看来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这里,不免对这孩子的疼惜又多了一点。

“这样吧,我来教你们两人武功,你们愿意吗?”灰袍老人道。

“你很厉害吗?”郑青没表明意见,倒是翁锐有点怀疑,因为他觉得天底下比他爷爷更厉害的人他还没见过。

“怎么,小家伙,不相信我是吧?”

灰袍老人心中一乐,看来不使点真功夫还真要让这小子小瞧了,他回头看了看,捡起地上的一根柳枝,走到树丛边一块五尺见方的石头跟前,一抖柳枝,柳枝变得笔直,当他挥下时,柳枝上传来刺耳的啸声,“轰隆”一声巨响,一股白烟冒起,势头已经被劈成两半。

“怎么样,你爷爷的剑能劈开吗?”灰袍老人看着翁锐道。

翁锐脸色煞白,摇了摇头。

“哪愿不愿学?”灰袍了老人再次道。

“愿意!”

“愿意!”

看来这俩孩子都不笨,刚才老人施展的本事他们都看到了,这种武功不学他们不就是笨蛋吗,立马跪倒在地,赶紧磕头:“拜见师父。”

“哈哈哈,”灰袍老人一乐,看着两个小孩拜了几拜,笑道:“起来吧,教你们点东西受你们几拜我还是受得起来的,但师父就不要叫了,我是没空做的,我也很忙的,有空了我会指点你们一下,最重要的还是你们自己静心修炼把吧”

“那不叫师父我们叫什么呢?”还是翁锐脑子转得快。

“这个…呵呵,”老人呵呵一乐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是,师父。”两人齐声道。

老人也不再理他们,收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道:“跟我学功夫,就需要答应我三件事,一是不许打听我是谁,也不许对旁人说起我的事,二是不许在外面炫耀我教你们的功夫,更不能拿我教你们的功夫为非作歹欺负人,要把它用在正道上,三是你们今天要结拜成兄弟,可以切磋,不能打架,更不能互相伤害,你们能做到吗?”

“能!”俩人同声道。

“好,”老人道:“男儿十岁脱父子,过了十岁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说话要算话,如若不信守诺言,我要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虽也是一起说,但声音明显小了很多,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和激情,看来灰袍老人的这几句话还是对他们有很大的震慑力。

“好,你们这就结拜,”灰袍老人道:“你们都多大了?”

“我十岁三个月。”翁锐道。

“我不知道。”郑青一脸茫然,孩子都不知道多大,这有没有人关心一看便知。

“好啦,这样吧,”灰袍老人做了一个决定:“郑青个子要高一点,算他十岁零九个月,长翁锐半岁,他做哥,翁锐做弟,怎么样?”

“这个不行,”翁锐马上反对:“是我先跟您说话的,再说我的功夫也比他好,我应该做大哥的。”

“哈哈哈哈,”灰袍老人笑道:“你那点功夫也叫功夫,我现在随便教他两三招就能把你打败,你信不信?”

“我不信,”翁锐道:“如果他真的打败我,我就叫他哥,那如果是我赢了呢?”

“那就让他叫你哥行吗?”

灰袍老人说着,还看了看郑青,郑青有点茫然地点点头。

“我教你几招你听好了,能不能赢他就看你的悟性了,”灰袍老人也没有回避翁锐,当面就开始给郑青指点:“打架、摔跤都是一个道理,不能用蛮力,要用巧劲,比方说……”

灰袍老人仔细的给郑青解释了如何稳住身形,如何抓住时机,如何发力,如何灵活运动摆脱对方的攻击等等,期间还有几次亲自做示范,让郑青抓住他试力,郑青学得很认真,几乎没有让灰袍老人教过第二遍,前后也不会超过一刻时间,最后灰袍老人还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道:“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郑青道。

“好,你们现在就开始吧,三局比试胜两局者为兄,”灰袍老人道:“谁为兄谁为弟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刚才灰袍老人在给郑青说的时候,翁锐在一旁看似毫不在意,但他可是听得真真的,这些东西大多他以前都学过,就算是没学过的他一听也都懂,这他心里都有底,但就是最后师父对郑青说了几句他没听到,就凭这几句话就能胜过他,他还是有点不相信,不信归不信,但他却没有了一开始的自信,他也开始认真起来。

“啊!”

两人刚刚对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郑青突然眼睛大睁,一声励喝,把正在准备的翁锐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郑青的双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双肩,用力把他向下拉去。翁锐虽说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但他以前训练的底子还在,按照祖父以前教他的办法,上前一步,压低身子,侧身用右肩去撞对方的胸口,这样既能把对方的力卸掉,劲大的话还能把对方给撞出去。但这次这招用在郑青身上却不灵了,在他转身的时候,郑青已经抢先转过身子,让开了他撞上来的右肩,几乎就成了和他面对面了,并且借他转身之力,一把重重的推在他的左肩之上,使得翁锐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个结果说什么也是翁锐没有想到的,他当然不服气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和形象了,人还没爬起来脚已经踢向郑青,郑青赶紧往后躲,谁知这家伙竟然用手支撑向前移动,速度还不慢,两腿轮番踢向郑青,郑青看着不断踢来的脚不知怎么办,只有不断地后退,结果被一块石头一绊,自己也翻倒在地。

“哈哈哈,”在一旁看着的灰袍老人笑道:“好,一人赢了一局,这回再公平较量一回。”

这回倒是两人稳稳的站定,眼睛盯着对方,生怕再被对方偷袭,特别是郑青,虽说脚下在微微地移动,但却不再盲目扑向对方,他在等待机会。

对于郑青的举动,翁锐根本就不当回事,他以为他怕了自己,在哼了两声后突然发起攻击,直接一拳击向对方的胸口,但郑青却没有正面接他这一招,而是很灵便的躲向一边,还是身体微曲,做出要进攻的样子,翁锐一看一招落空,一斜身子两手抓向郑青的侧肋,郑青知道这家伙的厉害,可不想这么容易就被他抓到,赶紧再退后两步,再次躲开他的一抓。

这郑青老是躲着他,翁锐就有些着急,他的招数用不上啊,他也顾不上用着了,直接冲上去,将急于躲开的郑青拦腰抱住,因为郑青个高腿长,摔了几下没摔倒,就干脆腿下一使力,两人一起倒在了草地上,并且不断的翻滚,一会你压着我,一会我压着你,最后还是郑青将翁锐压在下面,郑青这回没卡他的脖子,而是一手按住他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屈肘顶住他的胸膛,翁锐刚想旧计重施,屈膝将他顶开,可他发现只要他的腿一动,顶着他胸口的手肘就会加力,他就会疼得不行,只要他不动了,手肘上的力也就轻了,所以他只好先放弃这种法子,再想其他办法。

“你认不认输?”郑青道,他的脸上已经充满了自信的笑容。

“不认!”翁锐还不想放弃,但他话音一落,他就感到郑青手肘上传来的力量顶得他胸口生疼,他有点实在受不了了。

“好啦,你赢了!”翁锐终于认输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一脸轻松,这家伙看起来情绪没有想象的那么低落。

郑青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向灰袍老人深深一礼,叫了声:“师父。”

“哈哈哈,”灰袍老人笑道:“既然胜负已分,郑青为兄长,翁锐为小弟,你们俩就此结拜,我给你们做个见证。”

这个结果也是灰袍老人满意的结果,郑青在家里少人疼爱,自信不足,能够和翁锐在一起做做大哥,说不定可以改改这孩子的性格。

翁锐这回倒没有矫情,从地上爬起来先给灰袍老人施了一礼,然后两人一起跪下,面朝大山草地拜了三拜,然后回过身来又对师父拜了三拜,郑青站了起来,翁锐对着郑青再次磕了一个头,叫了一声:“大哥!”

郑青赶紧把翁锐拉了起来,小哥俩紧紧抱在一起,一个是满含热泪的郑青,一个是满脸欢笑的翁锐。

第一章 师缘-4:初次授艺

“好啦,”灰袍老人道:“现在你们已经是亲兄弟了,学东西要互相帮助,不能藏私,以后不管谁有难都要互相帮衬,不能相互伤害,记住了了吗?”

“记住了,师父。”俩人齐声答道。

“你们念过书书吗?”灰袍老人道。

翁锐看着郑青,意思让他先说,郑青嘴角抽了一下,低下了头:“我不识字,我没念过书。”

灰袍老人皱了一下眉头,舒了一口气道:“不识字就不识字,你还小,只要自己肯学,这识字念书也不是什么难事。”

“嗯。”郑青重重的点着头,满眼期待的眼神可以看出孩子对这件事的渴望。

这个年纪,像郑青这样的身世背景,本来是可以识字念书受些教育的,但他的父亲却这样对待孩子,不由使灰袍老人对他的憎恶又深了一些。

“你呢?”灰袍老人对翁锐知道谦让兄长这一点很是满意,笑着问道。

“我祖父教我识字,还教我读《论语》和《道德经》。”翁锐道。

“为什么要读这两本书?”灰袍了老人道。

“祖父说,这一本是做人的道理,一本是做事的道理,能念会这两本书就够了。”翁锐道。

“哈哈哈,”灰袍老人一阵大笑:“看来他真是想开了。那你读得懂吗?”

“有些能懂,有些不懂就问祖父,”翁锐道:“但祖父有时候给我解释,有时候就不给我解释,说是等我长大一点就会懂。”

“那你祖父都教了你一些什么功夫?”灰袍老人道。

“马步,踢腿,拳脚,摔跤,还有刺剑。”翁锐在郑青羡慕的目光中说着他学到东西,小孩子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

“那你现在就展示给我看看,让郑青也看看。”灰袍老人道。

看来翁锐是一个喜欢张扬的家伙,也敢说敢做,不管自己学了多少,说展示就展示,毫不扭捏,落落大方,马步下腰,打拳踢腿都做的有模有样,一会功夫,就弄得自己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的。

“嗯,不错,”灰袍老人道:“这都是一些基本功,强身健体活动身子都可以,但真正要上阵杀敌以及和高手对决光这些就不够了,你们就从头学起吧。”

“师父,我这些还要练吗?”翁锐道。

“当然要练,”灰袍老人道:“只有长练这些,你们的体格才能长大,你们也才能越来越强壮,你们才能学好其他功夫。不光你要练,你还要教会郑青练,每天至少要练上一个时辰。”

“是。”两人答应道。

“还有,”灰袍老人道:“翁锐,从今天开始,你要每天都教郑青十个字,也要把你读的书给他看,这样,过得百日,他就应该可以自己看了。”

“如果回去晚了或者从家里带东西出来,家人问起我该如何应对?”别看翁锐小小年纪,考虑问题还是蛮周到的。

“哈哈,”灰袍来人笑道:“亏你想得周全,你就实说在外面认识了一位朋友,教他识字打拳一块玩,你爷爷是不会骂你的。”

“那我呢?”显然郑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也如实说,”灰袍老人道:“只不过是他教你学,都是小孩子的事,想来他们也不会过于责难与你。”

“是。”郑青答道。

“好了,今天就先传你们打坐练气法门,”灰袍老人席地而坐:“你们坐下吧,盘起腿来,不要拘泥于什么姿势,自己感觉舒服就好,注意听,注意去感觉,有不懂的可以问。”

灰袍老人神情严肃,两个孩子顿感压力,正襟危坐。

看着两个小孩都坐好了,灰袍老人才娓娓道来:“天下武功,当为气先,气盛者强,气虚者弱,无气者死。气为力之根,身未动气先动,动则而气相随,气至则力达。气分外气和内气,外气就是我们的呼吸,行走于五脏六腑,气息通畅,神清气爽,气息涩滞,则周身受困。内气是指元气和能量,储纳于气海丹田,穿行于奇经八脉,通则循环往复,渐生奇功,滞则体弱多病,力衰功废。这你们懂吗?”

灰袍老人看着两个孩子茫然地摇着头,突然明白他一时冲动选择十岁左右的两个孩子传他功法,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孩子的智力、阅历有限,高深的的道理他们未必一下子就能懂,必须循循善诱,慢慢来。

“这样,我给你们解释一下,”灰袍老人道:“刚才你们打架是不是在发力时都要‘呀’‘嗨’的大喊?”

“嗯。”两人齐答,看来两人都有感受。

“为什么要喊?”灰袍老人道。

“这样才有力气。”

“对,这样才有劲。”

“这就是气盛者强,气虚者弱,”灰袍老人继续道:“如果我们被别人卡着脖子,呼不出气来,我们还有力气吗?”

两个孩子摇摇头,郑青不好意思的看向翁锐,而翁锐则做着被卡脖子的鬼脸状,气氛顿时轻松很多。

接着灰袍老人又以他们刚才打斗的经历为例,讲了为什么气和力有关,气又是如何推动力发出,让他们明白气为力之根的道理。还通俗易懂的讲了外气和内气的道理,呼吸就是管五脏六腑,让人周体通泰,元气内力就是人体内能量的积聚,在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瞬间爆发出去。

“师父,你说的那个外气、内气是两口气吗?”郑青怯怯的问道。

“呵呵,问的好”灰袍老人轻笑一声:“说外气是我们的呼吸,是我们能够感觉到的气,比较容易去控制,说内气是元气,会随我们的呼吸而动,其实它是我们的一种意识,它是体内积蓄的能量,它可以跟着我们的意识在体内运转,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内息,它看不见摸不着,但我们却感觉得到。这两者一内一外不可分割,内息靠呼吸去引导,呼吸靠内息去强化,相辅相成,这才叫练气。”

“哪练气是不是就是在练呼吸?”翁锐挠着头问道。

“不完全是,但也是不错,”灰袍老人道:“凡练气不管是外气还是内息,都要从练呼吸开始,只有呼吸练顺畅了,真气就会随意识而动。”

“我们每天每时都在呼吸,不呼吸就要憋死了,”翁锐道:“这还要练吗?”

“当然要练,”灰袍老人道:“会呼吸是人的本能,但这只能让人活着,要想变得比别人强大,就要练呼吸,这一呼一吸之中,能采集天地间的灵气,能激发我们体内的潜能,把这些潜能积累起来,就是练内功,我们就会变得越来越厉害。”

“真的吗?”翁锐道。

“哪这要怎么连呢?”郑青道。

“你们记着,练呼吸有三个层次,”灰袍老人道:“第一个层次,是要练气息通畅,身体放松,意识集中。做到这一点不难,但也要凝神静气,首先要坐得住,这也是练性子。第二个层次是练气息悠长,平稳呼吸,主要是练控制,气息越来越细,一呼一吸之间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用特别强求,而是顺势而为,以自己感到舒服为止。第三个层次是练气归丹田,就是在想象中,吸进去的气息会慢慢的装满小腹,当我们慢慢呼出气的时候,小腹会慢慢缩小,我们也会感到一股热流慢慢的沉于丹田,时间越长,就会感觉丹田越充盈,就会感觉越来越有精神。”

灰袍老人说完,让这两个小孩慢慢的呼吸,慢慢的感觉,有什么不对也当场指正,有什么疑问也是耐心解释,看着他们终于掌握了呼吸的要领,他也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那内气要怎么练呢?”郑青问道。

“不用这么着急,”灰袍老人道:“先练好呼吸,等你们能控制自己的呼吸,等你们的丹田有充盈感,我自会传你们练内气之法。”

“那师父今天会教我武功吗?”郑青对这件事有点迫切。

“练气就是武功的开始,”灰袍老人道:“今天我就给你们先传这些,你们回去好生练习,一个月后我会在这里等你们,我会查看你们练得怎么样,谁练得好,我就会给谁传下一步的功法。”

“是,师父。”二人答道。

“还有,”灰袍老人道:“这些日子,翁锐以前学的东西你们两人还都要练,郑青的字也要学。”

说罢,灰袍老人也不再理会郑翁二人,坐上牦牛背上的竹椅,飘然而去。

第二章 学艺-1:煞有介事

灰袍老人一走,这小哥俩就愣在当地,这似乎不是他们想象的拜师学艺后的样子,师父的课上完了,也告诉了他们要自己练习,但他就这么走啦?他到底去了哪儿?其他什么都不管了?

“你说师父他还会回来吗?”既然郑青是大师兄,翁锐当让要问一下他。

“他会回来的,”郑青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翁锐道。

“因为我是大师兄,”郑青很自信的道:“我还是你哥。”

“你还真的想做我哥?”翁锐道。

“你要不愿意你可以不叫。”郑青道。

“谁说我不愿意了,”翁锐也不想让人说他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好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吧?”

“嗯…”郑青脸上突然有了笑容:“你教我扎马踢腿吧。”

“哼,”翁锐有点不乐意:“你是大师兄,我教你扎马踢腿,你教我什么呀?”

“这个…”郑青略一思索:“我教你打石子吧。”

“打石子?怎么打石子?”翁锐一下子来了兴趣。

“你看……”

郑青随手捡起几颗小石子,冲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扔去,小石子飞的又快又稳,“啪啪啪”几声,石子都重重的打在树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嘿,你行啊,”翁锐由衷的赞叹道:“你怎么学的?”

“这有什么呀,”郑青道:“我天天放羊,羊跑了我就用石子将他会打回去,这样时间长了,我就会了。”

“那我也试试。”

翁锐觉得这个很简单,捡起几颗小石子就扔,看着不远处郑青刚才扔过的那棵树,使劲扔了过去,可这些石子划着很长的弧线,没到树跟前就落了下来,就算是有几个能将就扔到的,那也没了多少力气,离那棵树差了不少距离,扔了十几颗后,他揉着有酸痛的肩膀放弃了。

“还是你教我吧。”翁锐道。

“你先教我扎马踢腿。”郑青怕这家伙不肯教他。

“你放心吧,我答应师父的一定会教你。”

翁锐说完,真的像个小师父一样讲了扎马步的动作要领,还给郑青做示范,还不断的纠正他,直到他做规范了为止。然后又给他教了几个踢腿和压腿的动作,然后就再也不想教了。

“怎么不教了?”郑青道。

“今天不教了,明天你来陪我玩我才教你。”翁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那好吧,我来教你打石子吧。”

郑青倒是没那么小气,一口气将如何选石子,如何瞄准,如何发力,如何先练近距离,练准头,然后再练远距离都给他说了,听得翁锐也是如痴如狂,刚听完就迫不及待的按照郑青的说法去试,果然十分有效,虽说没有郑青打的那么好,但已经可以扔得更远,偶尔已经有一两颗可以打准树干了。

“难道就这些?”翁锐有点意犹未尽。

“当然不止这些,”郑青道:“等你把这些都练好了,我再教你怎样在跑动中去打跑动中的羊。”

“谢谢大哥。”翁锐给了郑青一个甜甜的微笑。

“不…不用,”郑青有点不好意思:“你该教我认字了。”

“这个简单,”翁锐信心十足,周围看了一圈道:“我们今天就先学这十个字,天、地、山、草、树、石、牛、羊、你、我。”

说完捡起一根树枝,在一旁的土路上就写了起来,写完了,就让郑青照着写。郑青从来没写过字,写的歪歪扭扭,有的笔画还不对,惹得翁锐在一旁不断地哈哈大笑,还不断的嘲笑他太笨,好在郑青的注意力全在学字上,对翁锐的嘲笑毫不在意,翁锐笑归笑,但还是会在旁边不断地指出郑青写的不对的地方,没过多久,他竟然把这十个字都学会了。

“能再教我几个字吗?”郑青脸上写满渴望。

“不行,”翁锐道:“今天的都教完了,明天你要早点来,玩好了之后我再教你。”

“好,一言为定。”郑青尽管有些不舍,但看看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就真的要挨打了。

对郑青来说,这一天是他最为高兴的一天,他不但意外的拜了个师父,还结交了一位兄弟,他不但可以学武功,他还可偷偷认字读书,这都是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从后角门把羊群赶进了后院的羊圈,正好撞见了前来查看的管家,厉声斥责他又不知跑到哪里偷懒去了,但看着一只只羊吃得圆滚滚的肚子,羊也一只没少,就嘟嘟囔囔的走了。

郑青这才感到肚子很饿,赶紧跑到下人们的厨房,这里人家早已经吃完饭了,一个人也没有,连锅也洗刷干净了,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叫声。

“青儿。”

“阿姆。”

来人正是给下人们做饭的老妇人,郑青一直称她为阿姆,她也一直悄悄地照顾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有她,郑青是不是在这个家里能活下来真的没人知道。

“饭在瓦盆下面,我给你热热吧。”阿姆轻声道。

“不用。”郑青自己翻开瓦盆,下面是一碗乱七八糟的剩饭剩菜,好在有满满一碗,他也顾不了这许多,端着碗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把这碗饭吃了下去,咂么着嘴,好像在吃山珍海味。

“把碗给我吧。”阿姆道。

“谢谢阿姆。”郑青行了一礼转身就出去了,身后传来阿姆一声低低的叹息。

虽说郑青也是郑家的儿子,但他是不能进前院的,整个郑家好像就忘了这个儿子的存在,最多就是知道有一个小家奴每天都会去放羊,至于他每天吃什么,过得怎么样,没有人去关心他,这倒也给了郑青很大的自由。

郑青在后院有自己的一间草屋,尽管很简陋,但还算紧实,不透风,不漏雨,一个人住着还算宽敞,里面还有一盏油灯,平时都是阿姆偶尔来帮她收拾收拾,补补洗洗,也算让这孩子有个人样。

郑青今天一到他的小屋,就把满关了起来,点起了油灯,平时那点孤寂、害怕的感觉一扫而空,先是在土地上把翁锐教给他的十个字又练习了很多遍,生怕自己睡一觉起来忘掉,然后就是扎马步,踢腿,一直弄得自己浑身是汗,这才坐在床上喘息,没过一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练起了呼吸,练着练着,实在是太困了,就倒在床上呼呼的睡去。

翁锐的情况就要好很多,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在门外等他了,问他为什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还搞得灰头土脸的,他就说今天交了一个好朋友,两个人在草地上玩摔跤,这家伙力气很大,还教他打坐练气练力气,说他吃完饭还要打坐练气,下回要继续和他比试。还别说,这家伙有真有假的一段话,还真把老爷子给蒙了过去。

翁檀老将军带领全家从赵地逃到这里,既不敢显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敢随意显露自己的武功,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这么多年过去,也和周围的邻居处得很好,也从未有人怀疑过他身上有什么问题。这回看小孙子从外面回来,一本正经地说自己要打坐练气,逗得他差点笑出声来,孩子因为他而清苦,现在他自己能在外面找个玩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他根本就没想着翁锐真能去做这件事。

但吃完饭洗漱过后,翁锐还真煞有介事的在堂屋打坐练起气来,惹得全家人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都来围观,但他自己浑不在意。翁檀老将军看他如此认真,也就招手让其他人退下,还亲自指点了他一些动作和要领,然后笑着离开。

他真的不相信翁锐能把这件事坚持下去,他觉得他还是在玩。

第二章 学艺-2:漫长的等待

一个月对于一个大人来说,那也就是天气变得更热了一点,地里的庄稼又长高了一尺,还有很多活没来得及干时间就过去了。但对于一个只有十岁急于长大的小孩来说,一个月哪可是一个漫长的等待,特别是他心里还有点小心思的时候。

翁锐这一个月过得相当煎熬。

开始几天,有了郑青的陪伴,他觉得这每天放牛的日子好玩多了,除了玩,还要教郑青拳脚和识字,最重要的是他还时不时的拿郑青寻开心,逗逗他,郑青也不恼不怒,他们俩的关系已经融洽多了。

但过得十天八天,这新鲜劲一过,翁锐就觉得浑身不得劲,甚至有点焦躁不安,连和郑青玩的兴趣都少了许多,没事就在那簇树下发呆,郑青逗他他也不想理,更别说是主动教他拳脚和识字了,那也是郑青缠得不行才草草教他,完成任务了事。

要说翁锐练呼吸的进境,可还真不能小瞧了他,一是他自己感兴趣,憋着劲要和郑青比,练起来特别认真和用心,二是旁边也有个高手,翁檀将军虽不是什么内家大家,但武林练气的法门还是知道一点的,指导十岁的孙子还是绰绰有余,大半月下来翁锐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一坐下来不久就可以达到放松的状态,呼吸悠长,平稳有力,看着由呼吸带动的小腹一起一伏,连偷偷看着的翁老将军也连连颔首称赞。

有了这点小的进境,天天练气就已经不能满足翁锐的要求了,说白了,一条柳枝就能把一块大石给打断,给他留下的映像实在是太深刻了,他做梦都在想着成为非常厉害的大侠,坐在树下看着那块断裂的石头发呆,心里也想着的是自己一挥柳枝,这块石头就应声而裂,变成现在这样。

同样是一个月,但对郑青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郑青是个苦孩子,本来就没人疼爱和关心,更不可能有人给他教什么东西,就算是在翁锐眼里非常厉害的打石子神技也是他无师自通自己练的,他对学点东西,要像其他孩子一样有见识,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渴望。

机缘巧合,被人逼着打了一架,认识了翁锐,还成了兄弟,虽说师父只是教了他呼吸之法就不知所踪,但这个兄弟身上也有许多他不会的东西,从哪里学不是学啊,他显得如饥似渴,甚至有些贪婪。

郑青开始要翁锐教他东西还有点羞涩,但几天下来,这俩孩子便亲热的不分你我,他便毫无节制的哄着、骗着翁锐教他东西,只要翁锐教他,不管翁锐的什么要求,只要他能做到,他都能答应下来。为了满足翁锐的好奇心,偷偷的把翁锐带回家,看看他们家的大宅院,结果被管家发现,又被他父亲郑季给揍了一顿,还罚他一天不得吃饭。但有翁锐这个兄弟,就算是家里没吃的,他倒也不会饿着。

郑青的努力没有白费。这孩子非常聪明,记忆力超群,他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所以他学东西几乎不让别人教他第二遍,他需要的是更多更新的东西,并且进步也非常快。尽管练呼吸他和翁锐的进境相比还有差距,但不到十天,翁锐身上那点拳脚、摔跤、马步、踢腿的基本动作就全学会了,虽说功夫还差了点,但他自己相信,只要他自己知道怎么练,一定可以练得和翁锐一样好。

对别人来说,小孩子学写字都是一件苦差事,但对他来说纯粹是一种奢侈和难得的机遇,说好每天认识十个字的,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就变成了二十个,再到后来,翁锐就开始天天发呆,郑青来问他的时候,他嫌烦就直接告诉他,也懒得计较,到底一天多少个字谁也说不清了,二十来天时间,他认识的字已经不止一千,已经可以安静的坐下来读翁锐带来的书了。

“翁锐,这几个字我不认识,你教我一下吧。”郑青过来,指着书让的字让翁锐看。

翁锐不耐烦的把书推向了一边:“哥,你说师父他还会回来吗?”

“师父说他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郑青还是那句话。

“我怎么有点怕,”翁锐道:“我怕他再也不回来了。”

“不会的,我相信师父。”对郑青来说,他比任何人都愿意去相信这个师父,因为这个师父他才有了一点点改变,这里面有他太多的希冀。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翁锐道。

“不知道,但会知道的。”郑青道。

“那你知道他住哪里吗?”翁锐道。

“不知道,这个也会知道的。”郑青道。

“师父都不让问,哪你怎么知道?”翁锐道。

“不知道,但我肯定能知道。”

郑青的信心似乎也感染了翁锐,他的情绪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你说师父他那么厉害,他会不会就是神仙?”翁锐眨巴着眼睛道,显然他不是刚想到这个问题的。

“这个…”显然郑青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但他觉得翁锐说的有些道理,能用一根柳枝把石头打碎,除了是神仙,他好像还没有见到什么人能做得到。

“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能成为神仙?”翁锐的眼睛更亮了。

“哈哈,你做梦吧。”郑青笑道,他觉得做神仙实在太遥远,只能是做梦,笑完了,他的脸也沉静下来,他可没有去想那么久远、那么不靠谱的事情,他只想学点东西,他自己想有一些改变,他不想过他现在过的日子。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翁锐问道。

“我想当大将军,”郑青坚定地道:“杀敌立功,当大官,我不想受人欺负。”

“我可不想作大将军,”翁锐道:“要杀很多人,我祖父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但可以骑大马,拿长剑,很威风的。”郑青眼里闪着光。

“但要有人让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情怎么办?”翁锐的这句话已经有点不像他这么大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了。

“大将军很厉害,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郑青还是很兴奋,抬头看着远方。

翁锐摇摇头,他似乎不想再和他争辩:“我只想学了师父的武功,像师父一样,不呆在这一个地方,要到很多地方去看看,我祖父说,外面的天地要比这里大得多,就是走上一年也走不完。”

在一个十岁孩子的心目中,一年永远是一个很长的时间。

“好啦,不说这些了,”郑青道:“你先把这几个字给我说了。”

“不行,今天已经给你说了很多了。”翁锐忽然想了起来。

“嘿嘿,”郑青嘿嘿一笑:“等你说完了,我就陪你玩好不好。”

“玩什么?”这阵子他们俩确实都玩得没什么好玩的了。

“还玩摔跤怎么样?”郑青道。

“玩这个也没意思,”翁锐道:“你又摔不过我。”

“这可说不定,”郑青道:“我这两天可是天天练来着,肯定可以摔倒你。”

“那你要输了怎么办?”翁锐道。

“输了…输了我就给你当马骑。”郑青道。

“好,一言为定。”

“不行,你得先把这几个字教我。”

翁锐说完,就想立即开始,郑青可不上他的当。翁锐想着的是如何胜了赶紧把郑青当马骑,而郑青心里想着的是如何多学几个字,至于会不会给他当马骑,他压根就不在乎。

翁锐看看搪不过去,也只好认认真真的给郑青讲好了那几个字,郑青学好了字之后也没有食言,拉开架势准备好好和翁锐斗上一场。

虽说只过去了二十来天,但这两个还是十岁的孩子站在那里的架势就和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有了名师的指点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二十来天两个人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场,实践就是最好的老师,彼此对对方越来越熟悉,经验也越来越足,虽说还是翁锐赢的比较多,但两人相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郑青的进步真的是非常大,并且越来越有章法。

“你的摔跤是我教的,你先来。”翁锐笑道。

“我是你大哥,你先来。”郑青一点都不示弱。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为了能今天骑郑青的大马,翁锐也顾不上去拿那些虚架子了,一个踏步上前,右手迅捷一探去抓郑青的肋下。郑青左手一切把他当开,左腿顺势后撤半步,右手架起做起了防御。他知道翁锐这招只是一个虚招,但你若是不防,他就会真的抓住你,他已经吃过他这招的亏了。

看着郑青躲得很是灵便,翁锐也不再停歇,右脚大踏一步紧贴郑青右腿想将它锁住,右手一压郑青右手贴身屈肘向他猛推过去,郑青则急撤右腿转身,两手猛地抓住翁锐的右手借势往自己怀里一拉,翁锐一看不妙,急忙左腿向前跨出一大步,有腿也连忙跟上,人一下子也转到了郑青的右边,就像跳过去一样,这样还得了一个便宜,就是以侧身对郑青的大跨步正身,这个机会他可不想错过,顺势一把推到了郑青的前胸,再也来不及反应的郑青就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来,骑大马!”翁锐高兴的走过去把郑青来起来。

“来吧,上!”

郑青真的撅起屁股两手撑地,翁锐也毫不客气地骑了上去,还不断的挥手打着郑青的屁股,嘴里还“驾驾”的喊着,开心极了。郑青开始还费力的一步一步往前爬,没走几下,他就直起身子,背起翁锐快速的在草地上跑了起来。

草地上传来两个孩子欢快的笑声,郑青到底是真输还是假输,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二章 学艺-3:师父回来了

一个月的时间终于熬到了,对于翁锐来说,这简直就像一年一样长。

但天公不作美,终于熬到的这一天却又整整下了一天大雨。这样的天气是不用放羊或者放牛的,但小哥俩还是如约赶到树下,等待着灰袍老人的出现,等待着哪位神一般的师父再教他们新的东西。但直到天色将晚,郑青才将已经湿透的、一天都没有吃饭的、痴呆呆的翁锐劝回了家。

等他们走远,树丛中的老人抖了抖身上的蓑衣,脸上露出难以觉察的笑容,身子一晃,像一股青烟,超另外一个方向飘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在这种雨天,郑青自是不会有人想起他,他想干吗就干嘛,但翁锐就不一样了。

这孩子痴痴呆呆地情况翁老将军前几日已经发现了,开始也没在意,就觉得可能是孩子累了,情绪有点低落,但这大雨天也朝外跑,说明这孩子心里真有事,大雨都挡不住的事那就是可能与某个人有约定,再回想起这个月来的种种变化,翁老将军隐隐明白了一件事:可能真有一位能人在指点这孩子的功夫。尽管他想通了这一点,但他却并没有点破,孩子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武林中人自有他们的神秘。

大雨天孩子出去玩,这以前也是常有的事,但这一整天都不回家,连饭都不吃,这就有点不正常了,他的父亲翁奇、母亲惠氏已经来到门口看了几回,看到站在门外的翁老将军就什么话也没说又回去了。他们觉得老人家今天也很古怪,不但不让他们去找,还告诉他们回来啥也不许问。

天还没黑,翁锐终于回来了,不问就不问,湿透的衣服总该换换吧,惠氏赶紧把儿子拉到内屋,换好干净的衣服,洗好弄好,又端出热乎乎的饭菜。翁锐啥话也没说,拿起就吃,吃饱喝足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看着一脸疑惑的翁奇和惠氏,翁老将军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翁锐的失望和沮丧是写在脸上的,要想在翁老将军跟前藏,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那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不说,老将军也不问,自己很想坐下来练气,但他的心却很难平静,坐着坐着竟然委屈得哭了。老将军没有劝他,等他稍微平静一点,才轻声说了一句。

“你们今天没有等到他?”

“您怎么知道?”翁锐吃了一惊。

“我原本不知道,”翁老将军道:“一看你那张委屈的小脸不就全知道了,呵呵。”

“那您说他为什么不来?”翁锐的一句话就算是全招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来?”翁老将军道。

“您是说他也来了?”翁锐不解的问。

“我不能肯定,”翁老将军道:“如果他是一位武林奇人,这点雨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你们都能去,他怎么可能不去?”

“那他为什么不见我们?”翁锐还是不理解。

“也许他在考验你们。”翁老将军淡淡的说了一句,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了,孩子还小,他实在不想让他知道的太多。

“真的,”翁锐一下又兴奋起来:“这么说我们今天去对了?”

“当然,”翁老将军道:“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践,答应的事情当然要去兑现了。”

“嗯,”翁锐道:“我没事了,我还要练一会。”

“好,那我走了。”看着孙子没事了,翁老将军也就放心了。

“祖父,”看着老将军将要离开,翁锐突然问道:“您怎么不问问我他是谁?”

“哈哈,”翁老将军一声大笑:“就连你自己现在都未必知道他是谁,我问你又有何用,哈哈哈。”

翁老将军虽说知道翁锐可能说不明白那人是谁,但他却对那人越来越感兴趣。

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是半夜停的,到了早上,一片风和日丽,整个天空、山川、草地都像被刚刚洗过了似的,干干净净,湿漉漉的。

天气好,人的心情也会好,翁锐的心情就更好了,一大早起来,就听见他和往常一样的闹声。

昨天还有点担心儿子的翁奇和惠氏,看见翁锐一早起来,像没事一样,吃饭,收拾行装,准备去放牛,两口子疑惑地看着翁老将军,老人家也只是笑而不语,不做任何解释。

两个小孩经过一个月的玩闹,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辰末时分竟同时赶到了那丛树下,令他们惊奇的是,他们昨天等了一整天的师父和他的牦牛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他没有穿上回的那件灰袍,今天穿的这件青衫则显得更精神,但他拉着个脸,似乎有点不高兴。

“拜见师父。”看见老人在此,郑青翁锐赶紧上前行礼。

“怎么到现在才来,是不是你们一直这么偷懒?”老人的脸虽说拉着,但语气并不是很严厉,似乎也没有生多少气。

“师父,昨天下了一天雨,道路泥泞,要晒晒才好出来。”郑青赶紧解释道。

“师父,我们约的时间好像是昨天?”翁锐似乎对师父昨天爽约也有点意见。

“昨天怎么啦?”老人道:“昨天那么大雨,你们也要我在这里等啊。”说完他的眼睛已经看上了天,他不能让他们看出他眼中的笑意。

“可是我们来了……”翁锐还不甘心,郑青想拉住他但没有拉住。

“这么说是我不守信了?”老人道。

“不是,我们怎么能说师父呢?”郑青赶紧说道,可翁锐就是不肯声。

“呵呵”老人轻笑一声:“我看啊,你们就是缺心眼。”

“难道我们不该来吗?”翁锐有点委屈。

“不是说你们不该来,”老人道:“我是说就算来了等等没人就算了,却非要在此淋一天的雨。”

“那我们不来会怎样?”翁锐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哼,”老人哼了一声道:“你们要是不来,就永远别想见到我了。”

“师父,这么说您昨天也来了?”郑青恍然道,看来这孩子也不笨。

“你说呢?”老人不置可否。

翁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终于能够确认祖父说的话的含义了,虽说他还不能明白这些大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但他很庆幸他们这次做对了。

“这一个月你们是不是天天就在这里等啊?”老人看着四周问道。

“是。”郑青老老实实的答道。

“是啊,师父您怎么知道?”翁锐觉得有点惊讶,难道师父在天天看着他们?

“说你们缺心眼你们还真缺心眼,”老人笑道:“你们看看,这方圆几百步范围内的草都被你们的牛羊吃光了,说好一个月,你们也不该是这么个等法呀。”

“嘿嘿!”两个人一起傻笑起来,看着附近光秃秃的草地,和远处绿油油的一片一比,他们自己也觉得很好玩,这么长时间,他们自己都一点也没有想起这件事。

虽说说他们缺心眼,但孩子们的这份诚心和迫切劲还是令他很开心:“好了,今天就不要再在这里放牧了,我们去远处草长得茂盛的地方去,否则牛羊吃不饱,你们回去该挨罚了。”

两个孩子也被师父的话逗乐了,赶紧过去赶他们的牛和羊。

等到了一片很好的草地,牛羊都去吃草了,他们才跑到师父跟前:“师父,你今天要教我们什么功夫?”郑青问道。

“师父,这次您要呆多长时间?”翁锐心里想着的已经是另一个问题了。

看着这两孩子的表现,老人很是满意,虽然都想着要学,但他们的心思还是不一样的。

“我这回会待个十天八天的,”老人道:“先不要问我要教你们什么,我先要考较一下前面要你们学的、练的做得怎么样了。”

“呼吸我天天练的,”翁锐道:“我祖父也教我,练气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

“你告诉他我的事了?”老人道。

“没有,”翁锐道:“他猜到有人教我,但他没问?”

“哈哈,看来他是个明白人,”老人道:“我来看看你的进境怎么样?”

说完,他拉起翁锐的一只手,搭向他的脉门,缓缓地送了点内力过去,他竟然感觉到一丝丝的抵抗,而这孩子对此毫无觉察,不由点了点头:“看来你的祖父也是位内行。”扭头又看着郑青道:“你呢?”

“我已经认识一千多个字了,”郑青很骄傲的说:“翁锐拿来的书我都可以看了。”

“哦,”老人这回惊讶的可不是一点点,他指着翁锐道:“都是他教的?”

“嗯。”郑青笑得很灿烂,翁锐笑得也很得意。

“他有这么大能耐?”老人有点不相信。

“开始他给我教,后来我学得多了他就不肯了,”郑青道:“是我拿陪他玩换的。”

“哈哈哈,”老人大声笑道:“嗯,换得好,换得好。”这两孩子他都没有看错,一个心胸大度,不藏私,一个求知欲强,不耻下问,一个月能学这么多字,说明这孩子也够聪明。

“那你其他的东西学了没有?”老人问道。

“都学了,”郑青道:“我演示给您看。”说完,他把从翁锐那里学来的马步、拳脚、踢腿、摔跤等动作统统演示了一遍,虽然气息有点粗,但平稳有力,显示这孩子的呼吸练得也小有所成。

“嗯,不错,”老人道:“从今天开,我教你们练内气。练内气,要从认识经脉和穴位开始。”

第二章 学艺-4:灵枢经

老人示意他们二人坐下,看着这两位不满十岁的孩童,他在琢磨如何讲他们才能明白,尽管他们都很聪明,但毕竟是孩子,理解不了还没有太大问题,以后还可以学,理解错了就可能遗祸终生,最后还是决定先给他们讲清道理,道理明白了,就算日后自己不在,他们自己修炼也应该没有大碍。

“上回教你们调息练气之法,你们都做得很好,”老人道:“但从练气到练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明白很多道理。今天讲的不必去刻意记忆,但却要悉心体会,想通道理,这对日后练功非常重要。”

翁郑二人目光炯炯,神情专注。

“上古武学之道和养生之道同出一源,所以医者也多为武者,”老人道:“医者要想给人治病,就要明白五脏六腑调和之道,就要懂得全身经络运行之法,才能使人怯病强身,延年益寿,而这调和之道和运行之法,又暗合武学内功的修炼法门,所以它并不神秘,人人都可修炼。”

“武学修炼在于自身修炼,可谓是外练技而内练气,”老人继续道:“外技之法工于机巧,工于变化,易学而难精,如无内功相佐而极难进境。内气修炼讲的是练筋脉通达,激活体内先天之元气,接天地之灵,守内元之根,纳真气于气海丹田,丹田虽小,可容真气于万方,真气无形,可摧万物成齑粉,此为武之根本。”

“人为天地万物之灵,其身体构造也秉承天地,内外相通,息息流转,永不停歇。”老人缓了一口气慢慢道:“人体有十二经脉,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阴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小肠经、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和足厥阴肝经,这些经脉外接人的四肢肩颈皮肉,内接人的五脏六腑,四肢动,则五脏六腑应,经脉修,则脏腑和,脏腑和,则体健强。”

“除此十二经脉,人体还存有奇经八脉,”老人表情秉然:“督脉、阴维脉、带脉、任脉、冲脉、阳维脉、阴跷脉和阳跷脉,他们也是身体内息重要的流转通路,虽没有和五脏六腑连接相配,但它们却是十二经脉之间重要的沟通脉络,并对十二经脉的气血起到蓄积和渗灌的调节作用。这其中的任脉和督脉更是重要所在,他们一前一后几乎连接起全身所有的经脉,任督二脉通,则气血无不通达,内修功力也随之大增,武功修为也可达到极高境界,所以诸多练武之人,在内功修为上都把打通任督二脉当作一个很大的目标。”

老人讲到这里,郑青还在认真的听,而翁锐已经不由自主的摸着他的身体和翻看着他的手臂,似乎在寻找这什么。

“别动,听师父讲。”郑青看到翁锐的动作打断了师父的话,就赶紧制止。

“有什么问题吗?”老人看着翁锐道。

“师父,”翁锐道:“这经脉对人身体如此重要,那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呵呵,”老人轻笑一声:“你这性子还真急。人体经脉每个重要的转折点或者交汇点在体外都有相对应的位置,我们把这些位置叫做穴位,人体大的穴位有三百六十处之多,小的穴位更是不计其数,每条经脉上都有自己独特的穴位,气血就是沿着经脉在各个穴位间流动,记住了这些穴位的名称和位置,自然也就记住了人体的各条经脉。”

“那怎样找到这些穴位呢?”郑青也忍不住问道。

“这倒不用你去找,”老人看着这孩子,眼里多了些赞许:“前人对此已经做了很多研究,已经将这些经脉和穴位绘成图册,你们只要按图在自己的身上找到并记住就可以了。这些穴位都是人体重要之所在,按压、针刺、打击都会有明显感觉和反应,这是治病的原理,也是武学用于克制敌方的法门。”

老人说完,从身上拿出两个薄薄的绢本递给他们,很新,显然是刚制成的。

“<灵枢经>,”刚翻开第一页的翁锐就道:“这是什么书?”

“这原是本医书,经过我提炼简化后用它来练内功也是不错,呵呵。”老人笑道。

“师父,这上面的线和点就是经络和穴位吗?”郑青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图示,有很多张,都是一个个没有穿衣服的人体图,有全身的,有半身的,有正面的,也有侧面的,还有背面的,一条条线把一个个点都连了起来,还有很多小字标记。他从来没看过这些,觉得有些怕,也觉得有些好笑,他总觉得人不穿衣服是有点羞的,但他还是忍住了。

“啊,这些人怎么没穿衣服?”翁锐就没有忍住,大声叫道。

“要是画在衣服上你能看清楚这些经络和穴位吗?”老人道。

“嘿嘿,”翁锐也知道自己问的很傻,傻呵呵的笑了,他又问道:“师父,这是您画的吗?”

“哼,你以为我这一个月都干嘛去了?”老人对此似乎有些愤愤不平。

“画这个也要不了一个月呀。”翁锐对此似乎不以为然。

“你小子别不识货,”老人道:“这一个点,一条线,要是画错一个地方,都可能要了你的小命,你给我画画看。”

翁锐没想到这里面得道道如此厉害,吐吐舌头再也不敢说了。

“你们听着,”老人正色道:“这虽是一本小册子,但也是我大半生的心血,是本门的不传之秘,没有我的允许,既不得对外人讲,也不得给外人看,谁看了,我就杀了谁,并且连你们一块杀,记住了没有。”

翁锐突然有股冷森森的感觉,从拜师开始,他都觉得这是一个挺和蔼可亲的老人,怎么突然为了一本绢书就要杀人,他感到这书有点沉,也有点烫手,但它却不敢放下。他心里甚至想,如果现在不学会怎么样,老人会不会杀了他,他想想还是有可能的,因为他已经看了这书,如果他不学了,他就变成了外人,那杀了他就顺理成章了。

“你在想什么?”老人突然盯着翁锐问道。

“没…没有。”翁锐有点慌。

“是没有想什么,还是没有记住我说的话。”老人的话依旧有些冰冷。

“是没想什么,”翁锐马上恢复了状态:“您的话我记住了。”刚才心里想的话说什么也是不敢说的,说完了他还看了郑青一眼,他感觉他也有点吓傻了。

“我也记住了。”郑青道。

“记住就好,”老人微微一笑,也没有再深究:“看看你们手里拿的书一样不一样?”

郑青和翁锐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他们惊讶的发现,他们两个人手里拿着的绢书竟然是不一样的。

“师父,这…”翁锐刚想说,就被老人一抬手打断了。

“你们两拿到的都只有半本,”老人道:“你们俩只有互相交换着看才能看到全本,这万一你们谁弄丢了,也只是丢了半本,别人也练不成我的功法。”

翁锐和郑青都觉得老人讲得有道理,但其实这里老人也埋了一个小心思,他想教这俩孩子,又不想被他们拖累着,但又怕他不在时他们贪玩懒惰不用功,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要他们自己有个较劲,谁想着都要比对方学得多,至少也不能比对方少,那他就不担心督促他们了。

“好了,我现在开始教你们认穴,”老人拿过郑青手里的绢册,翻到第一页指着第一幅图道:“这是手阳明大肠经,它始于商阳穴,看商阳穴就在食指内侧……”

老人仔细的给他们讲解了手阳明大肠经的每个穴位,并按压他们的每个穴位,让他们明白穴位的准确位置和按压时的感觉,然后让他们自己玩自己找,直到他们找对位置记住名字再讲下一个。两个孩子也是兴致盎然,你追我赶,一上午功夫竟然学完了三条经脉,这速度连老人也觉得有点吃惊。

第二章 学艺-5:练气

真要是有事干,十天并不算太长。

这十天老人真的是很忙,两个孩子倒是很亢奋,每天沉浸在辩脉认穴的游戏中,一点都没觉得这是个压力,一见面就你戳我一下,报一个穴位的名字,我戳你一下,报一个穴位的名字,时不时的还传出“错了,错了,不是这儿”、“对对对,就是这儿”的打闹声,玩的不亦乐乎,老人看着也连连颔首,看来他对这两个孩子的进步还是很满意的。

过得七八天,翁锐和郑青就对全身十二条经脉和奇经八脉的走向路径以及经脉上的穴位记得滚瓜烂熟,老人的一根树枝随便戳到他们哪个穴位,他们就能立即回答出来,老人随便报出哪个穴位的名字,他们都能在对方身上或者自己身上准确的找到位置,老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你们最近学得不错,进步很快,”老人道:“记住归记住,但时间长了也会忘记和记混,所以还要常常温习和记忆,直到你们的经脉全练通了,就会永远记住了。”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练经脉呢?”翁锐已经迫不及待。

“练经脉也就是练内功,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老人道:“特别是在你们这样打基础的阶段,要一步步来,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嗯,我知道,”郑青道:“就像翁锐教给我的扎马踢腿,练好了基础,才能学好其他功夫。”

“呵呵,你说的不错,”老人投来赞许的目光,轻笑一声道:“今天我就教你们练内气。前面要你们练呼吸,就是要你们练就呼吸悠长,稳定有力,气感强烈,能够控制,所有内功经脉的修炼都是从呼吸开始,用意识控制平稳有力的气感,顺着脉络穿过一个个穴位,最后再回到原点,循环一次就是一次修炼,你们的经脉就会慢慢畅通,你们的内力就会一点点增强。

开始的时候,你们只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气感,甚至是感觉不到气息的流动,只能感觉到意识的流动,那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们静心修炼,就会感到经脉中的气息像一条小溪,然后就像一条小河,然后就会变成一条大河,就会越来越有力。”

“师父,”翁锐又想到前面去了:“我们要练到什么时候经脉中的气息就可以变成一条大河了?”他问这一句,是因为他一直不能忘记的是那根柳枝可以震裂巨石,他想,这时候经脉中的气息一定是像大河一样了。

“到我这样的年龄吧,”老人的话有点冷,他是有点担心,要是这家伙一味地追求速成,弄不好会伤到他自己:“练功本没有捷径好走,只有基础打扎实了,再加上自己的悟性,也许也可以快一些。”他既要这家伙老老实实的练功,也不想太过打击他的积极性。

“哪这打基础要多少年?”看来这家伙想的是要比别人多。

“三到五年吧,这也要看个人的悟性和努力。”老人道。

“哦。”翁锐哦了一句就不说了。

“还有吗?”老人问道。

“没有了师父,嘻嘻。”这家伙又缓过劲来了。

“那就好,注意听,”老人继续道:“人体的内功的修炼从运行小周天开始,小周天有小成,可练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各经脉通,可行大周天,使全身经脉联通,奇功可期。”

“什么是小周天?”翁锐刚一开口,就看到老人眼睛一瞪,赶紧道:“不问,我不问了。”

老人没再理他,继续道:“小周天就是练任督二脉,以意识为指引,让内气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就像昼夜更替,阴阳交互。鼻吸清气,使吸入之气下降至脐下丹田,经会阴,过肛门沿督脉尾闾上行,经夹脊到玉枕,再到头顶之百汇,入泥丸上丹田,顺面部至舌与任脉相接,至前胸膻中中丹田而下,至下丹田复沿原路循环,即一个小周天。”

翁锐诡秘一笑,刚想说什么,又缩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老人问道,这回连郑青都白眼对他了。

“没…没什么。”翁锐有点慌。

“没事的,你说吧,”老人忽然也来了兴趣:“我不会怪你。”

“那…我说了?”翁锐试探着道。

老人笑着点点头。

“我是说,这运气能不能倒着来,”翁锐道:“比方说由任脉上而督脉下。”

“哈哈哈哈。”

老人一阵大笑,他突然很感慨,他开始不太喜欢这个不太专注还老要问东问西的翁锐,可突然他觉得这孩子与常人不一样,他总有很多疑问,他总能从旁人想不到的地方去想,这一点和郑青的用心、专注、听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忽然想到,凭郑青的悟性和恒心,这孩子一定可以成大器,做一代武林豪客绝对没有问题,但说要开拓创新、开宗立派,翁锐的这种潜质可能性就要大得多。这么想来,老人一下子就不再讨厌翁锐问问题了,而觉得这家伙越看越可爱。

“你们俩将来想做什么?”想到两个孩子的发展特质,老人也童趣大发。

“我想像师父一样,走很多地方,看很多地方。”翁锐抢着说。

“为什么?”老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听我祖父说外面的地方很大,有很多不一样的山,很多不一样的河,还有很多不一样的人,还说着不一样的话,我都想去看看。”翁锐说得很陶醉。

天性淳朴,崇尚自然,这倒很有点道家的根性,老人心中暗暗想道。

“你呢?”他又问郑青道。

“我…”郑青有点犹豫,他想的和师父不一样,他有点怕师父不高兴。

“他想做大将军。”看着郑青犹豫不敢说,翁锐索性替他说了出来。

“哦,”老人倒是有点惊讶:“这也很好啊,能说说为什么吗?”

老人觉得郑青一直有点自卑和内向,在很多时候都很鼓励他。

“我就想杀敌立功,很威风,不想受人欺负。”郑青倒是说得很干脆。

这想法和这孩子的经历不无关系,老人一想就明白,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想做大将军,要想杀敌立功,首先就要把功夫学好。”

“嗯。”郑青重重的点着头。

“师父,您还没说练功能不能倒着来呢?”翁锐道。

“哈哈哈,”老人笑道:“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律,顺着它就会事半功倍,逆着它不但可能无功,还可能非常凶险,人身体的气血流动也有它的规律,顺着它就能强健体魄,逆着它就可能生病,甚至有性命之忧,当然不能逆着来了。”

“我看水顺流而下很是敞快,”翁锐道:“但有人却筑坝把它拦起来,让水位逆上来灌溉禾苗,这不也很好吗?”

老人愕然,翁锐竟有如此之想,忽然间又释然一笑,他要不这么想就不是翁锐了。

“水往低处流是自然之理,”老人道:“筑坝提高水位而引流浇灌禾苗也是利用自然之理,但这种改变却蕴含凶险,如果筑坝不坚,或者水大而坝小,不仅可能伤及筑坝引流者,还可能伤及他人。修习武功也是一样,顺其自然是正理,剑走偏锋是奇功,这奇与正之间就像阴阳,本不可分,关键在于把握之人,把握的好,奇亦是正,把握不好,正亦可无功。武学之道,确有人逆经而练奇功,但却没有听说过可以逆经而打基础的。”

“师父,我明白了。”翁锐道,他看起来好不经意,似乎他只是随便说了一句,而师父却说了这许多。

“你真的明白了?”老人道。

“是,”翁锐毫不在乎地道:“就是在基础没打好之前不要练其他的,小心练坏。”

“还真是明白了,”老人道:“看来我小看你了。”

接下去两三天,老人又陆续给他们讲了要练的各个经脉的先后次序,还有每个经脉的内气流转方向及循环线路,并看着他们调息运气,指导他们去寻找真气到达每个穴位的感觉,还有一些真气留穴、冲穴的技巧,至少他们在小周天的运行上已经没有太大问题,这才叮咛道:“练内功重在积累,急不可急于求成,也不可懒惰荒废,每条经脉的图谱和歌诀都在书上,以后就看你们自己了。”

“师父,你又要走了?”郑青和翁锐都有些不舍。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老人道:“这回已经教你们够长时间了。”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郑青道。

“这回没准,也许是三个月,也许是半年,”老人道:“这回不要傻傻的在这里等了,我回来自会找到你们。”

“是。”两个孩子齐声答道,泪水已经在他们眼里打转。

“好啦,我还会回来的,”老人也很感慨,这次在一起待了十天,他真的喜欢上这俩孩子了:“也没啥东西,给你们每人做了一把木剑。别小看这把剑,分量韧性都有,就是没有开刃,给你们用来练剑再合适不过。”

两个孩子拿过来一看,两把剑几乎一模一样,长短两尺有五,剑身剑鞘都有,两柄剑的剑格上各刻着一个字,一个是“青”,一个是“锐”,俩孩子高兴的不得了。

“师父,那您走了,谁教我们练剑?”翁锐道。

“这不用你操心,自会有人教你。”老人道:“我这里有一份信,你把他带给你祖父。”

老人说完,也不再啰嗦,像上回一样,坐上他的牦牛飘然而去。

第二章 学艺-6:天枢老人

平阳城外的高岗之上,淡淡的月光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灰蒙蒙的颜色,树木不是很多,也不很高,稀稀落落的杂在各处。初夏的夜晚还有点清凉,但树间草丛里的各种虫豸却耐不住寂寞,在黑影遮住的地方叫得很欢,展示着它的存在,也许还是为了吸引异性的到来,所有的这一切,都显得高岗之上旷达、寂静、放松。

就在这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他一动不动,被微风轻轻掀动的衣袂也成了树影的一部分,他几乎完全融入了这一片的夜色,就连他脚下的虫豸也已经忽略了它的存在,簌簌的叫成一片。

他默默地看着平阳城的方向,那里还有点电灯光,虽然相距有半个时辰的距离,临高而望,但感觉上近在咫尺,然而那里的喧嚣声一点也传不到这里。他的呼吸细微、平稳、悠长,身体很是放松,看来他是在等着一个人。

时辰刚交亥时,夜色里的人耳朵似乎动了一下,他似乎感觉有人来了,因为他听到远处草丛里虫豸的叫声停了,而这种叫声的停滞地在一点点向他这边移动,他微微一笑,长舒一口气,内敛的真气也瞬间释放出来,无声的荡向周边,周围叫得正欢的虫豸好像突然感觉到了这微微的震动,一下子就不叫了,这瞬间的安静迅速传向四周,一直到来人的脚下才停下来。来人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停步,一直走到在离他十几步的地方这才站住。

“你来了?”夜色里的人道。

“是我。”来人答道。

来人正是翁锐的祖父翁檀老将军。翁老将军自从猜到孙子后面有高人指点,他就开始特别关注翁锐的一举一动,每天回来,除了练呼吸,他还要背东西,在自己的身上找来找去,晚上睡觉也是念念有词,人更是像着了魔似的,除了吃饭睡觉,对家里的人也不理不采,对放牛的事更是心不在焉,有好几次牛都好像没有吃饱,还是他晚上给牛加的草料。对这么一位在家里从不安分的家伙,现在能被人收拾的如此服帖,可见这人的法力之大,不由也让他钦佩几分。到后来几天见他学的练的越来越玄妙,他倒是越来越不敢打搅了,更不用说再去指点他了。

昨天晚上一回来,乘着没人,这小家伙还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封信,问他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这更让翁老将军新奇万分,当着孙子的面,他显得毫不在意就把这封信揣了起来,吃过晚饭也顾不上再去观察翁锐,到房里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今夜二更城外高岗一聚。

简单的一句话,翁老将军心里就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那位高人不单是他猜到的那位,他还对自己知道不少,看来翁锐这家伙嘴不严实,他的事肯定他和那位高人没少说。但不管怎样,此生有幸能去见一下那位高人,也算没有白活,是福是祸在他这个年龄倒实在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翁老将军是算好时间出门的,一路上也没多想见面会是个什么样子,但他没想到对方在很远就能感知到他的到来,内息的震动竟能达到百步之遥,可见这的确是个极为可怕的存在,但既然来了,他就不会停下来,见总是要见一见的。

“翁老将军。”那人道。

“天枢老人。”翁檀道。

“你知道我?”天枢老人道,他没有否认,看来翁檀老将军是猜对了。

“你不也知道我吗?哈哈。”翁老将军笑道。

“看来翁锐这家伙的嘴不太牢靠。”天枢老人道。

“呵呵,你还真是错怪他了,”翁老将军看来对这个孙子颇为钟爱,自然要维护于他,轻笑一声道:“就他一个小孩子,恐怕到现在都不会知道你这个师父是谁,更不要说他讲给我听了,何况,我的情况也不见得就是他说给你听的吧。”

“这话倒是不错,”天枢老人道:“他还真是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还说说了就会杀头的。”

“就凭这一点你就想到我?”翁檀有点诧异。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天枢老人道:“当年七国之乱,作为赵王刘遂的手下大将,翁老将军和前去平叛的朝廷大将曲周侯郦寄打了一仗,首战取胜,还斩杀了不少汉朝大将和军士,之后不久却和全家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留给世人很多猜想,也因为如此,才减轻了赵地对朝廷的压力,使得朝廷可以顺利平叛,大胜之下人人都在请功,自然也没人愿意继续追究。开始我也以为像传说的那样是翁老将军被害了,到后来想想这也不太可能,以老将军的实力,当时赵地的武官恐怕还没有谁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是有,也应该提着你的头颅押着你的家小去请功,但这些都没有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翁老将军不愿打这场仗,带着全家偷偷跑了。翁锐的武功基础有模有样,一看就是家学,他自己也说是祖父教的,翁姓又有武学家学的恐怕不多,再加上他说这会杀头,恐怕我要再想不到翁老将军都很难。”

“唉,”翁檀长叹一声道:“过往之事,不提也罢。”

“我还有一个猜测,”天枢老人道:“后来我听说赵王刘遂下令借兵匈奴以攻汉,你是在他下令之后才走的,我想你一定是对这件事不满。”

“人微言轻,不满也只能选择逃避罢了,”翁老将军道:“作为人臣,本该尽自己的本份,随主起事是死是活那都是命。原只说是为了清君侧而诛晁错,但到后来却成了联合匈奴来攻汉,这匈奴对大汉之地虎视眈眈上百年,本就是朝廷大患,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既管不了,也只好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

“呵呵,”天枢老人一声轻笑:“这就是老将军最使我敬重的地方。”

“天枢老人说笑了。”翁檀道。

“不要叫我天枢老人,呵呵,”天枢老人道:“也许我和你的年龄也差不了多少,你称我天枢子即可。”

“好,那就叫天枢子,呵呵。”翁老将军也不再矫情。

“我很好奇,既然翁锐没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天枢老人道。

“说他一点没说也不真实,”翁老将军道:“翁锐在家里就不是个很安分的孩子,开始看他回来学着练气,我还以为是小孩子之间闹着玩的,怕他练得不对我还指点了他几次,可到后来在那个大雨天没等到人,看他回来失落的样子,我才明白这孩子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对这个人突然就有了兴趣,这才想起他平时问我的一些问题,什么牦牛到底是什么牛?坐着牦牛真的爬山越岭如履平地?还问我能不能用刀劈开石头等等。”

“这孩子是喜欢问问题。”天枢老人也感慨道。

“看着他第二天回来欢天喜地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们找到你了,”翁老将军道:“武林有武林的规矩,不该问的我绝不问,他每天回来都像着了魔似的背那些经脉口诀,在自己的身上找穴位,虽说我只是一个练刀枪的粗人,以前也不练这些,但我知道这是道家高深的内功心法,联系到以前的种种迹象,我终于想到了天枢门。”

“你了解天枢门?”天枢老人道。

“谈不上了解,只是听说,”翁老将军道:“我戎马一生,上阵杀敌耍大刀,练的都是粗把式,虽算不上武林人士,但也听过不少武林的典故,武林有很多门派,有的经常招摇于市,有的则讳莫如深,但多少都知道一些,然而最神秘的莫过于道门三圣门。听说这三圣门成门立派的时间各不相同,但却都深谙道家的道法精髓,各自创出绝世神功。”

“你都听说什么神功了?”看着别人谈自己,天枢老人倒是兴趣很浓。

“这可都被传成武林中的天人了,但也只是听说和传说,很少有人见到,”翁檀正色道:“听说天枢门为武圣人孙武的后人所创,不仅道家内功、剑法冠绝武林,还传承了武圣人的战阵埋伏运兵之道;天机门醉心于机关暗器之法,恐怕在这上面已经到了入道入仙的境地;天工门只是听说尊鲁班爷为祖,建筑的奇巧恐怕是帝王将府也未必能及的,只是不知道这天工门的武功……”

“哈哈哈,”天枢老人笑道:“天工子这老家伙年轻时武功还可以,但自从他喜欢上了盖房子,恐怕这家伙早就不行了。”

“听说这道门三圣都有一些怪…怪…”问题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不知该怎么说了。

“都有些怪癖,”天枢老人道:“这有什么。”

“比方说天枢子你喜欢骑着牦牛逛天下……”

“你就是凭这些这想到我的?”天枢老人打断他的话。

“我想不出第二人。”翁檀道。

“哈哈,也罢,”天枢老人道:“我们这些人都闲散惯了,难得去理这些尘世之事,这回事偶尔路过,一时性起,倒是让这两个小家伙给绊住了,哈哈。”

“这是他们的福分。”翁檀道。

“这也算是缘分吧。”天枢老人道。

“天枢子今晚约我到此所为何事?”翁檀问道,既然聊了半天了,也该谈谈正事了。

“呵呵,”天枢老人道:“是我嫌烦,想给翁老将军转嫁点麻烦。”

“没有啥麻烦的,”翁檀道:“天枢子请讲。”

“我这里有本剑谱,”天枢老人道:“我没有时间教他们,本来想给他们自己练,但他们现在还太小,怕他们练得不对将来再纠正起来麻烦,想请你给他们指点一二。”

“这是你门中不传之秘,我岂能染指。”翁檀惊道。

“翁老将军多虑了,”天枢老人道:“这只是天枢门的基础剑法,等这套剑法练成,天枢十三剑我自会亲自教他们。”

“原来如此,”翁檀道:“哪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枢子谢过翁老将军。”天枢老人说完,随手递给翁檀一本剑谱。

“客气了。”翁檀接过剑谱道。

“告辞。”话一说完,天枢老人掺手致礼,飘然而去。

第三章 冲突-1:翁家学剑

天枢老人走了,也没告诉他们关于这个神秘天枢门的任何信息,尽管这回比上回好一点,教了他们十天,但教过他们之后依旧让他们自己练,没有人指点,也没有人监督,这对两个十岁的孩子来说绝对是一个考验。

虽说练的还是基础,但这练经脉不像练气那么简单,提升的已经不止一个层次,它需要全神贯注,凝神静气,以练气为出发点,找到气感,气沉丹田,才可以通过意识控制内息,沿经脉慢慢巡行各个穴位。

人乃天地造化之完美的神灵之体,各条脉络无不感天应地自成体系,而各条经脉又相互贯通构成更大的系统,与外在的身体器官和内在脏腑相对应,使得整个肌体具备强大的功能。但这些功能只是一种潜力,未开发之时所有功能只能自然表现出很小的一部分,这就是普通人正常的生命状态,要想变得强大,就要通过淬炼身体的经脉,激发出体内各个角落的潜能,这也是道家顺应天地的练功方法,据说练到极高境界,不仅可以成就金刚仙体,还可与天地同寿,长生不老。达到这种境界的只是上古的传说,但因此练成绝世武功却是每个时代都看得到的事,这也使得道家功法流派纷呈,传播很广,道门三圣门就是这些门派中近乎于道的神秘所在。

虽然拥有天地造化的每个人都可以去激活体内潜能,练就神功,但这需要法门,需要艰苦的淬炼,无异于改天换地,难度可想而知,这就是为什么修道之人如此之多,但真正能达到极高境界的人却寥寥无几,以至于被尊为天人。所以淬炼经脉比练气更费时间,更需要努力,它不但练的是道法自然的心力,更练得是坚持不懈的恒力。

好动是孩子的天性,在动中学做游戏,他们会学得很快,甚至是无师自通,但要放下天性而去做自身修练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开始几天,翁锐郑青这哥俩的新鲜劲还在,都还想着要怎么超越对方,在家里偷偷地练,出来放牛放羊一空下来,也是找地方就练,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但是十多天下来,他们就有点坐不住了,心气也浮燥起来,数次强迫自己入静不成,翁锐就首先放弃了。

他看到郑青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在周围吃草的羊群,无聊地甩着手里的牧羊鞭。

“你怎么不练了,嘻嘻。”看到郑青也练不下去,翁锐倒没了太大压力,嬉皮笑脸的过来骚扰他。

“没意思。”郑青白了他一眼,扭头又去甩他的鞭子。

“你这怎么行呢,”翁锐像个小大人:“你将来可是要做将军的,不练怎么行?”

“你怎么不练啊?”郑青道。

“我没关系,”翁锐道:“我又不想当将军,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今天不练明天还可以练。”

“你说我们这么练行吗?”郑青忽然问道。

“你不是很相信师父的吗,”翁锐道:“难道你怀疑这么练不对?”

“我不是怀疑师父,”郑青道:“我是说光练这个行吗?”

“那我们练踢腿玩摔跤怎么样?”翁锐其实心里早就这么想了。

“那好吧。”郑青道。

玩对孩子来说是个永远的诱惑,特别是有人陪着一起玩就更不用说了,两个孩子先比马步,看谁扎得时间长,然后又是踢腿压腿活动身子,最后才开始摔跤。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磨练,郑青在这方面进步很快,他人高腿长,很快就赶上了原本根基就不是很深的翁锐,两个人现在摔起跤来几乎旗鼓相当,但郑青今天似乎是心不在焉,在第三次被摔倒之后就躺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

“起来呀,继续,”玩性很足的翁锐以为郑青因为输了而丧气,故意激他道:“这回我让你。”

郑青是个很要强的孩子,哪怕是输,也绝不要对方让他,要是平时翁锐这样说,他早就跳起来继续和他战斗了,但今天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并且连嘴都懒得还。

“你到底是怎么啦?”翁锐被郑青弄得有点沮丧。

“还是没意思。”郑青说完,一翻身把头埋在了草地上,看来他真的没有情绪。

“哈哈哈,”不远处传来一阵浑厚有力的笑声:“玩都没意思,哪啥有意思呢?”

“祖父,”翁锐一听,就赶紧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放牧啊,哈哈哈哈。”

来人正是翁锐的祖父翁檀老将军,他已经暗地里观察这两个孩子好几天了,自从答应了天枢老人要代他给俩孩子授艺,翁老将军一直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他知道他们天性好玩,一味地强迫他们修练内功会泯灭他们的天性,动静结合才是自然之道。这俩孩子现在刚刚接受天枢老人就是他们的授业恩师,对他传授的功法自然敬若神明,但天枢老人现在却无意告诉他们这是天枢门的剑法,那他就得找机会接近这俩孩子,假装无意中传授给他们,也算是应人之诺,成人之事。现在看着这两孩子受不了这练功的单调乏味,已经开始懈怠,他觉得这是时候了。

“郑青,这是我祖父,”翁锐赶紧介绍道:“他是郑青,就是我那个结拜兄长,嘿嘿。”

虽说是兄长,但翁锐从来没有把这个当回事,还是一个劲的郑青郑青的叫着,而郑青也从来就不在意,给祖父说是兄长,翁锐倒首先不好意思起来。

“嗯,”翁老将军点点头:“既然是结拜的兄长,就应该以兄长称之,怎么能随便直呼其名,没大没小,呵呵。”翁老将军笑着责备翁锐。

“是,兄长。”翁锐很夸张的给郑青行了一礼。

郑青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一直傻愣愣的看着翁檀老将军,在他心里,这种能上阵杀敌,并且打败过曲周侯郦寄的人,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神人,就是他的偶像,激动之下竟不知说什么好,翁锐怪里怪气地叫了一声的兄长,才使他缓过神来。

“晚辈郑青拜见翁老将军。”郑青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哈哈哈,”翁老将军笑道:“郑青,你既然和翁锐结拜为异性兄弟,也当称我为祖父才对。”

翁檀老将军这么说,是为了拉近和这孩子的距离,日后传他们剑法更随意方便一些。郑青这孩子也不傻,一听老将军这么说,不由心头一热,立马跪倒在地,叩头便拜。

“郑青叩见翁家祖父。”让这么一位自己无比崇拜的老将军做自己的祖父,这是郑青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这一个头磕下去,他立马感到离他的将军梦近了一步。

“呵呵,好,好,”翁老将军连声说好:“起来吧,孩子。”

翁檀老将军已经从翁锐那里听说过这个孩子的身世,从心里很有些为郑青鸣不平,今天再亲眼看到这个孩子,见他虽说有些单薄,但看骨架身形,确实是个练武的苗子,还有这孩子眉宇间流露着一股沉稳刚毅的气息,这么点孩子,说话落落大方,不慌不忙,确实是一个可以塑造的将才。

“你们为什么刚才不玩了?”翁老将军明知故问。

郑青看看翁锐,觉得他们的理由说不出口,意思是你说吧。

“嘿嘿,”翁锐又开始嬉皮笑脸了:“我们觉得玩的东西都没意思了。”

“这么快就没意思了,”翁檀老将军道:“你们不是要每天练功吗?”

“天天坐着练功也没意思,”翁锐道:“练得怎么样自己也不知道,练着练着心就慌了。”

“呵呵呵,真是个孩子,”翁老将军笑道:“你们还小,不要着急,每天练气一两个时辰也就够了,不要贪多,每天都练一点点,每天进步一点点,日积月累,这也是不得了的。等你们有了一定的基础,进境会越来越快的。”

“那我们每天还有很多时间做什么呢?”郑青看来不想浪费一点时间,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的功夫快点成长。

“你们可以练剑啊,”翁老将军道:“你们俩不是每人都得到一件礼物木剑吗?”

“是我们练您教给翁锐的那个剑法吗?”郑青道。

“哈哈哈,”老人一阵大笑:“当然不是,那只是给翁锐活动身体用的,算不上啥剑法。”

“那谁教我们呢?”郑青道。

“我这里倒还真有一套剑法,”翁老将军道:“如果你们喜欢,我就传给你们。”

“祖父,你真要传我们剑法?”翁锐道,他以前可没有少缠着祖父教,可祖父就是不同意,只教给他一些最基础的招数,根本就算不上剑法。

“这还有假,”翁老将军道:“这可是一套真正的剑法,是一套道家的入门剑法,叫做‘混元剑’,学会了之后你们就可以互相切磋,日子也就没那么枯燥了,呵呵。”

“谢谢翁家祖父。”郑青一下子来了精神。

“谢谢祖父。”翁锐也十分开心,随手捅了郑青一把,两个孩子会心一笑。

“传你们剑法可以,但我有个要求,”翁老将军道:“每天要练的基本功,每天要读的书都不能少,每天内功的功课不能拉下,你们能做到吗?”

“能!”“能!”两个孩子同声答道。

“这样吧,”翁老将军道:“我每天传你们三招剑法,然后你们自己练,练好了第二天我再传你们三招,如果没有练好就继续练,直到你们练好了再教。”

翁老将军说完,顺手从旁边折下三根树枝,稍作处理,给了他们一人一根,自己手里也拿了一根,道:“今天先用这树枝代替,以后你们可以带着你们的木剑来练。这‘混元剑’的前三招剑法,第一招起式、第二招立阳式和第三招分天式,这第一招起式也叫遥祭三尊,这既是一招向对方行礼的招数,也是一招用来防守的招数,练得好了用它进攻也颇具威力……”

翁檀老将军很耐心的给两个孩子解释每一招每一个动作的用意和点划路线,并亲自演示各招的本招及变招,直到两个孩子都听懂了,开始自己尝试演练,他才站在一边观瞧,还不时指点纠正他们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这种代人授徒的做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第三章 冲突-2:功夫小成

自从翁檀老将军开始教翁锐和郑青剑法,郑青都快变成个翁家人了。平时总是翁老将军出去,借他们放牧之际,找一些僻静之所教他们剑法,要是碰上下雨天不用放牧,翁老将军还会把他们带到自家的后院闲厅内讲述。好在住在城南的郑家和城东的翁家并不是很远,步行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郑青在家里几乎没人管,不放牧的时候出去玩也是家常便饭,这倒省了许多事情,为了避人耳目,连吃饭都是翁老将军亲自拿来,不让家人参与。

武林有武林的规矩,就算翁老将军不是武林人士,规矩他还是懂的。他答应教这两个孩子剑法,这里面势必牵扯到天枢门的秘密,尽管天枢老人并没有特别强调要保密的事,翁老将军也只是告诉他们这叫做“混元剑”,并没告诉他们这是哪个门派的剑法,还是特意嘱咐他们不能将跟他学剑的事张扬出去,所以两个孩子练剑,也是非常低调,尽可能不被外人撞见,一直到他们将这六十四式“混元剑”法学全了,也没有人发现这两孩子学会了一套剑法,就连翁家和郑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在翁老将军教他们剑法的时候,他也在仔细地体味这套剑法,开始他只是感到这套剑法大概脱胎于道家的养生之道,招数古拙大气,动静节奏感很强,变化也不是很复杂,甚至看不出有什么太强的攻击性,以至于他就认为这确实是道家的一门入门剑法,是用来锻炼身体和养生的。等后来翁锐和郑青都学会了,他们在反复演练剑法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随着这两孩子剑法套路的熟练,身形变得稳健有力,呼吸变得浑厚悠长,体质也好了许多,开始一套剑法下来都要气喘吁吁,现在就算力道加大似乎对他们来说也不太费力,这些似乎都和这套剑法有关,难道是这套剑法中藏有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孩子的气质变化还体现在他们的内功修炼上,以前需要用意志力去控制的内息,他们现在操纵起来似乎变得容易了很多,好像添了一个无形的帮手,他假装无意去探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进境,发现他们确实进步很快,他更怀疑这一切都和这套剑法有关。

出于对天枢门的尊重,翁檀老将军在给孩子教剑法的时候,就只是自己看懂记住然后教给他们,自己刻意没有去练这门剑法,说实在的,他也确实没看出这套剑法有何厉害之处,但有了这个猜测之后,他就有点忍不住了,在夜深人静之后,又拿出他已经封存很多年没动过的剑,在后庭将六十四招“混元剑”一招招使下来,开始还有点生疏,几遍下来就变得流畅起来,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感觉浑身筋骨舒坦了很多,难道是他想多了?

翁檀老将军几经思索,他还是有点不死心,他又连续练了几天,反正这套剑法活动筋骨还是很好的,谁知他练到第五天,也就是这套剑法练了十几遍之后,他在运剑时突然感到一丝内息的流动,那不是他所能控制的那种,而是身体内自己流动的,他继续催动剑势,这丝内息从若有若无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通过随后几天的连续练剑,他终于可以确信,这看似非常普通的剑法,实际上是一门非常高明的道家武功,看似在练剑法,实际兼练内功,可能练内功的重要性要远大于这套剑法本身的作用。

初步揭开了这套剑法的秘密,翁老将军这才明白天枢老人的用意,给这俩孩子教了很多脉络穴位,又教了调息运功之法,但就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真的能静心去练功,这是很多人都难以想象的事情,并且很多经脉的淬炼是建立在有一定内功基础上的,要是基础不到,就算是明白经脉的修习方法也毫无用处,但有了这套剑法,对于好动的孩子来说,就算他们完全不知情,也不影响内功的修炼,而这渐渐形成的内功基础,又会很好的促进经脉的淬炼,这简直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设计,他不由对天枢门的功法又多了几分崇敬。

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是,这套看似简单的道家入门剑法,并非只是为了促进内功修炼那么简单,当它达到一定的境界,绝不输给武林任何一种高深的武功,但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发现的,这既要看心性,还要看功力,更要看使用者对这套剑法的信心。

翁檀老将军偷练“混元剑”纯粹是为了弄清楚这套剑法的功用,既然他已经明白,就断然不再练这套剑法,就算是没人知道他也放弃得干干净净,这是他做人的底限。他有他自己的武功,就连这些他也练得很少了,因为他觉得这些对他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

自己不练,但他却没有放松对孩子们的督促。有了这套剑法,翁锐和郑青的练功之路就显得有意思多了,在练剑之后,他们连练内功练经脉都觉得容易了好多,他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翁老将军自然也不便点破,这也使得这哥俩的功夫进境神速。

天枢老人在半年后确实来过一次,这次只待了一天,看了看他们练的剑法,指出了一些还不到位的地方,看他们演示正确后只告诉他们继续练,不要偷懒,也没再给他们教新的功夫。接着又查看了他们内功进境,这里面倒是详细而又耐心的给他们教了一些凝气和冲穴的法门,还告诫他们内功修炼时的一些忌讳,以及可能的走火入魔的状态及救治方法等等。没有内功基础这些都没有问题,当有了一定的内功之后,这些就变得非常重要,轻则功废,重则伤及性命,或许天枢老人觉得将这些东西告诉他们的时候到了。

在翁檀老将军知道天枢老人来过之后,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从此也不再特意去指点两个小孩练功了,一是怕指点错了,二是怕有偷功之嫌,他想天枢老人一定会有他自己的安排。郑青有事没事往他家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两个孩子能够亲近,也便于他们切磋武功,这本是件好事,但这种习惯未来给翁家带来了巨大的灾祸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此后的几年,对翁锐和郑青来说既平淡又充实,日子似乎轻松了许多,师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他们也不再刻意去等他,每次他来也都是没几天功夫,指点指点他们就走,剩下的日子他们依旧放牛牧羊、习武练功。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五年,对翁锐和郑青来说似乎啥都没有变,其实这两人的个头都长高了,身体壮实了,力气变大了,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比以前厉害多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师父天枢老人又回来了。

这回天枢老人既没有查看他们的内功进境,也没有再看他们的剑法演示,而是直接让他们比试一下。

一听说要比试,两个孩子即刻变得兴奋异常,他们平时练剑,也没少偷偷地比试,手里的木剑有你刺中我的时候,也有我刺中你的时候,但刺中就刺中了,他们还可以继续玩,但今天在师父面前,他们都明白,要是被刺中,那就意味着自己输了,这是极没面子的事,所以两人也都有点紧张,但还是跃跃欲试。

“开始吧。”天枢老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郑青丁字步站立,右脚在后踩实,左脚在前虚点,剑尖朝下,两手一掺朝前一推,这倒是标准的道家礼节。而翁锐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两腿平行站立,右手木剑一横,剑尖朝外,单手平推,也算是个见礼,但江湖之气十足。这两人摆开的这个架势,两柄剑一竖一横,看起来倒像是两位少年侠客要进行决斗,可能是天枢老人没想到会有这种景象,差点扑哧一乐笑出声来,但他还是忍住了,静静的看着两人。

在两人对峙了一小会之后,郑青首先动了,但他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手腕一抖,剑尖前指,左手捏个剑诀置于胸前,前置的右脚斜着向前踏出,然后左脚则交叉跟着。郑青移动,对面的翁锐也跟着动,他的姿势没变,只是脚下移动,让自己一直处在郑青的正对面。但这样的移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郑青刚踏出第三步的时候,倒是翁锐首先猛地前踏一步,剑势荡开,一招“分天式”正正地朝郑青劈了下来,郑青倒也不慌不忙,左腿后撤半步,右手一晃,三道剑影迎上,一招“遥祭三尊”把翁锐的剑拦了下来,翁锐当然不会停下,在两剑接触一下之后,身子一抵,脚下移动已到郑青之侧,木剑顺势横着拖动,借身子的旋转之力,剑尖朝郑青的左肋划来,一招“归气式”使得非常熟练。但就算是木剑,郑青也不想让他划着,后退、转身、立剑一气呵成,正好抵住翁锐的剑,以一招“立阳式”化解翁锐的“归气式”,但他的转身并没有停下,而是突然抵近翁锐,左臂以肘作剑,撞向翁锐的肩头,逼得翁锐不得不跳步躲开。

郑青的这招“道冲式”变化极妙,连站在一旁的天枢老人都连连点头,两个孩子也是极尽这几年所学,在“乒乒乓乓”的木剑撞击声中把他们学到的剑法身法都使了出来,没多久功夫,六十四招剑法就使完了,但他们还是没有分出胜负,继续用重复的招数向对方攻去。

“好了,你们先停下来吧。”天枢老人道。

第三章 冲突-3:刺中

这场比试可以说是郑青和翁锐学剑以来最认真的一场,为了让师父高看一眼谁都不敢马虎,唯恐一不小心让对方刺中一剑脸面无光,但这样一来,两人的出手就保守了许多,所以整套剑法用完也没分胜负,听到师父示下,两人赶紧停下,脸色都有点尴尬。

“我让你们比试,你们在干什么?”天枢老人似有不悦。

小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郑青你说。”老人点名要郑青说,他知道要僵下去肯定是翁锐先开口,在这方面还是要鼓励一下郑青。

“师父,”郑青躲不过去只好说:“我们刚才的比试不对吗?”

“那我问你,剑是用来干什么的?”天枢老人道。

“杀敌防身。”郑青道。

“如何杀敌?”天枢老人道。

“刺中对方。”郑青道。

“你们刺中了吗?”天枢老人道。

“这……”

“这什么,重新比过。”郑青还想说什么,被天枢老人厉声打断。

翁郑二人已经是十五岁的小伙子了,身高已经几乎与成人无异,天枢老人不想再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一切厉害的功夫都是在你死我活的拼斗中磨炼出来的,如果没有进攻的勇气,那就不配做一名武士,最终也会在别人的进攻中倒下,要了解这一点,讲再多都没有用,也只能在拼斗中去理解。

二人再次拉开架势站定,也没有过多的过度,郑青历喝一声,身形暴起,空中木剑一扫,显出数道剑影,要是一把铁剑,功夫再好一点,那就是一片剑光,这招“和光式”那也是很厉害进攻招数,可以覆盖身前一大片区域。一看到郑青的这个招数,翁锐却急向后躲,没有像刚才一样见招拆招,郑青一看翁锐没有接招,脚一落地,继续上前,但手上的招数已变,左右开弓,把一把剑使的像一根鞭子一样,这招“同尘式”也同样颇具威力,翁锐这回倒是没有退,而是突然一脚前伸,一腿弯曲跪地,身子后仰,木剑划地而过,一道弧线向上托住郑青的剑,待得郑青身形一跃过他,他的身子还没来得及起来,前腿一收,单膝跪地倏然转身,一剑已经戳中郑青的屁股。

这次交手,郑青是听了师父的话,一路猛攻,而翁锐就显得有点狼狈,但这变形的一招“解纷式”却给他了一个机会,顺手一剑戳中了郑青的屁股。这一剑什么招数也不是,更和“混元剑”无关,郑青脸一红,觉得翁锐有些赖皮,不由心生恼怒,居高临下,对着还没完全起身翁锐抖手又是一剑,并且数道剑影组成了一个圆环,不管翁锐怎么躲,他的头、肩、背总有一个地方是要被刺中的,这招“挫锐式”用的也正在点子上,谁知这翁锐干脆将无赖进行到底,起到半截的身子再次躺下,还顺势在地上翻滚起来,并且每次在正面朝上的时候都会有剑刺出,逼得占尽优势的郑青还不得不躲着他的剑。这招“虚心式”本来是立着的旋转招数,威力也要大得多,被他用成这样恐怕创立这招剑法的前辈也要无脸见人了。郑青被他拖的极为难受,几剑刺不中之后想抢到他翻滚的前方截他,谁知反倒被他木剑一伸挑到脚尖,差点绊倒,趁这机会这家伙笑嘻嘻的爬起来躲到了一边。

“师父,这也成吗?”郑青十分的不服气。

“你说呢?”天枢老人问翁锐。

“我刺中就算。”翁锐到不在乎,还一脸无辜,师父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他这也太赖皮了,”郑青道:“这都不是‘混元剑’上的招数。”

“武林争斗中,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天数老人道:“谁会在乎你到底是用什么剑法、哪一招取胜的。”

“那为什么要学这些招数?”郑青有点不理解,既然可以不用,还学他干嘛,乱打就是了。

“没有用这些招数把对手打败,那是你学的还不到位,”天枢老人道:“如果仅仅是为了使用这些招数而使自己挨打甚至是落败,那就无异于自缚手脚,招数永远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并且什么招数都是人开创出来的。”

郑青若有所思,但那个不安分的翁锐却过来逗他:“怎么样,服气不服气?”

郑青一把把他推开:“重新来过。”

郑青这孩子的聪明一点都不比翁锐差,但这孩子的境遇使得他有这么个学习机会时他比谁都珍惜,学起来也特别认真,特别踏实,总觉得他从来不知道的这些东西一定是最好的,他一定不能把它们学错,这也使得这孩子功底虽说扎实,但灵活变通却远不及翁锐,这一点天枢老人在刚才的比试中已经看出来了,只是翁锐也想表现,不敢过于放肆他才一直支撑着不败,天枢老人也就是要借这种实战把这个道理讲清楚。

想清楚这个道理的郑青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招数,手里的木剑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快捷和凶猛,“唰唰唰”几剑乱砍,乘着翁锐愣神的功夫揉身而进,真正进攻的却是“混元剑”的招数,翁锐刚用“混元剑”的招数拆了两招,郑青的套路又变得乱七八糟,使得翁锐再也顾不上去想什么招数了,你乱打我也乱打,本来好好的极有看点的剑法套路比试,竟演变成一场毫无章法的乱殴,但在一旁观战的天枢老人却笑着频频点头,没有一点要制止的意思,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样子。

在这两人的乱殴中,多数的招数已经没有了章法,但也时不时有一两招“混元剑”招数被仓惶用上,到好像这些招数是拿来应急的,两个人打的性起,下手也越来越狠,这儿“哎哟”一声,哪儿“妈呀”一叫,一会你摔倒了,一会他又栽在了地上,到了最后竟然斥声连连,两柄木剑挂动风声,腾挪闪躲,雀跃抢攻,这里已经没有了输赢,被打倒了爬起来再战,这几乎变成了一场生死之争。

天枢老人站在一边,这时候才觉得有了点意思,这一拼两人就拼了近一个时辰,打到最后,看这两人骤聚骤分,忽快忽慢,逐渐有了节奏,乱打乱刺的成分越来越少,而剑法招数的使用却越来越多,再次出招的力道也越来越强,两个人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但谁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了,就这样吧。”天枢老人道。

但他的话好像没人听见似的,还在发疯一般的不断地向对方进招,似乎不把对方置于死地绝不罢休。

“好啦!”老人一声厉喝,一根柳枝分左右甩在两人身上,两人几乎同时翻滚到两边,当他们还想爬起来再战时,看到了师父严厉的眼神,顿时萎顿在原地,身上到处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第三章 冲突-4:剑之法

两个人虽说是停了下来,但还是怒目而视,还没有从刚才剧烈争斗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身上在痛,心中也在痛,都五年的好兄弟了,今天都把对方打成这样,谁心里能不生气。

天枢老人心里也在暗暗称奇,他对他们身上的伤倒不很在意,因为他们手中拿的是木剑,顶多就是些皮外伤,不会有大碍,但两个人能坚持一个时辰,到最后还不依不饶,还没表现出力竭的样子,可见他们的内力修为己经有了一定的基础,说明这两个家伙还是很努力的,不由心宽了许多,脸上已有了笑容。

看着他们气喘的差不多了,脸上的怒气也消了很多,这才对他们说:“你们俩刚才确实打的挺凶的,现在还恨对方吗?”

郑青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但也皱了皱眉头,看来被打的确实很疼。看郑青摇头,翁锐也跟着摇头,显然他心里的委屈更大一些。

“为什么?”天枢老人笑道。

“因为我们是兄弟,我们在练剑,”郑青忽然一笑道:“我从小到大一直挨打,这也没啥。”

郑青这一笑,翁锐也跟着乐了,脸上怒意全无,看来这哥俩关系很好,是不会结仇的。

“你笑什么?”天枢老人问翁锐道。

“我从小到大加起来也没挨过今天这么多打。”翁锐的话倒把他们三人都逗乐了。

“好了,你们站起来把衣服脱了,”天枢老人道:“你们各自数一下对方身上有多少个伤痕。”

两人先是一楞,马上相互一视会心一笑,但又俺饰不住内心的小小兴奋,这是要查看结果了啊。

等这两人脱完了,连天枢老人都有点心疼,本来应该光光溜溜的身子,现在除了头上脸上手上脚上这些外露的部分,其它地方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别看两人都使的是柄木剑,但这也是天枢老人精心打制的,虽没有开刃,但强度韧性都是上乘的,在这样的剑下,两人这样的拼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他们数对方身上伤痕的时候,天枢老人也在一旁观瞧,直到他们数好,他才到:“告诉我结果。”

“他身上有二十二处伤。”翁锐道,同时伴随着小小的得意。

“他身上有十八处。”郑青情绪有些低落,显然他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

“嗯,先把衣服穿上吧,”天枢老人并没有直接去评价胜负,而是淡淡地对他们道:“你们来说说你们的感受。”

刚才两人打的不可开交,都忙着想如何战胜对方,师父这么一问,他们这才回想刚才打斗的过程,哪里吃了亏,哪里赚了便宜,什么地方做对了,什么地方又做错了,慢慢的,两人都有了一些想法。

“乱打看起来能打到对方,但用剑招却能打中对方要害。”翁锐道。

“乱打浑身都是破绽,很容易被攻击。”郑青道。

“出招用力过猛,一旦刺不中对方,自己就会被动。”翁锐道,他看了郑青一眼,可能是他自己吃过这个亏。

“光是猛力和快打也不行,容易被人利用。”郑青也看着翁锐,被赖皮耍了几回他总归有印象的。

“再厉害的招数也不一定就真的能一下子打到对方,打斗中也要等机会。”翁锐道。

“就算伤对方几次,也不如在要害上给一次。”郑青道。

……

天枢老人听着这俩孩子谈论着他们刚才打斗的感受,只是频频点头,并不打断,也不评价,鼓励他们继续说下去,尽管这些见解看起来有些稚嫩,有些简单,但都非常实用,这也是他们初次用真正的拼杀得来的经验,这种实战的经验对学武的人来说是最宝贵的,这比别人讲很多空道理都强。

看着两个孩子不讲了,天枢老人忽然问道:“要是你们两个手上今天拿的都是真正的利剑,结果会怎样?”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看着他们每个人身上的伤痕,突然感到心怦怦乱跳,连大气都不敢喘了,这要是真剑,他们身上得有多少个窟窿啊。

“翁锐死了五次,郑青死了三次。”天枢老人淡淡的道。

两个孩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们俩学的剑法一样,练的内功也是一样,”天枢老人道:“你们是非常了解的,现在是这样一个结果,要是和一个你们不了解的人打你们觉得会怎么样?要是再和一个他了解你们,而你们不了解他的人打你们会觉得怎么样?”

天枢老人说得很平淡,但两个孩子已经听得汗如雨下。他们本来觉得已经学了五年的内功和剑法,总觉得自己已经很行了,但师父的几句话突然让他们觉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江湖的凶险天枢老人自然明白,但他怕的是刚学了一点点功夫的这两个毛头小子不明白,不明所以盲目出手,自己什么时候把命送了都不知道。

“武林争斗当然和武功修为有很大关联,”天枢老人道:“两个修为差距很大的人不用比都知道结果,如果是差距不大,那就要看气势、看胆量、看意志,还要看心计,懂得斗智的人总会赚一些便宜的。”

“剑是武林中常用的兵器,”天枢老人看着两人听得入神继续道:“真正的剑中高手可以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剑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一剑在手,成为手臂的延伸,心到、眼到、手到、剑到,不枉行,不落空,随心所欲,可以说是剑道初成。”

“那真正的高手打架是什么样子?”翁锐对这一点很感兴趣。

“高手相斗,可以分输赢,可以定生死,但就不是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天枢老人道。

“您不是说要刺中吗?”翁锐觉得有点冤枉,要不是你这么说,我们也不会受这么多伤。

“真正的刺中,一次就够了,”天枢老人用柳枝一指他身上的一处致命剑伤道:“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刺中你这里,你觉得后面你还有刺中别人的机会吗?”

郑青用手摸着这处伤痕,现在还有点疼,他突然想到这就是翁锐一开始刺中自己的地方,因为弄得他很疼,他才生气用力和他拼命的,尽管最后也狠狠的刺了他几剑,用师父的话说也让他死了五次,但终归是他自己输了。

“抢得先机固然重要,一招制敌才是根本,”天枢老人继续开导道:“一味的怕被刺中躲着对方不行,为了刺中对方一味的猛干而把自己的要害暴露给对方也不行,这之间斗得就是心计,就是反应,甚至是杀伐埋伏。”

“师父我明白了,”郑青道:“要想打败对方,首先要保证自己不死,在缠斗中寻找时机,抓住机会猛力一击,一次就够了。”

“你能这么想真的很好,”天枢老人道:“真正杀人的剑法就是这么磨练出来的。”

“那我们这么练剑不是每次都要受伤吗?”翁锐道。

“上阵杀敌或者是仇家拼命,当然是要一招制敌,否则死的就是你,”天枢老人道:“但在很多时候,争斗只是为了比个胜负,真正的高手过招,也讲点到为止,这是一种武林精神。但如果功夫练得不到家,这进退的火候拿捏不到位,就可能造成无谓的伤害,甚至伤人性命,这样就算取胜,境界也是比较低的,还往往会因此结仇。”

“你是说这不让受伤也是高明的剑法?”翁锐问道。

“这才是我今天要对你们说的,”天枢老人道:“兵者凶也,任何兵器在手,稍不注意,伤人性命那是常事,伤人靠勇力就可做到,要想不伤人,那就需要高深的功夫,瞬息之时,方寸之间,既能点到而不伤,那要比直接一剑而过要难得多,也要高明得多,这种时候要想一剑洞穿对手只是力发而至的事情,这也就是我所说的人剑合一,随心所欲。”

“嗯,知道了,”郑青道:“师父要我们怎么做?”

“我要你们两人比剑,务必全力以赴,务必点到为止,学会去控制自己发招的力道,”天枢老人道:“什么时候你们认为已经尽到了全力,已经点到了想要点到的地方,而对方还没有受伤,那你们就可以用真正的剑了。”

“那时候师父就会教我们新的剑法?”翁锐在这方面永远贪得无厌。

“哼哼,”天枢老人也吊吊他们胃口:“我的剑法太过厉害,就你们这样的练法,用铁剑你们死多少回都不知道。”

“您说的是‘天枢十三剑’吗?”翁锐道。

“哈哈哈哈,”笑声中天枢老人已经远去:“看来老人也是靠不住的,哈哈。”

第三章冲突-5:挨打

今天的经历对郑青和翁锐来说可以说是终生难忘,天枢老人用他独特的方法给他们两人上了一堂剑法课,身上的疼痛让他们记住挨打甚至是被人夺命的的教训,师父的点拨又使他们看到剑法的高峰,至少也让他们明白了一个方向,知道他们今后该怎么做。

当两人茫然地看着天枢老人离去的背影,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可以说他们放牧从来就没有回去这么晚过,所以赶起牛羊赶紧往家里跑。当两人拖着同样的一身伤回到家里,迎接他们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况。

翁锐回到家里,他的父亲翁奇已经等在门口了,看他一瘸一拐,脸上头上都是伤,非常吃惊地问道:“锐儿,你这是怎么啦?”

“没事。”翁锐毫不在意的道,他想笑,但又皱着眉头,这样子使他父亲更担心了。

“怎么啦,你跟人打架啦?”翁奇急道:“让我看看伤哪里了?”

“还是先让孩子回家吧。”翁檀老将军从屋里出来道。

“是。”翁奇答应一声,赶紧帮翁锐把牛赶到后院,而惠氏赶紧上前帮儿子收拾,准备吃饭,有公公和丈夫在,惠氏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讲。

吃完了饭,翁老将军把翁锐叫到了内堂,让他把外衣褪掉,看着这浑身的伤痕,翁锐他娘惠氏首先受不了了,一下子就哭出声来,被翁奇瞪了一眼,就捂着嘴流着泪去了内屋,那里离内堂并不远,她也想知道孩子为什么会这样。

翁老将军仔细的查看了翁锐身上所有的伤痕,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道:“谁赢了?”看来发生了什么事,翁老将军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是我赢了?”翁锐很是兴奋:“他身上有二十二处伤,我身上只有十八处。”

“就因为这个就算你赢了?”老人的脸很阴沉,显然把翁锐也吓了一跳,因为老人的眼睛盯着他身上的几个地方,眉头皱得很紧。

“当然不是,可是……”翁锐一时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这样的伤他身上有几处?”翁老将军边说边用手按着翁锐身上的几处伤痕,总共按了五处,每按一下翁锐就皱一次眉头咧一次嘴,看来确实伤的不轻。

“三处。”翁锐很老实的道。

“哪为什么是你胜?”翁老将军道。

“师父说是我先刺中他这些地方的。”翁锐道。

先刺中要害者胜,这似乎也没有大毛病,翁老将军微微点了点头。

“你又师父回来啦?”翁檀老将军似乎也有点兴奋。

“是。”翁锐道,他不知道祖父为什么听说师父会来也会兴奋。

“你们以前也经常比剑,为什么今天会这样?”翁老将军道。

“我们刺不中对方,师父就骂我们,所以就……”

“你们打斗的时候他一直就在你们身边?”翁老将军道,他这回换了“打斗”这个词。

“是。”翁锐道。

“他怎么能这样呢?”站在一边的翁奇不干了:“他看着也能让两个孩子伤成这样?”

“你懂什么?”翁老将军轻声呵斥道:“今天不受点伤,明天就可能送了命,他自有他的道理。”说完又问翁锐道:“他今天还给你们讲了什么?”

翁奇虽没有像他爹一样成为将军,但由于家庭影响也练了一些功夫,对于这些道理也是一点就通,本来一家人弃武从农,就想悄悄地过过安静的日子,他本来不是很强的功夫伴随着翁老将军的隐没也慢慢地淡忘了,对于儿子偷偷练武这件事他早就发现了,但看着父亲一直暗地里支持和呵护,他也就没有反对,也没有过多过问,但今天看到儿子身上的这么多伤痕,做爹的还是很心疼的,由于儿子这样一折腾,他也对这位从不敢过问的儿子的师父产生了兴趣,所以也不再说话,在一旁悄悄地听着。

“讲的可多了,”翁锐有点兴奋:“不光讲了剑法,还有剑道。”

“哼,你小小年纪,哪懂得什么剑道!”翁老将军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天人合一,人剑合一,随心所欲,则近乎于道。”翁锐得意的道。

“这是他讲的?”翁檀老将军道。

“不是,是我想的,”翁锐道:“但师父讲过,不能杀人的剑就不是剑,只能杀人的剑也一定不是好剑。”

“嗯,”翁老将军点点头:“只能杀人的剑一定不是好剑,这话确实有道理。师父的话好生体会,不要忘了,来,我给你的伤处擦点药。”

这边翁锐在家里和祖父、父亲谈论今天发生的事,祖父还给他治伤,但对郑青来说,所遇到的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郑青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放羊从来就没有回来这么晚过,管家已经焦急的在偏门等候了,郑青一回来就遭到严厉的呵斥,尽管看到了郑青的一身伤,但管家心里想着的只有羊,看到羊一只没少,这才嘟嘟囔囔的离开了,至于伤不伤的不关他的事,把一个又累又饿、满身是伤的郑青扔在了羊圈旁边。

郑青有点艰难的来到厨房,准备吃阿姆给他留下的剩饭,突然有位少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鞭子,他就是郑青同父异母的兄弟郑敏,只比他小一岁,穿着华丽,显然在家里享受的待遇大不相同。

郑青一看是郑敏,就没有理他,继续去吃他的饭,而郑敏一看这情形已经勃然大怒,一扬鞭子,一下子就把郑青碗里的饭打翻在地。

“你……”郑青一下子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郑敏蔑视的道:“我爹在前面等你,哼,有你好受的。”

郑敏说完拧身就往外走,一扭头看着郑青还站在原地就吼道:“怎么还不走,要用轿子抬你吗?”

郑青没有啃声,默默地跟着郑敏走向前院,看来今天免不了一顿打,这他都习惯了,打就打吧,反正现在身上也到处都是伤。

来到前厅,父亲郑季和管家已经在里面了,郑季一脸怒容,而管家却在一边幸灾乐祸,而他的这个弟弟郑敏更是一进来就道:“爹,我把这个野孩子给你叫来了。”

对郑青来说,尽管他也是郑季的亲生儿子,但由于他母亲身份卑微,生活艰苦,怕养不活他,想着让他跟着亲生父亲总归能好一点,但他这个郑季在外面生的孩子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没有被当作儿子看待,甚至连个家奴的待遇都没有,不光郑季经常寻事打骂,就连他另外两个儿子对这个哥哥不认不说,从小到大也是百般羞辱,骂个野孩子那是轻的,为了能活下去,这些郑青都忍了。

“管家说你身上到处都是伤,”郑季阴沉沉地道:“这些伤哪里来的。”

郑青瞟了管家一眼,没有吭声。

“我问你话呢,你哑巴啦?”郑季厉声喝道。

“打架打的。”郑青轻声道,但他很平静。

“我把你个孽障,又跟人打架……我打死你。”郑季从郑敏手里夺过鞭子,劈头盖脸的抽在郑青身上。

小时候郑青挨打,他会哭会闹,有时还会跑,自从他开始偷偷的跟师父学内功,学剑法,他就没再跑过一次,也没有哭过一次,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学好功夫,一定要离开这个家,为了这一点,他愿意什么苦都吃,什么罪都受,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个小伙子了,他现在扛打的能力已经强多了,就算是被这个从不喜欢他的父亲打十几鞭子,也不及翁锐在他的要害上戳一下疼。

郑季打了一阵子,打累了,边喘气边说:“你说,你去跟谁打架了,又给我惹什么祸了?”

“我没有给你惹祸。”郑青倔气地道。

“哼,还敢嘴硬,”郑季的火气又上来了:“要是把人家小孩打坏了,还不是要我去给人家赔不是?”

“我不用你给谁赔不是。”郑青继续倔然道。

“那你说,到底和谁打架了?”郑季道。

郑青不吭声。

“你说不说?”郑季道。

郑青还是不吭声。

“我让你不说,我让你不说…”气急败坏的郑季抡起鞭子又是一顿毒打,是在打不动了,就把鞭子扔给早就等到一边的郑敏:“你给我打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郑敏早就手痒了,他在外面就是个怂货,回到家里就可以欺负这个哥哥,并且和他的另外一个兄弟从小一直欺负郑青到大,郑青稍有反抗,就会遭到郑季的毒打,所以郑青以后就再也不反抗了,这更助长了这俩儿子的嚣张气焰。

郑敏一鞭子一鞭子抽在郑青身上,打得他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但郑青还是一声不吭在那里站着。就郑青现在的功夫,他就算把这里的人全打一遍也绝不在话下,但他答应过师父,不会在别人面前随意展示他教的武功,何况在他心里,尽管郑季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这个父亲,但他知道他毕竟是父亲,他要打他他就得挨着。

随着郑青长大,他干活的眼色也多了,使得郑季打他的机会也少了,但这次郑季发这么大的火,打得这么狠,郑青的这种反应似乎是郑季以前没有看到的,到最后倒是他有点手足无措,下不了台,直接对管家一声大吼:“把他给我赶出去,今天不要给他吃饭。”

就这样,郑青第一次被赶出了家门。

第三章 冲突-6:说理

对于郑青来说,从小到大挨的打不计其数,那时他小,害怕、委屈、无助,他所表现出的就是恐惧和顺从,但现在的郑青,身上的伤比原来更重更多,但他却不感到有多么疼痛,他表现出的是一种漠视,是一种超脱的感觉,好像他父亲郑季和他兄弟郑敏打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什么人似的,这显示出的是一种抗拒,一种无畏,这让郑季感到压力,感到愤怒,非常非常的愤怒,也使得气急败坏的郑季破天荒的将郑青赶出了家门。

看着身后被重重关上的大门,郑青忽然感到一身轻松,他从来就没有觉得墙内的那个家属于自己,但他却不得不待在那里,现在被赶出来倒像是给他卸了一个包袱,更为神奇的是他再没有害怕,心中也没有委屈,涌现在心头的只是一种轻蔑。

但不管心情如何好,但身上确实很痛,肚子也很饿,在这黑乎乎的夜里,郑青没有了方向。由于在家里受到歧视,在外面的所有小孩也都跟着他那两个兄弟欺负他,他不爱说话,也没有朋友,只是到了十岁和翁锐打了一架后,他不但有了兄弟,还有了师父,这是他最快乐的几年时间。现在师父远在天边,但兄弟却在不远处,稍作犹豫,郑青默默的走向了翁家。

郑青到达翁家时时辰已交入亥时,当被敲门声叫醒的翁老将军看清是郑青时,开始有点吃惊,但他即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二话没说,把郑青领到他住的内屋,看到他口干舌燥的样子,先给了他点水喝,唤醒儿媳惠氏赶紧去做点饭,这一折腾,全家人都又点上灯起来了,当然也包括刚刚进入梦乡的翁锐。

“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我们家来了?”翁锐睡意全无,看到郑青来了,他竟一脸兴奋。

“你还问,都是你惹的祸,”翁老将军轻声责备了一句:“你看让他回到家又挨打了吧!”

“你爹又打你啦?”翁锐这才发现郑青身上又添了很多伤痕,而这些都不是他弄的。

“嗯。”郑青点点头,倔强的他什么话也不想说。

“来,让我看看。”翁老将军示意郑青脱下外衣。

郑青迟疑了一下,还是很听话的开始脱衣服,但由于伤口和衣服的黏连,他脱得很艰难,眉头连皱。看到这个情形,翁锐上去给他帮忙,下手重了,疼的郑青“唉哟”一声叫了出来。

“你轻点,毛手毛脚的。”站在一边的翁奇对翁锐道,他自己也上去帮忙把郑青已经很是破旧的外衣给他慢慢脱下。

“啪!”翁老将将军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桌上,把桌上的水壶水碗都震得直响,也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他。

翁老将军看着浑身上下满是伤痕的郑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刚刚爆发出来的怒火,他想不通,这是要有多大的仇恨,才会狠心将一个孩子打成这样,这样的人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你去把你的干净衣服拿一身来,”翁老将军对翁锐道,又对儿子翁奇道:“你去打盆热水,顺便拿一下药箱,我给这孩子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了,翁家祖父,我能行。”郑青有点不太自然。

“这怎么行,”翁檀老将军道:“不处理一下要感染了就不好办了,听话。”

翁老将军的话平和而又有威严,郑青听着心里暖暖的,他也是个孩子,他也渴望有人关怀,他不再吭声,倔强的眼里却沁出泪花。

翁老将军慢慢地清理着每一处伤口,慢慢的给每一处伤口涂好药膏,整个过程郑青只是有时候微微皱眉,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这让翁老将军不由心中暗暗赞叹,这孩子的意志力确实不是一般的强,能扛大事,说不定将来真能成为一个将军。

涂好药,翁老将军让郑青穿上翁锐拿来的衣裳,尽管有点小,但总比他原来破破烂烂的衣服好多了。

这时,惠氏已经做好了饭,轻轻地放在郑青跟前,很心疼道:“孩子,赶紧吃吧。”话没说完,自己就先抹起了眼泪。

郑青看了看翁老将军,翁老将军点点头,他又看了看翁锐,翁锐笑着给他说:“赶快吃吧。”

郑青不再犹豫,上去就是一大口,他实在是饿坏了,但他马上又吐了出来,因为饭太烫了,惹的在场的人都笑出声来,惠氏赶紧道:“孩子,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郑青吹了吹,开始慢慢的吃,吃着吃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感觉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也从来没在这么多人热切的关注下吃过饭,他在这里忽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他忽然好想自己的娘,自己的姐姐,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郑青吃得很慢,但他吃的很多,十五岁的孩子正长身体,何况他又饿了很长时间,直到他自己很不好意思的抹抹嘴,一再表示不要了,翁老将军这才笑吟吟的问道:“你是跑出来的?”

郑青摇了摇头:“我是被他们赶出来的。”

“那你今天就不要回家了,就在我家和我住。”翁锐急道。

郑青抬头看了看翁檀老将军,翁老将军点了点头,摆摆手“你们去睡吧,晚上别闹了。”

两个孩子答应着去睡了,看着孩子的背影,翁老将军百感交集。他带领全家来此隐居,本来是躲祸来的,在这里没人知道有个老将军翁檀,当地人只知道有个很温和的老人翁朴,平时为人低调,从不与人发生争执。这一切为的是能避人耳目,让一家人安安静静的生活,但今天,在他心里却又生出一种豪迈,他明天要为郑青去会会那个无名小吏郑季,他倒要看看,一个父亲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翁老将军就带着郑青去了城南的郑家。翁锐嚷着不要让郑青回去,就住在他们家,但翁老将军知道郑青有家,没有他们家人的允许,这么做也不合情理,只是说送郑青回去和他爹说说,要他以后不要再打郑青,这才把翁锐平复下来。翁老将军想得更多,郑季是当地小吏,这么招摇的事还是不能做,否则对这孩子以及对他们一家都没有好处。

当他们到达郑家的时候,管家已经在门外焦急的转圈了,看见他们过来,就毫不客气的冲郑青吼道:“你这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放羊去!”

“这位是郑家的管家吧?”翁老将军温和的问道。

管家一看这位老人,穿着很是朴素,但温和中却带有一种威严,站在他跟前就有一种压力,见他问话,就赶紧堆上笑脸:“是,是,您是…?”

“我是昨天和这个孩子打架的那个孩子的祖父,”翁檀道:“烦请管家通报一声,我要见一下你们的家主。”

“好,我这就去通报。”管家瞪了郑青一眼,赶紧入门而去。

不一会功夫,就听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阵阵的骂声:“那个孽畜在哪里?看我不打死他!”

从郑家院里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就是刚才的管家,另一位是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的衣着还算华贵,头上的发髻也挽得整整齐齐,中等个头,身材有点偏瘦,就是这张脸不怎么好看,一看就是那种气量狭小、喜欢钻营的人。他一看到郑青,甚至无视翁檀老将军的存在,一晃手里的鞭子又骂开了:“你这个孽畜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死你,你还说不会给我惹事,你看人家都追上门来了。”说完又要去打郑青,被翁老将军拦了下来。

“想来你就是郑季郑大人?”翁老将军微微一礼。

“我没有这个逆子,你要想找事你就去找他,”郑季一指郑青:“你就是把他打死我也不管。”

翁老将军眉头一皱道:“郑大人,我并不是来找事的,我是来找您谈谈。”

“哦,你不是来找事的,”郑季脸上温和了一些,立马换了一种强调:“你是谁?你要找我谈什么?”

郑季的这种态度让翁老将军对这个人更为讨厌,但为了郑青这个孩子,他还是强忍着那股恶心道:“莫非郑大人要与老朽在这里谈?”说完,他还向周围看了看,远处已经有人朝这边眺望。

“好,那里面请吧。”郑季很不情愿的道,但面子还是要的。

郑季前面走,翁老将军随后,而郑青则跟在翁老将军后面,一行人客厅坐定,郑季道:“您现在可以说说您姓字名谁了吧?”

郑季说话的时候抠着他的手,连翁老将军看都不看,官不大,但脸上的傲慢一点也不少。翁老将军看了摇摇头,也不在意,道:“老朽姓翁名朴,见过郑大人。”

“嗯,”郑季头也没抬:“说说你要谈什么吧?”

“您昨天又打这个孩子了吧?”翁老将军看了一眼郑青道。

“他在外面惹事,我打他怎么啦?”郑季不以为然。

“我想这里面有些误会,”翁老将军道:“郑青这孩子我认识,他经常和我的孙子一起玩,很聪明,也很懂事,这回是两个孩子玩得手重了些,都受了些皮外伤,也不打紧,为这事就打孩子有些冤枉他了吧?”

“哼,他受不受伤不关我的事,”郑季道:“但敢在外面惹事,问话敢不回答我就要打。”

“怎么能不关你的事,”翁老将军有些气愤:“难道他不是你的孩子?”

“我根本就没想要这个孩子,是她母亲硬扔给我的。”郑季也粗声道。

这句话再次重重的刺伤了郑青,他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郑季,看样子真想冲上去揍这家伙一顿。

“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郑季看到郑青瞪他厉声喝道。

一旁的翁老将军拍拍郑青,让他稍安勿躁。

“但是你生了他,难道就不应该为此负点责任?”翁老将军道。

“我还要负什么责任,难道给他吃给他穿还不够吗?”郑季也似乎有点火了。

“但你负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吗?”翁老将军道:“孩子还小,不光是吃穿,还需要关爱、教育。”

翁老将军今天真不是来吵架的,他本来就想给郑季讲讲,郑青是个好孩子,将来会有出息,要善待于他,但面对这么一个没有仁慈之心的父亲,他真的有点火了,说的话也就重了,对他来说,像郑季这种小吏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是谁啊,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凭什么敢在这里教训我?”郑季一下子站了起来。

“哼,我就是一介布衣老农,”翁老将军很蔑视的道:“就凭你,还真不值得我教训!”

“好,那我就教训教训你,”怒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老家伙打出去。”

还真从外面跑上来两个家人,手里还拿着家伙,郑青一闪身挡在了翁老将军前面,翁老将军站起身来,把郑青推到一边,冲上来的两个家人手里的家伙刚递过来,就被翁老将军劈手夺了扔在一边。

“郑季,就你这么个芝麻小吏不用在我跟前张狂,我也不会和你计较,”翁老将军轻蔑地嘲笑道:“我只是可惜了郑青这么好的孩子。”

“那也不用你管,就是我把他赶走也由我。”郑季吼道。

“你不用赶,我自己会走。”这是郑青在郑季面前第一次吼叫,然后对翁檀老将军道:“翁家祖父,您不用和他说了,我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说完他把所有的人抛在这里,一扭头直接走了。

“你个孽畜,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看着郑季歇斯底里的咆哮,翁老将军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慢的朝外走去,嘴里喃喃道:“可惜了这个孩子……”

第四章 惊变-1:揍了兄弟

这回是郑季这个父亲帮郑青下了决心。

郑青从记事起就一直过着没人关心、没人疼爱的日子,到了稍微大一点,他还要每天出去放羊,但实际上羊奶他没喝上几口,羊肉也只有啃骨头的份,即便这样,被兄弟和其他孩子欺负和挨打都是常事,从小就养成逆来顺受、沉默寡言的习惯。虽然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着离开这个家,但他很害怕,他不知道他能去哪里,所以他一直在忍着,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这最近五年来的生活郑青有了很大的变化,他识了很多字,读了很多书,他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他长大了,身体也长高了,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练就了一身非凡的武功,尽管在师父眼里这什么都不是,但他确实在练武的路子上已经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础。他已经不是一个怕这怕那的孩子了,他已经不是一个谁想怎么安排就能怎么安排的人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而这一切,那个从来都不关心他的爹,那个势力小吏郑季,确是一点都没有觉察出来。

昨天挨打,他并没有怎么生气,就是想通了现在已经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但他还没有想好去哪里,怎么走。今天,翁家祖父出于好心,想和他的父亲谈谈,他明白是想让他有一个安静一点的家,只是想让他少挨点打,但父亲的表现实在让他太失望了,不是失望,而是太让他丢脸了,自私、势力、冷酷无所不用其极,待在这样的家里,后面是什么样子他想想都可怕,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哪怕是流落天涯他也在所不惜。

郑青回到自己住处,开始打理自己的行装,但翻来翻去,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一把师父给的用来练功的木剑,半本师父留下来的剑谱,几本翁锐给的书,还有几件破旧的衣服,他甚至都找不出一块用来包裹它们的布,最后他只好把那块脏呼呼的被子给撕了,那块结实的麻布里子正好可以做个包袱皮,反正这被子他以后也用不着了。

当他出了茅屋想离开的时候,他发现出去的路已经被堵上了。

堵住去路的是他的两个兄弟郑敏和郑理,还有一群平时就爱一起作威作福的小混混。郑敏今天一大早就给他的小伙伴讲昨天晚上是怎样狠狠地揍郑青的,打得这个家伙连大气都不敢喘,让这帮小混混听得很过瘾,他的兄弟连声埋怨,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叫上他。今天郑敏一看郑青被一个老头子带回来了,本来还想爹今天一定是可以把这家伙再暴打一顿的,但没成想来的那个老头还很厉害,不但拦住爹不让打,竟然和他爹吵上了。更可气的是,郑青不但没挨上打,他还神气得很,扬言要离开这个家,这怎么可以?如果这家伙真的跑了,以后我们还欺负谁去?不管怎么样,今天先把这家伙狠狠地揍一顿再说。你还别说,他的话还一呼百应,真的聚集了不少人来。

“你们要干什么?”郑青很平淡地问道。

“你这个小偷,你把我们家的东西放下?”郑敏厉声道。

“什么是你们家的东西?”郑青觉得有点好笑,他们都觉得这个地方很脏很臭,平时除了阿姆从来就没有人到过这里,怎么一下子倒有了他们家的东西,看来他们是来找茬的。

“你手里的那把木剑就是,你包袱里的东西都是。”郑敏理直气壮地道,还不忘环视一下周围的小伙伴,很是得意,其实他想这把木剑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

“这是我的东西。”郑青道。

“什么你的东西,”郑敏很霸道的道:“我爹说了,连你都是我们家的。”

“哼,你爹不是让我滚蛋吗,他不是说没我这个儿子吗,”郑青没好气的道:“怎么这会我又成了你们家的了。”

“你当然不是我们家的儿子,”郑敏道:“你是我们家的家奴,你是我们家的狗,我们想让你走你才能走,不想让你走你就不能走,哈哈哈哈。”郑敏说完哈哈大笑,引得他的一伙小伙伴也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轻蔑和侮辱。

“你们笑完了吗?”等这些人笑的差不多了,郑青两手胸前一交叉,上前一步指着郑敏郑理两兄弟道:“你们两个,还有你,你,你……”他一下子就指出了很多人:“以前你们都合伙欺负过我,我不想跟你们计较,那时我不是怕你们,我是不想惹事,我还想待在这个家里,但现在不同了,我已经被赶出了这个家,我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要是你们还觉得我好欺负的话,你们今天都可以试试。”

郑青尽管还带着一身的伤,但他今天不再低眉顺眼,他站的很直,气场很足,并且话说得很自信,这一下子让这伙喜欢欺软怕硬的家伙嚣张气焰灭了一半,有些人已经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有的人已经开始偷偷地往后退。

“你,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郑敏一看军心要散,赶紧上前一步:“不把东西放下,你休想离开这里。”

“哼,你不是说我是你们家的一条狗吗,好,我这狗从今天开始就不做了,”郑青扬扬手里的剑:“东西是我的,我一定是要带走的,我到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东西给我!”郑敏一声厉喝,就和郑理两个人冲了上来,一左一右,一个来抢他手里的木剑,一个去抢他的包袱。

这哥俩已经有了一个成见,以前只要是他们看上郑青的东西,什么时候想要就什么时候抢,太小的时候郑青还会哭闹,再大一点,他们要抢他就让他们抢,从来都不反抗,而这两人也把此当做必然。但今天不一样了,他们刚一伸手,郑青让两人碰都没碰他的东西,猛一闪身,左右两脚,直接把两人踹翻在地。

“你敢打我,打他!”郑敏郑理两兄弟一起喊道。

你还别说,还真有五六家伙手持各种东西冲了上来,郑氏两兄弟也爬起来抄起早已准备好的木棍竹片加入到混战,但以郑青现在的功夫,这些家伙都是白给,他并没有太多用劲,只用一把没有出鞘的木剑,几个腾挪旋转,就把这伙人打得东倒西歪,还有不少想一起来欺负郑青的小混混看到这种情形,哪里还敢上前,拿着手里的东西直往后躲,有两个一看形势不对,扔下东西撒腿就跑了。

“你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你还敢打我,看我不弄死你……”

郑敏长这么大哪受过这个委屈呀,发疯一般再次扑上来要和郑青拼命,但郑青最恨的就是人家叫他野孩子,没有爹管,没有娘疼,还要受人欺负,多少年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心头,直接冲上去一拳就把郑敏打倒在地,再踏一步抵住郑敏,雨点般的拳头落在郑敏的脸上、身上,开始还能听见郑敏的骂声,没过几下就只能听到“唉哟”“妈呀”的惨叫声,郑理一看不好,刚想拔腿逃跑,就被郑青一脚绊倒在地,骑上身去也是一顿暴揍,直打得兄弟两鼻青脸肿,郑敏的胳膊都被打断了,他还不想住手,这么多年了,他等着一天等的太久了。

“住手!”那两个逃跑的孩子已经把郑季给叫了过来,他一看两个儿子被打成这样,气得浑身颤抖:“打,给我打死他。”

跟他一起过来的几个年轻的家奴拿着棍棒就往郑青身上招呼,这时候的郑青也打疯了,看他们冲过来,拎着他的木剑也冲了过去,十几年的委屈一起爆发,手下不再留情,格空架打,弹腿劈拳,没过几招就把这些家奴打翻在地,没有一个能爬起来的,就连那个平时狗仗人势的管家都没有放过,一剑甩下去,估计他的膀子是要吊几个月了。

“反了,反了……”

郑季的话还没有讲完,就看郑青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伸手,直接抓住衣服把他拎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郑季在这个儿子面前从来都没有感到这么恐惧过。

郑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恶狠狠得等着郑季,过了好一会才把惊魂未定的郑季放到地上,然后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你想干什么?”郑季再也不敢骂这个儿子了,更不要说打了。

郑青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退后两步,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父亲,是你生了我,不管我喜欢不喜欢都躲不过去,”郑青站起来道:“但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过儿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比谁都清楚,但我识字、读书、练武你却一点也不知道,以前你和你的两个儿子,以及管家和这些奴仆做的所有的事我都不说了,我也不再计较了,这三个头就算是我谢过你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我和你之间的父子情份就算两清了,出了这个门,我不在和郑家有任何瓜葛。”

“你……”已经被惊呆了的郑季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郑青回头扫视了一下自己住了十几年的茅屋,绕过躺得横七竖八的这些小混混和家奴,他没有走他平时放羊出入也是他自己出入的边门,而是绕到前院,一身轻松漫步从大门而出。

出了郑家大门,郑青就再也没有回头看过。

第三章 惊变-2:查底细

眼前的景象让郑季有点不知所措,自己两个最心疼的儿子被打的鼻青脸肿,一个儿子的胳膊也被打断了,儿子叫来帮忙打架的六七个小孩也受了伤,自己带来手持棍棒的四五个家奴现在躺了一地,那个像跟屁虫似的管家现在也抱着一条胳膊在旁边嚎叫,而这一切,竟然都是拜他自己从来都不肯承认的那个像家奴一样的儿子所赐。他讨厌他,漠视他,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可是他今天发现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一身的功夫连他都感到惧怕,这绝不是他能想象的到的样子。

他只是平阳侯府下辖的一个小吏,因为会钻营,颇得侯爷赏识,经常会去侯府参与料理一些事务。十五六年前,因为有公事在侯府住了一段时间,在用餐时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帮他们打理餐食的女性家奴,看她颇有几分姿色,几经打听,才知道她是侯府中一个卫姓家奴的妻子,人称卫媪,尽管已经生过几个孩子,但这身形体态还是很标致,一时动了色心,在随后的接触中不时暗中挑逗,眉来眼去,秋波频传。

卫媪本是家奴,在侯府地位很低,能被有点身份的郑季看上,对她也是份荣耀。看来不管在什么时候,也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能被人关注和欣赏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甚至是炫耀的事,艰难度日的女性更是如此。如此过了不多时间,这两个人便偷偷好上了,几番云雨过后,卫媪竟然怀孕了。郑季本就是图一时快活,一看惹了麻烦,就赶紧趁机开溜,此后也不愿再见卫媪,这让卫媪很是伤心了一阵子。

十月怀胎,卫媪生下一个男婴,在孩子周岁之后,她想着自己一家都是家奴,孩子待在自己身边永无出头之日,如果能把他送回生父身边,也许可以帮孩子找到一条更好的路。就这样,几经交涉,郑季总算答应把这孩子带回去抚养,既然进了郑家大门,这孩子也便随了父姓,取名郑青。

从这孩子进门的第一天起,郑季的妻子毕氏就很是排斥,和郑季大闹几场,直到郑季答应把这孩子像家奴一样养着他才罢休。郑青尽管留在了郑府,不光毕氏排斥,其实郑季自己也很不喜欢,这让郑季从很小就开始了悲惨的童年生活。

现在这个孩子长大了,十五岁了,并且还在不知不觉中长了很多本事,这让他感觉到很陌生,这还是那个他不愿看到的儿子吗?他似乎对此没有印象,迷迷糊糊,但这个孩子在打趴下一大堆人之后,却清清楚楚在趴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头,还响响亮亮地叫了声“父亲”,告诉他以后再也没有他这个父亲了,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好想他从来就没有来过,郑季的头很疼。

人就是这样,哪怕是块没用的石头,在自己手上可以随便扔,甚至是巴不得扔掉,但当别人要把它拿走时,总觉得它还是我的,总觉得他还有点用,或许觉得他比以前自己看到的好得多,甚至有点舍不得,不甘心。

在处理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后,郑季愣愣地看着站在一旁吊着膀子的管家,心里还在生闷气,他还没想好怎么善后。他本是个小吏,手里并没有可以动用的官家资源,一切还要他自己去收场,他现在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管家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个家本来就不大,这一仗打下来,家里连干活的人都找不够了,要是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再发火,估计他的另一条膀子都要保不住了。

过了好大一会,郑季才有点回过神来:“这个孽畜是在哪里学的功夫?”

“家主,我,我不知道。”管家诚惶诚恐。

“你个贼奴才,我养活你有什么用,”郑季怒道:“成天要你盯着他,现在他都变成这样,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郑季一气之下,站起身来就要去找鞭子,管家赶紧上前跪下拦住:“家主,我知道我该死,但现在还不是您发火打我的时候,您现在得想想我们怎么办,我现在还能给您跑跑腿办办事,您要想打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家伙能做管家嘴也是挺能说的,我现在还能跑,你要在把我打残了谁帮您办事呢?再说了,他把您气成这样,把我们都打成这样,不能让他想跑就跑了呀?你得拿个主意。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郑季知道这个管家平时鬼主意就挺多。

“我们得好好查查他。”管家道。

“嗯,”郑季道:“那你就去安排,去查查这个孽畜这几年到底是在哪里识的字,念的书,又是在哪里学的功夫?还有,要去查查他现在去了哪里?”

“是,家主,我这就去安排。”管家道。

“还有,”郑季今天一大早莫名其妙的给人骂了一顿,想想就生气:“你也去查查那个老头,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有什么背景?不出这口恶气我死不瞑目。”

“是。”管家答道,看看郑季没有再吩咐什么,就吊着膀子去安排了。

过了两天,管家兴冲冲的来报告。

“家主,我查到了。”管家一进门就道,由于过于兴奋,一下子闪着了那条吊着的膀子,疼得他直皱眉头。

“你查到什么啦?”郑季问道。

“我查到公子……”

“什么公子,是哪孽畜!”郑季愤恨地道。

“是,是,是那…那郑青。”

管家自从被打之后,就再也不敢轻视郑青,毕竟那也是主家的儿子,这么厉害的儿子说不定主家那天就认了呢,所以他只好叫公子,但就算是郑季在气头上叫他孽畜,他也不能跟着叫啊,所以“那”了半天,只好直呼其名。

“快说,查到了什么?”郑季道。

“是,”管家道:“最近几年,郑青确实是和一个叫翁锐的小孩在一起,他们经常在一起放牧,郑青的识字读书好像也是这个小孩教的。”

“是那个姓翁的老头的孙子吗?”郑季道。

“是的,”管家道:“不光写字读书,还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摔跤练武。”

“是谁教的?”郑季道。

“我觉得应该是那姓翁的老头,”管家道:“他们家就住在城东,听邻居讲郑青最近几年经常去他们家,前几天挨打之后也去了那里,第二天就是从他家里被带到这里来的。”

“他真的会功夫?”那天翁老将军只是一出手就把那几个家奴给撩趴下了,开始郑季以为是自己的家奴太差劲,后来想想那是几个小伙子啊,他一个老头有那么大力气?他就怀疑这个叫翁朴的老头有点功夫,还没想到是真的。

“恐怕他还不是会功夫那么简单,”管家很神秘的道:“恐怕翁朴这个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

“你这什么意思,”郑季一下子来了兴趣:“难道他不是本地人?”

“不是,”管家道:“我让人问过附近的邻居,说他们是十二三年前从外地搬来的,刚来的时候还有点赵地的口音。”

“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郑季道。

“家主您想想,”管家道:“十二三年前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想想,十二三年前,那时是七国之乱啊。”郑季道。

“您再想想看,”管家道:“当年赵王是怎么被灭掉的?”

“赵王?”郑季思索道:“当时是以曲周侯郦寄率兵攻打赵地,一开始还挨了打,后来因为赵王刘遂手下大将翁檀离奇失踪……”郑季突然睁大眼睛:“你是说他就是那个离奇失踪的赵王的大将翁檀?”

“我还不能确认,”管家道:“但家主您想想,十二三年前翁檀一家失踪,而这个地方又搬来了一家姓翁的,还是赵地口音,并且还会功夫……”

“你不用说了,肯定是他,”郑季露出一脸阴森的笑容:“哼,一个赵王的余孽,还敢上门来指责我,看我怎么弄死你!”

“家主,这事要好好合计合计,”管家道:“当时为平七国之乱,斩了十万首级,可见皇上对背叛朝廷者多么憎恨,而找到一名叛国余孽,而且还是位大将,这是多大的功劳啊,说不定家主您还可以……嘿嘿。”

“嗯,不错,是得合计合计,”郑季已经感受到了平步青云的日子,好好地享受了一番,然后才回过神道:“你再说说那个孽畜去了哪里?”

“这个…”管家略一犹豫:“听说他去了平阳侯府。”

“什么?”这倒是让郑季吃了一惊。

第四章 惊变-3:平阳骑奴

平阳侯府西夸院后面的一间小屋内,有个妇人在低声地哭泣,哭得很伤心,在她旁边站着一个大男孩,身高已经与成人相仿,虽然脸上稚气犹存,但神色淡定,目光坚毅,他一直站着,也没有阻止妇人哭泣,直到她慢慢停歇下来。

“娘,您不用再费心了,”男孩道:“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再回到哪里去的。”

“你还是个孩子,你说你现在能到哪里去?”妇人又抹上了眼泪。

这个大男孩就是郑青,而这个妇人就是他娘卫媪。郑青自从一岁多被母亲送到郑府,他就很少见到母亲,开始一年还有一两次,到后来就是几年也见不上一次,倒是姐姐们还会经常偷偷地来看他,并告诉他母亲的消息。他知道母亲就在这里,也知道她很难,所以他也从不来打扰她,他也从不恨她。这次是自己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那个让他不堪回首的家,他不知道会去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他只想在临走前来看看他们,也许这也是永别。

“我现在长大了,我哪里都能去得了。”郑青道。

“到外面去闯荡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卫媪道:“你住哪里?吃什么?喝什么?谁为你缝补衣裳?”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生了他,本想给他更好的生活,但却因此让孩子受了更多的苦。从她心里来说,她也不愿看到孩子再在那里受罪,她也曾想过让孩子再回到她身边,但这么大的孩子想回到侯府也不是她想想就能办到的,但真让这孩子一个人出去闯荡,她说什么也是不放心的。

“娘,您别哭了,”郑青道:“我现在什么都能干,有的是力气,我可以去给别人干活,我还会武功,我也可以去投军。”

其实郑青骨子里就是这么想的,他之所以那么刻苦的去练功,就是为了有一天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成为大将军,哪他的母亲、姐姐就可以不再为奴,就可以像富庶人家一样过上安稳的日子。

“你会武功?跟谁学的?”卫媪很是吃惊。

“这个不能告诉您,”郑青脸上露出难得看到的笑容:“我不光会武功,我还识字,我还读了很多书。”

“哟,弟弟现在厉害了吗,哈哈。”说笑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位穿着靓丽的女子。

“姐姐。”郑青说着就拜了下去。

进来的是郑青的三姐卫子夫,她是平阳侯府的讴者,也就是歌女,长得楚楚动人,聪明伶俐,且生性善良仁厚,善解人意,颇得平阳公主赏识。卫子夫很疼爱这个弟弟,因为他从小就不能待在母亲身边,而且还吃了不少苦,她和其他几位姐妹也偷偷去看过他,并且给他带好吃的东西。今天她本在侯府伎所排练歌舞,听得弟弟归家,就赶紧告假赶了过来,生怕他走了就见不到了,谁成想一到门口就听到了母亲和弟弟的谈话。

“子夫,你来了,正好说说他。”卫媪一见女儿来了,就赶紧说,在她这几个孩子中,平时就数卫子夫最有主意、最有见识了。

“娘,弟弟刚回来,你让我说什么呢?”卫子夫笑着道。

“你还笑,我都急死了,”卫媪道:“他跟那边的爹爹吵了架,还打了那边的兄弟,还离家出走,说再也不回那边去了。”

“为什么打架?”卫子夫道。

“我在外面和朋友练武回来晚了,还受了点伤,他就说我打架惹事,打我,还不给我饭吃,还把我赶出了门,”郑青道:“我要走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拦住我要抢我的东西,还想动手打我,就被我打了。”

郑青说得很简单,但卫子夫上前看到弟弟身上那么多的伤就心疼地哭了。

“娘,”卫子夫道:“弟弟在那边过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那个人就不配做父亲,要我说,弟弟要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那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说得轻巧,”卫媪道:“他才十五岁,现在出去他能干什么?他在外面怎么生活?”

“这倒也是,”卫子夫想想道:“要不我去求求公主殿下,让他留在侯府做点事。”

“这行吗?”卫媪有点不太相信,那得多大的面子啊。

“我刚进来的时候,你们在说弟弟读过书练过武是吗?”卫子夫问道。

“是的。”郑青道。

“你的书读到什么程度了?”卫子夫道。

“我读过《论语》,读过《道德经》,还有其他的一些书。”郑青道。

“你的武功练得怎么样?”卫子夫道。

“我也不知道,”郑青道:“我觉得普通人五六个人也打不过我。”

“哎呀,我的兄弟真的了不起了,”卫子夫道:“公主殿下要经常出门,也需要一个随身伺候保护的男丁,前两天还听她说起这事,我看行。”

“那怎么给公主殿下说呢?”卫媪道。

“这个我来想办法吧。”卫子夫笑得很自信,陪着母亲和兄弟说了一阵子话就走了。

在平阳侯府的伎厅,平阳公主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一群讴者排练,不时还指导一下,看了一阵有点累了,刚想离开,就看见卫子夫低着头抹着眼泪走了进来。

“子夫,你怎么啦?”平阳公主问道。

“回公主殿下,没什么的。”卫子夫赶紧跪下行礼。

这个平阳公主可不简单,她是当今天子汉景帝刘启与皇后王娡的长女,太子刘彻的同胞长姐,原封号阳信公主,因嫁给开国功臣曹参曾孙平阳侯曹寿,所以又被称为平阳公主,地位颇为崇高。平阳公主生性温和,对待身边的下人也是颇为关怀,卫子夫也是她非常爱惜的一个讴者,所以见此才有一问。

“怎么,有什么难处还不肯跟我说吗?”平阳公主笑吟吟地道。

“奴婢不敢,”卫子夫道:“只是些家事罢了。”

“什么家事能让你如此伤心?”平阳公主道。

“是关于我弟弟的一些小事。”卫子夫道。

“噢,那我倒要听听了,”平阳公主道:“你起来说话。”

“是,”卫子夫站了起来回话道:“我有个兄弟在郑家,这个您知道的。”

“嗯,是那个郑青吧,”平阳公主道:“你刚才去看的就是他?”

“是的,公主殿下。”卫子夫道。

“他怎么了?”平阳公主道。

“回公主殿下,”卫子夫道:“他在那边过的并不好,吃了很多苦,因为那边的兄弟欺负他,他就把人家给打了,结果被那边的父亲赶了出来,我娘让他回去他不肯,要去闯荡江湖,因为担心他所以适才失态,还请公主殿下赎罪。”

“哪里就罪不罪的了,”平阳公主道:“你那个兄弟多大了?”

“回公主殿下,”卫子夫道:“他已经十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都比我高了。”

“那他都学过些什么?”平阳公主道。

卫子夫就把郑青从小放羊,又不知从哪里识字念书练武的事情告诉了平阳公主,这倒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你那个兄弟还在吗?”平阳公主问道。

“在。”卫子夫轻声答道,心里怦怦乱跳。

“那你去把他叫过来我看看。”平阳公主道。

“这合适吗?”卫子夫的神色似乎知道了平阳公主的想法。

“去吧。”平阳公主笑着道。

“是。”卫子夫退后两步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卫子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大男孩,确实比卫子夫要高上一头。一到跟前,卫子夫就对郑青道:“见过公主殿下。”

郑青赶紧趴在地上磕头:“见过公主殿下。”

“把头抬起来。”平阳公主道。

郑青很羞涩的把头抬起来,瞟了一眼平阳公主赶紧把眼神低下。

“嗯,不错,”平阳公主笑着点点头,这个头,这长相,她确实都很满意:“你起来回话。”

郑青这才站了起来。

“听说你还读过书,练过武?”平阳公主又问道。

“是。”郑青答道。

“跟谁学的?”平阳公主道。

“回公主殿下,”郑青道:“师父是个奇人,他从来都不许我们问他是谁,教过我们俩之后就走,过很长时间又回来教我们,他是谁他住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你是说还有一个和你一起学武的孩子?”平阳公主道。

“是,”郑青道:“他叫翁锐,是个放牛的,我是放羊的,因为我们俩打架被师父看到了,说我们俩都是练武的材料,要我们结拜成兄弟,并教我们武功。”

“哈哈哈,”平阳公主开怀大笑:“这倒真是个奇人,他长什么样子,能说吗?”

“不敢隐瞒公主殿下,”郑青道:“他是一个骑着牦牛的道士。”

“嗯,看来又是一位方外高人哪,”平阳公主慨叹一声继续问道:“你会写字吗?”

“会写,但写得不好。”郑青道。

“唉,”平阳公主叹口气:“一个放羊娃,能识字写字就不错了。”

平阳公主的慨叹显然也感染了郑青,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不少,头也低了下去,这倒使平阳公主一下子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伤痕。

“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伤?”平阳公主道。

“这……”郑青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是你父亲打的?”平阳公主道。

“不全是,”郑青道:“一部分是我们练剑时伤的,其他的是他打的。”

“这个郑季真不是个东西,”平阳公主愤恨道:“那他打你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不是会武功吗?”

“他是父亲,我不能反抗。”郑青道。

“唉,”平阳公主又一声叹息:“为子受委屈也不忘孝道,难为你了。”

“谢公主……”郑青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既然不愿回去,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骑奴?”平阳公主道,看来她早已想好了。

郑青非常惊讶的看了平阳公主一眼,又看着姐姐卫子夫,见姐姐使劲地点头,便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磕的蹦蹦响:“我愿意侍奉公主殿下。”

“哈哈哈,好,”平阳公主笑道:“子夫,你可要好好地把你这个兄弟给收拾收拾,他可不能就这样跟我出去。”

“谢谢公主殿下,我一定把他收拾好。”卫子夫赶紧道。

“郑青,”平阳公主道:“侯府有很多规矩,跟我出去也有很多礼仪,有人会教你,你要好好地学。”

“是,公主殿下,”郑青踌躇道:“只是……”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平阳公主笑道。

“我离开了郑府,那里我再也不想回去了,”郑青道:“我不想再姓那个姓了。”

“呵呵,这还不简单,”平阳公主道:“你们家这边的孩子都姓卫,那你也和他们一样姓卫吧。”

“谢公主殿下赐姓。”卫青跪在地上再次磕头谢恩。

第四章 惊变-4:告密

自从得知翁朴老人是原赵王手下的翁檀老将军时,郑季确实自己激动了好几天,一份现成的功劳摆在眼前,搁谁也会有点按捺不住。但过了几天,他慢慢冷静下来,觉得这事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有几个问题要解决。

第一个问题,他该向谁去报告这事。他只不过是平阳侯府下辖的一个小吏,尽管平阳侯曹寿对他还不错,但那又能怎么样,单就平阳侯府内比他地位崇高的人多了去了,况且他所认识官场的人里面除了平阳侯府的人就没几个,就算是跟着侯爷认识几个外面或者朝廷的人,但他认识人家,人家也未必会认识他,直接找上去能不能见到面都两说。

第二个问题,谁会相信他的话。尽管当年七国之乱这件事闹得很大,朝廷也动用了极大的物力财力,最后才把叛乱平复,该报功的报功,该领赏的领赏,现在这事都过去十多年了,还会不会有人关心这件事,就算他说出去,谁会相信他的话。

还有一个问题,也是他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假如这是一份极大的功劳,那能够给出这份功劳的也是极高的位置,甚至是圣上才能裁决,这他说什么也是够不着的,说不定这功劳下来到了他这里可能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怎么去报这也是个难题。

郑季一个人在家思之数日,最后他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先到平阳侯那里探探口风。

平阳侯是个世袭的爵位,因为祖上是开国元勋,所以地位崇高,有封地,有荣耀,但实际并无多少权力,但就算这样,他在朝堂之上的人脉关系也不是郑季这么一个小吏所能想像的,要不怎么能把当今天子之女,当朝太子的同胞长姐下嫁给他呢,现在的平阳侯曹寿不是一个很功利的人,但他的眼界还是有的,问他也许是最合适不过的。

“属下给拜见侯爷。”在平阳侯府前厅,郑季深深地给侯爷施了一礼。

平阳侯曹寿年岁也就四十岁上下,本当正值壮年,但看起来身体不算很好,脸上有点血气不足。他脸色还算平和,看到郑季也是微微一乐:“郑卿,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属下告罪了,”郑季满脸堆笑:“近些日子属下身边尽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但也忙的团团转,没有来给侯爷请安,请侯爷见谅。”

“呵呵呵,”平阳侯轻笑一声:“既是忙也不必这么拘礼。”

“那怎么行,侯爷这里一定是要来的,”郑季忙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去:“前一阵子外出,偶得一只有些年头的山参,知道侯爷身子一直不是很好,所以特地送来,给您调养调养身子,也算是属下一点心意。”

“如此有劳郑卿了,”侯爷一挥手:“看座。”

有人给郑季搭上了座位,并给他端上一杯茶。郑季有点受宠若惊,赶紧施礼道:“谢侯爷。”

“嗯,说说你来什么事吧。”这平阳侯又不傻,郑季好久不来,这回莫名其妙的上门,侯爷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让侯爷见笑了,”事情总是要说的,客气一下也就是了:“犬子顽劣,给您添麻烦了。”

“呵呵,你说的是卫青的事吧。”侯爷道。

“卫青?”郑季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这你还不知道吧,”侯爷道:“他现在不愿回到你那里,连你的姓他也不要姓了……”

“这个孽畜。”侯爷还没说完,郑季就低声低估了一句。

“嗯……?”侯爷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属下失言,侯爷赎罪。”郑季赶紧施礼。

“听说你对这个孩子不怎么好啊。”后也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喝了口茶,对郑季的脸色也就淡了许多。

“也没有,”郑季心里有点虚:“就是家里缺人手,让他去放放羊什么的。”

“你经常打他?”显然侯爷知道的并不只是放放羊那么简单。

“小孩子顽劣,总是要教训教训的。”郑季也不敢多说,倒是更加深了对卫青的嫉恨。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亲生的,教养他们也是你的责任,”侯爷有点责备的口吻:“在家里不能公平对待,让他心生恨意,这就很不应该了。”

“侯爷教训的是,”郑季显得很诚恳:“我这就把他领回家去,好生对待,也不辜负了侯爷这番美意。”

其实对郑季来说心里恨死了,提这个儿子本不是他今天来的本意,他只是想有个开头的话题,没成想这家伙来到这里还告了他一状,让侯爷这一通训,他还得装作很愿接受的样子,因为他后面还有别的事要谈。

“这倒不用了,”侯爷道:“我看这孩子不错,公主也喜欢,就留在府上给公主做个骑奴吧,你意下如何?”

毕竟这儿子名义上还算是郑季的,侯爷有此一问也算是给郑季一个面子,这点郑季当然明白。那天卫青一走,他就知道这个儿子再也回不来了,对他来说本就无所谓,现在有这个面子,当然顺水放舟了。

“能得到侯爷和公主殿下赏识,那是他莫大的福分,”郑季道:“就依侯爷和公主殿下的主意,让他留在侯府吧。”

“如此甚好,”侯爷道:“将来这孩子有出息了你也脸上有光。”

“谢侯爷抬爱,”郑季假装犹豫了一下道:“另外还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讲?”

“你都讲出来了还有什么该不该讲的,讲吧。”平阳侯觉得郑季今天就是为儿子卫青的事来的,既然这事都谈妥了,那就没有其他的事不能谈了。

“那我就说了,”郑季道:“前两天这孩子和我怄气离家出走,到晚上都没有回家,我放心不下派人出去寻找,找着找着就找到了和他经常一起放牧的那个翁家小孩家里,虽说人没有找到,但却在哪里发现了一些情况。”说到这里,他还故意停了下来,看着平阳侯曹寿。

平阳侯这时才琢磨出点味来,他对这个郑季还是有点了解的,嘴很能说,脑子也灵活,但心眼子有点小,有点势利,按说他这种人对于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孩子跑到哪里去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关心的,但今天一反常态来问这件事平阳侯本来就感到有些奇怪,现在终于扯到别的事上,平阳侯感觉到这可能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用意。

“哦,什么情况?”平阳侯似乎无意问道。

“我觉得这翁家的老人翁朴有点像十几年前的一个人?”郑季道。

“谁?”平阳侯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当年参与七国之乱的赵王手下的一位大将翁檀。”郑季说完就一直盯着平阳侯看。

“谁?”平阳侯再也不能淡定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但很快,他就回复了常态,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在平阳侯心里还是相当震惊的,这个翁檀的故事他是听说过的,但他既不带兵打仗,也很少参与朝政,所以这些事听听也就算了,跟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但他知道,这种谋逆的罪名都是重罪,当年参与起事的人基本都被杀掉了,就算是逃过这一劫的要是被挖出来,那也免不了一死。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再去追究这些事了,但郑季一个侯府小吏却来提这件事,还在自己的封地内,他心里在想什么?

“翁檀。”郑季倒是答得很淡然,他知道平阳侯知道。

“是你猜测还是有什么证据?”平阳侯这时也不能在假装不在乎这事了。

“这证据吗还真说不上,”郑季道:“但他们家是十几年前搬来的,那时候正是七国之乱的时候,刚来的时候一家人还是赵地的口音,他们姓翁,这个翁朴还会武功。”

“就这些?”平阳侯还是淡淡地道,他知道,所有这些就几乎可以判定这个人就是翁檀了,但他却不能顺着郑季的想法讲。

“侯爷觉得这些还不够?”郑季道。

“哼,”平阳侯冷哼一声,他对郑季的这种反问很不满:“那时候到处都是战乱,赵地的人逃荒过来的也不少,为了防身练点功夫的人大有人在,不能凭人家姓翁就给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吧。这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托皇上的洪福,天下太平康顺,哪来那么多谋逆之人呢?”

平阳侯的意思很明确,他很反对去翻这种过去老账的做法,他自己又不会用这种方式去领功,也就是最好太太平平。但他知道,郑季这个人很会钻营,有了点好处他什么事都会做,在他这里说不通,也不见得他不会到别出去说,要说证据,其实太简单了,找一个当年认识翁檀的人来认一下就是了,当年和他打过仗的以及赵地降卒里面这样的人不少,但他还是弄不明白郑季为什么会去关注这件事。

听侯爷的意思没觉得这是件大事,郑季心里有点失望,好在他知道平阳侯不是那种喜欢把事情搞大的人,他也没抱那样的希望,他只是来探探口风,看平阳侯刚才的反应,这应该是条大鱼,这倒激起了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做下去的欲望。

“那看来是我多虑了,”郑季道:“我只是想,在侯爷的封地上不要出什么乱子就好。”

不管郑季心里怎么想,这句话到让平阳侯听出一丝威胁的味道,他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以后得好好在意一下这个小吏了。

“既如此我倒是要谢谢郑卿了,”平阳侯道:“太太平平最好了,不管谁想去打破这种太平,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也算是对郑季的一个警告吧。

“既然侯爷这里没别的事,属下就先告退了。”郑季觉得是该走的时候了。

“嗯。”平阳侯嗯了一声,脸色淡然。

看着郑季离去的背影,平阳侯曹寿忽然觉得这人不光有点可恶,还有点可怜。

第四章 惊变-5:查清原委

平阳侯曹寿最近几天心里一直不是很安宁,按说郑季这么个小吏说的什么翁檀的事他本不该这么上心,但他却总会想起这件事,有点翻不过这一篇。凭他的地位,就算是翁檀被抓,他只要推说不知此事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这事发生在自己的封地上总归不好。还有郑季已经来告诉过自己,尽管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但这家伙为什么要提这件事还没搞清楚,现在还不知他的那些话能不能堵住他的嘴,万一这事闹起来,或者有人在朝堂之上再多个嘴,那也是有些麻烦的。

其实顺着郑季的思路去走也是一条路,只要派人去把翁朴一家人抓来一问,要是赵王余孽,直接押解进京交给皇上了事,但现在是太平盛世,皇上身子也不太好,当年的事也是皇家身上的一个疮疤,弄这么一出会不会惹皇上不高兴?况且当年那么多人因此领功受奖,这么做不就等于说人家把活没干完吗,招致非议恐怕也是难免的,这种踩人进阶的事他从来都不屑做。再说郑季现在的表现很让他讨厌,他非常不想随了他得意。

侯爷这几日有点情绪不高,平阳公主也注意到了,早饭后侯爷刚想离开,平阳公主微微一笑道:“侯爷,你今日吃的不多啊。”

“呵呵,没啥,”侯爷道:“不想吃了,就这么多吧。”

“莫非侯爷有什么心思?”平阳公主道。

“嗯,”侯爷舒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下道:“公主我们去后厅慢慢谈吧。”

公主随侯爷离开餐厅来到后厅,早有下人端来了热茶,侯爷一挥手,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公主,你前几日收了一个骑奴,对吧?”侯爷道。

“是啊,给你说过的,”公主道:“这孩子不错。”

“他父亲来过了?”侯爷道。

“你是说那个小吏郑季?”公主道。

“是。”侯爷点点头。

“他来干什么?”公主道:“莫非他还想把卫青要回去?”

“这个他到没那么大胆子,”侯爷道:“但这家伙曲里拐弯的谈到另外一件事……”侯爷就把郑季过来谈的事情和他的一些担心都告诉了平阳公主:“我有点担心这家伙惹出点乱子来。”

“这事还得先问问清楚,”平阳公主道:“他怎么就盯上了翁家,我想卫青可能会知道一些情况。”

“那就叫他来问一下。”侯爷道。

没多一会,卫青就被叫到侯府的后厅。他这两天在侯府吃得好了,也换上了一身光鲜的衣服,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一下子就成了一位很精神的内卫骑奴,他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卫青叩见公主殿下,叩见侯爷。”

“你起来说话,”平阳公主道:“仔细回答侯爷的问话。”

“是。”卫青站起身来,垂手而立。

“卫青,你是在和一个姓翁的小孩一起学武吗?”平阳侯问道。

“是。”卫青回答的小心翼翼。

“他叫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侯爷道。

“他叫翁锐,是他们家男孩里的老大,”卫青道:“他们家还有祖父,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你经常去他们家吗?”侯爷道。

“不经常去,”卫青道:“我和翁锐多数时候是在外面放牧时练武,有时候下雨天不用放牧了我就到他们家去练。”

“是他祖父教你们吗?”侯爷道。

“翁家祖父只是指点我们,”卫青道:“我们另外有个师父教。”

“他会武功吗?”侯爷道。

“应该会的。”卫青道。

“为什么说因该?”侯爷道。

“我只见过他指点我们,但没有看到他练过。”卫青道。

“你说的那个翁家祖父叫什么名字?”侯爷道。

“他自己说叫翁朴。”卫青道。

“那他还有其他名字吗?”侯爷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卫青道。

其实侯爷问到这里,卫青的后辈已经在冒冷汗,师父说过他叫翁檀,还说翁家祖父的事情不能说出去,否则就可能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公主和侯爷待他很好,他不想骗他们,但这事关翁家一家老小的性命,他说什么也不能说出去。

“大胆卫青,在我面前你竟然敢说慌,”侯爷一下子怒了,声音不大,但很严厉:“翁朴就是当年赵王手下大将翁檀,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吗?”

卫青一听顿时魂飞天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万分,嘴里的话都不成句子:“我不能说,侯爷,会杀头的,翁家祖父是好人啊。”

侯爷和公主对看一眼,这孩子还真不经诈,这个翁朴还真是翁檀,侯爷脸色更冷:“哼,还真是赵王的余孽,我这就派人把他抓起来送交朝廷处置。”

“不能啊,侯爷,”卫青头磕得蹦蹦响,额头都出血了,看来他对翁家一家的感情真是深啊:“翁家祖父是好人,他对朝廷是有功的啊。”

“好啦,侯爷,你看你把孩子吓得,”平阳公主起身来到卫青身边,把他扶起来道:“别怕,好好回答侯爷的话,你那个翁家祖父怎么对朝廷有功了?”

侯爷眯着眼睛,没有吭声,他也在等着卫青的回答。

卫青站起来抬手擦了一把流下来的鼻涕眼泪,顺了几口气,慢慢地道:“当年赵王刘遂跟着吴王刘濞造反,赵王要翁家祖父向匈奴借兵,翁家祖父不愿引狼入室,遗祸朝廷,在首战打了胜仗以后就悄悄地逃走了,这才使得曲周侯郦寄顺利平复赵地。”

卫青这段话说的很顺,说明他对这段历史很熟,也说明他对翁檀的做法很感兴趣,他所谈到的内容也使平阳侯曹寿暗暗吃惊。

“这是你那个翁家祖父给你说的?”侯爷道。

“不是,他和他们家的人从来都不谈此事,”卫青道:“是我们的那个师父猜透了翁锐的家世说出来的,还不要我们说出去。”

“你那个师父是谁?”侯爷道。

“我也说不准,”卫青道:“他从不许我们问他,他自称天枢子,外面人称他天枢老人。”

“天枢老人?道门三圣之一?”看来平阳侯对江湖的事也是颇有见识:“那确实是位高人啊。”

“那要照此说来,这翁檀老将军还真是有功于朝廷啊。”平阳公主道。

平阳侯点点头,他明白公主的意思,也许这就是解开这个死结的一个重要的关键。

“既然是他们家人不讲,你们也不说,为什么你那个郑家父亲会去查他们的底细?”侯爷问道。

“他干什么去了?”卫青这孩子又激动起来,他对那个父亲痛恨至极,听说他去找翁家祖父的麻烦就急了。

“卫青,仔细回答侯爷的话。”平阳公主赶紧提醒道。

“是,公主殿下,侯爷,”卫青马上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毕恭毕敬深施一礼:“是这么回事,有一天师父给我和翁锐教授剑法,我们俩对打,身上受了一些伤,也回去晚了,他问起我就说是和别人打架打的,他气恨不过我在外面给他惹事,就和他的儿子一起打我,并把我赶出了家,我没地方去就去了翁家,翁家祖父给我饭吃,还给我治伤,第二天他还把我领回去和他讲道理,给他讲不要打我,说他没有做好父亲,到最后两个人就吵起来了,他还要人打翁家祖父,把翁家祖父也给气走了。后来就是他们家的两个儿子带着很多人要抢我东西,被我打了,我也跑了出来。”

简单几句话,卫青基本上那个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平阳侯一直静静地听着,也没有立即表态。卫青讲的一些事平阳公主前面也问过了,只是没有这么详细,现在看着侯爷似乎也没啥要问得了,就对卫青道:“你先下去吧,今天说的这些事情也不要对旁人讲。”

“是。”卫青退后两步转身出去。

卫青出去后侯爷就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也有了笑意,看来要从一个孩子嘴里套点话也没有那么难,不仅有了一些小小的得意,平阳公主看侯爷情绪不错,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侯爷的情绪不错,呵呵。”平阳公主道。

“呵呵,这样看来,也应该没有多大的事。”侯爷道。

“侯爷的意思是……”平阳公主在等着侯爷继续说。

“就算是郑季把这事捅出去了,我看也不会有太大的事,”侯爷道:“当年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翁檀逃走才给了曲周侯郦寄平复赵地的机会,此后关于翁檀的说法很多,但那时大家都急着报功,对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翁老将军不愿向匈奴借兵而带全家逃走,确实也算得上有功,真到了哪一步,我想这也说的明白,那时他手下的降将应该还有一些。”

“既如此,那我们就不必太过费心了。”平阳公主道。

“但也要做些准备,”侯爷道:“要让翁家知道一些,真要有人问起来或者有人来抓他们,他们该如何说,如何应对,如果现场就冲突起来人被杀了,就算是我们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济于事了。”

“侯爷说的是,”平阳公主道:“哪我就挑一个好天气到东郊去逛逛,呵呵。”

“呵呵,公主主意不错。”侯爷笑道。

第四章 惊变-6:示警

早上天气很好,按照平阳公主吩咐,卫青早就准备好了车辇。他身着一身新衣服,这是姐姐卫子夫特意给他缝制的,很合身,手里拿着他的木剑,这也是公主特别交代的,显得特别英武。这是公主殿下第一次带他出去,他把要准备的东西检查了很多遍,生怕出现一点点纰漏,就这样,他还是有点惴惴不安,双手暗暗地搓着,手心里满是汗。

平阳公主终于出来了,她由四名侍女陪着,身后还跟着四名侍卫,四名府丁,看到公主近前,卫青赶紧在车辇前单膝跪倒,躬下身子,平阳公主微微一笑,在两名侍女地服侍下踏在卫青的背上上了车辇,卫青起身站在车旁,虽身体有些僵硬,但心里确实激动。

公主的车辇出了侯府一直往东,出了城门没走几里就进了一片低矮的山谷,山谷不是很大,时窄时宽,错落有致。时值中秋,天气还有点热,但山里的景色已经变得非常好看,山顶上的树木,山坡上的果林,山下的庄稼,各有各的颜色,其间还偶或杂着一两个村落,有人影忙于其间,偶然间还可听到一两声牛的哞叫,好一派田园风光。

一行人慢慢走着,车辇上四周的围帘早已高高挂起,远处近处的风光尽收眼底。在离一处村落不远处有一大块空地,视野也很开阔,公主叫人停下车辇,卫青赶紧上前躬身跪倒,公主踩着他的后背下来,随处走走,伸伸懒腰,看样子很是惬意,最后在一处树荫下停住。

“我就在这里歇一会吧。”公主吩咐一声,立即有人拿过一把竹椅,并铺好锦垫,公主坐下后还在一旁摆了竹几,上面摆上各种小食。

公主吃了几口,似乎有些口渴,就吩咐道:“看看附近有没有干净的人家去弄些水来。”

平阳公主出门游玩又不是第一次,带水是必不可少的准备,这次也不例外,但公主还是说了要在附近找个人家弄水,并有意无意的看着卫青。自从公主停在这个地方,卫青的小心脏就怦怦的跳个不停,他虽侯侍在附近,但连个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公主发话,他似乎有点明白公主今天来这里的意图,他自己也不敢再装下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秉公主殿下,这个村子就是翁家祖父住的村子。”卫青道。

“哦,”公主笑得很灿烂:“这么巧啊,那你就去给我讨点水来。”

到了这个份上,卫青也没什么顾忌了,他应声“是”就退后朝村里走去。没过多久,村里就走出一行人来,卫青捧一个干净的瓦罐走在前面,翁檀老将军和他的儿子翁奇、孙子翁锐随后跟着,翁锐手上还有一把和卫青差不多的木剑。到了公主跟前卫青一放下水,翁檀、翁奇、翁锐就上前跪倒在地。

“草民翁朴携儿孙拜见公主殿下。”翁檀老将军道,他磕头,翁奇、翁锐也跟着磕头。

“哈哈哈,”公主轻笑一声:“老人家起来吧,我就是讨口水喝,惊动老人家就不该了,看来定是卫青多嘴了,该打。”

“是。”卫青应了一声一旁站立。

“谢公主殿下,”翁檀一行人起来道:“草民虽只有几间陋室,但还算干净,公主殿下可否移驾屋内歇息。”

“不啦,呵呵,”平阳公主笑道:“本来出来就是为了透透气,晒晒太阳,这要到屋里不就白出来了吗,呵呵。”

“公主殿下说的是。”翁檀应道。

自从翁檀一行出来,平阳公主就在仔细打量翁老将军,看他虽一身布衣,须髯飘飘,但却红光满面,气定神闲,完全没有普通人见到皇家之人的那种惶恐和不安,好一个历经沙场的老将军。尽管翁老将军经卫青简单一说他什么都明白了,但他现在却什么也不能说,公主也不直接问他什么,而是对躲在后面的翁锐感起了兴趣。

“你是翁锐吧,我知道你。”平阳公主笑吟吟的道。

“是。”我让上前一步,深施一礼。

“你是和卫青一起练剑的?”平阳公主道。

“是,公主殿下。”翁锐道。

“那你们就比试一下,让我也看看你们练的剑法。”平阳公主道。

翁锐看了一眼卫青,见他点点头,回过头来对公主道:“是。”

卫青现在是平阳公主的内侍骑奴,公主要看他当然愿意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要想以后能有个好前程,他就得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当下和翁锐两人退出数步,两厢站定,慢慢的拉开架势。

自从天枢来人亲自指点过他们俩的剑法之后,他们两个就再也没在一起合练过了,尽管只有短短的十几天,但其中却发生了很多事情,郑青不光从一个放羊娃变成了平阳侯府平阳公主的骑奴,他的名字也变成了卫青,而翁锐一家人的危险却在一步步地逼近。这些天他们两个没在一起,反倒给他们一个机会,可以好好想想那天师父讲的很多剑法道理,每想通一处,就自己演练一番,这些时日,每个人都有不少收获,正好在今天可以好好印证印证。

翁锐今天见到卫青很是高兴,卫青讲的事情让翁老将军面色沉重,但对翁锐来说还没有什么感觉,见面就要和卫青比试,听说公主殿下在村外等着这才作罢,但他还是不死心,见卫青拿着木剑,就把他的木剑也带上了,没想还真派上了用场。话又说回来,他要是带了把真的铁剑,恐怕卫士也不会让他接近公主的。

卫青的剑法还是中规中矩,起手便是混元剑的起式“遥祭三尊”,只是他现在用这一招时对手法力道的把握更加纯熟,晃出的三道剑影更加轻灵虚飘,更符合起式致礼的本意,但翁锐却等不及了,他不想要那么多虚套子,脚下使劲,踏上一步分心便刺,待到卫青举剑去挡,他已经横剑转身,剑尖扫过卫青的前胸,卫青退步立剑急挡,但没等卫青的剑挨上,就见翁锐身子一矬,抖手把剑收回,随即斜撩出去,攻击卫青的下盘,但卫青似早有觉,脚下还未来得及动,身子却已扭曲,从上往下晃出的剑影终于格开了翁锐的剑,俩人倏然跳开,相似一笑。

这趟交手翁锐算是攻出了两招半,“道冲式”、“谷神式”虽架势已足,但却招不用老,卫青用“立阳式”、“守静式”应对,也是一碰就收,最后一招翁锐“玄牝式”还未完全使出,卫青的“和光式”已经压了过来,这是卫青守中抢攻,这回谁也躲不过谁,只好硬碰硬的来一下,算是一次真正的交锋。

在一旁看着的平阳公主看两人这剑使得有模有样,还挺好看,不由点点头,而站在一旁的几名侍卫就不以为然。他们一开始看到两人拿的都是木剑,就哑然失笑,想着这也就是小孩子玩的,哄哄公主高兴就好,一看他们使出的剑法,觉得他们还是学过一点的,但要说这种剑法能够杀人,打死他们都不信。

“你有进步。”翁锐笑道。

“你也是。”卫青道。

其实这两人好多天未见,见面试几招表示热络,手上的剑招使得还是比较慢,也是为了热热身,但其中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已经表现出了手上劲力大小的控制和出剑手法的选择,天枢老人给他们讲的剑法剑道已经在起作用,翁老将军虽没有吭声,但他也看到了两个孩子的进步。

两人说过一句话后就慢慢收起了笑容,手上持剑脚下开始移动,碎步还不过三,就见卫青猛地踏前一步,一个纵身人已在空中,借着这一纵之力,他在空中已经晃过数道剑式,但最关键的却是在身体越过翁锐的刹那间一剑直接抹向他的脖子,引得旁边一片惊呼。这招来得突然,翁锐已来不及躲闪,木剑一横朝上架去,身子猛然大幅度后仰,倒地的过程中脚下使力,使自己弹起尺余,横剑护住上身,弹起的脚重重的踢向卫青。空中的卫青无处借力,只得硬生生接了他一脚,借这一脚之力,身子迅速飞向一边,而翁锐在身自触地后顺势一个滚翻已经站立起来。

这一招卫青出招非常突然,力道、速度都不弱,有点战场杀敌斩敌方大将于马下的气度,刚才还在暗地嘲笑的几个侍卫也是一惊,不觉摸向自己的脖颈,感觉凉飕飕的,他们还在回味要是他们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招的时候,那边已经又打在了一起。

这回这两人的打法已经和他们刚才看到的两个孩子初学剑法的比试完全不同了,已然是两位江湖好手在拼命了,不只是比比划划,而是招招剑指要害。不能杀人的剑就不是剑,但只能杀人的剑绝不是好剑。师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力如何能够发得出收得住,他们还在探索体验,但师父却没有给他们慢慢试的机会,他们必须在激烈的拼斗中去尝试,既要刺中对方,还要去试着掌握收放自如的感觉,要不是把木剑,还真没人敢让他们这么做。

看这两人比剑,开始还有剑法的存在,但恍惚间似乎就有点胡打乱斗了,乱的是招,但法却依然有度,他们时而快如疾风暴雨,时而闲如原野放牧,快则可能取势无果,慢则可能暗藏杀机,就算是翁老将军历经一生的沙场洗礼,但却感到这俩孩子还显稚嫩的剑法中有比他高得多的意境。数十招已过,两人空中对过一招,朝两边飘然而落。

“你中了三剑。”翁锐道。

“你也中了三剑。”卫青道。

“今天你先刺中我,你赢了。”翁锐道。

卫青笑笑,不再接话,两人转过身来,站定身形朝平阳公主行礼。

“好,不错。”平阳公主拍着手笑道,并瞟了一眼旁边的几个侍卫,见他们已经面有愧色。平阳公主并不会武功,但他也看得出,这两个小孩的功夫已经高出这些侍卫许多,这也让她觉得很有面子。

那些侍卫都觉得自己是有点本事的,当然不能和上战场杀敌的武士去比,平时碰上敢于阻挡或者影响公主的人,他们也会吆五喝六的,但今天看了这两个小孩子的比试,他们真的心里没底,要是手里拿的是铁剑,他们还敢不敢和他们对打。尽管卫青是个骑奴,按理说地位比他们低不少,但现在谁也不敢再低看于他。

“孩子们还是初练,让公主见笑了。”翁老将军微微一礼道。

“难道老人家认为他们的剑法不好?”平阳公主道。

“剑法自然是好剑法,但这火候还差很多,”翁老将军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就能到的,只要孩子们是喜欢就好。”

“看样子老人家是个内行啊,呵呵。”平阳公主轻声笑道,这里面的意味翁老将军自然明白。

“嗨,什么内行不内行,那都是过去了,”翁老将军既不想隐瞒,也不能说明:“用得好就能建功立业,用不好那都是罪孽啊。”

“其实罪不罪孽也不是谁自己说了算,呵呵,”平阳公主会心一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功过也会有人评说,只是关键时候自己不要乱了方寸,不要弄得不可挽回就好。”

这两人有点打哑谜的味道,别人听不太明白,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翁老将军对当年的事还是有点不能释怀,但平阳公主却明白的告诉他是有功的,但这事要处理好就不能硬来,只要现场不搞僵就还有余地。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翁老将军道:“我本是行将就木之人,只要孩子们不要像我一样就行。”

“哈哈,我看老人家身体壮硕,应该高寿才是,”平阳公主笑道:“翁锐这孩子我看不错,假以时日,必可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谢公主殿下吉言,”翁老将军道:“那就要看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好了,老人家,”平阳公主道:“这景也看过了,剑也看过了,我也有些累了,我就回去了。”

“您看都是这孩子闹的,”翁老将军道:“公主殿下鞍马劳顿,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实在过意不去。”

“呵呵,还真是呢,”公主笑道:“既然卫青帮我讨了水来,那我就喝一口。”

有侍女送过水来,平阳公主还就真的喝了几口。

“你们家的水我喝过了,看来是要欠你们一个人情了,哈哈。”平阳公主说完,径自朝车辇走去,卫青赶紧过去伺候,翁家三人一直侍立原地,直到车辇走远。

第四章 惊变-7:保住性命

翁家不大的客厅内,面对一家老小,翁老将军一脸沉重。

从翁老将军带领全家老小离开赵地逃亡的时候,他就想着他的身份可能有被揭开的那一天,过了十几年的安静日子,到今天才有人注意到他,这已经是万幸了。他想过无数种他被人看破的可能情况,但却没有想到是因为孙子翁锐练武的一点小事招惹了郑季这个小人,他只是出于好心想帮帮那个孩子,他也没想和对方有什么冲突,也就是讲了几句气话,谁知会有这样的结果。现在虽然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但危险却在一步步逼近,尽管对郑季来说现在都只是猜测,但翁老将军明白,要想证实这一点并不难。

翁檀老将军知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肯定是不能走了,他已经年过六旬,哪里也不想去了。虽然来这里才十几年,但他却亲手将他最亲近的几个人埋在了这里,这里面有他的母亲牛氏,老妻滕氏,还有他的另外一个儿子翁侃,他不可能离他们而去。他早已算定自己也会被埋在这里,对他来说什么时候都无所谓,但对这么一家人,还有年龄尚小的孙子孙女,他就不能不为他们考虑。

“祖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十五岁的翁锐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说一开始听卫青说他父亲派人来查过他们的底细并报告了侯爷,他急着和卫青比试也没想很多,现在看着祖父和父亲都在沉思,他也觉得可能有点不大对劲。

“没啥大事,呵呵,”翁老将军淡然一笑:“可能就是我以前的事被人知道了。”事到如今,老将军觉得家里人该明白什么情况了。

“谁?是卫青的父亲吗?”翁锐道。

“刚开始是,现在恐怕就不止了。”翁老将军道。

“那他们会来抓我们吗?”翁锐道,小时候祖父就说过,这事不能到外面去说,要杀头的。

“不会,”翁老将军道:“他们要找也是我的事,和你们没关系,呵呵。”就算事情再大,翁老将军也不想让孩子有什么压力。

“都是你,非得要去练什么武,现在惹出事来了吧!”翁奇瞪了儿子一眼。

“跟他没关系,”翁老将军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翁奇道。

“嗯…我也在想这事,”翁老将军沉吟了一下道:“要不这样,你带几个孩子到外面去躲一段时间再说,要没事你们再回来。”

“我们现在能去哪里啊,”翁奇道:“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底细,我们和原来的亲戚朋友多年来都没有联系,他们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再说,您怎么办?”

“我你们不用管,”翁老将军道:“他们要找也是找我的事,我不想把孩子们也牵连进去,总得给我们翁家留下些根苗吧。”

“您不走,我也不走,”翁奇道:“我不能把您一个人丢下。”

“我也不走。”翁锐道,他知道和家里人在一起,保护家人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

“父亲,实在不行我们就再搬一次家,”翁奇道:“搬到深山老林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总该行吧。”

“搬一次家谈何容易,”翁老将军道:“现在不是兵荒马乱的时候,那时候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现在你就算要走,连个合适的理由都没有。况且你祖母,你母亲,还有你哥都在这里,我怎能抛下他们。”

“那好,大家都不要走,要死也死到一起。”翁奇气道。

“什么死不死的,别把孩子们下着,”翁老将军道:“我只是有点担心,其实事情还远没有到我们想象的那一步。”

翁奇一想也对,现在只是那个郑季查到一些他们的来历,其实手上也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公主肯定是听说了这件事才来的,看样子并没有多少恶意,但一个侯爷,一个皇家的公主,似乎对他们这点事也犯不上如此上心,他有点想不明白。

“那您看今天公主来的意思是……”翁奇想听听父亲的想法。

“我看公主来无非是两个意思,”翁檀老将军道:“第一是示警,表示我隐居此地这件事已经有人知道,要我们有些准备,第二呢,告诉我们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或许我当年的做法还对朝廷有功,万一要有人来问这事,或者来抓我们,要我们不要莽撞行事,弄得不可收拾。”

“这么说公主和侯爷对我们并无恶意?”翁奇道。

“我看是这样。”翁老将军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来示警?”翁奇道。

“嗯,”翁老将军点点头:“我也才想明白,公主和侯爷对郑季这个人不放心,怕他出去乱说。”

“就算是这样,侯爷和公主来关心我们这一介平民,这似乎也有点不合常理。”翁奇道。

“他们不是关心我们,他们是关心他们自己,”翁檀老将军道:“当年七国之乱这事闹的多大,凡参与其中的几乎没活下多少人来,听说砍掉的头就达十万之多,这是皇家的大忌,我们在此隐居多年,要是被翻出来对侯府总归有些不利的,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他的封地。”

翁老将军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对这些利害冲突他是再熟悉不过了,正因为熟悉,他才想得要被别人严峻得多。

“既然平阳侯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抓我们去请功呢?”翁奇道。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翁老将军道:“本来没什么事,报上去就可能惹了事,这其中的很多道理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讲得清楚的,但这件事就在这里,不处理好他又怕郑季这里出什么乱子,他们也是两难哪,再说,这位平阳侯也不是位喜欢多事的人。”

“那真的要是有事,侯爷那里会帮我们吗?”翁奇道。

“如果是牵扯到他们的利益,那他们一定会帮,也会找到好的理由,”翁老将军道:“如果不是,那就不好说了。”

“您是说,要是他们帮我们,他们会说您当年的做法对朝廷有功?”翁奇道。

“我想是这样,”翁老将军道:“但功不功的就看是谁说了。”

“既然是侯爷这里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那我们能不能再去郑季那里说说,把这事放下?”翁奇道。

“糊涂,”翁老将军轻喝一声:“郑季是个势利小人,又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如果他没有啥证据,他还不敢随便乱说,如果你去找他,就是给他证实了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责备的是,”翁奇道:“我也是一时心急才出此言,我知道了。”

“祖父,”翁锐总算把里面的道理听明白了:“如果侯爷肯帮我们,那我们是不是就没事了?”

“平阳侯是世袭侯位,祖上是开国重臣,况且平阳公主还是当今皇上的亲闺女,侯府地位很高,说话当然会管用了。”翁老将军道。

“那我去找郑青,不,现在是卫青,”翁锐道:“我和他是好兄弟,他现在就在公主身边,让他和公主讲讲,肯定行。”

“哈哈哈,”翁老将军一声大笑,觉得孩子的想法真的很可爱:“卫青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骑奴,人微言轻,就算他肯去说,恐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那怎么办?”翁锐显然有点着急。

看着翁锐,翁老将军想起公主今天说的关于翁锐的话,他忽然有了新的主意。

“翁锐,你的那个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翁老将军道。

“这个我可不知道,”翁锐道:“他也没跟我们说?”

“难道你就不想去找找他?”翁老将军道。

“我上哪里去找他?我连他住哪里都不知道。”翁锐有点沮丧。

“这个好办,”翁老将军道:“你师父在江湖可是大大的有名,他是道门三圣之一,人称天枢老人,你现在也该算是天枢门的人,只是这位天枢老人行踪诡秘,飘忽不定,也没人知道他的住所,但其他两个门派天机门和天工门都有固定的住所,这三圣之间往来不少,只要能找到其中的一个,打听出你师父的下落应该没有问题。”

“师父说他会来找我们的,我不去。”翁锐道。

“你这孩子,祖父让你去找师父,是为了让你的功夫尽快提升,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出外闯荡了,总不能手里老拿着一柄木剑吧。”翁奇也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如果找个理由让翁锐出去,找不找得到师父不要紧,至少可以出去避避,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请,也算是给翁家留个根苗。

“我要出去了你们怎么办?”翁锐刚说完,突然醒悟道:“你们是要把我使出去?我不去!”

“什么叫把你使出去,呵呵,”翁老将军轻声笑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要学会思考问题,我们一家人呆在一起,万一要有什么变故,谁来帮我们想办法?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找卫青帮我们在公主跟前讲话吗?如果你也被抓了,谁去做这件事?就算是卫青那里不行,你那个师父可是神通广大,有了他的帮助也许我们就真的没事了。”

“他们真的会来抓我们吗?”翁锐已经开始犹豫,他刚才已经问过一遍了,但他还是忍不住,他不怕死,他想和家里人呆在一起,但他又觉得祖父和父亲讲的有道理。

“我只是说万一,也许什么事也没有呢,”翁老将军道:“你去找到你师父,学好了武功,回来一看我们都好好的,这不很好吗?”

“那万一你们有事呢?”翁锐道。

“那我们就只能指望你了。”翁老将军道,只要这个孙子答应出去,就什么都好说。

翁锐忽然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学好了功夫,成了一位大侠,全家人在他的庇护之下安然无恙的情形。

“祖父,父亲,我听你们的,”翁锐郑重的道:“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这个我相信,”翁檀老将军道:“有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在任何时候保住性命先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否则你再想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我记住了,祖父。”翁锐道,他的眼里已经沁出泪花。

第五章 遭难-1:仇人上门

尽管翁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随后几天啥事也没有,过得十天半月,也是风平浪静,他们一家人都觉得可能是他们想多了,这事也许就这么过去了,一家人又恢复了平日的生活,期间翁锐还去约卫青又练了一次剑,他似乎也忘记了要离开家出去找师父的事。

人常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在一天大早,翁家人刚刚起来用完早饭,突然一群官兵来到翁家,点名要逆犯翁檀出来答话。翁老将军出门一看,为首的是一名名校尉,跟着来的不仅有那个郑季,还有自己的一位老熟人,原曲周侯郦寄手下的大将蒙成,他可是红着眼来的。

郑季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这一阵子可一点都没有闲着。

自从第一次告诉了平阳侯曹寿翁朴可能就是翁檀后,这侯爷得脸就变得阴晴不定的,不仅斥责他把儿子没有管好,还说他没有证据就怀疑人,还警告他不要让他到外面去乱说,似乎处处还在维护着这个老家伙,他就生了一肚子的气,回家后好几天闷闷不乐。

没过几天,他听说平阳公主去了东郊,不但在那里和翁朴说了话,还看了两个小孩比剑,在郑季看来,东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平阳公主去那里就是为了专门和翁家的人会面。

但令他想不通的是,平阳侯和平阳公主的地位崇高,并不该去关心这样的小事,并且侯爷开始对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大,是什么使他们突然感兴趣了呢?他忽然想到了两种可能性,一是平阳侯也知道了翁檀的真实身份,他不想他们被抓,平阳公主借郊游之名前去示警,让他们逃走。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觉得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能是平阳公主借郊游之名去探探虚实,如果证实翁朴就是翁檀,那他们就可据此报功,但没跟他商量就去做这件事,很显然那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左思右想,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不大,他们之间也没啥关系,这样做对他们并无好处,不好事不去管就行了,也犯不上这么兴师动众。那如果不是第一种,就一定是第二种可能,他们想偷偷的抢他的功劳,对,一定是这样,郑季在心里对自己说。

想通了这一点,郑季就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把属于他的功劳抢到手,哪怕是分得一点也行啊,或许还可以再跟平阳侯商量商量,为此他还真是去了几次,可平阳侯都是因故推脱不肯见他。看来通过平阳侯府显然是不行了,直接去朝廷他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有没有人会对这个翁檀干感兴趣呢,仇人?对,仇人!如果谁跟他有仇,那一定是不会让他好过,但他和谁有仇呢,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当年为平定七国之乱曲周侯郦寄和他打过仗,他们会不会有仇呢。

尽管想到了郦寄,但郑季更加沮丧。当年曲周侯郦寄率兵去平复赵地,首战被翁檀打得落花流水,但不知为什么,没过几天,这个翁檀就凭空没了,这倒了了郦寄一心头大患,随即率兵进攻,竟借此契机一举拿下了赵地,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也许是这家伙被功劳冲昏了头脑,有点忘乎所以,竟然提出要娶平原君姐,这令景帝极为震怒,不仅废除了他的侯爵,还削掉了他的封地,也使他失势于朝廷,这影响力和话语权大不如以前了。就算是他们有仇,但现在的种种情形下,他还愿不愿为此事出面?

郑季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管家听,管家倒是帮他做了些分析,他觉得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郦寄这条道,因为郦寄以前有侯爵有封地,并且还立过大功,现在一切都没了,他肯定是不甘心,他也一直在找官复原职的机会,这个平逆大功他一定不会放过,况且确实与他有关,说起来也方便,值得一试。这倒一下子把郑季的心给说热了。

郦寄被削侯爵和封地之后,一直在家赋闲,他原来的关系和势力还是有一些的,但他对朝廷的事却有点心灰意冷,也懒得走动,无官一身轻,享受享受玉食美妾也未尝不可,好在侯府还在,只是被摘了门匾,其他的东西还在,那他的生活就还在。

郑季找来的时候,他问都没问就让府丁把他赶了出去,他已不太关心翁檀是死是活了,平赵那么大的功劳也是说没就没了,再去抓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回来,能不能拿回往日的爵位官职不说,弄不好现在的锦衣玉食都弄丢了就不划算了。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已经没了当的豪气和勇气了。

但这是郑季最后的希望,他带了不少东西给郦府管家,让他好歹给侯爷说说,那个人确实是当年从赵地逃走的翁檀,管家说什么也不肯。就在两人推推拉拉的时候,原来曲周侯郦寄的手下,因跟随郦寄平赵有功,官封三品平难将军的骑马蒙成走了过来,他是来看看老主子郦侯爷的,看到此情形就问管家怎么回事。

“回蒙将军,”郦府管家到:“这不知从哪里来了这么一个小吏,他说他发现了当年从赵地逃走的赵王刘遂的大将翁檀……”

“你说他发现了谁?”蒙成一下子从马上跳了下来,神情激动,直接来到他俩跟前。

“他说是翁檀。”蒙成的表情把郦府管家也吓了一跳,脸上也充满疑惑。

“你是说你发现了逆赵王手下大将翁檀?”蒙成问道,语气也很很严厉。

“是,是。”郑季也被吓着了,说话也有点哆嗦。

“你不用怕,”蒙成道:“你说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郑季这才忐忐忑忑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篇,他还特地强调平阳公主已经去过,可能是去探查底细,他就想让蒙成感到不着急就会被平阳侯抢了先。

“好,你不用说了,我去见侯爷。”蒙成道。

郦府内厅,郦寄在坐着喝茶,蒙成却焦急的站在一边。尽管蒙成是皇封的三品将军,但郦寄就算是被削了侯位和封地哪也是他的老主子,在这里他也只能立着说话。

“侯爷,您要拿个主意啊。”蒙成急道。

“不要叫我侯爷,”郦寄没好气地道:“被削掉了。”

“我是您的属下,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侯爷。”蒙成道。

“你也不要闹了,”郦寄道:“那是平阳侯的封地,平阳公主可是当今陛下的亲闺女,别又闹出什么事来。”

“可是我兄弟蒙威就是死在他手里的,”蒙成道:“这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原来当年蒙成蒙威俩兄弟随曲周侯郦寄去平复赵地,首战告败,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蒙威被翁檀斩于马下,蒙成当时也不是翁檀老将军的对手,最后只是拼死夺回了兄弟蒙威的尸首,当场败落下来。后来一直想着要报这兄弟之仇,但翁檀却离奇的失踪了,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尽管得胜归来,他被封为平难将军,兄弟蒙威也受了追封,但这事却一直艮在他的心头,这次偶然的机会听到翁檀的消息,他是说什么也不肯放过。

“你是真的要去报这个仇?”郦寄道。

“一定要报!”蒙成道。

“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也不拦着你,”郦寄道:“虽然平阳侯不是好事之人,但这个人也不好惹,他有平阳公主在家,奏本可直达天庭,就算是去,也不能和他发生正面冲突,防止收不了场。”

“侯爷的叮嘱我记下了,”蒙成道:“但就算是他平阳侯也没什么可怕的,翁檀总是个谋逆之人,他还能把他说成有功不成,这个仇我是报定了,也可以告慰我的兄弟了。”

“我现在是赋闲在家,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你就好自为之吧,”郦寄道:“只是你对朝堂内的勾心斗角还知道的太少,恐怕日后也会吃亏在这上面。”

“我一定谨记侯爷的教诲,”蒙成道:“除了报仇我绝不生事。”蒙成也知道郦寄也是怕出点什么事再把他牵扯进去。

“如此最好。”郦寄道。

“蒙将军一向可好?”翁檀老将军一出门看到蒙成也在其中,就知道今天他是躲不过去了,虽然当时战场上是各为其主,但人毕竟是他杀的,他还差点连这位蒙成将军一块儿杀了,只是他跑得够快,没有追上。不管怎样,现在见了,总得先问声好。

“我好不了,”蒙成那是一点也不客气:“翁老将军你倒是在这里享清闲,我那位兄弟可是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死得惨哪。”

来抓翁檀一家,本身不是件大事,派一个校尉带一队兵就行了,再有郑季领着,也绝不会抓错,但蒙成还是有点担心,郑季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翁檀,当时面对面打过仗的可是没几个人了,要是认错了报不了仇也就算了,再惹出其他事来就不好办了。他这次来就是想亲眼再证实一下,没想到几个兵卒一喊,出来的还真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仇人翁檀。

“这么说蒙将军今天是来给兄弟报仇的?”翁老将军坦然道。

“我是来抓朝廷逆犯的。”蒙成道。

“既是来抓朝廷逆犯,哪蒙将军是否带有朝廷的旨意或者官府的令文?”翁老将军道。

“哼,既是朝廷逆犯,抓到了自然会有朝廷的旨意,你会看到的。”蒙成冷冷的道。

“那么就是没有了,”翁老将军道:“当年我也是主动离开了赵王的军队,曲周侯也才能顺利攻下赵地,说来我当是对朝廷有功的。”

“那你的功就到朝廷去表吧。”蒙成道。

翁老将军问这几句话也是为了刺探一下蒙成现在有没有已经报告了朝廷,如果没有,就说明蒙成只是为了报仇,哪着里面就还有回旋余地,如果是拿着朝廷的公文,那说明已经有了定论,这里面可大不一样。

“哪蒙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呢?”翁檀老将军道。

“束手就擒,自然会将你押解回朝廷处置,”蒙成道:“如若反抗,就地剿灭!”

“那就我一人呢,还是也要抓我的家人?”翁檀道。

“全家老小一律收监,听候处置。”蒙成道。

“既如此,就请蒙将军稍等片刻,”翁老将军道:“家里还有女眷,容我回去让他们准备准备。”

既然是把蒙成的来意问清楚了,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朝廷的旨意或者官府的令文,这官报私仇的成分就要更多一些,要是直接跟他走,半道他把这些人一杀了事,这人可就死的太冤了。他现在是官家身份,也不能和他打起来,一旦动起手来,不管任何功过,都变成死罪了,所以,翁老将军还是要争取缓得一缓。

“哼,有什么准备的,”蒙成道:“进去把人给我抓出来。”

“是!”随行的校尉一听就要带着人往里冲。

“慢着,”翁老将军往门口一站:“蒙成,你当年不是我的对手,我今年六十多了,你真有信心可以在这里胜我?”

“怎么,你还敢反抗?”蒙成道。

“我没有说要反抗,但你不要逼我!”翁老将军道。

“好,我就再容你一次,”到了这份上,蒙成也不想多事,先把他拿了再说,随即道:“全家老小收拾好一起跟我们走,一个也不能少。”

翁老将军哼了一声转身进门把门关上,后面听到一声:“把这里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能跑掉。”

第五章劫难-2:逃走

其实对翁老将军来说,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让翁锐赶快走。

“我不走,大不了跟他们拼了!”翁锐稚嫩的脸显得十分激动。

“胡说!”翁老将军轻声励喝:“前些天给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翁锐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祖父如此的严肃,他说话的语气没有你任何可辩驳的余地,但他就是犹豫不下。

“既然他是来报仇的,不是朝廷派来抓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将他杀了,然后再走?”翁锐道。

“杀个蒙成容易,但你能杀了所有的官兵吗?”翁老将军道:“我们跟他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今天在这里和他对抗,那我们全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锐儿,不要再讲了,赶紧走,”翁奇急道:“全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赶紧走。”

“那我出去该怎么办?”翁锐也急得哭了出来。

“锐儿,从今天起不许你哭,你要记住你的责任,”翁老将军道:“出去以后想办法告诉卫青,让侯爷或者公主知道这里的事,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回来,一定记住!”

“嗯,我记住了。”翁锐道。

“快拿上东西从密道走,”翁老将军叮嘱道:“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先保住自己活下去。”

尽管全家人前些天都觉得没什么事了,但翁老将军却一直没有放下这件事,他们住的居所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家还有点距离,而这院子并不是很大,一旦被包围,哪里也跑不了,所以老爷子就暗暗地挖了一条密道,也就百十步长,直接通到后山的林子里面,这是现在能出去的唯一的通道了。

到了后院的柴房,翁老将军挪开一个石槽,都翁锐简单道:“下去,赶快走,不要管我们。”

翁锐噙着泪水点点头,纵身跳了下去,沿着暗道向前跑去。

看着翁锐消失在暗道深处,老人家一板墙壁上的机关,轰隆一声闷响,暗道已经从里面塌陷,堵住了洞口。此时老人眼里也噙着泪水,这条道就是给一个人修的,这一塌,也断了所有人的路,因为他知道,要是全家人都从这里出去,那就谁都走不了了。

老人把石槽推回原地,回到后厅对儿子翁奇和儿媳惠氏道:“去收拾收拾,给几个孩子多带点东西,不着急。”

对这次被抓,翁老将军是有心理准备的,这一家人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好在把翁锐送走了,他也算定到了最后一点心,不管怎么样,就让这一家老小在一起吧,是死是活都在一起吧,他让儿子他们不要着急,那是想给翁锐多争取点时间,让他跑得更远一点。

时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已经催了很多次,门也被拍的啪啪响,恐怕再不出去这些人就真的要闯进来了。

老人起身走在前面,翁奇身上背着包裹跟在后面,手上还牵着一个不满八岁的小儿子,惠氏在后面带着两个女儿,身上都背着包裹。

门打开了,翁家一行人都走了出来,翁老将军道:“走吧。”

“别急,”在一旁的校尉突然问郑季道:“这家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有七人,我都查清楚了。”郑季道。

“还有一人呢?”校尉厉声问道。

“哦,你是说我那个大孙子吧,”翁檀老将军道:“他前些天出门去找他那个师父了?”

“什么师父?他在那里?”校尉问道。

“当然是学武功的师父,”翁老将军道:“郑大人不会不知道吧,他和您儿子可是拜的同一个师父。”

“你胡说,哪有什么师父,我那个逆子的功夫不就是你教他的吗?”郑季急道。

“哈哈哈,”翁檀大笑一声:“就我那点能耐,怎么能教了他们,不信你把你儿子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把他儿子叫过来问问,那不就是通知平阳侯了吗,他可没有那么笨:“你不要狡辩,一定是你把你那个孙子藏起来了,我昨天派人还查看过他都在的。”

“来人,进去给我搜!”校尉怒道。

六七个兵卒跑了进去,一通翻箱倒柜,结果还是一无所有,有一个兵卒报道:“大人,在后院发现一个已经倒塌的密道,人肯定是从那里跑了。”

“赶快派人到四面林子里去找,一定要给我追回来,”蒙成有点气急败坏:“哼,老东西,你竟敢把人放跑,你这是想造反哪,好,我就成全你,来人,把这帮逆犯就地正法!”

“哟,这是谁这么威风啊,竟然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杀人了?”一个平稳而有力的声音传来,一人骑马走在前面,一人跑步跟在一侧,后面数十名侍卫和府兵跟着,这是平阳侯曹寿到了。

翁锐从暗道里跑了出来,顾不上多想,拿出他所有的功夫,朝平阳侯府方向奔去。这一带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他知道每一条沟沟坎坎,他知道那里才是最捷径的路,从哪里走才不容易被发现,他不敢停歇,他知道,要是侯爷不能来,他们一家人今天可能就没命了。

经过五年的训练,翁锐的道家功法已经具有一定的火候,只是他练的都还是基础,还没有在功法上爆发出来,这让他有点有劲是不出来的感觉,就像一个富家子拿了一大把钱不知该怎么花,乱花一气很快就见底了。翁锐也是这样,没等到城门口,他已经快顶不住了,他刚想喘口气看看如何进城,就看到从城里出来了一队人马,骑马跑在前面的竟然是平阳侯曹寿,跟在他马旁边跑的是卫青,随后是一大群侍卫和府兵,出城后直向东郊而去。

看此情形,心急如焚的翁锐一下子跳了出来,朝卫青他们奔去,他想让侯爷去救他们全家,但他刚跑两步就停了下来,抹了一把汗水,也要让自己冷静冷静。

卫青和侯爷这时候带着人去东郊,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他现在去不去告诉他们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知道侯爷去了能不能救下他们一家,何况那边的情况他现在一点也不知道,祖父的意思他非常明白,不管家里出了什么事请,他都不能被抓住,有他在外面,家里人就还有希望,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偷偷的跟着卫青他们,看看会是什么结果。

想明白了这一点,翁锐又再次抄小路赶回了那片小山谷,他不敢离得太近,更不敢回到从暗道爬出来的那片林子,怎么把自己藏起来不被发现他还是知道的。

第五章 劫难-3:留有余地

“末将蒙成参见侯爷。”一看平阳侯曹寿到了,蒙成赶紧上前参见,刚才大呼小叫的那个校尉也过来行礼,郑季这时候抖抖索索的站在一旁,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赶紧躲开。

卫青一看到郑季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站到一边,对此充满了怨恨。

“郑季,人是你带过来的吧?”侯爷声音不大,但威严四溢,充满了压力。

“我,我……”郑季不知这时候该说什么。

“侯爷……”

“你是曲周侯郦寄的手下吧?”蒙成刚想说话就被平阳侯打断。

“是,侯爷。”蒙成心里有点不爽。

“是郦侯爷叫你来的?”

平阳侯还特地把侯爷两个字强调了一下,曲周侯郦寄被废除侯爵收回封地的事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郦寄的祖上郦商也是开国功臣,所以才封侯封地,郦寄和他一样继承了祖上的侯位,但这个人人品太差,为了自己封官进爵不惜出卖朋友,在朝廷剿灭吕氏势力的时候,借助他和吕禄的友情,骗他上当,为稳固刘汉江山立了大功,但也因此暗地里受人唾弃,平阳侯就是其中一位。

“是下官得到举报,说有朝廷逆犯藏于此地,特来捉拿。”蒙成道。

“我想也是,郦侯爷不会这么不上路。”平阳侯的这句话那是实实在在打脸蒙成,说他不懂规矩。

“下官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蒙成也不管平阳侯怎么说他,依然厚着脸皮道。

“你来本侯的封地捉拿逆犯,这手伸的有点长吧?”平阳侯道。

“那以侯爷的意思这逆犯就不要拿了?”蒙成有点阴阳怪气。

“我说过不要拿了吗?”侯爷道:“再说了,你说这一家人是逆犯,可有证据?”

“当年下官随郦爷平复赵地,第一场仗就是和这个翁檀老贼打的,就算是把他化成灰我也认识。”蒙成恶狠狠地道。

“和你打过仗的人多了,活下来的我也没见都被判为逆犯啊,”平阳侯道:“有些降将还受了皇封,有功于朝廷呢。”

“但这个翁檀不是降将,”蒙成道:“他随逆赵王造反,杀了朝廷的将领,还畏罪潜逃,他就是逆犯。”

“那他杀了哪位朝廷将领?”平阳侯明知故问。

“他杀了我的兄弟蒙威!”蒙成也不想再绕弯子了。

“哦,是这样啊,”平阳侯道:“看来蒙将军是要在这里给兄弟报仇了啊。”

“侯爷什么意思下官不明白。”蒙成还是摄于平阳侯的威势,悻悻地道。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平阳侯道:“刚才我要是再晚来一步,这些人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吧。”

“他们私自放走朝廷重犯,理当该诛!”蒙成道。

“哦,既是朝廷重犯,可有朝廷旨意或者官府文牒?”平阳侯道。

“拿下他们下官自会向朝廷报告。”蒙成道。

“那他们也就还是个疑犯了,”平阳侯冷冷地道:“朝廷还没有定罪,你就敢把人杀了,蒙将军,你的胆子够大的。”

“这……”蒙成一时语塞:“是下官刚才鲁莽。”

“这鲁不鲁莽的话就不要说了,”平阳侯道:“本侯是不是现在可以问问疑犯几句话?”

“侯爷请问?”蒙成道。

“这位老人家,我问你几句话,”平阳侯道:“你是不是当年在平复赵地时与朝廷军队作战的翁檀?”

“回禀侯爷,我是翁檀,”翁檀老将军道:“当年两军作战,都是各为其主,蒙威确实是我在战场上斩杀的。”

“如此说来,蒙将军并没有冤枉与你,”平阳侯道:“那后来你为什么要在首战获胜的情况下弃官逃走,莫非你是迫于朝廷大军的压力?”

“当年的郦侯爷当然是带兵有方,但他的下属却是不堪一击,”翁檀说到这里还看了蒙成一眼,气得他两眼大睁,咬牙切齿,翁老将军继续道:“军人打仗是天职,就算是马革裹尸那也是本分,没有什么怕啊不怕的,但当年的赵王刘遂要我借兵匈奴,这使我很为难,起事时说好只是“诛晁错,清君侧”,但这种引狼入室的做法会给朝廷留下诸多隐患,既不想背叛朝廷,也不想背主,只好自己逃走,一切交给天意吧。”

“你这是狡辩,你就是畏罪潜逃的逆犯。”蒙成当然听出了翁檀话中的味道,绝不能让这个逆犯变成功臣。

“蒙将军是要拦住我问话吗?”平阳侯的脸可是拉下了。

“侯爷请问,下官不敢。”蒙成道。

“翁檀,你说的这个拒绝向匈奴借兵的内情有没有朝旁人讲过?”平阳侯道。

“涉及军事机密,怎会向旁人提及,”翁檀道:“只是这封密函事关重大,老朽一直带在身边,从未给他人看过。”

“呈上来。”平阳侯道。

“是,侯爷。”翁檀从怀中掏出一份密函,有人过来接过呈给平阳侯。

平阳侯接过密函看了看,对蒙成道:“蒙将军要不要看看。”

蒙成过去看了一眼,把密函还给平阳侯:“密函上确有其事,但就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个总能查清楚的,”平阳侯道:“翁檀,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侯爷请问。”翁檀道。

“刚才蒙将军说你放走了一个人,那是谁?”平阳侯道。

“那是我的大孙子翁锐,”翁檀道:“他前些日子说是要出门去寻找他的师父,已经走了有好几天了。”

“你说的那个师父可是天枢老人?”平阳侯道。

“是的,侯爷,”翁檀道:“这天枢老人来去无踪,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了,真不是我放的。”

“你还在狡辩,刚才有人已经看过了,”蒙成道:“你家后院的密道是刚塌的,一定是有人逃走了,你还想骗侯爷不成。”

“不管是你放走的还是他自己走的,你现在是朝廷疑犯,他也脱不了干系,”平阳侯对跟随的人吩咐道:“吩咐下去,着各地官府追查疑犯翁锐,如有抓获,立即送往平阳当地官府发落。”

卫青一开始听说翁锐逃走了,不免喜形于色,可又听到侯爷要抓翁锐,他的脸又拉下了。其实侯爷这么做有他的道理,翁檀确实是当年赵王刘遂的手下,并且为他和朝廷的军队打过仗,要说他没有罪直接放了肯定不行,要想救他那也要慢慢来,抓翁锐也是不想给别人留下口实,但抓得住抓抓不住那就两说了,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后面运作留下余地。

“蒙将军,”平阳侯道:“既然这翁檀确有嫌疑,又是在我这里抓住的,我看就交给平阳当地官府处置吧。”

“侯爷,这恐怕不行,”蒙成道:“一是这是谋逆的重犯,二是我已经向朝廷作了报告,要是我不把人带回去,说是让侯爷您给扣下了,这也不太好吧。”

这蒙成也不是白给的,他太知道平阳侯不爱多事的心态,所以一句话就把平阳侯给顶了回去。

“哼,你不要用朝廷来压我,”平阳侯道:“人你可以带走,但我把话说在前头,他们现在都还是疑犯,还有重大机密证据要进行追查,要是人犯出一点问题,就别怪我没给你打过招呼。”

“侯爷您放心,一定不会出错。”蒙成道,只要你让我带走,那后面就不一定是由您说了算了。

“我还真就不放心,”平阳侯道:“陈志!蓝轩!”

“在!”站出两名府将。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平阳侯道:“你们随蒙将军押解一干疑犯到京,我随后也会赶往京师,要是疑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我为你们两人是问,你们只管把自己的事做好,出了问题我给你们兜着。”

“是!”陈志蓝轩答道。

蒙成心里暗暗叫苦,但现在也只能先这样。

平阳侯狠狠地盯着郑季,半天都没有说话,然后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但这一盯,也足够让郑季胆战心惊半月了。

第五章 劫难-4:冰冷的夜

平阳侯曹寿带着侯府的人走了,翁家一家人在蒙成人等的押解下也走了,躲在村子对面山岗上的翁锐看着这一切发生,满腔悲愤,捶胸顿足,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是哭都不能大声,有数次他都想冲出去拼了,但眼前总是闪现着祖父翁檀老将军坚毅的眼神,他说的话音还在耳边回响:活下去,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活下去。

尽管翁锐已经知道这是天大的事,但他还是有点弄不明白,在他还不太记事的时候他们就到了这里,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在他的记忆中,祖父和全家一直都和周围的邻里和睦相处,也从未做过对抗官府的事,一家人过得安安稳稳,为什么还要有人来抓他们,难道真是祖父帮助过那个赵王刘遂打过仗,或者真因为他和卫青练武的事?他想不清楚,要真是因为这件事,打死他也不会去学,不管是什么高人教他他都不会去学,但祖父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止这件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翁锐也知道,虽然他已经练了五年的剑,除了卫青,他几乎没有和别人交过手,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那一群兵士,他更不敢去想他是否能打得过那位校尉和那个平难将军蒙成,何况祖父那么大的本事都不愿意动手,可见祖父是不想打的,他说过,不动手全家也许还有回旋余地,如果动手,就算是把这些人全杀了,他们可就永无立足之地了。他虽然不能完全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他坚信祖父说的一定是对的,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知道全家人让他出来寻找师父只是一个借口,是不想让他和全家人一起被抓,他已经十五岁了,他能明白这些,但他到底能做些什么,他头脑里一点头绪都没有,看着一家人的背影和一大群兵士渐渐走远,他只是感觉到胸口像压着千金巨石,他不知道是该去追,还是该在这里呆着,直到家里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他也没有动过。

翁锐现在的状态用痴痴呆呆来表示一点都不为过,哭一阵子,停一阵子,脸上已满是鼻涕眼泪,脚下也被不断戳动的木剑挖出一个不小的坑,他难受,他有力没处使,脚下的那块地就成了他出气的对象,慢慢的,他不再哭泣,也不再挖土,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他的目光更加呆滞了,几乎一动不动,就这样的姿态一直到了天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翁锐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总算从痴呆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感到浑身酸痛,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拿起东西似乎要回家,但刚走两步他又停在那里,猛地一怔,他突然明白那个家他已经回不去了,他可能永远回不去了。白天在官兵们离开的时候,他看到还有四个兵卒留在了他们家里,尽管外面看不见,但他相信他们还在那里,他们等着他自投罗网。

翁锐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身上,发现他身上还有个包裹,他一整天的时间都没有注意到。摸着黑在包裹里摸了摸,发现里面不光有衣服银两,还有干粮,这都是娘给他准备的。他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娘也从来都没有给他准备过这些东西,现在摸着这些东西,他终于明白,他现在是一个人了,再没有了祖父的指导,父亲的教诲,娘的关怀和姐弟的玩乐,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了。他摸出一块干粮,放在干燥的嘴里嚼着,泪水又下来了,但他现在很平静,已经没有了白天的惶恐,他在想着下面他该怎么做。

从现在的情形看,家里人暂时不会有太大问题,平阳侯已经来过,他也看到在这些人即将动手的时候被侯爷制止,这些官兵视乎对这位侯爷还有一些畏惧,就连那个将军见侯爷也要低声下气,侯爷最后还让两名府将留在押解翁家人的队伍中,说明侯爷并不想翁家人出事。现在不管侯爷心里怎么想,只要有他的维护,那些官兵就不敢把翁家人怎么样,但到了官府,见了更大的官会怎么样,现在还很难说。

卫青今天能来他心里非常感激,他一定是做了他最大的努力了,看来这个兄弟并没有忘了自己,也没忘了翁家,他非常希望还能留下来和他一起练武,但现在肯定不行了,官府的人在抓他,他们家的人也需要他去想办法救,他只能离开这里了,只能以后再回来看这位兄弟了。

对卫青的那个父亲郑季,他实在是恨死了,他已经在心里下过无数次决心,只要这次家里人出事,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恶的小人,就算是自己结拜大哥卫青的亲生父亲也不行,况且他根本就没有把卫青当儿子,对他连家里的奴仆都不如,所以他就更要杀了他。

现在他出去没关系,因为天黑,没有人会看到他,但到了天明就不好说了,如果他在这里再被抓住,那祖父的安排就白做了,父母也肯定都不愿看到这样,所以他决定,趁着天黑,离开这里,离这里远远越好。

但他要往哪里走,这又让他犯了难,自己一家人会被押解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他到哪里才能打听到他们的消息?他隐约听祖父讲过,只要不在家门口把他们杀了,那他们很可能就会被押解到京城。毕竟祖父翁檀当年也是赵王刘遂手下的大将,要说有罪也是朝廷的要犯,何况这些人在平阳侯的地界不能拿他怎么样的话,那一定就会把他们押往京城,如果在去往京城长安的路上等他们,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但问题还有,长安到底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回问起师父的时候他指向西南方向,那就一定是在哪个方向,他相信师父说的肯定没错,并且城西南就有一条官道,他们一定会走那条路,他得乘着黑夜走到他们前面,这才能看清他们的去向,也才能了解到家人的消息,他现在就得走。

翁锐在清冷的夜色中走下山岗,在山下的小溪里洗了把脸,喝了点水,远远地看了看那个已经人去屋空的家,坚定地踏上了去往城西南官道的路。

他看了看夜色,或许已经过了子时,往常的这个时候他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但今天他却要从这里起步,去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而且要他自己去找。

这一带的路他很熟悉,但现在路上空无一人,静的有点可怕,连声犬吠都听不到。在以前的夜里,往往是天刚黑的时候,就算是偷偷跑出去一会儿,就算是离家不太远,他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更别说是在这样的周围连一丁点灯光都看不到的深夜。从小他也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对黑夜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大人们除了告诉他们晚上树林里有狼,还会讲到鬼怪,孩子们之间也会讲,有时还讲得绘声绘色像真的一样,每回讲到这里,都会感到自己的毛孔倒竖,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再大一点,他已经觉得鬼神之说多半不太靠谱,但山上树林里的野兽他可是看到过得,虽没有见过野兽伤人,但咬了羊、咬了牛那是常有的,所以晚上特别是深夜他都很少出来。

现在他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尽管看不清他也能想象得出周围的样子,他的步伐很坚定很平稳,似乎童年那些鬼怪故事和传说在他这里一下子被破掉了,他握了握手里那把木剑,忽然感到一种力量,胸中生出的不光有豪气,还有胆气,就算是现在有什么野兽出没,他也会毫不犹豫和他们打上一场。仰望星空,他感觉这天地就是他的,一切他自己都会把握,谁也别想把它从自己手里夺走。

翁锐出了山谷绕城而走,尽管是夜里他也怕遇到人,路过卫青他们家,他也只是狠狠的朝哪个方向瞪了两眼,继续前行,上了官道他就加快了步伐,他想在白天到来之前尽可能多的赶点路,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个多时辰以后,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村庄都渐渐亮了起来,但到处都挂着一层薄薄雾,朦朦胧胧的,特别好看。翁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他也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色,不禁有些感慨,连家庭巨大的变故给他造成的痛苦都似乎减少了的一些。

黎明的到来也使翁锐明白,他已经离开平阳城几十里地了,这里不会再有人认识他,但他必须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他要看到自己的家人从这里走过,他才能确定他们的去向,也才能知道要到哪里去救他们。

没走多久,他就在路边的山岗上看到一处山神庙,虽说有点破落,但视野很好,看这边的路肯定是没问题,他不再犹豫,折向小山岗,直奔山神庙而去。

这座庙尽管有些破落,但还算完整,虽说里面空空荡荡的,神像前面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平时还是有人来朝拜的。翁锐四周看了一下,把人家朝拜神像时的一个破旧蒲团挪到角落,自己慢慢的坐了下去,吃了一点干粮,想着天亮以后的事,心里做着他以后的安排。他太累了,几乎是一天一夜没有睡了,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人生无常,一个平日还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竟由于家庭的一场劫难,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夜里,开始担负起他这个年纪不该担负的重担,去思考不该他思考的问题,去面对以后难于言表的人情冷暖,完成了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蜕变,福兮祸兮?!

第五章 劫难-5:追赶

“小兄弟,小兄弟,你醒醒。”

翁锐忽然感到有人叫他推他,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睁眼看到的是一位大婶,一身旧衣服也是穿的皱皱巴巴,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他来不及细看,就一下子冲到庙门口,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照得他有点睁不开眼,他眯了眯眼,放眼看去,官道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稀稀落落的走动,他一下子就急了,“唉”了一声,重重的一脚踩在地上,倒是把叫他醒来的大婶吓了一跳。

“我说小兄弟,你这是怎么啦?”那位大婶道。

“大婶,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伙官兵押着一伙人过去?”翁锐急得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小兄弟,你慢点说,”大婶道:“我刚才一路走过来,也没看到有什么官兵从这里过呀。”

“那您来之前呢,有没有人过去?”翁锐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我是来这里上香求神的,来了我就看到了你,”大婶不紧不慢的道:“我来之前有没有人过去我当然不知道了。”

“嗨!”翁锐急得再次一跺脚,回身拿着他的东西就往外跑,刚跑几步,又回过身来对那位大婶深深一礼:“大婶,谢谢你了。”说完就飞奔着朝官道赶去。

“唉……”大婶看着翁锐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去挪那个已经被翁锐挪到角落的破旧蒲团。

翁锐一口气跑到官道之上,前走几步叹口气,后走几步跺跺脚,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焦躁不安。现在已经是巳末时分,他这一觉可是睡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路上不知要过去多少人,他不知道他要看的这些人到底是过去了还是没过去,他是该在这里等还是要往前追,他已经问了很多个人,人家都回答他没有看到。

在着急火燎的忙碌了好大一阵子后,翁锐慢慢的冷静下来,开始做了一些分析。他在想,如果押着祖父的那伙人昨天是在平阳城里休息,今天他们启程到这里的时间也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既然这么多人都没有看到,那应该不是今天走的。如果是昨天就走,从午后到晚上,那也应该在昨天傍晚就经过了此地,今天应该再往前走,既然它们走过,就一定有人会看到,他往前面赶,腿脚快的话说不定能赶上。这样想来,翁锐也不再犹豫,拔腿就往前面赶去。

这一路上,翁锐也顾不得休息,饿了啃几口干粮,渴了路边讨口水喝,几个时辰没有歇息,并且走的还比别人快快很多,本来这几年的内功底子已经有了,体力耐力都很不错,走这些路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翁锐现在已经有点头昏眼花,脚下打飘,到傍晚的时候,他已经快走不动了,但一路上,他依然没有看到也没有打听到一家人的消息。

路边的一家客栈里的饭菜香味飘了出来,翁锐也鬼使神差的把步子挪了过去,一到门口,小二就殷勤地迎了出来。

“这位小哥,您是吃饭还是住店?”小二道。

“小二哥,能给口水喝吗?”翁锐有点虚弱地道。

“这个太能了,”小二看着翁锐一脸疲惫的样子满脸堆笑道:“小哥您先里面请。”

小二把翁锐让到店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并给他倒了一大碗水,翁锐端起来喝了一口,不冷不热刚刚好,就一仰脖子把一碗水全部喝了,看着翁锐抹了一把嘴,小二才道:“这位小哥,您要吃点什么?”

“这里都有什么便宜吃的?”翁锐也知道,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什么东西都先问问。

“我们这里有面条,有馒头,有菜有肉,你看你吃点啥?”小二道,他看这孩子这么问,不像有钱的样子,先给他介绍了一些便宜的菜食。

“面条、馒头多少钱?”翁锐道,他没出过远门,特别是他一个人没有出去过,确实不知道价钱。

“馒头两文钱一个,面条五文钱一碗,还有小菜一文钱一小碟。”小二看翁锐只是问便宜的东西,脸上已经显出一些不屑。

“那就要一个小菜一碗面。”翁锐等着小二去拿面拿菜,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很不好意思的从包裹里摸出一小块银子:“小二哥,我这里没有铜钱。”

一看到银子小二就两眼放光,笑容即刻绽放在脸上:“这个也可以的,我可以找给你。”

小二的快速变脸让翁锐有点不适应,呆呆地看着他,小二一看这情形赶紧道:“我这就给您上面上菜。”

“有劳小二哥了。”翁锐道。

不一会功夫,小二端了一大碗面和一小盘菜,但这盘子虽小,里面的菜可不少,并且还拿来了一大把的铜钱:“小哥,这是您的面和您的菜,这是给您找的零钱。”

翁锐还不太清楚那块银子值多少钱,也不知道小二找给他的钱是多是少,只是谢了一声,把那一大把铜钱收起来开始吃饭。这是翁锐两天来在外面吃的唯一的一顿饭,他从来都没有觉得面条会这么好吃,那一盘黑乎乎的小菜也成了美味,当这些东西下肚之后,翁锐都感到头上有了一层细汗。

“小哥,您要住店吗,”小二一看翁锐吃完了,赶紧上来道:“我们这里也有上好的房间。”

“我不能住,我还要赶路。”翁锐道。

“这天都黑了,还赶什么路啊,”小二道:“每天从这路上过去那么多人,也没见累成像你这样的,歇好了也不影响你明天赶路啊。”

“这路上过去的人你都能看到?”翁锐突然道。

“那当然,”小儿很是骄傲:“不然怎么做生意呢。”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伙官兵押着几个平民从这里路过?”翁锐道。

“没有,”小二道:“别说是一伙官兵,就算是有一个当官的从这里过我也能记住。”

“小二哥,你确定?”翁锐有点急了。

“当然。”小二很是自信,但他对翁锐的反应有点诧异。

“那昨天呢?”翁锐道。

“昨天也没有。”小二肯定的答道。

“这可怎么办?”翁锐着急得在自己的腿上拍了一把。

“小哥你这是要追什么人哪?”小儿问道。

“我是要追一伙从平阳城赶往都城长安的官兵,那里面有我们家亲戚。”翁锐不敢把事情说的太明白,他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谁。

“你这位小哥恐怕是走错路了,呵呵。”小二笑道。

“小二哥,您这话怎么说,”翁锐急道:“难道这不是通往长安的官道吗?”

“是官道没错,”小二道:“但从这里去往长安要绕道黄河边上,要多走好几天的路,多数人都是走从平阳城往南的那条道,一直到风陵渡过黄河,再入潼关才能去长安,你没有出过远门吧,呵呵。”

看来这个小二有点见识,这地理人文说得头头是道,不禁也让翁锐钦佩万分,他赶紧问:“小二哥,这里可有通向往南那条官道的便道?”

“这你可算问对人了,”小二道:“从这下官道往南有条小路,走个十几里就有一条大路往东南方向,沿着那条路就能走上那条官道。”

“如此谢过小二哥了。”翁锐说完就要拿东西走人。

“怎么我这说了半天你还是要走啊?”小二有点不高兴了。

翁锐怔了一下,也有点不好意思,从身上摸出几个铜钱递给小二:“谢谢小二哥,我一定要追上他们,不能在您这里住了。”说完他也顾不上在搭理小二那悻悻然的脸色,快步走出了客栈。

上了官道没走多久,他果然看到一条通往南面的小路,他都没来得及犹豫一下就走上了那条小路。翁锐吃了这顿饭,感觉身上的力气又恢复了不少,尽管还有点懒洋洋的不想动,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否则真是要赶不上自己家的人了。

短暂的客栈一顿饭,忽然使翁锐明白一个道理,这客栈一般都设在路边,并且这里人来人往,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总有人会在这里讲,打听什么事这里一定比其他地方更为灵便,他后悔怎么前面就没有想到,否则就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摸着黑走了一个多时辰,翁锐已经到了朝东南方向的大路上了,刚吃过饭的时候他还是浑身热乎乎的,但现在却感觉越来越冷,腿也越来越软,走起路来头重脚轻,他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都是汗,但是冰凉冰凉的,他知道他可能是生病了,但他不敢停下,他一定要在天明赶到官道上,那里是他能够看到亲人的唯一希望。

虽说这条路比刚才的小路好走多了,但他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了,他能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他想运行体内的真气集聚点力气,他在路上已经这样做过多次,但这次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点内力,他感到自己越来越迷糊,随时都可能倒在这里,他心里有点怕,怕他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不是怕死,而是怕他死了家里的人就再也没人能救他们了。

翁锐知道自己快扛不住了,他已经放弃今天晚上就赶往官道的打算,他想找个路边的人家借宿一晚明天再走,哪怕是路边的小庙让他休息一下也行,他摇着头不让自己迷糊过去,慢慢的往前挪,终于,他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点点的火光,那火光很小,一跳一跳的,但就是这点火光,似乎让他感受到了很大的温暖,那点火光成了他的希望,他想拼命走,但是腿就是不听使唤,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还好他把木剑重重的杵在地上,木剑触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终于听到有人说话。

“哥,好像有人。”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谁?”是一个男孩在问。

翁锐很想回答,但他的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就啥也不知道了。

第五章 劫难-6:小兄妹

“醒啦醒啦,哥哥你快看。”

翁锐刚眨动了一下眼睛,就听到有个小女孩在身边喊。他有点懊恼,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祖父、父母和姐弟他们,眼看要追上他们了,却被这个小女孩喊醒了。他很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看到这里是一只小土窑,外面连个门窗都没有,而他就躺在靠里面的一堆干柴上,铺得很厚实,躺上去也很舒服。

“我这是在哪里?”翁锐问道。

“在我家里。”小女孩道。

翁锐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小女孩,十二三岁年纪,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还有一个玲珑小嘴,一笑起来非常好看,就是感觉营养不良,满脸的菜色,身体也很单薄,穿得破破烂烂,让人有说不出的心疼。翁锐隐约记得他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有人”,想来应该是她了。

“是你救了我?”翁锐虚弱的问道。

“嗯,不是,”小女孩笑着使劲地摇头:“你太沉了,我可搬不动你,是我哥哥。”

“那我要谢谢他。”翁锐想爬起来,但他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小女孩赶紧上前把他按住道:“你不能动,郎中说要好好地躺上几天才能好,你快躺下。”

“哪来的郎中?”翁锐有点懵,这荒郊野外的也不像个有郎中的地方,这破陋的小屋也不像个能请得起郎中的家。

“你把我们吓死了,”小女孩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道:“你浑身烫的就像掉进炭盆里,还一个劲地说冷,我们把全部东西给你盖上都没有用,我哥哥说,要不请郎中来给你看你会死的,所以他跑了好远的路,在前面的镇子上才把郎中请来,还给你抓了药。”

“你哥哥在哪里?”他似乎确实听到过有个男孩喊了一声“谁”,但他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这个人,不免有些好奇。

“他就在窑洞外面,他不好意思见你,”小女孩道:“我给你叫他去。”

小女孩很轻快的跑到外面,连拉硬拽的把一个大男孩拉了进来:“大哥哥,这就是我哥哥。”

“小兄弟,谢谢你救了我。”翁锐连忙撑起身子道。

“对不起,”那位大男孩似乎不敢上前,两只手使劲的搓着:“我…我们把你的干粮吃光了。”

“嗨,”翁锐这才知道大男孩为什么这样:“小兄弟,没关系的,吃了就吃了,干粮本来就是要吃的呀。”翁锐尽可能轻松地安慰着他。

“我说大哥哥不会怪我们的吧,”小女孩拉了哥哥一把:“这回你放心了吧。”

“不怪。”翁锐笑着说。

“可是,可是……”大男孩还是感到忐忑不安。

“可是什么,你慢慢说。”翁锐道。

“我还花了你的钱,”大男孩声音越来越小:“我要买药,我还买了点吃的……”

翁锐突然鼻子一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这些天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到处奔走,他不能告诉别人他是谁,也没人跟他说话,更不会有人关心他,在他快死在野外的时候,却意外碰上了这对小兄妹,照顾他,还给他看病,吃了他的干粮花了他的钱,就像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这是多么善良的一对小兄妹啊,他从心底已经爱上了他们。

“你们还救了我的命,”翁锐伸出手来,拉着俩兄妹坐在自己跟前:“吃的和钱都不算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们活着才最重要。”

这是祖父临走说过的话,说完这句话,翁锐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问道:“我在这里躺了多长时间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小女孩道。

“唉,”翁锐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再也赶不上他们了。”

“大哥哥,你要赶谁?”小女孩道。

“我的家人,他们被官兵抓走了。”翁锐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官兵为什么要抓他们,他们犯错了吗?”小女孩问。

“没有,”翁锐道:“抓他们的官兵是个坏人。”

“那怎么办?”显然小女孩很是担心。

“我要把他们救回来。”说完翁锐就要起来,又被小女孩按住:“大哥哥,你现在还不能动,郎中说你也还要养养,等你好了再去追赶他们吧。”

翁锐想想也是,已经过去三天了,加上他浪费掉的两天已经是五天了,这五天时间他们无论走到了哪里他都赶不上,再说他现在浑身一点劲也没有,也没法赶路,虽说现在身子好受多了,但恐怕还得等几天他才能好,看来这事也只好先等等了。

“你们都叫什么呀?”翁锐脸上有了笑容,人家都救了他,到现在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叫朱玉,我哥哥叫朱山。”小女孩抢着说。

“朱山、朱玉,很好听的名字,”翁锐很礼貌的赞了一声,问道:“你们怎么住在这里?”

“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逃荒到这里的,”朱山怯怯的道:“听我娘说,我们的父亲出去打仗死了,后来娘也得病死了,我和妹妹没吃的,就出外讨饭,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看这里没人要,就住在了这里。”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了,要是天冷了怎么办?”翁锐有些不忍。

“没事,我会打火。”朱山很自信地道:“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

“哥哥很能干的,”妹妹朱玉一脸崇拜的样子:“他总能给我讨来吃的东西,他捡来的东西也能做给我吃,有时候他还会偷人家的东西,嘿嘿。”说到最后,朱玉自己也笑了,弄得朱山坐在一边很不好意思。

翁锐这才注意到在土窑的口上有一堆火,现在已经没有了火苗,还微微的冒着几丝青烟,用三根木棍搭起来的架子上挂着一个瓦罐,瓦罐里还冒着热气,这就是他们做饭的地方,也许他前几天晚上看到的就是这堆火。

“真是一个好哥哥。”翁锐赞叹了一句,完全是大人的口吻,他突然意识到,其实对方也比他小不了多少,或者还比他大呢,只是他的个子要比朱山高一些。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朱玉问道。

“我叫翁锐。”翁锐道。

“那我就叫你锐哥哥,行吗?”朱玉仰着脸道。

“行,只要你喜欢,你就那么叫吧。”翁锐忽然有种感觉,只要朱玉这个小女孩提什么要求,他都很难拒绝。

这时,翁锐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响了起来,惹得朱玉“咯咯”直乐:“锐哥哥,你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盛饭去。”

朱玉话音未落,朱山已经跑了过去,拿过一个缺了口的陶碗,用一个木勺从陶罐里往外舀饭,所谓的饭就是稠一点的米粥,再加上一点野菜,不过就算是这,也让翁锐食欲大增,他真的是有点饿了,看朱山端过碗来,就想伸手去接,但被朱玉中途拦下了。

“你现在刚醒来,没劲,还是我喂你吧,咯咯,”朱玉笑道:“这几天可都是我喂的你,哥哥喂不好,老是把药把饭弄到外面。”

翁锐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几天都是他们兄妹俩在喂他吃喂他喝,说得也是,他要不吃东西,早就饿死了,心里的感激油然而生,那已经不是感谢所能表达得了的,那是一种温暖,他甚至感觉到一种亲情。他没有拒绝,而是很顺从的听任朱玉一口一口把野菜粥喂到他嘴里,他要好好体验一下在他昏迷的这几天里这个小妹妹给他做的一切,他要把它记在心里。

“谢谢你,朱玉妹妹。”吃过了饭翁锐感到自己好多了,羞涩的对朱玉笑笑。

“锐哥哥你叫我玉儿吧,”朱玉道:“我哥哥就这么叫我。”

“好,我就叫你玉儿妹妹,”翁锐笑道。

“哎。”朱玉清脆的答应了一声,把三人都逗得大笑。

“也谢谢你,朱山兄弟。”笑过之后翁锐对朱山道。

还没等朱山开口,朱玉就抢着道:“你叫他山子吧,我娘就是这么叫他的。”说完了一脸得意。

“好,山子兄弟。”翁锐也很高兴。

“嘿嘿。”朱山笑笑也不答话。

“玉儿妹妹,你哥哥一直是这么不爱说话吗?”翁锐觉得自从他醒来,就一直是这个玉儿妹妹在说话,朱山一直在旁边看着,很少插嘴,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

“才不是呢,”朱玉道:“他跟人讨价还价还有吵架的时候可凶了,经常把人家气个半死,有几次差点让人家给打了,哈哈。”看来这个朱玉很喜欢揭哥哥朱山的老底,而朱山对妹妹的任何话都笑嘻嘻的看着,看来她确实很爱这个妹妹,也很宠这个妹妹。

“真的吗?”翁锐很是好奇,他的确有点看不出来。

“翁大哥,你别听他的,”朱山道:“我们没钱,当然要和别人争一争了,再说,我也不许他们欺负我妹妹。”

这才是这个大男孩心底的话,人的勇气是不会无缘无故产生的,但就是这些点滴的勇气积累起来就能成就一个男子汉。

“那你给我请郎中,有没有跟人家讨价还价?”翁锐笑着问道。

“这是救命哪,那敢讨价还价啊,”朱山道:“我去了好几家医馆,人家都不愿意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愿意出来,还要很多钱,他怕我没钱,直到我把你的银子拿出来,他才愿意跟我走,但说来奇怪,这个郎中来这里给你诊过病之后,就说什么也不要出诊费了,最后只收了药钱,还让我用剩下的钱给你买点东西补补身子,其实给你买的东西我们两人也吃了……”

说道这里,朱山又不好意思起来,翁锐忙笑道:“山子兄弟,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大家一起吃,好不好。”翁锐突然意识到刚才只有自己吃了,还没见他们俩兄妹吃饭,就赶紧说:“饭还有没有,你们自己也吃啊!”

“锐哥哥,你放心吧,”朱玉道:“我们俩已经吃过了,哥哥买的米还有一些,我再去挖点野菜,我们应该可以吃好几天呢。”

“那就好,”翁锐这才略微轻松了一点:“那个郎中也是个好人啊,等我好点了,我们去看看他。”

“好,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朱玉道。

“嗯!”“嗯!”翁锐和朱山一起点头道。

第五章 劫难-7:山子兄弟

就在翁锐醒来的第二天,喝过了一碗玉儿端给他的米粥,这回是他自己喝的,他不好意思再让玉儿喂他,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又恢复了不少,可以起来动一动了。

他走出土窑,在土窑外的空地上伸了伸懒腰,做了一些踢腿拉伸动作,热了热身,打了一趟祖父教给他的一套拳,想扎马再练一会儿,就觉得两腿酸软,只好作罢,就这样,他已经气喘吁吁,只好坐下来运气调息,等运气完三个周天,他感觉自己好多了。

“山子兄弟,”翁锐道:“今天你就带我去看看那位给我诊病的郎中吧。”

“翁大哥,”朱山道:“你身子刚好点,要不再等等?”

“是啊,锐哥哥,”朱玉也道:“你看你刚才就动哪几下腿都发软了,还是再歇歇吧。”

“我已经好多了,”翁锐道:“我不能再等了,等谢过那个郎中我就要赶往长安,去寻找我的家人。”

“不回来了?”朱山道。

“不回来了。”翁锐说的有点伤感,他还打量着这个住了四五天的土窑,似乎好有点难以割舍。

朱玉似乎对他这个决定毫不在意,她已经很麻利的铺开一张有点破烂的麻布包袱皮,把他们仅有的一点衣物用品放在里面,开始打包挎在肩上,朱山也没说话,而是找出一根草绳将他的一床破被子困扎起来背在身后,一手将碗筷放入火堆上的瓦罐中,再把瓦罐拎起,一脚踢开火堆上的架子,“噗噗”几脚踩灭火种,头朝翁锐一扬:“翁大哥,走!”

“你们这是?”翁锐有些不解。

“锐哥哥,”朱玉笑道:“我哥哥说了,我们也要和你一起走,去长安。”

“这怎么行,”翁锐急道:“此去长安千里迢迢,可能要几个月,途中必然十分辛苦,你们何必要陪我受这份苦。”

“咯咯,”朱玉笑道:“我们从家里出来,走了恐怕还不止千里了,什么样的苦我们都受过了,再说,我们一路都能讨到吃的,饿不死的。”

“我这回去还不知能不能找到家人,前途也是生死未卜,怎能连累你们?”翁锐喟然道。

“翁大哥,”朱山道:“我兄妹两人到处流浪,到哪里都不是我们的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这回遇到翁大哥,你不嫌弃我们是个要饭的,把我们当兄弟当妹妹,你是个好人,也是个有见识的人,你要去长安,我们正好也跟着去长长见识,一路上也是个伴。”

“锐哥哥,”朱玉道:“我哥哥说你身上的钱不多了,不能再花了,要留着到长安救你的家人,他说你脸皮薄,一路上他可以讨饭……”

“玉儿,”朱山赶紧阻止道:“翁大哥,你别听她说,我们跟你就是为了闯荡闯荡。”

“我知道,”翁锐心里忽然特别感动,这萍水相逢的一对兄妹,仅仅几天时间,却能像亲人一样照顾他,顿时心生豪情,决定带他们一起走,他要用自己的努力,以后不要再让他们过这流浪的生活,他长舒一口气道:“那好吧,我们一起走。”

“太好了,锐哥哥,”朱玉道:“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嗯,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走!”翁锐道。

朱山说的那个镇子其实也不是个很大的镇子,也就几百号人家,因为在一条大路旁,所以附近的人都会来这里买卖东西,大中午的人倒是不少。

翁锐到了镇子上,先没有去找医馆,而是找到一家裁缝铺。

“店家,给我这位兄弟和妹妹各做一套新衣服。”翁锐一进门就道。

店家开始一看进来了两个小叫花子,正想把他们赶出去,就看到翁锐也跟了进来,见这位小哥仪表堂堂,相貌不俗,又要做衣服,马上就露出笑脸:“小哥你来我们店就对了,我们这里各种面料都有,活做得细密结识,包你满意。”

“翁大哥,不用了,我们这样就挺好。”朱山赶紧阻止道,他知道翁锐的钱不多,还有别的用处。

“锐哥哥,我的衣服还能穿,我也不要。”朱玉也很懂事的道。

“山子兄弟,玉儿妹妹,”翁锐现在说起话来特别像个大人:“既然你们认我这个大哥,今天就听大哥一回。玉儿妹妹长得这么好看,没有一件新衣服怎么行,再说,山子兄弟你也不能老穿着这一件啊。”

朱玉听见翁锐夸她长得好看笑得跟花似的,朱山还是坚持他的想法:“翁大哥,真的不用。”

“嘿嘿,”翁锐嘿嘿一笑,他没有理会朱山,显然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店家,就按我说的做。”

“慢着店家,”朱山这时看起来还是个小叫花子,但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他看拗不过翁锐也只好先退一步,但说起话来有板有眼:“那就听我这位哥哥的话,给我妹妹做一件新衣裳,我就不要了。另外你这一身衣服要多少钱哪?”

翁锐要给朱山朱玉两兄妹各做一套衣裳,给妹妹朱玉做朱山推脱不掉就接受了,他自己没有钱,妹妹也只能穿人家施舍的衣服,其实他心里很过意不去,但他有没有办法,这回能把妹妹打扮得漂亮一点,他也很是开心,但给他自己的衣服,朱山就不肯了。

“给这位小妹妹做一套衣裳要二十五个大钱,给这位兄弟做要三十个大钱。”店家看了朱山一眼没有理他,倒是对翁锐讲了起来。他看得出,这两个叫花子是没有钱的,这个小哥才是正买主。

“你想抢人怎么着?”朱山道:“有你这么信口开河开价钱的吗?还有,我不要做的。”

“哦,你这个小…小兄弟口气好大啊,”店家倒是被他一呛乐了,本来想叫他小叫花子,但看到这穿着整齐、一脸正气的翁锐,他把话就改成了小兄弟,对他道:“你倒说说看,我这该收你多少钱啊?”

“哼,你以为你能蒙我啊,”朱山道:“二十五个大钱买白面馒头可以买二十五个,杂面馒头可以买四十个了,你这衣服哪值得了那么多,最多也就十五个大钱。”

“嘿,我这倒没有看出来,这位小兄弟买东西还是门清啊,”店家开口赞了一句道:“那我就明人不做暗事,你两套衣裳一块做的话,就一件收你二十,一件收你二十五个大钱,这回行了吧。”

“什么行了?”朱山道:“说好了我不做的,我妹妹这一套也不值二十个钱,最多再给你加两个大钱。”

“好啦,好啦,”翁锐已经觉得朱山很厉害了,店家已经便宜了很多,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就以店家的意思,给我做两套吧。”

“翁大哥,我说过我不要的,”朱山急道:“你这钱还…还要派别的用场嘞。”

“山子兄弟,怎么能不做呢,”翁锐道:“你也要有件换洗的衣裳啊。”

“什么换洗,”朱山生气了:“哪有叫花子穿这么好衣服的,穿这衣服谁会给吃的啊?我不要,就是你买了我也不穿。”说完还真跑了出去。

翁锐笑笑,还是嘱咐店家吧两套衣服都做好,他明天来拿,店家也很是客气,看着朱山被气走了,两身衣服一共才收了四十个大钱。翁锐谢过店家,这才带着朱玉出来去寻找朱山。

朱山出来其实没走多远,就在街头边的一块石条上坐着,看着翁锐和朱玉过来,头一扭也不理他们,看来他还在生闷气。

“山子兄弟,”翁锐道:“别生气了,这是做哥哥的一点心意,以后我们省着点用就是了。”

“但是这也太乱话钱了。”朱山气道:“反正这钱是你的,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好,今天就听我一回,”翁锐道:“从明天开始,怎么花钱都听你的,我们的钱都由你来管。”其实翁锐也觉得朱山闯荡的经验要比他丰富得多,又会讨价还价,一定不会吃亏。

“这可是你说的!”朱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还有点小激动。

“当然是我说的,”翁锐笑道:“走,吃饭去,今天我们要好好的吃一顿。”

“你刚说完怎么又要花钱啊,我不同意,”朱山一下子就急了:“我这里还有米,我们找地方熬点米粥就行了。”

“哈哈哈,我刚才说过明天才归你管,今天还是我说了算,”翁锐笑道:“那点米留着我们在路上用吧。”

“你…赖皮!”朱山很是沮丧。

“山子兄弟,”翁锐过去拉着他往前走,边走边道:“趁着我们现在还有点钱,就先吃顿好的,以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呢,再说,我们两个现在就一个妹妹,怎么能委屈了她呢?”他知道朱玉一直是朱山心里最软的那块肉。

“锐哥哥,我吃什么都行的,”朱玉很乖的道:“我们听哥哥,不去花钱吃饭了,行吗?”

“玉儿妹妹,”翁锐道:“今天就听我这个大哥哥的,明天开始才听你哥哥的,也听你的好不好。”

“可是我们就那点钱。”朱山看自己拗不过翁锐,心已经有点动了,他也确实想给妹妹吃顿好吃的。

“山子兄弟,”翁锐道:“我想过了,靠这点钱我们不可能走到长安去,也没法用这点钱去救我的家人,我们要想活着,我们就得想法挣钱,这才是长久之计。”

“翁大哥,你有挣钱的法子?”朱山显然对这一点很感兴趣。

“现在还没有,但一定会有的,”翁锐道:“我先先吃饱肚子再想法子。”

“那好,我听你的,”朱山道:“但是点菜我来点,你不许胡来。”

“好,就听你的。”翁锐很高兴的道。

他们找到一家小饭馆,朱山经过讨价还价,花了四个大钱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和四个杂面馒头直接包了起来,又花了三个大钱给每人买了一碗面,还要了三碗面汤,在翁锐的坚持下,又花了两个大钱买了一碟带肉的菜,两个哥哥几乎都把肉夹给了玉儿妹妹,朱玉不干,一定要两位哥哥吃,翁锐和朱山就每人吃了一小块,才哄着朱玉把剩下的肉都吃了。

朱山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妹妹朱玉才吃上了这一顿像样的饱饭。看着朱玉脸上红扑扑的有了血色,翁锐看着十分开心,总算做了一件他想做的事,但回过头来,但却看到朱山佯装整理他的东西,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第五章 劫难-8:学医

深秋午后的阳光还是有点热,但已经不像夏日那样刺眼,小镇街上行人的穿着也有点怪,有的人还穿着夏装,有的人已经裹得严严实实,但穿的多的似乎也不热,穿的少的看起来也不冷,各走各的似乎谁也没有觉得不对。

小镇处在大路边上,交通十分便利,镇上虽算不上繁华,但杂货、吃食、裁缝、医馆、铁匠、木匠等等各色行业都有,不光镇上的人,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在这里来赶集,各取所需,使这个小镇也显出一些兴旺之色。

“秦”记医馆在小镇主街的中部,算是小镇上最大的医馆,郎中秦先生也是远近有名,他不光是医术好,也是个好心人,富人家看好病愿意多给些酬谢他也就收了,穷人家要是一时没钱药费能赊那也就赊着了,哪天有钱了他就收着,就算是有个一年半载没还上他也不去追究,要是有病了他还是照样看。他常说,医者父母心,救急和救病也是差不多的。镇上还有两家小医馆,价钱也比他这里便宜,但他这里还是人要多一些,穷人富人都有,更多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在翁锐倒在朱山他们土窑前面的那个晚上,为了便宜朱山是先去央求那两家小医馆的,但人家一看一个叫花子半夜敲门,路还不近,都推脱不去,最后没办法朱山才找到“秦”记医馆,秦先生也有迟疑,但架不住朱山央求,动了恻隐之心,最后不光去了,当他得知翁锐只是一个路过之人,连出诊费也不收了,就算是药费,也是收的极为便宜,他确实也是被这位善良小叫花子的行为感动了。

来到这里,翁锐也是非常感慨,要没有这位郎中秦先生的及时施救,他到底会怎么样都不知道,他这一去不知会是什么结果,不敢奢望回来报恩,但这救命之恩还是要感谢的,哪怕只是看上一眼,说一声简单的谢谢。

“秦先生好,晚辈这里有礼了。”翁锐进得医馆,看见一位郎中坐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留一撇小胡子,虽然有些瘦削,但精气神很足,保养得很好,根据朱山的描述,应该就是给他诊病的郎中,所以翁锐深深一礼。

“这位小哥,这可不敢当,您是……”秦先生看到翁锐彬彬有礼其貌不凡,赶紧起身还礼。

“哈哈,秦先生,是我。”朱山在后面叫道。

“哦,哦,”秦先生看到小叫花子,哦了两声,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小叫花子?”

“对呀,是我,”朱山道:“我这位哥哥已经大好了,要来谢您。”

“原来得病的就是这位小哥啊,”秦先生道:“恕在下眼拙,那天天黑,我还真是没看太清楚。”

“谢秦先生救命之恩!”翁锐再次深施一礼。

“小哥你这就客气了,”秦先生道:“我只是举手之劳,要谢你就要谢这位小兄弟,你们萍水相逢,他对你能这么用心,倒是在下有些惭愧了。”

“先生哪里话,”翁锐道:“要不是先生施救,恐怕今天已经没有我了。”

“好啦,不说了,”秦先生道:“这位小哥你先坐下,我来给你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

翁锐也不推脱,直接坐到诊病的位置,秦先生看了他的脸色舌苔,又珍了他的脉象,嘴里念念有词:“好生奇怪!”

“先生,有什么不对吗?”翁锐问道。

“这位小哥莫非练过武功?”秦先生道。

“是练过一些粗浅的功夫。”翁锐道。

“嗯?”秦先生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粗浅的功夫,敢问小哥你练的是哪们功夫?练了多长时间?”

“是一些道家入门的功夫,”翁锐道:“练了大概有五年了。”

“这就是了,”秦先生道:“我珍小哥脉象,体质还有些虚弱,但气血却很旺,不像个大病初愈之人,要不是这个道家的内功功底,小哥恐怕就好的没有这么快了。”

“秦先生,我这次到底得的什么病啊?”翁锐问道。

“急火攻心加外感风寒,”秦先生道:“多亏救治及时,否则就要麻烦很多,要伤了肺经和肝经就不好办了。小哥是否遇上什么着急的事儿了?”

“先生真乃神医,”翁锐不由心生赞叹道:“确实是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才会如此,先生竟一眼看透了。”为了不让秦先生追问下去,翁锐赶紧岔开话题:“先生刚才说的肺经和肝经是不是手太阴肺经和足厥阴肝经?”

“小哥你也懂经脉?”这经脉之学本是郎中医者钻研的对象,从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秦先生突然来了兴趣。

“练功的时候师父教过一些。”翁锐很是谦逊的道。

“那你说说看。”秦先生倒是好奇心十足。

“那我就试试看,在秦先生跟前献丑了,”翁锐道:“人身经脉共有十二条经脉和奇经八脉,这些经脉连接起人身大的穴位三百多个,小的穴位就不计其数,人的气血沿着这些经脉流转,在各个穴位转折或交互,血脉滞则身体有病疲弱,血脉畅则身体康泰强健,血脉宏身体则显奇能……”

在以往的五年中,虽说翁锐脑子灵活,经常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总的来说还是按照师父天枢子交给他的筑基功法在练,这既没有什么花俏,也很难在人前卖弄,他自己也把这些没当回事,今天赶在这里,经秦先生一问,他竟然可以讲出很多道道,什么经脉和五脏六腑相应啊,什么体内五行相生相克啊,什么同一经脉阴阳两相啊,重要穴位的位置和感应啊等等,竟然还顺便带出了很多修炼的法门,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知道的这么多。

“哈哈哈,妙啊,”秦先生叹道:“我研医行医半辈子,医书也是读了无数,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神奇高深的经脉修习之学,真是受教了,后生可畏啊。”

郎中秦先生还真不是在捧翁锐,他也没有这个必要,而是翁锐刚才讲的那一番道家内功修习的基础、原理和法门,不仅暗合医理,甚至还解开了自己多年思索未解的几个难题,就算是在医理上他感觉也是提升不少,捧他既是出于真心,也是对他身后的那位师父和那神秘道家经典的尊重。

“大叔,您是说我锐哥哥很厉害吗?”朱玉虽说听不懂,但看到秦先生的神情,那简直就是对翁锐的崇拜了,她不敢相信,所以赶紧问道。

“小姑娘,你这位哥哥不是一般的厉害,是非常厉害,哈哈。”秦先生也是兴奋异常。

“唉,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翁锐叹了口气,深不以为然:“有很多事我都解决不了,连养活自己都不行,还谈什么厉害。”

“嗯,”秦先生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敢问小哥尊姓大名?”

“不敢,”翁锐赶紧行礼道:“晚辈翁锐,这位是我的兄弟朱山,我叫他山子,这位是我们的妹妹朱玉,我们叫她玉儿。”

“我这里有个想法,”秦先生倒显得有点忐忑:“几位是否愿意留在我这里学医行医?”

“你说我可以学医?”现在轮到翁锐吃惊了。

“当然可以了,”秦先生道:“以翁家小哥的资质悟性,三年时间必有大成。”

“三年,三年,”翁锐喃喃道:“三年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多时间。”

“那你能待多久?”秦先生道。

翁锐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三天。”

“三天?”秦先生惊道:“三天能学到多少东西!”

“那我只能等办完了事再回您这里来学医了。”翁锐也不无遗憾的道。

秦先生现在真心有点纠结,医道之学既是他的家传,也是他后天的努力。他们家原来也就是个普通土郎中,看点小毛小病还可以,大的病接都不敢接手,到了他这一代,由于他的悟性与努力,总算上了一个大的台阶,在当地熬出了一些名气,但由于眼界的的限制,能够提升的还是很有限,翁锐的一番养生修炼理论让他如拨云见日,看到了医道的一个更高的境界。这孩子的基础、修养、悟性都是极难得的,如果放弃掉了,他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找到这样的传人了,尽管不是自家人,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使他的医道能够传承和提升是他很久以来的一个愿望,如果能够收这孩子为徒,他将来定可以青出于蓝,名扬天下,成为一代名医。

“罢了,”秦先生也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郑重对翁锐道:“三天就三天,你可愿拜我为师?”

“晚辈求之不得!”翁锐答得很干脆。

“好,我们现在就行拜师礼去!”秦先生说完,就拉着翁锐就往后堂走。

在秦家后堂,伙计家人已经把香案摆好,先是秦先生给秦家祖宗上香叩拜,再是翁锐上香叩拜,最后是秦老先生在堂前坐定,翁锐恭恭敬敬跪倒在前,三次叩首毕,接过一杯热茶双手奉上:“师父,请喝茶!”

“哎!”秦先生答应一声,笑容满面,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太好了,恭喜锐哥哥。”朱玉抢先向翁锐祝贺。

翁锐是念过书识过礼的,他非常明白,现在还不是自己接受祝贺的时候,他再次跪倒拜过师娘毕氏,拜过师姐秦无双,也和师妹秦贞小师弟秦元见过礼,这才欢心鼓舞的和大家招呼说笑。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你现在就跟我去学,”秦先生之所以这么急着行拜师礼,就是为了尽快给翁锐教导:“现在就去珍堂前跟着我看,空了我再给你说。另外山子和玉儿这俩孩子这两天也留在医馆,跟在药房学学认药配药,以后也好给你打个下手。”

“谢谢师父。”秦先生看中的是翁锐,能收留这俩孩子也完全是出于一片善意,翁锐赶紧道谢,朱山朱玉也赶忙道谢。

就这样,翁锐留在了秦家医馆,秦先生从“望”“闻”“问”“切”的基本原理讲起,到每一步问诊的核心和要点;从每一种脉象的特点感觉,到不同情况下的切脉手法;从每一味药的药理药性,到君臣配伍和剂量把握;从每一种典型病症的用药重点,到特殊药品的冲突和忌讳;从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体质、不同症候等的特点,到阴阳平衡、泄补相宜等的辩证施治;从药食同源,到治养平衡;从经脉穴位与病理的关系,到认穴施针的手法和要点;从人身体各部位的结构特点,到推拿按摩的角度和劲道掌握等等,师父讲的细,徒弟听的真,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就没有停歇。

有病人来了,先是师父秦先生看过翁锐再看去寻找感觉,后来就成了翁锐先看师父秦先生后看去纠正哪里不对,没病人来翁锐就一边听师父讲解,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摹揣,更多的时候是把朱山拉过来验证,如痴如狂,家里的大小人等和伙计都被他珍过多回,他自己身上的针眼不说,朱山最后一看见他就跑,几次都快被他弄得晕厥过去,倒是朱玉愿意给他练手,但他在朱玉身上又下不去手。就这样,三天下来,翁锐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进境很快,连师父秦先生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两天朱山朱玉兄妹两人也都像变了个人似的,第二天就换上了新衣服,没黑没明的钻在药房和后院药剂炮制间里,野地里长大的孩子认药不难,但对于这些药采回来如何炮制他们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好在这两人都极为聪明,尽管是个叫花子出身,尽管是不认识字,但基本的一些常用药的制作他们都已经学会了,特别是朱玉,对于这些操作似乎有着特殊的敏感,一看就会,从不学二遍,看来他们也是用了心了。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到后面翁锐已经快没心思了,他是硬压着自己静下心来,这点师父秦先生也是看在眼里,到第三天晚上,他也不再教他了,吃过晚饭就叫他好好睡觉,明天好上路远行,但翁锐却睡不着,还是找师父聊了很久,包括他家里所发生的事,他觉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应该对他们有所隐瞒。

要走了,翁锐心里也极为复杂,他很早起来,给师父打水沏茶,帮师娘准备早饭,帮师姐整理药房,甚至还会去陪刚刚醒来的师妹师弟说说话,这两天,除了师父,他觉得都没有和其他人怎么交流过,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师姐秦无双的话不多,是生怕打扰到了他,但却为他默默地做了不少事,他看着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吃过早饭,他们整理好行装,师父秦先生拿出一盒银针和一沓他自己积累的单方道:“我们师徒一场,尽管只有三天,也不知以后能不能见,为师就送你这么两件礼物,但愿它们将来能造福苍生。你的经脉修为在为师之上,病理诊治之法我也只能教你这些了,医道无涯,将来就靠你自己修行了,但你永远要记住,医者良心,医者善心,医者惠心,救人如救己,人命大于天。如能这样,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翁锐郑重点头。

“锐儿,”师娘毕氏道:“这回出去,要是找到你家人便好,要是找不到,你就回到这里来,这里就是你的家。”毕氏说完自己先眼泪汪汪起来。

“锐儿记住了,您也要多保重。”翁锐也动情道。

“这是师姐给你的礼物,”秦无双拿出一本新书《神龙本草》,那是她几个晚上几乎没睡新抄出来的,家里的那本虽说旧了但也要用,她要大翁锐两岁,心思还是比较细密,知道这几天要想学会所有的东西是不可能的,他就把父亲奉为宝典的医书给翁锐抄了一份,让他以后自己钻研有个根据:“师姐的字不好,师弟不要取笑,呵呵。”

尽管秦无双在笑,但眼里的泪水也在飘,翁锐拿着书嘴角抽动,只说出两个字:“师姐……”

“好啦,好啦,别耽搁啦,快上路吧。”秦先生摆摆手道。

翁锐再次跪倒在地,朱山和朱玉也跟着跪下,三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翁锐站起来道:“师父,师娘,师姐,贞儿、元儿,我们走了。”

翁锐说完,他猛地一回头,他不愿师父一家人看到他的眼泪,快步向前走去。

“双儿姐姐,我走啦。”朱玉拉着秦无双的手道。

“玉儿妹妹,照顾好哥哥。”秦无双道。

“我会的。”玉儿会心一笑。

在朱山朱玉两兄妹不断回头招手的过程中他们渐渐走远,实在忍不住的翁锐放声哭了起来,哭声中,他似乎听到师父秦先生一声重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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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劫难-9:碰上了劫道

翁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不光让他躺倒了四五天,并且仅仅为了感谢一位郎中给他看病,又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徒弟,还学了三天医术。所有这些,虽然耽搁了一些时日,但也帮翁锐学到了一些谋生的本领,他他觉得以后可以给人家看病挣钱养活自己。但仅仅学了三天医术的他,还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真的给人看病。

对于师父秦先生一家,翁锐到现在还有点懵,这几天他几乎是被师父逼着猛学医术,脑子里也全是各种珍病治病的方子和方法,几乎没有对这家人留下太多印象,只是感觉师父很看中他,师父一家人也待他很好,师姐无双只会在吃饭的时候把碗递到他手上,连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但师姐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他却印象深刻,他似乎不敢正面看它,但却忘不了它。

心里装着天大的事,就算是在路途中有一些不舍,那很快也会被淡忘掉,好在现在有朱山朱玉俩兄妹跟着,相互有个照应,路上也不再孤单,去往长安的路似乎也不再那么艰辛了。

从家里发生变故到现在已经有十来天了,自己还只在离家几百里的地方转悠,想起这些翁锐就有些沮丧,也许现在家人都被官兵押解到都城长安了,不知祖父的身体可好?也不知父母有没有事?姐姐和弟弟有没有受苦?这些问题从第一天就缠绕着他,让他心痛万分,现在又想起来,他似乎知道自己心会痛,但却没有感到他想象的那样痛,可能是痛的时间太长了,他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其实这些天他也想明白很多事,当初祖父和父亲一定要把他赶走,压根就没想着通过他来救全家人,因为他做不到,让他走只是觉得他自己可以独立生活了,可以自己活下来,给翁家留下一根独苗。他明白却不甘心,不去做努力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但怎么去做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似乎离他越来越遥远,就算用尽一生他都难以触及,但他的脚步还是坚定地迈向通往长安的方向,只是心气已经非常平静,没有以前那样焦急火燎了。

他当初要着急赶往官道,是想在官道上打听一下是否有人看到官兵押解着他的家人过去,他好去追赶,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有人看到,还问得清楚问不清楚都难说了,索性不再打听了。一路上除了赶路,他还会抽空打坐练气舞剑练功,也要去梳理琢磨师父秦先生教给他的医术,还要每天教给朱山朱玉兄妹俩教几个字,好在临走时师父又给了他们一些吃食和银两,朱山充分发挥他的长处,会把每天的吃食住宿都安排妥当,既便宜又实惠,他们暂时可以不为肚子发愁。这样日子过得很快,再有一两天的路程就要到风陵渡了,通过风陵渡过了黄河就可以进入潼关,那就离长安不远了,想想这些,三人显得很是兴奋。

但安稳的日子总不会长久,麻烦很快就来了。

“哎,几个小孩,你们等一下,问你们几句话。”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出现了四五个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家伙,刀啊剑啊都有,还有一个小胖子扛着一把斧子,上面还挂着一个包裹。跟他们说话的是一个拿刀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有一个拿剑的瘦高个和那个扛着斧子的小胖子跟在他身旁,他们身后是两位三四十岁的大汉,一个杵着剑斜斜的站着,另一个抱着膀子一把刀横在胸前,两人都冷眼旁观,似乎没有想上来的意思。

“你们要干什么?”翁锐装作镇静,其实他很紧张,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

“哥,没事,他们是劫道的。”朱山轻声道,他看来是真不紧张,踏前一步,把翁锐和朱玉拦在身后:“各位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嘿,这句话问得好,”说话功夫,这三个人就到了跟前,刚才那小伙子没理朱山,而是冲着翁锐道:“你们知道走的是什么地方吗?”

“这不是官道吗?”翁锐道,他对这种劫道的行为还是有点气愤的。

“翁大哥,你少说点。”朱山低声劝道。

“对啊,是官道,”那小伙子道:“修官道要不要钱啊?”

“就算要钱也不是你们花的呀?”翁锐继续道。

“哟,这位小兄弟看来是有意见哪,”小伙子道:“我们花没花钱先不要管,但是你们没花钱啊,哈哈。”

“对啊,你们没花钱啊,哈哈。”瘦高个也跟着笑道。

“别啰嗦了,快把钱拿出来,省的我们动手,哼。”小胖子在一旁恶狠狠的道。

“你……”翁锐一急竟说不出话来。

“哎哎,几位大哥,”朱山赶紧上前:“我知道此路是你们开,此树是你们载,但我们确实没钱,几位大哥就行行好,放我们过去,我们只是几个小叫花子。”

“哈哈哈!”

“哈哈,有这样的小叫花子吗?真是好笑。”

朱山的话音刚落,就惹得对面的几个人哈哈大笑,就连站在远处的两位大汉脸上也露出笑容。

朱山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妹妹朱玉和翁锐,轻轻地一跺脚:“我说别穿新衣服吧,你们非不听,你看惹事了吧。”

“别废话了,快把东西给我。”小胖子说着就去抢朱山肩上的包袱,朱山躲着不给他,两人拉扯着就退到了一边,翁锐在后面护着朱玉也闪到另一边。

“嘿,这个小姑娘长得也不错,要不我们也把她请到山上去吧,哈哈。”瘦高个说笑着伸出手来,要去摸朱玉的脸蛋。

“你要干什么!”翁锐自然反应,手里的木剑一个翻转,重重的打在瘦高个的腕子上,疼得这家伙“妈呀”一声惨叫闪向一边。

瘦高个这声惨叫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劫道的这几个看着他们三个是孩子,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会还手,并且一出手还挺重,两个在一旁观瞧的大汉也过来查看,和朱山在拉扯的小胖子也吃了一惊,撒开了手,朱山赶紧退后,和翁锐朱玉站在了一起。

其实翁锐也没有准备好,这种场面他是头一次碰到,心里总是还有点怕,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瘦高个要欺负玉儿妹妹,他是想也没想就出了手,没想还真把这家伙给打疼了。

朱山现在倒是真有点怕了,他本来想,跟他们拉扯一下,多少给他们点就算完事,实在不行钱让他们抢走也就是了,这以前他也遇到过,但这回翁锐打了他们的人,能不能就这么走了就说不定了,他不光担心翁锐,他还担心妹妹朱玉,他自己倒无所谓,以前带妹妹逃荒,挨打的事情经常有,都是他自己扛着,只是多一次少一次罢了。

“找死啊,你敢打我,”瘦高个“仓啷”一声拔出手中的剑就朝翁锐扑了上去:“我弄死你!”

“不许伤人!”

后面拿剑的大汉吼了一声,但这位瘦高个已经怒火攻心,根本不听劝告,一剑向翁锐刺去,翁锐怕伤着朱氏兄妹,赶紧一把把他们推开,手中的木剑随手挥出,搪开瘦高个刺过来的剑,身子一斜,随即一脚踹出,一下子就把他踹翻在地。

“咦,不错啊!”拿刀的那位大汉脱口赞了一句。

翁锐手上有把木剑这些人都是看到的,但他们想这可能是这孩子拿着玩的,根本就没想到翁锐真的练过功夫,并且还不错,瘦高个一上去只一招就被人家撂翻在地,看来他们还真是小瞧了这几个孩子。

瘦高个爬起来还想往上冲,被那个小伙子拦住:“瘦子,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来!”

“本来小爷就想顺手捡个便宜,没想还碰上个练家子,”小伙子道:“小小年纪,架势不错,但不知功夫怎样,我到要见识见识。”

翁锐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打架朱氏兄妹肯定不行,看来只有靠他自己了。这一阵子的连续打击也使这个孩子变得逐渐沉稳起来,他调整呼吸,踏出一步,慢慢的进入了他和卫青练剑的状态。

“豹子,手下注意点分寸。”拿剑的大汉道,看来他确实不想伤及人命,这不禁让翁锐心中对他有了一丝丝的好感。

第五章 劫难-10:找场子

被叫作豹子的小伙子手中的刀往下一甩,以拖刀的姿势慢慢绕着翁锐挪动脚步,翁锐的木剑并未出鞘,右手执剑横在胸前,眼睛盯住那个豹子,余光则注视着他的脚下,脚下也跟着他慢慢的转动,在他第三次挪动脚步的时候,豹子猛地斜踏一步,一轮手中的刀,从下往上朝翁锐削来,翁锐急撤一步,身子一侧让过这一刀,豹子一刀走空,脚下却不停歇,再踏一步,一脚朝翁锐踹来,和刚才翁锐踹瘦高个的招数一样,看来他也是想踹翁锐一个跟斗帮他的同伙找找面子,但翁锐却没有那么容易让他踹着,脚下一较力,一个转身向旁边飘开两步,拉开了和豹子的距离,但这豹子没找回面子不肯干休,一看两招都不奏效,骤然手下加力,迎着翁锐“刷刷”左右就是两刀,等他踏近翁锐的时候已经是横刀拖向他的脖子。

这几刀力大刀沉,挂动风声,速度又快,吓得朱玉已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翁锐眼看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好硬生生的拿他的木剑迎了上去,只听“梆”的一声闷响,没想到的是那口刀不但被搪出去了,豹子的身体也被震退了两步,而翁锐只是晃了一晃,手上的木剑也未见伤痕,看来这也是件宝物。

这几招翁锐一直没有主动出手,不是他有意要让对方,而是这不是他和卫青比剑,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打,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过对方,只好先躲上几招,看看对方的路数。等这几招一过,他感觉自己不光能应付,而且一点也不落下风,胆气豪气突然迎风而涨,他也起了在对方身上试试身手的心思。

再次上手,那个豹子已经完全没有了轻视翁锐的想法,一出招就是又猛又狠,翁锐也不再躲闪。“混元剑”他已经练了五年,所有招数都已经烂熟于心,内功功底也有了一定的火候,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当下以一招“立阳式”破开对方的进攻,随即“分天式”、“挫锐式”连环跟上,“混元剑”使出必然带动内息流转,木剑的轻灵促生了翁锐的速度,而内力的注入却增强了木剑上的压力,那位豹子突然感到对面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使尽浑身力气都感到难以应付,三招一过,翁锐看豹子一个赶不上趟的破绽,木剑一挥,一招“同尘式”重重的敲在他持刀的手腕上,比刚才敲瘦高个的那次还重,豹子吃不住疼,“嘡”的一声把刀扔在地上,与此同时,翁锐的剑鞘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

“得罪了!”翁锐冷冷的说了一句,撤剑后退。

对朱山来说,刚才翁锐为保护朱玉打了瘦高个,他只是有点惊,而现在他完全是呆掉了,他见过翁锐练剑,也见过他打坐,但他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厉害的功夫,又见他拿的只是一把木剑,更觉得他只是在玩玩,但刚才这场打斗,淋漓尽致,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这他怎么可以想象得到。

“这位小兄弟的功夫真是不错,这倒让我小瞧了。”拿剑的那位大汉道,他一直觉得这只是几个孩子,还生怕一不小心把他们给伤了,没成想人家的功夫非常不错,自己的两个兄弟在人家手下连三五招都走不了,不免有点脸上挂不住,他们在这一带还没有打了败仗回去的道理:“我也想领教一下小兄弟的剑法。”

“这位大哥,”翁锐这时已经毫无惧意,坦然道:“我们萍水相逢,无冤无仇,我看我们犯不上为了一点钱而拼的你死我活的吧,再说,我们这里确实也没有多少钱,您真要就给你吧,我们就不要比了。”

翁锐这话说的是真心,但对方听了可就不舒服了,怎么着?赢了我们还让我们把钱拿走,这是施舍啊?我们可是劫道抢钱的,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好不好!

“钱可以不要,但我们五老山的面子可丢不起,”拿剑的大汉道:“我是五老山天兴门下冯进,敢问兄弟怎么称呼?”

这五老山天兴门也算江湖中一个不小的门派,在中原一带也是很有名气,冯进也是他们年轻一代中的好手,这些门派都还有些小骄傲,但现在却做起了劫道的生意,让人有点看不起。虽然翁锐他们不知道这些,但对方的架势却有点吓人。

这已经是江湖报名号的规矩了,看来对方把这事看得很重,但这对翁锐来说就有点为难,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尽管这个地方可能也真没人知道他是谁。他也不想与人结仇结怨,他想不通,不就劫道吗,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跑,哪还有那么多事儿呢?

“一定要说吗?”翁锐道。

“如果这位小兄弟认为我们五老山天兴门不配知道你的名号,你可以不说。”冯进道。

看着这不说名字也要结怨,翁锐真是没了办法,无奈的道:“我叫翁锐。”

“好,翁家兄弟,我们就来比一场,”冯进道:“我们赌点东西,赌完了就各行其道,两不相干。”

冯进这么讲也是为了进一步说明就是比试一下,分出输赢即可,既不需要你死我话,也不打算结冤,就算是劫道也要说的好听一点。

“怎么赌?”看来翁锐对这个各行其道两不相干动了心。

“就赌你身上的包裹和我们刚抢来的那个包裹,”冯进道:“如果你输了,你的包裹归我,如果我输了,我们的包裹归你。”

“这个我不赌,”翁锐道:“我这里面的一些东西是不会给任何人的,就算是我输了也不给,除非你把我杀了。”

“也罢,那我就赌里面的钱,”冯进道:“谁输谁把里面的钱给对方,不要其他东西。”冯进的用意很明显,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和翁锐比一场,输赢都算有个交代。

“这个可以。”翁锐诡秘一笑,他知道自己包袱里根本没有钱,所有的钱都在朱山那里。

既然同意了,也就不必废话了,但当冯进看到翁锐使的是木剑时,就觉得即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就对翁锐道:“翁锐兄弟,你用我兄弟的剑吧,我不想赚你便宜。”

“不行,”翁锐摇了摇头道:“我学的剑法太过厉害,我自己还没有练好,用铁剑控制不好会弄伤你的。”

要不说有时候说实话也会很气人呢,翁锐说的是实情,师父就是对他们这么说的,但对冯进和他的那些兄弟听来这就太难听了,只是因为剑法没有练好才用木剑,否则就会控制不住伤人,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冯进本来对翁锐还有点尊重之意,但被他这么一讲,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看来温家兄弟确实身怀绝技,那我今天就斗胆一回,剑不出鞘和你较量一番,请把。”冯进冷言道,他的面子也是要的。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翁锐一脸无辜,现在也不去管它了,他只想赶紧比完,不管谁输谁赢,就想快点赶路。

尽管翁锐还是个孩子,其实这场比试已经对冯进挺不公平的了,开始他只是想找回场子,后来就被翁锐的话气着了,他是真心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未免就有点心气不平。而翁锐毫无压力,也是一片赤诚,他觉得打胜了就走人,打败了就让人家把钱拿走,至于真的打败了是不是让人把钱拿走那么简单他就顾不上了。

冯进知道翁锐还是有点实力的,开始他也不敢过于托大,还是慢慢的试探性进攻,可是翁锐就不同了,他完全把他当成了他和卫青的一场比试一样,由于好久都没有比了,他也身子痒得厉害,正好被冯进一逼,他的“混元剑”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剑法倒是源源不断的使了出来,他知道手上拿的是把木剑,所以剑上的力道也是放得很开,但很快冯进就有点吃不消了。

“混元剑”虽说是道家的入门剑法,天枢子也从来没有给他们讲过这其中的厉害,只是要他们练,要他们在比试中去体会精要,到底里面有多少玄妙之处,恐怕没人能完全说得清楚。以前他和卫青比,两个人的剑法彼此都很熟悉,就算是有一两招怪招也都习惯了,吃过一回亏就不会让你有第二次机会,但这次不同了,冯进的剑法和他们完全不同,并且冯进的剑法也非常厉害,在这样的压力下,翁锐竟体验出了更多“混元剑”精妙,一时高兴,压力就不断的加了上来,在巨大的压力下,冯进必然全力反击,这反过来又给了翁锐进一步去探索“混元剑”潜力的机会,一路打下来,过了四五十招,冯进已经是大汗淋漓,翁锐更是兴奋万分,一声清啸,一个纵跃飞身而起,跳出圈外,人在空中木剑一挥,一道剑气在路上荡起一片灰尘。

“冯大哥好剑法。”翁锐满脸通红,兴奋异常。

“惭愧!”冯进拱手行礼,慢慢退了回去。

“山子,我打不过冯大哥,把钱给他吧。”翁锐似乎对钱毫不在意,还沉浸在刚才比试的畅快中。

“胖子,把钱拿过去。”冯进道。

“冯大哥,我们没输啊?”小胖子道。

“你懂什么,”冯进倒很坦然:“他手上如果真是把利剑,我身上可就不止一处窟窿了。”

冯进虽说年纪不大,但也算是个江湖老手,刚才的比试尽管各有中招,但他打到对方的地方没有一处致命,就算是剑也只能伤了他,而翁锐打在他身上的点数虽说不多,但点点要命,令人胆寒,要不是这家伙自己跃开,他还不知如何收场。

“给!”朱山很不情愿的把仅有的一点钱拿了过来。

“翁锐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冯进愤然道。

“我们说好打赌的,”翁锐过来道:“我胜不了你,这些钱就给你们吧,我们也要赶路了。”

“你这是在侮辱我吗?”冯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可怕。

“没,没,”翁锐有点慌了,不知他哪里说错了:“冯大哥确实非常厉害,我是打不过你才跳开的,以前我和师兄比剑,我要打成这样,早把他打败了。”

“你哪个师兄?”冯进道。

“就是和我一起练剑的师兄,他叫卫青。”翁锐道

“这么说你除了和你那个师兄,你和别人没比过剑?”冯进有点紧张,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是啊,”翁锐道:“今天是我出来比的第一次,”他看了一眼豹子:“不,是第二次。”

“你不知道你有多厉害?”冯进道。

“不知道,”翁锐摇头道:“师父老说我们练的不好,还叫我们一直练,一直对打,直打的我们两个浑身都是伤,再也打不动了为止。”

“哈哈哈哈,妙哉妙哉!”冯进终于明白这孩子确实经过高人指点,身怀绝技,但他自己却不知道,此人以后一定会名扬天下,今天能有此一战,也足慰平生了:“把钱留下,走人!”

冯进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的人也跟着走了,胖子极不情愿的把几串子大钱扔在地上,嘟嘟囔囔的也走了,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冯进的大笑声。

“我们发财了!”终于看到这些人走远了,朱山一下子把地上的钱检起来往包裹里装。

“锐哥哥太厉害了!”朱玉在一旁高兴地有蹦又跳。

“唉!”翁锐叹了口气,整整他的包裹,转身朝前走去。他头脑很大,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要好好想一想。

“锐哥哥你等等我!”朱玉背着她的包袱追了上去。

朱山也在后面跟着,边走边摸着他的包袱,笑容满面,念念有词:“发财了!发财了!”

第六章 江湖-1:住店

夕阳已经把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小镇上也都是一些匆忙归家的身影,有些人家里已经冒出缕缕炊烟。朱山又在习惯性的到处张望,寻找类似城隍庙、土地庙一类的住处,而翁锐则气狠狠地白了朱山一眼,朝不远处可能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走去。

“哎,翁大哥,你往哪里走啊,”朱山指着一处有点破败的宗祠道:“天快黑了,我觉得这里过夜很是不错,我们就别走了。”

其实这个地方翁锐也看到了,它在几座房子的后面,之所以急着走,就是为了让朱山看不见,但是在这方面想瞒过朱山的眼睛还是比较难的,当翁锐撇上一眼的同时,朱山就已经在仔细观察了。

“我不要住那里,我要住店,我要吃饭。”翁锐继续往前走,头都没回。

“那多费钱呀,”朱山道:“我们带的干粮还有,一会我再去弄点热水,现在天气又不是很冷,在这里凑合一晚上挺好的呀。”

“我也要住店,嘻嘻。”朱玉赶上几步,拉着翁锐的胳膊,回头给他哥哥做了个鬼脸。

“玉儿,连你也不听话了,”朱山有点生气了:“我们没那么多钱,能省就省着点。”

“我不,锐哥哥去那里我就去哪里。”朱玉回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朱山道:“我才是你哥哥哎。”

“你们两个都是我哥哥。”朱玉一脸幸福。

“我说山子你烦不烦啊,”翁锐气道:“你今天捡了人家那么多钱,你怎么还这么抠门呢?”

“对,抠门!”朱玉也跟着说。

“有钱怎么啦,这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朱山埋怨道:“你是吃饱肚子长大的,我们可是饿着肚子长大的,就这么大手大脚花光了以后怎么办?”

“花光了我们再想办法,”翁锐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难道你还要去和别人打架啊,”朱山道:“你今天侥幸赢了,哪里每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啊。”

“锐哥哥就是厉害,我不许你说。”朱玉道,在她心里,翁锐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哎,你们俩今天怎么啦?”朱山一脸正气道:“不是说好了一路上听我来安排吗,怎么现在两个人就合起火来欺负我,你们要造反啊?”

“不是,山子兄弟,”翁锐一看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你看这么多天我们一直是住破庙钻土窑,我是没关系,但玉儿妹妹是个女孩子,也该找个地方让她洗洗,否则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成了臭哄哄的女孩子了。”

“锐哥哥你坏,我才不是臭哄哄的女孩子呢!”朱玉听到说她,马上就不干了,还做了个要打翁锐的手势。

“锐哥哥不是说你,只是打个比方。”翁锐假装要躲,赶紧陪笑道。

这翁锐是和朱山玩了个小心思,说是让朱玉要好好洗洗,其实是他自己已经受不了了,这么多天餐风露宿,浑身已经痒的厉害,早就想洗洗了,前些天不好和朱山讲,今天这家伙赚了钱,应该可以商量商量,所以就把朱玉推了出来,只要是为了这个妹妹,朱山一般都会答应的。

“哪…”朱山已经有点妥协:“那我们就说好了,住什么房子吃什么饭就得听我的。”

“好,都听你的。”翁锐赶紧道,生怕他反悔。

“对,都听你的。”朱玉笑吟吟地拉着两位哥哥的手往前走。

“哼,”朱山假装生气:“自从有了这个锐哥哥,玉儿你都快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哪有呀。”朱玉使劲地摇着朱山的膀子,以示讨好,翁锐在一旁“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店家,我们要住店。”一进客栈朱山就喊道,他生怕翁锐多嘴,又想出什么花钱的招数。

“几位客官好,”小二连忙迎了上来:“我们这里有上房,十个大钱一晚,有厢房,八个大钱一晚,有……”

“得,得,”朱山阻止道:“别说那么多了,我就问你,最便宜的是什么房?”

“那当然是大通铺了,可以住十多个人,每人只要两个大钱一晚。”小二道。

“有没有小一点的房间,可以住三个人的?”翁锐问道,显然他是不想住大通铺的。

“小一点的房间倒是有,”小二道:“但那也是住五个人的,每个人要三个大钱一晚。”

“小二哥,和您商量一下,”朱山一脸媚笑:“你看我们兄妹三人一起出来,身上也不富裕,能不能给我们住那个五人间的,别安排别人行吗?”他也明白翁锐的意思,有妹妹和别人在一起不太方便。

“这个…”小二犹豫了一下:“也行吧,反正这两天客人也不多。”

“还有,小二哥,”朱山拿出一个大钱塞在他手里,压低声音道:“你看我们这店钱能不能也按大通铺的算。”

“这个不行,老板要骂的。”小二也小声道,还向内堂看了一眼。

“行的,您就帮帮忙好了。”朱山说着,还拍了拍小二的手。

“山子,”翁锐道:“我们还是要两个房间吧。”

“为什么?”朱山眼睛一瞪。

“你看玉儿妹妹是个女孩子,自己住一间比较好。”翁锐想,这里又不是在破庙里,大家挤在一起也没关系。

“她还小,晚上会害怕的,”朱山道:“过两年再说吧。”

“但是还要洗澡……”

“没关系,她在里面洗,我们俩在外面看着,不会有问题。”翁锐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山打断:“小二哥,就这样吧,在哪里烧热水,我去帮你。”到了这里他倒显得勤快起来。

小二无奈,也只好领他们到了房间,安顿下之后,朱山就忙着帮小二去烧水,有他帮忙,小二也乐得轻松一点。看着朱山为了省两个钱都这样了,翁锐也就不再坚持,自己也帮忙搬浴桶之类,总算让三个人都洗了个热水澡,这感觉太舒服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朱山也不和他们商量,给翁锐和朱玉各人花了一个大钱要了一大碗汤面,自己只是到后厨要了一大碗面汤,要把干粮泡进去吃。

“山子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翁锐看着他的碗道。

“没事,我喜欢这么吃,”朱山呵呵一乐:“好吃着呢,不信你尝尝。”

“不行!”翁锐道:“干粮留在路上吃,你也要一碗汤面吧。”

“我不要,你又要乱花钱。”朱山道。

“你不要我就不吃了,我也跟你一样面汤泡干粮。”翁锐很坚决。

“都付了钱了怎么能不吃?”朱山急道。

“付了钱我也不吃!”翁锐道。

“我也不吃!”朱玉也气鼓鼓地道。

“嗨,真拿你们没办法,听你们的,”朱山虽然显得无奈,但心里却暖暖的:“小二哥,再来一碗汤面。”

听到这句话,朱玉像是听到了命令,拿起筷子就吃,看来她真是有点饿坏了,翁锐也笑嘻嘻的拿起筷子捋了一把……

一连走了好几天的路,晚上又都是到处凑合,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又莫名其妙的与人大战了一场,翁锐确实累坏了,吃完了饭进入房间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被一阵哭声惊醒了。

“当家的,你快想点办法呀,这可怎么办呀?呜呜……”一个女人的哭声。

“这深更半夜的,我到哪里去想办法呀,唉!”一个男子的焦急的声音。

“迟儿,娘可不能没有你呀,你快点醒过来呀,呜……”女人哭的更伤心了。

“唉!”男人叹口气,开门关门,似乎出来在跟小二说什么,小二似乎也有些为难。

……

声音是从后院主家住的地方传来的,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他们这一搅,翁锐也有点睡不住了,就穿起衣服出门来看,看到小二哥正要出门,顺嘴问道:“小二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唉,主家孩子的抽风病又发作了,”小二看起来愁眉苦脸的,边开门边嘟囔道:“这个时辰到哪里去请郎中啊!”

翁锐想退回来,又有点于心不忍,多问了一句:“那孩子多大了?”

“五岁了,”小二道:“老两口就这一个儿子,要出了事那可怎么办好?”说完就要出门。

“小二哥,我能不能去看看?”翁锐道。

“怎么,你会看病?”小二惊道,因为他看起来确实是个孩子。

“我学过一些。”但翁锐没有说他只学了三天,要是说出来,估计没有人敢找他看病。

“哪太好了,”小二现在只要找到一个会看病的郎中那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管他现在多大呢:“小哥快跟我进去。”

翁锐跟着小二进了主家住的后院,一进去小二就喊到:“主家,我们这里一位住店的客人说他会看病。”

“在哪里,快快请!”店主慌里慌张的从内屋出来,一看翁锐是个孩子,脸色一下子从希望又变成了失望:“他行吗?”

翁锐自己也不知道行不行,他还从来没有单独给人看过病呢,但小二可不管那么多:“主家,你好歹先让这位小哥给孩子看看吧!”

“哦,是,是,”店家也恍然大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有个能看的总比没有强啊:“小哥这边请。”

翁锐进得屋来,看这屋内陈设还算整齐,但也没有太过奢华的摆设,最多也就是个殷实人家,看来店家开这个店想发大才也不是那么容易。

孩子就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省,脸色发红,嘴唇发紫,鼻息很重,还不断的抽动,翁锐上前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有点烫,他搭了一下孩子的脉搏,脉象既快且乱,回想师父讲过的关于小孩的病症,这基本符合癫痫惊厥的病症,应该还不算太严重,自己应该可医治。

“店家,”翁锐吩咐道:“用冷水给孩子擦擦脸,再拿两根筷子,一块干净的布头,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快速离开去了他们住的房间,不一会功夫他就回到店家内屋,手里拿的正是师父送他但一直还没使用过的一盒银针,后面还跟着刚刚醒来的朱氏兄妹,他们不是好奇,而是对翁锐能不能治这孩子的病心里没底。

孩子已经擦过脸,一家人眼巴巴的看着翁锐,心中充满忐忑,朱氏兄妹也是一样。

“把筷子给我,扶孩子坐起来,”翁锐说完,店家就递过一双筷子和一小块干净的布头,他把布头缠在两根筷子头上,轻轻一捏孩子的颌骨,让孩子的嘴张开,轻轻地把缠着布头的筷子伸进嘴里,压了压孩子的舌头,轻轻地把孩子的嘴合上:“轻轻扶着,这是为了我一会施针时防止孩子咬着舌头,注意不要戳着孩子。”

孩子的娘赶紧坐在一旁协助。

翁锐取出一根银针,深吸一口气,用手按了按孩子的人中穴,默默回想,口中轻声道:“督脉先取人中,”手中的银针插在了孩子的人中穴上,轻轻地捻动几下,孩子抽动了一下,他又摸了摸孩子的耳后,口中轻声道:“手少阳三焦经取瘛脉穴,”一根银针又插在了孩子的耳后,再次捻动几下。

随后,“手太阴肺经取少商穴”,“手阳明大肠经取合谷穴”,“手厥阴心包经取中冲穴”,“手少阴心经取神门穴”,“手太阳小肠经取后溪穴”,“足少阴肾经取涌泉穴”,“足厥阴肝经取太冲穴”等等,他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把一根根银针插在孩子身上,并一根根的捻动,每行针一个穴位,孩子都得抽动一下,看得一旁的人都心惊肉跳,他自己也是满头大汗,看得出也是紧张万分,看看孩子还没醒,他又再次把各处的银针捻了一遍。说来还真奇了,经过两遍施针,孩子的抽动慢慢的停了下来,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一些,嘴唇上的紫色也慢慢退了下去。

“咳,”孩子一声轻声咳嗽,翁锐迅速将孩子嘴中的筷子取出,终于孩子睁开了眼,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屋内一阵欢呼声,翁锐也长长的舒了口气,一旁的朱玉赶紧递上一块帕巾,翁锐接过来会意一笑,擦了擦汗,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银针从孩子身上一个个的取了下来。

“感谢恩公救命之恩。”店家和孩子他娘已经跪在地上给翁锐磕起了头。

翁锐赶紧把二人扶起:“这可不敢当,你们可要折煞晚辈了。”

“真的太感谢恩公了,你真是神医啊,”店家拉住翁锐的手道:“我们两口子就这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事,我们就都活不了了,你这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

“店家过誉了,”翁锐道:“晚辈对医道还很是生疏,今天能救这位小弟也是凑巧,他今天应该没事了,你们放心吧。另外我看这位小弟似有痼疾,现在还小,治疗还来得及,明天我给他开一副药,吃上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那太感谢了,”孩子他娘道:“您忙了半晚上,我去给您做点吃的吧。”

“真的不用了,大婶,”翁锐道:“大家都折腾了半晚上,都回去休息了,你们也该修休息休息,有事再叫我。”

说完店家一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众人回房休息不提。

第六章 江湖-2:反思

“锐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一回到房间,朱玉就兴奋不已。

“翁大哥,你真是神了,”朱山也道:“我真为你捏了一把汗,你才学了三天啊,除了在我身上,你在别的地方都没有下过针,我真是服了你了。”

“什么三天啊,”翁锐不服气的道:“我天天都在学好不好。”

“好,好,你天天学,”朱山一扭头低声道:“我就没看见。”

翁锐他敢真的动手,可真不是朱山说的学了三天那么简单。他从十岁就开始学经脉找穴位,并且通过内功修习了解经脉的走向和相关穴位的功用,要没有这样的基础,就是给他三个月他也不见得就学得会。这三天秦先生虽教了他不少的医理、医道、医法,但都有点囫囵吞枣,这些天在路上,虽有所修习,但他还真没当回事,今天赶鸭子上架试了一回,他自己也被震惊了。

“锐哥哥,你教教我把。”看着这医术这么神奇,朱玉也想学了。

“行,”翁锐道:“以后时间长着呢,时间还早,你们也再睡会吧。”

“哪你不睡吗?”朱山打了个呵欠道。

“我睡不着,”翁锐道:“我要好好想想。”

翁锐是得好好想想,这两天来的这两起遭遇对他触动很大,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这一切,他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

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功夫。

当年师父天枢老人在他们面前施展了一招两根柳条就震碎巨石的绝技,他就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功夫,天枢老人也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跟他学就是为了将来变得跟他一样厉害,但师父到底有多厉害他还是不知道,但他敢肯定不是用柳条把巨石震碎那么简单。

自从被天枢老人看到他和卫青两人打架,觉得两人根骨奇佳,老人就执意要教他们功夫,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天枢老人教给他们是什么东西,老人也从不给他们去讲这些,也许他觉得这和修习无关,他们只是出于对师父的钦佩和信任就去学,并且学的很认真,很踏实。随着他们长大,他们也知道自己有变化,但到底有多大变化他们也说不清,因为以前两个人打架有输有赢,现在打架也是有输有赢,也没有看到谁比谁强了多少。

等他们刚刚觉得自己已经练得很不错的时候,也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在师父面前比了一场,结果被师父骂的狗血淋头,并且指出他们的很多毛病,要他们自己激烈对打,并且要不惜一切手段刺中对方,但当他们刚刚适应拼力而为刺中对方的时候,师父又说比剑不是以刺中对方为最主要的目的,如果他们不能很好的把握自己的力道,不能做到该刺到就刺到,该点到就点到,他们就可能伤及无辜,就不能用真正的剑,就不可能达到更高的境界,也不能修习更高层次的剑法。这是一个既矛盾又冲突的说法,师父也不讲解,只是要他们自己去体会。

以前他和卫青比剑,那时候他还叫郑青,两个人身上都会被刺的青一块紫一块,后来得到师父的指点,他们在比试的时候开始学习控制力道,每次都有收获,他们已经可以做到在出剑的时候去感应内力和手上木剑的结合,去控制刺中对方时的力道,但好景不长,他们还没有练几次,就因为家庭的变故被迫分开,对练也终止了。尽管他自己的练习一直都没有停,就算是在这一路上他都会去抽时间去练,因为他还是想着在下次和卫青交手时不能输给他,但这样毕竟和对练还是差了不少,他感觉始终还不能随心所欲。

对于内功的修炼一开始完全是出于被迫,这种打坐运气背经脉穴位图,他们完全没有感觉,体内也没有反应,既觉得很枯燥,也没有多少乐趣,还不如去练剑来得痛快,但又怕下回师父检查,不得不按功课每天完成。等他们的内力积累有了一定的火候,他们开始感受到内息在经脉内在穴位间流转的感觉,那是一种随时都想去控制的蓬勃欲望,那是一条时刻都想去抚摸的温润无比的小溪,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快乐与舒坦,每次打坐调息都是一种享受,现在都成了他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并且一坐下来,不用多少准备,很快他就能进入状态。

和五老山天兴门冯进的那场打斗,他到现在都觉得冯进很厉害。他往常和卫青比试的时候还会去想如何见招拆招,如何去给对方下个小套,还有间隙去猜他下一招会怎么打,但在和冯进的打斗中,他被逼得根本就来不及想任何事情,只是全力应对,随意而为,但当他不再去想他平时学的那些招数时,他忽然变得轻松了,倒可以有时间去看对方的招数,游走于对方的剑影之中,抓住可能的一点点机会攻向对方,逼得对方也不得不做出反制,尽力而为,最后他不再感到这是一场打斗,而是一种宣泄,这种宣泄不光是剑招,还有内力,是在催动“混元剑”招时被自然带动的内力,像是一种被憋了很久后快速释放的快感,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武功所带来的快乐,他忽然理解了冯进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会一直在大笑,他的感觉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的。

从五老山天兴门那些人的态度来看,冯进在他们中间一定是很厉害的,能够和他打成平手说明自己现在的功夫很不弱,至少可以和冯进这样的人一较高下了。想到这里翁锐突然又想起了卫青,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的功夫怎么样,不这道他们两个现在再比一次到底是谁会赢?想着想着自己都乐了,再想起昨天碰到天兴门劫道时还是朱山冲在前面,他的脸都有点热,偷偷看了一眼朱山,这家伙睡的正香。

再就是学医的事就更不可思议。

今天晚上无意中现学现卖露了一手救了店家的孩子,这使他对师父秦先生所教的医术真的刮目相看,他本是抱着学就学了,以后慢慢的练,也许以后真的能成为一个郎中,可以靠给人看病养活自己,但自己一出手,这种神奇的效果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他自己都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说白了,他也没见过,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那种兴奋真是难以名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良心、善心、惠心,师父的话还犹在耳边,原来做个郎中也可以这么享受。

说到惠心,翁锐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医术方面有何过人的天赋,他只是觉得他对经脉穴位很熟悉,师父稍微讲讲他就懂了,但这种懂也是似懂非懂,今天一出手,他才觉得心里怕得很,没有师父在旁边他不知道自己判断对不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做决断,还好没出大错,但他明白这次只是侥幸,他离真正的郎中还有很大的距离,还好有师姐秦无双给他抄写的《神农本草》,他以后抽时间可得好好学学。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一次,他已经对给别人看病不再惧怕,而是变得越来越有信心,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师父讲过经脉养生之学和医道经脉之学并无二致,养生之学是通过调息,调动体内的能量,使体内的经脉更加通畅强健,祛除百病,而医道只不过是通过查看经脉的通行情况了解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再施以相应的疗法,神奇的是,由于有了经脉与五脏六腑的关联与对应,竟可以通过针刺的方法内病外治,通过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还可以加强或者减弱刺激的效果,想想一门医学竟如此的博大精深,他已是兴奋不已,但他知道,要想实现师父的愿望成为一代名医,这需要他日后付出不懈的努力,即便穷极一生也未必能窥到其中的真谛,何况自己现在学的才是学点皮毛而已。

他想了很多,感受也很多。这才出门没有多长时间,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踵而至,得病、学医、遇劫、看病救人等,件件都是惊心动魄,甚至每次都是折腾在生死边缘,也让他们尝着不同的滋味,体味着不同的人生,在这里头除了他自己,还有跟着他的朱氏兄妹也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来确实有一定道理,莫非这就是他所听说的江湖。

第六章 江湖-3:入静

就这么想着,翁锐到最后竟然睡意全无,他索性熄灯盘腿,在漆黑的屋内静坐调息,摈弃一切杂念,所有的意识都渐渐集中到呼吸上来,轻吸一口气,细致悠长,凉凉的感觉从鼻息而入,下胸腔,入丹田,以丹田为出发点,向下经督脉上行头顶百会,沿任脉下行重新归纳丹田,完成一个小周天,浑身舒泰。

他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有些沉迷,很快就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气息在他的体内像是进入了一个广阔的区域,他似乎能看到并且能感受到这个区域的存在,他的内息已经不甘于仅仅在小周天运行,不断的向外溢去,分成很多条,逐渐通向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温暖、柔和、充盈,有些像小虫子在爬,有些像小溪在流淌,他似乎能看到,似乎就在小溪边徜徉嬉戏,他甚至看到了他的家人,他们都像从前一样,自由幸福,他不禁自己脸上也有了笑意。

终于,他感受到一些声音,似乎很遥远,听不大清楚,他又极力想听清楚,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些声音上的时候,这些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他自己的意识也变得清醒起来,所有的小虫子和小溪都慢慢的不见了,他又感觉到了呼吸,长长的一口气,慢慢的回归丹田,收功。他很享受的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

令他惊奇的是朱山朱玉两兄妹就在他面前,想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你们俩这是怎么啦?”翁锐好奇地问道。

“你还问我们怎么啦。”朱山道:“你不知道你今天有多奇怪。”

“我怎么啦?”翁锐道。

“锐哥哥,你自己不知道吗,”朱玉道:“我们醒来的时候就看你坐着,我问你也不答话,我想叫醒你,哥哥说你在练功,不要我打扰你,可是你一会皱眉一会笑,你真的是在练功吗?”

“你叫过我?”翁锐问道,他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是啊,但你不理我。”朱玉还撅起了嘴巴。

“哦,对不起,呵呵,”翁锐笑了一声,他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两个字“入静”,难道是自己刚才入静了吗,师父曾经说过,这是内功修炼难得的一种境遇,内功要有一定的火候,心态还要极为放松,没有人打扰,入静一次,往往胜过数日的修行,还会对内功的修炼有更深的理解,想到这里他不由快活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坐了多长时间。”

“我们起来都快一个时辰了,你想想看有多长时间了,”朱山道:“店家都过来看你好几次了,我们只好说你还睡着。”

“哦,对了,还要给店家的儿子开药方。”翁锐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刚一出门翁锐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店家:“店家,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快带我去看看孩子。”

“恩公不忙,”店家道:“孩子都好着呢,我这里已经备好早餐,等恩公你们吃过了再去看。”

“不急,”翁锐道:“还是先去看看孩子。”

店家拗不过翁锐,只好带他来到后院,昨天晚上发病的那个孩子已经在玩耍了。

“迟儿,过来,”店家道:“拜见恩公。”

那小孩很乖的过来,真的跪下给翁锐磕头,翁锐赶紧过去把小孩拉起来道:“不用这样小弟弟,我来看看现在的情况。”

他给孩子珍了一下脉,脉象平稳有力,似乎没有异常,孩子的脸色也是白里透红,精神很好,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得过一场大病。

翁锐回到客栈大堂,拿出师父交给他的那些方子,取出主治小儿癫痫惊风的那张,给店家抄了一份,去掉了几味药,又添了两味,还改动了一些剂量:“店家,这是师父传给我的方子,专治这种病,我做了一点调整,应该很对症你的孩子,给他吃上七付一个疗程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恩公。”店家道。

“店家,”翁锐笑道:“您不要老是恩公恩公的,在您跟前我们都还是晚辈,你就叫我翁锐,或者叫我翁小哥就行了,呵呵。”

“好,那就依你,”店家开心的道:“你们赶快吃饭吧。”

这顿饭店家准备的非常丰盛,又不要朱山掏钱,这家伙吃的比谁都多,连翁锐都有点不看不下去了,偷偷提醒了他几次这家伙才善罢甘休。

吃完早饭,翁锐他们收拾收拾就要走了,店家全家都出来相送,店家还特意拿出两吊两百个大钱相送,翁锐说什么都不要:“店家,你已经不收我们店钱,还供我们吃喝,这说什么都不能再拿您的钱了。”

“翁家小哥,”店家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钱呢,你要不收我们怎么过意的去?”

“翁家小哥,您就收着吧,”迟儿他娘也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店家,真的不能要,”翁锐道:“我们也就是凑巧碰上了,举手之劳而已。”

“莫非翁家小哥是嫌我给的少?”店家假装愠道。

“怎么会呢,”翁锐有点不好意思了,忙道:“那我就感谢店家美意,收下一吊钱好了。”

两人又推脱了半天,终于以收下一吊钱了事,众人告别上路。

他们还没走出多远,朱山回头见已经看不到店家了,马上给了翁锐一拳:“你怎么那么傻,他给你钱你干嘛只收下一吊?”

“你还有完没完,”翁锐瞪了他一眼:“一吊钱你还不够啊,就算你看一次病能花多少钱啊,我看你就是个财迷。”

“对,你就是个财迷!”朱玉也在一旁笑道。

“我怎么财迷啦。”朱山道:“这救命和看病能一样吗,多收点怎么啦?”

“你到有理了,”翁锐笑道:“你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这还不够啊,我还没说你呢,你看你那个吃相,就好像一年没吃了一样。”

“他给我们吃的怎么啦,”朱山道:“再说了,我真的都快一年没吃过这么一顿饱饭了。”

“在秦师父家你也没吃饱?”翁锐白了他一眼。

“你还说呢,”朱山一下子来劲了:“你那个师姐秦无双眼里只有你,给你盛饭盛那么多,你一碗就够了,我哪好意思吃第二碗。”

“哈哈,”翁锐笑道:“你别胡说,你的饭也是师姐给你盛的,我看也不比我的少。哈哈我知道了,你也有知道收敛的时候啊。”

“哼,我看你们两个都快成了饭桶了!”朱玉在一旁不高兴了,呛了他们一句就自己往前走了。

“玉儿怎么了?”翁锐道。

“我妹妹不高兴了。”朱山诡秘的朝他一笑。

翁锐有点莫名其妙,挠挠脑袋跟了上去。

朱山可管不了那许多,在后面摸着他的钱袋子喜滋滋的对翁锐道:“翁大哥你还真行,到哪里都有钱赚,我们以后就不用发愁了。”

第六章 江湖-4:风陵渡

风陵渡是黄河之上一个古老的渡口,扼河东、中原和关中之咽喉,它是连接河东地区与关中的重要通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繁华的商贾往来之所和重要的民众来往通路。

翁锐他们来到渡口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上午的渡船已经过去了,下午的渡船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吃点饭喝口水,稍作歇息,看见渡口不远处有一家饭店,翁锐也不管朱山的反应,拉着朱玉就朝那边走去。朱山一看刚“哎”了一声自己就停住了,摇了摇头随后也跟了上去。谁让这钱都是人家挣的呢,就算是装在自己的腰包里也没用,何况妹妹也跟着呢。

实际上朱山这无奈之中也有欣喜,谁不喜欢吃的好一点,特别是有了钱之后,他发现自己也在跟着翁锐他们变。

由于交通的关系,这里本来就是人员往来商贸转运的繁华之地,时近中午又是人最多的时候,他们走进饭店的时候里面已经几乎没有空位,忙碌中的小二看到他们进来插空招呼他们道:“几位小哥,今天实在是人多,只有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桌您看行吗?”

“我们就吃口饭,没关系的。”翁锐道。

“那几位里面请。”小二赔笑道。

翁锐他们几个在角落的小桌旁坐了下来,还没等翁锐开口,朱山就抢着对小二道:“三碗汤面,再来两碗面汤。”说完了还冲翁锐笑笑,伸出三个手指头:“三碗,不够了还可以泡点干粮。”

“哼,抠门。”尽管翁锐嘴里说着,但也不再去管他,在等待上饭的间隙,倒是很认真地观察起店内的情形。

说实在的,翁锐没出过远门,对外界情况了解并不多,但他多少是听说过一些,这更增强了他的好奇心,这回出来,虽出于被动,但却每天都能让他看到很多稀奇的风景和人事,加上他天资聪颖,从看到的事情中总能琢磨出一些道理,也仅仅月余功夫,出门谈吐倒像个老江湖,人也慢慢沉稳起来。

这是一家并不是很大的店面,里面总共也就大小十几张桌子,现在满员时刻也不过四五十人的样子。来这里吃饭的多半都是带着行李的路过之人,点的饭食和他们一样比较简单,但紧邻他们的一张大桌子上,坐着四五个人,他们倒是比较讲究,桌上有酒有菜有肉,看来已经是吃了一段时间了,桌面比较凌乱,因为喝酒的缘故,说笑的声音也比较大,不时有人朝他们这边张望,但这伙人似乎毫不在意。

引起翁锐注意的不光是这些人说话声大,还有他们的装饰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现在天气已经比较凉了,多数人都已将穿起了夹衣,但这些人几碗酒下肚,脸就涨红起来,有两个都已经敞开了胸怀,他们的行礼很简单的捆扎一下放在一边,而且每人手边都或刀或剑有把兵器,这一切,都符合翁锐对江湖豪客的判断。

不一会他们的面上来了,分量倒是不小,可是也太素了一点,也就上面漂着几颗菜叶,朱山拉过碗来就吃,而朱玉则拿起筷子,瞟了一眼人家桌上的肉,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才吃。看到这情形,翁锐一招手:“小二哥,给我们再上盘肉。”

朱山一听,猛地抬起头来,嘴一张差点把吃进去的面呛了出来,这一盘肉可是他们两顿饭的花费,这不要了他的命吗,他刚要发作,翁锐一指大厅,眼睛一斜,这里面可是坐满了人,要是连盘肉都吃不起,那可是极没有面子的事情,气得朱山瞪着眼睛朝他空咬几口,埋头去吃他的饭,等肉一上来,他赌气似得夹了一大筷头放到自己碗里,吃了两块,又把剩下的放到了妹妹朱玉碗里,继续吃他的饭。

翁锐看着想笑,但他忍住了,夹了一块肉自己吃了,开始吃他的饭,而朱玉将肉又夹回了哥哥的碗里道:“哥,你吃,这里还多着呢。”

有了肉,有了饭,他们吃的也是有滋有味,也不是很急,倒是旁边几位江湖人士的谈话引起了翁锐的兴趣。

“褚大哥,”一个已经喝的浑身冒汗敞着胸堂的粗汉看了一圈满大厅的人道:“您说风陵渡这么一个小地方,哪来那么多人?”说着还抖抖衣服,做出很热的样子。

“哪是人家人多啊,”一个同伴嘲笑道:“是你自己喝的太多了。”

“你可不能小看了这个地方,”被叫作褚大哥的汉子道:“这地方从古到今有好几千年历史了,他可比你想象的有名多了。”

说话的姓褚汉子身形不是很高大,但也是那种很强健的样子,五十多岁年纪,头上有点花白的头发很整齐的拢在一起,他的下颌有点宽,看起来整个脸有点方形,神情也比其他几个人沉稳平静得多,明亮的双眸一看就是个经历丰富又很智慧的人,他也不像别的人又是翘腿又是敞胸,一样喝酒也能保持衣衫整洁,身形端正,豪迈中透着一丝优雅。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典故?”另一个同伴道。

“当然,”姓褚的汉子道:“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风陵渡吗?”

众人相互看看,摇了摇头。

“这里确实流传着一段上古的传说,”姓褚的汉子道:“在上古时期,黄帝统治着黄河中下游地区的大片土地,被尊为华夏名族的祖先,而在南方,蚩尤则被尊为民众的领袖,为了统一华夏版图,争夺生存发展之地,黄帝和蚩尤带领各自的族人进行了无数场争斗,有些战斗还打的相当惨烈,风陵渡就是这样的一个古战场。”

“您是说这名字和打仗有关?”粗壮汉子道。

“这么说也可以,但更重要的是他和一个人有关,”姓褚的汉子继续道:“相传黄帝麾下有一名宰相名叫风后,别名风伯,传说为风姓氏族伏羲氏和女娲的长子,河东解州人,离这里并不远,他生于海隅之地,务农自耕,精于《易》数,明于天道,虽自甘贫穷,却在当地非常有名。黄帝行到此处,晚上偶作一梦,梦见地上很脏,到处是尘土污垢,忽然间一阵大风吹来,刮起漫天尘土,等大风过后,地上一片干净。皇帝很是奇怪,仔细琢磨,很脏的地上忽然尘土没了,不就是由“垢”变“后”了吗?联系前面的一阵大风,这不就是“风后”吗?当时他还不解其意,一打听确实有叫风后的这么一个人,还是位有名的贤者,当即登门拜访,请他出山,拜为相。风后追随黄帝以后,屡出奇谋,帮黄帝打了不少胜仗,最出名的就是他发明了指南车,可以在天昏地暗的迷雾中寻找方向,给军队指明道路,为黄帝最终能够灭蚩尤统一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风陵?”他的一个同伴道:“莫非那个风后死到这里?”

“正是,”姓褚的汉子道:“黄帝在这里和蚩尤有过一次大战,在此次战斗中风后战死,战后为表其功黄帝将他安葬在此处,时间久了,此处的渡口就叫风陵渡了。”

“这么说这个风陵就在此处了?”刚才问话的同伴道。

“是的,”姓褚的汉子道:“就在离此几里地的地方。”

“哦,有时间倒是可以去凭吊一下。”那个同伴道。

“哈哈,看来辛贤弟倒是性情中人啊。”姓褚的汉子道。

当这几位江湖人士还在这里说笑的时候,翁锐已经草草吃完饭,拉着朱氏兄妹离开了,一离开饭店,朱山就看到翁锐在向一位路人打听什么,赶上去疑惑的问道:“你这要急着去哪里呀,时间还早,我还想面汤泡点干粮吃呢。”

“你就知道吃,”翁锐道:“我带你去看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啥地方?”朱山问道。

“跟着我走,去了就知道了。”翁锐道。

顺着街口出镇,转向北走不到两刻时分,就见地势慢慢隆起,隆起之地上是一片葱茏,有小路可以缓步而上,在其顶部的一片古树林中,是一个硕大的坟茔,高约两长有余,阔约十丈左右,坟前立有一块古旧的石碑,高约八尺,上刻四个古拙大字“风后之陵”,没有落款,也没有时间。从石碑的形态和上面的字迹看,未必就是上古之物,坟冢也有修缮的痕迹,但这也算后人对上古先贤的一种敬仰吧。

“这是什么?”朱山问道。

“这是风后的陵墓,”朱玉道:“刚才旁边桌上的一个人说了。”

“你看你连妹妹都不如,”翁锐道:“你就只管吃了。”

“你带我们就是来看这个?”朱山有点生气了:“这一个大土堆有什么好看的。”

“你可不能这么说,这里埋着的可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上古先贤哪,”翁锐道:“他虽离我们要好几千年,但他却集忠勇智贤为一身,值得万代人敬仰。”

说完翁锐整理了一下衣衫,深深地拜了几拜,朱玉看见了,也学模学样地拜了几拜。

“哥哥,你也拜拜吧。”朱玉觉得既然来了,拜拜总没坏处。

“我不拜,”朱山真的生气了:“你就为这个带我们来这里,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要晚了我们就赶不上船了。”

“赶不上就赶不上,”翁锐道:“大不了住一晚再走。”

“你说的倒轻巧,”朱山道:“这多住一晚要花多少钱呀?”

“山子兄弟,”翁锐每次遇到朱山不想花钱的时候总是打趣他,但这次他却说的很是严肃:“你要记住,不是什么事请都好用钱来衡量的!”

“好!说得好!哈哈哈!”

随着一阵笑声,又有一群人沿小路走了上来,翁锐一看,正是刚才坐在他们旁边喝酒的一伙人,显然这伙人的脚程很快,他们晚走,却在他们到了没多久就赶到了。

“诸位英雄好!”翁锐很礼貌的向这伙人行了一礼,而朱山则警惕地把妹妹朱玉拉向一边。

“哈哈哈,这不是刚才在我们旁边吃饭的几个小孩吗?”那位粗壮的汉子道。

“哈哈,是啊,”那位说要来凭吊的汉子道:“刚说要来看看,没成想他们到先到了。”

“多谢褚大侠讲解,我们几个才有幸来此瞻仰一下上古先贤。”翁锐再次施礼。

“哈哈哈,”姓褚的汉子笑道:“看来这位小哥偷听我们刚才的谈话了。”

偷听人家谈话在江湖上是比较忌讳的事,但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中所说的话显然是不怕别人听的,这么说也就是开个玩笑。

“刚才在饭桌上偶尔听到褚大侠谈到风陵的传说,就起了来瞻仰一下的心思,”翁锐道:“纯属无意之中,还请褚大侠见谅。”

“这算什么事呢,小兄弟不必介意,”姓褚的汉子道:“这说明小兄弟是个有心之人,刚才我们上来的时候也听到小兄弟为了凭吊先贤不惜错过渡船,这个年纪能有此见地,到让我们汗颜了,将来定非普通之人。敢问小兄弟姓名,可否交个朋友?”

“褚大侠过誉了,能结交诸位大侠,是我们的荣幸,”翁锐道:“我叫翁锐,这是我兄弟朱山,妹妹朱玉。”

“好,那我也来介绍一下,”姓褚的汉子道:“我叫褚良,这几位是我的兄弟赵四,彭瑜,辛垣,还有我们的小弟冷轩,我们都来自东郡永昌门。”

“我们来自河东郡平阳城,能认识永昌门诸位大侠非常荣幸。”翁锐说完弓手致意,他看了一眼朱山,朱山也拱了拱手,显然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很不自然,惹得永昌门下诸位人士哈哈大笑。

“我说翁兄弟,你就不要为难这位朱兄弟了,哈哈哈。”那个叫辛垣的汉子笑道,刚才在饭店里就是他说想来这里看看的。

“谢谢辛大侠体谅,”翁锐笑道:“我等都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倒叫诸位大侠见笑了。”他看到朱山一直在使眼色,知道他急着走,就拱手道:“我们还要去赶船,就不打扰诸位在此凭吊了,我们先告退了。”

“那好,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褚良拱手谢道,其他人也拱手谢别。

第六章 江湖-5:有意结识

他们下来朝渡口走,翁锐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边走边四处张望,似乎非常留心身后,在朱山的一再催促下走得也不是很快,有时候还特意停下来看一些很不起眼的东西,等他们刚刚赶到渡口的时候,下午过河的那一艘船已经开了,气得朱山直跺脚。

“你是成心的吧,”朱山对翁锐怒道:“都是你一路上磨磨蹭蹭,要不我们就赶上了。”

“山子兄弟,别生气,”翁锐满脸堆笑,态度好的不得了:“都怪我没注意,以后一定听你的,嘿嘿。”

“我看你就是成心的。”朱山还是很生气。

“锐哥哥,你是在等什么人吧?”朱玉可不管哥哥生不生气,两位哥哥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早一天晚一天过河都无所谓,不要说朱山看出翁锐是成心不想走,就连小姑娘朱玉也看出来了。

“玉儿妹妹你怎么知道?”翁锐故意问道。

“你老是走走停停,还老是四处张望,一看就是在等人。”朱玉道。

“那你说说看,我在等谁?”翁锐觉得他的伎俩不太高明,连玉儿一个小姑娘都瞒不了,有点尴尬的笑道。

“当然是山上碰到的那群人了,”朱玉道:“他们是好人吗?”这种五大三粗拿刀拿剑的人,还是一伙,普通人见了都会多远一点,而翁锐还要往上贴,难怪朱玉有此一问。

“你说呢?”翁锐反问道,也就是承认就是在等这伙人。

“我觉得他们都是好人,”朱玉眨巴着大眼睛笑道:“他们说话都很和气,也很客气,还老是叫你小兄弟小兄弟的。”

“哼,谁知道呢,”朱山没好气的道:“坏人又没有写在脸上。”

翁锐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逗朱玉:“玉儿,要是锐哥哥真的要等那些人,你说我们怎么才能等上他们。”

“他们从东郡来到这里肯定也是要过河的,”玉儿道:“我们走不了,他们也走不了,我们找个地方住下等他们就能等着了。”

玉儿的回答让翁锐有点吃惊,她现在不过十一二岁,本来觉得她啥都不懂,事事都要人照顾,没想到她跟着他们不光会听,也会分析,还真是小看她了,不由脱口赞道:“玉儿妹妹说的太对了,我们这就去找个客栈住下。”

“对什么对,”朱山的气还没消:“这里客栈有好几个,你知道他们住哪个客栈啊?”

“对,还是山子兄弟想的周到,”翁锐赶紧拍朱山的马屁:“哪你说怎么办?”

“等他们住下再去住不就行了,哼!”朱山道。

“好主意。”翁锐再次对上一脸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贱。

尽管朱山带着妹妹逃荒流浪好几年,经历的事情也很多,但这回跟翁锐一起出来,和他自己乱闯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翁锐碰到的问题也不是他能碰到的,翁锐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他能解决的,总之都是不一样的,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比他遇到的事情惊心动魄得多,不光认识了不少人,还学了很多东西,竟然还能赚钱,从心底里他对翁锐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这家伙自说自话的样子很令他生气。今天你有想法不想走,你可以跟我说呀,非得自作聪明搞一个假装赶不上,还以为别人看不懂,其实连玉儿也没有瞒过,这个结果其实他自己心里多少还有点看热闹的成分在。

翁锐也知道朱山不会真的生气,就算生气也就是一会的功夫,他是真的不想走。从这次出来,翁锐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了。在和卫青一起练武的时候,卫青说起他将来想当大将军,而他自己却一直向往走南闯北,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就是去闯荡他从小就听说过可一直就没见过的那个神秘的江湖。

在他的概念里,江湖和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离得很远,似乎要走很远才能到,里面都是些打打杀杀的武林人士,这些人豪放不羁,勇武斗狠,有义薄云天,也有阴狠狡诈等等,总之充满危险,也充满神奇。

他一直都在想,等他学好了武功就可以出去闯荡,就可以做一代豪侠,但现在他感觉什么都没有学好,他就不得不自己出去闯荡,但江湖在哪里?除了和五老山天兴门的冯进打过一架外,他还是对江湖一点印象也没有,这次这么近的、这么真切的接触到一个江湖门派,一下子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并且永昌门这些人似乎也无恶意,还主动和他们相交,特别是那个褚良似乎很有学问,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能听他们多聊聊,对江湖的事情一定会了解的更多,就当下来说,褚良他们就是翁锐心目中的江湖。

但怎么接触人家翁锐还是动了一些脑筋的。开始他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只是这些人到了风后陵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才想到要和他们接触,但跟着人家意图太明显,总归不好,就自己先走,若果这些人也要赶这班船,那他们就走快一点,正好可以坐在一个船上,如果这些人不急着赶这班船,那他就一定要留在风陵渡镇上,这才可能会有见面的机会。

有了这个心思,他们没看到这些人赶船,自己也就恰好错过了渡船,现在只能在镇上四处闲逛,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总算看到褚良一行人住到一家叫“悦兴”的客栈,他们也就理所应当的住了进去。

这家“悦兴”客栈在风陵渡镇上还算比较不错的,当然价钱也就不会很便宜了,为了把浑身肉疼的朱山拉到这家客栈,翁锐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直到他答应以后要挣更多的钱,这家伙才勉强跟着他们进来。

“哟,这么巧啊小兄弟,你们也住这里?”翁锐他们一进客栈就看到辛垣在大堂里和小二聊天,看到他们进来小二还没来得及招呼,他倒是先搭上了话。

“是辛大侠呀,”翁锐赶紧道:“我们初到此地,什么都看着稀奇,看着看着就把时间也给忘了,等想起来,今天下午的船也走了,只好找个地方先住下,没想到碰到您了,真是缘分,其他几位大侠呢?”翁锐还是留了个小心思,如果褚良没住这里的话那他的计划就要落空,所以得先问问。

不管辛垣怎么看,朱山从心里开始鄙夷翁锐,这家伙说起假话来跟真的一样,他对别人这么说,对我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啊,看来以后得防点这家伙,哼!

“他们几个先去休息了,”辛垣道:“一会吃饭小兄弟一起下来喝杯酒?”

“那怎么好意思打扰,”翁锐笑道:“再说我们也都不会喝喝酒。”

“哈哈哈,”辛垣笑道:“不会喝学学不就会了,说好了,我们褚大哥可是很喜欢你的。”

“谢谢,那就一会见。”翁锐拱手道,心中一阵窃喜。

辛垣一走,翁锐他们也开好了房间,一到房间朱山就道:“一会你还真下去和他们喝酒?”

“当然了,不然我等在这里干什么,”翁锐道:“不光我去,你们也要一起去。”

“我不去,我又不喝酒。”朱山道。

“不喝酒也要去听听,”翁锐道:“今天这机会可是用今天住店的钱买来的,不去听可就亏了。”

“那又得花多少钱啊?”朱山最怕的就是花钱。

“把明天坐船的钱留下,剩下的都带上。”翁锐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但黄河还是要过的。

“什么,你疯了?”朱山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只是让你带上,花不花还不一定呢,”翁锐道:“你都是闯过江湖的人,这点场面你不懂吗?”

“你的这种场面我就不懂。”朱山嘀咕一声,看来他也不再坚持了。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翁锐带着朱氏兄妹走出房间来到大厅,看似刚刚出来要吃饭的样子,其实朱玉已经偷偷出来看过很多回了,他们一直等到东郡永昌门的人在大厅坐定他们才出来的。

“褚大侠,你们也吃完饭啊?”翁锐一上来就主动的打招呼。

“哦,翁家小兄弟坐下来一起喝点酒吧。”褚良也是热情地招呼。

“这怎么好打扰,”翁锐笑道:“再说我们也不怎么会喝酒。”嘴里说着,脚下却没有移动,还在和他们寒暄。

朱山心说,你就作吧,要是人家一会不邀请你了我看你还算计谁。

“我说翁兄弟,”辛垣站起来拉他:“都是出门之人,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有缘就是兄弟,桌子这么大,也不差你们几个。”

“哈哈哈,过来坐吧。”永昌门其他的几位也笑着招呼。

翁锐看看朱山朱玉,又看看永昌门的诸位,一拱手道:“哪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诸位大侠。”说完一拉凳子大大方方地坐下,也招呼朱山朱玉两兄妹坐下。

“哈哈,”褚良哈哈一笑:“翁家兄弟不要再大侠大侠的叫了,其实我们都是小人物,我们这都比你们虚长几岁,你就叫声大哥吧。”

“这怎么行,”翁锐道:“以褚大侠的年纪,和我父亲都差不多,我还是叫您大叔吧。”

“大叔就大叔吧,哈哈,”褚良笑道:“这叫大叔也比叫大侠听着舒坦。”

“褚大叔,赵大叔、彭大叔、辛大叔、冷大叔。”翁锐这嘴一下子甜的发腻,把在座的几人统统叫了一遍,朱山和朱玉也跟着叫了一遍,把永昌门的几位逗得十分开心。

“嗯,听着是挺舒坦,呵呵。”

“这玉儿姑娘的声音真好听。”

“冷轩你这家伙赚了,”辛垣笑道:“你才二十出头,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应该让他们叫你哥哥才对,哈哈。”

第六章 江湖-6:说江湖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彼此的关系一下子熟络了很多,也没有了刚才的拘束,褚良呵呵一笑道:“翁家贤侄,你们这又是姓翁又是姓朱的,你们不是一家人?”

“我是家中有事要去长安,我们是在路上认识的,”翁锐道:“山子和玉儿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说着简单的把路上发生的事情介绍了一下,就算在场的这些江湖人士也都唏嘘不已。

“真看不出来,”褚良叹道:“这小小的年纪就能有此侠义心肠,真不简单哪。”

其他的人也纷纷赞叹,这倒把朱山朱玉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哈,”褚良笑道:“我们光顾说话了,来吃菜呀。”

“来,吃菜,别看着。”

在一片招呼声中众人又吃在了一起,要他们三人喝酒,翁锐推脱了一下喝了一杯,朱山尝了一口就辣的张大了口,朱玉更是尝都不敢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在众人的笑声中,小二有抱上来两坛好酒并道:“这是这位小哥要的酒。”

“翁贤侄,你这什么意思,”那位粗粗鲁鲁喜欢喝酒后敞着胸的彭瑜道:“我们请你们几个吃顿饭,这酒怎么能让你们买呢?”

“彭大叔,”翁锐赶紧说:“您听我说,我也没出过远门,在外面也不认识什么人,今天有幸能认识诸位大叔,还请我们吃饭,这两坛酒就算我们兄妹三人孝敬诸位大叔的,表表我们的心意。”

“看你这人不大,心思还挺多啊,哈哈。”彭瑜笑道,其他的人也都笑了,继续喝酒。

自从今天在风陵见到翁锐,褚良就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年岁不大,说话做事落落大方,接人待物有礼有节,言谈举止中都有一股子儒雅之气,应该也是读过书的人,这在普通人家的孩子中可不多见,说不定这个孩子后面有什么背景,不觉多了几分关注。

“翁家贤侄,”褚良喝了一口酒道:“你说你要去长安,不知所谓何事?”因为褚良有点想不通,这孩子也就十五六岁,能够让他读书认字的人家必不是一般人家,但这样的人家似乎也不可能让一个这么大的小孩出门办事,这里面必有缘由。

“我们家遭难了,”翁锐明白一说去长安,这些人一定会问去长安的缘由,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光明磊落一些,也许这样更符合将魂的脾气:“我祖父和家人被官兵所抓,已经解往长安,我是想去救他们的。”

“为何?”褚良道。

“那都是因为我祖父的一些往事。”翁锐也不想说得很清楚。

但褚良却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人,这人不光有学问,武功也很是不错,能够在中原一带带领一伙兄弟立门立派,这种见识、胆略和野心就不能小觑,他听说翁锐一家人被押往长安,这事就小不了,或者说这翁家的人也不是普通之人,否则各地郡府有啥不能处理的。

“你家祖父是谁?”褚良的话问的很直接,可能这就是江湖人的做派。

“翁檀。”翁锐说的也很简单,他一是不想多事,他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知道祖父是谁。

“翁檀?”褚良一惊:“他可是当年赵王刘遂手下的大将翁檀?”

“正是家祖。”翁锐道,心里也很不平静,看来祖父确实还有点名气。

“翁家贤侄,这个我一定要敬你一杯,”褚良一下自粘起来了:“你祖父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呐。”

褚良一站起来,其他的人都还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来了,朱氏兄妹也站起来了,都很奇怪的看着翁锐。

“这怎么敢当,”翁锐赶紧站起来端起了酒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祖父当得起,你就替他干了吧。”褚良说完,一饮而尽,翁锐也不再解释,同样一仰脖子把酒喝干。

“大哥,这怎么回事?”辛垣问道。

“这是八王之乱时候的事情……”看来褚良还真是知道那段事情,他把前后的原委一介绍,永昌门的几位豪杰倒是都心生敬意,纷纷站起来给翁锐敬酒,把朱山朱玉也看的一愣一愣的,怎么这些看起来很厉害的人一下子都对翁锐崇敬起来,连他们都有点不大适应。

翁锐以前在家喝过酒,因为祖父喝酒,他就跟着喝一点,但都喝得不多,像今天这样,数杯酒下肚,他就有点晕了。

“谢谢诸位大叔抬爱,我就替祖父谢谢诸位了,”翁锐道:“我不胜酒力,我就代表我祖父,在这里一起敬大家一下,先干为敬。”

“干!”“干!”众人也举杯干了。

褚良这时候才品出点味儿来,看来这小家伙不是没赶上船,而是故意不赶上,他是在有心结交我们哪,但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真的想要让我们帮他去救他祖父?

“翁贤侄,”褚良道:“你刚才是说要去长安救你家人?”

“是的。”翁锐道。

“那你要怎么救,”褚良试探道:“我等正好也要去长安,你看你需要什么帮忙的就说。”

“这个不用,”翁锐摇摇头道:“这个是我自己的事。”

褚良一听,心下一惊,对翁锐又高看了几分:“难道你要一个人去救?”

“其实我去也没用,”翁锐黯然道:“祖父说了,要么没事不用救,要么有事谁也救不了。”

这话倒是真的,听到翁檀的名字褚良就能大概想到是什么事,谋逆是重罪,当年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老家也有很多人被杀,扯到这里面能活下来的人很少,翁檀老将军当年不愿引匈奴人进来或许是一个希望,但这个希望也很渺茫,往自己身上揽功劳的人多,给别人身上加功劳的人就不知道有几个了。

“那你为什么要去?”褚良倒真是对翁锐有点担心了,他去要被抓住,也会和家人一样。

“我就是放心不下,”翁锐道:“其实我们一家有逃走机会的,但祖父说了,我们逃了,就在也说不清了,不逃还有一线生机,但他一定要让我逃出来,说万一有事,我可以成为全家人的希望。”

褚良明白翁锐说的有道理,凭他们几个人的本事,要想把这一家子从官府里救出来几乎不可能,更别说翁锐一个人了。

这话说的有些沉重,他想岔开一些话题:“那你今天特意留下来结识我们所为何事?”

“嘿嘿,褚大叔果然慧眼如炬,”翁锐尴尬的笑笑:“我从小就喜欢听江湖故事,但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都觉得这是一些奇人高人,总想着自己那天也出去闯荡。现在家也没啦,不想闯也不行了,今天听褚大叔谈江湖趣事、谈远古典故都信手拈来,其实我留下来就是想听褚大叔谈谈江湖的事,长点见识。”

“哈哈哈哈!”众人一听都笑了。

不管是什么人都喜欢被捧,褚良也不例外,被翁锐这么一说,他的心态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面对这么几个江湖后辈,他确实有一肚子的故事和典故。

“江湖虽说一直在很多人的嘴边,但说起来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褚良道:“江湖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也不是某些固定的人,它可以是任何地方或者是任何人,他不在别处,其实是在每个人的心里。”

褚良的这段话讲的很文气,翁锐也是听的一头雾水,估计连他自己的兄弟都不一定听懂,看见大家的反应,他呵呵一乐道:“不管是江湖也罢,武林也罢,其实都不过是很多人的一种情怀,一种性格罢了,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和普通人一样的需求,但这里面总有一些人想超越现实的一些状态,不想受现实的一些规则约束,也慢慢形成一些他们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当这些方式被约定俗成后就成为武林规矩,有些事在明面解决,有些事却要玩阴使诈,有些还做得非常隐秘,多少年也不为人所知,连官府也管不了,这也使得这些人认为他们就是江湖,也使得普通人对江湖感到很是神秘。”

“不是江湖上有很多武林门派,经常会打打杀杀的吗?”翁锐总觉得他听说的江湖或者武林不是这个样子的。

“没有人会喜欢打打杀杀,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躲开打打杀杀,”褚良继续道:“之所以会形成门派,是因为很多修练或者武功都有传承,也是为了修习的方便,但如若门派间或者门派内有了利益冲突,哪争斗就在所难免,特别是当有人拿学到的武功想去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时,所有的修习,所有的武功就会变了味,就不再是为了祛病强身,就不再是为了防身抗暴,就会有了好勇斗狠,就会有了仇杀。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很多门派也被推下水,各人恩怨也就被转化为门派的恩怨,有些仇怨还会世代延续,这个江湖也就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这样的江湖你喜欢吗?”

翁锐摇摇头,但不是说他不喜欢,而是他自己不知道喜不喜欢,他对此没有太多概念,他的脑子有单转不过来。

“江湖上不是有很多英雄豪杰吗?”在翁锐想来,正是有了这些英雄豪杰的传说,他才对江湖倍感向往。

“哪这些人为什么会成为英雄豪杰?”褚良笑着道。

“因为他们杀坏人保护好人。”翁锐道。

“这就对了,”褚良道:“如果真有江湖,有多少英雄豪杰,便有多少恶人坏人,这是亘古不变的。其实在很多时候做好人和做坏人只是一念之差,甚至是好人坏人分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个人自己人认为的好人坏人罢了。”

“这……”翁锐本来是想听江湖风云的,但褚良这一番文邹邹的话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哈哈哈,”褚良笑道:“不说了,来喝酒,一会儿我再给你们讲一些江湖趣事。”

褚良的这段话其实是有些用意的,他看翁锐他们几个孩子这么小就被迫出来闯荡,有些不忍,讲一番道理也是为了这些孩子日后能够不走歪路,尽管今天似懂非懂,但总有一天他们能明白过来。

第六章 江湖-7:桃林塞遇师兄

由于翁锐他们几个听得入神,褚良也讲得很兴奋,这江湖故事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这些人边讲边喝,边喝边听,到最后都是醉醺醺的,翁锐也已经喝的不行了,他从来就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他暗暗运气压住不断涌动的酒劲,出于礼貌还在坚持。朱玉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因为连连打呵欠被劝回去睡觉了,朱山没怎么喝酒,他是听得最起劲的一个,开始他很拘谨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到最后都是他在刨根问底,没完没了,直到辛垣劝说褚良回去休息,他还是有点意犹未尽。

有了这一晚上的闹腾,第二天起来,这两拨人更加热乎,当然是结伴去赶船了,一路上朱山还在追问,褚良也在兴致勃勃的讲,这坐船过河,进入桃林塞都没停过,直到辛垣一声惊呼大家才停了下来。

“唉哟,这是什么地方,这么险要?”辛垣看着前面不大的一座城池叹道。

“这地方叫桃林塞,这可是进入关中到达长安的一个咽喉之地。”褚良道。

说道桃林塞,顾名思义,它就是个要塞之地,北邻黄河之险,南接华山余脉,处在道路要冲,雄关巍巍,当真是个要害之地。

翁锐早就听说过桃林塞,知道经过风陵渡过黄河,要通过桃林塞才能真正进入关中直达长安,这是路边饭店的小二告诉他的,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地方,但到了跟前还是被这险要的地势惊到了,一关横在眼前,东西往来阻断,就算是想绕行,也只有跨越左边华山余脉,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褚大叔,这桃林塞有桃林吗?”朱山道。

“哈哈,就算是有桃林你这个季节也看不到啊,”褚良道:“这个地方除了是京都长安的东大门,也是一个有悠久历史的地方。”

“那这个地方比风陵渡还要久远吗?”朱山问道。

“可能差不多,也可能还要久远一些,”褚良也有点拿不准:“远古女娲娘娘抟土造人和夸父逐日的传说就发生在这里。”

“您是说我们现在的人是女娲娘娘在这里造的?”朱山惊奇的问道。

“哈哈哈,”朱山的这句话把褚良给逗乐了,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傻小子,现在的人都是爹娘生的,最早的人才是女娲娘娘造的。”

“那她是用什么造的?”朱山还是不解。

“就是用你脚下的土捏的,哈哈。”辛垣笑道。

朱山一脸茫然,看看地上的土,又用手捏捏自己的身体,还是有点不相信。

“哈哈哈,这都是远古的传说,”褚良道:“传说女娲娘娘在河渭之滨制造万物,河就是黄河,渭就是渭河,也就是这个地方,累了来到河边休息,看到水里自己的影子,就信手用黄河之水和地上的黄土捏泥成人,有男有女,后来造的人越来越多,她又教人婚配,人类就这样繁衍下来了,所以才有了你,哈哈。”

“小山子,你再捏捏看,你是不是泥土捏的,哈哈哈。”冷轩也在一旁调侃。

“嘿嘿,”朱山憨憨的一笑:“哪那个夸父呢?”

“这个夸父就更不得了,”褚良道:“传说夸父是一个巨人族的首领,身材高大,象山一样,力大无穷。有一年大旱,太阳都把地里的禾苗晒死了,人都没有水喝,为了解救族人,他就想捉住太阳听他使唤。一天,太阳从东海升起,他就从海边开始追,太阳飞快飞快的转,他就疾风一样地追,一直追到西边,眼看要追上捉住太阳了,夸父却因为渴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回身往东,看到黄河,俯下身子喝了一口就把黄河水喝干了,他又来到渭河,再喝一口又把渭河水也喝干了,他还想去大泽喝水,但实在是太渴太累了,当他走到华山以东函谷关以西的时候,就再也撑不住了,他倒下的身子化作山脉,他扔下的手杖化作一大片五彩的桃林,而在这桃林的险要之处,人们就叫他桃林塞,那就是这个地方了。”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上古的传说竟如此之多。”翁锐不由叹道。

“这个地方不光上古的传说多,就是近代的故事也不少……”

这伙人就这么说着听着进入了桃林塞,这地方虽说不是很大,也就是东西两纵,南北七八小横十来条街道,但在桃林塞的中心却有一个不小的衙门船司空衙门,这里是黄河水道和渭河水道的交汇之处,也算是大汉京畿附近的重要水上交通要道,在这里设衙门专管黄、渭水运、船库,也算是京都长安的一个物资保障基地,直属京兆尹管辖。

有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衙门在此,就少不了在此聚集众多专司船运的挑夫和船工,商贾货物也要籍此过河转运,在这太平年代,小小桃林塞倒也显得热闹非凡。

他们一行七八个人一起往前走,路过船司空衙门往前,想要寻找一处吃饭的地方,迎面碰上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横坐在一头犍牛上,上身的衣服上穿着一件毛皮马甲,胡子拉擦,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肩上还横扛着一把剑,一双恶狠狠地眼睛四处乱撩,路上行人都不敢正眼瞧他。众人看这人也不是善辈,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这人也是看了这伙人一眼有看往他出处,但没走几步,他突然回过身来,紧盯着这伙人中的翁锐看了一眼,一个飞身就从牛背上下来,上前几步就把这伙人拦住。

“小孩,把你手里的木剑给我看一下。”从牛上下来的那个家伙道。

“嗨,你是谁呀,干吗拦着我们?”永昌门最小的冷轩踏出一步拦在这家伙身前,好好的被人无端拦住就是一种侵犯。

“没你们事,走开。”他手掌一抬,就把冷轩推到了一边,差点摔倒。

“这怎么就没我们的事了,”彭瑜上前道:“我们一伙走的好好的,你拦住我们,倒说没我们的事,你好不讲理啊。”

彭瑜往哪里一站,几乎与这家伙一般高也一般的壮,也都打扮的乱糟糟的,倒也旗鼓相当,像是天生一对。

骑牛的壮汉好生奇怪,怎么会有一个和他打扮如此相似的人在此,他端详了彭瑜半天,又看了众人一会,还是一个一个看,看的彭瑜不耐烦了。

“你看够了没有,”彭瑜怒道:“看够了你就让开,别挡住我们的路。”

“嗯,你们不行,”那家伙摇摇头道:“你们打不过我的,还是别管闲事的好。”

“哼,那就试试!”彭瑜道。

彭瑜本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他能忍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眼看他就要爆发动手,褚良赶紧上前拦住。

“这位壮士,”褚良上前一步道:“你我萍水相逢,也是无仇无怨,打过打不过似乎无关要紧吧,只是我们一行人赶路,你不问青红皂白拦住去路,也不告诉我们原因,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看你们和这几个小孩未必是一路的吧?”那个骑牛的家伙眼神也是厉害,只看了一眼就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有缘能走到一起,做个朋友总不为过吧。”因为褚良也看出来这家伙似乎是冲着翁锐来的,翁锐既然和他们在一起,他又是一个门派的尊长,不能就这么说你想看就去看吧,这也太没面子了,再说,他很敬重翁锐祖父翁檀老将军的为人,他想保护他的后人,就算是树立一个对手也在所不惜。

“哼,什么朋友不朋友,就算是师徒关系也照样靠不住!”

这家伙也不再和褚良扯,一个闪动,身法诡异,错过挡在前面的好几位永昌门的好手,直接切入人群之中,伸手朝翁锐的木剑上抓去,而翁锐也是骤然转身,身法很是灵动,恰到好处的躲过了这家伙的一抓。

这一下子倒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朱山拉起妹妹朱玉赶紧躲在了一边,他知道翁锐可比他厉害多了,也不用他再挡在前面了,只要妹妹没事就好。

对于永昌门的这些人来说,单凭这个身法,他们就不如这个骑牛的壮汉,看来确实是一个劲敌,但令他们更为惊奇的是,这都两天了,他们都没有看出翁锐也会武功,看样子功夫还很是不错。他们看到他拿着一把木剑,觉得这也许是文人的爱好,根本就没有把这和武功联系在一起,就算是他们打听套问关于江湖武林的事,褚良也只觉得这是小孩子的好奇,看来他们都是有点看走眼了。

众人一看骑牛的壮汉突然动手,永昌门的众人一下子抽出了兵刃,把他围了起来就要往上冲,褚良赶紧一招手,众人才停了下来。

“哼,我果然没有看错,看来我也没必要再看你的剑了,”骑牛壮汉冷哼一声道:“你这木剑是不是一个骑牦牛的老道给你的?”

“是又怎么样?”翁锐道。

“他还教你了功夫?”骑牛壮汉道。

“你是谁?”翁锐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是他教的,就和我有关系,嘿嘿,”骑牛壮汉阴阴地笑道:“我叫天灵子,他也教过我几天功夫,要算起来我应该是你师兄,还不给师兄行礼?”

褚良他们一听,虽说手里还拿着兵刃,但不觉往后退了两步,天灵子这个人他们并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但只要是人家门派内的事,外人都不好干预,这也是江湖的规矩,先往后退退再说。

第六章 江湖-8:剑下惊魂

面对这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天灵子,还说是他师兄,翁锐一头雾水。

“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你,他老人家也没收我为徒,”翁锐道:“所以我也就不会有师兄,也就没必要向你行礼。”

“你少在这里给我嘚瑟,”天灵子道:“你还不照样给那个老鬼套路了……”

“不许你骂我师父!”

翁锐抢上一步,木剑已经出鞘,“唰唰”就是两剑,以“分天式”“归气式”两招攻向天灵子,天灵子几乎没动,瞬间就拔出了剑,手上剑招舞动,很轻易的就破了翁锐这两招。

“嘿,还算不错,”天灵子道:“这老鬼果然偏心,这两招他就没教过我。”

“你还骂,我和你拼了!”翁锐说完真的一拉架势又冲了上来。

“慢着,”天灵子道:“我还真是想看看那老鬼到底教你了什么东西,你换把剑吧,我不想欺负你。”

“不用!”翁锐断然道。

“为什么?”天灵子道。

“我剑法还没练好,会伤人的。”翁锐道。

“哈哈哈,”天灵子大笑道:“真是可笑,没练好怕伤我,那练好了岂不是不要打了,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看剑!”话音一落,翁锐就上手攻出一剑。

翁锐的话一出,连永昌门的几位都觉得有点可笑,什么叫剑没练好怕伤人,难道练好的剑就不伤人了?看来这孩子真的还是没见过世面。

但朱山就不这么认为,他见过翁锐和天兴门的冯进打过,冯进也不信,但最后也说要不是翁锐用木剑,他身上就会多几个窟窿,他是认同翁锐说的话的,心里想着别看这个人凶巴巴的,没准一会就会被翁锐打败。

翁锐嘴里这么说,是他真的认为自己的剑法还没有练好,劲道拿捏还不能完全由心,至于对方听了会怎么样他还没有多想,但这个号称是他师兄的天灵子一再的骂他的师父是老鬼,他已经气急,顾不上什么伤不伤他了,一上来就脚踏八卦方位,把“混元剑”的气势凌厉的发挥了出来。

天灵子根本就没把翁锐当回事,他觉得也许自己不用动脚就可以把这个拿着一把木剑的小师弟给挡住,但几招下来,天灵子已经站不住了,翁锐攻击的力道和出剑的方位不是他站着就能应付的,特别是大腿根环跳穴被翁锐刺中吃痛后,他甚至感到局部酸麻,这让他大为震惊,转身抢位,手上的剑突然加大了力道。

天灵子这一认真,翁锐就感到压力陡增,全力应对下也被逼的连连后退。尽管这“混元剑”暗藏道家的诸多道理在里边,可以像水一样遇弱不强,遇强不弱,往往在强大的攻击面前能够激发更大的潜力,甚至提升自身的修为,但那也是要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在对手内力剑法皆超过自己很多的情况下,往往也摆脱不了被吊打的局面。

翁锐现在就是这样,天灵子是一个空前强大的对手。在他对阵冯进的时候,冯进给他的压力他不但能挡回去,还能焕发出他更强的反击力。但天灵子就不同了,来自对方的压力似乎无穷无尽,还不断增大,在他和冯进交手过后对直接打斗的感悟他全都用上了,但总觉得还是不够,被对手逼得手足无促,对方似乎游刃有余,在故意不断加大攻击力试探他的反应,逼着他出招,他完全被缠在里面,就算是自己想撤出认输也是不行。

这种打法翁锐在和卫青练习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他忽然心生一种绝望的情绪,他和卫青第一次乱打乱斗的情形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也顾不上什么招数了,也不再去防卫,而是把浑身的内力惯于剑上,一剑劈向天灵子,随即又是几个乱招。天灵子本来还处在吊打翁锐的状态下,翁锐忽然的几个乱招倒是弄得他有点手忙脚乱,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在翁锐再次用木剑劈向他的时候,手上的剑猛一加力向外挥去。

“”一声闷响,翁锐的木剑被弹了出去,手臂也震得酸麻,他也顾不上这些,再次扑上去狠命的一削,只见天灵子手里剑光一闪,“嚓”的一声,他手里的木剑被削成两截,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天灵子的剑重重的拍在了他的前胸,他猛退几步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下一瞬间,天灵子的剑已经刺向翁锐的咽喉。

“嘡”的一声,褚良的剑格开了天灵子的剑:“天灵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许你杀我锐哥哥!”朱玉已经挣脱朱山的手,扑上去挡在翁锐前面,面对天灵子的剑,紧紧抱着翁锐不放开。

“哼,我自有分寸,”天灵子对褚良道:“你以为就你也能挡住我的剑?”

褚良现在是有些尴尬,他本来觉得翁锐就是个孩子,还想为他出头,没成想他还有个神秘的师父,还练就了一身略显稚嫩但已经非凡的武功。从刚才他和天灵子动手的情形看,他的剑招还是很高明的,输就输在力怯和临阵经验不足上,在他看来翁锐没有趁手的兵器也是一个原因,只是他没完全明白翁锐只使一柄木剑的原因,当然说没练好的那个原因他也是不信的。

从天灵子的表现来看,其武功修为确实高出他不少,要说不可一战那倒也不至于,但要说想轻松取胜他还真的没把握,他都这样,他手下的那几个兄弟就不用说了,能不能打成翁锐这样都很难说。

永昌门的一伙人也有点看傻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天灵子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至少他们无人能及,在他们看来啥都不懂毫无江湖经验的翁锐,他们确实是有点看不起他的,但这小子不光有胆气,确实还和天灵子硬对硬的用一把木剑打了四五十个回合,这里面尽管有天灵子让他的成分,但这家伙的战力他们是再也不敢忽视了。

“呵呵,”褚良轻笑一声道:“能不能挡得住总得试试看啊。”他说的极为轻松,因为就算他和这个天灵子差那么一点点,但他们永昌门众兄弟合力倒也没有畏惧这个天灵子的理由,作为一门的尊长,这个面子还是要争的。

“哼,”天灵子冷哼一声,将剑一撤道:“那老鬼找这么个还要一个小姑娘护着的小鬼做传人,真是瞎了眼了!”

天灵子看了一眼永昌门的诸位好手,咽了口气,他今天能有机会从这小子身上找点东西是正经,犯不上和这伙人交恶,再说他对是否能打过这么一伙人也没有把握,只好悻悻作罢,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翁锐身上来。

“你才瞎了眼呢,锐哥哥就是厉害。”尽管朱玉脸上还挂着泪滴,但护着翁锐的胆气一点没减。

“哟,小姑娘的嘴皮子倒挺利索。”天灵子道。

“玉儿,你起来,”翁锐顺了一口气,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这儿没有你的事。”说着他想站起来,晃了一下没成功,朱玉赶紧把他扶住,朱山这回也忙赶过来帮忙,站在翁锐的另一边。

“既然你说是我师兄,那么你也就认他为师父,”翁锐道:“你为什么要一直骂他?”

“哼,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天灵子道:“他既说我根骨奇佳悟性很好,要教我绝世武功,但他教了我两次就再也不来了,还说我心术不正,我骂他老鬼还算轻的。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被他套路,扔给你点东西让你自己练,练不出结果就会把你抛弃掉。我就不信只有他的功夫好,我一定要遍访名师,学成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老鬼。”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翁锐喘息道:“你这么说话要遭报应的。”

“我可不管什么报应不报应,”天灵子道:“我倒要看看我学成之后谁报应谁。拿来!”说完手向翁锐一伸。

“你想要什么?”翁锐道。

“剑谱!”天灵子道。

“我没有你想要的剑谱。”翁锐道。

“你骗不了我,”天灵子道:“那个老鬼在一个地方都待不上几天,你能够学会他的剑法,一定会有剑谱。拿来,别啰嗦!”

“你不是要遍访名师吗,要师父的剑谱做什么?”翁锐也不再辩解。

“我是觉得你的功夫虽说差了点,但剑法还是不错,”天灵子道:“我只是想研究研究,未必就去学他。”

“剑谱是师父给我的,我是不会给你的,”翁锐道:“除非你杀了我。”

他看出褚良似乎有维护他之意,天灵子似乎也对他们有所忌惮,他想借此来保住剑谱。

“嘿嘿,”天灵子阴笑道:“我是不会杀你的,老鬼还会教你的,以后我还会,从你身上我也会知道他的功夫,这样我才能打败他,你就好好活着吧。”说完一个闪身,翁锐身上的包裹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翁锐动了动,但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只好眼看着天灵子把包裹拿走。

褚良他们看着也没有动,一是他觉得只要留住翁锐的性命,一切都还好说,再说,这毕竟是人家门内的事,至于认不认师父也是人家师父的事,他们不好插手太多。

“哼,这破东西你这里也有啊,一点用都没有,”天灵子说着从包裹里拿出那本《灵枢经》扔在地上:“《混元剑》,好,就是它,这个我收着了。”看看再没有其他东西,天灵子把包袱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突然就回过身来:“怎么这里只有半部,那半部剑谱呢?”

“哼,”翁锐一声冷笑:“你这一辈子也休想找到。”

“你快说,信不信我杀了你?”天灵子又面露恶相。

“我打不过你,你想杀就杀吧,怕了你不成。”翁锐道。

“你不要激我……”天灵子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老鬼手里原来有两把木剑,你这里有一把,另外一把一定是还有一个小鬼,只要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小鬼,我就能找到另外半部剑谱。”

“你……”翁锐有点气结。

“哈哈哈……”天灵子大笑着扬长而去。

第六章 江湖-9:惶恐

天灵子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东郡永昌门的诸位好手来到街边的一个饭店坐下,翁锐也被朱氏兄妹扶着来到饭店,看到永昌门的诸人没有要招呼他们的意思,朱山悻悻然扶翁锐坐到另一张桌子上。

翁锐的包袱已经被朱玉捡起,除了剑谱被天灵子拿走,其他的东西都被朱玉收好背在肩上,她很心疼锐哥哥,但在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有自己默默地抹着眼泪。

朱山庆幸他们剩下的那点钱都在他的包袱里,要是在翁锐包袱里不知道被天灵子看见会不会被抢走,他看到在他认为已经非常厉害的翁锐被天灵子打得吐血,永昌门的这些人似乎也不是天灵子的对手,就算是那家伙真抢,他可能也没有一点办法。

自从天灵子走后,翁锐就默默的捡起那把已经被天灵子砍成两截的木剑,一直抱在怀里,像是一件被人毁掉的十分珍爱的宝物,神情十分沮丧,刚才那种和天灵子拼斗的豪气和勇气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翁锐后背现在确实很疼,被天灵子的一把铁剑拍在后背,搁谁也不会好受,或许是出于某种顾忌,这家伙其实手下是留了余地的,否则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要将他砍杀估计也没有人救得了。翁锐被拍倒地吐血,还差点爬不起来,但实际上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褚良已经帮他检查过了,筋骨也都没有问题,最多也就是震伤了内脏,养养就无大碍,他的伤主要在心里。

那把木剑是师父送他的礼物,并且这把剑是经过秘法炮制过的,份量韧性都很好,就算是在和天兴门的豹子交手时,挡过豹子的一刀也没有事,他更是用这把剑战胜了天兴门看似非常了得的冯进,也是从那里他才知道其实自己还是很厉害的,从一定程度来说,他仅有的在武功上的一点点信心就是从这把木剑上建立的,现在却被天灵子砍断了,看似心疼师父送的礼物被毁,实则信心受到重创。

闯荡江湖是他从小的梦想,那种自由自在,行侠仗义,豪情万丈,他已经想过无数回,随着自身功夫的提升,这种愿望变得越来越强烈,正因为有了这种念想,就算是家庭的巨变也没有影响他的情绪太长时间,反而给他了一个走出来的机会,他感到自己已经慢慢的融入了那个江湖,他知道这里面一定会有艰险,一定会有很多不讲道理,一定会有很多血雨腥风,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突然,他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才刚刚踏入江湖一只脚,他还没来得及去得罪谁,但仇家却找上了门,而这个仇家他根本不认识,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

他本想到永昌门有一伙人,看起来个个武功不错,那个褚良褚大叔还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大侠,在这个时候他太希望他们能帮他一把,但他们却选择了观望,虽然为他挡住了天灵子的最后一刺,但却眼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抢走,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不如文弱的小妹妹玉儿,她敢用自己的身体来为自己挡住天灵子的剑,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暖。

翁锐突然感到一种茫然,这难道就是他所向往的江湖?这就是他梦寐以求想去追寻的地方?他突然感觉自己非常渺小,也感觉到非常的无助,同时他也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随便一个人走出来就可以将自己打一顿,还要抢他的东西,他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恐惧,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走下去,自己还能不能走下去。

但不管怎么说,长安他还是要去的,亲人对他的呼唤还在,他甚至想尽快到长安,尽快找到家人,和他们在一起,是死是活都呆在一起,哪里也不去!

对于东郡永昌门的诸位大侠来说,他们现在的情绪也很复杂。先是有点尴尬,本来想保护人家,没想到人家的本事还不见得比你差,天灵子那么好的功夫人家硬是斗了四五十个回合。不是他们不想帮,而是翁锐和天灵子的那种打法他们根本就插不上手。到后来这种情绪就变得有点愤怒,似乎是翁锐骗了他们,被一个小孩子骗,这种不痛快可想而知,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的。

他们本来觉得翁锐和朱氏兄妹他们正好也是要上长安,带着他们几个沿途也是个照应,现在这件事一出,他们突然心里就没有了底,一是人家的功夫不弱,不一定需要你的保护,二是这家伙还没出道就莫名其妙的遇上一位仇家,还说是同门,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那到底是哪门哪派,不要自己稀里糊涂的撞到人的是非窝里去,今天就差点和天灵子结上梁子。有了这种想法,永昌门的几人倒是先不想走了,他们点了菜,点了饭酒先吃先喝起来,把翁锐他们三人凉到了一边。

别看翁锐三人都是小孩,那也是绝顶聪明,看这情形,已经知道永昌门众人心里不开心了,尽管朱山以前是做叫花子的,但骨气还是有的,他也不管翁锐傻傻呆呆想心思的样子,也不管永昌门的人在一旁吃饭喝酒,手一扬就冲小二道:“小二哥,给我们上三碗面。”并且直接拿出几个大钱把账付了。

翁锐虽说有点伤心,但他也没真傻,坐了一会他也有点慢慢缓过劲来,看着朱山给他们叫了三碗面,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他觉得永昌门的人生气主要是怨他,是他自己把原委没讲清楚,他还是觉得对他们有点歉疚。

翁锐本来想对他们解释一下,但还是没想好怎么说,面上来了,他就和朱氏兄妹埋头吃饭,他们的饭简单,很快就吃完了,朱山赌气一拿行礼,拉着朱玉就往外走,给永昌门的几个人连招呼都没有打。

“几位大叔,”翁锐放下碗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两天来对我们的关照,也谢谢诸位大叔今天的仗义相助,我翁锐一定不会忘记,以后要有机会,一定会报答诸位,我们就此告辞。”

“哎,我说小子,说这么两句就算完了?”翁锐说完刚想走,就被彭瑜拦住了。

“你还想干什么呀,”朱山这回可没有怕,转回来一拉翁锐道:“既然我们惹你们不开心,那我们就各走各的好了,还要怎么样啊?”

“嘿,人小脾气还很大,”彭瑜道:“几个小鬼这两天骗得我们团团转,问你两句还不行啊?”

“谁骗你啦,你不要血口喷人!”朱山更加气了,刚才不帮忙也就算了,现在还没完没了,谁还怕了你们不成。

“彭大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翁锐连忙道:“惹诸位大叔生气,那肯定是我的不是,但我们确实没弄明白我们是哪里做得不对了,还请见谅。”

“哼,还在耍滑头是吧,”彭瑜的声音也大了:“大门派出来的瞧不起我们永昌门是吧?”

“我哪里有什么大门派,”翁锐道:“彭大叔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得功夫假得了吗?”彭瑜道。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朱山在一旁拉翁锐:“人家又不相信你,我们还是走吧。”

“没有我同意我看谁能走?”彭瑜喝道。

“彭大叔……”

第六章 江湖-10:信心

其实翁锐对永昌门的几个人印象还是很好的,从他们的门主褚良那里也听到了很多江湖传奇,也学到了不少人文地理知识,就算是人家刚才没帮你,那也不是人家的错,也许江湖就是这样,翁锐不想和他们交恶,还想解释一下,但被褚良打断了。

“翁家贤侄,”褚良很温和的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会武功的事?”

刚才看彭瑜为难几个孩子,褚良也没有干预,一是像其他几位永昌门的人一样,感觉这几个孩子太有心计,自己以诚相待,他们却处处藏私,不免有些生气,另外就是有了翁锐和天灵子的交手,扯出来一个神秘的门派,似乎这个门派里还有些矛盾,要不把这件事弄清楚,那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天灵子不好对付,并且已经走了,他想翁锐身上总归会有些线索,并且因为这层关系,他们还是要慎重一点,到底他们门派里的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但光看天灵子和翁锐的功夫,这个门派也不是好相与的,只所以冷淡一点,也是为了不想一下子和翁锐走得太近,以免惹上麻烦,看彭瑜要把事情弄僵,这才开口。

“褚大叔,你是为这事呀,”翁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我是练过几天,但总是练不好,为此还总是被师父骂,到现在也只能用一柄木剑,您当时也没问过,我也觉得没啥好说的,所以就没说。”

“这么说除了练剑你没有和人交过手?”褚良问道。

“也不是,”翁锐道:“除了我和师兄卫青练剑,那就只有这次出来和五老山天兴门的冯进比试过一场。”

“冯进?”褚良惊道:“你们俩谁赢了?”

“当然是他赢了,”翁锐道:“我们俩也打了四五十个回合,因为胜不了他我就跳出不比了,结果也弄的那个冯进也不高兴,说是我赢了就大笑着走了。”

“你赢了冯进?”这个倒是褚良真没有想到的,这个人他知道,虽说没交过手,但他的实力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就算自己也不见得就能很轻易的胜他,他怎么可能败在这个毛头小子的手上?不过看他和天灵子交手,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赢他了”翁锐道:“那天我和他打,开始我还是有点怕,但后来打着打着就不怕了,感觉就像我在和师兄练剑,他逼的很紧,结果把我也逼的越来越快,再后来我也忘了在和他打架,光顾上使自己的剑法,碰到什么招数就随手拆解,拆到最后招式用完了我就不打了。”

翁锐说的简单,但褚良他们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也能把当时的情况想个七七八八,他们也暗暗为翁锐的功夫感到心惊,这家伙还没怎么学会就这么厉害,等他学好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他现在就像一个富家公子腰包里有很多钱,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值多少,花了钱也不知道贵贱。从他和天灵子的交手看来,之所以能打那么长时间,看来他那个师兄天灵子也是在摸他的底,他的功夫还是雪藏了很多,还好他们并没有得罪他们谁,要不那可就麻烦大了。

“那你们是那个门派?你师父是谁?”褚良问道。

“师父不许我说,”翁锐道:“他老人家虽说教我和师兄武功,但从来都没有正式收我们为徒,也不许我们叫他师父,什么门派就更不会告诉我们了。”

“这倒确实有些奇怪,呵呵,”褚良轻笑一声:“不过刚才天灵子说过一句话,他在问你的木剑是不是一位骑牦牛的老道给的,他还说你也一样被他套路,扔点东西给你们练,他自己管的并不多,再加上你刚才说的,这还真让我想起一个人,有点意思。”

“大哥,你说的是谁呀?”辛垣问道。其实辛垣挺喜欢这几个小孩的,刚才大家都阴着脸,他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情况有些转机,他赶紧插嘴,希望能就此缓解。

“不可能,这个…这个也太厉害了,”褚良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天枢经》,我该想到的。”

“褚大哥,你能不能不卖这个关子,”彭瑜急道:“他到底是谁你快说呀。”

“你们听说过道门三圣吗?”褚良道。

翁锐觉得褚良这个人太厉害了,也就简单几句话,经他一分析,感觉他什么都快知道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不是他自己说的就行。

“听说过,”辛垣道:“听说是道家很厉害的三个门派,但很少在江湖上出现,好像也很少和江湖上的门派来往,感觉就像是个传说。”

“现在看来它不再是个传说了,”褚良道:“道门三圣天枢、天机、天工,以天枢子在武功上的造诣最高,传说中他就是一个骑着牦牛的老道,看到好的苗子会教几天,如果悟性好能够入境,就会收为门徒,如果不如意往往就被抛弃,听说被他指点过的人有不少,能够有成就的不多,能被收为门徒的人就更少,看来这个天灵子就是个弃徒了。”

“啊?!”

众人一惊,一起看向翁锐,这么说来,教翁锐的肯定就是这个天枢子了,即便没有正式入门,哪也算得上半个门徒了,别人的心情和眼神都极为复杂,翁锐只是低着头,不置可否。

“哈哈,看来我们是错怪翁家贤侄了,”褚良哈哈一乐:“确实是我们没仔细问,不怪你们,今天翁贤侄的功夫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是啊,我还真没看出来,”辛垣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那!”

他们这么说的意思是想拉拉关系,亲近亲近,天枢门可是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一个存在,能搭上这个关系,不要说有什么好处,单凭出去讲讲故事也会被别人高看几眼。但翁锐现在的情绪可没他们那么高,看了看手上断了的那把木剑,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这有什么用,我还是谁都打不过,连自己的东西也保不住。”

其实翁锐这话挺刺激人的,永昌门的有些人就不舒服,功夫好就好,犯不上老是这么谦虚,让别人觉得虚伪,但褚良看得出,这孩子一片赤诚,生性淳朴,他还真没有那么多心机。

“翁贤侄,你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意志消沉,”褚良也看出了翁锐的心病:“这才多大点事呀,你才多大呀,不是我有意夸奖你,就你这个年纪已经练成这么好的功夫,纵观江湖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再有几年磨练,恐怕今天你所叫的这些大叔就都不是你的对手咯,哈哈哈。”

“是啊,胜败乃兵家常事,”辛垣道:“今天你的剑被天灵子砍坏了,剑谱被拿走了,这也没关系,谁让咱们今天不如他呢,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自己好好练,不出五年,不,不出三年,我看你就能胜过他,就能找回今天的场子。”

刚才这些人还在生翁锐的气,没过一会就又笑逐颜开地帮他开导,捧他的话翁锐倒没在意,但辛垣说的自己好好练找回场子的话给他像打了个激灵,是啊,只要我好好练,我一定会比今天更强,一定可以打败他,把我的剑谱拿回来。

想通了翁锐也就不再那么伤心了,永昌门的人也许还有自己的事,关键是他觉得再和褚良呆下去他就没有什么秘密了,他们是该走了。

“褚大叔,还有诸位大叔,你们不再生我的气我很高兴,”翁锐道:“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翁贤侄,既然你们要走我就不留了,”褚良在这个时候也觉得没有挽留的必要,就道:“临走大叔再送给你几句话,昨天我们还在谈江湖的事,其实走出家门,哪里都是江湖,这不是你去选择要不要,而是你一旦踏进去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你要去长安的路,想走也罢,不想走也罢,都得走,还要走的小心,要走好。”

“谢谢褚大叔指点,”翁锐道:“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这话的时候,翁锐已经感到自己又充满了信心,不管前面的路他看得清看不清,不管前面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

“哈哈哈,那我们就长安再见,”彭瑜拍了翁锐两下:“你,还有你那个山子兄弟,都不许生我的气。”

“哪能呢,彭大叔。”翁锐笑道,朱山也在一旁“嘿嘿”的笑着。

翁锐一拉朱山,出了饭店的门,回头向永昌门的诸位招招手,踏上继续前往长安的路。

第六章江湖-11:迷失在长安

离开桃林塞一路向西,翁锐他们晓行夜宿,经过十多天的跋涉,总算到了长安城附近,越靠近长安,这气象也大不一样,不光路上的行人多了,这穿着打扮和随身行头也是华贵靓丽,京城长安的繁华似乎迎面扑来。

他们身上的钱本身不多,在风陵渡翁锐为了和永昌门的人套近乎还买了两坛子好酒,花掉了不少,这一路上全凭朱山的精打细算,总算是几个人都没有饿着。尽管在此期间,翁锐还试着给人家看过两次急病,但都是穷苦人家,一次没有要钱,另一次得到的赏钱也很少,到了长安城边上,他们口袋里确实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长安是京都繁华之地,人多,东西也很丰富,但价钱确实不便宜,一碗他们在路上吃一个大钱的面,在这里都要两个或三个大钱,要是好一点的就更吃不起了。看看口袋里的钱,朱山更不敢花了,反倒进了长安还没有路上吃的好,朱玉脸上又显出了菜色。

翁锐来到长安,首要的事情是去打听他们家人怎么样了,但真正到了这里,他才知道这事究竟有多难。

长安太大了,到处都是房子到处都是路,每一处街道在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如果是没记住街名,随便绕绕就不知道回去的路了,好在他们是刚到这里,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所以就算没回到原来的地方也不算迷路。

有了路上的经验,翁锐知道饭店、客栈总是消息比较灵通的地方,那个地方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和朱山磨了半天之后,总算去了一家饭店,可是这里的饭店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或者知道的不多,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把人家给问烦了。

一连问了好几家,朱山就不干了,他们要不吃饭,就会被人家赶出来,要是每回都在这些地方吃饭,他们根本就负担不起,到后来翁锐也明白了,这长安城里的饭店客栈和乡下路边的不一样,那里人少,发生点什么事情附近的人都会知道,来往的客人也会说上一些趣闻,但这里到处是人,到处都是客栈,发生的事情也多,要打听一件事还真不容易。

几天下来,他们几乎逛遍了大半个长安城,关于他们家人的消息是一点都没有打听到。翁锐知道官府的人可能知道,但这里官府的衙门很多,他不知道该在哪里去打听,还有一点,他出来的时候,知道平阳侯已经发过缉拿他的文书,他现在还算官府通缉的案犯,要是他去直接打听,被抓起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夜幕降临了,他们已经没有钱住店了,好在有朱山在,他带着妹妹从小沿街乞讨,找个不要钱的地方过夜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况且这里不是乡下野外,房子又多,哪里都能凑合,城隍庙的角落、道观的回廊、公用的井房、大户人家的屋外檐下等等,到处都是角角落落,可以栖身的地方很多,但在这么个初冬天气,那也得找一个能够避风的地方,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朱山很早就把他们拉到城隍庙,占据了一个角落位置。

“哎哟,这是谁这么不长眼啊,把八爷我的位置给占了?”

翁锐他们躲在角落正啃着朱山分配给他们的干粮,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老叫花子,还跟着七八个小叫花子,他们一瞅翁锐他们已经占据了最角落的位置,老叫花就不干了,开口便骂。

“嗨嗨,你怎么说话呢,”朱山也不含糊:“这又不是你家的地儿,谁来的早就该谁待,怎么还骂上人了?”

“你是谁啊,你知道这是八爷的地儿?赶快让开!”立即上来两个小叫花子,顺着手里的家伙就指指点点。

“不知道,”朱山也站起来了:“我也是要饭的,你不要唬我,这种公共的地方就是谁占着就是谁的。”

“我说小子哎,听你这口音你是外地来的吧?”那个被称为八爷的老叫花道。

“外地的怎么啦,你们还要欺负人怎么着?”朱山道。

“嘿,外地来的毛头小子还这么横,”老叫花八爷道:“小子们,给他们教教这长安城的规矩!”

“是!”这四五个小叫化答应一声,抡起手里的竹竿就往朱山身上招呼,可还没等这些竹竿落朱山身上,就见翁锐一个闪身,手一伸,这四五个小叫化的手里的竹竿就到了他的手上,吓得这几个立即就往后躲。

“嘿,行啊,还有两下子,”老叫花上前一步:“怎么着,今天要在八爷我的地盘上叫板?”

“哦,不,”翁锐欠欠身:“八爷您请,是我们不懂规矩,占了您的地儿。”说完他拉着挪到一边,把角落的位置让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呀?”朱山一下自急了,本来他想依仗翁锐的本事没人敢欺负占个好地方,没像他这么容易就让了。

“山子兄弟,没事,”他一边安慰朱山一边把手里的竹竿还了回去:“现在天还不冷,我们在哪里歇一下都一样。”

翁锐没有讨饭的经历,也没有和这些人在一起待的经验,他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要去惹事,就算是他自己厉害也不想惹,他有他的事情要做。

“哼,还是这位小兄弟懂规矩。”老叫花八爷边说便往角落走,其他的小叫花紧跟着他,但却远远的躲着翁锐,显然翁锐刚才一出手把他们给吓着了。

“八爷,你看我们今晚能在这里歇息吗?”翁锐再一次欠欠身。

“好吧,你们就住这儿吧!”老叫花八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一个会功夫的,开始说几句大话唬人家,这时候人家这么客气,就赶紧顺杆溜吧。

翁锐把朱山的行礼卷打开,把一个破麻布片铺在地上,再把他的破被窝铺在上面,招呼朱山和朱玉坐下,继续啃他们的干粮。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呀?”过了好一会,可能是这城隍庙面里面太冷清了,老叫花八爷问了一声。

“八爷您是问我们呢,”翁锐道:“我们是从河东郡来的。”

“嗯,一听你们就是那边的人,八爷我可是去过很多地方,”八爷唠叨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呢?”

“这个……”翁锐犹豫了,家里的事他也不能到处去讲啊:“是家里的一点私事,我们来找人。”

“我一来就看出来了,你们几个中你是没有要过饭的,”八爷一指朱山道:“他和我们一样要过饭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朱山从小要饭,一直就混在这些人中间,一被点破,到增添了几分亲近感,也就是争个位置,也没有那么大的气要生。

“哼哼,我走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见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八爷得意得一笑:“一听你那些抢地方的切口就知道错不了,呵呵。”

“八爷,那你是这个行当的老前辈了啊?”朱山突然来了热情,拍上了八爷的马屁。

“哈哈,我这个年纪说前辈也可以的,”八爷笑道:“我在这长安城里都混了十几年了,这行当里就没有不知道我的。”

“那官府的事情您知道吗?”朱山道。

翁锐突然明白朱山为什么刚才还气鼓鼓的,现在就突然对这个老叫花八爷献殷勤了呢,原来这家伙想到通过八爷去打听了,这还真是个路子,别看这家伙不爱念书,但是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的。

“那看你要问什么了,”八爷又来劲了:“皇上的事我知道一点,官府的事我知道一半,哈哈。”

“哪……”朱山欲言又止,看向翁锐。

“八爷,要是有犯人从外地押解到京,他们会关押在哪里?”翁锐道。

“外地的犯人要押解到京城处理,看来这案子不小,”八爷问道:“是你们家人犯事了?”

“不是,”翁锐赶紧否认道:“我们只是好奇。”

“嘿嘿,你这骗谁呢,”八爷道:“这位小哥,你们从河东郡过来就是为了好奇打听一下这事?”

“让八爷见笑了,”翁锐一看糊弄不过去,赶紧改口道:“是我们家的亲戚家里出事了,老人急,就让我们来打听一下。”

“这就对了嘛,哈哈,”八爷道:“你要打听也得给我说实话呀,对不对?”

“是,是。”翁锐连连称是。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八爷道。

“河东郡。”翁锐道。

“河东郡,对,河东郡,”八爷仔细思量,突然睁大眼睛:“你还别说,前一阵子真还听说有河东郡平阳城的一家人给押到了京城,听说是一个校尉和一个将军押解的,看来一定是一个重案子。”

“他们被押到哪里去了?”翁锐急切地问道。

“这就是你要打听的人啊?”八爷道。

“是啊,你快说啊。”翁锐已经快哭出来了。

“好好,你别急,我告诉你,”八爷道:“押往廷尉府了。”

“你记得没错?”翁锐要再次确认。

“这有什么错不错的,”八爷道:“廷尉这官就是管这个的呀,要是犯了罪总是先要廷尉府去审的。”

“那他们有没有审过这个案子?”翁锐道。

“这个到没有听说,”八爷看了一眼翁锐道:“你也不用瞒我了,我看得出那一定是你的家人,唉,现在官府动不动就抓人,很多好人也被抓,老天不公啊。”

“谢谢八爷,”翁锐跪倒在地:“我到哪里才能打听到他们的消息,请八爷指点。”

“快起来说话,我老叫花眼软,见不得这个,”八爷道:“要是有了审结结果,廷尉府会在他们门前的公示栏那里张贴,长安城里大小成门边上也会张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八爷。”翁锐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这么多天他跑来跑去一点音信也得不到,没想到在一群叫花子里头竟然打听到了家人的去处,他爬起来就往外走。

“哎哎,你现在要去哪里啊?”八爷道。

“我想去看看。”翁锐道。

“你现在黑灯瞎火的去看什么呀,”八爷道:“要是在碰上巡夜的,把你抓去你说也说不清楚。”

“是呀,哥,”朱山道:“既然现在我们知道了地方,我们明天就去打听。”

“嗯。”翁锐重重的点点头。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每天都出去看,既看不到官府张贴的告示,又不能自己直接到官府去问,翁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是老叫花八爷的一句话提醒了他:现在看不到消息也是好事呀,说明他们现在还没事。

心情虽说稳定了下来,但三个人的生计总归是个问题,睡觉可以到城隍庙去和八爷他们凑合,但吃饭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吃朱山讨来或者偷来的东西吧,或者他自己也去讨,也去偷,翁锐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再一次的夜幕降临,翁锐他们还没有回到城隍庙里,倘徉在凄冷的长安街市上,闻着时而飘出来的饭香,听着墙后屋内传来的笑声,看着漫天闪动的一颗颗寒星,翁锐感到迷茫,但迷茫中却有一个声音一直都在响:我一定能找个事,我一定能养活自己,我一定能活下去!

第七章转机-1:京城小神医

翁锐他们来长安已经一个多月了,时令已经进入了寒冬腊月,这对他们的挑战也越来越严峻,别的事情不必说了,但他们每天必须面对三件事,找吃的填饱肚子,找人打听消息,找地方睡觉过夜。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真正走出家门才知道家的可贵,才知道有家是多么的不容易。不管是高屋大宅,还是几间茅屋,那都是可以避风挡雨,可以填饱肚子,可以相互安慰的地方,再苦再累再饿,大家都一起承担,家没了,一个人就像随风飘荡的树叶,飘到哪里算哪里,还要被人踩,被人踏,甚至被人蔑视。

诺大的长安,人很多,没有几个你认识的,更别说有谁会关心你,房子也很多,但没有一间是属于你的,到处是酒肆饭馆,但哪个都得要钱,没钱连口汤都没有。在这种环境下,翁锐对江湖有了更深的理解,你可以豪迈的拥有江湖,没人和你争,但却没人会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一切都还要靠自己。

而对朱山来说,这一切太正常不过了,在以往的每一个夏天每一个冬天他都是领着妹妹这么过的,尽管前一段时间跟着翁锐过了一些还算体面的日子,但就算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他也没有什么好怨的,他过得依旧快乐,依旧是那么没心没肺。

自从跟着翁锐学了三招两式之后,偷人家抢人家饭馆里吃的东西,被人家抓住他是不敢还手的,就算是偷了快馒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依旧是那么兴奋,那么有成就感。但要是去和其他叫花子抢人家扔掉的东西他比谁的手都快,抢不过还敢动手打人,简直都快成了一个小霸王。

朱玉比以前更瘦弱了,好在有朱山这么个哥哥,啥东西都能捡来,尽管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好看,但总算冻不着,吃的东西虽说不是很好,并且不一定每顿都有,但也不至于饿死,这些她都很知足。有两个哥哥陪着,她依旧很快乐,非常懂事,从不提过分要求,唯一她不肯放弃的就是要翁锐每天教她几个字,在这方面要比他的哥哥朱山强太多了,不光是一些日常用的字,就连翁锐那个学医的秦师父送的药方上的药名她都快学全了,她说要是锐哥哥哪天给人看病,她都可以像秦无双秦姐姐那样给人配药了。

但对翁锐来说他有点难以接受,甚至是难以忍受。他身上有朱山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棉衣,每天还要吃他不知是讨还是偷或者是抢来的各种吃食。他也想去讨饭,但朱山坚决不让,说不能让翁锐丢他的人。在朱山看来,翁锐根本就不是这号人,他是要做大事的,他是要成为江湖豪侠的,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呢,要有时间只要给妹妹朱玉教好字就行了,一切由他来管。

在翁锐想来,朱氏兄妹是跟着他出来的,他也是为了感恩这兄妹救了他的命才带他们出来的,他不想让他们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但到了这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要连累他们,他深深地感到自责和惭愧,感到自己没用。

在这段日子,每天他都会去廷尉府门前的告示栏里查看,始终没有看到关于他们家人的消息,他有时还要跑到几个城门口去看,那里也一样没有消息,他知道会是这样,但他却忍不住,到最后也只好用老叫花八爷的方法安慰自己,也许没有消息对他的家人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路跑熟了,不再到处乱撞了,翁锐的时间倒是多了起来,在朱山出去打食的时候,他会带着朱玉到人少清净的地方练功,木剑被天灵子砍折了,他就自己重做了一柄,尽管比原来那柄差多了,但总算可以用来练功。而原来的那柄断剑他把它包裹起来依然带在身上,这是他永远的一个念想。

秦师父教他的医术始终未敢放下,一有时间就去钻研,这段时在这方面倒是进镜很快,这也得好好感谢朱山把他带进叫花子窝的缘故。

天气越是冷,想城隍庙这种地方晚上叫花子就越多,这些人餐风露宿,缺衣少穿,很容易得病,在翁锐偶尔给一个小叫化治过急病之后,所有大小叫花子的病都来找他,有些要吃药的,大家一起帮忙解决,不用吃药的他自己直接搞定。不管是先前在一起的,连后来不认识的都找他来看病,他依旧是来者不拒,分文不取。有的人过意不去,要把他们讨到的吃的穿的给他,翁锐一一拒绝,他太知道这些破烂、碎食的重要性了。

在这里面老叫花八爷也是给了他很大的鼓励。开始是一些小毛小病,他还有胆子给人家看,要是一些大病他就有点犹豫,万一看不好或者把人看坏了怎么办?老叫花八爷告诉他:这些做叫花子的都是贱命,碰到一个能看病的已经是神人城隍爷保佑了,尽管大胆去看,看好了是他们的造化,看不好看死了,老叫花明天带人把他拉到城外埋了就是。这每年冬天,死的叫花子也不止一个两个,没人会去关照这些。

有了八爷的鼓励,翁锐也慢慢的放开了,管他什么病,自己都敢上手去看,秦师父所教的看病望闻问切的要点和技巧,认穴走针的手法和力道,土方和验方的结合使用等等,给他提供了无数个练习的机会,一有疑难,他都会去查看学习师姐秦无双给他抄写的《神农本草》,加上他本来就有“灵枢经”的底子,对探查脉象越来越得心应手,治好的大小叫花子也越来越多,“小神医”的名号不胫而走,他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每天晚上城隍庙角落老叫花八爷旁边的位置都没人敢跟他抢,当然朱山朱玉也跟着赚了不少便宜。

尽管现在翁锐看病的手法越来越熟,对看病也越来越有信心,但要想凭看病挣钱养活自己,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是看着别人有病,想帮别人看看,但有谁会相信一个叫花子能看病呢,屡次碰壁,不但没赚到钱,还挨了不少骂。

一天午后,翁锐和朱氏兄妹沿着城内的一条河沟慢慢地走,他的情绪很是低落,他们刚从廷尉府门口回来,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来长安都快两个月了,家人的消息一点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样耗下去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天顿地的哭喊声,似乎还围了不少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有热闹看,朱山就呆不住了,说了一声“我去看看”,就撒腿往前跑去,朱玉小姑娘也很是好奇,期盼的眼光看了翁锐一眼,本来没心情的翁锐也不觉加快了脚步。

到了跟前,已经有一大群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议论纷纷,摇头咂舌,扼腕叹息,翁锐挤进去一看,有一位男人和一位妇人在里面哭天喊地,旁边还有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也跟着哭,妇人摊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名五六岁的男孩,孩子浑身湿透,满脸发紫,看样子已经没了气息。

“这是怎么啦?”翁锐问旁边的一位大叔。

那位大叔很嫌隙的看了翁锐一眼道:“这还用问,掉河里淹死了呗,去去去,你一个叫花子看什么看?”

原来是小孩子一个人在河边玩耍一不小心掉了进去,等路过的人看见把他救起,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救起来的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闻讯赶来的父母和姐姐一看没了呼吸就慌成一团哭倒在地。

翁锐也不理他,冲上前去一摸小孩子的鼻息,确实已经没有了呼吸,他再一摸孩子的手腕,尽管已经冰凉,但还能感觉到微微的脉象,他一伸手就要从那妇人手上把孩子抢过来,一下自就被后面冲上来的两个男人把他拽开。

“你要干什么?”男人喝道:“你个小叫化再胡闹把你也扔进河里去。”

“这孩子还有救!”翁锐挣扎道。

“就你一个小叫化还会救人?!”拽他的男子喝道:“又想骗吃骗喝是吧?”

“谁骗人了,我哥哥就会救人!”朱玉在一旁不干了,上去跟拽着翁锐的两个人撕扯:“快放开我锐哥哥。”

“他是小神医,”一个旁边看热闹的叫花子道:“我们认识他,全城叫花子的病都是他给看好的。”

“真的?”那个男子还在问,孩子的父亲已经跪倒在翁锐前面:“求求神医,你要救活我的儿子,我愿意把我的家产全部给你,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那两位男子将信将疑的把手松开,翁锐也不解释,直接上去从妇人手上抱过孩子,一根手指在孩子嘴里一探,抠出一些杂物,将孩子沿河边的缓坡俯卧放平,两手重重的在孩子的背部按压,只按了两三下,孩子的嘴就吐出一些污水,他抬手掏了掏孩子的嘴里,继续俯卧按压,数次之后孩子嘴里又吐出一些水,翁锐将孩子放平仰卧,深吸一口气,捏住孩子的鼻子嘴对嘴往孩子嘴里吹气,吹完之后再在他的前胸使劲按压。

这是秦师父给他讲过的抢救溺水的法子,但他从来就没有试过,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好在这一阵子给叫花子们看病把他的胆子也练大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根本就不会顾及后果,还别说,在他数次输气按压之后,终于听到孩子一声轻声的咳嗽,他一探鼻息,感觉到了微微的呼吸。

翁锐迅速脱下自己脏乎乎的棉衣铺在旁边的干燥之处,扒掉孩子身上的湿衣,放到破棉袄上,看到这情形,孩子的父亲赶紧把外衣脱掉,紧紧的把孩子包住抱在怀里给孩子取暖。

“拿银针来!”翁锐对朱玉道。

朱玉迅速从包袱里取出那盒银针,翁锐银针在手,已经不需要像第一次那样把一个个经脉穴位要背出来才敢下针,只是一手拿针,一手去按按穴位,按准了就迅速的施下,他取穴“会阴”、“素髎”、“内关”、“涌泉”、“太渊”等等,不一会功夫,孩子身上已经插满了十几根银针,每插一根针,孩子的娘就一皱眉头哭一次,几次之后被孩子的父亲眼睛一瞪,吓得一点声都不敢发,周围的的人也都大气不敢喘,静静的看着翁锐施针。

终于,孩子在感到疼痛后有了一次小小的抽动,但还没有苏醒,这对翁锐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师父告诉过他,只要孩子有知觉能反应,说明这孩子就有救了。翁锐不再加针,而是再次将已有的针慢慢的捻动,并不断的加大力道,尝试着将自己的内力通过银针注入到孩子体内,去引导孩子身体里内息的流转。

这种做法,秦师父并没有教他,他只是自己在练功的时候感觉到每条经脉对全身气血都很重要,可以通过一点去影响全身,前几次在几个叫花子身上他已经偷偷试过,感觉确实有效,这次他就大胆的用在了小孩身上,因为他还不是非常熟练,他需要专心致志,调动内息也是非常耗费体力,在这大冬天里没穿棉衣也是累的满头大汗。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内力的几次冲击下,这个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翁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的玉儿赶紧递给他一块巾布,他接过来擦了擦汗,慢慢的从孩子身上收回银针递给玉儿,玉儿再很小心的擦拭过后收好。这些天翁锐给人看病一直是她在打下手,对这些活她已经很熟悉了。

看着孩子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孩子的父亲抱着孩子放声大哭,孩子的母亲已经拉着女儿跪在地上给翁锐磕头了,嘴里还一个劲地说着“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嘿,没看出来,还真有两下子。”

“一个小叫花子,竟然有这种能耐,真是神了!”

“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神医!”

……

人群里议论纷纷,还不断的有人竖起大拇指,连混在人群中的叫花子们都觉得非常有面子,平时都被人看不起,这回叫花子也能救人了,服吧,哼!

翁锐也顾不上这些,从地上拿起自己的破棉衣,拍拍土穿在身上,然后对孩子的父亲道:“这位大哥,孩子这回已经没大碍了,赶紧把他抱回去给他暖暖,再给他喝点姜汤,我有事就先走了。”翁锐说完就要走,孩子的父亲把孩子递给他母亲,一把拉住了翁锐。

“这怎么行?”孩子的父亲道:“你救了我儿子,我的家产就是你的,我说话算话。”

“大哥,”翁锐道:“我学过几天医,只是略懂点医术,今天碰上了也是也算是运气,医者仁心,怎敢枉图财物,大家过点日子都不容易。”

“今天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走,”孩子的父亲道:“我们虽说是做小生意的,但还有点家业,怎么说你也要先到家里吃口热饭,剩下的事再说。”

“这个……”翁锐已经有点犹豫,如果人家有钱,让玉儿吃一顿饱饭也是好的。

“好啦,你们就去吧,也是人家一片心意。”已经有人在旁边劝说了。

“去吧!真是个个好孩子!”

“这么个小神医,怎么成了叫花子,可惜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在孩子父亲的拉拽之下,翁锐和朱氏兄妹有点扭扭捏捏地跟着这家人去了。

第七章转机-2:报恩

掉到河里那小孩的家离河边并不远,在离河沟不足百丈与河平行的另一条街道,他们家有一个很少见的姓氏“家”,男主人叫家槐,女儿叫家花,落水的儿子叫家叶,女主人姓余,自从嫁给家槐,就被称为家余氏。“家余氏”常常被人嬉笑说是家里多余的,但在这个家里,家余氏一点都不多余,里里外外是把好手,家家的产业能有现在的底子和家余氏有很大的关系。

家槐称他们家是做小生意的,确实生意不是很大,但却是多数人家都离不了的一个豆腐坊,还有不知哪位高人给他们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家家豆腐”,名副其实,叫起来也很是上口,附近十几个街巷没人不知道的,就算是在长安城,经常也有人议论起这事。

据说家家做豆腐这手艺是家余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余家老人做了一辈子豆腐,也只是混个温饱,临终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一个憨厚正直的外地小伙家槐,既让女儿有了依靠,也让手艺有了传承。为了糊口家槐也跟着媳妇学起了做豆腐的手艺,没成想这倒成就了他们一份很不错的家业。

人常说名以食为天,豆腐不是什么名贵食材,不但家家户户离不了,更重要的是家家户户都能买的起,还有那饭馆、客栈、官坊等等,饭食总是离不了豆腐,也就是说只要做得出,就能卖得掉,这个行业虽说是个辛苦的行业,也是一个比较稳定的行业,虽发不了什么大财,但过过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家余氏是个勤快的女人,虽说算不上绝色美人,但也确实长得不错,但“家家豆腐”并没有像坊间经常出现的那样靠脸蛋去卖豆腐,去做豆腐西施,而是他们家的豆腐做的确实好,并且在斤两上童叟无欺,再加上家槐憨厚正直的口碑,这生意自是一年更比一年好。

家槐小两口自从结婚继承了这个手艺之后,两人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不光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还置了不少家业,这一儿一女也都乖巧伶俐,这种日子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很多人羡慕的家境了,但谁成想却在他们忙着干活的时候,小儿子家叶跑出去玩耍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把整个家家给毁了,还好碰上了翁锐他们,虽说费了点周折,结果总算有惊无险,但这对家家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家槐一家人和翁锐他们三人回来的时候,豆腐坊前已经围起了一堆人,有的是街坊邻居,有的则是赶来买豆腐的,看着一家人抱着孩子回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上来询问安慰,听说是翁锐将孩子救活的,大家更是感慨和感谢赞叹一番。

“各为街坊,各为老主顾,谢谢…谢谢大家的关心,”看来家槐是一个平时不爱说话的人,心里一激动,说话都结结巴巴:“今天我家叶儿能有贵人相助,死里逃生,都是上天对我们家家的眷怜,也是大家对我们的恩德,我们无以为报,只有豆腐,”说着回过身去对家余氏道:“叶儿他娘,今天把我们所有的豆腐都拿出来,不卖了,给所有在场的街坊和老主顾们分分,让大家都拿回去吃吃,也算是给我们家叶儿祈福了!”

“哎!”家余氏笑着擦着眼泪,响亮的答应一声,赶紧进屋去放孩子,去搬豆腐。

看到这情形,朱山很有眼色的跟进去帮着搬,家槐则在外面给大家切豆腐,因为人多,翁锐和朱玉也上前帮大家分发,不一会功夫,豆腐就分发的差不多了,外面围着的人也慢慢散去了,家槐很利落的把整个豆腐坊的外门打上,挂出了一块“豆腐售罄”的牌子,连忙对翁锐他们道:“小神医快请,我们进屋。”

现在家里就剩下一家四口和翁锐他们三人,外人也不再来打扰,孩子也在热炕上安顿好了,翁锐上前看了看家叶的脸色,因为呼吸停止所造成的紫气已经褪尽,白里透红,很是可爱,他摸了摸他的脉搏,手已经是热乎乎的了,只是脉象还不太平稳,估计是受到惊吓的缘故,随即开了一张方子道:“家大哥,孩子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受了些惊吓,您去给他抓副药,平平悸就好了。”

“今天多亏有小神医您在,不然我的孩子就没了。”家槐说着又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家大哥,你不要再小神医小神医的叫了,”翁锐道:“我对医术也只是学了点皮毛,您叫我秦锐就行,这是我兄弟朱山,我们都叫他山子,这是我妹妹朱玉,我们都叫他玉儿。”

翁锐想,在城隍庙那里的叫花子里面我已经叫秦锐了,在这里也不用改了,好在朱氏兄妹已经习惯了。

“那好,秦锐兄弟,”家槐看了一眼他们道:“你有这么好的本事,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怎么会成现在…现在……”

家槐的意思其实大家都听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都成了叫花子了,但话到了嘴边他觉得对客人有些不敬,人家还是自己孩子的救命恩人哪,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倒是自己先脸红起来。

“呵呵,家大哥,没事的,”翁锐道:“我们现在就是叫花子,也没啥丢人的。也不瞒大哥说,我是家里出了点事要来京城,路上生病被山子兄弟和玉儿妹妹给救了,我就带着他们来到长安,谁知到这里要找的人也没找到,还把他们兄妹俩给拖累了,说来惭愧。”

“才没有呢,”玉儿笑道:“是我和哥哥要跟着锐哥哥来长安的,锐哥哥可有本事了……”

“玉儿,”朱山不想让玉儿多说,连忙打断她:“家大哥,我们也就是跟着秦大哥闯闯世面,我们俩可是从小当叫花子的,哈哈哈……”

朱山对此毫不在意,倒是把家槐弄得不好意思了:“山子兄弟,我看你们几个都是相貌非凡,将来定能做大事,可不能光看现在……”

……

“当家的,快请客人吃饭了,有话慢慢说。”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家余氏已经到后厨做好了饭,她看得出,这几个孩子已经好长时间没好好吃饭了,并且人家今天又救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她就做的特别丰盛,这倒把翁锐弄得不好意思了。

“余大嫂,您做这么多好吃的我们怎么担待得起啊。”翁锐有点难为情的道,人家盛情难却,他本来也就是为了玉儿能吃顿饱饭,谁成想人家一下子弄了这么多。

“担得起,担得起,”家余氏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钱啊,这算个啥呀,快上座。”家余氏说着就把翁锐往上座上让。

“这怎么行呢,”翁锐急道:“这位置该家大哥来坐。”

“秦兄弟,”家槐道:“今天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一定要坐这个位置。”

“什么恩不恩的,就是些小事,”翁锐推脱道:“论年岁您长我幼,论主次您主我客,说什么这位置也应该您来坐。”

“今天我们不讲这些。”家槐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但却也很执着:“今天这里还是我的家,一定要听我的,秦兄弟你不坐我们都不能坐了,来,快坐下。”

如此拉扯了几次,最终还是硬把翁锐按到了上位,家槐在下位相配,大家也一起坐下。

“秦兄弟,还有山子兄弟,玉儿小妹妹,”家槐拿起酒杯道:“今天你们救了我儿子,我高兴,我一定要陪你们喝几杯。”

“家大哥高兴,我就陪你喝几杯吧,”翁锐笑道:“他们两个都不会喝酒,就算了吧。”

“呵呵,”家槐看了一眼朱氏兄妹道:“玉儿小妹妹还小不喝也行,山子兄弟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一定要喝,来我给你倒上。”家槐说着给翁锐和朱山倒上酒,也给他自己倒上:“来,秦家兄弟,山子兄弟,我代表我们全家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救了叶儿。”

“家大哥您又来了,”翁锐道:“这是件小事,说好不说这事了。让嫂子和孩子也一起来吃吧。”

“没事,我们自己吃,她们在看叶儿,”家槐道:“让她们现在多看看把,她们今天确实也吓坏了,来,我们干。”

“干!”“干!”

翁锐和朱山陪着家槐喝掉杯中的酒,翁锐倒没什么,朱山一皱眉头,差点吐出来,最后一憋气,咽了下去,辣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来,快吃。”家槐一边招呼着,一边使劲的往三个人的碗里夹菜。

家余氏和女儿都去看炕上的孩子家叶,家槐陪着三人边吃边喝,这一吃竟吃了近一个时辰,翁锐他们一个个酒足饭饱,红光满面。

“家大哥,”翁锐感到头有点晕:“不能再喝了,我们吃饱了,我们也该走了。”

“秦家兄弟,你们要到哪里去?”家槐问道。

“我们就住在城隍庙,当然是回哪里去了。”朱山道。

“那怎么行,”家槐道:“我已经说过,你们要救了我儿子,我的家产就是你们的,我说话算话,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就住在这里,明天我就找地方搬走。”

“这怎么行,”翁锐道:“家大哥,救孩子也就是今天撞上了,不是什么大事,你看你又要请我们喝酒,大嫂又给我们做了这么多吃的,这已经足够了,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做。”

“不行,”看来家槐这个汉子也很执拗:“我都在河边说了,街坊邻居们都听着,我要是食言今后我还怎么在这里做人啊,只要孩子没事,家业我们还可以挣,这个家产你们必须收下。”

“这可不行,”翁锐也急道:“我们救人也是事出紧急,你当时那么说也是情非得已,这是可以和大家讲清楚的,再说,我们要因为这点事就拿了您的家产,哪别人还不得说我们乘火打劫啊。”

“我说当家的,你们别争了,”家余氏从屋里出来道:“秦家兄弟执意不要这个地方,我倒有个主意,前几天我们不是去东边延福街看过一处门面房吗,那里本来已经空了好长时间了,本来想盘下来等孩子们大一点了用,现在倒是可以把它盘下来给秦家兄弟,他们现在没地方去,秦家兄弟又有那么好的医术,我看在那里开家医馆就很好,我们还可以卖我们的豆腐,空了还可以到那里看看秦家兄弟。”

“这是个好主意,”家槐也很兴奋:“这样秦家兄弟一是有了住处,还可以利用本事给人看病,生活也有了着落,这主意好。”

“开医馆好啊,”朱玉在一旁拍手叫好:“我可帮锐哥哥给人抓药。”

“我认得很多药,我还会炮制药。”朱山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不行,”翁锐道:“家大哥,这开一个医馆里面要有装修家具,还要买药和诸多用具,这是一大笔钱,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家余氏道:“这么多年我和你大哥卖豆腐,攒了不少钱,开一家医馆绰绰有余,再说那里本来就是要买下来的,现在可不正好。”

“家大哥,大嫂,”翁锐道:“你们起早贪黑也不容易,我怎么能用你们辛苦攒下来的钱。”

“秦家兄弟你这就见外了,”家槐道:“我说这家业全部给你你不要,现在给你开个医馆你也不要,这让大哥我好为难,要不这样,我们医馆照开,你们啥都不用管,都由我来办,你们只管坐堂行医,挣下来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如何?这总可以了把?”

“这个……”翁锐还是有点犹豫,好像赚了人家很大便宜似的。

“秦家兄弟,你就别犹豫了,”家余氏道:“我们要不表表心意,这一辈子心里也不会安宁的。”

翁锐看到家家夫妻是真心实意,朱氏兄妹是热切渴望,想想自己在长安也应该有个落脚之处,再说,要能挣钱他还可以慢慢把钱还给人家,思之再三,翁锐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兄妹三人就谢谢大哥大嫂了,但我们说好,房产还是家家的,我们只是借用。”

“太好了,我明天就去办。”家槐现在也不与他争论了,只要翁锐接受就行。

“谢啥呀,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家余氏道。

“对,一家人。”翁锐眼里已经涌出泪花。在没有了家这么长时间之后,在这里,他忽然又体会到了家的那种温暖,亲人间的那种关怀,他还在这里感受到了对未来满满的希望。

第七章转机-3:开医馆

翁锐他们终于没有回城隍庙去睡,留在了家家豆腐坊里,这天他们三人可以说经历了来长安之后的一次超规格待遇。

这几个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洗澡了,身上的味可想而知,好在开豆腐坊的家家不缺烧水的大锅,给他们三人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各自换了一身的衣服,一下子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彻底去掉了叫花子的味道。

翁锐和朱山都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了,个头和豆腐坊老板家槐差不多,就在家槐新旧衣服堆里寻找,搭配出两套衣服并不难,但朱玉就有点麻烦,穿家花的衣服太小,穿家余氏的衣服太大,好在家余氏心灵手巧,连夜改小了一套她的衣服给朱玉穿,说好明天再给她去做一套衣服。他们原来的衣服能穿的就留下来洗洗补补,不能穿的就直接扔掉。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一变不光是对他们自身形象的改变,也是对他们人生的一个很大的改变。

第二天一早,家槐就带翁锐和朱山朱玉兄妹去看房子,确实不是很远,步行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延福街,辰末巳出时分街上已经人来人往,确实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家槐原来看中的地方是一间三间口的门面房,房间内虽说不是很宽敞,但放个药房和珍堂也足够了。房子整体有点老旧,但还算完整结实,整修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就是好长时间没有住人,所以显得有点荒废杂乱,到处都是蜘蛛网。

这个地方最吸引人的不是这几间房,是门面房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和门面房等宽,两边是各有两间厢房,后面横着又是三间大房,中间是个客厅,里面套着一大两小三间屋子。整个院子四面有房,中间是个不大的院落,很是紧凑。

“秦家兄弟,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家槐问道。

“我觉得这里就很好,”还没等翁锐说话,朱玉就抢着说:“这前面可以开药房和珍堂做生意,这厢房一间可以做厨房,一间可以做库房,还可以留出一间来做药坊,院子里还可以晒药,其他屋子都能住人。”

“哈哈哈,”家槐笑道:“我看玉儿小妹妹对开医馆很熟吗。”

“当然了,”朱玉很自信的说:“锐哥哥在秦师父的医馆学医的时候,我也在跟着秦姐姐学配药学制药,以前给人看病的时候我还可以给锐哥哥帮忙呢。”

“是,是,玉儿真能干,呵呵,”家槐笑道:“我昨天已经看到了。”

“锐哥哥,你倒是说行不行啊,”家槐没急,玉儿倒是有点急了:“家大哥问你话呢。”

“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翁锐道:“只是这么大的院子要花多少钱啊?”

“这个秦兄弟你就不用管了,”家槐道:“价钱我以前已经和主家谈好了,只是还没有下决心,只要你们觉得好,我今天就找中人把这事办了。”

“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翁锐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花钱的事都是朱山做主,但买产业这么大的事情他见都没见过,所以他根本就不敢开口,现在看到翁锐说这里挺好,他才敢跟着说一句“挺好”,其实在他踏入这院子的第一步,他就觉得这个院落好的不得了。

“哪既是这样,大家都觉得好,我现在就去办这事,”家槐道:“等我办完了,我就去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家大哥,这个人你就不用找了,”朱山道:“我来长安都快两个月了,这里的叫花子我认识一大半,我大哥给他们看病从来不收钱,他们都叫他小神医,对他佩服的不得了,只要我一发话,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这下子朱山总算长了把脸。

家槐本来对那些叫花子还不太放心,但看朱山兴奋成这样子也只好道:“既是这样,哪这事就委托山子兄弟去办了,”他又对翁锐道:“我对开医馆是个外行,需要什么家当、需要多少,秦兄弟你得开一个单子出来。”

“这个我会,我知道,我来开。”朱玉高兴地道,她就怕没有她的事情。

“这行吗?”看来家槐对这小姑娘真的有点不放心。

翁锐和朱山对看一眼,点点头,他们俩一个醉心于学医,另一个爱热闹爱钱,到底需要哪些东西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一定有朱玉记得全,那三天朱玉可是天天对秦无双跟进跟出,啥活都干,别看人小,什么东西可都记在了心里,现在又学了很多字,写个单子应该不成问题,现在他们俩都从心里意识到,玉儿妹妹已经长大了。

房子的事办得很快,不到半天就办好了,一是价钱的事是早就谈好的,家槐手上确实有现钱,二是家槐卖了这么多年豆腐,很多人都认识他,口碑很好,很容易就请到了三位德高望重的中间人,写好文书,买卖双方和中间人签字画押,家槐当场把钱款交接清楚,这交易就算办成了,当天家槐还特意给三位中间人各送去了一大块豆腐表示感谢。

朱山那里就更不得了了,他去找到老叫花八爷把翁锐要开医馆的事一说,八爷连声叫好,说这是翁锐积德积出来的,一大堆叫花子围着八爷要去帮忙,八爷怕人多太乱不好管,就挑选了十几个人,有年轻劲腿脚利索的,有多少懂点技术的,有口齿伶俐脑子好使可以出去办点事儿的,浩浩荡荡开赴翁锐买的房子那里,被点了名的叫花子,跟着八爷进去,没被点上名的有很多也跟过去候在大街上,等着八爷召唤,一下子在延福街上成了一景。

老叫花八爷今天是最有面子的一天,他拿个凳子往院子中间一坐,一会指指这个,一会骂骂那个,威风平地长了三尺。还别说,平时这些叫花子很是招人烦,普通人家没有几个喜欢的,但就是八爷挑选的这些人还真不含糊,有的懂点木匠活,整修那些坏了的桌椅板凳和门窗家具,有的会两下泥瓦活,和泥添砖修补房屋破损的地方,虽说活儿不是很精致,但却都做得实实在在,结实好用。

还有一个颤巍巍的老叫花子也被八爷叫来了,他看起来连一大块土坯都搬不动,但他却有一个绝活:垒灶台和烟囱。八爷说他以前就是给人干这个活的,他垒的灶台火旺好烧省柴,烟囱走烟利落不呛人,还可以根据位置大小垒出各种花式,方便好用。他力气不行,八爷就让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伙子跟着他,保证指到哪里做到哪里。

朱玉现在成了一个真正的主家了,脸色红润满头是汗,跑前跑后看着这些叫花子打扫修整,告诉人家哪些地方是做什么的,哪些家具要放哪里,哪个地方要立柜子,哪个地方要放床。她已经规划好了,后面的屋子锐哥哥住一大间,里面可以给锐哥哥放一张书桌,他和哥哥各住一小间,中间客厅可以安放一张方桌,吃饭接待客人都可以,外面的房子除了灶房、药坊和库房,还有一间留作客房,就算是临时有客人或者紧急病人也可以住。

这个时候翁锐和朱山倒觉得他们成了多余的人,动动这个,拿拿那个,他们动什么总有人跟他们抢什么,最后还是八爷叫他们别干,让这些人干,说翁锐救了他们那么多人,这里面就有给看过病的,让他们干理所应当。

他们俩不好意思,想陪八爷说说话吧,但八爷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指挥千军万马的机会,哪有时间和他们讲闲话,最后翁锐只好不管这里的事了,就叫朱山去市场上打听打听,哪里有各色药品的进货渠道,价钱如何,为开医馆做点准备。

把这件事交给朱山去办的确是找对人了,这家伙在钱上死抠死抠的,人也是鬼精鬼精的,他要不找上十家八家反复对比,他是不会确定价钱的,要想懵他从他手里多赚些钱还真不容易。

翁锐自己也去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拿出秦师父留给他的各种药方,还有师姐秦无双给他抄的《神农本草》,根据常用程度和用量大小去开列要买的药品目录和数量,这个事情其实他也不熟悉,但现在没有办法,玉儿懂得很少,山子那是基本不懂,只有自己硬扛着上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朱山从外面搬了一筐杂面馒头进来。按照家余氏的想法,怎么也要给干活的人吃顿白面馒头,但到了朱山这里,有杂面馒头已经不错了,好在这些人也不挑不拣,能吃饱肚子就行,手也不洗,冲上来抓在手里就吃。

“别抢,今天管够!”朱山喊道。

在一个小叫花拿了两个杂面馒头给八爷的时候,被朱山挡了回去,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两个白面馒头:“八爷,这是孝敬您的。”

“哈哈哈哈,你这小兔崽子,在我跟前还来这个!”八爷哈哈大笑,也不拒绝,抓过来咬了一口,一只手狠狠地在朱山脑门崩了一个。

“八爷,你轻点,疼!”朱山很夸张的捂着脑门喊道,惹得满院的大小叫花子哈哈大笑。

朱玉这时候拿了几个馒头过来,给翁锐和朱山吃,八爷一看他们吃这个有点不好意思,把手里另一个还没吃的白面馒头给翁锐递过来:“小神医,你怎么吃这个,你也来吃这个吧。”

“不,八爷,我就吃这个,”翁锐笑道:“这是孝敬您的。”

“哈哈哈,还是你们这些孩子有心啊。”八爷叹道。

“哪里呀,要不是您操持,这里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翁锐道。

“这里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呢,哈哈。”八爷爽快地道。

……

就这样,也就三两天功夫,七八筐杂面馒头,原来这么一个破落的院落就被一伙叫花子整修一新,高兴得八爷在院里院外转了好多圈,像是在检阅自己的一个伟大成果,翁锐很不舍地道:“八爷,你以后就住这里吧。”

“那什么话,”八爷一仰脖子:“秦家小哥你能有今天,那是你的福德,但叫花子有叫花子的规矩,住在这里算什么叫花子呢,哈哈,孩儿们,走,回城隍面去。”

八爷一招呼,众叫花就跟着他呼呼啦啦往外走。

翁锐眼里一热,这是一群常常被人嫌弃的人,也是一群社会最底层的人,但这些人也有生活,也有尊严,甚至还有他们的骄傲,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自己和这些叫花子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联系。

“八爷,不管到什么时候,所有叫花子的病都来我这里看,不要钱!”翁锐对着八爷一伙离去的背影喊道。

“哈哈哈,那是你的事!”八爷扬扬手,头也没回,在众叫花的簇拥下缓缓离去。

……

再过得三五天,买的各种家当用具,各种生活用品,各种药品器具都置办齐了,尽管翁锐一再坚持不用都买新的,人家用旧的能用的都可以,就算这样,置办这些确实是一大笔钱,还有需要一些周转储备,家槐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问人家借了一些。好在家槐人缘好,干的又是件正事,所以借钱对他来说不是很难,但这一切翁锐他们都不知道,家槐一家对翁锐他们的感念可见一斑。

第七章 转机-4:开业

医馆终于要开业了,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三,年尾岁末。

本来家槐是想开过年找个好日子,但翁锐觉得拖的时间越长月打搅别人,准备好了开业就行了,开好业,剩下就是自己去做了,也好让家槐一家人静静心心过日子做生意,所以他坚持准备好了就开业,撞上哪天是哪天,这样,开业的日子就定在了小年。

在这个时候,外出干活的人都回来了,做生意的人正是年底最红火的时候,忙人闲人都很多,每天街上都是熙熙攘攘,人气那是好得没法说了。

要开医馆做生意,总得有个招牌,来到长安,家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翁锐还不敢擅自打自己的名号,他想,自己既然是师承秦师父,那么打秦家的旗号总归不会错,以前在叫花子里面他就化名秦锐,现在倒还真派上了用场,秦师父讲医者要有良心、仁心、惠心,他就给自己的医馆起名“秦仁阁”,长安地处三秦大地,这名字倒也妥当。

既然要在这里开医馆做生意,按照行规,家槐带着翁锐拜访了附近的几家医馆,保济堂的吕甄吕师傅,泰兴斋的邢远邢老爷子,这个片区的医界元老睿老爷子等等,邀请人家来助助兴,也就是让当地有身份的医者给翁锐的“秦仁阁”站站台,有点表示认可的意思。

虽说这几位答应过来看看,但心里都有点复杂,一是听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要开医馆,在他们看来这是要笑掉大牙事情,这么点孩子根本就干不了这事。就算有传承,没有十年八年的学徒经验谁敢单独出来看病呀,谁敢找你看啊,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看死看坏了人那是要吃官司的。从这点出发他们根本不想去站这个台,也不想去给翁锐做这个背书,但翁锐这阵子在外面传的有点邪性,什么小神医,他们这些老家伙混了一辈子也没有见谁叫过他们一声神医。

翁锐在河边救了家槐家孩子的事他们是听说了,单凭这救人的手法还是可圈可点,但就凭救了一个溺水的孩子就说他能行医,这恐怕有点说不过去。但长安城里的叫花子多得是,什么小神医救人根本不用药,什么快死的人也被他救活了,什么他在身上拍拍打打就能治病等等,有的小叫花还现身说法,总的来说是说的神乎其神,几乎大半个长安城都快相信有这么一个小神医了。

这些人过来呢也是有两个用意,一呢家槐人品口碑不错,虽靠体力和手艺赚钱,但也算是当地殷实人家,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二呢,这过去也是有点要考较考较那个“小神医”一下,如果真的很神,自己也学习交流一下,顺便也算是支持结交一下同行,要是真的很不济,是个江湖骗子,那就当场把他揭穿,省得误人病情,害人性命,也算是积个功德。

开业时辰定在巳初时分。这个时间选得很好,论天气这是太阳升起阳气最旺的时候,也可寓意紫气东来,论人气正是人们早上起来活动的第一个高峰,人的活力好奇心都是最强的,还有做生意都讲开门红,这个时候人气一聚,做上一笔生意,那就是开门大吉,这一天都洋洋火火。

一大早人们已经发现了这间屋子的变化,“秦仁阁”的匾额已经高高挂起,家余氏还特意在上面绑了一朵大红丝绸的花朵,一下子就把这气氛给提了起来。门两边的对联牌也早已找人做好,早上一起来朱山已经把它工工正正的挂好,上联是“泰泰康康启万事顺意”,下联是“和和气气承百病莫生”,本色的木板上配上黑色的隶书,端正雅气,低调含蓄。十几天前这里还是间破落的屋子,似乎一夜间就变成了一家医馆,确实也吸足了大家的目光。

时辰未到,这里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最显著的可能也是别人开业根本见不到的景象,一大群叫花子围观助威。这里面当然是以八爷为首,八爷今天特地自带了一把破竹椅,当街一坐,众叫花子簇他而立,手里也都带着家伙,破碗、饭盆、竹杖等等,到了那里就开始闹腾,引得路过的不少人驻足观看。

叫花子从古到今一直是个很特殊的群体,时多时少,大灾年份和战乱年份就多,丰收年份和太平年份就少,但从来都没有消失过,没有人组织,没有人去管,但这个群体却一直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甚至产生了他们自身的文化,譬如讨饭的歌谣,乞讨时候的表演,各朝各代,天南地北,也许不同,但各具特色,传承有序,并且极具内涵。就拿讨饭歌谣来说吧,有送祝福的,有挖苦嘲笑人的,有戏虐搞笑的,也有雅致故事的,总的一句话,说啥话能把你逗乐了,能把你说高兴了,你能给钱给饭吃就行。

八爷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只是捧着个黑杯子喝茶,朱山还不时的跑过去给他添水,其他的叫花子那可是各显神通,一人说唱,众人齐和,碗盆一响,竹杖一撞,有点响天震地的意思,别具一番特色,每个人各显其能,绝不重复,一个接着一个,周围不断有人拍手叫好,甚是有些人竟然点播起了段子。

当然了,八爷今天带人来是给翁锐助兴的,不是来砸场子的,都是说些祝福话、搞笑话和说唱故事,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讨钱,除了那些刻薄挖苦的话不说,连叫花子常见的那些低级无聊的黄色段子也不许讲,有人喊着要听,就被八爷挡掉:“要听去东市听,今天给秦家小哥助兴,不说这个!”

叫花子闹场,哪怕不是来捣乱的,对于人家开业或者办点大事都是一件闹心的事,但翁锐的医馆开业,几乎所有路过的人或者附近的人都没感觉这是个意外,姓秦的小神医与叫花子的故事那是最近坊间传闻的热门啊,就算是叫花子把这条路给堵了恐怕大家也能理解,原来混在叫花子行列,现在忽然正儿吧紧的开起了医馆,这本身就是个传奇。

众人正听得热闹,就听朱三喊了一嗓子:“泰兴斋邢老爷子到!”

这边八爷一挥手,表演就戛然而止:“孩子们,停一下,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这边翁锐已经迎了出来,拱手长揖:“邢老爷子,您老到来小馆蓬荜生辉呀!”

“秦小哥现在神名远播,老朽可一定要来看看啊,哈哈哈。”邢远邢老爷子笑道。

“岂敢,岂敢,”翁锐一指那一群叫花子忙道:“都是这些兄弟口无遮拦,小辈连出道都算不上,让您老见笑了。”

“盛名之下必有原因哪,”邢老爷子道:“一会可得给我们露一手瞧瞧。”

“只要您老不笑话我就行,快快请进!”翁锐说笑着把邢老爷子接到堂内坐着,朱玉已经端上茶水。

今天对秦仁阁来说是大日子,家槐一家连生意都不做了,全跑过来帮忙,就这样人手还不够,翁锐还从八爷那里要了一个叫猪猪的男孩,年岁和朱玉差不多,长得眉清目秀,以前也是大家里的孩子,不知为什么家里发生巨大变故,竟成了孤儿,流落街头混迹于乞丐之中,八爷不忍,让翁锐带着做个小伙计,也算是了却八爷的一桩心事。这孩子聪明伶俐,腿脚勤快,跟着朱山跑出跑进,很有眼色,也是一个好苗子。

不一会功夫,保济堂的吕甄吕师傅,同福堂的周兴周先生等几个医馆的当家人都到了,睿老爷子最后在儿子睿熙睿大夫的陪同下来的,他已经八十六岁高龄,是行业的耆老,现在很少给人看病了,他们家的鸿德堂早已交给儿子打理,但这个行业的很多聚会都要请道老爷子到场,才觉得有面子。鸿德堂的豆腐经常是家槐亲自送的,和睿老爷子关系不错,听说翁锐救了他们家孩子,所以翁锐才有面子请到他来。

别看老人家八十多岁了,身体还是保养得很好,步态稳健,走路不用人搀扶。他到了门口,翁锐和家槐都已经站在外面等候了,在里面落座的几位医馆当家也都出来迎接,但老人在和翁锐、家槐寒暄之后并没有急于进去,而是抬头看了看匾额,点点头问道:“‘秦仁堂’,好名字,谁起的?”

“是我自己起的,”翁锐忙道:“让睿老见笑了。”

睿老爷子在看到门两边的对联,先是一愣,沉吟半晌道:“这也是你自己写的?”

“是的睿老,”翁锐道:“想想也没啥写的,就自己凑了两句,您快里面请。”

睿老爷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边进门边说“不错”,不知是觉得这隶书写的不错呢,还是翁锐自己拟的内容不错。

等睿老爷子坐定,泰兴斋的邢远邢老爷子道:“睿老,您到了,我们就开始吧,你先出个题,让我们的小神医亮亮相,哈哈哈。”

这是当地的行规,有人想做行医这一行,总要在几个大家都认可的名医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医术和能耐,好了大家帮你传播,不好就算做是砸场子也不为过,所以能不能在这个行业站稳脚跟,开业这一天的考较很是重要,家槐已经给翁锐讲过这个规矩,并且他可以帮翁锐把人请到场,但剩下的就只能靠翁锐自己了。

第七章 转机-5:堂考

“我来?”睿老爷子环视一周笑问。

“您在当然您先来了,哈哈,您请。”邢老爷子道。

这时候外面已经围了十层八层,不光是那些来助兴的叫花子,所有路过的和专程赶来的都停下了脚步,这可是今天开业最精彩的部分,经常会传出很多故事,谁也不想错过。

“好,那我就凑个数吧,”睿老爷子道:“秦家小哥,最近我老是感到浑身不舒坦,你给我看看怎么啦?”

邢老爷子觉得睿老爷子这是应付事,这算什么题目吗,他要随便说出几个老年人常有的毛病你能说他不对吗?这也不足以体现水平啊。但其他人也有不同想法,简单的题目有简单的好处,就是它太过于简单,没有任何指向性,你要没点功底还真不一定能够说准。

其实睿老爷子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基本上没啥大毛病,头不昏眼不花的,他出这么一个题目,也是因为看到了外面的对联有感而发,看病本是个心性活,也想借此看看翁锐的应对。

翁锐站起来对在座的几位名医深施一礼:“那晚辈就在几位长辈面前献丑了。”

在睿老爷子刚来的时候,翁锐就看到他面带光彩,肤如婴孩,步态矫健,精神灼烁,一看状态就很好,还是保养非常不错的那种好,要在他身上找点毛病弄不好会出大丑,当下略一思索,打定主意,走到睿老爷子更前,微微一躬身,伸手搭在了睿老爷子的腕脉之上。

在睿老爷子看来,翁锐搭脉的手法还不是很熟练,也不是很规范,调整了好几次才达到了最好的状态,这也符合他对这么大年纪医者的基本判断,连旁边坐着的其他几位老医者看了都笑着摇摇头。

睿老爷子开始还是笑微微的,但很快他的脸上就没有了笑容,变得凝重起来,把其他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向他这里观看,不知发生了什么。

其实睿老爷子遇到了他平生最惊奇的一件事,在翁锐搭稳脉象之后,他本来想看看翁锐对他脉象的反应,但他的内关穴却感受到一股暖意,这股暖意进入到他的体内后竟然顺着他的经脉四处流动,虽说还不是很稳,但主动性很强,很快就在他全身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间穿行一遍,并缓缓地退出了他的经脉。行医一辈子,并且在这一行有很深造诣,睿老爷子灵光一现,他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判断:真元巡脉。

这几乎是一个医界的传说,说在上古有神医可以控制自己的真元切入患者体内,巡视全身经脉查探病情,并可以通过自己的真元为患者治病,但这需要在脉络研究上有极高的造诣,并且还要有极深的内功底子,又要精通医道。他也只是从一部古医书上偶尔看到这么一段,看完后也是一笑置之,疑为古人杜撰,谁成想他今天竟在这里遇到,还是从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医者这里看到,不禁对翁锐的身世来历产生了及浓厚的兴趣,笑意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睿老爷子能很明白的感受到,翁锐学医时间不是很长,技巧上还有点笨拙,就算是真元巡脉也还没有达到古书上描述的高超境界,据记载精通此道的极者可以将真元练成丝,入体几乎无感,转瞬即刻巡脉,但翁锐的功力和手法还很初步,输入的真元只是一股子暖意,这就会影响探寻的精度,并且巡行的速度还不是很快,就像一个毛头小子在乱行乱撞。就算如此,睿老爷子也已经惊骇不已,能在这么个小孩子身上看到这种奇术,也不枉行医一生了,假以时日,这孩子不要说是小神医,真真正正的神医之名也未可知。

睿老爷子本想试探一下,出了这么一道看似简单的题目,但翁锐来了这么一手,让他有点犯难,不知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所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宜点破,否则别人在说起话来就比较难了,所以睿老爷子也是笑吟吟的等着翁锐的结果。

“睿老爷子,”翁锐去开手起身道:“您老身体好着呢,没啥大毛病,倒是您的眼睛干涩之症您还是要注意一点,虽无大碍,但他也不舒服不是。”

翁锐这番话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凡这种时候,新入道的医者总会找出一些疾病,说出一些自己的判断,以显示自己技艺的高超,但翁锐却没有,他觉得对老人来说那些确实都不是病啊,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发言权,都等着睿老爷子发话。但更意外的是睿老爷子,翁锐说的眼睛干涩的问题他这一阵子确实有,现在被他一提他却感到自己眼睛的干涩之感忽然消失了,温热水润,猛然回想起刚才翁锐巡脉时,内息真元在他的肝经、膀胱经等数处大穴的停留鼓荡,他一下子明白了,他在帮他治病,且效果立显。

“秦家小哥果然高明,”睿老爷子道:“这阵子还真是眼睛干涩,困扰了不少时日,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你的诊脉手法似乎对经脉有不少独特的见解,你是不是学过武功?”

“什么都瞒不过睿老爷子,”翁锐道:“我确实学过几年武功,经脉之学也是教我武功的师父所授。”

“这么说你的医术还有另外的师父?”睿老爷子道。

“正是,”翁锐道:“只是学的时间很短,晚辈的技艺还很粗陋。”

“你那个师父懂得真元巡脉?”睿老爷子问道。

“真元巡脉?这个我没听说过。”翁锐有点困惑。

困惑的还不止翁锐,在场的其他医者也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当下睿老爷子也不再多言,他只是暗地里更加惊奇,难道这个家伙会无师自通?那这个人以后就更不得了了。

“睿老爷子觉得怎么样?”邢老爷子看似睿老爷子对翁锐颇加赞赏,有点不悦,以为是他故意的,故有此一问。

“嗯,我看还不错。”睿老爷子也知道照顾别人情绪,这句话就低调了很多。

睿老爷子这句话一出,是很多人感到有点失望,觉得很不过瘾,想听翁锐好话和想看他笑话的人都有,不过以睿老爷子的身份,别人也不再好说什么了。

“哈哈,那我们就出第二道题,”邢老爷子道:“要么吕师傅您来?”

听这话的意思那是邢老爷子想自己来,但凑巧这时候有一个老妇人瘸着腿瘘着腰挤到了人群里面,有人看到就嘲笑她:“申阿婆,你这瘘着老腰也来看热闹啊?”

“你个坏小子,”申阿婆道:“许你看就不许我看啊?”说着还要伸手打他。

“您别,别啊,”小伙子边笑边躲:“您要不请小神医给您看看你的老腰,没准就看好了呢?”

“呵呵,”吕师傅一笑,也没客气:“要么就以申阿婆为题,邢老爷子你看如何?”

“如此也好,”邢老爷子道:“申阿婆的这老腰已经给很多人都给看过了,看看小神医有没有新的办法。”

这两个人一开口,睿老爷子心中就一些不悦,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家小孩呀,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给申阿婆看过病,谁也没有完全给他看好过,最多也就是缓解一下,有些老病是治不了的呀,这摆明了是要人家出丑啊。

翁锐显得毫无心机,赶紧过去把老人家搀扶过来,申阿婆说什么也不肯,也是在所有人的劝说下才慢慢跟着翁锐进来,在一个凳子上坐下。

翁锐先给申阿婆诊了诊脉,然后循着几处脉络按压她身上的数处大穴,观察申阿婆在他按压时的反应,然后叫来朱玉和家余氏帮忙,解掉申阿婆外衣,拿出银针,隔着中衣再次按压她身上的穴位,每按一处,他就插上一根银针,捻动到针感强烈为止,这次他施针并不多,也就七八个穴位,但在施针之后,他再次双指搭上了申阿婆的腕脉关元穴,明显的看出他在运气,片刻功夫之后,申阿婆脸上已经露出难以名状的神情,又像是痛苦,又像是享受,并且嘴里还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这次翁锐搭脉的时间并不短,足足有数盏茶的功夫,直到他和申阿婆头上都露出汗珠才停了下来,擦过汗后又给申阿婆行了一遍针,才把所有的银针拔出,并让她穿好衣服。

“阿婆,您现在直起腰来试试。”翁锐道。

申阿婆习惯性的把手放在了后腰,慢慢的直起腰来,感觉还可以,又自己转动了几下,非常高兴地站站了起来,敲打着腰道:“还真是神了,我的腰能直起来了,也不那么疼了。”

“阿婆,”翁锐道:“您老这是年轻时候腿受了寒,又没有好好看,结果落下了病根,腿不好走路姿势不对,您又经常扛重的东西,这腰也伤了,都伤到经脉了,所以您就直不起腰来了。腿我是给您治不好了,但这腰我觉得还能治,我给您疏了疏经脉,再给您开点药调养调养,但您真的不能再扛重的东西了。”

“谢谢小神医,谢谢小神医。”申阿婆千恩万谢。

翁锐的这番话和他的治疗效果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并且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

邢老爷子和吕师傅他们觉得取穴施针这本是医家最基本的疗法,只是个别穴位他们没想到,其他的他们也会做,但在施针之后再次搭脉运气,别说他们不会,就是连听也没有听说过,对申阿婆现场的这种治疗效果他们也是没有一个敢保证能达到的,所以对刚才睿老爷子的那一番盘问才有所感。

但他们今天来了,是不能丢了面子回去的,好在翁锐说还要开药方子,他们都是老手,在这方面找点面子回来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在翁锐把方子开好给他们看的时候,邢老爷子取笔加了一味药递给吕师傅,吕师傅看了一下也加了一味药又递给了其他的几位医者,最后到了睿熙睿大夫手上,他看了一会递给了父亲睿老爷子,睿老爷子仔细端详了整个方子,微微一点头,说了声“不错”,把方子又递回了翁锐的手上,眼里充满了赞许之色。

在别人看来,睿老爷子是在称赞邢老爷子和吕师傅这两味药加得好,但在睿老爷子眼里,这两味药就是翁锐留下来给他们加的,这种保全别人面子的手法在这么大的年轻人身上表现出来还真是少见,在他看来这里面还差一味药,可能别人没看出来,也可能是别人故意留给自己的,但他却什么也没加就递给了翁锐,想看看他怎么做。

翁锐接过方子,看到最后加上去的两味药,显得恍然大悟:“谢谢两位前辈指点,我怎么没想到,这样看来,我原来这两味药的剂量也不好,也得改改。”说完拿起笔来改掉了两位药的剂量,配合新加的两味药,正好弥补了所缺那味药的不足。

“哈哈哈,秦家小哥年纪轻轻,一点就透啊。”邢老爷子笑道。

“是啊是啊。”吕师傅也赶紧说。

“还有没有人要出题啊?”邢老爷子笑着问道。

其他人都笑着摆手,明眼人已经看出了翁锐确实有他独到之处,水有多深不知道,但最好自己也别随便去探,万一掉进去丢了面子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看看其他人不再问了,邢老爷子就道:“睿老,您说两句吧,哈哈。”看来这堂试要结束了。

“那我就说两句,”睿老爷子这回也没客气:“秦家小哥的本事大家都看到了,虽说学医时间不长,但确实有独到之处,这个我就不说了,我想说的是医者的心性。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秦家小哥自己给医馆写的对联,泰泰康康启万事顺意,和和气气承百病莫生,确实写得好,我们经常看到医家用的对联什么悬壶济世啊,什么妙手回春啊等等,那都是说给人治病的,但秦家小哥的意思却是让人不要得病,能有如此心性,足显医者仁心啊,我祝愿秦家小哥能成为真正的神医,开业大吉!”

“好!”

“祝贺!”

“开业了!”

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老叫花八爷领着的那一群叫花子又开始敲打说唱起来。

第七章转机-6:年关

这一堂考前前后后就是一个多时辰,看看时近中午,翁锐热情的招呼道:“诸位长辈前辈,感谢大家为我的医馆‘秦人阁’开业贺彩,我也从诸位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我在后堂备了杯薄酒,还请诸位赏光。”

“秦家小哥,酒先不急着喝,呵呵,”邢老爷子笑道:“看病也是三百六十行之一,也是凭着艺业养家糊口,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你的医馆开业了,我也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看看我们这些老人能够帮些什么忙。”

一听这话,已经站起来的几位医家也都停了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要翁锐表个态,不能坏了大家的规矩。

翁锐当然明白,本来他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说,或者怎么说,邢老爷子一问,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各位前辈,各位医馆当家人,”翁锐拱手行礼:“我这医馆虽说开了,但在这一行还是个后辈雏鸟,还要大家多多提携指点,这医界的规矩绝不敢破,诊费药费也和大家一样,只是对这些我现在还不太清楚……”

说到这里,翁锐也有点不好意思,开医馆连这些都没有想好,确实很不专业,但邢老爷子也恰恰关心的是这一点,不能因为这个毛头小子乱开价坏了大家的规矩,所以他马上道:“哈哈哈,刚入这行也难为你了,这个容易,我让账房给你开个单子就行。”

“那就太谢谢邢老爷子了。”翁锐赶紧道。

“哈哈,这有什么,”邢老爷子道:“看病的事要你慢慢积累,但这点忙我们还是能帮的。”

吕师傅虽说没有吭声,但心里已经冷笑不已:你不就是怕人家低价抢你生意吗,用不着做得这么明显吧,哼!他自己是不担心,他离翁锐这里远着呢,而邢老爷子的泰兴斋离这里最近,当然是担心多一点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和各位前辈解释一下,”翁锐道:“我在潦倒的时候和门前的那些叫花子混在一起,是他们收留了我,也给了我很多帮助,我答应过他们,以后来我这里看病不要钱,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哈哈哈,秦家小哥多虑了,”睿老爷子笑道:“人常说医者仁心,对于那些家里确实穷困,包括那些叫花子,在座的哪位没有施舍过药啊,这是积德的事情,我想各位当家的都没啥意见吧。”

“当然,总不能看他们有病不能治吧,哈哈哈。”邢老爷子笑道。

“哈哈,秦家小哥,你做功德也要给我们留点,不能全抢光了啊。”吕师傅也笑道。

在场的人都笑了,其实那点叫花子的生意是没人看得上的,还真是大多都做了功德,翁锐有这个表态别人自不会来跟他争,却博得门外叫花子的阵阵欢呼。

“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的,各位前辈可以随时指教,”翁锐道:“我们今天先去喝杯水酒,大家请。”

“这里也是仓仓促促准备起来的,条件比较简陋,慢待了,快请,快请!”家槐也跟着热情的请大家入席。

这刚才在门前看热闹的人多,现在吃饭喝酒的人也就两桌人,几位医界的前辈都坐在主桌,由翁锐陪着,其他的几位来祝贺的邻居商家坐在另一桌,由家槐陪着,家余氏带着朱山、朱玉、猪猪还有家花等人给请来的厨子打下手,给客人上菜倒酒,人手倒也够了。

在主桌上,自然是睿老爷子坐了首位,其他挨着就是邢老爷子和吕师傅等人,在作陪的翁锐旁边还留了一个位置,这是给老叫花八爷的,不管在别人眼里怎么看这些人,但在翁锐眼里,八爷是最值得他尊重的人之一,等大家坐定,也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他亲自出去请八爷进来。

今天外面的叫花子多,朱山准备了两筐白面馒头,还有两大桶肉汤,家余氏感念这些叫花子的善意,还特地往里面多加了一碗碎肉,翁锐出去的时候他们就把馒头和肉汤一起搬了出去,一看到馒头和肉汤,这群叫花子也顾不上说唱闹腾了,纷纷围上来抢食。

“八爷,您今天受累了,”翁锐道:“里面就要开席了,您快到里面坐。”

“秦家小哥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八爷道:“我们叫花子就在外面吃好了。”

“不行,”翁锐道:“您今天是我的贵宾,位置都给您留好了,你一定要去。”

“八爷,您去吧,里面的肉多,哈哈哈!”有叫花子起哄。

“你个小兔崽子就知道吃肉,”八爷笑骂一句对翁锐道:“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翁锐很坚决地道。

“好,那我就跟你进去一趟。”八爷说完,就真的跟着翁锐来到里面的桌前,但他并没有落座,而是站着要酒。

“小山子,给你家八爷倒碗酒。”八爷这么说,是把朱山翁锐他们还当作小叫花子,一点都没有见外,朱山闻言立即倒满了一大碗酒给八爷端了上来。

“各为贵宾,我老叫花在这里给大家见礼了,”说是见礼,其实他连个头都没有低,只是端起酒碗超各位致意了一下:“秦家小哥以前虽混在叫花子里面,但我早就看出他是人中龙凤,一定会有出息,今天他的医馆开业,叫花子是来贺喜的,不是来扫他兴的,既然秦家小哥一定要我进来喝酒,那我就用这碗酒敬敬在座的诸位,也祝秦家小哥的医馆开业大吉,大吉大利。”

八爷说完,也不管别人反应,一仰脖子一碗酒就喝了下去,大喝一声:“痛快!”

翁锐请他入座,八爷道:“酒我喝了,这位置我就不坐了,叫花子有叫花子的位置,我可不能坐乱了,哈哈哈,我走了!”

八爷说完,笑着朝外走去,翁锐有点失落,但见家余氏给朱山手里塞了一块荷叶包着的肉,朱山快步追了出去,他才落座。

“唉,这也是一位高人啊!”睿老爷子叹了一句。

“是啊,身在卑位而气不卑,看起来也是位有经历的人哪!”吕师傅也赞叹了一句,一个叫花子能如此不卑不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八爷生性豪放,”翁锐赶紧端起酒来道:“他不喜欢坐就不坐吧,我先敬各为前辈一杯。”他不能让这话题再持续下去,赶紧招呼人吃饭。

“来来来,祝贺秦家小哥!”

“祝贺!”

“祝贺!”

在一片祝贺声中这酒宴就算开了,大家边吃边喝,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吃完了这顿饭,这医馆就算正式开业了,等翁锐送完所有的客人,这边已经有五六位慕名而来的病人等他了,家槐一家一看第一天就有生意做,高兴的连家也不要回了,站在一旁观看翁锐给人看病。

其实这几人的病都不是很复杂,在给那些叫花子看病的时候翁锐差不多都遇到过,所以看起来也非常得心应手,但也不敢有半点马虎,这刚刚开张,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尽管忙活半天也就挣了十几个大钱,但“秦仁阁”里面已经欢天喜地了,这可是翁锐他们来长安之后真正挣到的第一笔钱。

在随后的几天里,翁锐这“秦仁阁”里到有点络绎不绝的味道,有些人还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问其原因很多都是被那群叫花子传出的故事吸引来的,特别是翁锐让一个很多老医生多年都没有办法的申阿婆一会儿功夫就直起了腰,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了,连申阿婆自己也是逢人便说,说真的是遇见神医了,这无形又给翁锐带来了更多的病人。

现在家槐一家人已经回去做他们的豆腐生意去了。翁锐白天的时候在前面忙着给人看病治病,闲着的时候研究研究医书和药方,晚上都要练练功练练剑,朱玉平时一边忙着给病人配药,一边还要教猪猪怎么做,到了吃饭的时候,玉儿还要给大家做饭吃,倒是朱山是一个流动性很大的人,一会要去买点草药,一会要去买点米面蔬菜,还要不断的出去打听翁锐家人的消息。

现在离过年就剩下几天了,廷尉府当官的也都准备去过年了,没有多少人打理公事,不光他们,别人家的消息也没有见传出来,看来这些事情只能等到年后再说了,好在翁锐他们现在有医馆栖身,也可以靠看病赚钱,生活总算有了保障。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尽管只做了五六天生意,但他们已经赚到几百个大钱,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中午一过,翁锐就让朱山和猪猪收拾好前面,关门歇业,他则来到后面帮朱玉准备东西。

“玉儿,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翁锐问道。

“锐哥哥,我们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玉儿笑嘻嘻的道:“我哥哥太抠,过年吃的东西他也要每天限量。”

“会好的,我们会好的,”翁锐安慰玉儿:“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让哥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锐哥哥,这个我知道,”玉儿的眼睛已经红了:“我是高兴才这么说的,我怎么想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有今天。”

“嗯,我知道,”翁锐知道这个妹妹太懂事也太能干了,往往是心里不忍,于是连忙道:“我是问你晚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玉儿高兴地道:“在这上面我哥这回可没抠门,两袋子馒头,两大块肉,还有一坛子酒。”

“嗯,看来这家伙终于懂事了,呵呵。”翁锐道。

“哼,什么懂事了,”朱山进来道:“以前是坐吃山空,有点钱也不敢花,现在只要我们开门,天天都能挣钱,当然该花就花了。”

“嘿,你这倒大方了啊,”翁锐调侃道:“你怎么不给玉儿的厨房里多置办点东西啊?”

“他们一年就这一次,”朱山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至少天天都能有吃的。”

翁锐早两天就跟朱山讲过,要他准备点东西,除夕夜他们一起回到城隍庙叫花子堆里去过,朱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翁锐还怕这家伙又打折扣呢,这回他就放心了。

翁锐没再说什么,过去紧紧的抱住了朱山,他太了解这个兄弟了,为了生存,他可以说吃尽了苦,受尽了罪,还用尽了心思,他永远都会留有余地,因为他有一次说过,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翁锐的举动让朱山有点惶恐,他愣了一下,也试着抱住了翁锐,这是他和翁锐的第一个拥抱,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温暖,有力,踏实,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翁锐也很感动,重重的捶着朱山的后背。

朱玉本来刚刚好,被他们两个这么一闹,自己又禁不住流下了泪,看这两个哥哥这样,她打心眼里高兴,泪也是挂在笑脸上的。

春节,过年,万家团圆,但总有些地方会被人遗忘,被遗忘多了,连自己都会认为这是一种必然,八爷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年关之际,翁锐他们又出现在城隍庙。

翁锐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朱山和猪猪各扛着一袋馒头,翁锐手里抱着一坛酒,朱玉手里提着两大块熟肉,当城隍庙内微弱的灯光照亮这几个人的身影的时候,瞬间就爆发出了一阵高亢的欢呼声。

“八爷,我们给您老拜年来了。”翁锐大声喊道。

“哎……”八爷答应一声,站起来的身影有点颤抖,翁锐赶紧过去,把酒往地上一放,拉着八爷席地而坐:“八爷,今天我陪您喝两杯。”

朱玉和猪猪已经拿出几个荷叶,分了几个馒头和一块肉放在八爷和翁锐他们那里,朱山已经打开了馒头袋子:“兄弟们,过年啦!”

像往常一样,谁要是带回了多余的吃的,只要喊一嗓子,大家都会冲上去抢,这次也是一样。但这种枪其实是有规矩的,要是东西多了,每个人可能就会多拿一点,要是少了,也就是意思意思,哪怕是一把花生米,大家也会一人拿到一颗,所以,不一会功夫,每个人手上都有了馒头,朱玉和猪猪两人则把一大块熟肉撕碎,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来,把这些肉再给他们,”八爷说着从一大块肉上又撕下大大的一块递给朱玉:“给我们爷俩拿两个碗来,谁想喝酒自己来倒。”

有人给八爷这边拿过两只破碗,翁锐也不管这些,打开酒坛,把酒倒上:“八爷,请!”

“秦家小哥,请!”

两人酒碗一碰,把酒喝干。

其实叫花子有叫花子的本事,能活下来他们总能想办法解决好自己的肚子问题,好在在这过年的时候,就算是平时刻薄的人也变得豁达大气,讨点吃的并不难,但翁锐他们带来的不光是吃的,还有过年的气氛,使本来已经在昏暗中睡去的许多生命又变得鲜活起来,闹腾起来。

讨酒喝的人有不少,但每人也就是一口两口,这一坛子酒大多数都被八爷和翁锐喝了,两人都有点高了,八爷拉着翁锐的手说:“你给我拜年,按理我应该给你压岁钱,但我这里现在没有钱,我给你一样东西。”说着就在他自己身上的一堆破衣里翻。

“不…不用,八爷,”翁锐极力想拦你住他:“您帮了我很多,我应该孝敬您。”

“不行,你一定要拿着,”八爷已经从他的破衣里面掏出来一块旧玉禅:“这东西虽不值啥钱,但跟了我很多年,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八爷,真的不能要,”翁锐道:“您保存了这么久的东西一定对您很重要,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什么重要不重要,”八爷又喝了一口酒道:“我这老叫花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也就留在你这里还能成为个念想,留着吧,别嫌弃。”

老人一片至诚,翁锐再难推脱,伸手接过:“谢谢八爷。”

这一夜,翁锐又睡在了城隍庙,当然,原来的小叫化小山子、玉儿、猪猪都没有回去。

第七章 转机-7:又见卫青

正月是欢庆的时刻,是对过去一年的告别,也是新一年的开始,还是新一年的希望。

踏入这一年,翁锐已经整整十六岁了,虚岁都已经十七了。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历了他能记事一来的最大的一些变故,他已经从家里宠着哄着的大孩子蜕变成了一个可以自己独自面对生活的男子汉。

现在他们有了稳定的住所,也不再为生计发愁,但翁锐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沉重。全家人除了他,现在都被关在廷尉府,死活不知,在外面只能去看告示栏,根本打听不到里面的消息,但里面的消息如何打听,他是一点招都没有,他已经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了,这种只让他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比把他关起来还要难熬。

正月里也是所有人难得享受的一段时光,忙碌了一年可以在这个时候走动走动,拜会一下亲友,相互间串串门,联络一下平时冷落了的感情,大多数的生意要在正月十五以后才会展开,但有些卖吃食灯笼纸花的店铺,过了初五就陆续开业了。但医馆的生意可不是这样,人生病可不会挑在什么时候,从正月初一开始,几乎天天都有病人上门,有几天甚至是半夜三更被砸门叫醒的,好在翁锐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也没地方去串门,他们也深知生活的不易,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会尽力去对待每一个病人,毫无半点怨言,使得“秦仁阁”的口碑日盛一日。

在从初一开始的十几天时间里,朱山已经被翁锐打发出去打听消息五六趟了,每过两天他就被翁锐打发出去一趟,就连翁锐自己也跑出去了两三趟,但都一无所获。翁锐他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他实在是忍不住,看来不到象征过完年的正月十五以后,这官府里也是没人管事的,更不要说调查审案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也是过年最热闹的一天,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大红的灯笼,小孩子的手上也都挑着拉着各色灯笼,什么莲花灯、石榴灯、柿子灯,什么公鸡灯、兔子灯、花猫灯,五颜六色,精彩纷呈,把整个长安城装扮的晶莹透亮,绚丽夺目。

从下午开始,朱玉还有猪猪就已经呆不住了,朱山每一次从外面进来都在讲外面多么热闹,哪里今天晚上耍灯,什么地方有夜市杂耍,弄得朱玉猪猪两个孩子像猫抓心似的,一回回的往外跑,翁锐看着也觉得好笑,就跟朱山道:“今天早点收拾关门,晚上带他们出去逛逛吧。”

朱山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不一会功夫,外面的门板已经档好了,早已买好的两个灯笼也挂了起来,就等着天一黑,灯笼一点门一关就出去玩。

小初一,大十五,家家户户闹元宵,五色彩灯迎新福,这份热闹不光是孩子们喜欢,就连大人们也会流连忘返,天刚擦黑,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耍灯火的,卖吃食的,打耍卖艺的等等到处都是,目不暇接,大一点的孩子拉着父母的手或者衣服怕走丢了,小一点的孩子则骑在年轻父亲的脖子上,大街小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尽管家人的事还没有着落,平时忙于生计也很少出门,但看着朱玉猪猪他们高兴的样子,翁锐也很受感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朱山今天也很大方,一会儿给玉儿买一个糖串,一会儿给猪猪买一个香果,就连翁锐和朱山他们自己手里也有了肉串,他们从东逛到西,又从南逛到北,这些家伙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朱山更是来了兴头,一路上拉着他们在前面跑。

翁锐心里有事,逛逛早就没了兴致,也是为了不扫他们的兴才一直跟着,忽然间不远处的灯光下闪过一个高高大大的熟悉身影,静睛一看,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卫青!”他大喊一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正在奔走的大个子听到喊声突然怔了一下,停下来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他似乎对这个声音很熟悉,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当他在人群中终于看到翁锐时,就突然像脱缰的野马狂奔过来,沿途撞得数人东倒西歪,惹来了不少白眼。

“翁锐,怎么是你?”卫青过来就是一拳捶在翁锐胸口。

“卫青,你什么时候来长安的?”翁锐抓住卫青的手问道。

“我是翁家祖父他们被押解走的第三天就起程来的长安,”卫青道:“侯爷和公主也都来了,他们也很关心翁家祖父的事情。”

“我祖父和父亲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翁锐终于找到可以打听点消息的人了,他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其他人都还好,就是翁家祖父的身体不太好,”卫青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去说。”

“哪到我们的医馆去说吧,离这里不远。”翁锐忙道。

“你们的医馆?”卫青很是惊奇。

“对,”翁锐连忙给卫青介绍早已睁大眼睛围在一旁的三个人:“他是朱山,我们叫他山子,这是玉儿妹妹,她叫朱玉,他是猪猪,现在是我们的小伙计。”

这三人身上现在是一点也没有小叫花的气息了,大大方方的向卫青问好行礼,卫青请也连忙回礼问好。

“这怎么回事?”卫青问道。

“走,到医馆去,我给你慢慢说。”

翁锐带着卫青往医馆走,一路上告诉卫青他当日是如何看到卫青带着侯爷等人赶到平阳城东郊去救翁家一家人,如何自己哭了一夜然后去追赶押解的官兵,又如何走错了路得了重病被朱氏兄妹所救,还有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到了秦家医馆又莫名其妙的拜师学了三天医术,还有种种路上的奇遇和与别人打斗,当然也少不了说他败在他们两个共同的“师兄”天灵子剑下的事,最后当然是来到长安混迹于叫花子群体,到最后救了家家孩子和开医馆的事,说得卫青一个惊奇接着一个惊奇,几乎颠覆了他的想象。

讲着这些,翁锐和卫青他们不但走到了医馆,还已经坐下了很长时间,因为卫青的追问,这个话题就一直没有打断,翁锐在讲,朱山还不停的补充,而朱玉则一直在给他们添茶倒水,猪猪更是以无限敬仰的神情听着这一段段近乎传奇的故事。

翁锐这番话带给卫青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卫青感到有点回不过味来,这里面确实有他太多个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是翁锐会真的来长安,他曾经设想过翁锐可能会得到家人被押解长安的消息,他也会去长安探听消息,但平阳到长安也是千里迢迢,翁锐一个人无依无靠,还没出过远门,他很难想象他可以顺利到达长安。

其次是他没想到翁锐一踏出家门竟然遇到了那么多的苦难遭遇,并且在路上几乎几次丢了性命,没有朱家兄妹,要不是东郡永昌门的解围,说不定他都看不到翁锐了。

还有这些奇遇给也他带来了一条意想不到的消息,他们两个竟然还有一个“师兄”天灵子,并且这个天灵子似乎对师父天枢老人有很大的怨气,好像师父也不太喜欢他,从他那里似乎也印证了这个天枢老人对所有的弟子都是这种放养的态度。

让他羡慕的是翁锐此行竟然因祸得福,因为病倒受到秦师父诊治,为了谢恩前去拜会却被秦师父发现这是个医学奇才,竟毫不犹豫的收他为徒倾囊相授,这无意中学到的艺业竟成了翁锐籍此养活自己的生存手段,还大大方方的在长安城里开起了医馆。

他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翁锐了,虽然自己在平阳侯那里天天有时间练功练剑,但没了翁锐这个对手印证,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这次一见面,他就已经涌起了一股比试一下的强烈愿望,但他看得出翁锐急迫的心情,只好把他的想法暂且压了下来。

“现在你该说说我家里人到底怎么样了,”翁锐已经等不及了:“我祖父他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卫青开始把他知道的情况告诉翁锐,但最后的结果吓得翁锐魂飞魄散。

第七章转机-4:扑朔迷离

“嗯…这个……”

看着翁锐期待的目光,卫青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的把后来发生的事说给了翁锐。

平难将军蒙成是偷偷到的平阳城东郊翁家人住的小山沟,但平阳侯曹寿在他的封地当然会有人帮他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重大事情,蒙成到了翁家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怕出乱子,没有耽搁就带人赶往那里。

令他气愤的是这个蒙成居然不给他面子,尽管他的主子曲周侯郦寄已经被皇上收了封地免了爵位,但他竟然还是如此骄横,让他非常不爽。他虽说不能对朝廷的将军直接发号施令或者进行处置,但使点绊子制约一下也是可以的,所以他就派两名家将陈志蓝轩跟着,以应不测。

平阳侯非常明白,陈志蓝轩虽说武功可以,在路上保障翁家人安全自是没有问题,但这两人在朝廷并没有官职,要是进了廷尉府那他们就一点也使不上力了,所以回去就和平阳公主商议,是否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长安。恰好平阳公主也有好久没有见到父皇和母后,对弟弟刘彻,也就是当今的太子非常挂念,也想趁此机会回长安住一段时间,与亲人团聚,这回长安的事就这么定了。

但平阳侯府回一趟长安,可不是像蒙成一行押解几个人那么简单,这一个是世袭的侯爷,另一个是当今皇上的公主,走个亲戚也像搬个家似的,所带东西吃穿用一应俱全,光是车杖就有二十多辆,所带人员亲近随从、护卫、仆役、讴者、厨子等等一个也没落下,总共有一百多人,当然卫青也在其中,浩浩荡荡,晓行夜宿,走了将近半月才到达长安。

按说这么大的阵仗翁锐应该有机会在路上碰上,但翁锐先是走错了路,然后是生病,后来又是拜师学医,几件事一耽误,就落在了后面,错过了这个机会。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在路上能碰上,翁锐也不能直接上去和卫青见面,那时候平阳侯对他发出的追辑令还没有解除,对平阳侯来说这只是做做样子,但你非要撞上去那后果就很难说了。

平阳侯除了在自己的封地,在都城长安也有自己的侯府,他这种手无兵权的侯爷常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也没有太大的顾忌,常年都有人驻守,所以到达长安的时候,府里大小事务早有人安排妥当,也不用他再劳心费神,到了长安也只是回到了另一个家而已。

一切安顿好之后,平阳侯和平阳公主按制进宫叩见当今皇上景帝刘启和皇后王娡,对于平阳公主来说,好久未见母亲自是非常动情,娘俩也是要亲近亲近,但对平阳侯来说,觐见皇上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那时候景帝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上朝的时间很少,难得有机会见到皇上,看到这种状况,只好恭祝一番叩安,把原来想好关于在他的封地发现原赵王刘遂下属翁檀的事就此按下,想等陛下身体状况好一点再说,但他这一等,就几乎要了翁檀老将军的命。

蒙成和老将军翁檀间的仇恨是在战争中积累下来的,这种把各为其主结下的仇怨迁嫁于个人在当时也是常有的事。按蒙成的想法,直接找个理由把翁檀一家灭门也就算报了仇了,要被追究起来只说是前赵王余孽也就没人敢追究了,但被平阳侯曹寿这么一插手,他就不能随便处置了,毕竟平阳侯的背景还是很深厚的。

在蒙成和一个校尉等人押解翁家一家人进京的时候,平阳侯派陈志蓝轩两人跟着就是为了保护这一家人的安全,他也不敢有过多动作给人留下口舌,想等到了京城避过这两人耳目以后再想办法,这也使得翁家一家人在一路上倒也没有受多大的罪。

其实蒙成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跑掉的翁锐,听说这家伙还学过一点武功,又是个小孩子,如果他年轻气盛半道来劫人,那他正好就可以将翁锐和全家人全部杀掉,如果平阳侯的人阻拦,连他的人一起杀也让他没有话说。他虽说想得好,但这一天终归是没有等到。

到了长安,递上公文,人犯案件被廷尉府接收以后,陈志蓝轩两人就再也见不到翁家人了,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了。对蒙成来说,以他的职位和影响力,想在廷尉府直接把人杀掉也不是他能做到的事,但动用点手段让你吃点苦还能做到的。

既然到了廷尉府,立案后调查审问是必不可少的,翁檀老将军是个正直的人,对往日在前赵王刘遂手下为臣和阻挡曲周侯郦寄进军的事供认不讳,对不满刘遂借兵匈奴而私自逃走的事也坦率直呈,但拿了蒙成好处的廷尉府吏在供词上写什么不写什么或者怎么写有很大的了灵活性,翁老将军也知道这份供词的内容决定着全家人的性命,当他看到这份断章取意的供词后坚决不画押,并当堂驳斥府吏,怒责他们不能公正办案。

对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府吏来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以前当官的到了这里也需得低声下气,何况他们这种已经没有任何势力的平头百姓,到了这里的人哭爹喊娘的有,苦苦求饶的有,拿钱贿赂的有,宁死不屈的也有,但像他这种不走路子不给好处还义正言辞想得到公正的还真少见,廷尉府的那些刑具也不是吃素的,几次下来翁老爷子就只剩下了半条命。按照蒙成的想法,要是翁檀扛刑不过死在牢里,怎么判其实都无所谓了,好在平阳侯已经赶到了长安。

到了长安的第二天,平阳侯就直接去见了当朝廷尉黎宣,以平阳侯的地位和影响力,黎宣也不敢怠慢,寒暄之后平阳侯直接过问了从河东郡平阳城押解进京的翁家人的案子,廷尉当即拿出审结的案卷:确系前赵王叛逆余孽,理当处斩。平阳侯看了案卷,当即指出这案卷中的疑问和不实之处,并着重说明翁老将军当年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功于朝廷的,建议廷尉府重审此案,并要求先看一看翁家一家人。

虽然平阳侯曹寿贵为侯爷,但廷尉府办案在朝堂上也是独立的,不是你谁想干预就能干预的,重审此案没有皇上的御旨恐怕不是说开就能开的,但探望一下翁家一家人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平阳侯在廷尉府牢房见到翁家一家人,其他人倒还罢了,虽说是受了不少苦,性命还无大碍,就是翁老爷子身受重刑身体很差,再加上年纪也大了,一天不如一天,各种老毛病相继加身,随便哪天走了都可以说是正常。

看到这种情况,平阳侯很客气的延请廷尉黎宣,可以改善一下翁檀老将军的牢房条件,不再给他加刑,有条件的话可以给他请个医生看看,说他自会向皇上陈情,彰他当年之功。

黎宣是个聪明人,公对公他有他的立场,但于私他也不能得罪平阳侯,怎么说他们家都是可以随时见到皇上的人,哪一天要是随便一句话,他自己掉进多大的坑都不知道,因此,只要平阳侯不干涉他们审理结案流程,他是一切都答应,并且立即让手下去办,他可不想给平阳侯曹寿留下什么口舌。至于说你要向皇上陈情那是你的事,你要说通了,皇上有旨我照办就是,你要没说通,我该报的案卷还是要报,该结的案还是要结。

由于翁家人是在平阳侯的封地内被抓,朝堂之内也不见得每个人都是平阳侯的朋友,朝野上下已经有不少关于平阳侯的议论,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他怕的就是这个,所以他回长安就是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但他的过分关心却引起了更多人的猜忌,甚至听说已经有人写好奏折要参他一本。

但在这段时间内,由于皇上的病一直不见减轻,朝政基本处于停滞,除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大事可以去奏请太后裁决,其他的事不管是平阳侯陈情翁檀的奏折,廷尉府结案的奏折,还是其他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参奏平阳侯的奏折等等,都被无限期的拖延下来,这一拖就拖到了过年,整个朝政都暂时停了下来。

卫青平时是跟着平阳公主的,平阳侯的事情他是不敢多问的,直到有一天平阳公主突然问起了翁锐,他才敢在平阳公主那里表现出一点点的关心,看到这点,平阳公主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就把她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了他,卫青这才对事情的发展有了个大概其的了解。

“这么说我祖父的病很重是吗?”翁锐听卫青讲了这么多,对平阳侯和平阳公主也是心存感激,但他更关心祖父的身体状况。

“现在最重要的恐怕还不是翁家祖父的身体问题,”卫青有点犹豫地道:“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更为棘手。”

“有什么事情你快说呀?”翁锐急道。

“我也是前两天偶尔听到侯爷和公主谈话,因为和翁家祖父有关,我就多听了两句,”卫青道:“侯爷说皇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朝理政了,翁家祖父的案子也被无限期的拖了下来,侯爷已经关照过廷尉黎宣,谅他也不敢对翁家祖父怎样,但有个人却已经等不及了,他急于置翁家祖父于死地。”

“谁?”翁锐一下子站了起来。

“就是去抓你们全家的那个蒙成,”卫青道:“听说当年是翁家祖父在战场上杀死了他的弟弟蒙威,他是不把翁家祖父害死决不罢休的,听侯爷讲,他又在私下活动,想在牢房里就把他老人家害死,要动手的话,可能就在最近几天。”

“我要去杀了他!”翁锐吼道。

第七章 转机-9:谋划

翁锐的这个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从小祖父就一直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也是他们家的主心骨,这次本来他们可以有逃跑的机会,可是祖父不愿意,也许是他已经带着全家逃过一回了,不想再有第二回,一家人被抓就像是自己送到别人手上似的,但却坚持要翁锐自己逃出来,给翁家的未来里留点希望。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翁锐来救他们,但就在都城长安的翁锐却不能看着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祖父就此遭难,也不能对家人身陷牢狱而无动于衷。

“我也想去杀了他,”卫青踌躇道:“但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能杀了他吗?”

“还有我呢,我也去!”朱山在一旁也是听得义愤填膺,热血沸腾。

“我也去!”

“我也去!”

朱玉和猪猪也涨红了脸,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卫青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要添乱,你们知道谁是蒙成吗?”

“我知道,就是抓锐哥哥一家人的那个坏蛋。”朱玉气愤的道。

“那你们知道他住那里吗?”卫青问道。

朱山、朱玉、猪猪一起摇着头,卫青鼻息一抽也不再说什么。

“你知道?”翁锐看着卫青。

“我也不知道。”卫青道。

“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祖父被害死?”翁锐很是懊恼。

“你不用着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卫青安慰他道。

“我怎么能不急,”翁锐道:“刚才你也说了,蒙成那混蛋已经等不及了,他可能就会在最近几天对祖父下手,说什么我也要阻止他。”

“以蒙成现在的地位,他还不可能直接把手伸进廷尉府,”卫青道:“他要动手也只能通过里面的人。”

“那里面的人就更防不胜防了。”翁锐道。

“要是能把翁家祖父弄出来就好了。”朱山小声嘀咕道。

“对啊,把人弄出来他们不就下不了手了吗?”卫青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小孩子的主意不是天方夜谭,便是千变万化:“但那里是廷尉府大牢,怎么才能把人弄出来呢?”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一看自己的话引起了这两人这么大的反应,朱三有点惊恐。

翁锐和卫青谁都没有理他,却都陷入沉思在考虑着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们突然眼睛一亮,相互一对视,异口同声道:“劫狱!”

翁锐重重的点了点头,看来是下定了决心:“看来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只是里边是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知道。”

“这个我有办法,”卫青看来也是为兄弟豁出去了:“上回侯爷去拜访廷尉黎宣,侯爷的随从连瑜也是跟着去的,上回回来他还在私底下给人说他跟着侯爷进过廷尉府的大牢呢,我和他关系很好,他还叫我教他武功,我要问他,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那这个就有劳兄长了,”真正要开始筹划这事,翁锐倒是变得越来越冷静了:“你问的时候注意点方式,不要让他觉察到我们的计划。”

“这个我知道,”卫青道:“我只会给他说我也比较好奇。”

“嗯,这就好,”翁锐继续道:“不要问的太多,只要弄清楚牢房在哪里,有几个人把守,我们家人都关在哪些牢房就行了。”

“好,问完了我就画个图给你,”卫青道:“到明天晚上天黑我就过来,深夜我们就能动手。”

“好,就这么定。”翁锐重重地握了握拳。

“那我们做什么?”朱山急道:“我们也不能闲着呀。”

“你们也有事,”翁锐道:“你和玉儿明天就到廷尉府周围仔细看看,哪里有墙,哪里有门,那里有守卫,周围都有哪些路,可以到什么地方都要弄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角门后门之类一定要记准确。”

“那我干什么?”猪猪也很是踊跃。

“你明天拿点钱,去弄一辆平板车,”翁锐道:“要是祖父不能走,只能躺着拉他走了。”

“你真行,这么快就都想好了,”几个月不见,翁锐说话做事成熟了很多,安排事情也是有条有理,卫青不由赞叹了一句:“那你明天做什么?”

“我当然有事,”翁锐道:“我明天首先要去弄两把真正的剑,我们的那个木剑不行,另外我还要去城隍庙找一下老叫花卓爷。”

“卓爷?那个神偷?”朱山有点不解:“你找他干什么?他都快走不动了。”

“你也知道他可是神偷啊,”翁锐微微一笑,表情比刚才轻松了许多:“天下就没有他开不了的锁,只是现在他不能动了才流落到叫花子里面来的,到了晚上廷尉府大小门一锁,我们难道要去一把把的砸锁?”

“你是要找他学开锁?”朱山恍然大悟。

“学开锁哪那么容易,”翁锐道:“我见过他有几把万能钥匙,据说非常厉害,我去找他借一下,再让他教教我。”

“太好了,”看来翁锐在叫花子群里没有白混,不光能长智慧,还能长能力,这让卫青更加佩服不已:“这样的话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其实成为叫花子,多数人是生活所迫,有些还缺乏基本的生存能力,但却有那么一些人他就是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并且还不缺这种聪明异能者,跟这些人在一起,那也是一个大千世界啊。

“卫大哥,”翁锐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不要让平阳候府的人有所怀疑,我们明天晚上天黑后再在这里碰面。”

“好的翁兄弟,我这就回去。”卫青道。

“卫大哥,给你说过的你又忘了,”翁锐道:“我现在叫秦锐,那个名字现在不能用,侯爷还在缉拿我呢。”

“哦,是是,”卫青忙道:“秦兄弟,还有山子兄弟,猪猪兄弟,玉儿妹妹,我走了。”

说完卫青就出了“秦仁阁”医馆,消失在长安城的夜色中。

第二天是正月十六,秦仁阁医馆的门第一次没有开,这是从开业以来没有过的事,就连大年初一门都开着,这让前来看病的不少人吃了闭门羹,只好去到其他地方。

卫青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相当晚,本来平阳公主还是有点担心,最后听说他回来了也就算了。卫青本是平阳公主允许他出去逛逛的,回来晚公主只当是这个孩子来到长安城没见过世面,玩心重,也没完全放在心上,谁知卫青在她身边却酝酿着一次重大而危险的行动。

第二天一早起来,卫青见过公主,看看没事就去找侯爷外出常带的随从连瑜,他只比卫青大几岁,手脚灵便很会察言观色,颇得侯爷喜欢,但不巧的是,侯爷一大早就带连瑜进宫去了,使得卫青颇为失望。

但没过多久侯爷和连瑜就回来了,侯爷似乎不悦,直接进去和公主商量事儿去了,并对连瑜说:“你去找卫青玩去吧,有事我会找你。”

看来侯爷要和公主商量的事很重要,把下人都打发走了,连瑜也巴不得去找卫青玩呢,而这边卫青虽是眼巴巴的等着,但看连瑜来了却装作毫不在意。

“卫青,我来找你玩了。”一见面连瑜就打招呼。

“连大哥,你这一大早到哪里去了?我来都没有看到你。”卫青懒洋洋的道。

“你看你,昨天出去玩都没叫我,还回来的那么晚,到现在都没精神吧,”连瑜道:“一大早我跟侯爷进宫去了。”

“你真不错,可以经常跟侯爷进宫去玩,我连皇宫见都没见过。”卫青道。

“哪儿呀,”连瑜道:“说是进宫,我们就在宫门外侯着,哪里会允许我们这些下人进去啊。”

“那你不是去过廷尉府吗?”卫青有意无意道:“那里有皇宫大吗?”

“当然没有皇宫大了,”连瑜道:“不过廷尉府也是蛮大的。”

“那里面房子多吗?”卫青显然是来了兴趣。

“很多,”连瑜显得很是得意:“那里面有很多房子,套着很多院子,里面还有刑堂和牢房。”

“你都进去过了?”卫青露出羡慕的眼神。

“哪能都进去呢,”连瑜笑道:“侯爷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可不敢随便乱走。”

“你是怕房子多迷路吧,哈哈哈。”卫青似乎遇到了很好笑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才不是呢,”连瑜道:“那又不是咱侯府,哪能乱走,走过的路我就能记住,我才不会迷路呢。”

“走过的路和房子你都能记住?”卫青撇嘴道:“我不信。”

“我当然能记住,”连瑜都有点急了:“我的脑子好着呢。”

“那你画给我看看。”卫青有点认真又有点赌气道。

“画就画,你还不信我……”

卫青问的很仔细,连瑜画的也很仔细,终于把卫青连画带讲说得心服口服,一再称赞他的脑子真是好使。

朱山朱玉兄妹对这件事看得重,翁锐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一座山,哪翁檀老爷子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座大山,说什么也不敢马虎,一大早起来吃了点东西就出去了,并且朱山还一再叮嘱朱玉带好写画的东西,他自己认的字不多,有朱玉跟着,那他就不怕了,有什么要记的这个妹妹都会搞好的。

猪猪别看人小,但脑子也不笨,他虽说出去的晚一点,但第一个就回来了,拉回来的车虽不是新的,但却非常好使,可见他也是用了心了。

翁锐是等他们都出去了他才出的门,他带了一包吃的东西直接去了城隍庙附近,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在外面讨食的老叫花卓爷,把他拉到个僻静之处开始讨教他的绝技。

卓爷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年轻时也属于身手矫健型的,要不也做不了这一行,直到后来年纪大了,又被人捉到一次,打个半死,也落下来很多病根,讨生活的绝技也是大不如以前了,到最后连叫花子里面都快把他忘了。

翁锐在城隍庙那边呆着的时候,他很少出去讨饭,倒是给人看病的时候多,那时他就在卓爷身上试过很多次手,既长了自己技艺,也帮他减少了不少痛苦,卓爷对他很是感激,他也对卓爷的能耐和过去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一决定做这件事,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卓爷。

对于卓爷来说,翁锐现在是天神一样的存在,他能来求他并向他讨教,卓爷已经激动地一塌糊涂,翁锐给他吃的,等他平静之后,把他那点绝学那是一点不剩的都教给了翁锐,对于关键之处还反复指点,教他练习,最后连他最值钱的那点家当开不同类型锁的几把万能钥匙都给了翁锐,翁锐一再说只是借,用后一定还他,但卓爷也很坚定:“秦家小哥,这东西在我这里已经没用了,要是给别人呢只会害了他们,你不一样,给你留着你一定会用他做大事的。”

翁锐和卓爷分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过半了,他并没有去铁匠铺,而是去了城隍庙附近的一处杂货市场,那里卖啥的都有,当然也有卖剑的,新的旧的随便你找。翁锐晃荡了半天,在两个地方买了两把旧剑,虽说东西是旧的,但在他看来钢口很好,掂了掂也很称手,给他和卫青用应该没有问题。

翁锐来这里买也有另外一个考虑,那就是万一失手,要是掉个东西,新的很容易通过源头找到是谁买的,但这种旧的东西就没有地方好查。他自己都有点好笑,他现在怎么这么疑神疑鬼,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多,他在家的时候可从来都不会这样,看来他在城隍庙里确实是故事听多了。

第七章 转机-10:劫狱

翁锐回到秦仁阁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朱山他们早就回来了,见他迟迟未归都有点焦急起来,他一回来,他们又急着问东问西,翁锐笑笑,显得极为平静,要他们先吃饭,等卫青来了再说。

卫青来得可是真晚,一直到戌末时分才到,翁锐还是很平静的道:“都问好了?”

卫青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侯府的人没发现吧?”翁锐道。

“我是等他们歇息后偷偷出来的。”卫青道。

“那我们先来看看廷尉府里面的情况吧……”

翁锐说着,卫青拿出他早已画好的廷尉府内的布局图,这些图有些地方画的很详细,有些地方画的却很简略,还好从廷尉书房通往牢房的路画的很清楚,牢房里面的一部分也很仔细,甚至标出了翁檀老将军和温家其他人所待的牢房位置,这一看一定是进去看过的人画的。

其实连瑜给卫青说的时候是在地上随便画的,根本没办法保留,他怕忘了,等连瑜讲完,恭维了他数句后就赶紧借口离开,找到一方绢布和笔墨,极尽可能把他所记的全部画了下来,格局应该不错,但真正的比例那就不一定了。

根据卫青提供的廷尉府的地图标识,大门口、案卷厅和牢房都是有人看管的,而以牢房那里看管最严,人数不能确定,但至少有两道门要过。

根据连瑜提供的情况和他们往日的观察,廷尉府的大门晚上会上锁,但会在旁边留一个小门,这个小门是为了廷尉府晚上紧急情况时出入方便,但一直有多人值守,盘查也很严格,要从这里进去势必要在门口动手,但这里一动手,里面就全知道了,那就什么事也不要做了。

现在看来唯一可行的就是从廷尉府后面的角门进去,这地方是朱山他们发现的,他们还观察到,这个门不大,平常是送菜送东西和运送杂物出入的门户,看守也比较松,但只有早上和下午各有一个时辰开着,其他的时候们都是从里面上锁的。

从卫青的地图上来看,这个角门离廷尉书房应该不远,可能就隔两三个院子,但这里面是什么情况,连瑜没有进去过,所以卫青也就不知道,图上也只是个大概其,看来这段距离只有见机行事了,只要到了廷尉书房附近,后面的路就比较清楚了。

这进入廷尉府救人的事就只有翁锐和卫青他们自己上了,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敢想也就敢干,至于还会有啥后果,他们已经顾不上了。其实就算是他们能到牢房跟前,但怎么进去,是把那里的守卫杀了还是打晕,翁锐到现在也没有想好,反正他知道,只要到了那里,他和卫青就要全力以赴去拼了。

弄清楚这些以后,翁锐让猪猪和朱玉待在医馆不要出去,但他们两个坚决要去,死活劝不下,闹了半天,最后决定猪猪跟着朱山出去,在角门外的小巷内接应,先把平板车藏好,等看到人出来再把车推出去,玉儿守家,先把门关着,等到有人敲门就赶快开门接应。

子时到了,翁锐他们四人换好黑色的衣服,翁锐和卫青两人还各带了一块黑色蒙面布,准备到了里面再拿出来蒙上。

这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不过月亮很亮,平时他们都觉得月亮亮着是一件很美妙也很好玩的事情,但今天一出来他们才觉得这亮亮月亮是那么的讨厌。

本来觉这个时候应该很紧张,但翁锐和卫青却是出奇的冷静,似乎就是他们两个人出去要找个地方比试一场就回来,没有啥了不起的。但猪猪就不一样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但一出门就一直打哆嗦,朱山一边走还一边悄声安慰他,“没事别怕,我们就外面”,但他发现说给猪猪听的声音也在打哆嗦,这使得猪猪就更害怕了,他自己也跟着害怕,但还是咬牙挺着。

等到了廷尉府角门外的小巷,翁锐让朱山和猪猪在一个拐角处的阴影里藏好,这里可以看得见角门,然后对他们说:“如果从里面出来的不是我们而是官兵,就不要再管我们,也不要管这辆车子,顺着身后的小巷就跑,跑回去带着玉儿连夜就走,去城隍庙的叫花子哪里,不要呆在医馆。”

看来翁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朱山还想说什么,被翁锐抬手拦住,他和卫青对看一眼,把脸用黑布一包,拎着下午刚买的两把铁剑贴着墙角的阴影悄声朝廷尉府的角门靠去。

这个时候好像整个长安都睡着了,周围静的出奇,他们两个都能很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们已经轻手轻脚了,但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到了角门边上,翁锐过去贴着角门听了一会,确信里面没人,退后两步,猛地朝前一冲,借着脚踩墙面的力量往上一蹦,伸手抓住了墙沿,上臂一较劲,人已上了墙头。

这上墙的功夫每个乡下的孩子可能都会,他们两个又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功夫,不说身轻如燕,这一丈多高的墙根本拦不住他们。

看看里面没有什么动静,翁锐轻轻撑了一下墙头,身子已经悄声落在了墙内,他摸到门跟前,见是一把老式的铜锁,拿出一把钥匙轻轻一捅,很轻易地就打开了,他手往门底下一托,半抬着打开半扇门,防止发出声响,卫青闪身进来,又把门虚掩上,留好了出来的通路。

他们静等了几个呼吸的功夫,翁锐一招手,两人就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去,边走边辨别方向,寻找着廷尉书房的位置,刚拐过一道弯,他们又被另一个院子挡住,院墙当中有一个小门,翁锐刚想翻墙而过,却见卫青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两人停了一下,对视一笑,跨过这道门又照样把门掩上。

他们刚想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赶紧在一处阴影之下躲好,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小队廷尉府巡夜的府兵走过,但并没有朝他们这边来,等府兵走远,他们才继续往前走,在下一个院子,好像应该是廷尉书房的所在,他们又碰到了一道院墙一个门。

这个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上面的锁是一把小巧的新式锁,翁锐从未见过,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利用卓爷教他的方法,慢慢的探索着,这次时间有点长,至少过了十几个或者二十几个呼吸的功夫,看来他开锁的功夫学的还是不错,只听一声“吧嗒”的微响,锁被打开了,翁锐轻轻地把锁拿下把门推开,轻手轻脚走进了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不大,但前面的门不小,看看院子当中的房屋,似乎与连瑜讲的廷尉书房差不多,凑近了看看,果然门额上写着廷尉书房四个字,这是廷尉大人平时休息或处理内部事务的地方,到了晚上这里竟空无一人。

按照卫青的地图,应该朝书房门正对着的这个大门方向走,但图上并没有标这座大门,这座大门不小,开起来一定会有些动静,翁锐正在考虑怎么出去,就感到卫青拍了拍他,指了指小门,又指了指刚才那一对府兵巡夜所走的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卫青的意思:我们不必从这里走,府兵能走,我们也能走。

既是这样,两人迅速退出廷尉书房的院子,原样把门锁上,快速绕过廷尉书房,顺着卫青指的那条路奔去,再往前走,整个房屋格局看起来都很熟悉,就像他们来过一样,看来连瑜的脑子确实好使,几乎没有错误,两个人行动很快,进入了一个长廊,过了这个长廊,再绕个弯就应该到牢房门口了。

这两人还是缺少经验,看见熟悉的路就知道往前赶,没有仔细观察巡夜府兵路过的规律,当他们走到长廊中间的时候,他们再次听到了巡夜府兵的动静,并且是朝这个长廊来的。这个长廊空空荡荡,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这么亮的月光,谁一眼都能看见,翁锐就感到身上的汗毛“噌”的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卫青也在急速的四处观看,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

就在这时,忽然从长廊墙外飘过来一个灰色的影子,转瞬就到了他们跟前,他们刚想拔剑,就见灰影出手如飞,隔空点了他们的穴位,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灰影已经抓起了他们两个,一个纵身就越过了长廊边的高墙,耳边还传来轻轻的声音:“别出声,跟我走!”

翁锐和卫青就算现在不想跟人走也没有办法,自己在人家手里拎着,但不出声还是可以的,明显对方是没有什么恶意,象是特意来救他们。他们两个在那个灰影子手里拎着,感觉就像一团灰雾,从这个墙头飘向另一个墙头,从一个屋顶飘向另一个屋顶,速度极快,毫无声息,几个起落,他们已经到了廷尉府的外面,在一个小巷子里,灰衣人把他们扔在了地上,并随手解开了他们的穴道,等他拉下脸上蒙的灰布,两人一下子跪倒在地。

“师父!”两人齐声道,但声音很轻。

“哼!回去!”天枢老人冷冷地道。

“我祖父……”

“回去!”翁锐刚一开口,就被天枢老人挡了回去,声音冷酷决然,没有回旋余地。

“师父,还有两个人在外面。”卫青轻声道。

“你去叫他们,”天枢老人道:“翁锐带我直接回医馆。”

看来现在天枢老人最不放心的就是翁锐,连堂堂朝廷一等廷尉府都敢闯,这家伙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第七章转机-11:差点坏事

翁锐和卫青的劫狱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有人半道将他们截下来这个结果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但有了这位像神一般存在的师父,翁锐突然感到他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希望,包括他们一家人的性命。

廷尉府是大汉朝廷的最高执法机关,擅闯此地都是杀头的重罪,所以很少有人会想到还有人胆敢闯入,外围也没有什么重兵把守,只是府内不时有府兵巡守。但这里毕竟是朝廷重地,看似防守松懈,实则外松内紧,重要案件的审理之处、案卷的存放之处、人犯的关押之处都是管控极严,普通人等别说进去了,要想接近都是很难,特别是人犯关押之处那是重中之重,倘或稍有差池,连负责看管的兵将官员都会连累,无人敢于懈怠,内部更是机关重重,不是连瑜一个小书童所能看得到的。再说了,作为一个如此重要的地方,守卫里面不说高手如云,但也绝不是外面所看到的那些兵将或者侯府家将身上的那点本事。

翁锐知道此事的重大,但到底有多大他并没有概念,也没人告诉他,话说回来,这廷尉府劫人的事情他也没机会和别人去说啊。他只想到他一定要去,不去他会生不如死,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卫青和他一起去他觉得是个大帮手,但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这两个大男孩谁都没去考虑,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敢去考虑。

“胡闹!”秦仁阁医馆里面,面对这五个孩子,天枢老人真是又气又笑,气的是这这帮孩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肯定是江湖故事听多了,历朝历代的执法机关那个不是像魔窟一般,人进去了恐怕连骨头都不会出来几根,要不怎么彰显皇家的权威,震慑蠢蠢欲动的各种想法。这种地方就这么闯进去,恐怕连牢房的门都摸不着这小命也就丢的差不多了。

但他看着这几个孩子着实想笑,大的不过十六七岁,小的才十二三岁,假若朝廷的大牢被这几个孩子劫了,那朝廷的脸面可就丢尽了,这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谁的主意?”天枢老人的脸色显得阴沉而愠怒。

“是我!”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翁锐、卫青和朱山都这么回答,不禁让他感到更加好奇。

“翁锐你说,怎么回事?”不管谁的建议,最后拿主意的肯定是他,这事别人还真做不了。

“是山子说要把人弄出来,我和卫青就想到去劫狱。”翁锐道。

“那你们想过什么后果吗?”天枢老人道。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翁锐狠狠地说道,卫青也在一旁紧紧地攥着拳,看来有同感。

“哼,就你们有什么能耐去拼,”天枢老人道:“廷尉府里至少有十个人可以一个打你们两个。”

“这有什么,大不了一死!”翁锐道。

天枢老人微微一点头,他太理解这孩子现在的心情,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就知道死,你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还有,要是连卫青也死到里面,那就不是光杀你们全家了,恐怕整个平阳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那我要再不动手,那个蒙成就会对我祖父下手了。”翁锐都快哭了。

“那个蒙成你们就不要担心了,”天枢老人慢慢道:“我估计他至少要有三个月下不了床了,廷尉府里面的人有了平阳侯的交代也不会随便乱动了,我想短期内不会再有人去骚扰你的家人了。”

“这么说,师父您已经把那家伙给收拾了?”卫青急道。

“我是不想看着你们两个人为这事送了小命。”天枢老人没好气的道。

“我们做的事您知道?”翁锐道。

“我要不知道你们恐怕早就死在牢房门口了,”天枢老人道:“我只是去解决了一下蒙成那边的事,没想这边你们还真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们?”卫青奇道。

“我也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天枢老人道:“但也不能看着你们去送死!”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翁锐已经不能自已,趴在地上就给天枢老人磕头,他知道,只要师父能管这事,就一定能把他们一家人给救出来。

“哼,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到了这里就这点出息了?”天枢老人还是觉得没有解气:“学医也就罢了,竟然还学着扒门撬锁,你这入行很快啊?”

“师父,你这都知道了,”卫青看到现在的问题解决了,他可没有翁锐那么动情,而是一脸兴奋:“师父,您是怎么来长安的,您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哼,就这么一直让我站着说话吗?一点规矩都不懂,”天枢老人对翁锐道:“你还不起来,要我扶你吗?”

“起来了,起来了。”

一看师父不再生气了,卫青赶紧把翁锐拉了起来,翁锐也赶紧请师父坐下,把在场的几个人介绍给师父,朱玉已经给天枢老人端上了热茶。

“天下再大,扒你们两个人对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天枢老人道:“只是没想到的是我走了几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都怪我那个父亲!”卫青气愤的道。

“所以你就改姓母姓卫了?”天枢老人道。

“还不是,”卫青道:“是我先离开家,到了侯府改的姓,那个父亲迁怒于翁家祖父才找他麻烦的,说起来这些事也都是因我才引起的。”

“所以你就要陪翁锐一起去胡闹!”天枢老人虽说是责备的口吻,但对卫青这种仗义还是很赞赏的。

“是我惹的事我当然要去,”卫青道:“就算前天晚上没有碰到翁锐我也会想办法,但是我没有他那么多想法。”

“和他没关系,”翁锐道:“师父您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个不难,”天枢老人道:“平阳城就那么大点,发生那么大的事随随便问问就知道了。到了长安卫青不好找,但平阳侯府并不难找,对你来说就更容易了,长安城里出了一个姓秦的小神医,还和你的名字一样,开始只是好奇来看看,一看还真是你们,找你们还真是没费多少工夫。”

“师父,为什么不能把我家人救出来,我担心……”翁锐的意思很明确,凭天枢老人的功夫在廷尉府来去自如,像灰雾一样,想要救个人也不是难事,但他没说完就被天枢老人打断了。

“这个不用急,”天枢老人道:“要是就这么出来,那就坐实了蒙成他们所想的罪名,恐怕你们一家人就真的难有安稳之日了,你祖父之所以不愿再次逃走,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翁锐总觉得他不能无动于衷。

“先静等几日,”天枢老人道:“近日我观天象,见紫薇灰暗,帝星衰微,有改天换地之像,也许近日会有大变,不妨等等看。”

“对了,皇上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临朝了,昨天我还听连瑜讲宫内很乱……”

天枢老人一招手,没让我去讲下去,他微微一点头道:“你现在赶快回去,不要让侯府的人起疑心,如果真被盘问起来,只说给翁锐通风报信,其他的事一概不讲,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卫青道:“哪我怎么找您?”

“你们不用找我,我会来医馆找你们,有事你倒医馆来就是。”天枢老人道。

卫青换好自己的衣服走了,翁锐对天枢老人道:“师父,我这里房子多,您就住在我这里吧。”

“我有我的去处,”天枢老人又吩咐他们道:“这几天哪里也不要去,好好在这里开你们的医馆,有事我会来找你们。”

“是。”翁锐答应着,知道师父独来独往惯了,不愿受他们的累赘,也只好让他去了。

第七章 转机-12:大赦

经过一夜的折腾,卫青回到侯府天都快亮了,当他轻手轻脚想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他发现门口站着几个人,侯爷,公主,管家,他的姐姐卫子夫,浑身打着哆嗦的连瑜,还有两名侍卫,他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脚跟,腿都有点发软。

“大胆卫青,你去哪里了?”侯爷沉声道。

“我……”卫青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拿下!”侯爷道。

两个侍卫上前直接就把他摁倒在地,他自己也没敢做半点反抗。

今天这事平阳侯曹寿确实是动怒了,不光动怒,他还吓出一身冷汗。半夜山更他得到禀报说平阳公主的骑奴卫青不见了,他开始也没太在意,只是让管家带人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就连他的姐姐卫子夫都被拉起来询问了,可就是查遍了整个侯府,也没有找到卫青的影子,他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卫青偷偷出去总得有个理由,要说玩,昨天是正月十五,那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公主特别允许的,这正月十六晚上就算有热闹,那也比正月十五差多了,并且还不打招呼偷偷出去,这就更不可能,这可以想象的是除了平阳侯府,他受翁家不少恩惠,是不是与翁家的事有关?

侯爷想起早上他要和公主谈事情,打发连瑜和他去玩,是不是他们谈了什么事情,叫来连瑜一问,侯爷的魂都快吓没了。他在连瑜这里详细询问了廷尉府的格局构造,连翁老将军住的牢房都问到了,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要劫狱?如果这样,那是要置平阳府于死地呀!但想想这也不可能啊,就算他有点本事,要想在廷尉府劫人,就算是有十个他也不够啊?

侯爷还是不能放心,派人偷偷去了廷尉府打探消息,但那边似乎一直没有动静,这让他稍稍安心,睡都不敢睡,只好慢慢的等着,直到卫青回来,他才派人通知把盯着廷尉府的人给撤了。

尽管卫青来侯府时间不长,但长得好看,为人精明能干,武功又好,平阳公主向来不把他当作奴才看待,给了他相当大的自由,前一天回来晚了她也就算了,但这个晚上竟敢偷偷跑出去,她在侯爷这里也不能在为他遮挡了。

“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侯爷话音很冷:“如果胆敢说谎,直接杖毙!”

在平阳侯府后堂,卫青跪在地上,事关重大,侯爷只留公主陪着,其他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就连公主讴者中的红人卫子夫也没有让她留在里面。

说实在的,卫子夫对这个弟弟十分钟爱,但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是她已经央求过公主,但能不能保住兄弟的性命都很难说。

“侯爷息怒,我实说就是了,”卫青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慌,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我去见翁锐了。”

果然是和翁家有关,侯爷心想还真让他猜对了,不由就有些上火。

“翁锐?”侯爷道:“是翁家逃走的那个小孩?”

“是,侯爷。”卫青道。

“他什么时候来长安的,你又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侯爷道。

“他是听说家人被押往长安后跟来的,到这里大概有快两个月了,”卫青道:“我是正月十五晚上看灯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他的。”

“你那天回来晚了就是去他那里的?”平阳公主问道。

“是的,公主。”卫青道。

“那他现在做什么?”平阳公主道。

“他自己开了一家医馆,”卫青道:“他现在可有名了,人们都称他为小神医。”

“你是说那个专门给叫花子看病的小神医?”侯爷问道。

“是的,就是他。”卫青道。

“这个还真听说过,”侯爷道:“那你都给他说了什么?”

“我就给他说翁家其他人受了点苦但无大碍,唯有翁家祖父情况不太好。”卫青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侯爷道。

“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很想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样了,”卫青道:“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正好昨天早上连瑜来找我玩,说他去过廷尉府,还跟侯爷见过翁家祖父,我怕他不肯细说,就说不相信他能记住廷尉府的情况,最后他画了很多房子,连翁家祖父的情况也说了。这都是实话,不信侯爷您可以问他。”

“我当然会问,这不用你说,”侯爷道:“他问这些情况干什么?”

其实侯爷问到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慢慢地平静了,至少到现在卫青说的和他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但他还是怕出事。

“他也就是问问,”卫青道:“来长安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就想知道家人怎么样了,听说被关在廷尉府,还常常跑到哪里去看,但一直也没有结果,我看他实在是急得不行,才偷偷跑出去给他说的,请侯爷恕罪。”

“你这奴才,就凭你偷跑出去,砍你的头都是应该,还恕罪,”侯爷继续道:“你给他说了之后你们干什么去了?”这才是侯爷真正担心的。

“我们就在医馆呆着,哪里也没有去。”卫青的回答也让侯爷大为安心。

“就说那么两句话,那你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平阳公主还是一心想护着卫青的,看侯爷的怒气没那么大了,就想多问几句为他开脱。

“我在那里碰上我师父了。”卫青道。

“你是说那个天枢老人?”侯爷道。

“是的,侯爷。”卫青回道。

“他怎么也来长安了?”侯爷道:“他来做什么?”

“他到平阳城里没找着我们就追到这里来了,”卫青道:“他本来是要教我们剑法的,后来看翁锐情绪不好就在劝他,还说近日会有大变,让他耐心等待。”

“什么大变?”侯爷一阵紧张。

“他说的我也听不懂,”卫青道:“他说观什么天象,紫薇忽明忽暗,又说是帝星更位……”

“住口!”侯爷励喝一声打断卫青,但他并不做解释,心里已经暗暗称奇,看来这个灵枢老人的确不简单,他不但能看出时局的关键,还能看出这里面对翁家人的机会,而他自己现在等的也是这个机会。

“来人,”侯爷一声呼唤,进来了两位府将:“把这个大胆的奴才给我拖下去重责五十,如果再敢多嘴半句,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侯爷的这几句话虽说说的严厉,既是重责那已经是饶了卫青的小命,同时也告诉卫青他在这里说的和还有没说出口的都不许再说。尽管平阳侯看得出平阳公主对卫青的喜爱,但侯府上下不能没有规矩,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这个结果连公主的眼里也充满感激。

“侯爷,”众人出去,平阳公主已经隐忍不住:“您说父皇他……”

侯爷一招手,没让她再说下去:“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切顺便吧,也许这也是天意。今天是甲寅(正月十七),是太子成年冠礼之日,我还要入宫观礼朝贺,你也可入宫向皇后娘娘祝贺,等太子前来谢恩,可寻机和太子说明此事原委,你是他的长姐,你的话他听得进去。”

平阳公主称是,各自去做准备。

甲子(正月二十七),景帝驾崩,太子刘彻登基,国号武,随即大赦天下,翁家一家人就在其中,当然也包括翁锐自己,但这件事对平阳侯的影响并没有因为翁家一家人被大赦而消停下来。

在武帝刘彻登基后第三日的大朝上,就有人参奏平阳侯曹寿在自己的封地庇护前赵王余孽翁檀,还擅闯廷尉府干预廷尉府审查办案。

当朝廷尉黎宣即刻出列澄清,说平阳侯只是来廷尉府探望翁檀一家人,并未提出对案件的任何建议和判断,只是要求廷尉府保障翁檀一家人的安全,平阳侯还说是非功过他自会向陛下禀奏,相信陛下自会有裁决。

黎宣说的都是实情,也就是乘此给平阳侯一个澄清的机会,这个人情我是给了,至于最终结果,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平阳侯从容出列,对于翁檀也是具本陈奏。无非是说翁檀确系前赵王麾下将军,对于他藏匿在自己封地确实有失察之过,但翁檀受制于人必从其事,当他得知前赵王要他借兵匈奴攻汉时,他深知匈奴乃大汉最大威胁,借兵匈奴对大汉必然遗患无穷,在无力回天之下,自己选择弃官逃走,这也客观上客观上对朝廷兵马光付赵地有功。

虽说当时刚刚的登基的汉武帝刘彻还不能擅自裁决大事,但对这种并不太牵扯朝内重要权力关系的小事,他还是当场就表了态:“朕此前听说过此事,翁老将军能够在大是大非面前替朝廷着想,确实难能可贵,要是他不弃官逃走,恐怕郦寄也不会那么容易拿下赵地,此功可表,其过可恕。”

皇上金口玉言,也算是对此案盖棺定论,并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翁老将军,以慰其所受之苦。

其实对翁檀赏不赏真的无所谓,但此事有人想拿平阳侯府做文章,他对长姐的感情可是很深的,他必须有个态度,让所有人都要明白这一点。

第七章 转机-13:新的开始

被大赦出来的翁家一家人都暂住在翁锐的秦仁阁医馆里,虽说经历了一番磨难,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并且以后不用再匿名躲藏了,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了,也不管翁老将军往日经历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这都将成为他的历史,也成为他的荣耀。再也不会对他的后辈造成威胁了。

翁锐能来长安是他们家人没想到的事,原来只想此去生死悬于一线,翁锐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也算是为翁家保住了一点血脉,没成想翁锐不但真的来到长安,还屡有奇遇,学了不少本事,在这京都长安竟然开起了医馆,不但赚钱,还赚了不小的名气,养家糊口自是不成问题,也使得他们一出来就有了落脚之处。

本来遇到大赦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翁老将军的身体状况却非常不乐观,本身由于其年龄大了,在廷尉府又受了酷刑,再加上后期的照料没有跟上,等拖了不少时日大赦出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尽管翁锐自己已经用尽了所学,全力为祖父医治,但依然收效甚微,一天不如一天,就连行业的泰斗睿老先生都请过来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走了。

翁老将军也知道他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弥留之际,只留了一句话:“不要去找蒙成报仇。”

翁檀老将军的意思很明确,不管当年是因为什么,蒙威总是死在自己的刀下,蒙成所有的做法都在情理之中,今天他死,也算是把当年的债都还了,所有的仇怨都该了了。

翁老将军想让他的死带走所有的恩怨,但涉入其中的其他人是不是这么想那就不一定了,命运总在不断的和各种人开着玩笑。

翁老将军走了,没带走任何遗憾,他想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但对翁家人来说,这总是件十分悲痛的事。身在异乡,丧礼总还是要办,虽规模没有多么宏大,但依然肃穆庄严,并且家槐一家人和当地的医馆药铺都派了人前来祭拜,老叫花八爷和受过翁锐恩惠的不少叫花子也来了,还真有点络绎不绝的味道。

平阳侯府也派人来了,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事。翁老爷子的事虽说触动了平阳侯府的利益,但最终的结果不但平阳侯没事,客观上说还得了不少好处,为了和想给平阳侯府找龌龊的一些人抗衡,平阳侯在最近几个月也没有少在外走动,使原来因为长居封地而疏远的一些关系又变得热络起来,更重要的是,公主近些日子因为父皇的病情变故可没少进宫,虽名义上是安慰和探望母后,这也免不了和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上频繁接触,加深姐弟感情,现在武帝刘彻一登位,平阳侯府一下子又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虽然平阳侯不是一个工于心计之人,也谈不上对卫青有何看重,卫青的这点关系根本不足以影响他对翁家事态的判断和决定,但他却从心里敬重翁老将军的人品,是他经历的那些故事,虽说翁锐的一些离奇故事也很吸引人,但更重要的是翁老爷子是从他的封地押解到这里的,并且自己也差点陷入其中。现在都没事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那是皇上的恩德,但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为翁老将军殿前陈情,皇上能表其功恕其过,还给了他不少赏赐,那是给了他平阳侯府天大的面子,就凭这一点,他也专门派人来医馆进行祭拜,也算是平阳侯对此事所画的一个句点。本来这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丧礼,但有了平阳侯府的出现,一下子使翁家,也使秦仁阁医馆多了许多荣光。

卫青这一阵子当然没有闲着,虽说因为偷偷给翁锐传递消息被平阳侯暴揍了一顿,但年轻人恢复很快,在大赦之后,他就央求公主同意他去医馆探望,等翁老将军去世他更是天天待在那里,陪着翁锐像办自家老人的大事,并不断把各种消息传递给侯府,也算是尽到了和翁锐结拜一场的责任。

在祭守了三日之后,就由翁奇主持,将翁老爷子遗体棺木运往城郊仪馆,在那里火化装殓,算是完成了翁老将军一生最后的一个重要仪式。

第二天,翁奇两口子郑重的把儿子叫到跟前:“锐儿,你祖父的事情办完了,我和你母亲还有你的姐姐和弟弟要回河东平阳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开你的医馆,好好的跟师父学艺,不要荒废了前程。”

“爹,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留在长安呢,”翁锐道:“现在我开医馆,养活我们全家都没有问题,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在一起。”

几个月没见,翁锐已经不是那个在家有点任性、还需要人照顾的大男孩了,行为举止端端正正,接人待物大大方方,已经是一个可以担当的男子汉了,更不要说他这一身的功夫和行医的手段了。看到这些,翁奇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一切都是在翁锐遇到天枢老人以后慢慢改变的,他有他的考虑,孩子大了,应该有他们自己的天地。

“我知道,你师父现在就在都城长安,卫青也在这里,你就留在这里好好行医,和卫青好好跟着师父学,”翁奇道:“你祖父当初不愿意离开,就是为了能守在你祖母和你叔叔他们身边,不再分离,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的灵柩运回平阳,和你祖母安葬在一起,我也会守护在那里,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那我也跟你们回去,我也不在长安待了。”翁锐突然感到有很多的失落。

“你这孩子又胡说了,”翁奇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的志向是闯荡天下,你祖父也很支持你这一点,全家人也以你为荣,现在刚开了点头,怎么说起这种没出息的话来。”

“可是,如果我不在身边,谁来照顾你们?”翁锐的鼻子有点酸。

“呵呵,”翁奇轻笑一声:“这个你不用操心,我现在年岁也不大,身体还好,你弟弟已经十岁了,他也会慢慢长大,还有皇上威德洪天,不光对你祖父表其功德,还赏赐了不少财物,给你留下一些,其他的也够全家人过上好日子了。”

“这个我不要,”翁锐道:“我现在自己能养活自己。”

“不是能不能养活自己的问题,”翁奇道:“皇上的赏赐也是你祖父的荣耀,给你留点也是对你有好处。”

“那就依爹您说的,”翁锐道:“只是我就是有点不放心家里。”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翁奇道:“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闯荡让我和你娘不放心才是。”

“我不用您操心,”翁锐道:“你看我现在不光有卫青帮我,还有山子、玉儿和猪猪帮我,我能行。”

“是啊,个个都是人小鬼大,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儿子已经有了他的交往和世界,翁奇当然高兴。

“玉儿是个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对待他,人家对你、对咱们家可是有恩哪。”翁惠氏也在一旁笑道。

“娘,您说什么呢,”翁锐一下子脸就红了:“他就是我妹妹。”

也就是翁锐自己没这么想,其他人哪个看不出,朱玉这姑娘现在在秦仁阁医馆里既像是个大管家,又像是个老板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小小年纪已经能把医馆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看翁锐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小孩子们可能不太注意,但翁奇和翁惠氏两口子早已看在眼里,并且私下都商量过,对这个小姑娘很是满意,心中也多了一份期待。

“好,是妹妹,”翁惠氏道:“妹妹也要照顾好啊。”

……

数日之后,翁奇带着全家要回河东平阳,把翁老将军的骨灰送回安葬,让老人家魂归故里,入土为安。作为翁家在的长子,翁锐一定是要跟着回去的,翁奇劝说不下,也就随了他去,作为翁家子孙尽孝也是本分。

翁锐唯一的一点犹豫就是天枢老人哪里,他怕师父要教他们什么东西,也担心老人家生气,这个师父的脾气是很怪的,但自从那晚救了他们两个,他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就算想通知他一声,也不知去哪里找他,也只好给卫青交待一声,说安顿好马上就回来这才起程。

翁家一家人平安回到平阳城东郊的小山谷里,并且还带回了诸多皇上的赏赐,附近的村民都纷纷聚拢过来表示祝贺,这和当初翁家人被蒙成一行抓走家家户户都闭户躲在家里形成明显的对比。

尽管翁老爷子没有躲过这一难,大家难免唏嘘一番,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也无过多悲伤,倒是翁老爷子的安葬,附近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人来帮忙,翁家人几乎没费太多的事就把翁老爷子的事情安顿好了,这也是翁家人隐居这里多年积下来的乡情。

翁锐对翁老爷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他在翁老将军的坟上守了七天还不愿走,最后被他的父亲翁奇连逼带哄送上了路,不想走也得走了,这是翁奇的坚持。

再一次的离开家,这一次的离开故土,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翁锐这回的目标明确是长安,并且也是轻车熟路,并且还备了一匹马。对他来说,这次离开他没有了忐忑,没有了焦躁,没有了惶恐,尽管还有很多的不舍,但踏出这一步,他感觉到一个全新的生活再向他招手。

第八章 天枢-1:念旧

翁锐是个念旧的人,这回是轻车熟路骑马回长安,本可以扬鞭策马,疾驰而去,但他却怎么也忘不掉第一次去长安的窘迫和诸多遭遇,从家里出来,想都没想就踏上了去往平阳城西南方向的官道。

这并不是去往长安的捷径,也是上回他自己仓促间走错的一条路,但他就想重新走一遍,重新去感受曾经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山神庙还在,依旧是有点残破,虽说他并不信这些神,在这里他只是得到了一点点庇护,让他睡了一会,他却毕恭毕敬的在这里上了三炷香,虔诚的叩头谢恩,还往功德箱里扔进了几个大钱,连旁边看着的几个老妇人都有点惊讶。

路边的客栈依然还在,给他指路的小二也在,并且在他进去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比上次更加热情的招待他。这回他身上有了钱,没有上会那么寒酸,点了菜,点了饭,还点了一壶酒,细嚼慢咽的吃完了这顿饭,临走还赏了小二十个大钱。

尽管这个小二当初因为没有留下他住宿还嘟嘟囔囔,但他指的那条路却使他的人生改变许多,他觉得应该谢他,但却对他啥也没说。

朱山朱玉兄妹两住的土窑还在,他们睡觉的那堆杂草还在那里铺着,那堆灰烬也在,只是这些东西上面积落了厚厚一层尘土,使得土窑显得没了生气。

翁锐在窑口伫立许久,甚至都有在那堆草上去躺一躺的冲动,但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心中重新升起一阵感动,没有这个土窑,也许他已经死了,有了朱氏兄妹在这里,他不但活着,他们还跟他闯荡江湖,成了兄弟,成了兄妹,或许还……

翁锐自己一个人笑了,尽管这里没人,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绕这么大圈子走这条路,连翁锐自己都不否认就是为了到南戍镇,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当他走的时候他已经忘不了这里,他现在的感觉,秦家医馆,秦师父一家对他恩同再造,所以这里他必须来。

当翁锐在门前栓好马,踏进秦家医馆的时候,秦师父惊得有些呆了,就连翁锐跪在地上已经磕完头,他都没回过神来,还是秦无双上前提醒。

“爹,你看你,翁师弟回来你也不用这样啊。”秦无双笑道。

“好,好,”秦师父喃喃道:“是锐儿回来了,好,好!”

“师父,您还好吧?”翁锐赶紧上前问道。

“好,好,都好。”秦师父拉着翁锐的手都有点颤抖。

“翁师弟,他念叨你都快魔怔了,”秦无双道:“自从你们走了,他就时不时地念叨,总觉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劝都劝不住,你看,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师父,”翁锐一听眼泪刷的一下子就下来了,声音也有些颤抖:“您放心,不管锐儿走到哪里,都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回来就好,”秦师父这才慢慢恢复正常,拉着翁锐的手问道:“哪你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秦师父前面和翁锐接触不过三日,要说有多大感情那的确有些勉强,但在秦师父的行医生涯中像翁锐这样的苗子他可是从来未见过,能够一见面就倾囊而授在这个行当里哪也是闻所未闻,他念念不忘的是翁锐的根性和悟性,是对医道传承和发展的强烈的渴望,是他毕生的追求,但对秦无双来说哪这里面就复杂的多。

翁锐比师姐秦无双小两岁,但个头已经超过她不少,经过这次出门历练,更显得老成含蓄了许多,自信,阳光,帅气,不由让她怦然心动。上回在家里学医,三天时间几乎被老爹秦师父霸占了两天半,对翁锐的遭遇她不光是同情,还暗暗地心痛,对他的才华和那身本事更是倾慕,那时她只是看着,每天给他盛饭时的一个眼神交流,说的话还没有和朱山说的多,好像很多东西都憋在心里,这次一回来,她第一个就想问他们家人怎么样了,自己没好意思,被秦师父问出来了,她就在一旁急切地等着答案。

“家里其他人都还好,只是受了点苦,”翁锐黯然道:“只是祖父没躲过这一劫,已然驾鹤西去……”

翁锐有点说不下去了,秦无双赶紧接话道:“那你这次回来是……?”

“让师姐挂念了,”翁锐道:“我这次回来就是送祖父的骨灰回平阳安葬,顺便也把全家都送回了平阳。”

“那你还走吗?”秦无双问道。

就在这时,师娘秦毕氏带着师弟师妹们也出来了:“翁家小哥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师父都快唠叨死了,呵呵。”

“师娘好,师弟师妹好!”翁锐赶紧上前行礼。

“哈哈哈,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秦师父笑得很是开心:“走,我们后堂叙话。”

“师父师娘请。”翁锐赶紧道。

来到后堂,翁锐把给师父师娘师弟师妹的礼物通通的拿出来,当然也少不了师姐秦无双的那份,那还是他特别花点心思去买的一块上好的布料,他觉得都城长安的布料比他们这个地方的好看很多,果然他从秦无双眼里看到了惊喜的神色。

大家热闹了一会,秦无双借故要去照看前面药铺就离开了,秦师父这才问起了他走后的详细情况,翁锐就把他们一路上的遭遇,五老山下遇到天兴门劫道,风陵渡结交东郡永昌门群豪,桃林塞突遇天灵子被打,直到后来到了长安混迹于叫花子之列,又巧遇家家孩子溺水救治,还因此在长安开了医馆,混了个小神医的名声等等都对师父说了。

秦师父对他的各种遭遇都只是唏嘘一番,但对他在长安给叫花子看病和开医馆行医特别感兴趣,问了很多,翁锐也答了很多,并乘机把自己这几个月的感受讲给师父听,也把他自己碰到的一些困惑和不解向师父询问,秦师父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翁锐的帮助也是非常大,但他发现,翁锐的医技源于他所受,但他所走的路却与自己已经有所不同,他善于关注五脏六腑,而翁锐更关注奇经八脉,他是长于药剂调和,而翁锐则更喜欢用银针取穴,并且还有一项他不能的事,那就是真元巡脉,那就是武学和医道神奇的关联。

秦师父很是感慨,从这个弟子身上,他不仅看到了医道的传承,他更看到了医道的殊途同归和高深莫测,翁锐的很多混沌摸索倒叫他豁然开朗,看到一条新路。尽管在师父的讲解下,翁锐感觉自己在迅速地解开很多临症的疑虑,但秦师父却从他身上感到很多在面对疑难病症时的奇思和妙想,有些甚至在颠覆他以往固有的观念,他很庆幸当初没有轻易放过翁锐这个路过的弟子。

翁锐这回并没有打算在此多待时日,第二天就得走,因为他知道长安那边也有人等着他,还有他的武学师父天枢子,所以在和秦师父谈的差不多之后,就借口要请教一些制药方面的问题去找师姐秦无双,秦师父也是因为翁锐带给他的冲击太多,他也要好好消化一下,也就由着他去了。

这次秦无双已经没了第一次和翁锐见面时的那种矜持,倒是觉得像久别回家的亲人,很热情的拉着翁锐问东问西。当他听说翁锐在都城帮人治病开医馆时,眼里又增加了几分崇敬。他对翁锐的医术怎么样兴趣不大,但翁锐一路上的经历却听得她心惊肉跳,对他流落长安街头与叫花子为伍时苦楚的关心溢于言表,对他们家人转危为安又显示出由衷地高兴。对翁锐来说,师姐秦无双他这回感觉也大不相同,不再是敬而不亲,而像是从小一起长大,久别重逢,几乎无话不谈。不觉中,两个年轻人谈了很久,一直到夜深。

第二天,翁锐辞别秦师父一家上路,他像是放下了一个许久的包袱,感到特别轻松,连马儿也跑的特别轻快,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情似的。

在路过五老山的时候,他忽然对那天和天兴门冯进的打斗有点怀念,他觉得这个人不坏,甚至想再遇见天兴门的人来劫道,但最终还是没有遇上。

到风陵渡,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又恍如昨日,他还是感慨永昌门门主褚良的博学与热情,彭瑜的豪迈,辛垣的的八面玲珑等等,他忽然想到这伙人也说是去往长安的,到那里便没有了他们的消息,假若他们还在长安,倒是可以去找找他们叙叙旧的。

桃林塞船司空衙门前,翁锐没有下马,只是驻足一会,但当初与自称是他师兄的天灵子动手的情境犹在眼前,他甚至都还能感受道被他打得很疼的感觉。在这里,他对江湖有了新的认识,人与人的远近距离与界限,实际上他也是在这里才开始认识到江湖的残酷。他虽不知道师父和这位师兄的故事,但这是他在外遇到的第一个和师门有关的人,尽管被他打了,但他还有点想念他。

翁锐在桃林塞并没有停留,信马由缰穿行而过,出了西门他眼望前方,长舒一口气,一抖马缰,脚点马腹,坐下骏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超前奔去,桃林塞很快被甩在身后,慢慢的看不见了。

第八章 天枢-2:又被打了

这翁锐纵马跑出有一炷香的功夫,离桃林塞已有几十里路了。这时节二月还没结束,春天才刚刚头了一点头,沿途的树梢远远看去已经有了一些绿意,但近看还是光秃秃的一片。透过稀疏的树枝,翁锐似乎在路的前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骑在一头犍牛上,灰色有些粗犷的衣裳随风飘荡,肩上依旧横扛着一把剑,慢腾腾的走着。

这桃林塞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他不仅有着许多上古的传说,对当下人心灵感应也是极灵的,刚才在城里翁锐想到了天灵子,不想在这里还真碰上了。

翁锐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实在是因为这个形象给他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挨的打太痛,他想忘都难。刚才自己还说有点想念他,但现在他就在前边,这旁边也没有别的岔路可走,这倒让他有点为难了。

这家伙有点蛮不讲理,不但把他打了一顿,还抢了他的剑谱,要想说翁锐不想把剑谱抢回来,那还真不是,但翁锐自己也明白,至少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要说去抢恐怕也是自找没趣。但如果这样翁锐就躲着他,甚至是圈马回去,这也不是他的做派,管他是谁,遇上就遇上了,也犯不上怕他。

翁锐这么想着,继续策马前行,但速度明显放下来了,他不想给这家伙一种印象,见了他就想要逃命似的,越到他跟前,速度就越慢,到了跟前,马也不跑了,但步行的马也比牛快,他也就任由马自然地超越天灵子的犍牛,自己也不去理他。

“哟,小神医,这都骑上马了,”天灵子不咸不淡的道:“这见了师兄也不打个招呼好像有点不太礼貌吧。”

“哟,天灵子啊,我还真没看见,”翁锐侧身一看,也小小惊讶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招呼是应该打一个,不过我上回已经说过了,我没拜过师,所以呢也就不会有什么师兄,倒是你上回抢我的剑谱看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还我了。”

“哼,还你就还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灵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过来。

翁锐顺手一抄,打开一看确实是他的剑谱,只是被天灵子弄得破旧了很多,他不满的道:“拿人家的东西却不知道保护,看来你确实没拿它当宝物。”

“这破东西有什么看的,我随便教你几招都会比这上面的强。”天灵子不屑地道。

天灵子这么痛快就把剑谱还给他了,要么是这家伙确实聪明,很快就把他吃透了,要么是他确实觉得这个东西没什么价值。

“那另外半部你不看了?”翁锐忽然想调戏一下他。

“不看了,”天灵子道:“烂桃咬一口就知道味道不好,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吃下去了。”

“哼,这可不像就咬了一口的桃子啊,”翁锐摇了摇手中的剑谱:“这么好的东西都看不上眼,怪不得会被师父抛弃,悟性不行啊,哈哈。”翁锐说着,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这天灵子也有被他蹂躏的时候啊,哪怕是在嘴上。

“这么说你有很好的领悟了?”天灵子道:“那就给我展示出来看看。”

“你不用嘲笑我,”翁锐道:“我的本事你上回已经看到了,我打不过你,莫非你还想过过瘾再打我一顿?”

“哼,几天没见嘴皮子倒是练利索了,”天灵子的话也阴了起来:“我是说那个老家伙最近教你的功夫!”

“我最近一直在忙家里的事,没有人教我什么功夫。”翁锐坦然道。

“这个你骗不了我,”天灵子道:“你和那个卫青都到了长安,他这回又专程去长安找你们,能没教你们东西?这不是他的风格!”

翁锐想想也是,和师父天枢子见面的时候并不是很多,每次他都会教一些东西然后消失,但这次尽管见了面,自己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师父确实是什么也没来得及教啊。

“哟,连卫青都知道了,”翁锐感觉这家伙已经知道了不少,他反而放松了:“你这功课可没少做啊,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师父呢?”

“这是我的事,”天灵子道:“你今天是躲不过的。”

“这么说你今天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翁锐忽然有点啊明白。

“你以为这种鬼天气我愿意在这里遛弯啊?”天灵子也没有否认。

“我说过我没有学过新的东西。”翁锐道。

“少废话,”天灵子不耐烦地道:“动过手我自然知道。”

“我不想和你打,”翁锐道:“我的剑法还没有学好。”

“哈哈哈,”天灵子一阵狂笑:“你得剑法没学好?你该不会是怕伤了我吧。”

一说这话,翁锐倒是有些脸红,他确实讲过这样的话,随即道:“我是怕我丢师父的人。”

“少给我提那老家伙,”天灵子怒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今天先是你!”

“我要不呢?”翁锐道。

“那我就宰了你的马,打断你的腿,让你爬着回长安。”天灵子几乎是吼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翁锐话音未落,人已经在马上临空而起,手里的铁剑已然出鞘,寒光一闪,一招“分天式”临空向天灵子劈去。

翁锐这几个月虽没有停止练功,但他确实没有学新的东西,对天灵子他是一点取胜的把握都没有,与其要被动挨打,还不如将他激怒,乘机干他一家伙再说,年轻人心里有了想法就马上实施,看来火气还是很旺。

天灵子看着翁锐气势弱,正想着怎样把他激起来和自己打一架,好从中去感觉他新学到的东西,没想到这家伙突然出手,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眼看着翁锐的剑劈到,他顺手抓起剑往上一搪,人也顺势滚落牛下,样子十分狼狈,翁锐借机脚在牛背上一点,长剑临空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剑影,一招“和光式”继续由上到下向天灵子压来,天灵子脚一落地,有了借力的地方,回手一剑挥出,把在空中的翁锐连人带剑崩落一边,自己也被震得退后两步,不由心说,几个月不见这家伙的功夫见长了。

但天灵子还未站稳,翁锐的第三招“道冲式”斜刺里已经攻到,这回他到没有后退,手中长剑晃出一个圆圈,直接套住翁锐的剑,翁锐只感到手臂一震,就感到天灵子的长剑已经搭在自己剑上,随即传来两剑摩擦的刺耳的声响,天灵子的剑刃沿着他的剑快速削向他持剑的臂膀,翁锐心下大慌,手中的剑即刻由刺变封,拦住天灵子的剑,自己的身子随着剑势快速旋转,一招“同尘式”自是符合混元剑这招防守的精要,自己也踉跄几步退到对方的剑势之外,算是躲过天灵子惊险的一招。

这天灵子确实功夫不弱,在翁锐的突然攻击下,前两招只是被逼的有点狼狈,但总的来说有惊无险,第三招立马就把局势拉平,第四招就差点卸掉翁锐半条臂膀。

但他也发现,翁锐的功力和反应是比前一次进步了许多,但这里面确实还没有看到新学的东西,莫非是这家伙有意藏私?他心一横,就是要逼也要把他逼出来!心里有了这种想法,天灵子的出招就比上回更狠更快,他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下看看翁锐到底怎样应对。

翁锐虽感觉到这回自己手中有了铁剑,应变的力道和速度比上回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就算是每招每式的应对和把控,他也有了很多新的感悟和理解,几个月里他经历了几场实战,临战经验也涨了不少,近期在长安城里和卫青仅有的一次比试他也是压住卫青良多,要不是为了给卫青一点面子,他真的可以完败卫青,但所有这一切,在天灵子面前似乎一点提升都没有,依然难以摆脱被吊打的命运。

天灵子的剑法虽说上次见识过,但却难以窥到全貌,更别说在这里面找到机会了。这剑法里充斥着骠悍之气,看似粗糙,却也变化多端,诡谲难防,以他的实力,也许不用三十招就可以把翁锐撂翻在地,但他就是不下死手,只是狠命的逼着翁锐出手。

翁锐只学过混元剑,从开始到现在也只有短短五年多,能和天灵子打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时,这孩子胡闹的天性又被激发出来,他突然间加快了进攻的速度,用的却不是混元剑上的招数,剑招无非劈、挂、点、刺、撩、削、云、抹、绞、崩、截、斩等,逮着什么就用什么,哪里适合用什么就用什么,管他什么招数,只要能够上他就行。这样一来,翁锐就像一个小疯狗到处乱窜,乱剑之中偶尔还夹着一两招混元剑法,和他开始和卫青练剑乱刺乱打的那场比试更是上了一个台阶,竟一下子把天灵子给搅了个乱七八糟,没有任何套路可循,还被逼的连连躲闪。

开始天灵子以为这家伙开始使新招了,但左看右看都不太像,最后终于明白这家伙就是乱打,心中怒气顿生,剑势一变,这回翁锐可是吃够了苦头。

翁锐的这种打法,要是给同量级的对手可能还有点用,对低于自己的对手那就变成举重若轻,随便应付了,但对天灵子来说,这样打无异于送死,假若对方想让你死的话。翁锐很快便明白了这一点。

天灵子的剑对翁锐来说已经无异于猫戏老鼠,但现在却不是简单的戏一下,那是剑剑见血,没一会功夫,翁锐的腿上、胳膊上、手上都已经留下的剑痕,深浅不一,血流不止,最后连脸上也没有躲过,好在他有分寸,只是一道划痕,但浑身上下的衣服就没法看了,恐怕他直接再回到叫花子那里也毫不违和。

“唉,”天灵子叹了口气,终于停住不再进攻:“看来他真的是没有给你教新的东西。”

“我要杀了你!”翁锐强忍着剧痛还要往上冲,天灵子回手一剑拍了他的穴道。

“你还是省省吧,”天灵子道:“我说那老家伙在骗人你还不信,他根本就不会真的教你什么东西,我看你也早点离开他吧,哈哈哈。”

“你今天要不杀我,我有一天一定会杀了你!”翁锐受到的侮辱和蔑视是空前的,这已经完全超过了他能够承受的底线,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洋洋得意的天灵子骑着他那头犍牛慢慢的离去。

天灵子拍住翁锐穴道,只是不想和他纠缠,用的力道并不大,没过半个时辰穴道就自然解了,翁锐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再找天灵子早不知去了哪里,只好忍痛上马,继续赶往长安。

第八章 天枢-3:天枢门

第八章灵枢-3:天枢门

翁锐带着一身的伤回到长安城延福街秦仁阁医馆着实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在翁锐离开的这段日子,秦仁阁医馆可没关过一天门,朱山、朱玉还有猪猪三人也是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在很多时候都是朱玉一个小姑娘指挥着朱山和猪猪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做事,气得朱山直喊“到底是你大还是我大”,但小姑娘的回答更气人,“你大也得听我的”,完全一副主家模样。朱山尽管表现得很气愤,但也是乖乖地听这个妹妹的话,在打理家里内务上,这个妹妹强他太多了。猪猪那就更不用说了,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朱玉,她指到哪里,他就做到哪里,绝不打折扣,看着朱山和朱玉吵,他就站在一边呵呵的乐。

小姑娘朱玉现在可不得了,翁锐不在她竟然学着坐堂当起了郎中。在以往翁锐给人看病的时候,她一直在一旁看着学着,等开了医馆,不光是制药和拿单子配药,闲暇时候也缠着翁锐学给人号脉,询问各种简单病症的诊断和医治,别看她人小,但聪明好学,胆子还大,虽说时间不长,倒让她学的有模有样,诊脉、开单、配药自己全干了。

其实小姑娘还是很有分寸的,哪些病能看哪些病不能看她自己心里非常明白,那些头疼脑热拉肚子的普通病症,不用诊脉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并且还有很多现成的方子,分清男女和老幼,注意药量和配伍,现在对她来说确实不难,要说像翁锐一样取穴施针、真元巡脉那她还真做不了,就算是稍微疑难一点的病症,她也是老老实实推到其他医馆去治,这才是她最聪明的地方,他可不能在翁锐不在的时候把他的牌子给砸了。

她这坐堂行医,也有一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因为长安城里有很多他们熟悉的叫花子,翁锐答应过他们,这些人病了总不能等他回来再看吧,到其他地方不说要受人家的白眼,也不是总能免费,还是八爷过来一句“叫花子命贱,能看就给看看”,想免费看病的叫花子都涌到了她这里,也成就了她敢于上手的胆量,别人一看给叫花子能看,有些不讲究的也就将就着看了。

这几个人除了平时给人看些小病,就是等翁锐回来,没有翁锐,他们就没了主心骨,觉得也挺无聊的,还好有卫青时不时地过来一下,他们才能热闹一番。

但今天不同了,他们医馆里来了一位大人物,别人不认识,但他们几个却都忘不了,那就是在正月十六晚上救了卫青和翁锐的天枢老人,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知道他是个神人。还是朱山大一点,在朱玉和猪猪手足无促的时候,他赶紧把天枢老人让到后堂,并给他端上一杯热茶。

“翁锐还没有回来?”天枢老人道。

“是的,先生,”朱山道:“我们都快急死了。”

“算算也该回来了,”天枢老人嘟囔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一会,你去叫一下卫青。”

尽管这段时间天枢老人没有出现,从这句话可已看出他对最近发生在翁锐身上的事了如指掌,只是他怎么做到的别人就不知道了。

朱山年轻脚程快,不到一个时辰卫青就到了,但他和天枢老人还没说两句话,翁锐就带着一脸的狼狈相回来了。

“锐哥哥,你这是怎么啦?”翁锐一进门,朱玉不仅是一脸惊异,而且一下子泪眼涟涟。

“怎么搞成这样?”还没等翁锐回答朱玉,天枢老人就一脸埋怨的道。

“师父您来啦,”翁锐赶紧上前行礼并道:“我没事。”

天枢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把翁锐身上的伤检查了一番,什么话也没说,又回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卫青道:“是谁这么厉害?”

“天灵子。”翁锐答道,并侧眼看向天枢老人,但师父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

“天灵子?就你说的那个师兄?”卫青道:“怎么又是他呀?”

“哼,要不是他,就你和他打成这样,恐怕你就回不来了,”天枢老人冷笑一声道:“他是从你手里的木剑认出你的吧,我还真小看了他。”

“山子,玉儿,你们去忙吧,我和师父说会话,”翁锐知道今天师父过来肯定有许多话要讲,怕师父有忌讳,就把朱山他们打发出去,然后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

“那两把木剑就是五年前我让他做的。”天枢老人道。

看来天灵子并没有完全说谎,翁锐试探着道:“我们还真有这么一位师兄?”

“什么师兄?”天枢老人似乎不悦:“你们俩都未入师门,哪来的师兄?”

“那这个天灵子到底是什么人,”翁锐道:“他为什么还…还……”

翁锐“还”了两次都没有说出来,他总觉得这是对师父的不敬。

“他还骂我是不是,哈哈哈。”天枢老人似乎知道这一点,并且还很不在意,脸色一转,还笑出声来。

“是。”翁锐小声道。

“他想骂就让他骂去吧,这又不能把我怎么地,”天枢老人道:“他不过是个弃……”天枢老人本想说天灵子不过是个弃徒,却忽然停住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上次是想抢我的剑谱,这次他逼我出手是想看师父最近有没有教我新的东西。”翁锐老老实实道。

“你的剑谱被他抢走了?”天枢老人道。

“是,”翁锐道:“他这回又还给了我,还说这东西没有用,没有他的剑法好。”

“哼,果然是个没有眼光的东西,”天枢老人有点愤然,随即又自言自语道:“既然他想,做块磨刀石倒是不错,嘿嘿。”

“师父,您说什么磨刀石?”卫青在一旁没听明白,翁锐也不明白。

“哦,不说这个了,”看来天枢老人不想谈这个话题:“你把你们两次动手的情况给我说说。”

“是,师父……”

翁锐就把两次和天灵子动手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特别是两次自己被他刺中而受伤的地方说的特别仔细,生怕漏掉有点,天枢老人一直很仔细地听着,既不打断也不多问,听到有些地方还不停地点头。

“师父,我…我说完了。”翁锐看着自己说完了师父还一直在沉思,有点忐忑的道。

“哦…很好。”

天枢老人说完又没了声音,又在低头想他的心思,把翁锐和卫青他们僵在那里,他们不知道是说天灵子打翁锐很好,还是翁锐被天灵子打很好,这不都一样吗,他们只好默默地等着。

过了许久,天枢老人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道:“你讲完啦?”

“师父,您走神了!”翁锐没好气地道。

“呵呵,”天枢老人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是不错:“我终于想好了怎么教你们了。”

“师父,您是说现在就要教我们吗?”卫青道,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哪有这么简单,”天枢老人道:“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要我们入师门吗?”翁锐道,他想,不入师门谁会教你真正的功夫啊。

“教你们功夫那是看你们有点天赋,”天枢老人道:“能不能入师门不是我教不教你们功夫,而是你们自己未来能练成什么样的功夫。”

“我们这规矩好像和别的门派不一样?”翁锐道。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门派?”天枢老人道。

“天枢门,道门三圣门之一,武林最神密的门派。”卫青抢着道,以前师父不提,他们问也不敢问,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了一些。

“还有呢?”天枢老人道。

翁锐和卫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感到对天枢门就知道这么多。

“其实门派不门派的也没那么重要,”天枢老人道:“只要把你们的本事学好就行。”

“我觉得天灵子他就很厉害,”翁锐道:“师父为什么不教他。”

这是翁锐从第一次和天灵子交手就想到的问题,现在终于有机会当面问师父了。

“这个人现在的手段不坏,这几年也进步不小,”天枢老人道:“但他心术不正,并且他喜欢取巧走捷径,这样下去也不会有更高成就。”

“他做过坏事?”卫青也很好奇。

“就算他不做坏事我也一样看得穿他。”这里面似乎有他不愿想起的事情,情绪也低落了一些,似乎还轻轻的叹了口气。

“师父您是否就再不理他了?”翁锐道。

“那是我的事情,你们不必过问。”天枢老人没肯定也没有否定,这里面到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如果我们两个练的不够好,师父是不是也会把我们抛弃掉?”翁锐这话问的可够大胆,但有了天灵子的前车之鉴,他总得先问问。

“是,”天枢老人答得很干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在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身上耗费精力,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们也可以帮师父做事啊。”卫青道。

“你们还差得远,”天枢老人道:“等你们入得师门,有你们要做的事。”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入师门?”翁锐道。

“等你们打败了天灵子再说吧。”天枢老人淡然一笑。

“他那么厉害……”卫青的嘴张得很大。

“哪个人也不是一开始就厉害的,”天枢老人道:“否则我这次找你们干什么?”

“师父,我一直想问个问题,我们的门派在哪里?”翁锐道:“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翁锐这次从家里出来,心里坦荡了许多,纠结和羁绊也去了许多,他知道师父是个能人,决心跟着他去学高深的武功,去游历江湖,去经历风雨,去完成他从小的夙愿,现在他都有门派有师父了,但连门派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似乎和他想像的江湖相去甚远。

“我在哪里,门派就在那里,”天枢老人一脸严肃:“在我们宣布你们入师门之前,你们不得对任何人讲是天枢门的门人,也不许对任何人再提起我这个师父,否则,你们就休想再见到我,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翁锐和卫青同声答道,在开始见面的时候师父也讲过这句话,那时候他们还小,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不当回事了,现在师父提起来,似乎比当初严肃的多,确实也把他们吓了一跳。

“哪…哪以前已经知道的呢?”卫青请有点怕,因为他觉得平阳侯和平阳公主对他好他就说了,而且翁锐一家人也知道这一点,现在还有天灵子也知道。

“不去解释,不去张扬,慢慢的也就没人问了,”天枢老人道:“只是以后讲话长点心眼。”

“那我们学的东西会不会被别人认出来?”翁锐道。

一个门派有一个门派的武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是不说,碰上高手一动手也不就全露馅了吗。

“哈哈哈,”天枢老人笑道:“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你们现在学的剑法也是很多道门最基础的剑法,因为简单很多人还看不起,说这和天枢门没关系也就没关系。”

“那我们以后要学的呢?”翁锐道,他知道也不能只学这一套剑法呀,这连天灵子也打不过。

“我将来给你们教的是我天枢门的独门心法,”天枢老人道:“这些心法会演绎出什么样的功夫这要靠你们自己去创造,到那时,你们就是一派尊师,谁也无法将你们和天枢门联系在一起。”

“我们行吗?”卫青觉得师父说的太过玄乎,离他们的实际差得太远。

“行不行不是我的事,”天枢老人道:“是个奇才还是庸才都是你们的造化。”

“既然我们可以自创门派,哪您为什么还要教我们?”这点最让翁锐想不通,江湖上哪个门派不想自己的弟子出类拔萃,光大门派。

“这不是你现在考虑的事情,”天枢老人道:“如果你只是一个庸才,你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如果真有那一天,一切都自有定数。”

天枢老人今天说的话很多,信息量很大,但有很多问题都说的含含糊糊,似乎隐藏着无数的秘密,这倒一下子勾起了翁锐强烈的好奇心,他暗暗想,我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弄明白。

“师父,您什么时候教我们?”翁锐道。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宜大动,先休养两天吧,”天枢老人道:“三天后在圭峰山天生桥下我先见识一下你们俩的进境再说。”

第八章天枢-4:赠剑

自从尹喜恭请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而至的老子在终南山楼观台开坛讲习《道德经》以来,终南山就成了道家圣地,在此修真养生之人不计其数,绵延数百年不绝,并且还形成诸多门派,坐落在终南山的各处山峦之上,一时盛况空前。

玄玉观在这众多门派中不算很大的,而且由于它处在相对较偏的圭峰山,知道它的人也不是很多,但这也给居于此地的修真之人一个清净之所,少了很多凡尘的叨扰,但其所居的圭峰山也是终南山的奇峰之一。

圭峰山是一条终南山的支脉,其主峰状如玉圭而得其名。站在此峰绝顶,向北可俯瞰渭河平原,天气好的时候也可看到百里之外的长安城,向南而望,满眼都是绵延起伏的群山,一座高过一座,似乎都在比着看谁离天更近一点。

天生桥是圭峰山腰一处特别的景观,两条巨大的山脊之间横跨着一道石桥,这是纯粹天然形成,未着半点人工痕迹,桥高数丈,跨度更达十数丈,桥上桥下都长满杂草树木,一年四季景致不断变换,不能不让人感叹自然地鬼斧神工。

横穿天生桥是通往圭峰山主峰玄玉观的必由之路,由于有了这么一块景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人在桥下离桥不远处整理出了一大块空地,空地旁边除了几棵树和数块大大小小的的石头别无他物,上山的人可在此处歇歇脚,也可欣赏一下天生桥的风光,缅怀先人的足迹。

天枢老人选这么僻静的一块地方,或许是因为和山顶玄玉观的老道有旧熟悉这里,或者是因为这里背山凌空风景优美,或许是纯粹图这里清净,总之在翁锐和卫青骑马到来的时候,他的那头牦牛已经在一旁悠闲的吃草了。

“师父。”翁锐和卫青把马放置一边,随后上前向静坐在空地旁一块巨石上的天枢老人行礼。

“嗯,来啦,”天枢老人睁开眼,舒了一口气对翁锐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师父挂念,”翁锐道:“本来就是些皮外伤,已经不碍事了。”

“如果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就开始比吧。”看来天枢老人也不想过多废话。

“是。”两人答应一声,退后几步,撤出各自携带的木剑,相距四五步慢慢拉开架势。

翁锐和卫青两人从十岁学剑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半年多前,在他们自己看来,一套混元剑已经练得纯熟无比,俨然一个剑术高手,心中还拥有无限的兴奋,觉得师父可以好好的夸夸他们,但两人在天枢老人面前一交手,他们的剑法却被批的一无是处,严厉的斥责,挨打的痛彻,严苛的点拨,使他们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几乎荡然无存,但也使他们放开了很多在练剑时养成的框框套套,很多实战的理念慢慢植入他们的心里。

这半年,两人都经历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先是卫青回家被父亲郑季打,接着是自己打了兄弟然后逃出家门,成了平阳公主的骑奴,在平阳城东郊和翁锐一场比试,在平阳侯府露了一脸,引得平阳侯府诸多侍卫家将侧目赞叹,很是得意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他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在一个不起眼的日子,跟随平阳侯很多年的一位老家将醴伯就好好的给他上了一课,让他初尝什么叫被吊打,但挨了打的卫青却没有丧失斗志,倒成了醴伯的忘年交,每过个十天八天就偷偷自己送过去被打一顿,而他的战力却在飞速的提升。这一切平阳侯曹寿是看在眼里,但也听之任之。

翁锐的经历就更加匪夷所思,因为祖父翁檀对卫青的关怀,当面斥责其父郑季对卫青不好,得罪了郑季,由于卫青的离家出走,并且还把郑青改成了卫青,更加深了他的愤怒,竟然暗地里查出翁檀乃七国之乱时前赵王刘遂手下大将,这几乎是将翁家打入深渊。为给翁家留下点血脉,翁锐被劝说逃走,而其他人责抱着仅有的一线希望被蒙成抓走。

人常说世事难料,但不同的境遇会让你遭遇不同的苦难,但也会给你与别人不同的成长机会,大病未死的翁锐不但结识了朱家兄妹,还学会了医术,不但领略了江湖故事,劫道打斗,还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仇家打了,并且还打了两次,每次都被逼到生死线上,也正因这样,这五六年来所学的《灵枢经》的内功心法和混元剑的基础剑法里所蕴含的威能,在他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点点的激发出来。

也就是这仅仅半年,这两人都完成了从一个学剑的大男孩到一个少年剑客的转变,环境逼迫,世事历练,不光是功夫上的提升,还有他们的气息气度。他们自己没意识到,但天枢老人却真真的看在眼里。

翁锐和卫青两人站在那里,个头又长高了,手里拿着的依旧是木剑,卫青手里还是原来的那把,翁锐手里的却是自己另外做的一把,虽说比原来的粗糙了一些,但分量韧性都相差无几。现在两个人目光平顺,气息内敛,从他们身上已经看不出那种获胜的强烈愿望,取而代之的是对剑的倾心,是对对手的尊重。

卫青看着翁锐微微一笑,翁锐也轻轻一点头。有了上次他俩的私下交手,卫青知道翁锐的剑法提升了很多,但他这阵子也没闲着,除了自己去琢磨剑法里的精要之处,还数次找醴伯试招。醴伯是跟随老侯爷的家将,早年也曾驰骋疆场,杀敌立功,现在早已不问世事,安享晚年,但对卫青却有说不出的喜爱,知道年轻人找他干什么却绝不点破,给他喂招就像个师父,卫青也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磨练自己,而今天也正想将自己近日来磨练的结果在翁锐这里印证。

“嗨!”卫青一声轻喝,身形暴涨,长剑划过当空,直直地朝翁锐劈下,一招“分天式”用的干净利落,看似简单,但速度却很快,威势很猛,卫青的身形一动,翁锐也跟着晃动身形后撤半步,身子一斜,手里的木剑从下往上斜斜的划过一道弧线,一招“致柔式”迎向卫青的木剑。他们两人手里都是木剑,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功力,要是两剑直接硬杠,可能手里的木剑都要折,这也是卫青玩性十足,给翁锐出的第一道小小的难题。对翁锐来说,眼见卫青大力劈来,他那点小心思岂能不知,斜着一剑既可化掉卫青剑上的力道,也可为后面施招留有余地。

两剑相触,“嘭”的一声闷响,力道不大,响声也不大,但随着这一触,翁锐的身子已经顺势转动,手中的剑已经快速翻转,由剑尖朝下转向朝上朝后,两人一错身的功夫,木剑已经撩向卫青的肋下,这招“道冲式”也是用的巧妙无比,显然卫青早已料到了他这一招,脚一着地随即就像一旁跃开,身形转动中木剑一晃将自己一圈,一招“归气式”也是立于不败之地。

两人这次一交手,招式中已经少了很多以前为了刺中对方的胡乱招式,却在原有的混元剑式中多了很多变通,虚实交互,指向飘忽,似乎招招都可威胁对方,但招数绝不用老,以快打快,剑随意走,竟然出现数招内两不想接的情况,同样是都没有刺中对方,但这次却看得天枢老人连连点头。

数十招以过,两人的身形剑势又发生了变化,似乎速度慢了,但腾挪转换的节奏感更强,瞬间的进攻与闪避都变得有点飘忽,两只木剑上的压力陡增,无形的劲力竟把两人打斗间的距离渐渐逼开几步,圈子也越来越大,忽然间卫青再次身形暴起,转瞬间攻出数招,比刚才更快,紧接着就是“梆梆”的几声木剑碰撞的声音,只见翁锐猛然向后跃起,跳出圈外,垂手而立。

“师父,卫大哥胜了。”翁锐道。

“什么胜了?”卫青有点不好意思:“就一下这算什么?再来!”

“胜了就是胜了,”翁锐的脸色很是平静,看不出失败的神色:“大哥,你又有进步了,祝贺你!”

翁锐说的是实话,他们两个不来相差就不大,上回他感觉还能压卫青一头,但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家里的事,卫青能胜他一招足见他没少下功夫,确实值得祝贺。

“嗯,确实是卫青胜了,”天枢老人道:“半年不见,你们俩进境提升不少,对剑的控制已经能做到收放由心,看来是该给你们换把剑了。”

天枢老人说着从石头上下来,从身后石头上抓起两把剑一抬手递给他们,翁锐和卫青伸手接住,看到剑格之上分别錾刻着“锐”“青”两字,看来是师父特意给他们两人制作的,脸上即刻露出欣喜神色,就想立即拔剑看看。

“慢着,”天枢老人阻止道:“在你们拔剑之前,你们应该先拜剑,剑是兵中君子,一把好剑都是灵物,你拜了它,尊重它,它就有了灵性,就会和你灵气相通,就会和你合而为一,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是,师父。”翁卫两人齐声答应,这个道理师父以前也讲过,他们放下手中的木剑,双手捧住师父新赠的铁剑,把剑横放在前面地上,撩膝跪倒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神情凝重,不亚于重新拜师之礼。

翁卫两人起身,相互看看,这才拿起剑掂了掂,自然比木剑沉了不少,但感觉很是舒服,毫无压手之感。

“嚓”“嚓”两声,两剑几乎同时出鞘,天生桥下闪过两道寒光,两人已经执剑在手,这两把剑极为相似,剑面呈淡淡的青碧色,这可能与其锻造工艺有关,和普通的铁剑有所不同,似乎也没有那么亮,但里面所沁出的寒意侵人肌肤,令人不寒而栗。

“祭剑,”天枢老人再次道:“这两把剑虽不是什么绝世宝剑,但也是上上之品,来之不易,新剑到了主人手上,首次出鞘,要先闻到主人的血腥,它才能与你心意相通,意达力顺,面对强敌,才能够同心协力,所向披靡。”

翁锐和卫青点点头,这个典故他们是听说过的,当下也不迟疑,剑锋轻扫,两人的手指上已经出现一道红线,慢慢的沁出血珠,但两人都毫无痛感,足见此剑锋利无比。他们将血珠慢慢滴在剑刃之上,血滴便沿着剑刃流向剑尖,说来奇怪,两人的血滴在两把剑的剑刃上流过,血滴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剑尖竟完全消失,在剑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血迹竟完全被两剑吸收,两人见此也是诧异不止。

“师父,这剑可有故事?”翁锐觉得这剑很不简单。

“说不上故事,”天枢老人道:“这是一位隐居已久的铸剑名师偶尔发现一块质地非常好的玄铁,觉得可以打制两把上好的剑,在炼制过程中,又淬以产自昆仑山的神金,使整支剑都呈现出碧青色,钢口韧性大大提升,取名‘玄青’,仅此两把,也算是可遇不可求,我也是费了不少口舌才弄到的。”

“谢谢师父,”卫青道:“这两把剑有区别吗?”

“呵呵,”天枢老人笑道:“你不问我还真忘了,这位铸剑师也是童心未泯,就把这两把剑铸成雌雄双剑,卫青性格奔放,醉心于驰骋疆场杀敌立功,所以你拿到的是雄剑,翁锐性格内敛,心思活络,仰慕高山流水漂泊江湖,给他的是把雌剑,在剑脊血槽之处便有区别,这也只是铸剑师的趣味之心,于剑并无高下差别。我怕难以区分,还特地要他在上面錾刻了你们两人的名字。”

第八章 天枢-5:解剑

“师父,我们今天能用此剑比试吗?”翁锐已经有点按捺不住。

“当然,”天枢老人道:“你们先各自演练一下自己的剑法,适应一下这把剑的分量力道。”

翁锐和卫青当然明白,这两把剑不比木剑,不光是分量重了,而且还锋利无比,吹发即断,这要拿捏不好劲力,伤人可就不是疼一下那么简单了。

两把新剑在手,并且还是这么好的剑,两人早就蠢蠢欲动,师父发话,各自拉开剑势演练自己的剑法,演练到称心处,不由斥声连连,一套剑法练完,已经有了剑随意走人剑合一的感觉。

接下来的比试可就跟刚才大不一样了,开始两人还比较慢,还有点试探的味道,但十几招一过,两人的身心竟然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神情轻松,挥洒自如,就像往日两人用木剑比试,但在旁人看来,却是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两剑相接的金属之音本身就带有杀伐之气,五六年来内功修炼和在剑法上的造诣远非木剑所能展示,剑锋破空的声音发出嘶嘶声响,被道道剑影带动的剑气扫过之处会感觉阵阵生疼,剑增人力,人仗剑势,两人的功夫就像在陡然间上了一个层次,这边天枢老人微微颔首,那边翁锐已经再次跳出圈外,两人的比试戛然而止。

“为什么停了?”天枢老人似乎还没看过瘾。

“卫大哥胜了。”翁锐笑着道,胸前被挑破的衣衫似乎也在宣告着结果。

“翁锐也应该刺中我了。”卫青有点茫然的道,他似乎有感觉,却在身上没找到痕迹。

“要说这一局啊,还真应该算翁锐胜,”天枢老人对卫青道:“一是翁锐刺中你在先,二是他拿捏劲力的功夫犹在你之上,你看你被背上肩头两处中剑,都是外衣刚刚被剑挑破,破口很小,不仔细看都较难看出,可见翁锐蓄力未发,收发自如。”

“嘿嘿,”卫青憨然一笑,轻轻捶了翁锐一拳:“师父都夸你了,你现在确实比我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哈哈,看来实战确实是块磨刀石,”天枢老人笑道:“其实你们俩现在都还不错,在剑法上也算是可以登堂入室了,但要再往上提升,就不是师父能教得了的,要靠你们自己的努力和修练,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己。”

“那我们自己该如何修炼呢?”卫青已经很是迫切。

“别急,听师父讲。”翁锐笑着安抚卫青道,这以前可都是翁锐没完没了地问,卫青怕把师父问烦一直在阻止他,现在却悄悄地反过来了,这个变化天枢老人也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点头。

“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给你们讲讲剑,”天枢老人道:“以前之所以不给你们讲,是你们还小,没有亲身感受,即便讲了理解也不会深刻,现在你们已经有了比较好的基础,也有了一定的实战经验,更重要的是在你们自己练的过程中已经发现很多问题,并且在苦苦寻找着解决的办法,这一点我在你们的剑法中看得很清楚,现在给你们讲讲剑法修炼中的道理,正好可以解你们的一些疑惑,也是为了让你们在剑法修炼上能走正途,能得正法,不至于走错了路。”

“可以问问题吗?”卫青道,他被翁锐一阻止,有点担心。

“当然可以,有多少都可以问,”天枢老人笑道:“你们今天可以毫无禁忌,不论错对!”

翁锐笑笑,眼里充满期待。

天枢老人一招手,自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翁卫二人看师父坐下才在师父之前席地而坐,俨然一个标准的师父授徒的场景。

“不论你们以后是闯荡江湖还是驰骋疆场,你们都会看到很多剑法、刀法、枪法等等,有些还非常厉害,”天枢老人道:“这里面既让很多人看到了机会,学得一招一式足以扬名立万,甚至横行天下,但这里面也埋藏着无数的陷井,凡是顺着别人所创立的武功去学,可以招摇一下的人很多,就像翁锐所遇到的什么天灵子,但真正能够达到顶尖级高手的少之又少,能够成为宗师级的人物更是罕见。”

“为什么会这样,”天枢老人继续道:“因为每种绝世武功都是创立人他对功夫的理解,都有他自己在武道上开悟的机缘,他们的条件促成了他们的极高成就,奠定了他们的尊师地位,但所有这些门派,如果只去学这些开派鼻祖的东西,到最后都是一代不如一代,甚至是连前代高人所创立的功夫都会渐渐遗失,要说这后辈之人中没有可以创宗立派弘扬前辈成就的苗子,我还真是不信,但往往前人在取得成就的时候也立下了无数的规矩,内功的规矩,招数的规矩,甚至是行为的规矩,在这一个个规矩的约束下,最终天才也变成了庸才。”

“这么说很多门派的做法都不对了?”翁锐道。

“哼,”天枢老人冷笑一声道:“很多门派也就是个门派,不知从哪里学得一招半式,弄个门主掌门人当当,充充面子,那与开宗立派建立极高武学成就的宗师没有半点关系。”

显然天枢老人对那些所谓的江湖门派有点不屑一顾,天枢门一直被尊为武学泰斗,但它从来都不和现在的武林交流,很多年都没有人见到过天枢门的踪迹,以至于有很多人都认为它已经成为一个传说。

“哪我们天枢门给弟子教什么呢?”卫青问道,他可是急着学功夫的。

“你现在还不是天枢门的弟子,我说过不可以这么讲。”天枢老人脸色一冷道。

“我就是在这里讲讲,出去了绝不讲。”卫青做个鬼脸赶紧道。

“当然了,天枢门有天枢门教的东西,”天枢老人道:“我以前讲的和今天讲的都是天枢门要教的,但这里面却没有一样是创派师尊创立的武功。创派师尊是个武学奇人,也是道境高手,他早看出了师父教徒弟徒弟跟师父学这一套的弊病,他曾以他练就的武功横扫当世高手,奠定了天枢门道门武学之源的地位,但他却没有把自己的一招一式留给后人,他留下来的只是他对武学的理解,是他的“道剑”心法,甚至可以说是他对剑法至高境界的猜想,而这些正是源于他对“道”的感悟。之所以说是猜想,是因为创派师尊穷尽一生,自己也没有达到他所想像的最高境界,甚至是连一半也没有”

天枢老人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半天无语,似乎在表达着一种遗憾,又似乎在深深缅怀那位可以在武学之中逍遥快活来去自由的前辈师尊。

“师父,这么说天枢门的门人都是靠自己对创派师尊‘道剑’心法的理解来独创武功的?”

“可以这么说,”天枢老人道:“实际上要求要高得多,也要难得多。”

“这剑法可怎么创啊?”显然卫青对这个是一头雾水,也显得有点焦躁。

“呵呵,”天枢老人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一笑:“所有武功既为人所创,它便有道路可循,循此道路,不仅是为了更好的理解前人所创武功的深意,也是为了能使前人所创武功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更是为了突破前人的道路而走出新路。”

“师父,难道我们今天就要开始创立我们自己的功夫?”卫青道。

“你们离这一步还差得很远,”天枢老人道:“创立自己的功夫或者说创立一套自己的剑法,不是把别人的招数去变一变,或者只要跟别人不一样那么简单,而是对‘道’的理解,一个境界的变化,也许不用什么新招,那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让一套老剑法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样也行啊,”卫青开心道:“我觉得我们学的‘混元剑’也很好啊。”

看来卫青对着混元剑是有感情的,学了五六年了,用得已经很是顺手,可突然说还要自创功夫,对他来说很难想象这件事,现在只要还让用原来的剑法就行,其他的都听师父的。

“‘混元剑’当然很好,”天枢老人道:“它虽不是天枢门开派师尊的剑法,但也是道门大德的经典之作,以你们现在的功力和眼界,还看不到这套剑法的十之一二,所以要想用好这套剑法,那也需要境界的提升。”

“我明白了,”翁锐道:“法无定法,山有道路,要想登顶一观,还是要先看清道路,师父,您就讲讲这个道路吧。”

天枢老人点点头,翁锐的反应让他感觉到很特别,尽管他今天的话比较少,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已经想得很远,甚至已经超越武功本身,似乎已经在接近道的门径。

“好,那我就讲讲,”天枢老人也不点破:“你们用剑,我就讲讲对剑的理解,这是我近年来的一些总结,也可以叫做‘剑径八法’吧。”

终于讲到重点了,卫青不再插话,翁锐也静静的听着。

“先说第一法,剑式,”天枢老人道:“所谓剑式就是用剑实现攻击目的方式,也就是刺、削、撩、劈、云等等,有人说有十八式,也有人说有二十四式,我们今天在这里讲的不是它有多少式,而是要提醒你们注意观察和感受每一式的功用和使用的时机火候,不管是谁开创的剑法,最终要想达成攻击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在合适的时机用这些剑式去实现。你可以认为就是这十八式或者二十四式,你也可以发现的更多,但万变不离其宗,再古怪的剑法在最后刺出的一刹那都不会里这些剑式太远。”

翁锐和卫青听着,不由自主的手上比划着,而这些剑式却明显出自“混元剑”。

“你们体会到了吧,”天枢老人道:“‘混元剑’是道家最基础的剑法,很多人都在练,也有很多人嫌简单看不起,但你能想到的剑式在这六十四式剑法里都包含了,如果你功力日深,你还会发现的更多。

两人听得很仔细,感受着以前和现在对剑式的理解,交流很是热烈,等他们消停了,天枢老人才继续讲解。

“再给你们说第二法,剑招,”天枢老人继续道:“在这里也不是给你们教剑招,而是提醒你们怎么去看待剑招,怎么去学、去用、去创造剑招。在所有关于剑的武功中,剑招是最引人注目,也是最容易将人引入歧途的,好之者恨不能学尽天下奇招,但这样的人没有一个能真正成为大高手,真正的高手过招,看起来都是极简,就算是你都见过的招数你却偏偏躲不过,最高境界的意境相搏,可以无招胜有招。剑招有用,但在所有关乎生死的搏杀中,剑招都不是起最终决定作用的因素,有招可以变招,有招可以化招,有招可以损招。手中有招,心中绝不可迷恋招数。”

“这个意思和您上回要我们刺中对方而不顾使用什么招数的想法有点像。”卫青这回也有了新的感受,上回比试的记忆不但深刻,也彻底给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

“是有点像,但却有不同,”天枢老人道:“上回是为了让你们了解和对手以剑交手的本质,对你们没加限制,你们的一些胡乱打法也每每得手,说明那种打法有它可取之处,但碰上比你强的可能就一无是处。剑招有剑招的道理,它是顺其自然和工于机巧的结合,也是多少高手剑击实践的总结,顺其自然基于内息的流转和身形的变换,工于机巧是针对对方的弱点和破绽,前人的经验都是捷径,没有路你可以顺着他们的路走,有了感悟,有了机会,你可以跳出经验,另辟新径。”

“嘿嘿,存乎招而不泥于招,顺乎心继而随之意,妙哉!”翁锐不知想到什么,不仅嘿嘿直乐,还自言自语。

“你再说什么呀?”卫青被他奇怪的样子也逗乐了。

天枢老人既没有去问,也没有给卫青做任何解释,翁锐能有所悟那也是难得的机缘,他觉得还是要趁热打铁:“我再给你们讲第三法,剑势……”

……

就这样边讲、边问、边答,翁卫两个人还要互相探讨感受,这一老两少竟在天生桥下待了几乎一天,已经红日西陲,除了前面讲的,还有剑力、剑用、剑速、剑形、剑意八法终于讲完了,这种填鸭式的教授方法真有点绝古烁今,天枢老人似乎心情很好,对这两人能不能接受能不能消化得了毫不在意,最后径自哼着一首道曲骑着他的牦牛上山去了,临走只给这两人留下一句话:“我去会会老友,一个月后再找他们。”

翁锐对师父这种自己说完就直接把他们抛弃的做法已经习惯了,会意的看了卫青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空旷的山谷里即刻回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第八章 天枢-6:有人挑事

翁锐的回来,使延福街秦仁阁医馆再次恢复了生机,不光笑声多了,生意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因为翁锐治病与旁人不同,小神医的名声可不是白给的。

用药治病,大家都差不多,但见效慢,总得要几天,针灸也是每个医者重要的治疗手段,几针下去就可见效,但翁锐有了灵枢内功的功力,往往同样几针,效果就要明显得多,要说碰上疑难杂症,需要真元巡脉,那就只有他这里了。

翁锐现在不光在医馆看,还每每被人请出去到家里询诊,往往这些人都是官宦富庶人家,是冲着他的名声来的,要是治好或者减轻了患者的病症,医金赏金往往不菲,这也招致不少同行的红眼。但这种事情你即便再羡慕嫉妒恨也没有用,你得有这实力呀。

这回回来,医馆内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小姑娘朱玉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就算是现在翁锐回来了,但她里里外外使唤朱山和猪猪的习气一点没改,每次看到这样,翁锐都想笑,也没有去干涉,他觉得她确实做得很好。

因为翁锐这次是受伤回来,朱玉就多了个理由给翁锐单独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但被朱山发现了就嚷的不行,说朱玉偏心,每次都是翁锐笑着把东西分给大家吃,到后来朱玉只好多做一点,并且警告哥哥和猪猪:你们可是沾了锐哥哥光的。

尽管上次父母离开的时候说要他待朱玉好一点,翁锐当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往哪里想,这次回来心中再无烦事,当他开始关注她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在里里外外打理医馆的时候,也把他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条,他的吃喝拉撒浆洗缝补都是她在帮他干,他忽然觉得这个小小的肩膀竟然承担了这么多,她看他的眼光永远是眯眯一笑,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热,确实得关心一下这个妹妹了。

有了这个想法,他就想给朱玉找一个帮手,但他的话一出,就遭致朱山朱玉兄妹俩的强烈反对。

“翁大哥,这不行的,”朱山急道:“这加一个人得花多少钱啊,还要吃饭用度,我和猪猪多干点就行了。”

“是啊,我们多干点。”猪猪也跟着凑热闹。

“锐哥哥,你是嫌我做得不好吗?”朱玉说着眼圈都红了。

“玉儿妹妹,你这什么话,我怎么会嫌你做得不好呢,”翁锐道:“锐哥哥是看你每天最早起来最晚睡觉实在是不忍心。”

“我可以的,这是我家呀。”朱玉笑了,但眼里挂着泪珠,有锐哥哥的关心这比啥都强。

朱玉说的没错,这是她的家。自从哥哥从老家把她领出来已经有五六年了,他和哥哥一直过着乞讨流浪的生活,那种日子的艰辛和苦楚她这一生都难以忘掉,自从遇到了翁锐哥哥,她就觉得自己有了依靠,到现在她又有了家,吃的穿的住的都很不错,尽管每天起早贪黑很辛苦,但这不知比在外漂泊强了多少倍,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嫌苦呢。

“唉,你们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翁锐道:“你们看我们现在的病人越来越多,有时候我还要外出问诊,前面还要玉儿来照顾,有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我不在她也就看了,是做一顿饭重要呢还是多看一个病人多挣点钱重要呢?”

这话明显是说给朱山听的,这个财迷一旦听到能多挣钱,说不定他就不反对了。

“这个也是,”朱山挠挠头道:“如果玉儿能多看个病人,确实是能多挣钱。”

“哪饭谁来做,衣服谁来洗,还有那么大的庭院谁来打扫?”翁锐问道。

“我可以乘你在的时候做这些事呀。”朱玉道。

“你不想学做个女郎中了?”翁锐道。

“当然想了,可是…可是……”

翁锐这句话可是击中了朱玉的要害,她早就想学医,像秦无双秦姐姐那样能干,但她现在确实太忙了,一天下来难得有静心学习医术的功夫,所以这个时候她自己也犹豫起来。

“别可是了,呵呵,”翁锐笑道:“多个人不是为了多吃多占,而是为了我们把医馆做得更好,再说了,以后我还会有事出去,你不能只会看些小病吧,这样能挣多少钱?要不山子你来学?”

“我可学不了,”朱山道:“我要跑外面买东西,你只要把武功教给我一点就行了。”

“我也要学。”猪猪也道,看来男孩子对武功有一种天然的痴迷。

“哼,你们要学就去学吧,”朱玉道:“我只想跟锐哥哥学医。”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翁锐道:“我一会就去找家家的嫂子,让她给帮忙找个人。”

你还别说,家余氏办这事还真利落,第三天就把人领来了。来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人们都叫她明嫂,人收拾的非常干净利落,只因死了丈夫,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没有生活来源也是很苦,但人很勤快,手里的活也很好,做饭洗衣缝缝补补打理家务都没有问题,每天十个大钱,每月就是三吊大钱,这些都是家槐媳妇家余氏给说好的,明嫂有了生活来源很是乐意,翁锐觉得有点少想加点,但硬是被朱山瞪着眼睛给逼了回去。

有了明嫂的帮忙,朱玉一下子被解放了许多,除了炮制准备各种药品,剩下的就是在药柜旁给猪猪教配药,或者跟着翁锐学习诊病,认穴施针她是可以学的,但没有深厚经脉理论及内功功底的她真元循脉就学不了了。

现在的翁锐总算是有了一段难得的安稳时间,白天除了给人看病,就是看看医书,钻研一下各种疑难杂症及治疗方法,抽时间再给朱玉指点指点,到晚上更多的是练功,修习师父教的剑理剑道,天黑后的院子就成了他的练武场,顺便也教一些基础功夫给朱山和猪猪练。

虽说长安是天子脚下,但也有不安稳的时候,这种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人高高大大,四十岁左右年纪,显得粗粗壮壮,但却用一条灰布吊着一个膀子。这人一进来,朱玉和猪猪赶紧迎了上去,人家来看病,当然得热情一点了,这点觉悟他们还是有的,但翁锐一回头看见这个人,“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一样,瞬间充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嘣向,好像要把这人吃了一样。

“哟,我是来找小神医看病的,这人是怎么啦?”来人有点阴阳怪气,满脸的不屑。

翁锐的表现把朱玉和猪猪吓了一跳,以为他会冲上去把这人给打一顿,但随即看到翁锐把眼睛闭上,长长的舒了几口气,紧握的拳头也慢慢的松开了,然后对来人说:“壮士请坐,您要看什么病?”

来人慢慢坐下,仔细打量着翁锐:“你就是那个小神医秦锐,不不…翁锐?”

“这里没有什么小神医,我是翁锐。”翁锐淡淡地道。

“难怪,”来人点点头:“你认得我?”

“我能说把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吗?”翁锐轻轻地咬着牙,平静的道。

“咦,这倒怪了,”来人也不发火,倒有点不以为然:“你见过我,而我没见过你,这怎么可能呢?”

“我能看见你,是你正在把我们家人抓走,”翁锐道:“要是你看见我,是不是也要把我一起抓走啊?”

来人竟是抓走翁锐一家人的平难将军蒙成,这一下子把朱玉和猪猪给吓住了,这件事他们都是听说过,并且后半段他们都是经历过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难怪翁锐刚才都想吃了他,对方能找到这里,肯定是有备而来,朱玉一下子没了主意,赶紧捅捅猪猪要他去找朱山想想办法,猪猪一愣神,马上会意,小步跑了出去。

“哼,那天你果然还在附近,那都是一伙饭桶,”蒙成嘟囔了一声道:“当然,叛王余孽,自然是要一起捉拿归案。”

“当今圣上说我们家无罪。”翁锐依旧很平静,他也是告诉对方,你现在的那个所谓“叛王余孽”奈何不了我,这事已经过去了。

“圣上恕你们无罪,那是圣上仁德,”蒙成道:“但那并不代表你们家无罪,你也不用用这个来招摇吧。”蒙成说着,还瞥了一眼陈列在大堂尊位的一只皇上赏赐的玉瓶。

当时皇上敬重翁老将军为人,赏赐的东西不少,翁锐本来啥也不要,但他娘惠氏坚持要他留下这个,说是保佑他平平安安。

“看来蒙大将军今天不是来看病的?”翁锐的脸色变得有点冷了。

“我不是来看病的是什么?”蒙成举了举吊着的膀子道:“我被人打成这样总得来看看呀。”

“哼,”翁锐冷哼一声也不再客气:“公报私仇,做事不留余地,还要赶尽杀绝,被打成这样还真是应该的。”

“这么说我还真是被你打的?”蒙成的脸色也黑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翁锐只想笑,感情这家伙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把他打成这样,当然他自己也不能告诉他,不是怕他去找师父的麻烦,只是看着这家伙被愚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畅快。

“我还真想是被我打的,”翁锐冷冷的道:“要是我出手,恐怕今天蒙大将军就不会在这里和我磨嘴皮子了,也许早去见我祖父了。”

这次家里变故,尽管很多人都受了苦,但他最大的痛还是祖父没有熬过这一关,想起这一点他就恨得牙痒痒。

“那是他该死,我弟弟还被他杀了呢!”蒙成吼道。

“但那是战争,他和你们没有仇!”翁锐也厉声道。

“我知道那是战争,”蒙成似乎对翁檀的死很得意:“但那是叛乱的战争,翁檀那老家伙本来就该死,况且他还杀了我弟弟!”

“蒙成,”翁锐再次站起,咬着牙道:“我今天对你客气不是我怕了你,是我祖父临终再三嘱咐不许找你报仇,你要嘴里敢再这样不三不四,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嘿,屁大点小孩口气还很大,”蒙成也是战场厮杀过来的人,根本就没有把翁锐放在眼里:“我就说哪老家伙该死,你能把我怎么地?”

翁锐不在搭话,身形一晃一个巴掌就抽了过去,蒙成本能的一闪,想抬手去格开翁锐的手,可他忘了他的右手还被绷带绊着,一下子没扯过去,被翁锐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脸上。

第八章 天枢-7:再结怨

人常说打人不打脸,打脸和被打上一拳更让人感到屈辱,蒙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将军,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打了一把,还在脸上,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可这家伙明明已经是恼羞成怒,但他却忍了下来,突然变得异常冷静,慢慢的拆掉臂膀上的绷带,两手一伸一握“嘎吧吧”直响,感情这家伙受伤的胳膊是假的呀,随后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绕着翁锐转了半圈,看着翁锐点了点头。

“我听说长安城里的小神医有点手段,看来确实不假,”蒙成道:“我今天来就是要领教领教你的本事,你要是胜不了我,我就让你也躺两个月,还要拆了你这间破医馆,我想这点事,平阳侯恐怕是帮不了你了!”说完,他径自走出医馆大门,在门前大街上站定,等着翁锐出来。

看来这才是蒙成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上回费了那么大的劲,由于平阳侯的的插手,最后才弄死了一个翁檀,自己还莫名其妙在家里被打得躺了快两个月,这口气不出,他恐怕都没有办法再回去做他的将军了,他今天不光是要打翁锐,还要在大街上打他一顿。

蒙成往那里一站,不一会就围了不少人,这翁锐就不能不出去了。刚才蒙成一再侮辱他的祖父,一气之下搧了他一耳光,虽说属于突袭,但也显示出他的实力,蒙成一个三品将军可不是谁一伸手都能打到他的。

现在他的气已经平多了,他真的不想跟这个蒙成打,也不想再结什么怨,但问题是蒙成并不这么想。

“蒙大将军,”翁锐在众人面前彬彬有礼:“您与我祖父之间的恩怨已经了掉,适才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蒙大将军见谅。”说完真的深施一礼,就连刚才打了蒙成一巴掌的事也是一句带过,因为那并没多少人看到,尽可能的给蒙成圆着面子。

“少废话,打过再说!”蒙成毫不领情。

“我不想和你打!”翁锐平静的道。

“是不敢打还是不想打?”蒙成道。

“就算我不敢打好了。”翁锐道。

“你不要逼我骂人!”蒙成道。

翁锐当然知道他要骂的是谁,这是他的底限,他不得不做出回应:“我答应过祖父,我不想杀你。”

“可是我想杀你!”

蒙成真的已经忍无可忍了,翁锐这句似乎可以随便杀他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他大吼一声,踏前两步,单拳挂动风声,直挺挺的朝翁锐砸来,他那高大的身躯和翁锐一比,简直就是两个数量级的,战场骁将走的都是刚猛的路子,光气势就胜过翁锐几个层次,在周围的人看来这胜负都不用比了,看得一旁的朱玉“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当翁锐从卫青那里知道蒙成一定要对他祖父下死手时,就已经动了杀他的念头,只是当时实在不知道他在那里,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只好作罢,后来虽因为天枢老人动了蒙成而使他残害翁檀老将军的阴谋没有得逞,但最终老人也是因为他前期使黑而使老人身受重伤不治而亡,这个账还是要算在他头上的,翁锐本想按照祖父的遗愿不再惹事,但蒙成现在咄咄相逼,他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蒙成看着威风凛凛,但自从翁锐和天灵子动过手之后,胆气大增,对他也没有什么怯的,看着蒙成一拳攻来,翁锐身体一侧,飘出数步,并没有接,蒙成一拳走空,顺势一个箭步踏上,大喝一声,两拳一分,右拳再次朝翁锐的面部袭来,翁锐这次没有再躲,而是左脚后撤半步,双掌一分,右掌化剑,直接削向他的手腕,就算是手里无剑,这招“解纷式”也是凌厉无比。

蒙成经历过无数次的战场厮杀,其应变能力也是非常强悍,看着翁锐一掌切来,收拳、转身、屈肘、顶撞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这也可以算得上近身搏杀的经典招数了,要被他撞上,就翁锐的小身板,估计得撞出个一丈开外。

翁锐当然知道这招的厉害,骤转身形,左掌划出一道弧线,一招“玄鉴式”直接拍到蒙成撞过来的肘上,借这一拍之力,身体也向后再次飘出数步。要是翁锐手上有剑,这招就足以卸下蒙成一条膀子,但他们徒手相搏,蒙成就是欺负他力怯,硬是毫不躲闪直撞过来,在别人看来倒像是他真的把翁锐撞飞出去。

前几招下来,翁锐虽说不怯,但他心里还没有底,不知蒙成这家伙到底怎样,两人一接手,倒像是蒙成追着翁锐打,这招对翁锐来说虽有点迫不得已,但他也是借力打力硬碰了一下,人飞出去了,但他也感受得了蒙成的实力,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

蒙成看着翁锐一再躲闪,以为他怯场,携胜势之威一个虎扑,两拳直向翁锐当胸冲来,速度快,用力猛,他不想再给翁锐躲闪的机会,而翁锐似乎这次也没有要躲的想法,撤步扎马,双掌画圈立于胸前,直接推出迎向蒙成的双拳。

翁锐的这招“守中式”,在剑法中自然是一把剑立于胸前防守,但蒙成这一冲把他逼成了双掌同出,完全成了硬碰硬的一招,只听“嗨”的一声,翁锐可以说是把他这几年练就的内功外功全部凝聚在这双臂双掌之上,力发之时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就感觉胸口一闷,脚下一软,“噔噔”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嗓子一甜,一口鲜血虽未喷出,却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而蒙成就更惨了,巨大的身躯也在这声闷响中朝后飞去,而这后飞的身躯中似乎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随着身躯砸落到地上,蒙成一声低吼,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翁锐头脑嗡嗡的还顾不上去看。

“啪啪”,有人拍着手从人群后面走出:“嘿,小师弟,你行啊,居然和朝廷大将都打上了,看来你又进步了,还有没有力气再跟我比一下呢,哈哈哈。”

翁锐感到胸内的气血翻腾,胳膊疼的也快要断了,现在一看天灵子来了,他的头不光嗡嗡的响,也开始疼了,他强压了两口气:“比什么比,我都败了,这医馆也要被拆了,这回你开心了吧。”

“哈哈哈,谁说你败了,”天灵子道:“要是这么个二流的将军你都败了,我找你还有什么意思,要是给你剑,十招之内你准能把他的膀子卸下来。”他看了一眼正在挣扎着爬起来的蒙成道:“放心吧,这家伙的一条胳膊断了,两三个月内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你说什么?”翁锐这才从刚才被震晕的状态里缓过一点来,他一看蒙成真的躺倒在那里,受伤还很严重,立马就觉得自己的伤好了很多,胳膊好像也没有刚才疼的那么严重了。

“他的胳膊断了,你的内力还可以。”天灵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说真的是他败了?”翁锐似乎不敢相信,在朱玉的参扶下站了起来,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好像真的没事,他刚才确实听到有骨头断裂的声音,自己的胳膊那么疼,以为是自己的断掉了,没想到是蒙成的胳膊断了,那就是他胜了,这对他的鼓励太大了。

“怎么着,我看你也没啥大事,是不是我们也练练,让我看看你最近的进境。”天灵子看着翁锐活动胳膊,脸上的气色也好了很多,就想再试试翁锐的功夫,说实在的,刚才打的太快,打的时间也太短,他都觉得没看出啥门道来。

“你这个人要不要脸啊,人家刚打完受伤,你想赚便宜也不是这么个赚法呀!”卫青也从旁边挤了进来。

刚才蒙成一来,看这家伙很厉害,猪猪去通知朱山以后,朱山怕翁锐一个人搞不定,就急忙去通知卫青,卫青得到消息就立马赶来,但还是晚了,这两个人已经打完都躺在地上,他先是吓了一跳,看着翁锐没事才松口气,谁知天灵子却在这个时候要挑翁锐,那他当然就不干了。

天灵子回头一看,一个和翁锐差不多的大男孩,个子要高一点,身体还要壮实一点,手里拿着一把新剑,倒是有点目中无人,自信满满。

“你是卫青?”天灵子道。

“你是天灵子?”卫青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看来你是知道我了,”天灵子道:“你也一样,今天你和我打!”

“你说和我打我就和你打呀?”卫青从翁锐那里知道了天灵子,但他没见过,朱山也没有给他说天灵子也在,但看到这个人非道非俗的样子,说话还那么霸道,他就猜想是他。他对天灵子本来印象就不好,这家伙现在又这么无礼,他说话也就毫不客气。

“这由不得你!”

天灵子话音未落,也不管卫青接不接招,一抽长剑晃起一道剑影就向卫青刺来。

卫青一确认天灵子的身份,心中就有了和他比试一场的冲动,翁锐和他打了两场,其实就是挨了两次打,把他说得非常厉害,还有天灵子和师父天枢老人那层神秘的关系,要是错过那他回去可能睡都睡不着。看着天灵子一剑刺来,即刻拔剑在手和他打在一起,就像在等着和他动手一样。

卫青知道天灵子的厉害,他心中也动了点小心思,既然天灵子每回只是把翁锐打一顿,对他也应该不会痛下杀手,他的胆气就大了很多,出手就是狠招硬招,以攻代守,毫不含糊,倒是天灵子有点不太适应,他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上次和翁锐动手差不多的状态下,但这回换了卫青,尽管招数差不多,但风格迥异,属刚猛型的,手里的家伙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光是铁剑,还是一把很厉害的剑,这攻击力就像是瞬间提升了一倍,有几次险些被他的剑锋扫中。

虽前几招有点猝不及防,这倒一下子激发了天灵子的豪气,陡然把自己的功力提升了一个层次,打到兴奋之处还一阵阵的怪叫,连在一旁观看的人听着都觉得瘆得慌,其结果也可想而知,十几招后卫青也只有被吊打的份。

翁锐在一旁看的明白,就算是卫青现在大落下风,但两个人打斗的激烈程度已经大大高于上次自己和他打的那种情况,他不光为卫青的进步感到高兴,更为天灵子功夫的深不可测感到恐惧。

眼看卫青就要落败,人家又是为自己出头,翁锐有点看不下去,他觉得自己也缓过来了,对朱山一句“拿我剑来”,就想上去两人合攻天灵子。反正打不过已经被他打了两次了,就算是两人一起上也没啥丢脸的,可天灵子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卫青抢攻的当口,一个猛力挥剑将他的长剑荡开,转身一脚直接将卫青踢飞出去。

“见了师兄不打招呼也就罢了,还骂人,”天灵子指着卫青道:“这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卫青这和天灵子一上手,猛打快攻也有四五十招了,尽管身上受的伤没有翁锐那么惨,但这个败像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长安城里被人一脚踢飞出去,还有很多人看着,搁谁这脸面上也下不去,但你打不过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打得性起的卫青爬起来还想往上冲,被已经执剑在手却没有机会上场的翁锐拦住。

“好啦,算了。”翁锐道。

卫青还在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天灵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又见过那老东西了是不是?”

“这关你什么事?”卫青恨恨地道。

“招数还是那些招数,但功夫确实有长进,”天灵子道:“我给你们说过,他那些破招数是没用的,你们还是早些离开他吧,否则就算练一辈子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打败你,”翁锐看了一眼卫青对天灵子道:“并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哟,口气不小,”天灵子道:“我等着就是。”

“慢走,不送!”翁锐对这个天灵子真是烦透了。

“你不用急着赶我,我会走的,”天灵子指指蒙成道:“这个大将军我帮你送走,也省得你给人家出医药费了,哈哈哈。”

在笑声中天灵子把蒙成扶起,蒙成阴阴地看了翁锐一眼,似乎要把今天这里的一切都记在心里,看来这个怨是越结越深了。今天最丢人的就是他了,堂堂的朝廷三品将军,上门寻衅结果让人把胳膊给打折了,估计长安城里这笑话又要被传几个月了,但本事不济这又能怪谁呢。

翁锐看着离去的天灵子和蒙成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烦躁,这过几天安静的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第八章 天枢-8:切磋

当一个人的身体被反复捶打之后,他的筋骨会变得越来越坚韧,抗击打能力会越来越强,但一个人的心灵被反复挫败和打击之后,经常会变得意志消沉,失去信心,甚会出现心理障碍,而翁锐似乎是个例外,在遭受家庭变故和无数次的打击之后,他现在倒变得越来越平静了。

在蒙成被天灵子带走之后,翁锐这段时间进入到一个难得的安稳期,生活也极规律,每天白天除了在医馆上坐堂看病,空了就看看医书,研究研究疑难杂症,给朱玉指点指点,有时候也被朱玉拿来当试验的对象,在他身上寻穴施针,他凭着针刺的感觉指导着朱玉施针的手法。

朱山是说什么也不肯让朱玉在他身上试针的,说是怕把他扎成聋子哑巴,猪猪倒是挺愿意,可朱玉受不了他咧嘴皱眉乱喊乱叫的样子,所以只好在自己身上或者在翁锐试,顺便还可以让锐哥哥给自己指点一下。有了这样的老师,朱玉的医术也是进步神速。

等到了晚上,后面的院子就成了翁锐练武的天地,打拳练剑日日不辍,看得朱山和猪猪心里直痒痒,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学。经过他的指点,他俩现在拳脚也使得有模有样,但也只是些花架子,离实用还是差了很多。

翁锐的内功修炼是他把自己关在屋内悄悄练的,往往在这个时候,其他人就静静的躲在屋内,或者轻轻的做其他事,免得打扰到他,尽管翁锐告诉他们没事,他们随便干什么都行,但他们几个还是觉得少点动静为好,翁锐也就不再管他们那么多,任他们去。

灵枢经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五六年的修习使他已经具备了较为深厚的内功底子,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只是刚刚入门,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都会有新的发现,似乎无穷无尽,内息在全身经脉间的流动有粗有细,有弱有强,有冷有热。他喜欢这种感觉,但他觉得还不能完全控制这种感觉。

他忘不了在那个小客栈里那天打坐运功的情形,入静很深,忘我,通透,温暖,舒服,他很想找回那种感觉,有几次已经非常接近,但却始终没有进入那种状态。

他一个人在屋内坐着,也不是在一直打坐练功,他也在仔细回想着师父对剑法的诸多阐述,琢磨着这剑招、剑势、剑力、剑用等等之间的关系,想着想着有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意随招走,内息涌动,不管在什么时辰,往往到了这个时候,他总是立即执剑在手,在院子里拉开架势肆意挥洒,将自己的所悟所感在剑尖上去验证去实践,有时候小半个时辰都难以停歇,有时候只使得几招就停下思索,而且会拿一招在那里反复练上一个或两个时辰,疯狂的时候在大雨里也腾挪飞跃,点刺劈削,更瘆人的是他经常突然停下来嘿嘿直乐,看得朱山朱玉他们生怕他得了魔怔,直到看到他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才各回各处,到后来,他再怎么折腾,其他人也干脆不理他了。

时间过得很快,这与师父一个月的约期就快到了,翁锐还沉浸在对剑法的研究和思索中,但卫青有点坐不住了。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少费功夫,平阳侯府也有给他喂招之人,他对自己的进境倒是很自信,但他不知道师父给他们讲了那么多,到底要他们练成什么样才会继续教他们,他就想来找翁锐聊聊,看看翁锐的进境。卫青其实自从上回在秦仁阁医馆门口和天灵子打过一架后就再也没和翁锐见过面,确实也挺想念的,给平阳公主告过假后就径直来到医馆。

卫青来的时候正是上午病人最多的时候,卫青饶有兴趣地看着翁锐给人号脉、开方、扎针,甚至还碰上了真元巡脉,心中对翁锐佩服不已,心想自己除了练武,其他什么也没有学会,这个年纪的小伙子都是好胜心极强的人,心中顿感压力。不过他也不恼,翁锐的进步倒真给了他很大的督促,转而使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一个大将军,成为一个万众景仰的人。

终于等到翁锐忙完了,翁锐才和卫青来到后院,并嘱咐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后院打扰,朱山他们只当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谁知他们一到后院就立即上手打了起来。

本来卫青过来,翁锐就有意坐下来好好聊聊,交流一下近日的所得所悟,但卫青对这种絮絮叨叨的说来说去兴趣不大,把剑往他手里一塞,扯着他就往院子里走。

翁锐想想也对,不管是想到什么,练到了哪里,手下见真章都是最直接的事情,讲半天也不如直接过上几招感觉清楚。

卫青拎剑前面走,翁锐提剑在后面跟着,刚走到院子中间,卫青也不打招呼,更没做什么准备,忽然间一个回身,手中的剑仅靠腕力划过一道半圆,抡剑直朝翁锐削来,身法气度把一招混元剑的“飘风式”使得浑然天成,威而不燥,跟在后面的翁锐虽无准备,但眼瞥着他的身形晃动已经自然做出反应,身子一斜,不退反进,一抖腕子,手里的“玄青剑”紧贴着小臂斜着拦向卫青削来的一剑,这“抱朴式”还真充满古拙之韵,身形飘然超脱,“嚓”的一声,两剑擦出一道声响,两人已经互换其位,卫青只是回首微微一笑,手里的玄青剑闪过一道亮光,再次疾风般刺到,翁锐也是不敢半点马虎,执剑相迎。

道家崇尚自然,崇尚天性,他们甚至认为高超的武功不是被教出来或者练出来的,而是找到合适的人,给与恰当的入门和方法引导,由他自己去领悟自然的力量,自身的奥妙,天地间的大道,慢慢形成自己的武学法门,成就自己的绝学。

天枢子就是这样一位奇人,他不求培养多少弟子,如何壮大门楣,只想着如何将他看到的可造之材引入武道,翁锐和卫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发现的,但他的这种教法,没有一定的悟性,没有一定的毅力,可能到最后都会变得碌碌无为。他一生点拨过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但真正会见第二次面的那就只有几十人了,天灵子就是这几十人之一,连第三次面都没有见过,像翁锐他们能够这么多次耳提面命的人大概不会超过十人,足见他对这两人的重视。

每个人的天性不同,思维方式、行为习惯也必然不同,对天地道理的理解也必不相同,对武学剑法德诠释也就不同,这里面无对无错,各人能顺其自然自圆其说那就是他的道,那也就成为天道的一部分,只要有机会,也许就能将其光大,自成一家。

翁锐和卫青前几年几乎是在一起听一起学,并且是在一起练,受相互间的影响,他们间的区别其实并不是很大,但现在两个人各有自己的环境,各自又有不同的性格爱好,在加上他们现在已经虚岁十七了,各自的想法越来越多,即便他们一起听师傅讲解剑法精要,但他们自己的理解却越来越不一样,就算是同一招使出来,各人想把握的重点也变得不同,其变招那就更加相去甚远。这一点哥俩在今天的交手中都明显的感觉出来,并且他们已经明白,他们谁也不可能再走回对方的路子上去,师父没有要求,这个空间给的太大,那他们自我发挥的余地也就更大,他们似乎慢慢明白了师父所说的自创自己剑法的道理。

秦仁阁后院内剑光闪闪,人影飘动,间或间还能听到几声铁剑撞击的声音,两人或快或慢,或重或轻,手下已经过了百招以上,只有六十四招的混元剑法在他们手上竟然没有一招是重复的,新招变招层出不穷,恐怕再打下去也不会重复,看来这天枢老人讲解了一天,两人各自修习了不到月余,效果还是明显的。

两个人正打得热闹,翁锐的魔障症又犯了,他突然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就像卫青上手便刺一样,招呼也不打一个,差一点卫青的剑就要将他的肩头刺穿。

“你这是干什么?”卫青急道:“你这样会死人的!”

“嘿嘿,”翁锐并没有理他,而是问道:“你刚才攻我用得是哪一招?”

“你问这干什么?”卫青嘴里说着,还是长剑一晃使出一招。

“不是这一招,再往前面。”翁锐摇摇头道。

卫青又使一招,翁锐还是摇头:“再往前面。”

卫青再使一招,翁锐赶紧道:“对,就是这招。”

“你干什么?”卫青不解的道。

“你再用这招攻我。”翁锐道。

卫青也不再问,踏步上前,手里的剑在前刺的过程中突然一个回转,扫过一个小小的扇面,变刺为拖,直接抹向翁锐的脖子,这是一招“和光式”的变招,而翁锐也使的是刚才那一招“守中式”的变招,守中带攻,但这次他这一招只使了一半,突然他的身子一闪头一偏,手中的剑一个翻转让过了卫青的剑,使得卫青的剑继续毫无遮拦的削向翁锐。尽管刚才挡过半招减缓了卫青的攻势,但这玄青剑锋利无比,就算攻势减弱,剑尖扫过的地方翁锐也是丝丝头发落地,极险的躲过一招,而翁锐翻转过后的剑尖已经扫过卫青的耳轮,一照过后翁锐立即跃开,不再纠缠。

“哈哈,这回你输了。”翁锐笑道。

“你……”卫青本不服气,但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已经看到手上的血迹,尽管很少,但也吓了一跳,这剑要是再低一点,再往前递几分,他就算是被抹了脖子,这劲力分寸他现在真的还拿捏不到,要说他输他还真的不冤。

“你这个不算,”卫青道:“哪有打着打着回过来再打的?”

“哈哈哈,”翁锐却笑得很开心,并且也冲上去摸卫青的耳朵:“见血了你还不服?”

“嘿嘿,”卫青也笑了:“师父说你拿捏劲力的功夫比我好,还真是。”

“我是看你这招出剑比较高,挡得半招后能躲得过去才变招的,”翁锐道:“其实你也并没有输。”

“你就别宽慰我了,”卫青道:“要是高手相争这点破绽可能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输赢呢。”

翁锐呵呵一乐,两人也不再比了,拉卫青到屋内坐下喝茶。其实刚才之所以翁锐突然停下,是他觉得这里确实是有个破绽,并且还很要命,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卫青,还好他并不笨,一点就通。

“你看我们俩是一个师父教,学的东西也一样,现在使出来却越来越不一样了,”翁锐道:“我觉得师父的话越来越有道理了。”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卫青道:“剑道博大精深,任何一点的变化只要用的恰当,都可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还有,就是看到你厉害的招数,以前总想着照着学,现在却没有了这种欲望,而只是想着自己怎样做的更好。”

……

这一谈竟谈了半个下午,各种感悟和妙想都喷涌而出,激荡着两个年轻的头脑。

切磋,不是去学别人的东西,而是把对方当作自己的镜子,看出自己的不足,补上自己的漏洞。

武功的修习竟和为人处事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由得两人感慨不已。

第八章 天枢-9:玄青观

一月的期限到了,天枢老人并没有出现在延福街秦仁阁医馆,而是派人来通知了翁锐他们见面的地点。

这次他们师徒见面的地点离城并不远,就在长安城西郊的玄清观。这个玄清观可不简单,它是一座皇家御用道观,不光规模宏大,建筑也很讲究,进出都盘查很严,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这里平时除了皇家祭天举行大典,皇家达贵炼丹清修,也就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在特定时间才可以来这里拜祭,其他人等一概免进。

翁锐和卫青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名小道等在门外,问明身份这才将他们带入观内,他们的马以及带来的剑都被留在道观外知客房,显然他们在这里享受到了一些特殊的待遇。

上回和师父见面,天枢老人讲了很多,特别是剑法精要就是特别针对他们两个已经达到的程度而讲的,并且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去消化去领悟,他们自己也感觉在这一月中提升很快,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这次过来他们想着师父还会考究他们的武功,并且也是带着向师父展示的心态来的,并期望能够让师父满意,继续传他们武功,没成想到大门口剑就被卸了,这多少还是有点让他们不知所措。

但他们那点不适应很快就被道观内的磅礴大气给冲淡了。

翁锐和卫青都是从平阳来的,长安城之大之繁华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但到了这里,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懵住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们没去过皇宫,不知道皇宫的样子,到这里也一样感受到了什么是奢华,什么是皇家气象,用雕梁画栋来形容太俗,用宛如仙界来形容又太虚,总之来说,到了这里,似乎就有一种气势,有一种力量,直透进你的骨髓,让你感到只要你在这里坐一会,你就会虚化和这里融为一体。

翁卫两人随着小道拐弯抹角的往里走,小道士一直微微的低着头往前走,而他们两人跟着只感觉眼睛不够用,东张西望恨不能把看到的东西全部装进眼里,有几次翁锐踩了卫青的脚,卫青又差点被翁锐绊倒,惹得小道士暼着他俩一直在偷偷地乐。

终于到了一处偏殿,小道士上前在门口一立,向里面行礼道:“师父师伯,两位小哥已到。”

“让他们进来吧。”是一位老者的声音。

“是,”小道士答应一声,伸手请翁卫两人入内:“二位请。”

翁卫两人进得殿来,这才看到师父天枢老人正和一位道长在喝茶聊天,从刚才小道的称呼中这两人似乎有同门之宜,并且师父天枢老人为长,当下二人也不敢马虎,上前跪倒在地:“徒儿拜见师父师叔。”

“好啦,你们起来吧,”天枢老人道:“我说过你们未入师门,不必叫我师父。”

翁锐和卫青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面色有点尴尬,只好默默地站起身来,倒是和师父同坐的道长站起身来给他们解了围:“哈哈,师兄,你还在为当年一句话放不下呀?”说完他又仔细的打量了翁卫两人一番点头道:“师兄,还是你眼光不错,这两孩子都行。”

“你们俩见过玉清真人。”天枢老人道。

“见过玉清真人。”翁卫两人行礼齐声道。

“呵呵,别听你师父的,”玉清真人道:“你们叫我师叔就行。”

“是,师叔。”两人又道,并且相视一笑,觉得这位玉清师叔十分和蔼可亲,不像师父老板着个脸。

“好了,”玉清真人道:“既然两位师侄已到,我就不打扰你们师徒叙话了,这里十分清静,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有事找玄一就行。”说罢又对刚才领两人进来的小道道:“玄一,你在小院门外侯着,不要让外人闯入。”

“是,师父。”玄一答应一声。

玉清真人径自离去,天枢老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相送,等他们都出去了,才一指殿前的两只蒲团:“你们两坐下吧。”

“是,师父。”两人行礼坐下,静静的看着师父。

天枢老人看着这两人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玉清真人虽和我有同门之宜,但我们并不是一个师父,他的道行修为不比我低,只是这里面所牵扯的往日旧事太多太过复杂,你们现在也不必知道,如果你们能有资格入得师门的那一天,你们就会慢慢了解。”

“师父,我们今天要比试吗?”卫青问道,其实他更在乎的是师父今天会教他什么,尽管天枢老人每回都是扔给他们一堆东西后就径自离去,但这种不管不顾的方法也使他们每次都有很大的进益,他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并且越来越珍惜师父每次难得的讲解机会。

“那你们比试过吗?”天枢老人道。

“我们前几天还在医馆后院比试了一场。”卫青道。

“谁赢了?”天枢老人道。、

“是翁锐赢了。”卫青道。

“也没有谁输谁赢,”翁锐接口道:“我们俩打了一百多招,后来就停了,也没分出胜负。”

“为什么不打了?”天枢老人道。

“因为翁锐看出了我一个变招的破绽,”卫青道:“他想提醒我。”

“他怎么提醒你?”天枢老人似乎对此来了兴趣。

“他让我用那招和他重打了一遍,结果被他抹了脖子。”卫青对此似乎毫不在意,讲的很有兴致,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嘿嘿,”翁锐轻笑一声:“没有,只是碰到了他的耳尖。”

他们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天枢老人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当时的境况,不亚于当场观瞧。

“哈哈,看来你们的进境都不算小,”天枢老人的道:“你们来说说这次过招的感受。”

“我先说吧,”卫青看了一眼翁锐道:“我们俩以前用的都是同样的招数,但即便是现在也是同样的招数,用出来也会不一样,要是一些变招,那就会差得更多,不过就算不同,也感觉非常顺畅,也是各有各的妙用。”先说总是有些好处的,省得别人说了后面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说,现在很多时候卫青都要抢在前面说就是这个道理。

天枢老人没有答话,只是点点头又看向了翁锐,翁锐笑笑接口道:“师父上回讲了剑式、剑招、剑势、剑用等等‘剑径八法’,确实使我俩看到了剑道的博大与深奥,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还很难将那些内容吃透,但每想到一点,试用在剑上,竟然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有些妙用会化腐朽为神奇,就算普通一招,用得巧了,就会变成致命的招数,就会化解危局、枪得先机、奠定优势……”

翁锐似乎很是陶醉,对这种感觉很是享受,但却不知下面该怎么说,剩下的就是“嘿嘿”地笑了,这种情况在医馆后院一个人练剑的时候也常常这样。

“你笑什么,”卫青有点不解:“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我没你那么多词,我觉得用剑讲的就是最终的效果,制人而不制于人,基本的招数,灵活的应变,强悍的速度与力量,其它都可以忽略,师父,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卫青虽说在问,但可以看得出,他对此感觉很有信心,就算自己和翁锐的感觉不完全相同,他也并没有感到自己想的有什么不对。

“于剑道之中,本就没有什么错与对之分,”天枢老人道:“合乎道,顺乎理,适乎手,能把你的心意、力量、机巧发挥到极致,就是对,不是你的东西在你手上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那就是错。我之所以除了基础的混元剑法和基本的内功心法之外,什么都没有给你们教,就是怕我所教的东西限制了你们的想法和思路,怕我的东西变成了你们的框框套套,给你们方法和方向,至于你们能创造出什么就不是我能想象得到的了。”

第八章 天枢-10:天枢十三剑

“师父,江湖上对于我们天枢门的‘天枢十三剑’的传说好像有不少。”卫青的话中有些试探,这一点在他心中已经憋了很久,而在一旁的翁锐眼睛也突然亮了。

“看来你们也在想着这事,呵呵,”天枢老人轻笑一声道:“江湖传说多,是因为江湖上不了解的人多,偶有人见过,窥过一斑,就奉之以为神,传得多了,添的加的也就越多,就离真意越远,误会也就会越多。”

“师父,我们也能见识一下吗?”翁锐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

“嗯……”天枢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俩可以联手来攻我。”

“就在这里?”翁锐看看这斗方之地,似乎这里也拉不开架势呀。

“这里不行吗?”天枢老人道:“强者要以命相搏得时候难道还要选个地方?”

“是,师父。”

两人答应一声刚刚站起来,就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从他们两人中间飘过,黑影两手的指峰滑过之处,翁卫两人的脖子已经生辣辣的疼。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师父会先动手,怎也说和师父动手也得他们施过礼之后再开始,但师父似乎对此并不在乎,两人刚感到诧异,就感脑后又有疾风袭来,这次他们的反应都极为迅速,单掌化剑,左右翻飞,几乎同时转身,同一招“飘风式”急斩向后,他们的身子还未转全,两人的手指尖就像撞倒墙上,其实是被天枢老人宽大的衣袖扫过,震得半臂发麻,还未等他们抽回手来,从头顶飘然而过的天枢老人单掌晃出两道掌影一左一右已经拍向两人的天灵,翁锐的反应要更快一些,顾不得臂膀的收回,顺势转身倒地,躲过天枢老人的一掌,左掌一圈急使一招“谷神式”护住身体急速向外翻滚,而卫青则奋力转身,手下一抖,一招“守中式”直直刺向天枢老人拍来的手掌。

天枢老人只是从空中飘过,并无半点停留,卫青的那一招守中式以他现在的速度自是挨不着他,但天枢老人随手反转的一个弹指却弹中了卫青的手掌,再次的巨震让他感觉胳膊都要掉了,身体也翻向另一边。这个时候两人也顾不上尴尬和疼痛,翻身从地上跃起,一左一右对天枢老人形成围攻之势,但见天枢老人从空中稳稳的落地之后,衣袂还在飘动,两手各捏一个剑诀,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正好对着他们俩,两人身体各自晃动数次,都看不出任何破绽,迟迟出不了招。

师父的功夫他们还是见过的,第一次是两根柳条震裂了一块巨石,第二次是在廷尉府救他们两个出来,但真正交手过招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师父厉害,但这种巨大差距所造成的震撼还是非常厉害的,和天灵子交手,感觉就像是羊和狼斗,尽管最后逃不出狼嘴,至少还可以跑一阵子,弄不好还可以顶他一家伙,在师父面前,他们就感觉到自己就是一条上了钩的鱼,怎么蹦跶都难以逃脱,不管是里外,都像是被他圈住了似的。他们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显出手了,因为当他们面对师父的时候,他们根本无从出手。

终于翁锐和卫青两人慢慢放松了绷紧的手掌,慢慢直起了微微弯曲随时准备进攻的双腿,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怎么抵抗都是没有用的,两人拱手施礼:“谢谢师父。”

“嗯。”天枢老人也不多话,慢慢又坐回了他刚才坐的蒲团。

“师父,这是天枢十三剑?”卫青一坐下就开问,眼里充满钦佩和期待,他太知道了,就师父刚才的一个闪身飘动,他们已经死了两三回了,这个剑法对他的诱惑太大。

“就算是吧。”天枢老人淡淡的道。

“为什么是‘就算是’?”翁锐可不想就这么放过。

“要从招数上讲,可以说任何一招都是天枢十三剑,也可以说任何一招都不是,”天枢老人道:“招数都只是外在表象,真正的修炼是境界,就算是同一招,不同境界的演绎也会不同。”

“这么说天枢十三剑就是剑道修炼的十三个境界?”翁锐道。

“是。”天枢老人道。

“那您刚才用的是什么境界?”卫青道。

“上善若水。”天枢老人的回答都很简单,他似乎在思索怎么对这两位名义上还不是的弟子讲,这种做法似乎也不太符合他这种境界人的身份。

“那您给我们讲讲这天枢十三剑的故事吧。”翁锐道,他这话说得很巧妙,他不知道师父今天会不会给他们教天枢十三剑,他也看出了师父的犹豫,所以他觉得讲讲故事应该不会涉及到师父最担心的那些事,也许师父还能多讲点,在这点上他显然比卫青强了不少。

“好,那我就给你们两个讲讲,”天枢老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人也忽然释怀了很多:“本门祖师是个以武修道之人,道家始祖老子的《道德经》所阐述的天地大道对他影响至深,毕其一生,把他对‘道’的理解体现在剑法上,形成十三个层次的境界,每一个层次都是对剑道的一种阐释,也是对人生大道、天地大道德一种理解,第一个层次是基础,也算是入门,其它每一个层次都需要以上一个层次的修炼为基础,循环往复,达到至境,可以飞升。祖师是个极聪明之人,他想到了,但他却没来得及做到,也是为本门留下了诸多的遗憾,有待后来人再去修炼弥补。但如果无拥有极高聪慧、极高悟性、极巧机缘之人,恐怕这个遗憾只能是延续了,可能到最后人们连这个遗憾都会忘掉。”

天枢老人说到这里,脸上显示出的是一种悲凉和痛苦,还夹带着一丝羞愧。

“师父,那连你也不行吗?”对卫青和翁锐来说,道门三圣之一的天枢老人,那时一种天神般的存在,天下武林至尊,还有他不能办到的事情,这让他们震惊不小。

“呵呵,”天枢老人一丝苦笑:“我要能办到我就不用再四处奔波了。”

“那您觉得我们能办到?”翁锐问道。

“不知道,”天枢老人道:“你们两个是我见到的根骨悟性极好的几个人中的两个,但能否有此机缘却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看你们自己。”

“那我们现在能开始修炼吗?”卫青道。

“当然,”天枢老人道:“要不我今天也就不会找你们来了。”

“请师父教我们修炼之法。”卫青道。

“没有修炼之法,只有几句话,”天枢老人道:“我今天只传你们天枢十三剑的第一剑‘混沌初开’,能不能有以后,那只能看你们的造化了,偈语只有几句话,你们可记好了。”

翁锐河卫青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宝贝,天枢老人也慢慢地道:

“混沌蕴天地,

一剑两茫茫。

摇曳随风起,

山河日月殇。

婴孩落地啼,

阴阳乾坤朗。

叩虚以问道,

造化名无常。”

“师父,这就是我们要修炼的剑法?”卫青的头有点大。

“不,这是剑道的修炼之门,”天枢老人道:“剑法那里都学得到,剑道我却教不了你们,我能给你们的只是一把打开剑道门户的钥匙,进了这门,造化全靠你们自己。”

“那您就不能给我们讲讲?”翁锐知道卫青读的书不多,领悟这些自然有些困难,所以嬉皮笑脸道。

“我讲那是我之所悟,和你们没半点关系,”天枢老人不想给这个情面:“我已经给你讲过几次了,用别人的东西永远也别想踏入顶级高手行列,更不用说超越了。”

“那我要是悟不出来怎么办?”卫青道。

“那你就照着你现在的剑法练,你也可以再学点别的剑法,”天枢老人有点不屑:“你也可以提高,十年后也许可以和天灵子一样,哼!”

卫青做个鬼脸不敢再说了,看来他这个懒是偷不着了,翁锐赶紧接口道:“好,那我们就依师父,但我们今天就学这几句话吗?”

他在想,按照以往的惯例,师父要不填鸭式的讲到天黑是决不罢休的,今天就将这几句不正常啊。

“上回给你们讲了一天,给了你们一个月,这会就给你们讲几句话,我给你们三年,”天枢老人道:“如果三年后你们还没有进入这个境界,你们就不是我要找的人,你们也就不会再见到我。”

天枢老人这话说得有点悲凉,孤零零一个人行走在江湖,做些很多人都不理解的事,到底结果会怎么样,他自己都无法肯定。翁锐忽然有些感动,也感到一些压力,他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祖父翁檀老将军的影子,心中有些不忍,他想让他开心。

“师父,那怎样我们才算进入这第一剑的境界?”翁锐道。

“你自己会感觉到的,”天枢老人道:“到那时,我用第一剑你可以在我手下走百招而不败!”

“百招?”卫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那得强大到什么地步。

“你若在第一剑境界提升的比我还高,同一境界百招内你可败我!”天枢老人继续说着对这两个年轻人充满吸引力的话,他太希望他们能进入这个境界。

“所以您给了我们三年?”翁锐道。

“有些人一辈子也悟不出来。”天枢老人淡然道。

两人默然,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站起身来道:“谢师父!”

“另外,我还给你们带来两本书,”天枢老人道:“一本是《岐黄仙道》,这是我在一位老友那里抄来的,听说翁锐竟然通过灵枢经和诊脉之法悟出了久已失传的‘真元巡脉’绝技,这对你可能会有些好处。”

“另一本是《孙子枢解》,”天枢老人继续道:“《孙子》是我的先祖武圣孙武的著述,到我这里,虽不喜驰骋疆场,但也不敢忘掉祖宗,空来研读,颇有心得,都写到这里,原想此书可能将随我而终,看卫青有将天下之志,就送给你吧,你若有一天真能成为将军,它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也算是我为祖上做点传承了。”

“谢师父赠书!”两人接书跪拜。

“你们起来吧,”天枢老人道:“我也有要事要办,你们这就回去吧,也许两三年真见不到你们,这书你们就自己读吧,能领悟多少都是你们的造化。”

两人还想再谢,被天枢老人抬抬手止住了,并挥挥手让他们退出,两人知道师父的脾气,只好深施一礼,拿起东西退出。

他们两人只感觉心里手里都是沉甸甸的,再也无暇顾及玄清馆的奢华,只想着如何努力和下次见到师父的情形,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下次和师父见面竟和他们想的是天壤之别。

第九章 兄弟-1:卫青的困惑

从玄清观回来,卫青就深深的陷入无尽的困惑之中。

记得在他七八岁的时候,还在父亲郑季家里放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她来到这里起他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这就是他的家。有一天跟随管家去牢房送东西,有位囚犯看着他说,这孩子面貌清奇,是贵人相啊,将来一定能拜将封侯。那时候他已经很懂事了,觉得那是一种善意,对人笑笑说:我是家奴生的孩子,只要平时在家里少挨点打就行了,哪里还能想着立功封侯呢?

就这句随便的一句话,还是被管家听了去,回去告诉郑季,卫青那时还叫郑青,当然又免不了一顿毒打,还被父亲郑季咆哮:我给你吃给你穿,难道对你还不好吗?

挨打的卫青照例没有任何反抗,但他从那时候起,那位囚犯的话就刻在心里,他一定要成为一个大将军,驰骋疆场,杀敌立功,做官封侯,这样他就不会再挨打,她的母亲也就不会再受苦,他的姐姐也就不会再为奴。

但像他这样一个被郑季当作奴仆的儿子,要想有出头之日,那真的是比登天还难,但吉人自有天相,放羊回家路上和翁锐无意中的一场争斗,不但认识了师父天枢老人,可以习得武功,还结识了好兄弟翁锐,从他那里不仅学会了认字写字,还跟着他读了不少书,明白了许多道理,这就更坚定了他的信念。

但现在他的这点功夫,和翁锐比或有输赢,但和天灵子比那就差得很远,要说能胜过那个想欺负翁锐的三品将军蒙成,也许他还有点自信,可那对他来说这远远不够啊,蒙成已经四十岁了才是个小人物,这远不是他的目标,他需要更高更强的武功,至少比天灵子还高的那种。师父天枢老人对天枢十三剑第一剑威力的描述给他在武功眼界上开了一个天窗,让他看到了天窗外那一片刺眼的阳光,一口气把他顶在那里:我一定要站在那片阳光里。

想想容易,决心也很容易下,但回来就算把师父说的那些话写下来挂在房间里,反反复复地读,那也只是一首奇奇怪怪的诗,和他想要的武功扯不上半点关系,几天不吃不喝下来,人都有点扭曲变形,心情也变得焦躁不安,还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他终于有点理解天灵子的感受,觉得师父可能真的是在糊弄他们,甚至都有一丝去找天灵子学剑的念头闪过。

卫青这阵子魂不守舍的样子,平阳公主也注意到了,她有点好奇,就笑着对身边的讴者卫子夫道:“你这个弟弟最近怎么啦,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回公主,”卫子夫道:“前一阵子还好好的,自从前些天去见了他那个什么师父,回来后空了就把他关在房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他在干什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不是他碰上什么难事了?”平阳公主道。

“这个倒没有听说,”卫子夫道:“以前见他练功倒是挺起劲的,现在好像练一阵子就有点心浮气躁,还砸东西出气,看来他真是有些心事。”

“你这个弟弟现在已经长大了,”平阳公主道:“你这个姐姐应该多关心点他才是。”

卫子夫心里有点莫名感动,弟弟卫青只是一个骑奴,他来公主身边也就一年多时间,除了个子高,长得英俊和功夫好,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公主似乎从来都没有把他当作奴才,不光关爱有加,有时候对他犯的错还暗地维护,这让他这个姐姐和家人也沾光不少。她前几天就看出卫青的情况有点不对劲,但摄于侯府的规矩她不敢擅自去问,既然公主吩咐了,正好可以去一探究竟。

“是,谢公主殿下关心,”卫子夫道:“我这就去看看他。”

卫子夫来的时候卫青正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几句师父的话发呆,看着姐姐进来,他还真有点意外:“姐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姐姐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卫子夫说着,爱怜的抚摸着她宽厚的肩膀,看着他一脸的憔悴,心疼的说:“你看你,为什么事儿呀,都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没事,”卫青无奈的笑笑,微微摇了摇头道:“公主殿下那里……”

“你放心吧,就是公主殿下叫我来的,”卫子夫道:“你情绪不好已经影响到公主殿下啦你知道吗?”

“啊,那么办?”卫青一脸惊愕。

“我看没事,公主对你挺关心的,”卫子夫道:“只要你赶紧把自己调整好,不要误了公主的事就好。”

“不会的,”卫青道:“没有公主的开恩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不会给她误事的。”

“呵呵,看把你吓的,”卫子夫笑道:“公主要我过来,也就是问一下你最近到底遇到什么事啦?”

“其实也没啥,”卫青道:“就是师父讲的一些话弄得我糊里糊涂的,有些搞不明白。”

“什么话,能跟我说说吗?”卫子夫道。

“呶,就是这几句。”卫青朝墙上努努嘴。

卫子夫朝墙上看去,墙上的挂的锦帛之上写着一首诗,诗名《混沌初开》,字体苍劲有力,雄浑大气,不禁惊喜道:“呀,卫青,你写的字又有进步了。”

“谁让你看这字的,”卫青急道:“我是让你看这上面的内容。”

“哦哦,我知道,”卫子夫笑着念到:“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摇曳随风起,山河日月殇。婴孩落地啼,阴阳乾坤朗。叩虚以问道,造化名无常。这首诗挺好呀,怎么啦?”

“你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卫青道。

“嗯…”卫子夫略一沉吟道:“这里面似乎有很深厚的道家的底蕴在里面。”

“对对对,你真行,”卫青很是兴奋:“你快给我说说。”

“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我给你说?”

卫青说这个姐姐行,那是她真行,别看她只是平阳公主身边的一个讴者,因为面容姣好清丽动人,聪明伶俐还很会来事,平阳公主就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不但培养了她的性情和礼仪,还跟着平阳公主读了不少书,不光是对道家,对儒家、法家等诸子百家的典籍都有涉猎,秀外慧中,也算是一个奇女子。本来给卫青解释一下也未尝不可,但一看这么几句话就把卫青折磨成这样,她也起了好奇心。

“我跟师父学武已经有五六年了,”卫青道:“以前他断断续续的给我们教了内功的修炼方法‘灵枢经’和基础剑法‘混元剑’,一个多月前又给我们讲了他总结出的剑法基础‘剑径八法’,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练,我们本来已经觉得练得很不错了,但和他一比就差了十万八天里,我们俩同时出手在第一招就都被他抹了脖子,要是他站着不动,我们竟从他身上找不出任何出手的机会。他的功夫就是‘天枢十三剑’里的一招,而这‘混沌初开’就是天枢十三剑的第一剑,既无招无式,也可千招万式,他说这是一种境界,要我们自己悟。”

“他为什么不给你们解释?”卫子夫道。

“翁锐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卫青道:“师父说他能说的出的是他自己的所悟所得,和我们没半点关系,就算我们按他所悟的方法去练,因为不是自己的成就也会非常有限,更不要说会超越他了。”

“不能超越他就不教了,”卫子夫道:“你师父还真是一个怪人。”

“是啊,”卫青道:“他说既然超越不了他,我们学成什么样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这才是入门的第一境界,要是跨不过去,他以后也就不会再见我们。”

“哈哈,我差点上了你的套,”卫子夫笑道:“你这家伙想偷懒,这可不行。”

“姐,求求你了……”卫青一脸的无赖相。

“说不行就不行,”卫子夫正色道:“道家的功夫自有他们的道理,我对武功一窍不通,我把我的理解告诉你,可能会把你引向歧途,那你师父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那怎么办,我就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啊!”卫青急道。

“这个急是急不出来的,”卫子夫慢条斯理的道:“以前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只知道练功练武,现在尝到苦头了吧。既是道家思想所悟出的功夫,那还需要从到家的经典入手,《老子》、《庄子》都要去认真的反复去读,还有《列子》,也叫《冲虚真经》,很有意思,如果你读这些书,有什么不懂的,我倒可以给你讲讲。”

“师父还给了一本书。”卫青说着把天枢老人的《孙子枢解》拿了出来,卫子夫接过来翻阅了几个片段把书还给他道:“这本书太好了,你要好好的读,它会影响你的一生。”

“哪我这个……”卫青指着墙上的“混沌初开”还想问,被卫子夫一语打断:“这个你就先放放吧,该读你的书就去读,该练你的武就去练,也许哪天你就真的悟到了,这要有机缘,是急不得的。”

“那这么多天我都是瞎忙了?”卫青一脸茫然。

“还真是,哈哈哈……”卫子夫已经笑弯了腰。

第九章 兄弟-2:翁锐的进境

在卫青为天枢老人的几句话而苦闷烦恼的时候,翁锐却是另外一种景象,他似乎是把天枢老人讲的那几句话给忘了,回到医馆该干嘛干嘛,和往常几乎没什么两样。

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变化,但在翁锐自己看来变化还是不小。师父说过的话他听一遍就记在心里,不用像卫青那样要写出来挂在墙上。在他听第一遍的时候就有所感觉,很美妙,但只有一丝丝,还模糊不清,但他不想马上就把那点感觉想明白,而是想把它忘掉,尽可能的去多做些其他事情,不要让自己的思维沉溺在那几句话里。

翁锐除了每天给人看病和教朱玉医术,自己练功练武并且顺带教教朱山和猪猪,最大的变化是他静下心来读书的时候多了。近日他又到附近的几家书馆淘回来很多本书,说来奇怪,翁锐也没有人给他指点,他也未去拜会过卫青的姐姐卫子夫,但《老子》《庄子》《列子》几本书赫然在列,不仅如此,他还挑了好几个版本的集注回来,以便在读的时候相互参照,除此之外,他的书堆里还有《论语》《孟子》《韩非子》《孙子》等书,气得朱山直喊:“你又去乱花钱,买这么多书你读得完吗,难道你要开书馆吗?”

“你着什么急呀,”翁锐道:“今天还有一些书人家说没有,像《易经》啊,《诗经》啊等等,明天人家都会送过来的,你们也可以读读。”

“我才不读呢,”朱山怒道:“这又不能当饭吃,我看你是刚攒几个钱烧的。”说完还气鼓鼓的走了。

翁锐笑笑不以为意,倒是朱玉显得非常高兴,她的字已经识了很多了,以前空了她只能去看医书,现在可好了,她可以读更多的书,也可以让锐哥哥有更多的机会教她,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忙不迭的帮着翁锐把书在他的房间整理好,想看那本随时都能拿得出来。

翁锐之所以这样,这和他的家教有关。翁檀老将军虽说是一介武将,除了兵书,他也是涉猎极广。翁锐小的时候,他教他《论语》和《老子》,从天道和人道两个方面给翁锐打下了比较深厚的基础,让他从小就培养起了一种雄宏大气的思维方式,也慢慢养成了一些他自己对世事的看法。

大一点的时候,翁锐遇到了天枢老人,翁檀老将军法眼如炬,知道这是一位世外高人,有他的指点这位他最钟爱的孙子未来的成就不知会高出凡几,他也就只是从旁暗暗协助,对他读书不再作任何限制,这也养成了翁锐喜欢看书广泛涉猎的习惯。

翁锐这次一下子买回这么多书,是他从和师父天枢老人的交流中看出了自己积累的不足,师父所描绘的武学大道像大河大海,而自己感知到的像小溪水瓢,在他自己面前,这大道就像一座山,甚至是高不可攀的天空,他需要让自己大起来、高起来,这样他才有可能摸到这武功大道的边缘,而让自己高大起来的唯一方法是读书,是从前人贤人的书籍中去汲取智慧,去提升自己。

他从小就读过《老子》,但也就是知道道家是主张万事万物要符合天然大道,要尊重人的天性,推崇无欲无求,无为而治等等,生活中这些也似乎很有道理,这样的自然状态也许是人最好的感觉,但现在看来,能够产生如此高妙武功的道家经典,他所看到和感受到的只是其中的一点点道理,离真正的大道还差得很远,就算是穷极一生,也未必能领悟透彻。

有了这样的想法,翁锐倒变得越来越轻松了,他觉得不要急于去弄清什么,而是慢慢的去积累自己,积累多了,也许那天就会有所感,就像是拦住一条小溪,尽管水量不大,但时间越长,积累的水也就会越多,哪天决堤一放,瞬间也可洪水滔天,震动天地。

也许人最好的读书状态就是心无旁驽的时候,没有目标,没有功利,没有别人的打扰,拿起一本书就像是遇到了一位古代先贤,可以跨越时空和他交流,闭起眼睛好像他就站在哪里,清清楚楚,声音温和而有力,句句锤在你的心坎之上,甚至会感觉到阵阵压力,有时候还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人读书也会是一个疯狂的天地,可以抚掌大笑,可以暗自伤神,可以义愤填膺,可以慨叹蹉跎,也可以为一句话一个道理而兴奋不已,书读不下去,饭吃不下去,水喝不下去,不想说话,不想睡觉,不想有任何打扰,就想保持那种状态,享受那种状态,这有点像一个人在一个空荡荡的大热水池中泡澡,浑身的毛孔张开,头上微微的冒着细汗,满脸大写着惬意。读书之美,至于斯乎!

翁锐现在的状态又一次的放空了自己,无所谓有用,亦无所谓无用,无所谓道家,亦无所谓儒家或者法家,啥都看,啥都似乎没放在心上,但对每一本书,都好像是一盘美味,嚼得有滋有味,这有点像牛吃草,管它干的湿的,嫩的老的,先一股脑的吃下去,等有时间了再慢慢进行反刍细嚼,似乎天枢老人的那种填鸭式的教授方法和这个也有得一拼。

卫青倒是在这段时间内来找过他两趟,本来是想看看他这边有什么进境,看看能不能取取经,可等他来的时候,发现这家伙现在不光练武练功不认真,就连给人看病也都交给朱玉一个小姑娘去看,只是等小姑娘搞不定的时候或者人家一定要找他的时候才出来看看,其他时候就躺在内室或者院子里沉浸在他的书中,像一个悠闲的老财主。

“你天天这样有效果吗?”卫青不解的道。

“什么效果?”不知翁锐是装傻还是没有从他的书中脱出来。

“我看你都快读书读糊涂了,”卫青道:“当然是师父给我们布置下来的功课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翁锐道。

“你是说效果很好吗?”卫青一下子有点兴奋。

“不是,我是说这种纯粹读书的感觉挺好。”翁锐笑道。

卫青白了他一眼道:“感觉再好也没有用,师父的那首诗还是读不懂,武功也提高不了,到时候师父可能都不会再见我们了。”

“读书积累就是为了有一天明白师父给咱们那首诗的意境,”翁锐道:“境界的提升就是先要放空自己,让自己没有羁绊,可以天马行空,甚至可以胡思乱想,从别人想不到处悟得道理,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了。”

“是啊,老想着这些我读书也读不进去。”卫青道。

“我教你一个方法,”翁锐道:“你先不要去管师父说的那些话,放在那里它也跑不了,你还是每天练武干活,该吃饭睡觉还是吃饭睡觉,但是书还是要读,不去想它和武功有什么关系了,书上的内容就有意思了,如果其他的书读不进去,你就读你的兵书阿,你不是想当大将军吗,兵书总是要学的,你看我这里也有一本兵书《孙子》,有些读书的想法我们还可以交流。”

“那你不着急吗?”卫青随便地翻阅着翁锐的一堆书道。

“那有什么好着急的,不是有三年时间吗?”翁锐道:“再说了,这读书也是为了积累,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这几个月才能积累多少啊。”

“我姐也是这么说的,”卫青道:“要我不要着急,先多读点书,她给我的一些书你这里也有。”

“早就听说你有一位能歌善舞博通古今的姐姐,什么时候能让我也见一见啊?”翁锐显出一脸的羡慕。

“这有什么难的,我回去先和我姐姐说一下,到时候我偷偷带你进候府你就能见到了,”卫青说起姐姐卫子夫也是一脸的骄傲:“她也经常提到你,还说让我带你去给她看看呢。”

“真的?”翁锐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卫青道:“公主殿下现在很器重我,我出入侯府都不会有人过问。”

“你真行,”翁锐衷心的赞叹一声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定了!”卫青很坚决的道。

第九章 兄弟-3:姐姐蒙宠

卫青对翁锐要去见她姐姐卫子夫这件事当时是非常热心,但却一回去就没了消息,不是他不想,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侯府又不是他家,不能想让谁去谁就能去,弄得他连翁锐这里都不敢多来了,直到第二年春上有一天他兴冲冲的跑过来对翁锐道:“我已经和姐姐说好了,她让我今天就带你去见她。”

“太好了,”翁锐也一脸兴奋,毫无埋怨之情:“我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其实那天卫青确实是在翁锐面前说了大话的,他就是一个平阳公主的骑奴,他来去自由那是因为别人都看着平阳公主的面子,但说要把一个外人随随便便就带进侯府,他还真没有这个能耐,要是偷着来,就算是他们有这本事,但要是被发现了,轻则重责,重则有可能直接拉出去砍了,为点好奇心丢了性命那就太不值了。

既然已经在翁锐面前夸下海口,这个面子总还是要圆的,卫青一直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但却一直都没有等到,看看都过年开春了,还是没有结果,每次去见翁锐都像做贼似的心里不塌实,他再也不想拖了,抓耳挠腮地想了两天,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最后不得已只好求助姐姐卫子夫。

“你不是能耐很大,什么都答应人家了吗,怎么又来求我?”卫子夫笑道。

“姐姐,你就不要再挖苦我了,”卫青道:“都是我在翁锐跟前把姐姐说的太好,这家伙羡慕的不得了,一定要我带他来见见姐姐,要是把他弄不进来,他还以为我在吹牛呢。”

“呵呵呵,”卫子夫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你少在我跟前说这些好听的话,侯府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叫个陌生人进来,这是你一个奴才能做的主吗?”

“这个我知道,要不我才来求姐姐的,”卫青厚着脸皮道:“就这一次,姐姐一定要帮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你不敢干的事情呀,”卫子夫道:“自从你进了侯府,你看惹出了多少事,要不是公主殿下替你兜着,有几个你也拉出去打死了。”

“姐姐……”卫青已经在央求了。

“好啦,你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我就答应你一次,”卫子夫道:“我就去跟公主殿下说你在外面吹牛,说侯府多好多好,惹得外面的小朋友嚷着要进来看看,你可别说差了,我到时候再找个理由来看看你们,我也确实想见见这个翁锐,他也是你命中的贵人啊。”

“是,是,”卫青已经千恩万谢:“谢谢姐姐。”

“那你就等着吧。”卫子夫笑着离去。

在侯府的后厅,平阳侯曹寿正在和平阳公主唠着话,卫子夫从外面飘然而进,看见侯爷和公主都在,赶紧上前施礼并给他们添茶倒水,完了退到一边侍候着,但还是有点忍不住偷偷的笑。

“子夫,碰上什么好事了,看把你今天乐得,哈哈。”平阳公主笑道。

“回公主,没啥大事,”卫子夫赶紧躬身禀道:“是我弟弟卫青的一点事。”

“哦,这阵子他怎么样了?”平阳公主道:“这两天我没出门,也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他挺好的,”卫子夫道:“自从公主殿下上回让我去说了他,他就消停多了,每天都还算安静守份,只是……”说到这里,卫子夫又捂嘴笑了起来。

“只是什么,看把你乐的,”平阳公主道:“说出来我们也乐乐,呵呵。”

“他在长安不是有个小兄弟吗……”

“你是说翁家那个小哥?”卫子夫还没有说完,侯爷就插了一句。

“是的,侯爷,”卫子夫继续道:“他在这长安城里也没有其他朋友,出去也就是到翁家小哥的医馆去,去得多了,就在那里吹牛,说咱们侯府多好多好,说得翁家小哥心里直痒痒,一定要他带进来看看,为了面子他倒是一口就答应了,但回来才知道自己给自己挽了个套,把一个陌生人带进侯府,那是他能做得了主的呀,为此急得抓耳挠腮,坐卧不宁,呵呵。”卫子夫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

“哈哈,还真是有趣,”平阳公主道:“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是数落了他一顿,让他不要生事,”卫子夫道:“跑到外面随便乱说,也应该给他点教训了。”

“哈哈哈,这个我看不至于,”侯爷笑道:“小孩子难得出去,在外面给自己长长面子也是常有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让他带他的小朋友进来看看便是。”

“谢谢侯爷,”卫子夫笑道:“这真是便宜他了。”

“对,便宜他了,哈哈。”平阳公主也笑道。

“其实翁家这个孩子呢还真和我们有点缘分,”平阳侯道:“他们家的事虽说给我们造成了一些麻烦,但却阴差阳错给了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能赶上圣上登基,圣上现在对你这个胞姐也是皇恩浩荡,关照有加,所以说呢,这坏事里面也常常有好事,谁说得准呢?”

“侯爷说的是。”平阳公主道。

卫青领翁锐来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往往这个时候是侯府一天里最清闲的时节,关注的人少,也不容易撞见什么人。卫青领着翁锐边走便给他介绍,颇有点趾高气扬的味道,这里是前厅,这里是客厅,这里是书斋,这里是府兵府将的住所等等,连后花园都去了,就是后宅规矩很多,他们没敢进去,最后来到卫青自己的住处。

“你行啊,现在都一人住一间房,还这么大。”翁锐道。

“你应该说大哥你行啊,哈哈哈,”卫青很是开心,这是他这里第一次来客人:“我们结拜的时候我可是大哥。”

“好,就算你是大哥,嘿嘿。”翁锐虽说嘴上这么说,但这个大哥他平时还是叫得很少,心里还是有点小不服气,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他们两个谁大,就算是师父说的,那也不见得说的对啊。

“什么就算啊,本来就是啊,哈哈哈……”卫青说着笑着还和翁锐比个儿,他真的要比翁锐高出半个头去,这点翁锐不服也不行。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也说给姐姐听听,呵呵。”卫子夫说笑着从外面进来。

卫青和翁锐赶紧上前行礼:“拜见姐姐!”

“好啦,在我这里不用拘礼。”卫子夫说着,款款坐到卫青房间的桌子跟前,尽管在平阳公主跟前也只是一个讴者婢女,但这雍容气度透着一股子摄人的力量。

“你就是翁锐?”卫子夫坐下来,仔细的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大男孩,个头只比弟弟卫青略低一点,但脸上却带着明显比卫青成熟得多的气质,看来也是岁月催人熟啊,这么点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想不成熟都难啊。

“是的,姐姐。”翁锐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嗯,”卫子夫点点头:“你的家人都还好吧?”翁锐家的事本就扯着卫青,到后来连平阳侯府都扯了进去,卫子夫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既然翁锐来了,总得问问。

“谢姐姐挂念,”翁锐稽首到:“家人都回到了平阳,一切安好,这还要谢谢侯爷和公主殿下鼎力相助,也要谢谢姐姐和卫青大哥暗中帮忙,要不是你们,也许我们家已经不存在了。”说完又是深深一礼。

“侯爷和公主你还真得好好谢谢,”卫子夫道:“卫青吗,我看就算了吧,呵呵。”

“卫大哥也没有为我们家的事少跑,还差点…差点把他自己扯进去。”翁锐差点说漏嘴,劫狱那件事那可真是杀头的事,不敢露出半分,所以话到嘴边就赶紧转弯,好在卫子夫并没有多想。

“什么把他扯进去呀,这事本来就是他惹的,”卫子夫道:“当初他从那个家里逃出来,引得郑季这个小人去查你家,这才惹出了一堆事儿,最后连翁老将军都命丧长安,我们卫家对你们翁家有愧啊,唉!”说到这里,卫子夫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不能怪卫大哥,”翁锐道:“世事无常,必有因果,祖父当初的事情确实也是真的,所以就算他死,他也不要我向蒙成寻仇,这还是要感谢侯爷在朝堂之上力陈祖父苦衷,也是圣上网开一面,我们全家才能度过此劫,所以还要感谢圣上。”

“好啦,不说这个了,”卫子夫觉得话题有点沉重:“我听说你们俩是因为打了一架认识的?”

“是的,是他找我打的。”卫青抢着说。

“没有,就是我一个人很没趣,我想找他玩,嘿嘿。”翁锐说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管是玩还是打架,却一下子能改变两个人的命运,”卫子夫道:“你们俩的现在都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

正说着,一个婢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道:“卫姐姐,公主殿下要你回去准备接驾,听说皇上要来了。”

卫子夫闻言立即起身就往外走,卫青赶紧道:“姐姐,我们怎么办?”

“赶紧送翁兄弟出侯府,”卫子夫道:“要是来不及了就就地跪迎,千万不可乱跑躲藏。”

“那我们赶紧走!”卫子夫一走翁锐就急道,他知道帝王的规矩很多,要是出一点点岔子都可能人头落地,这个好奇心不能有,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别人。

“跟我走!”

卫青也不敢怠慢,带着翁锐就往外走,还没到大门口,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天子的仪仗,平阳侯和平阳公主已经迎了出来,跪地接驾。

卫青还在愣着,翁锐赶紧一拉,两人远远地就地跪倒,把头低下,但两个人的眼珠子却还在偷偷的乱转。

武帝刘彻怎么一下子就来到平阳侯府了呢,其实这也确实是一件偶然的事件。今天本是皇家例行的郊祭之日,少年天子刘彻即位不久,所有的事都很勤勉,郊祭这种做面子文章的事情也一定要做,本来郊祭完毕就可以立即回宫,但路过平阳侯府的时候他突然想见一下姐姐平阳公主,这不说来就来,闹得平阳侯府一点准备都没有。

虽说没有准备,但皇家的礼仪他们还是懂的,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仓促间就已经安排妥当,平阳侯和平阳公主延步大门口接驾。

卫青和翁锐两个人跪在那里偷偷的瞧着,就见皇撵上下来一位身着黄袍的年轻人,年龄应该和他们差不多,气宇轩昂,精神抖擞,往那里一站,帝王的霸气就弥漫了周围空间,也把两个人的胸口塞得满满的,都有一种快盛不下的感觉。

武帝刘彻快步上前搀扶起姐姐平阳公主,平阳侯也跟着起身,平阳公主扶着武帝刘彻,众人跟随,移步大殿叙话。

看看大门口恢复了平静,只是御林军在这里加强了守卫,卫青就赶紧送翁锐出了候府大门,自己回去悄悄地在房间里呆着,没有指派,他那里也不敢去。

平阳侯府由于天子驾到显得威严紧张,但侯府大殿之内倒是另一番景象。

作为武帝刘彻的长姐,平阳公主对这个弟弟的爱好还是有些了解。现在皇帝已经十八岁了,结婚都有好几年了,但现在的陈氏皇后却未给圣上生下一男半女,武帝嘴里不说,但心里总是个疙瘩。平阳公主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暗地里挑选了数名良家女子储于家中,教给她们各种礼仪,想择机献给这位天子弟弟,也想拉拢一下平阳侯府和天子间的距离,现在自己没来得及去,反而是他自己找上门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平阳公主自是不会错过。

在叙了一阵子话之后,平阳公主就把早已准备好的并经过精心打扮这些女子一个个叫上来让武帝刘彻品鉴,但一连十几个下来,没有一个能令他满意的,这让平阳公主多少也有些尴尬,连忙对武帝刘彻道:“陛下郊祭也是乏了,我在这里备了酒宴为陛下洗尘,我这里也教了一班讴者,让她们给陛下唱个曲解个乏吧。”

“也好。”武帝刘彻淡然一笑,也不以为意。

酒宴之上,讴者的节目是精心准备的,歌舞自然是美妙动人,但令平阳公主最为惊奇的是这个天子弟弟似乎对这些歌舞没听也没看进去,对侯府献上来的美食也是兴趣不大,他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盯着一个人,那就是卫子夫,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心下也大为宽慰。数曲终了,武帝起身更衣,平阳公主即命卫子夫随去侍候。

就在武帝的尚衣轩车之中,武帝初幸了卫子夫。回到宴席之上以后,武帝非常高兴,赏赐了姐姐平阳公主很多东西,平阳侯府也顿时光彩异常。

席间,平阳公主试探道:“陛下,既然您如此喜欢子夫,就让她随您进宫侍奉如何?”

“哈哈哈,”武帝笑道:“那就谢谢姐姐美意。”

有了武帝的应允,平阳公主即刻命人去给卫子夫进行装扮,准备随武帝进宫。

宴后武帝腰起驾回宫,卫子夫伴驾相随,临上车撵,平阳公主拉着卫子夫的手道:“进了宫,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好好侍奉陛下,等哪一天你发达了,别忘了我的推荐。”

卫子夫点头泣别,随武帝进宫而去。

第九章 兄弟-4:秦家师姐

从平阳侯府回来的翁锐又一次进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状态,既不是兴奋,也不是痛苦,也说不上是焦虑,总之感觉胸口有点不舒服,就像是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地,里面被大量的空气撑过一样,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气喘,没有怎么动也感到气息很重,脸上也泛着微微的潮红,就算是洗几次冷水也没有用。

这种坐卧不宁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翁锐尝试着用练剑或者打坐练功来平息这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但作用都不是很大。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被深深地触动了,并且是终身难忘的那种。当然了,触动他的一定不是平阳侯府的府邸宅院,就算是侯府比较宏大,那也比不上玄清观的规模和奢华,当然更不会是因为见到了平阳公主和平阳侯,这两位也算是大人物,但他在平阳城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深深触动他的是他平生见过的第一个皇帝,少年天子武帝刘彻。

起初在翁锐看来,武帝刘彻不过是一位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天子,对于修习道家功夫的他来说说不上有什么太大兴奋点,让他受到震慑的是这位少年天子身上独特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场,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影响力和感染力,即便他也是一个孩子,也有孩子身上的那种年轻活力和调皮散漫,但这种威仪却能够在他出现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会对周围的一切形成一种压力,让你逃也逃不掉,这是真正的王者之气。

有了这种感觉之后,翁锐也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同样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武帝刘彻身上的这种气质是怎么养成的,难道这就是皇家的权威?对皇权的崇拜?对掌控生杀大权的君主的畏惧?他想了很多,或许都有,或许都不是,他感觉到的时候心中就没有这些东西,他感觉到的是的他身上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一种气息,也就是说,这是他的内在养成,也许皇家的出身、祖上的荣耀、百官万民的尊崇、可以掌控天地的无上权力等等对这种气息的养成都有作用,但也只是些外在条件,永远代替不了他这种内在的气息本身。

他回想自己周围的人,其实这种气场和感染力也是存在的,只是比武帝刘彻的影响力小了很多。比方说祖父翁檀老将军,在他跟前你感受到的就是威严、平和及安全,就算是他很和蔼,大人小孩在他那里永远都是规规矩矩,不敢乱说乱动。

还有师父天枢子,站在他跟前你会有一种山岳般的压迫力,觉得很难靠近,你甚至会感觉到他有一种阴柔冰凉的气息在侵袭你,甚至让你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人,这种气息拦也拦不住,更不用说和他抗衡了。

天地大道,王者之气,是先天带来,还是后天凝聚,可能兼而有之吧,但天子只有一个,只要不想着造反,那这种王者之气的凝聚也可以是另一番景象,天下无敌的大将军,著述立家的圣人,缥缈江湖的武学神人等等,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成就者天地大道,展现着王者之气。想通了这一点,翁锐心中那扇被师父打开的武学之窗外似乎又看到了更远更美的图景,他的心又被撑大了一点。

能让自己放开思绪去纵横驰骋,博览群书去温养自己的心性的确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就怕被打断,而翁锐就碰上了,还是一件既让他高兴又让他头疼的事情,河东郡南戍镇秦家医馆的师姐秦无双来了。

秦无双怎么就来了呢?这当然和翁锐他自己有关了。

翁锐自从解决了家里的问题,就回到长安安安心心的经营他的医馆,由于他医术的独到之处,这医馆也是开得红红火火,钱也是挣了不少,除了给家槐他们家的分红,他自己也攒了不少钱,现在朱氏兄妹和猪猪每月都有例钱,也不要他管,他只好托人把多余的钱捎回家补贴家用,感念秦家师父得恩德,每回他那里也是少不了的,并且还常常修书,告诉家人和师父他这里很好,不用挂念。

出门在外的人常常有这种习惯,书信回家总想往好里说说,图个让家里人放心的意思,但说的多了,难免又会勾起别人的遐想,秦无双就有点坐不住了。

本来她就个乡下小镇的大姑娘,跟着爹开个医馆也算个小康之家,方圆百十里都没有走出去过,等年纪大点再找个婆家嫁人也能混个安安稳稳,但现在翁锐时不时的一份来信,讲的都是她没听过也没见过的东西,连那个以前跟着她学配药的小丫头片子朱玉都能给人看病了,心中还真有点不服气,还有她心里总有个人放不下,有事没事的去问她爹长安的情况,秦仁阁医馆的情况,尽管没有直接问翁锐怎么了,问得多了,秦师父也终于明白了女儿的心思,看看劝不下,心中也起了成全之意,因为他对翁锐这孩子还是给予了很高的期望。

这样,秦无双就背起行囊,一个人独自踏上了去往长安的路。尽管道路漫长,但只要目标明确,手里又不缺少盘缠,这长安总是能走到的,延富街上的秦人阁医馆也是会找到的。

秦无双来的时候翁锐还真是吃了一惊,因为事先一个口信都没有捎来过,他一下子就愣在那里,这太出乎意料了,好在他反应快,赶紧扔下手里的病人,站起身来接过秦无双手里的包袱。

“师姐,你…你怎么过来了?”翁锐结结巴巴的道。

“怎么,你现在在这都城长安混好了,师姐都不能过来看一下了,哈哈哈。”秦无双无拘无束的笑道。

“这太能了,别说是您,就是师父师娘他们都来也没有问题,”翁锐赶紧陪不是:“都是弟弟不会说话,还请师姐见谅,嘿嘿。”

“你看你,我又没有怪你……”

秦无双的话还没有说完,朱玉就风一般的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到秦无双的身上:“秦姐姐,真的是你吗?”

“是,是,真的是我,来,让姐姐看看,”秦无双把朱玉轻轻的推开点距离,仔细端详,笑逐颜开:“嗯,我们的玉儿不光是长高了,人也更漂亮了,都成大姑娘了,呵呵。”

“秦姐姐……”朱玉一撒娇,一下子又把头又埋在了秦无双怀里,眼圈都有些红了:“你都想死我了。”

“姐姐也想你们。”受朱玉感染,秦无双也是眼泪骨碌骨碌地往下掉。

“秦姐姐好!”朱山也过来冲请无双行礼。

“山子兄弟好。”秦无双赶紧回礼。

“秦姐姐好!”猪猪也有点扭捏的道。

“这位兄弟好,”秦无双说完看着他们几个:“这位兄弟是……?”

“他是猪猪,”朱玉抢着道:“他是我带的徒弟,呵呵。”朱玉笑得时候,眼角还挂着泪滴。

“哎哟,真了不起,”请无双笑道:“玉儿妹妹这都带上徒弟了,这比姐姐都强了,呵呵。”

“师姐,”翁锐笑道:“您看你刚到,鞍马劳顿,咱们就别在这里站着了,先上里面休息一下、梳洗一下如何?”

“对对对,”朱玉又抢着道:“秦姐姐这回来就和我住一起,我这就带秦姐姐进去,你们继续给病人看病,可别慢待了我们的主顾。”

“是啊,你们先忙,”秦无双一看确实有几位病人还等着就道:“我跟玉儿妹妹进去收拾一下就来给你们帮忙。”

“不用你帮忙,”玉儿一副管家婆的样子:“他们行的,我们进去。”

秦无双笑着对众人欠欠身,转身随朱玉朝后院走去,翁锐抬了抬手,朱山赶紧接过秦无双的包袱也跟了进去。

秦无双的到来一下子打乱了翁锐的平静,不光心中一阵荡漾,思绪也活跃起来,就连给人看病也感到有点集中不了精神。

经过多日的奔波劳累,虽然秦无双看上去有点疲惫和憔悴,但人出脱的更加成熟漂亮了,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本来她就比翁锐要大,现在更加展现出一位成熟女人的魅力,翁锐看了一眼后就赶紧收住心神不敢多看,怕看多了失礼。

他上次回长安的时候在南戍镇留了一晚,那一晚他和师姐秦无双谈了许多,但多数时候是他在讲,秦无双在听,有时候她也问上一两句,在她问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崇敬。虽说秦无双的话不多,但翁锐的感觉却是非常的奇妙,他感觉在这么个他说了很多而师姐说的很少的晚上,他和师姐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秦无双的到来翁锐真的是打心眼里高兴,但他就是忍不住的会心虚一下,因为他会突然想到朱玉。尽管在心里他都给自己说过没什么了,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姐姐,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心虚。

他就这么心不在焉的刚看了一个病人,刚给人家打好药方,就看到秦无双已经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新衣服出来了,料子还是他上回送师姐的礼物,秦无双看上去不光是刚才的一脸疲惫全无,还神采奕奕,光**人,连在这里看病的几位病人也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

“玉儿妹妹,这都是你收拾的吧,很不错呀,”秦无双一出来就没把自己当作客人,扫了一眼药厨药柜赞许了一句朱玉,就把刚才翁锐打的单子从猪猪手上拿过来道:“这个我来吧,呵呵。”说完还冲跟在身后的朱玉笑了一下。

“秦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主语忙上前阻拦道:“您是客,来了都还没休息一下,怎么能让您干活呢?”

“怎么,不相信姐姐。”秦无双笑道。

“怎么可能呢,”朱玉道:“我在这橱柜里的功夫还不是秦姐姐您教的,是我该给姐姐展示一下,让姐姐指点才是。”

“哈哈,你就别跟我客气了,”秦无双笑道:“你以前帮我干了那么多活,就算我帮你干点也没啥呀,是吧玉儿妹妹。”秦无双嘴里说着,两手翻飞,根本不用药秤,两副药已经配好。

“秦姐姐,这也行?”猪猪看的目瞪口呆。

“当然行,不姓你自己称称,”朱玉不免有些失落:“这是秦姐姐的绝活,我就学不会。”

翁锐在一旁看着,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本来这药柜里面是朱玉的天下,他和朱山都插不上嘴,更别说猪猪了,朱玉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回来了个师父,这药柜里看来是要热闹了。

第九章 兄弟-5:玉儿的小心思

人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卫子夫随武帝入宫给卫家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

首先是卫青,没过几天就从宫里传来消息,要卫青入建章宫当差。

这建章宫可不简单,那是武帝登基以来新建的宫苑,虽说离未央宫不远,但也是一座很具规模的行宫,或者说就是皇宫的一部分,跨城筑有飞阁辇道,武帝可以从未央宫直接到达建章宫,武帝还常常在这里接受众臣朝拜和办公。

按说凭卫青的本事,在建章宫听差找口饭吃那真是大材小用了,但这是皇上居住和办公的地方,防卫森严,要求很高,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卫青一个平阳侯府的骑奴,要凭他自己,这一辈子都可能没有机会,但有了卫子夫在皇帝身边,那这一切都就有了可能。

对卫青来说,平阳侯和平阳公主待他还是很不错的,基本上都没有把他当奴才对待,跟着平阳公主出入各种场合,日子过得还算风光。他在平阳侯府的人缘也是不错,由于他的功夫了得,为人真诚热情,不光是侯府的家将侍卫对他高看一眼,就连老侯爷身边的老家将醴伯也非常喜欢他,还常常给他喂招练剑,这让其他年轻一代的家将侍卫也是羡慕不已。

但卫青在平阳侯府呆着,就永远就要顶着一个骑奴的身份,这一生恐怕都难有改变,要将他从这里弄出去这个原因或许也是他姐姐卫子夫的一个考虑吧。卫子夫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后宫的深重与复杂,凭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家奴之女要想在后宫站稳脚跟,说是痴心妄想一点也不过分,更不要说凭她改变整个家庭的命运了,但她借着刚刚跟皇上亲近还没冷落她的当口提点小小的要求,让弟弟卫青能改变身份,也不是件难事,或许凭弟弟的本事日后能有出头之日,到那时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个依靠。

对平阳侯府来说,送卫子夫进宫本就是很难得的跟武帝拉近关系的一次机会,卫子夫清丽动人冰雪聪明,在宫里得到宠幸也是说不准的事情,现在又要把卫青也弄到宫里当差,这又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一件事,侯府从来就不缺少奴才,但宫里有自己的人这比什么都重要。从侯府出去,对侯府的感情总是有的,再说,在侯府里不管是对这卫家姐弟还是他们的家人,他们都是没有亏待过,以后用上用不上先不去说,就算是冷棋闲子的一招布局也是值得的。

这卫青进到建章宫,有很多规矩要学,有很多例行的事情要做,很长时间都没有机会出来,数月后总算是和宫里的其他侍卫混得熟了,在侍卫头领那里也多少混了点脸面,终于瞅了个机会,讨了一个跟随建章宫的差官到城里采买办事的机会,他就迫不及待地想来翁锐的医馆看看,他着实是想翁锐,但也免不了有要炫耀一下的意思,为这个他把两个月的例钱都给了差官,才讨得一个时辰的额外假期。

卫青的姐姐卫子夫进宫和没多久卫青也进宫当差,翁锐还是听到过一些的,但就算是侯府他也不能随便进去,要说去皇宫那他就更不用想了,几经打听,打听不到消息他也就死心了,时间久了,他都以为这个兄弟可能都忘了他了,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没成想他突然就来了。

这时候的秦仁阁医馆不光是翁锐、朱山、朱玉和猪猪几个人,还多了个翁锐的师姐秦无双,这秦无双不光人长得漂亮,还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没过多长时间,就把医馆里整的井井有条,连朱玉没有完全齐备的一些事全补齐了,让整个医馆看起来更令人信服可靠,生意也变得更加好了。

但朱玉在这段时间多少是有点失落的。尽管现在医馆里的大小活路还都是她安排的,但现在原来安排给她自己的那些活都被秦无双抢去干了,忙碌惯了的她一闲下来就浑身的不自在,想到后厨去干点活吧,又被明嫂赶了出来,只好去前面帮着翁锐给人看病,但病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本来嘛,只要翁锐出去了,或者是卫青来了要陪,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在那里给人看病,但现在翁锐也不常出去,就算是没病人的时候他也在那里看书,卫青卫大哥好长时间也不来了,她也只好自己给自己找点事了。

其实让朱玉心里不很舒畅的还有件事,就是那个教了她很多行医技能和药品知识的秦无双秦姐姐。

开始,朱玉以为这个秦姐姐就是想他们了来长安看看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为此她还专门陪她到长安城到处逛,卖“家家豆腐”的家槐他们家就不用说了,没有家家就没有他们这个医馆,这个故事当然是要讲的,其它地方也没少去,连他们刚到长安时栖身城隍庙的那个角落都去了,还给她介绍了不少叫花子朋友,这里面当然少不了八爷这位长者。

但时间一长,朱玉就感到这个成熟漂亮,温柔可亲的秦姐姐似乎没有要急于回去的意思,她似乎越来越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不光活干得很起劲,连看到“秦人阁”三个字她似乎都要比别人开心很多。

当然了,这都没什么,最让朱玉感到难受的是她看锐哥哥的眼神和对锐哥哥的态度,笑靥如花,百依百顺,那简直就是想告诉别人她就是喜欢锐哥哥的,这是朱玉最难以接受的。

朱玉和翁锐的关系,抛开他们兄妹两救了他不说,那也是一路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算是一同患难的亲人,朱玉现在也已经叫十四岁了,她心里想着的事她比谁都明白,在她心里,锐哥哥早就是她的人了,谁也不要想把他夺走,不然,她也会拼命的。

但就这个秦姐姐她一点也没办法,要说成熟、漂亮、能干,朱玉自信不会输给她,就算是今天她还没有长大,明天她还会长啊,但问题是秦家,秦师父,秦姐姐,也都算是锐哥哥的救命恩人,秦姐姐也确实是锐哥哥学医时的师姐,这份情感肯定是十分深厚的,她也不能有任何举动去伤害这分感情,否则会连锐哥哥一起伤掉。到底锐哥哥会怎么想,以后会怎么样,朱玉都有点想不下去,想想就心烦意乱,平时最为活泼好动的她话也少了起来。

卫青的到来,使这阵子因为朱玉有心思不爱说话略显沉闷的秦人阁医馆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大家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

“卫大哥,你怎么来了,”翁锐高兴地冲上前去,紧紧的给了卫青一个熊抱:“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哈哈哈,哪能呢,”卫青爽朗地笑道:“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

翁锐这才顾得上仔细的去打量卫青,见他穿着一身青色皂衣,头上的发髻也被一条青色的丝带高高扎起,脚上是青色的长筒靴,腰上扎一条青蓝带黄色锈边的腰带,腰带上挂着的正是他那把“玄青”剑。人靠衣服马靠鞍,卫青穿上这身衣服,一下子把他的高挑帅气全显现出来了,连外人看了也啧啧称奇。

“卫大哥,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朱玉也看得两眼放光。

“玉儿妹妹,”卫青笑道:“你这是说卫大哥的衣服好看,人不好看了?哈哈哈!”

“卫大哥,你尽取笑我,”朱玉道:“我哪有说卫大哥不好看了,你高大威猛帅气行了吧。”

“那我有你家锐哥哥好看吗?”卫青一点不想放过这个嬉闹的机会,他已经憋了很久了,他当然也知道这个玉儿妹妹喜欢翁锐很久了。

“卫大哥你说什么呀?”朱玉羞红了脸,躲到了一边。

“卫大哥,你管的那个建章宫大吗?好看吗?”朱山忙不迭地挤到跟前道。

“什么我管的,我就是在那里当差,连一个小官都不是,”卫青道:“就是我今天来看看大家,也是花钱告了一个时辰的假才来的。”

“这么说你待不了多久就要走?”翁锐道。

“是啊,”卫青道:“我来看看就要走的。”

“那我们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翁锐道:“到后面喝杯茶再走。”

“走……”

卫青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往旁边一闪,他就看到了站在众人身后柜台旁边的秦无双,秦无双听说过卫青,但她没见过,卫青一来众人都围了上去,自己不熟只好在旁边站着,但这个比翁锐还高的大男孩穿一身官差的衣服显得非常干练精神,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从皇宫里出来的人,不觉有些出神。而卫青一看到微微带着笑容的秦无双,也一下子被她美丽成熟自然的气质惊住了,心说,这个姐姐太漂亮了太好看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这…这位姐姐是……?”卫青第一次在一个大姑娘面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以前他在朱玉面前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哎呀,对不起,你看我尽顾上高兴了,忘了给你介绍了,”翁锐歉然道:“这就是我曾经给你说起过的,救了我性命的秦师父的女儿秦师姐秦无双。”

“秦师姐好!”卫青赶紧上前行礼。

“卫兄弟好,”秦无双也连忙回礼笑道:“以前只是听翁师弟谈起过你,知道你们一起学武,功夫很好,没想到卫兄弟现在穿起了官服,确实一表人才呀,呵呵。”

“秦师姐见笑了。”卫青刚才还有说有笑,还和朱玉开玩笑,现在倒显得有点拘谨,手心都有点冒汗了。

“我们进去说吧,”翁锐道:“师姐您也一块来吧,我们这里都和卫大哥熟,就你才刚认识,正好大家都熟悉熟悉。”

“对对对,”玉儿满面春风:“卫大哥难得来一趟,秦姐姐你就陪锐哥哥和卫大哥说会话,这前面有我和猪猪呢。”

“我也要去和卫大哥说话。”猪猪觉得卫青这回穿着一身官服来了,他一句话也没说上有点亏,所以不干。

“你倒什么乱,”朱玉道:“锐哥哥和卫大哥有要事谈,秦姐姐是主客理应相陪,你已经见到卫大哥了,留下来干活!”

朱玉的几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猪猪一嘟嘴做了一个鬼脸留在了药柜,在朱玉面前,他向来是不敢犟嘴的。

看着秦无双随翁锐卫青进入后院的身影,想着卫青刚才吃惊的眼神,朱玉不自觉的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一抹神秘深邃的微笑。

第九章 兄弟-6:礼物

卫青的到来使秦仁阁医馆一下子多了很多话题,在皇宫里,他不光能看到宏伟的宫殿,还能见到许多达官贵人,更重要的是还能见到皇帝和后宫的娘娘嫔妃,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到。有了和卫青的认识,除了翁锐之外,其他的几个人的感觉,似乎通过卫青也只和这些高贵的人群之间差了一个人的距离,对旁人说起宫内的典故也是头头是道,就好像自己见过一样。

对翁锐来说,那些达官贵人皇帝娘娘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些人已经不能限制他的心志。他确实是为卫青能有这样的变化而高兴,就像卫青为他能在长安开医馆高兴一样,他关心的是卫青最近功夫修炼的进境如何,自己和他比有没有拉下,什么时候可以切磋探讨一下。

对秦无双来说,这个变化非常微妙。她以前只是在家里呆着,帮着爹爹给人看病,远门都没有出过,是翁锐把她带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走出家门,不仅见到了不同的山川风景和风土人情,更见识了都城长安的宏大和繁华,在秦仁阁医馆生活的这段时间,也体会到了都市年轻人生活的丰富多彩,在这种情况下还说她想要回去,那还真不是真的。

卫青带给她的是另一种冲击,高大、阳光、帅气的都是表面,更重要的是那一身官差服所显示的与翁锐他们不同的气质,他觉得这一点更符合卫青,要是放在翁锐身上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看,更不要说放在那个成天斤斤计较爱财如命的朱山身上了。令她更难忘的是卫青所讲的宫里的所见所闻以及达官贵人间的趣闻轶事,恍惚间秦无双似乎产生了一丝对这种生活的向往,但这念头一闪而过,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记住。

医馆外部采买的事一直都是朱山负责的,可能这里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只要看着赚到的钱越来越多,花掉的钱最好越来越少,在其他任何事情上他都可以没心没肺,就算有件新鲜事,他也是一阵子热闹,过不了多久都会忘掉,用他自己的话说,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见的事多了,没有什么好稀罕的,连卫青去皇宫当差都是。

小姑娘朱玉最近似乎安静了许多,她不再去药柜上和秦无双秦姐姐抢活干了,对教猪猪干活也不那么上心了,有秦无双教他,那自然要比她教得好,因为她也是秦无双教出来的。对于秦无双对锐哥哥示好她也不那么纠结了,她现在倒是真的想好好改变一下自己,每天安安心心的看医书,研究方子,钻研药品的炮制,还要不断地去尝试珍脉和施针,一有病人过来,特别是来免费看病的叫花子,都要自己亲自尝试,只让翁锐站在一旁指导。翁锐也乐得这样,有时候在后院半天都不出来,知道有人专门来找他他才出来给人家看一下。

日子就这么看似平平淡淡的过着,但有两个人的心思却不一样。

朱玉除了每天学医治病,他就是想着什么时候卫青大哥哥能来,不是她想着卫青,而是她觉得卫青喜欢秦无双,因为她看到就算卫大哥不敢正眼多看秦姐姐的时候,也时不时的会偷偷的看上一眼。

朱玉的这点小心思只在她心里,她谁都没说,她只希望卫青能多来,能多讲故事,能喜欢上秦姐姐,最好秦姐姐也能喜欢上卫大哥。

说实在的,卫青还是很给面子,此后他几乎是每个月都能来上一趟,当然这里面也有翁锐的功劳。因为在他走的时候,翁锐总会塞给他一些钱,他知道这宫里要想找理由出来,总得想法打点头领,他那点例钱管他自己都不够,更不要说老要在这方面花钱了,也只能每次多给他点了。

每回取钱的时候,朱玉跑的比谁都快,主要还是要比朱山跑得快,手里抓的钱总是大大超出朱山的意料之外,气得朱山在后面直瞪眼,又不敢言语。翁锐和秦无双看到只当玉儿大方,也毫不在意,但没人会想到玉儿的用意。

卫青来得多了,自然就和秦无双混得熟了,说的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就算是秦无双有事他也会凑上去说几句。

秦无双爱听,朱玉也是恰到好处的安排,不着半点痕迹,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直到有一天,卫青来的时候给秦无双带了一件礼物,竟然是当初师父天枢子送给他们练剑的木剑。

“这是师父当年送给我们练剑的木剑,你怎么把他带来了?”翁锐一看到他带了这把剑不明所以,傻呵呵的问道。

“上回我们不是说到小时候用木剑练剑的事吗,”卫青有点尬笑:“秦姐姐一直没见过,你那把已经给天灵子砍坏了,我就把我的带来给她看看。”

“什么没看过,”朱山在一旁道:“那把剑没被天灵子砍坏的时候秦姐姐就见过,当年我们在他们家住了三天呢。”

“你懂什么呀,”朱玉呛朱山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算见过那也忘得差不多了,再看看有什么?”

“哈哈哈,”秦无双笑道:“卫兄弟拿了把木剑给我看,你们兄妹两倒怎么争起来了?”

“没争,秦姐姐,”朱玉笑道:“我哥那是他有点小眼红,这么好的东西我看了也是很喜欢的,呵呵。”

“是啊,秦姐姐,”卫青赶紧把剑递给秦无双道:“您要是喜欢,就留着玩吧,反正我这里已经有‘玄青’剑了。”

秦无双接过木剑,见剑阁之上刻一个“青”字,知道是卫青小时候之物,虽说是把木剑,但也有些分量,用的时间长了,剑柄剑鞘都被摩挲的油光锃亮,非常漂亮:“真是一把好剑。”秦无双赞叹一声,脸上现出欣喜之色。

“那这把剑就送给秦姐姐了,”卫青笑道:“木剑不会伤人,女孩玩正合适,你留着玩吧。”

“卫大哥你偏心,”朱山嘟囔道:“我妹妹也是女孩子,可没见你给过她什么礼物。”

“哈哈哈,玉儿妹妹还没说话,山子兄弟倒是吃醋了,”秦无双笑道:“哪这把剑就让卫兄弟送给玉儿妹妹吧。”

“我可不能要,”玉儿赶紧道:“这是卫大哥送你的礼物,我怎么好横刀夺爱呢,嘿嘿嘿。”说着话朱玉就往外走,还顺便把那个爱多嘴的哥哥也拉了出来。

翁锐在一旁看着一直没有插话,这时候他也逐渐品出点味儿来,感情这卫大哥现在来秦仁阁医馆的目的不简单哪,师父送给他的这把剑平日都像宝贝似的,别人碰都不能碰,今天倒要拿它出来送人,看来这心思没有少用,要真是这样,他倒起了成全之意,他自己其实也在为这件事暗暗烦恼呢。

看着朱玉出去的背影,其实秦无双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刚来秦仁阁医馆的时候,朱玉那是把她跟出跟进,像在老家医馆一样,问这问那,没完没了,啥都要学,生怕把什么东西给遗漏了。她发现朱玉近些日子变化很大,现在的她不光不跟着她了,也很少问她问题,对药柜里面的事管的也越来越少,倒是很积极的跟着翁锐一门心思的学给人治病,并且已经学得有模有样,普通病症已经很难挡住她了,就是一些奇难怪症,她也从翁锐那里学来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治疗方法,有些还真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秦无双学医,只是一些常识,她更多的学得是药,认药、制药、配药,那也是一点也不敢马虎,在家里也是秦师父的主要帮手,但要说起治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学,就算懂一点,也没认真去实践过,更不要说拉开架势给人治病了,在这一点上,面对朱玉她心中竟生起一丝自卑感。

但卫青能把木剑送给她,她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冲淡了一些刚才产生的那一丝自卑感,她也越来越觉得卫青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很喜欢和他说话。

但没过多久另外有件事情却又深深的刺激了她,使她的那种自卑感又加强了。

第九章 兄弟-7:医家小神女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卫青又来了,这回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一位和他穿的一模一样的宫内差人,这倒让翁锐他们有点意外,卫青赶紧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公孙敖,这是我的兄弟翁锐,长安城内人称小神医的就是他。”

“原来是公孙兄弟,”翁锐道:“贵宾驾到,我们在这里说话失礼了,快里面请!”

“哦,不拉,”公孙敖道:“早就听卫青兄弟常常提到一位小神医,我今天也是慕名而来呀,哈哈哈。”

“你这是……?”翁锐有些不解。

“是这样的,”卫青连忙解释道:“公孙兄他也是练武出身,但前些年在练武时意外受了些伤,虽说后来好了,但腰和胯骨之处一到阴天就隐隐作痛,看来还是有些老伤未愈,这两天疼的有点厉害,我就想带他来你这里看看。”

“是这样啊,”翁锐一指医台:“公孙兄请坐,我这就给你看看。”

“锐哥哥,这位公孙大哥的病能不能我来看呀?”朱玉在一旁笑吟吟的道。

“别捣乱,玉儿妹妹,”卫青忙道:“人家可是冲着翁兄弟小神医的名头来的,这都是陈年老病,你那两下子看得了吗?”

“卫大哥,你可太小瞧我了,”朱玉道:“我这看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且这都是跟锐哥哥学得的。”

“玉儿,你别闹了,”翁锐笑道:“还是我来吧。”

“你真的会看病?”公孙敖倒是对朱玉这么个小姑娘有这能耐来了兴趣。

“当然会了,”朱玉很骄傲的说:“全城叫花子的病现在都是我看的,他们还叫我小神女呢。”

“玉儿,不许这么说……”翁锐觉得朱玉把公孙敖和叫花子拉在一起特别没礼貌,就想制止她,但被公孙敖一抬手打断了。

“我看行,”公孙敖道:“叫花子也是人,能给叫花子看就能给我看,玉儿姑娘人不大,倒有几分豪迈之气,我还真想看看你的手艺,哈哈哈。”

“公孙大哥你不怕我?”这下倒轮到朱玉有点胆怯了。

“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姑娘看病,哈哈哈,来吧。”公孙敖说完,坦然坐到医台旁边。

朱玉看看翁锐,见翁锐点点头,就大大方方坐到了医台旁边,抬手给公孙敖珍脉。

“公孙大哥,你怕疼吗?”珍了一会脉,朱玉笑着问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公孙敖道:“你说怎么来吧?”

“我想先试着在公孙大哥身上疼的地方扎两针,看看您身体的反应?”朱玉道。

“没问题,”公孙敖道:“怎么扎?”

“您只要站着,宽掉外衣就行。”朱玉道。

“好!”公孙敖也是爽快之人,也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顾忌,当下除掉外衣只穿中衣站好。

朱玉从针盒里捻过一根银针,左手轻轻地按了按公孙敖要部的一个穴位,右手伸手就把一根银针插了下去。

“公孙大哥,你感觉如何?”朱玉道。

“没什么感觉,木木麻麻的。”公孙敖道。

“嗯。”朱玉微微点头,又伸手按了按腰跨相接的一个穴位,伸手将另外一根银针刺了下去。

“噢!”公孙敖一声轻哼,眉头骤然锁紧,看得出来他是强忍着疼痛。

“公孙大哥,很痛吗?”朱玉还是一脸微笑。

“嗯,有点。”公孙敖道。

朱玉笑了一下没有啃声,只是迅速的将两根银针拔出,看到公孙敖舒展开来的眉心,心里暗暗笑道:这哪里是有一点疼啊,从他的表现看那真的是很疼啊,不过这也证实了她的判断。

“公孙大哥,你在第一次受伤之后还扭伤过吧?”朱玉问道。

“嗯,”公孙敖看了主语一眼,也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点点头:“还真行,确实还有过一次扭伤,躺了小半个月呢。”

“你这是老伤未治彻底又添了新伤,后来呢您又不好好保养还添了劳损,经脉堵塞,气血不畅,再遇上阴湿之毒,当然会疼了,”朱玉道:“你这要不好好治还会严重,到老了就麻烦了。”

“这么说你与办法治?”公孙敖道。

“办法当然有,但您也要配合。”朱玉道。

“那你说怎怎么做?”公孙敖道。

“我先给您施一遍针,打通您堵塞的经脉,然后再给您开一些药,调节一下您的气血,”朱玉道:“您这伤时间有点长,施一遍针恐怕不行,需要连续三天,药也不能停,需要连续七天,在这些时候,您还不能练武吃力,七天一过,我保您能彻底痊愈。”

“哪过了七天要是不行呢?”公孙敖笑道。

“那您就把我这小神女的牌子砸了,我就再也不给人看病了。”

朱玉说完,惹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哈大笑。

“那就开始吧,还等什么呢?”公孙敖道。

那边医床上秦无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朱玉引导公孙敖侧躺在床上,露出腰跨病灶部位和手肩腿上数处大穴。朱玉先用热水擦拭各处,开始施针,刺、探、捻、弹,手法熟练,速刺、缓刺清晰有别,直入、斜入、平入各得其所,臂力、腕力、指力配合得当,连站在一旁观看的翁锐也吃惊不小,看来他真是小看这个玉儿妹妹了,小姑娘真的是可以给人看病了。

朱玉看着半边身子插满银针的公孙敖,微微舒了口气,抹抹额头的细汗,再次给公孙敖行了一边针,公孙敖已经不停地哼哼了,一听那就不是疼的,而是行针时带来的舒畅感,这个效果翁锐感觉就是由他来做也就是这样了。

接下来,朱玉坐在床边,伸手搭上公孙敖的脉门,翁锐以为她是要探探公孙敖的脉象和内息情况,也没有在意,但片刻之后就发现了不对,他发现朱玉呼吸急促,额头冒汗,手还在发抖,心下一惊:她在使用“真元循脉”!

这一下可把翁锐给吓坏了,对于真元巡脉他是对朱玉讲过,那是她看这门功夫太过神奇一定要问他才讲了一些,这不光需要对全身经脉运转深刻的理解,还要有深厚的内功,就凭她也敢真元巡脉,那简直是在找死,公孙敖那是练武之人,不说内功深厚,底子总是有的,朱玉虽说练过一点点内功,但要凭这点内功盲目循脉,一旦引动他的内息,被他的内功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翁锐当下也不再犹豫,也不对任何人解释,一伸手护住朱玉的后心大穴,一股强大浑厚的内力输入朱玉体内,并引导朱玉的内息缓缓流转,朱玉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手也不再抖了,也慢慢的使自己的内息和翁锐的内息融为一体,顺着公孙敖的脉门进入到他的体内,顺着他的经脉冲向堵塞之处,冲击引导他体内内息打通血脉,推动内息的流转,改善着病灶部位的环境。

足足过了一炷香功夫,这真元巡脉的治疗才慢慢结束,朱玉看起来没有半点劳累,好像精神还好了很多,看来她不光是躲过一劫,得到的好处还确实不少,倒是翁锐快有点虚脱了,他深吸一口气,不使他自己显出任何失态。

等公孙敖身上的银针起完了,他穿好了衣服拧了拧身子,不由笑逐颜开:不疼了!

“我说小神女,你还真行啊,”公孙敖道:“我看要在这样下去,你这个锐哥哥恐怕是要没饭吃了。”

在众人的笑声中,只有朱玉和翁锐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这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倒是秦无双心里很不是滋味,朱玉小姑娘给人看病显示她的本事也就算了,她那个锐哥哥还那么亲昵的抚着她的后心,这简直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吗!

但她哪里知道,没有了这只手,这位如花似玉的玉儿姑娘可能要到鬼门关走一遭了。

第九章 兄弟-8:邀战

“哟,什么时候换成个小姑娘给人看病了,你们家的小神医呢?”

时近中午,朱玉在大堂给病人看病,猪猪在给她打下手和照顾病人,秦无双也在药柜里忙乎,突然间进来一位大汉,一句话就把大堂里的人都给惊住了。

“你想干什么?”

小姑娘朱玉第一个站了出来,这个人他太熟悉了,因为他翁家差点满门被灭,最后翁家祖父翁檀老将军命丧长安,也是因为他上次来寻衅滋事,尽管被锐哥哥打断了胳膊,但锐哥哥也被这家伙震得歇了好几天才缓过来。看到蒙成,这朱玉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看不出你这小姑娘还有点胆气,”蒙成道:“你让翁锐出来讲话。”

“我家锐哥哥不在!”朱玉毫不客气。

“你说不在就不在啊,”蒙成脸色一沉:“是不是上回没把这医馆拆了,今天一定要逼我动手呢?”

“这位军爷,什么拆不拆的呀,有话好说,”秦无双赶紧过来打圆场:“您到底找翁兄弟什么事?”

“我和你们两个小姑娘没啥说的,”蒙成道:“你们赶快让翁锐出来!”

“你这人还讲不讲理了……”

“玉儿,”朱玉的话还没有讲完,翁锐已经走出后堂,打断了她的话,手里还拿着正在看的书,后面跟着神色慌张的猪猪:“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蒙大将军驾到,这回是来看病呢,还是喝杯茶?”

“我喝茶看病都不需要到你这里来,”蒙成冷冷的道:“上回被‘小神医’打断了一条胳膊,那是蒙某学艺不精,活该受辱,回去呢也是痛静思痛,养好胳膊,再次学艺,这回呢还是想请教一下翁家小哥的手段。”

“我不会和你打的,”翁锐道:“我答应过祖父不会找你寻仇,就不会与你纠缠,你走吧。”

“哼哼,你有没有搞错,”蒙成恼道:“现在不是你与我纠缠,是我与你纠缠,你以为上回的账就这么了了?”

“哪你想怎么样?难道还想拆了这家医馆?”翁锐道。

“哈哈哈,算你说对了,”蒙成狂笑道:“如果真不想打,那就乖乖的让开,让我拆了这家医馆,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你不要欺人太甚,也不要忘了上回的教训!”翁锐也是冷着脸道。

“我知道翁家‘小神医’的厉害,”蒙成道:“我还知道你最近还一直在修炼绝世武功,但我就是有点不自量力,想见识一下‘小神医’的成就,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面子吗?”翁锐一点也不想客气,在他这里杀了他的心可一直都没死。

“那这么说就是怕了,嘿嘿!”蒙成有点阴阴的笑道,看来这家伙确实有点有恃无恐。

“你还真不用激我,”翁锐道:“你蒙大将军就划出个道来,我接着就是,咱们的账确实是得好好算算。”

“要算账有的是时间,”蒙成道:“明天午时南郊外黑峪口,‘翁小神医’不会找不到吧?”

“这个不劳你费心,到时自当奉陪。”翁锐道。

蒙成狠狠的打量了翁锐几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人是谁啊?”蒙成刚一走,秦无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翁锐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朱玉气得不想说话,朱山又不在跟前,猪猪只好道:“他就是那个害翁大哥一家人吃官司还把翁家祖父害死的平难将军蒙成。”

“啊,是他呀,”显然秦无双也听说过这个人:“他很厉害吗?”

“厉害什么呀,”猪猪不屑的道:“上回来找麻烦还不是让翁大哥给打断了胳膊。”

“哪为什么要放他走?”秦无双也是非常气愤。

“秦师姐,”翁锐道:“他弟弟蒙威当年在战场上是被我祖父杀死的,虽说这次受了他的迫害,但祖父临终前再三叮嘱不许我找他报仇,一命抵一命,这也算了却了他老人家的一桩心事。”

“就是翁家祖父不许你找他报仇,但这是他三番五次的来找你啊?”秦无双还是觉得不解气。

其实翁锐非常明白,当初祖父讲不让他报仇的话,一是觉得他确实杀了蒙威,这也算一种了结,他不想这种冤冤相报的仇恨延续下去,二是他知道蒙成的能耐,多年征战能活下来,功夫也不是白给的,再说他在军队和朝堂之上都有些势力,他不愿翁锐再为他去白白送死。再说,过了这一关,翁锐就是全家的希望,能安分点就安分点,犯不着再去犯险。

但翁锐是一个已经快十八岁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蒙成这一再的挑拨他确实是有点忍不住了,答应他,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么自己被他杀掉,要么让这家伙这一辈子也不敢再来挑事。

“锐哥哥,你真的要去啊?”朱玉的关心是溢于言表的,上回这家伙凶神恶煞般的来寻仇,最后尽管输了,那也是显得非常威猛,翁锐赢得也很吃力,她可不想翁锐去冒险。

“既然答应了,当然要去。”翁锐淡淡的道。

“那我去找卫青哥哥,让他跟你一块去。”朱玉道。

“对,你和卫青一起去,肯定能把这家伙打趴下。”秦无双也道。

“这是我和他的事,别人都不能插手,”翁锐道:“有些事生来就是你的,不是别人所能替代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朱玉道。

“我也和你一起去。”秦无双道。

“我也要去。”猪猪也跟着道。

“你们谁都不用去,就我一个人去,”翁锐道:“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二天中午,南郊外黑峪口,白花花的太阳照得人有些晃眼,本来峪口的大树底下有一些荫凉,但却有一人一直固执的站在太阳底下,握剑的手紧紧地抱在胸前,翁锐径直走到离他四五步的地方停下。

“你来了?”蒙成慢慢的转过身来,直面翁锐。

“嗯,”翁锐点点头道:“为什么选这么个地方?”

“这地方风水好。”蒙成淡淡地道。

“此话怎讲?”翁锐确实有点不明白。

“风水好,好埋人啊,”蒙成道:“要是把你埋在这里,一定会荫及子孙,不过你看来是不会有子孙了。”

“看来蒙将军是有备而来啊!”翁锐四下看看道。

“我这有什么准备不准备的?”蒙城不以为然。

“给自己找一块这么好的墓地也不容易啊,呵呵。”翁锐的嘴也不饶人。

“你看来还很自信?”蒙城的脸色慢慢变得冷峻起来。

“你不也一样吗,”翁锐道:“要不你怎么知道今天倒下的一定是我呢?”

“你这话有点道理,”蒙成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天我们两个一定会有一个人倒在这里。”

“但我想的和你不一样,”翁锐道:“要是我技不如人,死在这里也就算了,埋不埋的也就看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埋得好好的。”蒙成道。

“你也性子太急了吧,我还没说完呢,”翁锐道:“要是我侥幸赢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事从此了结,你不要再纠缠不休。”

“这么说你没想杀我?”蒙成道。

“我答应过祖父不杀你,”翁锐道:“但要是断个胳膊断个腿什么的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可是蒙城的软肋,为了把翁檀弄死他没有少花钱,在最紧要的关头却莫名奇妙的在家里被打断了腿,这腿刚好,本想给翁锐找点晦气,但一招下来断了胳膊的却是他,现在翁锐又在提这事,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我可没答应过任何事,”蒙成怒道:“你就不要再啰嗦了!”

“在你看来我都已经是个死人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翁锐忽然间竟来了闲情逸致,想逗逗他。

“我急着送你上西天!”

第九章 兄弟-9:吊打

翁锐已经成功的激怒了蒙成,蒙成已经忍不住了,脚下一动,一脚沙土踢向翁锐,随即踏步一跃,手中的剑抖成数道剑影,在阳光下闪着满眼的剑光迅疾朝翁锐刺来。

对翁锐来说,道家功夫练的就是个心性,保持平和自然那就是最好的应战状态,这不但可以极大地调动自己的潜能,还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自然的力量,顺势而为,建立自己的优势。

翁锐和蒙成动过一次手,虽说也分出了高下,但这种优势并不明显,要说翁锐一定有胜过蒙成的把握,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蒙成是武将出身,性情暴烈,把他激怒应该不是很难,只要他急于把翁锐拿下或者杀了,劲力过猛招数用老都会留下破绽,翁锐取胜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翁锐和蒙成的关系没那么好,想杀了他的动机一点不比蒙成杀他的动机小,只是他要强压着自己,让自己保持一个状态,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资本。

翁锐侧身一飘,让开蒙成的剑锋,同时也避开了那一脚沙土,免得还没开打就弄的自己灰头土脸,但蒙成并没有给他停歇的机会,前扑的身形居然在中途转弯,手中的剑已然晃出两道剑影,像把大剪刀直接剪向翁锐的脖颈,这招变化快,来势猛,翁锐仓足见间没敢硬接,直接跃起后撤两步,想躲开他的绞杀,但蒙成却得势不让人,在翁锐后退的同时,如影随形,身形跃起,一把重剑已经带着啸声斜着劈向翁锐,这姿势绝对是疆场搏杀的硬招数。

翁锐身子还在空中,已经来不及再次后退,就在身体落地的同时,右腿屈膝,左腿跪地,手中的剑横着迎向蒙成劈下来的剑,同时一股内力蓬勃而发,在两剑接触的一瞬,不但卸掉了蒙成剑上的力道,并且借力打力,将蒙成硕大的身躯带向身后,在空中的蒙成忽然间感觉毫无借力之处,只好随着这股劲力飘落翁锐身后。

这招的架势看似混元剑的“飘风式”,但这里面的劲力区别可大了,本来是一招借力打力的巧打招数,但在翁锐的手上使出来,已经有点举重若轻,颇具进攻意味的招数,蒙成感觉就像自己被抛出去一样。

虽说一交手只过了几招,并且差不多都是蒙成在攻,翁锐连连躲闪,最后就算接了一招,那也是用意在守,但就这几下,两个人却都有了新的发现。

先说这蒙成吧,上回栽在翁锐手上,弄得半个长安城都知道了,他这面子算是栽狠了,新仇旧恨加一起,恨不得立即把翁锐弄死,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这近一年来可是没少费工夫,再加上还有高人指点,出这口恶气他觉得是十拿九稳的事,但疾风般的猛攻竟然被翁锐几个闪身避了过去,临了看似自己占尽优势的一招,到最后怎么像是自己被甩出去一样,根本感觉不到主动在自己这边,看来这个毛头小子还真不能轻瞧了他,心想不给点厉害还真拿不下他。

翁锐的感觉就更加诧异了,上回和蒙成徒手相搏自己得了一招便宜,纯粹是自己的内功底子撑着,上回天灵子说要是比剑法自己十招之内就能胜他,但今天就上场这几招,也没看出这家伙有多差呀,速度、力道、变化几乎都不在自己之下,对,这变化,怎么有点像天灵子的招数,难道是天灵子在教他?他想起来了,那天打完就是天灵子把这家伙带走的。

翁锐这么想的时候就先吓出一身冷汗,自己几次和天灵子动手,那纯粹不是一个档次,这家伙高出他太多了,要是蒙成真的跟天灵子学了,再加上他多年的练武基础和沙场拼杀经验,那他就彻底没了获胜的机会。

两人有了这些心思,再次出手可就有了不同的选择,蒙成不想再和翁锐纠缠,什么狠招阴招都使了出来,加上战场带来的杀伐的戾气,对仇家想杀之而后快的怒气,一下子把蒙成的气势带到了极点,上手就是压着翁锐打了,疲于应付的翁锐甚至心生一丝恐惧,他似乎看到了天灵子那有点阴森的影子。

在这种情况下,翁锐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只能先扛住了再说,好在他和天灵子打过两次,对他的剑法套路多少有些了解,那也是卯足了劲去拼,但和天灵子不同的是,他知道天灵子不会杀他,所以只攻不守,最多是受点伤,但今天却不同了,蒙成那是招招都想置他于死地,宁肯少攻一招,也不能给蒙成伤着自己的机会。

两人再次交手以快打快,转瞬已经过了二三十招,按说要是天灵子来使这些招数,用不了二十招翁锐就会被吊打,但尽管蒙成的气势更猛,速度更快,翁锐却渐渐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觉得自己还是扛得住,心不由放松下来。

说来也怪,他这心里一放松,身形、剑势忽然间便增添了不少灵气,腾挪游走,守中带攻,似乎多了许多空间,蒙成剑上的压力忽然感觉没那么大了。

自从师父给他们传了天枢十三剑的第一剑“混沌初开”,他深感自己对道家典籍的积累还不够,不敢轻易对偈语揣测解释,而是一头扎到书籍之中,他是想用前辈贤人的智慧把自己的心胸撑撑大,然后再去品悟偈语中的道理。他对这几句偈语如此看重,听一遍便牢记于心,就算不主动去想,一有所悟偈语中的某一句便会萦绕于耳,他感觉自己快想清楚了,但一回首眼前还是一片混沌,他不断强压着冲破混沌的冲动,继续积蓄着力量,他知道这需要机缘,他愿意等,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这种品悟中他已经成长,并且蒙成今天的挑战也给他创造了这个机缘。

两人的拼杀还在持续,但画风却有点变了,越来越轻松的翁锐似乎忽然间记起了天灵子和他用过的所有的招数,他似乎已经有了对付它的方法,应对更加自如,更为重要的是他似乎开始带动两个人的节奏,尽管蒙城已经怒火中烧,手中的剑更加迅猛狠毒,但翁锐的感觉却是像抓住了一匹野马的缰绳,手中的剑也成了一根驯服猛虎的鞭子,随意挥洒,在这种情势下,他倒是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天灵子到底给他教了些什么,手中“玄青”剑的压力一点点的倾向蒙成,他也开始感受到吊打别人的乐趣,十招一过,蒙城已经吼声连连,频频遇险。

翁锐想得是很好,想通过蒙成好好研究一下天灵子,但却有人不愿意了。

“住手!”不知什么时候天灵子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还是他那身打扮,还是骑在那头犍牛上,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强,有点震慑味道。

已经打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蒙成听到此声即刻虚晃一招跳出圈外,翁锐也当即收手,没有穷追,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天灵子果然在此。

“以后不许你再来滋事,”翁锐没有理天灵子,而是对蒙成道:“我说过,下回我会杀了你!”

“哈哈哈,你这就多虑了吧,”天灵子在一旁笑道:“我专门的教了他半年时间,他都没能那你怎么样,我看着一辈子他恐怕也是没有挑战你的机会了。”

蒙成听着天灵子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愣愣的看着翁锐,心有余悸,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天灵子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心情不错。

第九章 兄弟-10:突破

“怪不得他的剑法那么差,原来还真是你教的,”翁锐一看见天灵子就来气,这家伙经常对师父出言不逊,就算打不过他,也要趁机羞辱他一下:“你这么成天缠着我,是不是想偷学我的剑法呀?”

“哼,看来你嘴皮子的功夫又见长了,”天灵子脸色一冷:“我还真想看看那老家伙最近又给你教了什么东西。”

“嘿嘿,想偷学就明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翁锐一脸轻松,当然不是有把握战胜天灵子的轻松,而是那种毫无胜算的轻松,前几次交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也不用板着脸:“你要真想学,等下次见到师父,我替你给他老人家说说,给你教几招就是了。”

“你少给我提那老东西,”天灵子冷笑道:“他自己现在都是自身难保,像丧家犬一样不知躲到那里去了,还能给我教东西,哼!”

“你说什么?”翁锐心里一惊:“你说师父他怎么啦?”

“那是你师父,不是我师父,”天灵子没好气的道:“有能耐就自己去打听,我没闲工夫跟你在这里瞎掰。”

“那好啊,我这就去打听,就此别过!”翁锐说完转身就走,他可不想在这里多待。

“想溜,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天灵子一个飞身,已经从他的犍牛上飘落到翁锐的面前,剑依然扛在肩上,身形轻飘灵动,煞是好看。

“你挡着我干什么,”翁锐道:“莫非你想要我教你?”

“哼,就你也配?”天灵子道:“我看你和蒙成刚才打得不错,确实有进步,我就想试试你的功夫。”

“不用试了,”翁锐道:“我打不过你,这个我有自知之明,”

“打不过也要打!”天灵子开始发起狠来。

“那我要是不打呢!”翁锐道。

“那就对我没什么用了,宰了也无所谓!”

天灵子说完也不再打招呼,身形一晃,肩上的剑已经出鞘,挂动风声斜着就朝翁锐削了过来,翁锐也没有躲闪,几乎在同时扯出“玄青”剑,晃出三道剑影,一招“遥祭三尊”直刺过去,竟视天灵子的剑如无物,逼得天灵子不得不撤剑回挡,但翁锐却得势不让,一下子把自己的功力提高到最高限度,把他这些年练就“混元剑”的威能几乎毫无保留的倾泻倒天灵子身上,速度、力道、机巧、变化等都提升到以前没有见过的程度,天灵子一下子还真有点被打懵了,前面十几招竟然没有还手之力,只能频频招架,旁边的蒙成更是惊异万分,天灵子更是一脸尴尬。

翁锐在天灵子身上是动了心机的,他知道既然碰上了他,打一架肯定是躲不过去的,他打不过他,这一点天灵子也知道,所以他就拼命的示弱,同时还在语言上拼命挑动他,让天灵子心生怒气,心气浮躁,而在动手时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功力提升到最大,出其不意全力去拼,说不定还能重创于他,侥幸胜他一回,如若这样还不行,那也只好认命,是死是活只能由他了,没想到他的计策倒是应景,让天灵子也尝尝被吊打的滋味,翁锐兴奋地都快叫了出来。

其实翁锐能够发挥出这种实力,不完全是投机取巧,他这段时间没有一天不在武功上用功的,但到底有多大提高,他自己也不知道,自从卫青去了建章宫,他们两切磋比试的机会也少了很多,但从今天的表现来看,他的功夫已经有了质的突破,以前就算是能突袭天灵子也就是一招两招的事,像现在这样也完全出乎了天灵子的想象。

但天灵子毕竟是天灵子,那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其功力、经验、心机不是翁锐所能想象的,十几招一过,他就已经稳住了势头,并逐渐的占据了主动。

天灵子心中这个气呀,本来嘛,就是像往常一样,把这家伙打一顿,逼着他展现一下他学到的东西,看看那老家伙有什么绝招,但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家伙,今天不给他点深刻教训这哪里还有面子,不肖分说,这打斗的场面画风一转,又变成了翁锐被吊打的局面,并且比起前两次更惨。

到了这个时候,翁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以前可不就是这样吗,他都已经看到了自己再次遍体鳞伤狼狈逃回去的情形,但让他彻底放弃,还没那么容易,至少也要充分感受一下这家伙的武功招数,也算这顿打没有白挨。

翁锐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身心再次进入了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似乎有了刚才和蒙成交手的那种感觉,他不再想着取胜,也不再去想天灵子那令人讨厌的嘴脸,他只是全身心的去感受他的武功招数,凭借本能做出反应去应对,到哪里算哪里,数招下来,他竟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没有了天灵子,也没有了自己,满脑子涌现出来的都是自己一直都不敢深想的混沌初开。

“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开天辟地,唯我独尊,这天是我的,这地是我的,上下九千仞,纵横十万里,我自一人穿越,剑意随处挥洒,敞快无比,翁锐一声清啸,震彻山谷。

天灵子正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本来已经让这只老鼠好几处挂花,没成想还遭到他的反扑,剑上的压力陡增,也不由得长啸一声,豪气暴涨,剑法更加刁钻诡异,奋力压制翁锐。

“摇曳随风起,山河日月殇”,微风吹佛,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美景令人陶醉,疾风骤雨,天昏地暗,摧枯拉朽的气势也显示着天地大道的威力,微风中飘摇,暴雨中激荡,日月山河能奈我何,翁锐感到自己内息涌动,脚底生风,就像穿越在暴风雨中的海燕,划出一道道黑色的闪电,自由、灵动,无拘无束。

天灵子觉得自己的身形已经够快够诡异了,但翁锐的身形似乎就像贴着他的剑光走,无论他怎么抢,总是差着那么几寸,只要他稍微松口气,翁锐的剑势就会暴涨,身法更是鬼魅般穿梭,几乎没有行迹可寻,这种打法天灵子都感到了一种折磨。

“婴孩落地啼,阴阳乾坤朗”,婴孩的啼哭,是饥饿,是疼痛,是孤独,是恐惧,更是一种存在,他微小、柔弱、无助,但他是在长大的生命,谁说今天强大的你就一定能胜过明天的我,谁能忽视慢慢长大的生命中所蕴含的力量,朗朗乾坤,童叟无欺,翁锐感到的是一种巨大的释放,灵枢经的积累,混元剑的蕴藏,忽然间就像给他打开了无数的神藏,越取越多,越用越强。

面对翁锐,天灵子第一次感到了恐慌,剑法还是原来的混元剑法,身法似乎还是原来的身法,但其中所包含的威能却大不一样,强盛的变得柔弱,机巧的变得古拙,但就是这种柔弱和古拙,它已经不像是一招招人为催动的招数,而像它本身就蕴含着生命,灵动、变化、成长,而这种成长带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这不仅仅是木剑换成了锋利无比的“玄青”剑就能取代的。

“叩虚以问道,造化名无常”,世上本来就没有很多本来,没有本来的样子,没有本来的道理,没有本来的招数,同时也就没有本来的结果,虚空大道,无中生有,造化无常,唯变是尊。翁锐忽然明白了师父天枢子以不教为教的道理,眼观、耳听、鼻嗅、舌尝、身触、心应,存在即为大道,合大道即合天地,法万物即法自然,能法万物,则能法山法水法天灵子,想通此点,也不管有用没用,照着天灵子依葫芦画瓢,几招下来,顿觉趣味无穷,翁锐快意无比,哈哈大笑。

天灵子是真的打不下去了,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今天他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招数,这看似浑浑噩噩的翁锐总能轻松应对,奇招怪招层出不穷,气势一层高过一层,打着打着竟突然用起了自己的招数,看他的样子很是有趣,照这样下去要想取胜看来是很难了,气恼至极的天灵子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正在拼斗中的翁锐一感觉到剑上的压力消失,也就随即停了下来,但他的笑声并没有止,很享受的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这是你所悟的天枢十三剑?”看着翁锐不再笑了,天灵子悻悻地问道,脸上还是一片茫然。

“不知道,也许是吧。”翁锐还没有从刚才的感觉中完全解脱出来。

“就那几句话,他没给你教别的?”天灵子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样子。

“怎么,你也知道?”翁锐道:“就那几句话,连解释也不给解释。”

“不可能,不可能,”天灵子有点痴痴的摇着头,费了很大的劲才爬上他的犍牛,慢慢的离去,嘴里还念念叨叨“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

第九章 兄弟-11:卫青被抓

这一战可以说天灵子没有打败翁锐,翁锐也没有打败天灵子,但天灵子是带着打死也不相信的疑惑走的,而翁锐却是带着脱胎换骨的惬意离开的,至于那个蒙成,是提前逃跑了还是吓懵在那里,他们俩谁也没有再去注意他。

只受点小伤全胳膊全腿的回到秦仁阁,这里已经是一片欢天喜地,翁锐当然也很开心,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把他如何大战蒙成,如何智斗天灵子,讲了很多遍之后,这些人才慢慢的放过了他。至于搏杀中悟道突破混沌初开的事他也就一两句带过,反正他们也是听不懂,他们几个关注的只是翁锐没有输活着回来就好,而翁锐现在最迫切的是想见到卫青。

他见卫青第一个目的当然是想与他探讨一下武功进境,他想自己能有突破,卫青肯定也会有自己的收获,就算还差一步,他们俩也可以切磋交流,助他感悟提升。

还有就是关于师父的,那天灵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师父自身难保,不知躲到那里去了,这什么意思?是师父遇到了什么难事?还是遇到了什么仇家?或者是他老人家得了什么病?他需不需要帮助?或者怎么才能帮到师父?

还有天灵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像天灵子这样师父教过又没收入师门的弟子还有多少?他们都在哪里?天枢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翁锐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想静都静不下来,以前在师父跟前也有疑问,师父不让问他们就不问,想着以后总归会知道的,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他再这样等下去,如果天灵子的话事出有因,那他们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师父,往大里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事他不能不管,往小里说,他刚刚有点突破,他可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他需要立即找到卫青,和他一起商量这事,但卫青在建章,他进不去,只好等他来找自己。

但他没有等来卫青,却等来了卫青的好友,和他一起在建章宫共事的公孙敖,他带来的关于卫青的消息彻底打乱了翁锐要找卫青的设想。

“卫青出事了。”公孙敖一进门就道,神色慌张,情绪激动。

“公孙大哥,您后堂请,慢慢说。”翁锐觉得事关重大,没敢在大堂多说,赶紧把公孙敖让到后厅,把前面的事扔给了朱玉和猪猪,他们刚刚坐定,秦无双已经给他们沏好了茶。

“公孙大哥,您先喝口水,慢慢说。”秦无双的声音虽说很平稳,但看得出从心里的那种焦急,对卫青的事,她现在变得比谁都敏感,不用招呼,自然跟到了后厅。

“馆陶公主派人抓了卫青兄弟,我们要赶快想办法救他,不然他就没命了。”公孙敖非常焦急的道。

“馆陶公主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抓卫青?”翁锐问道,他想要救人也得把来龙去脉问清楚。

“她是当今皇后陈阿娇的母亲,”公孙敖道:“她是先文帝的长公主,先景帝的同胞姐姐,还是当今皇上的姑母,世袭列侯堂邑侯陈午的妻子。”

这公孙敖不说便罢,他这一说把翁锐惊得是一愣一愣的,这一个人扯着那么多皇帝,还有世袭列侯的势力,难怪他们会这么有恃无恐,随随便便就敢去建章抓人了。

“这卫青又关陈皇后什么事?”翁锐还是不解。

“唉,”公孙敖重重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引起的。

当日卫子夫随武帝刘彻进宫,那也是享受了一段恩宠,并且因此解除了卫青的骑奴身份,去建章宫当差,但作为天下之主武帝刘彻,后宫佳丽无数,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将卫子夫给遗忘到九霄云外,再也想不到有这么一个女人。

过了一年,也就是建元三年,武帝想外放一批不中用的宫人,由于长期得不到武帝青睐,卫子夫主动要求武帝将她外放,这时武帝才想起当日与卫子夫的一段恩爱,不但没有将她外放,还再次临幸了她,不久,卫子夫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武帝得知后非常高兴,宠爱有加。

但从古到今后宫永远是一个是非不断的地方,有时候这种矛盾还会演化到非常惨烈的地步,卫子夫也没有躲过。一直没有生育的陈皇后听到此事,自是感到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受到威胁,并且威胁她的还是一位毫无背景的侯府家奴,为此她非常气愤,传信给她的母亲馆陶公主,要她想办法采取点行动,一定要好好的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奴家女子卫子夫一个教训,不要想在后宫和她争高低。

馆陶公主也是皇家出身,势力自是不可小觑,没过多久她就查清,唯一入得了法眼可以给卫子夫一点教训的就是那个在建章当差的弟弟卫青,在他身上做点文章一定会触动卫子夫,所以馆陶公主就仗着皇家的血脉,命人直闯建章宫,直接将卫青抓走。

“他们抓人,你们建章宫的人就不管吗?”听到这里,翁锐首先是坐不住了。

“我们能怎么管,”公孙敖道:“这皇家的关系错综复杂,没有陛下的旨意,得罪谁我们都有可能人头落地,更不要说和他们对抗了。”

“那他们抓人有陛下的旨意吗?”翁锐问道。

“当然没有,”公孙敖道:“正因为没有陛下的旨意我才来找你,我觉得这里面才有转展的空间,否则卫青兄弟就真的没救了。”

“公孙大哥您快说,我们怎么救卫兄弟?”秦无双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是这么想的,”公孙敖道:“第一首先是要把为兄弟救出来,防止他受到伤害,第二呢,要想办法通知到他姐姐,让陛下知道这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你知道卫青被关哪里了吗?”翁锐道,这第二的事慢慢再说,把人抢回来才是关键。

“这个我当然知道,”公孙敖道:“我们虽然不能和馆陶公主的人动手,但卫青兄弟的事我们不能不管,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派人悄悄地跟着他们,查清了关押卫青的地方就在堂邑侯府邸附近的一个小巷内。”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当场杀了卫青而要把他抓走,”翁锐道:“为什么不把他关到侯府里而要偷偷的关到外面?”

“翁兄弟你与所不知,”公孙敖道:“皇家内部的人斗法那也都是极端慎重的,他们没有皇上的旨意直接在众人面前杀人,要是皇上有维护卫青之意,那他们就犯了大忌,要是进了他们堂邑侯府人再出了事,哪跟他们也绝脱不了干系,但卫青要是在没有旁人看到的地方出些纰漏,碰着了、撞着了或者吃错东西了等等,随便一个死无对证的理由,皇上就算是想维护,碍于皇家的脸面,可能都不会深究此事,谁让我们这些人命贱呢。”

“那我们怎么救卫大哥?”翁锐道。

“这个我想过了,”公孙敖道:“别看关押卫青兄弟的地方非常简单,但看管他的四名府丁可是武功不弱,要是一对一我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要是一对四,我恐怕自己扛不住,万一搞不好卫兄弟没救出来再把自己搭进去,这事就变得更复杂了。但这事不能有太多人知道,我能带的人也不多,我知道卫青的功夫,那确实比我强多了,你们俩一块练的,你的功夫一定也错不了,所以我找你来一起去救卫青。”

既然公孙敖都说到这份上了,翁锐已经是热血沸腾:“公孙大哥,卫青是我师兄,我责无旁贷,就算是把我的命搭上都无所谓。”

“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但我们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公孙敖道:“那里离堂邑侯府不远,要是动静大了,他们那边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只能速战速决。我们两人进去救人,另外两人在外面把风,要是遇上侯府的人,也可以在外面先撑一会。”

“行,我跟你走,”翁锐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公孙敖道:“我们此去只为救人,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这个我知道。”翁锐道,这侯府的势力如此之大,能不把路走绝就要留有余地,他们没旨意去建章抓人,本身就是个短,只要他们那边没死人,也许他们自己也不会过于声张,那回旋余地就会大了很多。

“那我们也跟着去。”朱山急道,他和卫青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我也要去。”秦无双的心情很是复杂,但她就知道自己不能置之不理。

“你们去都没有用,”翁锐道:“如果在那里一不小心漏了脸,我们这里的人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还是在家里等消息,并且对外要严格保密,谁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还是翁兄弟考虑周全,就这么办。”公孙敖点头道。

第九章 兄弟-12:救人

子时已过,整个长安城里死一般的寂静,斜斜挂在西边的一轮弯月也给不了多少光亮,隐隐约约可以照出房子的轮廓。

在离堂邑侯府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四个黑影贴着墙跟在迅速的往前移动,猫着腰惦着着脚,不发出一点声响,到了一座很不起眼的小院附近,其中一人一举手,四人立马停下,静听动静。

这四人正是翁锐和公孙敖,以及公孙敖手下的两个兄弟,他们身着夜行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每个人手里的剑都已出鞘,在夜色里闪着星星寒光。

听了约莫几个呼吸的功夫,没听到有任何动静,连呼吸声都没有,应该是院子里没人,公孙敖一指小院大门的两边,另外两个兄弟点点头,轻轻的走过去,埋伏在两边。

公孙敖和翁锐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两人骤然起身,紧走两步,脚下一教劲,飞身而起,两只黑色的身影越过院墙,轻轻的落入院内,在外面的兄弟还是听到了一点声响,应该是谁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人?”里面一声厉喝。

没有任何人回应,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怎么啦?”有人轻声问了一句。

“我刚才听到院子里有些动静。”是刚才喝问人的声音。

又是一会沉寂,另一人道:“哪有什么声音啊,赶紧睡吧,我看你是太紧张了,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这里?”

“你睡吧,我还是出去看看,”先前的那个人道:“公主吩咐的事不能出半点岔子。”

只听“咣啷”一声轻响,有人开门出来,随即听到他在院子里四处查看的脚步声,忽然一声闷响,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即听到有人倒地。

翁锐出手了,又快又准,一掌直接砍在来人的后脑,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

“兄弟,这是怎么啦……”

房里面的人感到情况不对,问了一声刚想起身,另一人已经在伸手拿家伙,就见门外窜进来两个黑影,转眼间就到了床前,只听“砰砰”两声,这哥俩又躺回了床上,不做声了。他的问话声正好告诉了床的位置,省得他们再去这黑漆嘛糊的屋里瞎找了。

“还有……”

公孙敖想提醒翁锐还有一人,他没说完,翁锐就感到脑后一丝轻响,一把刀闪着寒光带着劲风直袭他的脑后,翁锐挫身、旋转、架打一气呵成,屋里顿时传来非常响亮的兵器相接的声音,还有点点火星闪耀,来人手里的刀就被崩开,翁锐手里的剑鞘近身疾杵,只听一声闷哼,对方就委顿在地上,翁锐抬手一挥,剑鞘再次重重的打在这家伙的后脑将他打晕。

屋子里很暗,在这种地方突然受到袭击,对谁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翁锐经过和天灵子一战,对“混沌初开”感受颇多,这种短兵相接完全靠身体感应的打法,在黑夜里和大白天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区别,这身形速度和防守出招,公孙敖看了都暗暗赞叹。

借着昏暗的光线,翁锐一晃手里的火绳,公孙敖马上会意,立即侍立翁锐近前防止有人偷袭,翁锐这才晃着火绳,借着亮光查看屋内情况。

屋内看管卫青的三个人两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下,再没有别的人了,这让他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屋里并没有看到卫青,翁锐心里不由又是一阵紧张,看了公孙敖一眼,公孙敖也在紧张地四处查看

忽然,翁锐听到一些响动,好像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撞墙,公孙敖也听到了,急忙四处寻找,他们循着声音,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看到一扇门,门上还有一把锁,翁锐还想再听听,但公孙敖已经顾不上这些,冲上去一脚就把门踹碎,人也迅速躲向一边,看看里面没有动静,一闪身冲了进去。

翁锐随后拿着火绳也跟了进来,在一个角落,他们终于发现了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卫青,嘴里还被塞着东西,他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刚才的声响就是他自己挪到墙边用脚踢的。

公孙敖见状,立即奔过去一剑就将卫青身上的绳索削断,伸手就把堵着他嘴的的东西给抽了出来。

“你们……”

卫青的话刚一出口,就被翁锐一抬手给挡了回去:“别说话!”

别看这两人都黑布包着脸,卫青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他立马明白,他知道谁救的,但别人不能知道,这些府丁是不是真的都晕了过暂且不说,保不齐这暗中还藏着其他人,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能问也不能说。他揉着自己的胳膊腿想站起来,但这腿捆的时间太长了,根本吃不上劲,一晃又摔倒在地上。

“别费劲了,我来背你走。”翁锐说着上前一步,把他的剑和火绳都交给公孙敖,一抓手身子一斜,就把卫青扛在了肩上。

“你放下,我能走。”卫青道。

“现在没工夫在这里磨,赶紧出去再说。”公孙敖道。

“嗯。”卫青点了点头,这一个是自己的师弟,一个是自己的好友,这个时候他们能出现在这里,卫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里已满是泪水。

翁锐也不再讲话,背起卫青就往外走,公孙敖熄灭火绳,紧紧跟在身后,到院子,出大门,几乎连邻居家都没有惊动,一行人就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公孙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在秦仁阁医馆里,所有的人都围着卫青,翁锐仔细的给卫青检查的一遍,发现除了一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才放心下来。

“翁兄弟,现在已经快五更天了,我们不能在此久留,”公孙敖道:“你得给卫兄弟另外寻找一个地方,他不能待在这里。”

“为什么呀?卫兄弟这身上还有伤。”秦无双有些不忍。

“这个我知道,”翁锐道:“我和卫大哥的这层关系,出了这事恐怕他们第一个会想到我,要在这长安城里查到我们这里并不难,我会安排好的,您放心吧,这里有我呢。你们快点走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公孙敖道。

“什么事您说。”翁锐道。

“这事得让卫兄弟的姐姐知道,否则这事就还会有后患。”公孙敖道。

“皇宫里我又没有人,这怎么去说呀?”翁锐有点头疼。

“哈哈哈,”公孙敖轻声一乐:“这递话不是有没有人的事,我们都在宫里,我们谁敢去说呀,这得找对人。”

“哦,对了,找侯爷,找平阳公主。”翁锐一拍脑门顿然醒悟。

“还是翁兄弟聪明,一点就通,”公孙敖道:“怎么说翁兄弟应该知道吧?”

“这个自然,就交给我吧,呵呵。”翁锐笑道。

“平阳侯府我自己就能去。”卫青想着自己就是平阳侯府出来的,那里他不光熟悉,他觉得还有一些情分,应该可以帮忙。

“你哪里都不能去,”公孙敖道:“在陛下的旨意下达之前,你就好好的藏着,否则你自己性命难保,还要拖累别人。”

“好好,那我就先躲着吧。”卫青无奈的道,众人也是会心一笑。

“好啦,我们走了,你们保重。”公孙敖道。

“公孙大哥,谢谢你了。”卫青拱手致礼道。

“感谢的话以后再说,走了!”

公孙敖一拱手,带着两个兄弟快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第九章兄弟-13:建章监

公孙敖他们走后,翁锐告诉医馆的其他人都赶紧收拾睡觉,不许留有任何晚上有过活动的痕迹,他和朱山两人草草给卫青带了一点应用之物,直接将他送到了家家豆腐坊。

家家自从帮翁锐开了这个医馆,运营正常后就很少过来,就是偶尔想起了送块豆腐过来。医馆挣的钱他们应得的分红翁锐送过去家槐死活不要,还是翁锐一再坚持,他才肯收一半,翁锐没法也只好这样。

家槐是个谨慎之人,又是个至诚之人,知道翁锐这时候送来的人一定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当下也不多问,他晓得这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翁锐是他们家的恩人,他的事永远是最重要的事,一定不能让它有任何纰漏。

家槐把卫青直接领到后院的一间小屋,这里面以前是个杂物间,现在正好空着,还算整洁干净,里面的一张旧床铺上东西就能住人,这后院里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间房子也不是很显眼,翁锐也觉得这是一个很保险的地方。

“卫大哥,你就先在这里住几天,”翁锐道:“家槐大哥不是外人,需要什么就和他讲。”

“对,卫兄弟,你就在这了放心住吧,”家槐道:“我在这里卖了十几年豆腐了,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这里。”

“那我就在这里麻烦家大哥一家了。”卫青歉然道。

“这哪里话,”家槐道:“您是翁兄弟的师兄,到了这里就是自个的家。”

“家大哥,”翁锐道:“卫大哥的事关联重大,不能透出半点风声,你就费心了。”

“翁兄弟,都是自家人,你就放心吧,”家槐道:“这个轻重我知道。”

翁锐点点头,眼看天都要快亮了,不敢在这里多呆,拉着朱山赶紧回秦仁阁去了。

安排好卫青,翁锐这才送了一口气,回到医馆还是亲自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留下破绽,这才回房睡觉。

翁锐刚睡着不久,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立马明白,该来的终于来了,于是边穿衣边往外走。

“这是怎么啦,大清早的就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了?”翁锐一边穿衣服,一边惺忪着眼问道。

“翁公子,把您吵醒了,”明嫂站在院里道:“我早上买完菜刚进来,他们这些人就冲了进来,我说翁公子他们还没起床,要看病也要吃了早饭再来,他们不听,还跟我吵。”

“噢,”翁锐揉揉眼睛噢了一声,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四位大汉:“你们这么着急,莫非是家里有什么人得了急病?”

“什么并不病的,”领头的一位大汉道:“我问你,卫青你认识吗?”

“认识啊,那是我师兄,”翁锐道:“怎么啦,你们在找他?”

“是,”那人道:“你见过他吗?”

“他好久没来我这里了,”翁锐道:“听说他在建章当差,你们可以去那里找他。”

“你少给我装蒜,”另一位壮汉道:“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你这话说的,”翁锐有点恼火:“我当然是睡觉去了,这刚被你们吵起来你没看见啊?”

“你少嘴硬,要是一会搜出来就与他同罪!”那位壮汉道。

“什么‘搜’?还要‘同罪’?”翁锐惊道:“你是说我师兄是犯了事了?”

“他犯的可不是什么小事,”那位先前问话的大汉道:“弄不好他就是死罪,窝藏者与他同罪。”

“我这里他可没来过。”翁锐赶紧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那位壮汉道:“我们搜过才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翁锐道:“为什么平白无故就要搜我这里。”

“你看清楚了,”那位大汉从腰上摘下一块令牌,在翁锐眼前一晃:“这是公主殿下的令牌,我们怀疑你窝藏要犯,给我搜。”

“慢着,我这里哪里就有要犯了,”翁锐嘟囔道:“屋子里还有女眷,总得让她们起来再搜吧?”

“让他们快点!”那位壮汉大声道。

“大家都快点起来,”翁锐没好气的道:“有几位官爷要在这里搜要犯。”

其实这一通吵闹大家都醒了,说话的功夫也都陆续走出了房门,看着人都到齐了,翁锐努努头道:“几位官爷请吧,看看我这里有没有要犯?”

那位领头的大汉没动,一招手,其他几位迅速扑向一个个房间,把这个不是很大的院子里角角落落翻了个遍,当然是连个卫青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领头的大汉瞅了一下秦仁阁的这些人,除了明嫂,都是一些孩子,见这阵仗都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回过身来对翁锐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们这也是例行公事,要是卫青来你们这里,一定要去堂邑侯府报告。”

“嗯,一定。”翁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噢!”这些人一走,朱山一声轻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朱玉也抱着秦无双长出了一口气,因为有明嫂在场,他们谁也没说什么,但这场面本身有点怪异,好像刚躲过一劫似的。

“好了,赶紧去收拾收拾吧,还不知被他们翻成什么样了。”翁锐怕再待下去露出什么破绽,顺嘴说了一声,众人各自都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明嫂也赶紧下厨去做早饭。

道家讲,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看来这话还真有些道理,卫青这次大祸临头差点丢了性命,却又因祸得福,赢得他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转机。

自从那天晚上把卫青送到家槐那里,秦仁阁这边的人谁也没去过家家豆腐坊,只是在第二天中午家余氏例行过来送过一次豆腐,也是放下豆腐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翁锐是过了两天才去平阳侯府的,他是怕堂邑侯府还在关注他,怕他出门有人跟踪他,看看几天都没有动静,朱山回来也说附近没看到可疑的人他才决定去的。

令翁锐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次去平阳侯府,被当成了重要要的嘉宾,侯爷和公主亲自出面接待。原来他们也已得到消息,卫子夫怀上龙种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若是卫青出了问题那一切都可能前功尽弃,虽里面的道理大家都懂,但苦于没有确切消息和证据,谁也不敢乱说乱动,翁锐突然前来拜访,公主侯爷重视那是必然的。

翁锐和侯爷公主谈话的内容无人知晓,但在第二天平阳公主就以探望母后的名义进了皇宫,当日平阳公主就返回侯府,情绪平和快乐,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光震惊了朝野,恐怕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想到。

先是卫青悄悄地回到了建章宫,并被直接带去见了武帝刘彻,武帝当场下诏封卫青为建章监,也就是建章宫的大总管,还加封卫青为侍中,也就是黄帝身边的随从,随时可以听取皇帝的耳提面命。这官不是很大,但这个位置很重要,他左右都在皇帝的身边哪。

这事还没完,随后几日,卫青连续得到武帝赏赐,多达千金,卫子夫被封为夫人,卫青的大哥卫长君也被封为侍中,就连建章宫的公孙敖等人也都受到封赏,当然这里面更少不了平阳侯府。

少年皇帝刘彻尽管对此事非常震怒,但他处理的却是非常有技巧,对皇后那是怀恨在心,冷落她是必然的事,对那个姑母馆陶公主,因为牵扯众多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他可以用公开的封赏卫青,封赏卫子夫和他家里人来表明态度,借以打压宗族势力,树立自己的权威。什么卫青被抓差点丢了性命,什么有人偷偷救了卫青等等,他提都没提,好像这些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当事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有了皇上的这个态度,就算什么人还有些想法,恐怕再也没那个胆量了。

做了建章监的卫青,手上的事情虽说多了,但也比以前自由度大了许多,可以到处走动,并且出门还可以带上随从,这对卫青来说又是往上踏了一步。

第九章 兄弟-14:翁锐的决定

卫青再次回到秦仁阁已经是他被封为建章监半个月以后的事了,一是刚坐上这个位置有很多事要熟悉,另外尽管心里急着要去,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他不想表现的对秦仁阁太过热切,他还是怕给他们惹麻烦,越是当了官,对这些东西就越敏感。

“我又回来了,哈哈哈。”一进秦仁阁的大门,卫青就忍不住的大声说道,生怕有人没听见,在这里他又成了那个放肆的孩子,一点没有了在建章宫的稳重和矜持,连跟着他的一个小侍从都在偷偷地乐。

“唉哟,这不是侍中大人吗,草民这里有礼了,嘿嘿。”翁锐一见也是特别高兴,上前很夸张的行礼。

“你就得了吧,少给我来这一套。”卫青捶了翁锐一拳很亲热的道。

“卫大哥,你穿这身衣服更好看。”朱玉可不管那么多,上来就撕扯着卫青的衣服看来看去。

“玉儿妹妹,你怎么老是看我的衣服,”卫青笑道:“难到我的人就不值得你看吗?”

“嗯,我就看衣服,”玉儿做个鬼脸,然后哈哈大笑:“这人啊,有人去看,哈哈哈。”说完还故意把卫青推向秦无双。

“玉儿,你这小丫头片子,你找打是不是?”秦无双已经羞红了脸,追着玉儿要撕她的脸。

在一片笑声中,翁锐道:“卫大哥,我们还是后堂叙话。”

“嗯,”卫青点点头,他现在确实有很多话要对翁锐讲,就对他的侍从道:“小黑子,你就留在这里和他们玩吧,我到后面去说会话。”

“哎,我就在这里等您。”小黑子赶紧道。

翁锐和卫青去了后厅,秦无双被朱玉推着跟了进来,她给两人倒好茶水打了个招呼就退了出去,她知道他们两人有很多要紧话要说,现在还不是她要表达关切的时候。

“翁锐,这次真的要谢谢你。”秦无双一出去,卫青就道。

“这个就不要说了,”翁锐道:“今天你过来我有更重要的事对你说。”

“好,你说什么事?”卫青也知道没必要和这个兄弟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师父的事,”翁锐道:“前一阵子我又见到过天灵子一回,从他的字里行间,好像是师父遇到了一些麻烦?”

“师父他能遇到什么麻烦,他可是道门三圣啊!”在卫青心里,师父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不去找别人麻烦就行了,谁还能找上他的麻烦。

“但牵扯到天枢门内就不一定了。”翁锐道。

“这么说你是有了关于天枢门的消息?”卫青道。

“现在还说不上,”翁锐道:“现在只知道师父的麻烦和天枢门有关,但天枢门的事以及师父和天枢门的事我都还不清楚。”

“那你现在怎么想?”卫青道。

“师父的事我们不能不管。”翁锐道。

“你是说我们要去找师父?”卫青道。

“不管是找师父还是找天枢门,都得把这件事弄清楚,”翁锐道:“师父教了我们一场,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不帮他。”

“这个理所当然,只是……”卫青有点犹豫。

“卫大哥,这个你不用为难,”翁锐道:“皇上刚封了你的官,你不能就这么扔下跑了,这样的话以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找师父和天枢门的事我去,只是我走了之后,这秦仁阁你就帮我多费心了。”

“这你就客气了,这里一切有我呢,”卫青道:“但你要保证,一旦找到师父或者天枢门,不管是遇到多大的事,你一定要通知我,我们俩一起应对,哪怕是丢了这个官不要也没关系。”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翁锐道:“我这一出去,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年,我总要把这些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管师父愿不愿意,我们都不能再等了。”

“嗯,我支持你,”卫青道:“你刚才说你见到天灵子,你们又打过了?”

“就算是吧,”翁锐道:“还有那个平难将军蒙成。”

“你和两个人打?”卫青惊道。

“当然不是,”翁锐道:“先是和蒙成打,这家伙跟着天灵子学了大半年,功夫长了很多,他不行了天灵子才出来。”

“蒙成跟着天灵子学了大半年都不是你的对手,说明你现在进境大了,”卫青急问道:“你和那个天灵子打的怎么样?”

“他没有胜我,我也没有胜他。”翁锐道。

“平手?!”卫青这下更加惊奇了,他和天灵子交过手,知道这家伙的厉害,和他打成平手是他想也没有想过的事,突然间他灵光一显:“这么说你‘混沌初开’有突破?”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翁锐道:“似乎有所感,似乎又不是,自然而然吧。”

“那你给我讲讲。”卫青一下子来了情绪,他自己也已经憋了很久。

“这个……”翁锐犹豫道:“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好说,”卫青站起来把剑塞在翁锐手里:“我们比一下就知道了。”

翁锐略一沉吟道:“行!”他也认为交手切磋是最简单的解释。

秦仁阁后院的地方虽说不是很大,但给他们俩切磋功夫那也是足够了,再说他们两个以前也没有少在这里动手,这都快成了他们见面的例行功课了。

翁锐在这一年没有闲着,卫青也一样在用功,在卫青看来,即便是翁锐能和天灵子不相上下,自己也应该和翁锐差不到哪里去,但这一动手,卫青才明白,在这半年多时间里,翁锐的进境已经远远把他抛在了后面,他们俩现在已经成了两个境界的比试了。

对翁锐来说,他能有突破当然是值得高兴的是,但他和卫青一起学武练功,他也一样希望卫青能有成长,所以两人交手,翁锐虽说点到为止,可是一点也没有藏私,把他感悟到的剑法、身法、力道、气势、速度等境界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他希望这些能对卫青有所启示。

卫青在这段时间内确实也是长进不少,不光是在剑法功夫上,更重要的是在他的道心上,姐姐卫子夫要他读的书他可从来都没有偷懒,使得他的心境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面对翁锐这压倒性的优势,他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助长了他的好奇之心、探究之心,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压向翁锐,翁锐的充满奇思妙想和庞博大道的反击不但没使他恐惧,反而使他眼界大开,如痴如狂,顿时感觉自己也在飞升,也在成长,兴奋到极处,一声励啸,飞身而起,远远地落在圈外,大喝一声:“有趣!痛快!”

这两人一交上手,乒里乓啷的兵器交接声响早吧前面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连几个来看病的人也跟着进来看,看着两人打得很是胶着,圈内剑光闪闪,很怕他们谁伤了谁,突然间就看到卫青跃出圈外,兴奋异常。

“锐哥哥,你们这是谁赢了啊?”朱玉赶紧上来问道。

“嘿嘿。”翁锐接过秦无双递过来的毛巾擦汗,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无双也给了卫青一块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把汗对朱玉笑道:“哈哈哈,当然是你家锐哥哥赢了,”然后他又对翁锐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赢你!”

“好,我等着,”翁锐笑道:“我们的事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就让秦师姐陪你说会话吧,我在前面去看看。”

“噢,走喽,走喽。”朱玉知趣的把其他人都赶到前厅去了,把卫青和秦无双留在了后院。

第十章 初芒-1:问道八爷

虽然这次卫青不能和他一块出去探寻师父的下落,翁锐多少有点失落,但他还是对自己所做的决定感到期待。

以前做什么,要做多长时间,差不多都是师父决定的,就算他们想反抗都没有机会,师父说完教完就走,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看着你,也没人逼你,说来也怪,他们俩还就是信他,啥也不想,老老实实的去做,规规矩矩去练,好在师父也没有骗他们,他们的武功不仅已经登堂入室,而且慢慢的都已经有了境界,比他们自己想象的都要快,还有他们人生的变化,似乎和这无关,又似乎有关,总之也有了极大的变化,并且是朝他们小时候就向往的方向在变。

这最后一次和师父在一起虽说只有一天时间,但师父所讲的东西确实是他们跟随师父练武以来最重要的东西,虽然似懂非懂,他们也只好囫囵吞枣,完全接纳,因为这关系到他们未来能不能有自己的武功道路,还关系到他们有没有资格进入天枢门。

他们一约三年,也就是说师父天枢子三年之内都不会回来找他们。开始翁锐在想,也许是师父觉得要对“混沌初开”有所悟至少也需要三年时间,也许是师父想不到他在一年之内就能有突破,但现在看来,师父这么做也许就是个障眼法,他可能有更深的隐情,不然天灵子就不会说那番话。

关于师父的消息确实对翁锐是一个刺激,但此前他已经在心中不止一次的有过冲动,他觉得自己不该是一个守着一方安乐窝的小神医,他有向往的地方,他有更远大的目标,以前都是事情在推着他走,但现在他觉得可以自己决定要干什么了,他已经十八岁了,这和师父的那个三年之约并不矛盾,师父也没有说这三年他哪里都不能去,现在有了师父这件事,他觉得真的是该走的时候了。

但当他真正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有些茫然,天下之大,江湖之远,他竟不知道要去哪里,天灵子带给他消息的内容实在太少,以前师父给他的信息就更少,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他突然意识到,这么些年来,他感到在一直追寻的,甚至在闯荡的江湖,竟然还是那么遥远,似乎自己就从未涉入其中一样。

江湖人知江湖事,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该去问谁翁锐却犯了难,想想自己接触过的一些江湖人物,五老山天兴门的冯进,应该可以算一个,似乎离的太远,还不肯定他知不知道他要了解的事,东郡永昌门的褚良也是个江湖人物,他倒是很渊博,但他行踪不定,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剩下还有谁能知道这些事儿呢?要是有位老江湖就好了。老江湖?八爷?对,八爷就是个老江湖,他从不愿多说,但他似乎知道的事情不少,好,这事就去问八爷!

八爷对吃很讲究,但对吃的地方从来就不在乎,所以翁锐也没想请八爷下馆子,而是直接买了两只烧鸡两斤猪头肉外加一壶酒来到城隍庙的那个角落。

“哈哈,我以为你小子把我忘了呢,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八爷一见面就笑道。

“八爷,看您说的,”翁锐把东西放下,招呼两个小叫花铺开荷叶放肉,拿来破碗倒酒:“八爷您这怎么说的,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要没有您当初收留,我在这长安城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小子记仇是不是,”八爷伸手扯下一块鸡腿,用嘴撕了一块边嚼边道:“你还记着我跟你抢角落的事呀?”

“哈哈哈,哪会有这事呀,”翁锐抓起一只破碗喝了一口酒道:“我是说没有您和这些兄弟,我就不会有今天的名声,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我要谢您哪。”

“这个你真不用谢我,那是你真有本事,”八爷喝了一口酒一眯眼一努嘴很神秘的道:“哎,翁家小哥,上回玉儿姑娘带来的那个秦姑娘是你媳妇吧,长得真好看。”

“八爷,您又胡说了,”翁锐急道:“她不是,她是我学医的秦师父家的闺女,是我的师姐。”

“哟哟哟,不是就不是呗,你急什么?”八爷一撇嘴:“再说了,要没有点意思人家会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一呆还这么长时间,谁信呢?”

“是你媳妇吧,翁家小哥,”一个叫花子也打趣道:“你看你还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其他几位叫话子也跟着大笑,翁锐撕了一块鸡腿塞在刚才说话的那个叫花子嘴里:“好啦好啦,一只鸡腿能塞住你的嘴吗?”

“还有我们呢!”其他叫花子起哄道。

“好,好,都有,”翁锐用一只荷叶包了一只烧鸡,又抓了一把猪头肉:“去去去,到一边吃去,我找八爷有事。”

看着几个叫花子走远,八爷扣扣牙,喝了口酒道:“你找我真的有事?”

“其实也算不上有事,”翁锐道:“我知道您老见多识广,想向您打听一些事。”

“嘿嘿,你少给我带这些没用的大帽子,”八爷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你知天枢门吗?”翁锐道。

“你不就是天枢门的吗?”八爷道:“还有那个号称你师兄的天灵子不也是天枢门的吗?这事到处都在传,你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说来惭愧,”翁锐歉然道:“八爷,不怕您笑话,我到现在既不知道我是不是天枢门的人,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这个天枢门。”

“你在长安混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找它?”八爷道。

“我师父可能有麻烦了,我想去帮他。”翁锐道。

“为什么是可能,”八爷不以为然的道:“再说了,以天枢子的能耐,他需要你帮吗?”

“这个消息是从天灵子那里得来的,他也不愿意告诉我更详细的内容,”翁锐道:“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我都想去看看,也不管师父需不需要我帮,但我都应该去尽这份心。”

“就这些?”八爷有点不信。

“当然不是,”翁锐知道啥也瞒不过这个老叫花:“长安城虽说繁华,但这不是我久留之地,江湖茫茫无边,充满艰险,但我想去看看,这才不枉此生。”

“嗯,”八爷重重的点了点头:“有情有义有孝心有志气,就冲你这一点,我就该给你说道说道。”

“这么说您老知道天枢门的事?”翁锐兴奋的道。

“我还真不知道,”八爷道:“但我知道很多江湖的事,也知道一些与此相关的事,或许对你有点用。”

“那您说吧。”翁锐多少有点失望,但只要有线索,他相信自己总会找到的。

八爷看着这个虽说还没有长大但已经显出沉稳之气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江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真的决定了?”

“嗯。”翁锐没有激动,非常平静地道。

看着这份沉稳,八爷知道,这孩子想这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他今天讲还是不讲,这一步他总是要踏出去的,这是一个年轻人内心强烈的渴望,这是一种无法阻挡的力量,要想有获得,就必须有放弃,要想有获得,就必须努力过,他经历过这个阶段,他有过这种感觉,他也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但他从没后悔过。

“有两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八爷悠悠的道。

“八爷请讲。”翁锐道。

“你去找江湖,但江湖就在你脚边。”八爷说完,抓了一块猪头肉塞在嘴里,顺便还喝了一大口酒。

“江湖…脚边…”翁锐喃喃自语,这话听起来一点错都没有,但却一定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一时竟不知如何以对。

“现在呢,你啥都可以不说,”八爷还是边吃边道:“这话被人说多了,成了一句最没用的话,但你要记住,往往最没用的话都接近真理,你一定会有明白的那一天。”

“八爷,我记住了。”翁锐确实觉得这话没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会觉得这句话就是真理,他现在只能先答应,他等着八爷的第二句话。

“一入江湖深似海,粉身碎骨终不回。”八爷依旧没有解释。

这句话离翁锐理解的江湖更近,他也有思想准备,但他还是有点不解:“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鹭?”

“这都是一些不安分的人哪,”八爷终于放下了酒碗,也停止了吃肉,眼光有些朦胧,他尽量看着远处,似乎在寻找着一些久远的记忆:“天地万物各有其道,人法天地也各分其类,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够安分,不愿束缚在循规蹈矩的生活中,心中总有一个不断壮大的自我,总想在天地间寻找一个自己的位置,一个居高临下可以俯瞰众生的位置,踏出家门,再不回头,终其一生,孜孜以求……”

八爷越说越慢,声音越说越轻,看似昏花的老眼中竟然闪出泪光。

“八爷,您…您是在说您自己吧。”翁锐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嗨,我一个老叫花子有什么好说的,”八爷悠然道:“只是人年龄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忽然有些感慨罢了。”

“那您就对我说说您吧。”翁锐忽然有一股子冲动,他就想听八爷聊聊他的过去,跟他师父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尽管八爷身边从不缺人,他忽然感到了老人家内心的孤独,也许八爷身上真的有故事。

“说什么我呀,呵呵,”八爷淡然一笑,刚才他脸上的那一丝惆怅的情绪一扫而空:“我是感慨你也是这种人,是想多说几句给你小子敲敲警钟。”

“哦,”老人家的情绪变化这么快翁锐倒有点适应不过来,他知道老人家不想说,他也只好作罢:“那您就说吧,我听着呢。”

“一入江湖深似海,说的就是江湖的纷争……”

八爷的话匣子一打开,一幅波澜壮阔的江湖图景就呈现在翁锐面前,真是有点让翁锐目不暇接的味道。

先是各大江湖门派,他们大致的坐落所在,影响的势力范围,每门每派的的尊者、掌门和后辈中的佼佼者,他们各自的武功特点,他们之间的嫌隙仇怨,甚至还有他们的龌龊和伟岸。

其次是江湖上的一些成名人物,他们可能是跟某个门派有关联大侠,也或者就是一位独来独往的豪客,这些人既成名已久,身上都具有他们非常鲜明的特点,各怀绝技,性格迥异,豪迈、仗义、敦厚、怪戾、残忍、吝啬、凶狠等等,什么人都有,总之没有一个善茬,哪个与之相遇都得用点心思。

再次是江湖的各种手段,明的、暗的、阳的、阴的、帮人的、害人的、防人的、破防的等等不一而足,还有跟踪的、反跟踪的、偷人的、防偷的等等各有各的用处,还有一些江湖的黑话、记号、忌讳等等,不光是要达到目的,更重要的是要保命。

……

翁锐以前听的都是比较热闹的江湖故事,他没想到在这些故事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道道和凶险,看来这江湖名声每进一步,都可能透着血腥,甚至踩着白骨。

“最后呢我也只能给你几句话,”八爷郑重道:“多交友,少结怨,有态度,不惧事,谦虚点,多给人面子就行了,这也说不完,以后就靠你自己去摸索了。”

“那您还是没说我怎么去找我师父啊?”翁锐终于想起了他今天来的目的。

“哈哈哈,我把这事都快忘了,”八爷笑道:“道家三圣门虽名气很大,但极少和江湖门派来往,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他那里一定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谁,您快说。”翁锐急道。

“西郊玄清观的玉清真人。”八爷道。

“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翁锐开心的道:“他还是我师叔呢。”

第十章 初芒-2:玄清观被拒

一个没人注意的老叫花子,却对江湖上的大小事情如数家珍,他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叫花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翁锐从城隍庙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八爷不愿意讲他的故事,那是他确实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是谁,但他毫无保留的把他对江湖的认知和故事讲给他,说明他又没想向翁锐隐瞒,或许对翁锐还有一些期许。

但不管怎样,他总算说出了玉虚真人,这算是给翁锐指了一条近路。

上回在玄清观,尽管只和玉虚真人见了一面,也没说上两句话,翁锐还是对他留下了很好的映像,和蔼可亲,待人热情,不像师父天枢子那样总是冷冰冰的,似乎心里的事情很多,难得见他笑上一回。上回师父说他们有一师之谊,玉虚真人又说师父是他师兄,记得他还说过师父是为当年的一句话才这样的,可见这个玉虚师叔对师父知道的可不是一点点,从他这里得到师父的消息,因该是最便捷的一条路,想到这里,翁锐有说不出的兴奋。

但他的兴奋似乎来的太早,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这位师兄,烦请通报一声,天枢门下弟子翁锐求见玉虚真人。”翁锐这句话是经过考究的,上次玉虚真人让他直接称呼他为师叔,说明他认为翁锐就是天枢老人的弟子,理所当然就是天枢门下,这么讲也是想扛扛师父这面大旗,面子大一点,通报称呼真人,那也是极表尊重之意。

“回禀翁师兄,”门口的小道倒是非常客气:“师尊出观云游未归,您恐怕今天是见不着他了。”

“有劳师兄,”翁锐也很客气的道:“请问真人何时归来?”

“这个还真说不准,”小道道:“或许三五日,或许十日八日也是未知。”

“那就谢谢师兄了,我改日再来。”翁锐悻悻地退了回来,看来真是自己运气不好,第一次来找师叔就碰上他不在。

过了几日,大概是五六天以后吧,翁锐再次来到玄清观,但得到的答复竟然和上次的差不多。他有点不解,这玉虚师叔怎么说也是这里的观主,这还是皇家道观,他怎么说出去就出去呢,这一出去还这么长时间,连个回来的准日子也没有,看来这方外之人还真是清闲呀。

找不到玉虚真人,问不到天枢门和天枢老人的消息,翁锐这心里一天比一天焦躁,除了坐卧不宁,喜欢转来转去,还不爱和人说话,就连朱山和猪猪缠着要他教功夫都被他轰走了,看得朱玉直乐。

“我说你们两个这两天就不要找他了,他心情不好。”朱玉笑道。

“他怎么啦,谁惹他了?”朱山问道。

“没人惹他,”朱玉道:“好像是他到西郊玄清观找人,找了几次都没找到,自己生闷气呗。”

“他去道观找什么人啊?”秦无双也有点疑惑道:“我也觉得他最近有点怪怪的。”

“这又是谁有点怪怪的了,啊?哈哈哈。”说笑着,卫青从外面走了进来。

“卫兄弟来啦。”秦无双赶紧上前招呼,脸上顿时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卫哥哥好,您又来看秦姐姐啦,嘻嘻。”朱玉不失时机地调笑道。

“玉儿,你又胡说。”秦无双说着就冲上去要撕朱玉的嘴,两人笑着扭在一起。

在这方面朱玉抓得很紧,一有机会他总是要想方设法去推动这两人的关系,生怕他们一不小心这事给凉了下来,那天的心机可就白费了。

“玉儿你这小丫头,难道除了秦姐姐我就不能来看别人了?嘿嘿。”卫青笑道,也乘机缓解一下自己和秦无双两人的尴尬。

“卫大哥说的是,我们正在说翁大哥呢,您看您就来了。”朱山道。

“我正好进城有事,路过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你们,”卫青说着,有意无意的朝秦无双一笑,嘴里却道:“翁兄弟怎么啦?”

“这阵子他时不时的要出去找人,找不到回来就生闷气,连我们他都不要理了。”朱山道。

“还有这事……”

“哦,是卫大哥到了,快快里面请。”卫青还没有说完,翁锐从后屋出来了。

“怎么,听他们说你又是找人,又是心情不好,这是怎么啦?”卫青道。

“我是想上玄清观找玉虚师叔,向他打听点师父的事情,”翁锐有点沮丧的道:“可我一连去了几趟,都说他出外云游去了,还是一去数日也没有归期,弄得我一次也没见上。”

“你啥时候去的?”卫青问道。

“这不我昨天刚去过吗?”翁锐道。

“这怎么可能呢,”卫青急道:“这前几天皇上刚去过玄清观拜祭,玉虚师叔亲自上祭,我虽说离得远,可是我看的真真的。”

“你说是真的?”翁锐惊道。

“当然是真的,”卫青道:“这我能骗你吗?”

“这么说…这么说师叔他在躲我?”翁锐有点小激动。

“他躲你干什么?”卫青道。

“说明我找他算是找对了。”翁锐忽然心情大好。

“你是说师父的事?”卫青道。

“嗯,”翁锐道:“我们后堂去说。”

这两人现在神神秘秘惯了,别人看了也不以为意,任凭他们到后面去谈,又开始在前面逗卫青带来的小黑子玩。

大清早,太阳刚刚升起,一切都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有点朦胧而又明亮的阳光直直的照着玄清观的大门,降紫色的大门泛着一层神奇的光晕,使整个道观显得静谧巍峨。

小道刚刚打开大门,就看到一位英俊的少年站在道观门口,手持宝剑,面含微笑,翁锐又来了。

上次卫青去过之后,翁锐仔细想过这件事,这位玉虚真人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之人,并且他都承认自己是他的师侄,第一次求见没有拒绝的道理。之所以不愿意见他,一定是怕他有什么话要问而自己又不想说,那也就是说,玉虚真人知道翁锐要问这件事,而他自己恰巧又知道这件事,对说这件事有顾虑,所以只有一躲了之。

既然是这样,说明八爷给他这条路是指对了,并且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问出来,他绝不回去。

“这位师兄,”翁锐一看到小道出来就赶紧上前去打招呼:“烦请通报一下,翁锐求见玄一师兄。”

“哦,这个……”小道一愣,这个套路不对呀,犹豫了一下道:“那你等一下,我去通报。”

翁锐站在那里直想笑,前几次来碰到的都是这个小道,一说找玉虚真人他就立马说出去云游去了,想都没想,好像就是准备好的,他这次来没找玉虚真人,他找玄一,总不能玄一也云游去了吧,没想还真凑效,就冲这小道一愣,就说明玄一肯定就在观中,玄一一直跟随玉虚真人,他在玉虚真人就一定在。

没过一会,那位他只见过一面的玄一师兄还真来了。

“玄一师兄。”一见面翁锐就赶紧上前打招呼。

“翁师弟这次前来所为何事?”玄一倒是问得很直接。

“我有要事想请教玉虚真人,还请师兄代为我通报一声。”翁锐坦然道。

“师父出外云游尚未归来,师弟还是请回吧。”玄一比他还坦然。

“那我就在此等他老人家归来,”翁锐微笑道:“还请师兄禀报师叔,我就在此等候他,不见到他我是不会走的。”说完往后一站,也不挡着别人的道,气宇轩昂,毕恭毕敬。

“唉,你这是……”玄一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观去了。

翁锐这次是有备而来,既然自己要站在这里表明一个心迹,那就得站出个样子来,这从早到晚六七个时辰站下来他硬是纹丝未动,水米未进,中途倒是有小道给他拿来吃的喝的,但都被他拒绝了。

终于,在酉初时分,那个玄一师兄又出现了,看着依旧精神饱满的翁锐,玄一点点头道:“师父玉虚真人云游归来,叫你进去呢。”

“嗯。”翁锐笑着点点头,跟着他就往里走。

“你真行!”一进道观大门,玄一就由衷的赞叹道。

“玄一师兄,”翁锐急道:“您先别夸我,你先告诉我茅房在哪里?”

“呵呵呵,我还以为你成仙了呢,”玄一笑道:“走,我带你去。”

从茅厕出来,翁锐满脸的幸福感和轻松感,先是眯起眼睛长长舒了几口气,然后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腿,很是享受。

“你别在这里享受了,我还是带你去见师父吧。”玄一笑道。

“是,师兄,”翁锐赶紧收拾心神道:“师兄请。”

在玄清观的太虚宫,玉虚真人很悠闲的坐在一只蒲团之上,旁边小几之上的茶杯之中还冒着热气,看着玄一陪翁锐进来,笑吟吟地不停地点头,看来他对翁锐的表现很是满意。

“翁锐拜见师叔。”总算见了真人面了,不管是前面如何不见自己,也不管自己内心有多大怨气,这礼节还是要有的,他赶紧上前跪倒磕头,行礼致敬。

“呵呵呵,渴了吧,”玉虚真人一指旁边的一个蒲团和另外一只茶几:“先坐下来喝口水吧。”

翁锐看到蒲团旁边的茶几上有水有点心,这刚才还强忍着的渴呀、饿呀一下子全涌上来了,草草的说了句“谢师叔”,就迫不及待的在蒲团上坐下,先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水,又急不可耐的抓起点心往嘴里塞,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吃的急了,又连连的咳嗽起来。

“我说你慢点吃,”玄一一边给他添水一边笑道:“这里的水和点心有的是,没人跟你抢。”

“哈哈哈,哈哈。”玉虚真人看着这一幕那是真心快乐,哈哈大笑,这孩子至诚至信,无拘无束,有股子质朴敦厚的劲,着实可爱。

终于,翁锐吃饱喝足了,一抬头看到玉虚真人一直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憨憨的笑了。

“你吃好喝好了?”玉虚真人道。

“好了,谢师叔赐食。”翁锐道。

“那就说说你找我什么事情吧。”

第十章 初芒-3:玉虚真人

翁锐还在想着今天这话怎么说,没想到玉虚真人这么直接,倒弄得他有点措手不及,不过这家伙在师父天枢老人那里常常会有点拘谨,在这和蔼的玉虚真人这里倒是显出了顽性。

“嘿嘿,师叔,我还想问问您,”翁锐狡黠的笑道:“您为什么躲着不愿见我。”

“哼,我躲着你?”玉虚真人鼻子一抽,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愿见你?”

“哪为什么我每次都被拒之门外?”翁锐道:“你该不会真的去云游了?”

“我哪里也没去,”玉虚真人道:“只是你没见到我而已。”

“这么说,您见到我了?”翁锐反应很快。

“呵呵,”玉虚真人轻笑一声:“我要没见到你,你今天也就不会见到我,你就得继续老老实实呆在长安城。”

“您知道我为什么而来?”翁锐惊道,看来玉虚真人不光见到过他,还知道他的心思。

“你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了我,呵呵。”玉虚真人道。

“师叔说的是,但您为什么不让我见您?”翁锐有点不解,换了种说法询问,同时转头以询问的眼光看向玄一,玄一也是笑而不答。

“我是想看看你小子有没有长进?”玉虚真人笑道。

“也就是说我要是有长进了您才会见我?”翁锐有点小激动。

“也可以这么说,”玉虚真人道:“看来你还有点小聪明。”

“师叔您看我哪里有长进了?嘻嘻。”翁锐死皮赖脸的劲又上来了。

“嗯,长进吗,还真不少,”玉虚真人道:“来去往返数次,说明你对这件事是真心的,不是一时心动,能在门口站立一天而不动,说明你内功的底子不错,虚极静笃的道门修养也有了一定的境界,这和上次我见你已经是进了一大步。”

“这么说您可以告诉我怎么去找师父了?”翁锐急道,他很庆幸自己这次又做对了。

“还不行,”玉虚真人微微摇了摇头:“你师父的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不想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去送了性命。”

“啊,这么严重?”这一点翁锐是真的没想到,他踌躇一下道:“既然这么严重,师父身边更应该有个帮手,我想要早点找到他才是。”

“话是不错,”玉虚真人道:“你师父没让你加入师门,就是不想让你介入他们师门的恩怨,没有一定的修行基础,就算你去你也帮不上忙。”

“您难道不是出自天枢门?”翁锐听着有些糊涂,听玉虚真人的话,他好像和天枢门没半点关系,但他又说和师父天枢子是师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这有什么,”玉虚真人微微一笑:“当年澄元真人,也就是你师父和我的师尊,他老人家曾经指点教化过我,对我一生的修行影响很大,虽然没有收我入天枢门,但传道之恩总是有的,所以你师父天枢子也就成了我的师兄。”

“澄元师祖也是像师父这样教弟子的吗?”翁锐道。

其实翁锐有点不解,既然是天枢门内有这么多矛盾,那也应该有很多门人才对,但要像师父这样到了这个年纪还这么教徒弟的话,真正能够入师门的应该没有几人,哪那么多矛盾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师父是一个悟性绝高之人,”玉虚真人道:“他在武学上所取得的成就也是很多人难以企及的,甚至超过了师尊澄元真人,他走出了他自己的道路,他也领悟出了一套不同于师父的教授弟子的方法,但也因此和其他门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为此他不惜自己走上一条独立求道的路,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不是外人能够讲得清楚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翁锐虽说嘴里这样说着,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明白师父所走的这条路,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立于高山之巅,不是崇拜,而是心疼。

“那师父和门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翁锐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道。

“这不是我能回答得了你的,”玉虚真人道:“一是我确实不知道详情,二是这也违背你师父的意愿,你既有志于此,就应该自己去想办法弄弄清楚,也许也能帮你师父解开这个局。”

“哪您能告诉我师父在哪里吗?”翁锐道。

“这个不急,”玉虚真人道:“在我说之前,我还是要看看你的武功进境。”

“这个……”这怎么看呀,难道师叔要试我武功,翁锐一时语塞。

“玄一,你就和师弟过两招给我看看。”玉虚真人道。

“是,师父。”玄一站起来给翁锐做出个请的姿势。

翁锐一听这话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既然玉虚真人是师父的师弟,那他的功夫不知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上回师父就是往那里一站,他和卫青都出不了手,更别说和师叔打了,听到是玄一师兄,翁锐想即便是打不过,但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两人往殿外一站,互相致礼,玉虚真人手持拂尘也移步殿外观看。

这是给师叔演示,也是和师兄交手,翁锐自然不敢托大,率先起手,微微前踏一步,手中的玄青剑晃出三道虚影,一招“遥祭三尊”向前推出。

这是混元剑的起式,本就是个虚招,有向道家三尊玉清、上清、太清尊祭之意,也有向对手致意之意,但武功招数的变化往往匪夷所思,到了高手手上,虚招也可能变成杀招,但在翁锐这里,他确实就是虚招,并且充满了敬意。

玄一微微一点头,他对翁锐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下一步他就不客气了,手中的剑一抖,发出“嗡”的一声轻响,一道闪光在夕阳的余辉中飞过,他的身形也像只大鸟随着剑光飞驰而至,剑气瞬间笼罩翁锐全身。

师父的用意玄一自然明白,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师弟他并不是非常了解,但他那个师伯天枢子他还是知道一点的,除了他的怪癖和孤独,他的武功,特别是他在剑法上的造诣连师父都佩服不已,翁锐既是他的亲传弟子,又已经学了七八年了,应该也非凡品,他既不能给师父丢人,也要以强有力的态势压一压翁锐,让他做出最大限度的反应,这样师父才能看到他想看的。

有了对“混沌初开”的感悟,翁锐现在对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信心,几次和人交手,他也确实感受到了自己实力的增长,临战的经验也在与日俱增,面对玄一一开始就提升起来的气势虽说有点意外,但也毫无惧意,心中的感应借势而生,右脚急速后撤,整个人身几乎成了旋转之势,转动中长剑回守,借助旋转在身前已经竖成一道道剑影,两剑一触,一声脆响将玄一手中的剑格开,趁势身形飘向一边,手中的剑已经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斜斜的朝玄一冲上来的身体削去。

这一回合玄一率先攻出一招,但翁锐却在瞬间连出两招,“守中式”旋转中化解玄一的攻势,“飘风式”在两人错身之际又攻出一招,天衣无缝,一气呵成,连玉虚真人都颔首称道。

玄一要大翁锐很多,起码也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跟随玉虚真人多年,他用的并不是翁锐他们学的道家入门剑法混元剑,在剑法上的见地更有不同,他见翁锐能将两招看似简单的混元剑法运用到如此境地不由暗暗称奇,但也不敢迟疑,脚下一较力,前冲的身形陡然反转,不但恰到好处的躲过了翁锐的一削,还手挽剑花点向翁锐的手腕。两人起手的速度都很快,交互变换,转眼间已经过了十数招。

虽说都出于道门,两家还颇有渊源,但两人的剑法路数却各不相同,翁锐使的剑法玄一也练过,但后来却走了其他的路数,虽然明白招数,但从翁锐手里使出来却有完全不同的感觉,有时候是气势和变化,有时候是速度和力道,更让他惊奇的是有时候竟然让他感觉有形无实,不知从何下手。

三十出头的玄一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自出道以来在年轻一代中已经是罕逢敌手,今天本想是手上加点压力让翁锐有所表现,有点给翁锐喂招的意思,没想到的是他还是把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小师弟小看了,他的剑法古朴大气,不但具有强大的抗压能力,还时时透着一股子灵动的道韵之气,这对他来说既感新鲜,又富有挑战,不竟好奇之心大增,瞬间释放出他的全力,他想充分去感受一下翁锐剑法中所蕴含的美妙。

对翁锐来说,除了对他的剑法有了更新的理解,和玄一比试他显得更加放松,蒙成和天灵子都是想要他命的主,在这里这些都不存在,他可以更加收敛自己的心神,打开身心对外界的感应,让剑道中蕴含的混沌之气慢慢的挥洒出来,成形,成力,诚招,玄一强大战力的带动使他感到自己的领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兴奋之处,不由啸声连连,玄一也是一声清啸,身体高高跃起,长剑闪出一道寒光直劈下来,竟然使的是一招混元剑法“分天式”,翁锐也不含糊,身形晃动,手中长剑左右翻飞迎向玄一的长剑,居然是刚才玄一使过的一招剑法“青冥问道”,两剑相触一声脆响,翁锐被震得手臂发麻退后两步,玄一也借这一触之力向后跃出数步,落地收剑。

“翁锐师弟,恭喜你了。”玄一拱手致礼。

“谢玄一师兄指点。”翁锐慌忙还礼,他还有点没有从刚才激战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哈哈哈,不错,”玉虚真人道:“果然是有进步。”

“在师叔和师兄跟前献丑了。”翁锐再次躬身致礼。

“好了,咱们殿内叙话。”玉虚真人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大殿内已经点起了数盏油灯,明亮温暖,翁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等待师叔的决断。

“这是你悟到的天枢十三剑?”玉虚真人问道。

“师父只给了第一式的偈语,”翁锐道:“我只是恍惚中有所悟,还不是很清楚,自己也感到漏洞百出,让师叔见笑了。”

“哈哈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自己的想法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是你师父早你这年纪也未必有你这么快,”玉虚真人笑道:“混沌初开,万宗归一,这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拾到一块去的,这还需要更多的磨练。你是不是有种感觉,一旦想放松身心随意挥洒,就会感到破绽很多,只要你想去弥补你招数上的漏洞,你所悟的剑气、剑势、剑形就会大打折扣,剑意甚至会感知不到?”

“正是,”翁锐奇道:“这正是我现在的困惑,这可有破解之法?”

“道法自然,以无法为法,也许就没有什么破不破的了,”玉虚真人道:“你师父行的是不教为教之法,我不能破了他的例,今天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以后还是要你自己去走,去走出自己的路。”

“谢师叔教诲。”翁锐道。

“不要谢我,我没有教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出去走走了。”玉虚真人道。

“这么说你会告诉我师父在哪里?”为人非常迫切的道。

“我告诉不了你,但有人可以告诉你。”玉虚真人道。

“谁?”翁锐道。

“天玑子。”玉虚真人道。

“你是说天玑门的掌门尊长?”翁锐道。

“当然,呵呵,”玉虚真人道:“难道这江湖还有第二个天玑子不成。”

“嘿嘿,”翁锐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去哪里找他?”

“楚越之地有座龙目山,那里是天玑门的所在地,”玉虚真人道:“我给你修书一封,天玑子见到后自会给你安排。”

“谢师叔成全。”翁锐站起来行礼致谢。

玉虚真人站起身来,走到几前手书一封,用锦囊封好交与翁锐:“好生妥当保管,交由天玑子当面拆封,切记!”

“我记住了。”翁锐接过锦囊贴身装好。

“好啦,此间的事已了,你该回去了。”玉虚真人也着实不客气,事情已办完就开始下逐客令。

“拜别师叔,拜别师兄。”翁锐很知趣的行礼拜别。

走出太清宫,翁锐一身轻松,他终于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就像在黎明看到了曙光。

“师父,您说他这样行吗,”看着翁锐远去的背影,玄一问道:“他真的能帮到师伯?”

“没有人知道行不行,只有走了才知道,”玉虚真人道:“他的悟性不错,但愿他能超过他那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师父。”

“师父,你对这小子评价这么高?”玄一奇道。

“呵呵。”玉虚真人笑而不语。

第十章 初芒-4:都要出去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要去!”朱玉已经有点歇斯底里,脸也哭的像个小花猫,边哭还边跺着脚,就算是秦无双在一旁拉着安慰着也不管用,还使劲地甩着肩膀。

“我只是出去办点事,又不是不回来。”翁锐道。

“我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朱玉倔强地啜泣道,她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这一点也不像她以往的作风。

翁锐从玄清观回来,脑子里开始有了下一步的目标,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但一回到秦仁阁医馆,他的头就有点大,要把这些人都安顿好,他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在和卫青密议,到现在朱山他们几个都还蒙在鼓里。

过了两天,翁锐觉得他已经不能再等了,等晚上打烊以后,就把他们几位叫到一起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翁锐的想法,现在医馆所有的人都留下,就他一个人出去。

现在医馆经营得不错,在整个长安城也是小有名气,看点疑难杂症,找他的人很多,他还根据秦师父给他的方子,加上他自己的理解和钻研,和朱玉一起炼制出几种只有他这里才有的特色药丸,效果非常不错,连皇亲贵族都有人到他这里来买。

朱玉现在普通的珍脉看病开方制药都没有问题,问穴针刺的手法力道也越来越纯熟了,应付日常病症完全没有问题,并且女孩子心思细,特别是对女性病症还多了不少自己的想法,有了不少女性的追随者,小神女的名头也是越叫越响了。由于她的内功只是初练,真元巡脉还谈不上什么火候,也就是对于普通人有点辅助诊断的效果,翁锐更是严禁她使用此方法直接给人治病,有了上回公孙敖的前车之鉴,她也深知这么做的凶险,除了勤练内功,极少动用此法,这倒让翁锐大为放心。

本来秦仁阁医馆制药、用药就是个弱项,朱玉短时间内跟着秦无双能学到的东西毕竟有限,即便她非常努力,但也总归是个短板。这虽客观上促成了翁锐看病用技多用药少的特点,但很多药剂所起的作用不是针刺、按摩等所能取代的,一直也是翁锐的一个心病。自从秦无双来了,她本来就是这方面的好手,不但一下子补上了这个短板,朱玉、猪猪更是跟着又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朱山受过太多的苦,对金钱看得很重,不光该收的钱他一个子不会少,花钱也是算计的非常周到,人不大,但在采买上能算得过他的还真不多,在他跟前你想买个钱的面子真的很难,人家是斤斤计较,他是连两都计较,“两两计较”的小名声在业内也是不胫而走。

按说有这么三个人,有猪猪前台帮忙,有明嫂在后院收拾,撑起个秦仁阁医馆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翁锐刚把事情说完,就引起了一片反对声。看着翁锐这么多天来猴急火燎地谋划这件事,不让翁锐出去看来是不可能了,剩下的那就是都要跟他一块出去,秦仁阁医馆就不开了。

这个结果是翁锐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开不开医馆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但他这次出去是为找师父解决问题的,会面临什么凶险他自己也不知道,带这么多人到时说不定都成为累赘,这是不可能的事,但要想把这些人留下,还是得拿医馆说事。

翁锐分析过,这几个人虽说都嚷着要去,但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最麻烦的就数朱玉,也许只要其他人都愿意留下,最后朱玉会同意也说不定。

猪猪是没什么的,不必过多考虑他,他要的只是一个栖身之所,只要秦仁阁有人在,他都可以留在那里。

师姐秦无双也是问题不大,因为她来长安是来投奔翁锐的,现在翁锐要走,一时也有些不忍,不免要故作一些姿态,其实她的心早已经在卫青身上了,只是别人现在还不愿点破罢了,翁锐以医馆药房离不了她为由,也很容易就说动她留下了。更为关键是翁锐已经暗地里把医馆托付给卫青,秦无双留下这是一个极好的让他们亲近的机会,这也是翁锐在解决他自己的一块心病。

朱山和翁锐萍水相逢并救了他的命,跟随他一路打打杀杀、跌跌撞撞的来到了长安,他们虽说为了钱的事经常吵架,但他们的感情很深,是真的不愿分开的,但朱山又是个爱财如命的主,翁锐只给他算了一笔账,这医馆里一天能赚多少钱,这一年能赚多少钱,还有这么多人要吃要用,不会精打细算,要攒下钱来过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朱山最怕的就是那些没有钱的日子,自己缺衣少食也就算了,再让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受苦说什么他也不能接受,左左犹豫右踌躇,最后咬咬牙下定决心,他留下来挣钱养活大家,过好日子。

但到了朱玉这里却怎么也说不通了,十五岁的朱玉已经心有所属,春心已动,一天见不到锐哥哥她的心就慌得很,更不要说这翁锐这一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其实朱玉还有她的小心思,她好不容易把冲着翁锐而来的这个秦师姐推到了卫大哥身边,锐哥哥要是这一出去,又带回来个什么师姐师妹的,那她该怎么办呀,她就是打定了一个主意,锐哥哥在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她要让所有人知道,锐哥哥是她的,别人都别想打主意。

其实翁锐也不是不懂得朱玉对他的感情,小点的时候感觉她就是个妹妹,什么事请他都要维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随着这几年的一起生活,他们也都慢慢的长大了,自己生活中的一切琐事,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无不是朱玉在帮他打理,他的卧室书桌,也都是朱玉帮他收拾的井井有条,几次师姐秦无双想帮他做一点事都插不进手去,最后也只好悻悻作罢,任由她霸占着翁锐而笑而不语。说实在的,翁锐自己也觉得现在要离开了朱玉可能生活也会变得一团糟,还有,他现在看着朱玉给他做事,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愧疚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是一种温暖,他知道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翁锐之所以不愿意朱玉跟着他去,一是怕朱玉跟着他餐风露宿,受苦受罪,二是他这次出去,可能要面对诸多未知的风险,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他不愿意把这些也带给朱玉,他希望能给他创造最好最安稳的生活。

“玉儿,你听我说,”翁锐温和的道:“我这次出去呢确实是有要事要办,东奔西跑的少不了起早贪黑长途跋涉,你何必要跟着一起受罪?”

“锐哥哥我不怕的,”朱玉道:“我从小就是跟着哥哥饥一顿饱一顿,住窑洞躲门楼长大的,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这点苦我吃得了。”

“不是,玉儿,”翁锐道:“以前你跟着我也看到了,我们还没有闯荡江湖就会莫名其妙的跟人打架,现在不得不要去这些人中寻找师父的线索,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请,你跟着我也不安全呀。”

“这我更要去了,”朱玉道:“上回你被天灵子打了就是我帮你包扎处理的伤口,你要是到处闯荡没有人照顾你怎么行?”朱玉的理有比他还充分。

“但你也要顾及我们的医馆呀,”翁锐耐心道:“你看我们有这么个医馆不容易,有了它我们大家才有了安静地生活,现在你的医术已经很不错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还要给人看病,还有那么多的人会来找你,你还要照顾我们的生意,要是你走了,我们的那些病人怎么办?医馆怎么办?”

“不是有秦姐姐在吗,”朱玉道:“我会的这些都是跟秦姐姐学的,秦姐姐会做好这些事的,对吧,秦姐姐。”朱玉说完又摇着秦无双要她答应。

“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秦无双笑道:“制药、配药、用药你说跟我学的还勉强说得上,你那一套给人治病的手段我可教不了你,在这方面我可比你差远了。”

“秦姐姐,你就为我说说话嘛。”朱玉撒娇道。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事,”秦无双道:“要你的锐哥哥说了才算。”秦无双轻轻的羞了朱玉一把。

“秦姐姐……”

“玉儿,你要听话,”朱玉的话还没说完,翁锐就打断道:“我这次出去只是去办件事,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在家乖乖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相信我。”

“我不,”朱玉道:“出门了事就不由你,不是你想回来就能回来的,你骗不了我。”

“你……”翁锐真的有点生气了:“总之我不能带你出去。”

“我不要你带,我自己会走,”没想到朱玉比他更坚决:“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看看这两人真的要吵起来了,秦无双有点不忍:“我说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呢,好好说不行吗?”

“我一直在好好给她说,师姐你看她……”翁锐涨红了脸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怎么啦,你就不能把我扔下。”朱玉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唉,好啦,”秦无双叹了口气道:“翁兄弟,我看要不然你这回就带她出去转转?”

“是呀,翁大哥,”朱山也连忙道:“你出去就带着玉儿吧,再说了,有他照顾你,我们也放心啊。”其实朱山是真的不愿意看着妹妹受委屈,只要她愿意,朱山什么都肯为她做。

“你们……”翁锐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都为朱玉讲话。

“翁大哥,你就让玉儿去吧。”连猪猪都为朱玉求情,看来朱玉的人缘还很不错。

“唉,”翁锐长叹一声:“哪医馆怎么办?”

他真的是不想这么就把医馆关掉,秦无双的医术暂时应付一下可以,时间长了肯定不行,这老主顾都会跑光的。

“要不我们请秦师父过来吧,”朱山道:“他人好,医术也好,在这里肯定挣的钱比那个乡下镇子上挣得钱多。”

在朱山眼里,没有比能多挣钱更重要的事了,但故土难离,翁锐虽说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要征询一下秦无双的意见:“师姐,你看这事成吗?”

其实在秦无双心里,这事当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这长安城比他们的南戍镇好太多了,但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不好立即表态,就踌躇道:“这我可做不了主,这得征求一下我爹的意见。”

“那我这就给师父写信,叫他老人家过来。”翁锐道。

“锐哥哥,你是答应带我去了?”朱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珠。

“我能不答应吗,”翁锐无奈的道:“要自己出去走丢了,还不得要我去找?哼!”

“太好了,谢谢锐哥哥。”

玉儿直接扑上去,抱着翁锐狠狠地亲了一口,惹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也把翁锐闹了个大红脸。

“好啦,好啦,”秦无双不好意思的把朱玉拉回来道:“要亲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这里还有很多人呢。”

“秦姐姐。”朱玉又紧紧地搂住了秦无双,满满的幸福写在脸上。

“唉!”秦无双叹了口气,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心里也想着自己的心思: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这一天啊?

第十章 初芒-5:玉儿生病

等待师父回信,再等师父收拾赶来,没有两个月时间是不可能的,显然翁锐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好在秦无双有一定的学医基础,看个日常小病都是没有问题,再加上翁锐他们开发出的特色药丸,配方是现成的,制药又是秦无双的强项,撑一下生意过过日子绰绰有余。安排好这一切,翁锐除了和卫青见了一面交代了诸多事情外,他再没和任何人讲,就悄悄带着朱玉出城了。

此前翁锐已经打听好了,从长安城往楚越之地的龙目山有两条路可以走,往东出桃林塞,经洛阳转而向南,路好走但要多走很多时日,往西四百多里到陈仓,从陈仓穿越古驿道到汉中,再从汉中跨越大巴山,路途虽说艰难一些,但可少走很多路。翁锐最后选择走陈仓汉中这一路,也不完全是为了路近,更和他小时候听的很多故事相关,既然要游历江湖,童年故事中的那些地方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出了城的翁锐和朱玉一看到广阔的原野,蜿蜒西去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想着未来要经历的未知但富有挑战的生活,不禁有些激动,两人一同上马,挥鞭如飞,一路向西驰骋而去。

马只有一匹,但这马健壮,驼两个人不成问题,但就这匹马,也让朱山窝心了很多天。

本来翁锐从平阳回来的时候就买了一匹马,价钱不高,马也不错,回到长安后一开始大家都把它当作个宝贝似的,不但精心喂养,还时不时的拉到郊外遛马试骑,一个多月下来,这些人一个个都快成了骑马的好手。

但朱山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个马是好,骑上去也很风光,但养马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比养一个人都贵,还有,自从有了这匹马,没过几天大家就想骑马去玩,这生意也因此耽误了不少,多花钱又少挣钱,这纯粹是在扎朱山的心哪,嘟囔了好几天,最后终于发飙了,硬是逼着翁锐把那匹马卖掉,卖掉的钱比翁锐买马的钱几乎多了一倍,把朱山高兴得很多天嘴都合不上,连朱玉都嘲笑他,让他晚上抱着钱去睡觉。

现在翁锐和朱玉要出门,为了加快行程,翁锐让朱山去买两匹马,谁知到马市一打听,朱山的脸都绿了,马市的马不但少,价钱几乎比他卖掉的那匹马又涨了一倍,一问才知道,现在的马都成了朝廷的战略储备,能打仗上战场的马几乎都到不了马市,更不要说价钱了。

但一想到这回翁锐他们出去路途遥远,朱玉年纪还小,这马还是要买的,最后朱山咬咬牙,用原来两匹马的价钱买了一匹还算健壮的马,朱玉身子轻,两个人可以骑,他现在也顾不上了,能代步就行,这样也能省不少钱,这两个人出去盘缠也得预备不少,只能先将就了。

六月天的阳光从早上起来已经是火辣辣的热了,走不了多少路人都会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两个人骑马驰骋,身上还能带动一丝丝凉风,还不算是太热,但不到半个时辰跑下来,这马浑身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并且嘶鸣不已,明显是不想再跑了,翁锐一揽缰绳,让马慢了下来,信步由缰,继续赶路。

但走了没多久,翁锐就离鞍下马,让朱玉一个人骑着。刚才马一直在飞奔,翁锐还有点护着朱玉的意思,现在马不跑了,很平稳的走着,倒像是他搂着朱玉这么个美人闲逛似的,他还真有点不适应,再说了,这么热的天,两个人离得这么近,热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从朱玉身上散发出的幽幽少女气息,弄得翁锐有点焦躁不安,索性还不如自己下马走着敞快。

朱玉这时候倒变得没心没肺起来,脸上徜徉着数不尽的幸福,不管是飞奔还是慢行,翁锐搂着她的感觉都让她很是享受,也让她感到很安全,这是一种再没人跟她抢的安全。翁锐这一下去,她马上就猜了个大概其,不但自己“嘻嘻”的笑,还出言挑拨他。

“锐哥哥,这走的好好的,你干嘛下去呀。”朱玉笑道。

“两个人挤在一起太热了,我还是走着敞快,呵呵。”翁锐用笑声掩盖着自己的一丝尴尬。

“锐哥哥,你是不是怕我呀,哈哈。”朱玉已经在马上笑的花枝乱颤。

这心中的一点小秘密一下子被点破,翁锐不由产生了一丝懊恼,但也有一丝甜蜜,随即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在我跟前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还能吃了我呀,哈哈。”

“我就要吃了你,哇呜!哈哈哈。”朱玉做了个很夸张的吃的动作,自己又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看着朱玉甜蜜而又开心的笑容,翁锐又想起了他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他感到以前似乎都是朱玉在帮他做事,他好像很少去帮朱玉做点什么,没想到这次能带她出来她就这么开心,早知道这样他就不那么坚持了,省的她又是哭又是闹的,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为啥叹气呀,锐哥哥,”朱玉道:“是不是后悔带我出来了?”

“嗯,不,”翁锐笑着摇了摇头:“玉儿,我真的是很开心这回能带你出来。”

“真的?”朱玉很夸张的瞪大眼睛,但还是难掩得意。

“当然是真的,”翁锐很认真的道:“玉儿,以后我要去哪里你要愿意跟着就跟着好了,我再也不赶你了。”

“真的?”朱玉问这句话时,眼里的泪水已经咕噜噜的滚落下来,她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听到的最重要的一句话,也是锐哥哥对她的爱意最明晰的一次表达。

“当然是真的!”翁锐也是心中感慨,不知该说什么。

“锐哥哥,有你这句话,我死也没有遗憾了。”朱玉幽幽的道。

“你说什么呢,玉儿,”翁锐急道:“什么死不死的,你才多大点小孩,以后不许再这么说话。”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朱玉理直气壮的道,在马上还有意识的把胸脯挺了挺。

“好好,你不是小孩了,你长大了!”翁锐不敢再说下去了,要再这样聊下去,这小妮子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忽然加快步伐,大踏步朝前走去。

翁锐和朱玉出来,第一天还算顺利,但第二天开始就状况不断。

早上起来他们收拾继续赶路,天气很好,只是比昨天更热更闷了一些,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那是会加倍的耗费体力。

时近中午,他们已经走得人困马乏,恰巧他们路过一条小河,河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光洁干净,石头间的河水并不是很大,清澈见底,并且还有小鱼在游,河边不远处还有几棵大树,正是一个歇息的好地方。

翁锐把朱玉扶下马,解开马爵,牵马去喝了点水,然后又迅速在附近弄了许多草料让它自己去吃,他们俩则在树下歇息打尖。

这条河也没什么名字,因为有满河的石头,当地人就叫它石头河,别看这时候水很小,下大雨发洪水的时候那也是河水满涨,威能滔天,这一个个比碾盘还大的石头就是明证。

这石头河还有个好处,除了大石头就是小石头,没有泥沙,河水非常干净,翁锐在河边洗了洗脸,一下子凉爽了很多,捧了两捧水一喝,甘甜可口,人也清爽了不少,看着朱玉还在不停的喝水就道:“玉儿,别喝那么多,这从山里流出的水很凉,小心伤着脾胃。”

“没事,我快渴死了,”朱玉又喝了几口道:“这水真好喝,又凉又甜,我们在水囊里灌点路上喝吧?”

“你要不怕喝了肚子疼你就灌吧。”翁锐笑笑也没有反对,反正这么热的天,一会出一身汗这凉湿之气就能排出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等马吃好了草料恢复了力气,两人骑上马继续赶路。午后的天气更闷热了,连点风都没有,没过一阵子人马都已经大汗淋漓了,可就在这时,朱玉开始哼哼唧唧的喊肚子疼了。

“你看让我说中了吧,让你少喝点你不听,这回知道厉害了吧,”翁锐边说边找了一块阴凉之地停了下来,把朱玉抱下来坐到一块石头上道:“我来帮你推推吧,去去寒气。”

这点小毛病对翁锐来说不算什么,带着浑厚内力的手掌沿着朱玉的腹部推了几下,朱玉就感到好了很多,但这种温温热热的感觉太舒服了,朱玉还在假装疼痛,就是想让翁锐多推一会。

但天有不测风云,夏天的天气更是如此,刚才还闷热无比的天气突然起了一阵风,随后又有一阵阵风吹来,风中还带有一丝丝凉意,翁锐抬眼一望,见远处山腰之上已经涌起一团团的乌云,并且在迅速的延展,他再也顾不上朱玉撒娇装疼了,一把将她拉起来道:“我们得赶快走,恐怕要下雨了。”

“这怎么可能,”朱玉抬头看了看天,抹了把汗道:“这太阳还那么晒,哪里会有雨呢。”

“别磨蹭了,”翁锐道:“我们得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否则你再淋雨就麻烦了。”

“哦。”朱玉乖乖的上马,将信将疑的跟着翁锐赶紧走。

但乌云扩展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头顶已经被乌云遮住,眼前顿时变得黑沉沉一片,骤然而起的大风已经把地上的杂草树叶和尘土刮得漫天飞扬,翁锐一边紧打着马疾驰,一边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一道闪电过后,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雷响,吓得朱玉直往翁锐怀里缩,随后大雨就倾盆而下,等他们看到一个村庄,躲到别人屋檐下的时候,全身早已湿透。

“阿嚏!阿嚏!”凉风中朱玉连打几个喷嚏,两手紧紧拉着湿透的衣裳,缩着瘦削肩膀,急得翁锐直搓手,抬头看看天,这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小姑娘穿着湿衣服时间久了肯定是不行的,不得已央求主家借用一下房间,让朱玉换一身干衣服,好在包裹包袱的蓑布多少起了点作用,包袱里的衣物只湿了一点点,总算可以让朱玉穿件干衣服了,他自己只是借人家屋子草草的拧了一下湿透的衣服,抖抖又穿在了身上,他觉得只要雨停了,天气这么热,很快就会干的,自己身体好,应该不碍事的。

朱玉的衣服换好了,翁锐不再着急了,而这雨却渐渐地停了。乌云散去后的天空又是一片阳光普照,整个大地湿漉漉的一片蒸腾,在东方的天空还出现了一道靓丽的彩虹,高兴得朱玉又笨又跳。

“玉儿你觉得怎么样?能走吗?”翁锐很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我能走,阿嚏!”朱玉又是一个喷嚏。

翁锐皱了皱眉,他确实有点担心,本想在农夫家借宿一宿再走,但看看实在没有可以给朱玉睡觉的地方,现在天色还早,赶一赶或许天黑前就能赶到陈仓,到了那里就可以找家客栈好好让朱玉休息了,所以谢过农夫一家,赶紧上马赶路。

大雨过后的道路非常泥泞,马走上几步都要滑一滑,更不要说跑了,翁锐赶紧下来,一步一滑的牵着马往前走,能保证朱玉的安全就行了。

就这样走了大概一个时辰,路终于干爽起来,翁锐刚想上马赶路,忽然发现朱玉脸色潮红,身子一晃,连忙问道:“玉儿,你怎么啦?”

“锐哥哥,我有点晕。”玉儿说话已经有点有气无力。

翁锐上前摸了摸朱玉的额头,已经有点发热,再一搭她的脉象,脉搏急促而无力,这是明显的外感虚热之症,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要及时调治休息,当下从他的药囊里拿出一粒自己配置的丸药给她服下,即可上马,一手轻轻扶住朱玉,一手揽缰催马,快速向前驰去。

这一路,翁锐也顾不了马累不累了,虽不是很快,但也没有停歇的跑了大半个时辰,在天黑前终于赶到了陈仓,赶紧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特地找店家娘子服侍朱玉洗了个热水澡,随后他又是喂药,又是行针,终于看到朱玉安稳的睡下,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朱玉隔壁的房间内,翁锐洗漱完毕静静的坐在床上,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才出来两天,朱玉就病了,看她现在的情况,至少也要休息一两天了。本来他是要急着赶路的,但现在却不得不停下,看来这世事不完全是由你定的,急也没用,一切就听由自然吧。

想到这些,翁锐也一下子释然了许多,慢慢的闭上双眼,眼观鼻,鼻观心,气息悠长,逐渐进入了入静的状态。

第十章初芒-6:让马

第二天起来吃好早饭,朱玉已经不发烧了,但身子还是懒洋洋的,朱玉怕耽误翁锐的行程,说她可以走了,翁锐知道她还没好彻底有点虚弱,路途颠沛再加重了就更麻烦,安慰她急也不在乎这一天,让她好生静养,自己则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以前都是这个小姑娘照顾自己,现在自己却要静静的守着她,难得的二人世界似乎让他们的关系亲近了许多,翁锐也有了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看着她静静的入睡自己就能陶醉,朱玉不在他的视线内他就会不安,原来心甘情愿的照顾一个人也可以这么美好,他忽然明白平时为什么再苦再累玉儿也要坚持亲自打理自己的一切,而不愿意假他人之手,情动之下,他轻轻的握住了朱玉柔白细嫩的小手。

朱玉一觉醒来,看到翁锐握着她的手坐在旁边,满满的幸福顿时写在脸上,她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了翁锐的手,轻声道:“锐哥哥,谢谢你。”

“傻姑娘,这有什么好谢的,”翁锐笑道:“你也不能老这么躺着,要起来活动活动,吃点东西。”

“啊,现在什么时候了?”朱玉看看窗外问道。

“现在都过了中午了,”翁锐道:“你这一觉睡得好沉啊。”

“哪你吃过饭没有?”朱玉关切的问道。

“你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怎么去吃呀?”翁锐故意道。

“锐哥哥你赖,是你先拉着我的手的吧,嘻嘻。”朱玉娇笑道。

“嘿嘿,”翁锐憨笑一声,抽手站起身来:“现在该起床了,我们去吃东西。”

“嗯,我还想再睡一会。”朱玉故意懒着不起来。

“快起来活动活动对你有好处,”翁锐柔声道:“再不起来可就真没有饭吃了。”

“那你拉我起来。”朱玉笑吟吟地伸出两只手。

“好,拉你起来,”翁锐很配合的伸手道:“起来喽。”

朱玉简单梳洗一下,他们两人一来到客栈大堂,老板娘就端出了翁锐早就吩咐好的几色饭食,虽略显清淡,但也香甜可口,朱玉一下子吃了不少。

“看你这么能吃,应该是没大碍了。”翁锐已经吃好,在一旁道。

“我说没事了,你还不信,”朱玉道:“下午我不想闷到屋里,我要出去走走。”

“行,刚吃完饭是该走走,”翁锐道:“别看这个地方不大,但它也是个古城,历史上很多大事都发生在这里,一定有不少人文遗迹看以看看。”

“你能给我讲讲这里的故事吗?”两人边往外走朱玉边问道。

“那你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吗……”

他们这一出去,因为翁锐担心朱玉的身体,也没有敢走多远,来回一个时辰还不到,还没到客栈,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似乎有不少人。

“兵爷,这是客人的马,你们可不能随便拉走啊?”这是客栈店家的声音。

“我是随便拉走吗?我不是给你钱了吗?”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强横。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要买你们也要从客人手里去买,你不能从我这里拉走啊,人家回来了我无法交代啊。”店家已经有点哀求了。

“怎么,你敢违抗朝廷的命令?你不想活了!”这话说得更狠。

“这动不动就拿个朝廷的命令来吓唬百姓,恐怕有点不应该吧?”

说话的功夫,翁锐和朱玉已经到了客栈院子里,见有四五个兵士围着一匹马,其中一个兵士正在和拉着马缰绳的店家纠缠,而这匹马正是翁锐他们的坐骑,看到这一切,翁锐已经有点愤怒。

“哟,这是哪里来的毛孩子,去去去,一边去,”一味兵士很不屑的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在这里多嘴。”

“这事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翁锐道:“这匹马就是我的。”

“客官,您可回来了,”店家一看翁锐回来了,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看上了你这匹马,不由分说扔下几个大钱就要拉走,我拦都拦不住。”

“不用你多嘴,”刚才抢马缰绳兵士道:“既然是正主到了,我通知你一下,你这匹马被征收了。”说完他拉着马就要走,完全没有把翁锐放在眼里。

“这么做不合适吧,”翁锐正色道:“就算是官兵也没有这么明抢的吧。”

“什么明抢,”拉马的兵士掏出半把大钱晃了晃扔到地上:“看到了吧,小子,我们这可是买。”

这半把大钱,顶多也就十几个,就算是买个马腿也不够啊。

“既然是买,”翁锐身形一晃,也没看清他怎么出手,马缰已经到了他的手上:“这马我可以不卖吧。”

“嘿,有点本事,”刚才拉马的兵士一脸尴尬,被人一下子夺了手上的东西连点反应都没有,脸上还真有点挂不住:“你真的是想抗命?”

“你不要拿抗命来压我,”翁锐道:“当今圣上可是位明君,他是不会下这种强买强卖命令的。”

“你一个山野小民懂得什么圣上的旨意,”另一个兵士道:“这么抗拒官兵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嗯,我知道了,”翁锐微微点头道:“原来朝廷出钱养活着你们这些兵士,你们就会欺压百姓。”

“说什么呢,小子,”一位兵士“嚓”的抽出一柄大刀往前一递:“我宰了你。”

翁锐顺势往后一躲,把马交到朱玉手上:“要打架是吗,小爷我还真不怕!”

这句话还真把几位兵士给震住了,他们相互观望了一眼,估计是以前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被抢了马的兵士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恼羞成怒,伸手朝翁锐抓去,稳准有力,也十分快捷,翁锐一个侧身,单手一刁他的手腕,顺势一抖,脚下一绊,诺大的身躯就直接飞了出去。

这一下几乎所有兵士都吃了一惊,同时抽出兵器,把翁锐一下子围了起来。店家一看这要惹大麻烦了,赶紧上前劝解,被一个兵士一推,直接滚到了圈外。

“上呀,宰了他!”被甩出的兵士满脸是血的从地上爬起来吼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翁锐只是一招就把一个兵士摔到丈外,这份功夫恐怕他们在场的几位都不行,好在他们人多势众,被同伴一吼,拎着刀就冲了上去。这些人看似来势汹汹,但在翁锐眼里都只是些斗狠斗力的笨招数,虽然短兵相接能凑点效,在真正的行家跟前都是破绽百出,翁锐剑都不用出鞘,躲闪腾挪,隔空架打,没有几下,就把这几位兵士给撂倒了,手里的家伙什也扔了一地。一个兵士还不服气,爬起来捡起一把刀又冲了上来,一招之内又被翁锐夺了,并且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哟,功夫不错嘛,”一个胡子拉擦的壮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翁锐身后,一把刀架在了朱玉的脖子上:“你这位小妹妹的命是要还是不要?”

“你要干什么,”翁锐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哼哼,”大胡子壮汉冷笑一声:“本来嘛我们只是想要那匹马,现在看你功夫不错,就想看看您能不能在我的刀下把她救走,如果能,我们的马就不要了,打了我的人我也就不计较了,你看怎么样?”

翁锐愣了一下,随即手腕一抖,手里的刀划了个半圆从那个兵士的脖子上撤掉,并把刀塞在了他手里道:“你把我妹妹放掉,马我们不要了,你们牵走吧。”在朱玉身上翁锐可不敢赌,现在就算碰破点皮他都会心疼。

“哈哈哈,早这样不就得了吗,”大胡子壮汉笑道:“看来你小子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种,好啦,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哈哈哈。”说完哈哈大笑,并把朱玉推给了翁锐。

“玉儿,你没事吧?”翁锐赶紧上前查看朱玉。

“锐哥哥,我没事。”朱玉摇摇头。

“老蔡,不能就把他这么给放了!”一个被打的兵士道。

“你们几个拉倒吧,”老蔡嘲笑道:“联手连个小孩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叫。”他看向翁锐,眼里充满赞赏之意:“我说这位小兄弟,你这身功夫窝在家里可是浪费了,要不然跟我去当兵吧。”

“跟你去当兵?”翁锐冷言道:“就这么去抢老百姓的东西,我可做不了,哼!”

“哈哈,就你这能耐怎么可能让你干这事呢,”老蔡哈哈一笑,话里没有恶意:“要是过上个三五年,混个司马都蔚啥的也都不难。”

翁锐抽了抽鼻子没有理他,心说我那个师兄没练武的时候就想着当大将军,这些人想了十几年也就是个都蔚,太缺乏想象力了,还想拉他去当兵,翁锐就有点瞧不起他。

“老蔡,你就别捧他了,”那几个兵士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其中一个道:“你这十几年了也就混个骑都,他有那么大能耐?”

“哼,我和你们一样都只能练点粗浅功夫,”老蔡又看了一眼翁锐道:“这位小哥一看就是经过高人指点,那是我们这一辈子也学不了的。”

“那你把我们的马还给我?”朱玉一看老蔡没有恶意,胆子也壮了起来。

“不要了,玉儿,”翁锐道:“既然说了给他们了就给他们吧,我们走。”说完就拉着朱玉要走,连地上的钱看都没看。

“我说这位兄弟,”老蔡道:“这钱你不要啦?要不我们就用这钱喝一顿去?”看来他也是诚心想结交一下翁锐。

翁锐一想也对,这钱是他用马换的,不去白不去,当下一拉朱玉道:“去就去!”

“好,痛快,”老蔡说完就往店里走:“店家,弄几个菜,来两壶酒,这位兄弟要请客。后面的兄弟,把那钱捡一下交给店家。”

“好好,我这就去准备。”店家哈着腰连连道。

第十章 初芒-7:大汉之殇

几个人围着桌子一坐,别看这都是些粗人,但也十分豁达,都没怎么把刚才打架的事放在心上,翁锐倒是对这些人产生了兴趣:“我说蔡骑都……”

“好啦好啦,”翁锐一开口就被老蔡打断:“我这个骑都倒是不假,但就这么个屁大的官他们几个都没把我当回事,一口一个老蔡叫着,你那么叫听着别扭,要么你跟着他们叫老蔡,或者……”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茬,觉得确实比翁锐他们大了许多,就道:“看你们年纪还小,就叫大哥、大叔也行,哈哈哈。”

“我说老蔡,”一位兵士道:“你刚才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我们几个跟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叫你老蔡那是为了亲热,我们可没有不把你当回事,在我们眼里,骑都这官可大了。”

“是啊,是啊。”

“大官。”

“哈哈哈。”

其他几位附和道,老蔡指了指他们几位,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蔡大叔,”翁锐觉得其实这些人也都不坏,不由心生好感:“我看你们都不像坏人,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想说为什么要强买你的马吧?哈哈。”老蔡笑道。

“嘿嘿。”翁锐也附和着笑。

“他们也是没办法啊,”老蔡道:“上面说要征集战马,数量还不少,但我们这里都是农耕区,养的都是牛呀驴呀的多,哪里能找得到那么多马,完不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回去都要挨板子,弄了很多天了,还差几匹马,这不一看见你的马他们才两眼放光的吗。”

经老蔡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气氛一轻松,大家免不了要相互介绍一下,气氛顿时显得亲热起来。

“蔡大叔,为什么上面这阵子要征集这么多马?”翁锐好奇地问道。

这时候,店家已经准备好酒肉蔬菜端了上来,老蔡立即招呼道:“来来来,我们先喝两杯,边喝边说。”俨然就像是他自己做东一样。

几杯酒下肚,老蔡的情绪比刚才高涨了不少,没等翁锐再问,就自己道:“刚才翁家小哥问为什么要征集马,军队征集战马干什么,打仗啊,不打仗要那么多马做什么。”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翁锐道:“为什么要打仗啊?”

“我们现在是挺好,”老蔡喝了口酒道:“自从高祖斩白蛇起义建了大汉,又有文景两位先帝经营,大汉从来就没有这么富足过,但你越是富足,人家越是会盯上你,越要抢你的东西。”

“老蔡,你又要讲故事啦,”一个叫吕奇的兵士道:“我们这里离都城长安这么近,谁敢跑这里来抢东西呀?”

“要说你小子五六年了连个小官都当不了呢,就是你的见识太低,”老蔡正色道:“匈奴,匈奴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那不离这里挺远吗?”吕奇道。

这个翁锐也听说过,他的祖父翁檀就是当年在赵地拒绝延引匈奴兵进犯才举家逃走的。

“这匈奴是大汉的世仇,一直威胁着大汉的北方边境,并且连年骚扰不断,”翁锐道:“这么说,是要和匈奴开战了吗?”

“看到了吧,还是人家有见识,”老蔡夸了一句翁锐道:“开战是必然的事,但也不一定就是现在。”

“现在不打仗,哪逼着我们去找这么多马干什么?”另一个兵士卢宪道。

“这总得准备几年吧,”老蔡道:“自从大汉建立以来,没少和匈奴干仗,听说啊几乎就没赢过,都是吃了我们的骑兵少,还不如人家的亏,这么些年来,之所以能保持安定,那都是和亲的缘故,说起来是把帝王家的公主嫁给匈奴的单于,实际上就是进贡给人家啊,丢人啊。”

“难道是就为这个要打仗?”翁锐道。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老蔡道:“主要还是我们现在的这位少年皇帝,号称武帝,以武立国,那是他的志向,现在匈奴不断骚扰,野心越来越大,不平定北方边境,哪大汉也不得安宁呀,同时呢那也是当今圣上想一雪大汉这建朝五六十年的耻辱。”

“您说这是当今陛下的主意?”一听到武帝刘彻,翁锐一下子来了兴趣。

“一提到陛下你兴奋什么?”今天被翁锐摔破脸的侯俭嘟囔道,他觉得这孩子也太没见识了。

“我锐哥哥见过皇帝。”朱玉很骄傲的道。

朱玉这一句话不要紧,一下子把那几个兵士,连同老蔡在内,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老蔡说话都开始打哆嗦了,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权贵,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蔡大叔,你们坐下,”翁锐站起来使劲的拉他们,他们才敢慢慢坐下,看得朱玉在一旁咯咯直乐:“蔡大叔,别听玉儿瞎说,我哪里见得到皇帝呀,就是去平阳侯府的时候偶尔远远的看了一眼。”

“啊?你是平阳侯府的人?”这些人一下子又站起来了。

“哎哟,你们怎么啦,”翁锐不耐烦的道:“我就是个平民百姓,是个郎中,只是去给平阳侯府的人看过病。”翁锐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说完还狠狠地瞪了朱玉一眼,朱玉也调皮的展了展舌头。

“哦。”这些人才长长出了口气,慢慢的坐下来了。

“我说这翁家小哥是有见识的人吧,”老蔡慢慢的恢复了状态:“但不知小哥你们这次要去哪里?”

“我要去汉中,过大巴山,到龙目山去找一位道长。”翁锐也不想细说。

“哎哟,这千里迢迢的路可不近,”老蔡道:“你的马你们还是骑着吧,我们也不缺这一匹。”老蔡心里已经有点犯嘀咕,这家伙年岁不大,不但能进平阳侯府,还能见着皇帝,不管他是什么人,能不惹就不惹,就算他的官不大,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蔡大叔,这是什么话,”翁锐道:“我说给你就是给你了,再说这也是圣上的旨意,保家卫国这也是我们的本分啊。”

“哈哈哈,好说,喝酒,喝酒。”老蔡举起酒杯,大家推杯换盏又是一阵吃喝。

“蔡大叔,刚才的话您还没有回答我呢。”翁锐放下酒杯道。

“嗯,”老蔡沉吟了一下,说话有点小心起来:“别看当今圣上是位少年皇帝,登基也没有几年,但却有着超人的见识,登基后大赦天下,减轻赋税,让老百姓休养生息,还有一系列改革的政令,民间的新气象不断地涌现,国家也是一天比一天强大,现在厉兵秣马,那一定是为未来做准备。”

“您刚在说要一雪大汉前耻的事是怎么回事?”翁锐问道。

“这也和以前的和亲政策有关,”老蔡道:“以前是打不过人家才去送公主去和亲,去讨好人家,但时间长了这些匈奴人就会越来越过分,甚至把这主意打到了太后身上,几乎引起了一场战争。”

“这么厉害,您快说说。”这个翁锐还真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匈奴的冒顿单于吗?”老蔡道。

其他都摇头,只有翁锐点头道:“听说过,这家伙也是一位暴君。”

“暴不暴君那是他们匈奴自己的事,但他却给大汉带来了一场奇耻大辱,”老蔡道:“当年高祖驾崩,吕氏太后掌朝,匈奴冒顿单于不知那一根筋搭错了,竟送来一份书信给吕氏太后,大致意思是说:‘你死了丈夫,我也死了妻子,咱俩都不开心,生活也没有意思,要不你做我的女人,我做你的丈夫……’里面充满了调戏之意。”

“岂有此理,”翁锐怒道:“那后面怎么处理的呢?”

“当时满朝文武也是义愤填膺,主张杀掉使者,立即开战,以雪此耻,”老蔡道:“但匈奴的骑兵非常厉害,就是高祖在世时屡次交战也没讨过便宜,太后虽说也是怒火中烧,但她是极聪明的人,再三斟酌,考虑到我们大汉的实力,最后还是决定隐忍,就给莫顿单于回了一份书信,意思大概是:‘单于啊,不是我不想,可是我已经年老色衰,头发和牙齿也脱落了不少,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姿色,就算是想跟你在一起估计你也不会有什么欲望,再说我已经行动不便,就送你两辕大车和两匹宝马,以后请不要再惦记我这个老太婆了……’”

“唉……”翁锐重重的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他也觉得真是丢人。

“经过这么一处理,虽说换来了一时的国家安宁,但也使这份屈辱像一颗种子种在了人们的心里,”老蔡道:“武帝不可能不记得这件事,他年轻有为,做事未雨绸缪,我看不出十年,大汉定能一雪前耻,打败匈奴。”

“但愿能出现这么一个时代,这也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宏大时代……”翁锐幽幽的道。

这话说的有些沉重,大家的话忽然少了很多,又喝了不少酒,翁锐看朱玉也有些累了,就带她去休息了,留下老蔡他们继续吃继续喝。

离开的翁锐还是很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出长安城,很多见识传闻都会随之而来,就连老蔡这种老兵的见识也不一般。

他的感慨中还有另一层意思,他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师兄卫青,立志杀敌立功,拜将封侯,也许等的正是这样的一个时代。

第十章 初芒-8:什方街遇险

第二天起来,翁锐他们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店家过来道:“客官,您的马我已经给喂好了,就在后院拴着。”

“马不是给老蔡他们了吗?”翁锐奇道。

“蔡骑都他们一大早就走了,”店家答道:“说你们要出远门,离不了马,还让我谢你。”

“也是位讲义气的汉子!”翁锐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其实老蔡哪是讲义气呀,他是真心不知道他的来路和背景,看着他气度不凡,功夫又好,犯不着莫名其妙的去得罪一位可能的权贵。

“太好了,我去看看。”朱玉可不管那么多,这马本来就是他们的,现在马归原主,正好可以骑着赶路。

这一进了山,天气也没有原来那么热了,风景也越来越好看了,本来准备步行的,现在马又失而复得,翁锐他们倒不急着走了,信步穿行于群山峻岭之间,领略大自然恬淡精美和鬼斧神工,远处山谷偶尔飘起的炊烟给静谧的山峦注入了生命的气息,穿行于山林的鸟兽也使人迹罕至密林有了喧嚣,行至山巅,居高临空,一览无余,翁锐再次感受到了心灵的震撼。

道家讲道法自然,无为而为,他已经读过无数的典籍,小的时候是祖父帮他讲解,等长大了就是他自己参悟,以心修心,但面对扑面而来的自然大道的气息,所有的讲解,所有的感悟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是那么的局限,不用想象,你就可以感到什么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很多道家的圣地大都是建于山巅之上,因为这里更接近于天,更接近于大道的眼光。

无法平息自己的翁锐,让自己暂时停在了山巅之上,静静地坐着,不动,不想,不修,完全的放松自己,让自己全身的数万毛孔去感受,把自己的眼光尽可能的放的远一些,再远一些,他感觉到的是与自然地交融,是自身的渐渐虚化,直到朱玉也小鸟依人般的靠在了他的身边。

翁锐不走,朱玉自然也不急着走,看着翁锐陶醉,她自己也很陶醉,只要翁锐想在这里坐一天,她就会心甘情愿的在这里陪上一天,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的陪伴会打扰到翁锐。

感受到朱玉的依偎,翁锐的思绪回归到现实,心中忽而涌起一股豪气,全身的气息忽然奔腾,他骤然站起身来,面对层峦叠嶂的群山张开双臂,一声清啸犹如龙吟,远远的传递出去,在山间回荡,受他影响,朱玉也把两手组成一个喇叭状置于嘴前,大声长长的喊出,声音清亮优美,萦绕于山间巨木之上,翁锐开心的一拉朱玉的手道:“走啦!”

就这样游游逛逛,本来到汉中四五天的路程他们竟走了八天,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汉中是一座古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往北可以出关中,达陇西,往南可以越大巴山,通蜀中,往东更是可以顺汉水而下,直达楚越之地,因此也成为秦汉时期一座军事重镇,更是汉高祖刘邦在鸿门宴之后退守和积蓄力量的根本所在,这是他的封地,并在此称汉王,筑坛拜韩信为大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逐鹿中原,平定三秦,统一天下,成就了汉室天下,自此,汉朝、汉人、汉族、汉语、汉文化等称谓就一脉相承,因此大汉的历代皇帝都对汉中非常重视,不断大兴土木建立行宫,以示不忘根本,使得此地人丁兴旺,商贾云集,呈现出一派繁荣之像。

从京都长安来的翁锐自然不是汉中这么一座小城所能留得住他的,但这里完全不同于北方的水乡风情却深深吸引了朱玉,惹得这个小姑非得要在这里多留一天,还要翁锐带她到处逛逛,但这一逛却逛出了事。

什方街是汉中最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很多吃的,也有不少外地人稀罕的东西。朱玉逛得很开心,吃了不少东西手里还拿了一些,从这边跑到那边,又从那边跑到这边,跟得翁锐都有些吃力,就在朱玉再次横穿街道的时候,突然窜过来几匹马,马跑的很快,马蹄踩在石板街道上的声音也很响亮,当地的人听到后纷纷躲避,把不明所以一愣神的朱玉就留在了街道当中,眼看着这马就冲了过来,翁锐一个飞身,直接把还愣在那里的朱玉拉到一边,朱玉是没事了,但由于翁锐这一冲,受惊的马一个急停,直接把一个富家公子从马上扔了下来,“唉哟,唉哟”的在地上嚎叫。

翁锐一看朱玉没事,当街打马飞驰的家伙又摔在了地上,暗道一声“活该”就想拉朱玉离开,但随后赶来的几匹马上跳下来几名家丁,有两个已经上去搀扶摔下来的那位公子,剩下的几个人过来就把翁锐和朱玉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翁锐上前一步道。

“干什么?你小子眼睛瞎啦,”一位家丁道:“连雩公子的马都敢冲撞,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说这几位兄弟,刚才……”

“谁是你兄弟,你少在这里套近乎,”另一位家丁打断翁锐的话道:“外地来的乡巴佬,看我们公子怎么收拾你?”

“你们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翁锐面露怒色:“当街纵马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自己摔下来能怪谁啊?”

“唉哟,疼死我了,”那位雩公子在家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一个野小子还要我给你讲道理,给我打。”

几名家丁早已经在摩拳擦掌了,雩公子一声令下,立即抄起手里的家伙就朝翁锐身上招呼,但这些只练过几天粗浅功夫,平时只知道欺负老百姓的恶奴在翁锐这里根本排不上用场,没有几下就被打得东倒西歪,连连后退,有一位还被朱玉一脚踹翻在地。

“我的人你都敢打,我废了你!”那位雩公子一看他的人那么不经打,顿时气得虎目圆睁,一挽袖袍,腿也不瘸了,屁股也不疼了,迅疾踏出一步,“呼”的一拳朝翁锐打来,劲力十足,一看就比跟着他的那些家丁强太多了,这还真是学过练过的。

当街的行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有的摇着头往后躲,有的已经开始暗暗叹息,似乎在为翁锐这么一个外乡人在这里即将遭到的命运而感慨,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后面的结果已经定了。

好在翁锐并不这么看,他一看这位雩公子的架势有模有样,出拳虎虎生风,他到一下子来了想会一会他的兴趣,斜踏一步,左掌如飞,直接切向他的手腕,这位雩公子也不含糊,看着翁锐的掌到,身体一个侧转,一抖腕子,变拳为爪,迅疾朝翁锐肋下抓去,翁锐这次倒是没怎么动,右手一抖,手上的“玄青”剑一个反转,剑鞘重重的点在雩公子的腕上,就在这家伙“哎哟”一声想撤身的时候,翁锐踏上一步剑鞘一横卡住了他的脖子道:“这就是你在大街上骑马横冲直撞的下场。”说完猛力一推,雩公子直接朝后跌去,撞在了簇拥而上的家丁的身上,一伙人倒了一地。

看来翁锐是不想惹事,也没有下狠手,雩公子倒是心明眼亮,两招就被人家制住,看来是碰上硬茬了,再打下去也没意思,一跃而起,抹了一把嘴道:“你行,你厉害,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翁锐淡淡的道。

“我爸是雩徵。”雩公子恶狠狠地道。

“不知道。”翁锐还是漠然的道。

翁锐的回答显然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似乎雩徵这个人应该在这里很有名似的,他不知道,而周围的人群中已经有了笑声,或许是笑翁锐太没有见识,或许是笑这位雩公子打不过人了就把老子抬出来。

“笑什么笑?”雩公子怒吼一声,立即没有人再敢笑了,刚才笑过的有些人已经偷偷的往外走,生怕惹出什么祸端。

“那是我们汉中郡的雩都尉。”人群里有人道。

“哦,是个都尉啊,”翁锐笑道:“我还以为是个多大的官呢?”心说几天前还有人请我去做都尉呢。

翁锐的这句话确实也是有点气人的,在汉中郡这个地方,主官是太守,下来就数都尉了,他还掌控着此地的军事大权,为人还有点跋扈,否则也就不会教出这样的儿子了,在这里也是个人见人怕的主,没想翁锐竟有点看不起。

“你……”雩公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有种你留下姓名和住址。”

“哟呵,打不过要找人是吧,”翁锐最看不起这种自己没能耐又想仗势欺人的人,轻笑一声道:“我叫翁锐,就住在裕福客栈,要来你可早点,晚了我们可能要赶路了。”

“你等着!”雩公子骑上马,带着他的家丁扔下一句话就狼狈的走了。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吧,”一位老丈看着雩公子一行走远了才道:“这雩都尉本就是个仗着手里的权势飞扬跋扈之人,所以他儿子也是这里的一霸,家里还有一位很厉害的师爷,很多人都吃过他的亏,你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谢谢老丈提醒,”翁锐拱手道:“我们只是路过之人,不想惹事,但也不至于怕了谁。”

“唉!”老丈见说不动翁锐,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本来翁锐没把雩公子的话当回事,以为只是个场面话,现在看来他后面确实还有更厉害的人,这倒一下子激起了年轻人的好胜之心,他倒真想看看他们家这位很厉害的师爷有多厉害。

“玉儿,你怕不怕?”翁锐道。

“不怕,”朱玉笑魇如花:“我相信锐哥哥。”

“好,那我们就去会会他。”翁锐笑道。

第十章 初芒-9:玩过火了

两人走走逛逛,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了裕福客栈,还未到跟前,翁锐倒真是被眼前这阵势有点惊住了。

裕福客栈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位就是刚才和他们打架的那位雩公子,另一位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整齐的穿戴却难掩一张略带沧桑的脸,一把剑抱在胸前,轻风微微掀动飘落的衣带,像是一尊塑像,纹丝不动,气定神闲。

在他们俩周围,远远地围着不少人,很多人只是偷偷的指点,连句大声都不敢出。客栈的店家慌里慌张的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应对,店小二则干脆躲进店里,偷偷的往外瞄着。

“哟,你们俩还敢回来呀,”那位雩公子一看翁锐他们回来了,即刻上前一步道:“我还以为你们逃走了呢?”

“哼!”看这架势翁锐就明白了情况,冷哼一声道:“又不是我在大街上欺凌别人,为什么要逃走?”

“你少嘴硬,”雩公子指着他道:“我收拾不了你,有人能收拾你。”

“他是你找来的帮手?”翁锐问道。

“不是,”中年男子也不理雩公子:“我听说汉中城里出现了一位少年英雄,身手不错,就想来会会。”

“哈哈哈,哪里有什么少年英雄,我就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翁锐笑道:“听说都尉府里有位很厉害的师爷,想必就是您了?”

“这师爷谈不上,”中年男子道:“我与雩都尉有旧,暂住在他那里,顺便给雩公子教点功夫。”看来这位是不想把自己和这一家人扯得太近。

“这么说,您这次来不是给这位雩公子找场子的?”翁锐故意道。

“不是,”中年男子道:“就是想找你切磋一下。”

打架就打架,还说的这么客气,翁锐有点不太适应,他不想再与他纠缠,就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您说怎么个切磋法?”

“你年轻,我让你三招,”中年男子道:“你先出手吧。”

别看这位中年男子其貌不扬,内心还是有点高傲的,抹不过情面要为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出面,但也要展示一下他的清高,但对翁锐来说就是一种挑衅了。

翁锐示意朱玉退到店内,自己抽剑在手,慢慢拉开一个架势,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你不是要让我三招吗,我就看看你怎么让?

中年男子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那位雩公子就站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脸上一脸得意,似乎马上就会看到一场蹂躏对方的好戏,猛然间却见翁锐手中的剑一晃,直挺挺的朝自己刺来,吓得大叫一声马上朝后躲,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翁锐,翁锐的剑尖瞬间已经到了他的咽喉,中年男子再也站不住了,身形晃动,大喝一声“你干什么”,一道剑光闪过,直接封向翁锐的剑,但没等两剑相触,翁锐已经扯剑转身,从中年男子的剑下飘过,长剑一横继续削向雩公子。

刚才是远距离攻击,中年男子还有足够的观察时间,但这次就是一转身一挥剑的事,近身攻击,比刚才更加凶险,他已经顾不上刚才说让三招的话了,大喝一声直刺翁锐肋下空门,翁锐似乎早就料到此招,等中年男子的剑刺过来的时候,他的腰身骤然一扭,闪身躲过,手中的剑也只是在雩公子的脖子跟前晃过一道剑影,并没有真的削下去,就这一下也把雩公子吓得够呛,往后一退没踏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但翁锐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身子一矮,贴地飘动,顺着雩公子倒地的方向顺手一撩,剑尖直指裆部的宝贝,雩公子吓得大叫,中年男子也是一身冷汗,这个距离他怎么着也来不及挡了,真出问题他这个面子可就丢大了,只得大喝一声:“住手!”

你还别说,翁锐还真听话,见中年男子没有再进招,听到“住手”也就真的住了手,只是用剑尖轻轻的拍了拍雩公子的小东西,笑吟吟的直起身来,看着中年男子。

这架打得有点奇怪,中年男子说要让三招,翁锐倒是进了三招,但一招也没有攻向中年男子,倒是他为了救那位雩公子,连连攻向翁锐,而翁锐对他却没有还手,要是忽略掉翁锐向雩公子出手,看起来好像是他在让着中年男子一样。

看着已经尿湿裤子,狼狈逃走的雩公子,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笑而不语的翁锐他又微微点了点头,他明白翁锐并没有想拿雩公子怎么样,但就凭这份机警嬗变也很是了不起,有资格和他一战,不由心中生起一丝敬意。

但敬意归敬意,傲气依然在,刚才让三招的话确实有点唐突,翁锐的这点恶作剧也算扯平了,现在是该平等切磋了,左腿斜着后撤半步,手中的剑慢慢架起,气势十足,算是给了对方足够的尊重。

对翁锐来说,刚才虽然听着让三招的话有点不爽,闹也闹过了,对方刚才这几招虽出于仓促之间,但也确有过人之处,翁锐这时也不再犹豫,暴涨两步,一招“分天式”带着雷霆之力当空劈下,率先出手,也算是给对方给足了面子。

两人这次真的一交手,这才真的认识到都小看了对方。

中年男子看翁锐不过十七八岁,力气还没长全,就算跟名师学过想来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可一伸手才知道,这个孩子内力浑厚,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程度,而且他的道家剑法古拙大气,透着一股子大道之韵,看似没有那种咄咄逼人利招剑芒,但却像浪涛涌动层层叠加,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并且这种压力中充满了灵性,充满了变化,遇强不弱,遇弱则刚,似乎有种剑道初成的感觉。

对翁锐来说,自从悟得“混沌初开”,剑法虽还是原来的剑法,但却不再拘泥,越来越能放松自己的身心,让内息可以和外界的刺激与变化相互感应,调动起原来剑法中所蕴含的威力,这一点他在和天灵子动手时就感觉到了。但在和中年男子动手的过程中,翁锐感受到了比比和天灵子动手时更大的压力,这人比他印象中的天灵子厉害多了,不仅是招数的狠辣和变化,更是力量和速度,而这一切还不断地在加强,数十招一过,他感觉自己的潜力在被一点点的挤压出来,他几乎再无法保持自己所喜欢的那个状态,身上的破绽正渐渐地显露出来,此时那中年男子手上的剑就真成了要命的利器。

当翁锐有了这种感觉,有了这点顾虑,他身上那股子浑然天成的气韵就减轻了很多,看似速度力量都在加强,但变化和应对却有了涩滞之感,这一变化虽说微小,但在高手对决之时却是致命的,一道剑光闪过,翁锐的衣服已经被挑破一道口子,他脸一热,心一横,顿时内息暴涨,手中剑的反击力道更强,但结果却适得其反,对方的剑更强更快,他并没有把中年男子的剑逼回去,反而肩上又中一剑,并且破皮见血,这下更加刺激了他,越发显得焦躁,剑上的灵性丢失就越多,没过多久就又一次陷入被吊打的轮回。

翁锐忽生一丝绝望,其实他对自己近期的进镜很是自信,特别是和天灵子打平以及和玄一师兄交手之后,他明确感受到了自己功夫的成长,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师父解困,他也很想有潇洒仗剑走天涯的感觉,但这挫折似乎来得太快,把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迅速埋没,使他再次回到了从前。

但翁锐也有自己的强项,那就是已经被吊打过无数遍,这种感觉虽不喜欢但他却已经熟悉,到了这个时候很多的小心思,比如荣耀、面子、侥幸、不服等等,都会化作泡影,倒会还他一个纯真的自己。欲望可以放松,精神是不能放下的,剑是不能随便放下的,退路是没有的,扛还是要死扛的,但他可以放空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这样做可能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自己被打死,另一个结果是自己只要不死,就可以从对方身上学到更多东西。

打斗还在继续,似乎比前面更加激烈,翁锐身上的伤还在增加,但放空后的翁锐身上的灵性似乎又回来了一些,“道法自然,以无法为法,也许就没有什么破不破的了”,玉虚真人的话如犹在耳,师父天枢子“以不教为教”让他和卫青随便乱打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使他的想法越来越少,思绪逐渐陷入混沌,婴孩般的心态再次浮现,没有选择,没有刻意的判断,浮现在脑中的是什么招就使什么招,他学过的和没学过的,自己的或者是卫青的,玄一师兄的或者是天灵子的,还有中年男子使过的招数,他统统都不在乎,逮着什么就是什么。画风这么一变,倒是中年男子忽然有点不太适应,被翁锐一招差点被扫了面门,紧跟着两招竟然挑破了他的衣襟,他心下一惊,猛攻一招把翁锐逼退半步,急速跃起跳出圈外,翁锐一招走空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认识天灵子?”中年男子道。

“是。”翁锐感到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是他教你的剑法?”中年男子到道。

“没有,他只是像你一样打了我几顿,”翁锐看了一眼浑身被挑破的衣衫和斑斑血迹道:“你也和他打过?”

“就算是吧,”中年男子更加惊奇道:“你是说他打了你,你就学会了他的剑法?”

“没有完全学会,只是几招。”翁锐歉然道。

“是了,你刚才的招数中除了他的几招剑法,还有我的几招剑法,”中年男子似乎想通了一点,点头道:“不简单,你叫什么名字?是哪派的高徒?”

“我叫翁锐,门派吗…我现在还没有。”翁锐倒也老实。

“呵呵,”中年男子轻笑一声道:“有就有,怎么是现在还没有?”

“有人教我,但却没有人叫我入门,可不就没有吗,”翁锐道:“那你是谁?”你问了我我也得知道你,这样才算公平。

“我和你一样,也是无门无派,”中年人道:“在下蔺莫伊。”

“什么?你是蔺莫伊?江湖十大剑士的灵虚剑士蔺莫伊?”这回该翁锐惊奇了。

“那是江湖人谬赞,江湖能人多了,我算不了什么。”蔺莫伊道。

“不不不,蔺大侠,”翁锐激动道:“你可是我最敬仰的剑士,您的侠义故事……”

“好啦,不说这个,”蔺莫伊显然不想谈他的过去:“你这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就,实属不易。”

“您就不要夸我了,”翁锐虽说狼狈但却依旧兴奋道:“我心中有数,要不是您手下留情,我可能早就挂了。”

“你确实不错,刚才挑破我衣衫的两招就有点匪夷所思,”蔺莫伊道:“你如果能补上你剑法中的破绽,你也可以成为一流的剑士了,临阵也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了。”

“我知道,每一处伤都是一个破绽,”翁锐长揖到底:“翁锐谢过蔺大侠指点。”

“哈哈哈,好说,”蔺莫伊道:“翁兄弟,你悟性很好,假以时日,你一定能超过我。”

“蔺大侠过奖,以后有机会定再向您请教。”翁锐客气道。

“那就说好了,十年之后我们再战一场,哈哈哈!”在大笑声中蔺莫伊已经转身离去,把一个浑身褴褛的翁锐留在了那里。

第十章初芒-10:补漏

骑马还是乘船,翁锐为此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朱玉帮他拿的主意,理由很简单,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乘过船。其实后来翁锐想到她是乘过船的,风陵渡过河的时候就乘过,不过乘就乘吧,现在也不能跟她计较了。

其实翁锐同意乘船还是有他的考虑,最近一段时间感受很多,遭到的打击也很多,他甚至对他现在所走的路都出现了怀疑,他需要好好的思索和整理一下,乘船不需要鞍马劳顿,正好可以让他静一静。

从汉中顺汉水而下到郊郢,大概有七百多里路程,晓行夜宿,顺利的话两三天就可到达,到了郊郢登岸,再有一百多里就到龙目山,就算步行,快点一天也到了,也算是条便捷的路径。

从汉中登船,能坐二三十人的客船已经算大的了,并且没有能一直下行到郊郢的船,一般都是行一两百里就要返回,得到下游的渡口重新择船下行,好在朱山买的马不错,汉中现在也缺马,就算翁锐不会讲价钱也不会亏,换到的钱就算是一段段的坐船也是够了。

船虽不大,船舫倒是做的很精致,一人多高,两丈来长,七八尺宽,两边带窗,既遮阳又透风,两边坐人中间通道走路,整体还算还算舒适,二十多人坐着也很宽敞。人虽不多,但里面的成分还挺复杂,有大箱大包装货物做生意的,有带着老婆孩子投亲访友的,有游手好闲几个人结伙出外游玩的,也有四五位像翁锐他们一样拿刀带剑的江湖人士,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两位穿着官服的差官,看来船家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翁锐坐船本来就想图个清静自在,想想心思,但朱玉就不同了,岭南的景色本身就水灵灵的好看,从行进的船上看出去更是变化万千,这一下子逗起了小姑娘的好奇心,一会船头,一会船尾,生怕错过了一点点景致,翁锐正好找一个角落坐着,任由她兴致勃勃得看东看西,反正就这点地方,她也跑不到哪里去。

几位江湖人士看样子是奔走惯了的,对这些景致看似一点也不稀奇,进来就围坐在一边谈笑聊天,但聊着聊着,他们的话题就引起了翁锐的注意。

“李大哥,您听说了没有,”一位背着一个包袱,怀里抱着一把刀的小伙子道:“听说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灵虚剑士蔺莫伊昨天现身汉中城内,听说还跟一位小伙子打一了一架。”

“你倒是消息很灵通啊,小圆豆,呵呵。”被叫作李大哥的是一位中年汉子,四方脸,胡子拉拉擦擦,不是很长,也不是很密,一把很宽的刀和一顶斗笠挂在船舱边上,他自己则懒洋洋的靠在上面,听小圆豆一讲,他就乐呵呵逗他。

“李大哥,您又叫我小圆豆了,我有名字。”小圆豆显然不想让人家叫他的外号。

“好,不叫就不叫,”姓李的汉子笑道:“袁渊,那你就说说你还听到什么了?”

这名字起得也真好,袁渊,圆圆的,配上他这矮矮胖胖身材,还真是一颗圆豆子,这外号也没叫错啊。

“我听说他是为了给雩都尉的儿子出气才找那小伙子打的,”袁渊道:“听说那小伙子挺厉害的,打了五六十招都没有输给蔺莫伊。”年轻人说话总是要夸大一点,并且还很兴奋,就好像是自己在和蔺莫伊打似的,连翁锐听着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就他,一个毛头小子在蔺莫伊手下走五六十招?你觉得可能吗?”一个同伴质疑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袁渊道:“这个小伙子是一个年轻高手也说不定。”

“你是觉得你和那个小伙子年纪差不多才这么说的吧,哈哈哈。”另一个同伴调侃道。

“哪儿呀,昨天晚上汉中城里都传开了,都这么说。”袁渊还有点不服气。

“我怎么听的版本和你的不一样啊,呵呵。”姓李的汉子笑道。

“李大哥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一个同伴道。

“给雩公子找场子不假,和那小伙子打了五六十个回合也不假,”姓李的汉子继续道:“但我听说那个小伙子简直是被吊打,一败涂地呀。”

“怎么可能,”袁渊道:“有人亲眼看到他们俩打着打着就停下来了,没分出输赢来,他们后来在一起还说了很多话呢。”

“那他们说什么了?”行李的汉子道。

“这个……”袁渊答不上来了。

“看来你听说的那个人一定是站在远处看的,”姓李的汉子道:“我怎么听说是那个小伙子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挑的没剩下几块好的,有好多处都带了血。”

翁锐在一旁听着,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好在衣服已经换过了,伤口本来也不严重,并且朱玉已经给他做过处理,但就算是这里的人没有人认出他,他也感到有点无地自容,最好能从这船缝里钻下去。

“我说嘛,那个小子怎么能抗衡灵虚剑士蔺莫伊呢,”刚才的那位同伴道:“李大哥,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小伙子听说也很不错的,到最后竟然把蔺莫伊的衣襟给挑了一道口子,”姓李的汉子道:“可能是蔺大侠起了爱才之心,打了那么多招都没有伤他,在他身上留点记号或许是在指点他武功呢。”

“他不是雩公子请来找场子的吗?”袁渊道。

“你小子以后不要乱道听途说,要长点见识,”姓李的汉子道:“灵虚剑士那是高人,为什么最近留在都尉府我们不得而知,但他和雩都尉不是一号人,更不要说为他的儿子出面了,听说他当晚就离开汉中了,可能他真是冲着那小子来的。”

“对了,我还听说一句话,”袁渊急道:“好像是蔺大侠说这小伙子十年就会超过他,还约好十年后再战呢。”

“哈哈哈,你小子总算能听到一句正经话了,”姓李的汉子道:“这位灵虚剑士以及十大剑士其他的几位,都是成道级的存在,在他们面前普通顶尖级的江湖高手想走十招都难,蔺大侠能陪这小伙子走上五六十招,那已经足显他的用心了。”

“嗨,让那家伙捡便宜了,”袁渊似乎一脸懊悔:“这事怎么没让我碰上呢?”

“哈哈哈,让你碰上?”姓李的汉子道:“你打得过雩家那位公子哥吗?”

“哈哈哈!”

又是一阵嘲笑声,笑完他们又说到别的事情上去了,翁锐却陷入了沉思。

上回在八爷哪里翁锐听到过关于江湖十大剑士的说法,八爷似乎对此颇为不屑,也没有多讲,只是说当下江湖除了道门三圣和一些不爱露面的前辈名宿,似乎就是这些人最厉害了,连天灵子这号人都算不上,这么厉害的人没想到他一出来就碰上了。

本来这事翁锐也没有多想,蔺莫伊的功夫确实高,也确实指出了他很多破绽,翁锐当场也看出来了,并表示了感谢,他当时只是觉得对方没有太大的敌意,以为这是蔺莫伊在给雩公子找面子的时候顺便而为的,但按照那位李大哥的说法,似乎这位蔺大侠是专门为他来的,这他就有点想不通了,他从来就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也没有结交过几个朋友,更不要说十大剑士这样的存在了,师父是个很孤僻的人,现在还可能有麻烦,也不可能去安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仔细回想昨天与蔺莫伊的交手过程,蔺莫伊似乎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没说上几句就开始动手,一开始似乎对他的战力和他的古怪做法有点估计不足,让自己赚了几招便宜,但到了他们真正动手的时候,第四招他的衣服就有一处被挑破,后面也每过几招就会中招一次,甚至有时候是连连中招,他忽然感觉到,到了他真正被吊打的时候,不是他自己在拼命抵抗,而是蔺莫伊的剑在带着他走,并且越来越快,不断冲击着他的极限,直到他慌乱中用了天灵子的一招划破了他的衣襟才停了下来。

现在看来蔺莫伊专门为他而来的可能性很大,或许来到汉中也是为了专门等他,这个想法把翁锐自己也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这样?这个蔺莫伊到底和自己有什么渊源?为什么要帮他?

还有个问题,如果蔺莫伊是专门在汉中等他的,就是为了在汉中和他打上一架,那这里面的用意就太深刻了,不管这背后的渊源是什么,光是这打斗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值得他去回味,或者可以影响他的一生。

在这次出来的时候,翁锐真的认为自己长本事了,因为师父也说过,只要他悟出了“混沌初开”,就可以行走江湖,就可以知道天枢门的事了,甚至可以帮师父解决点问题了,但刚踏出一步,他的信心就像昨天那身破烂的衣服,到处都是漏洞,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海里,忽然发现自己只是站在海水边,不光湿了裤子,还有两脚烂泥。

一个人读书,很走心,很享受,也很是美好,一个人领悟武功,无拘无束,异想天开,同样使人觉得得到了真谛,叩问了天道,对内功的感悟,对剑法的理解都得到了升华,感觉自己已经摸着道的门径,为此莫不得意,莫不雄心勃勃,似乎成功就在眼前。

但走出自己圈定的象牙塔和理想国,遇到的却实残酷的现实,对道理对自然感悟再多,都赶不上和人打一架,忽然间一身破烂的衣衫就会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就像是路边的一棵小草,似乎谁都可以上来踩你几脚,被吊打一下都成了幸运,都成了被人羡慕的对象,翁锐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这却是一种存在,他自己没有选择。

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人居其一也。人是世间灵物,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过不了人这一关,根本不配谈天地大道,而翁锐今天就碰上了一位具体的人,还是一位很厉害的人。

在翁锐出来之前和玄一师兄比试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剑法里面有些破绽,但他没想到的是在蔺莫伊剑下他的破绽竟会如此之多,十大剑士剑法的高明他不用怀疑,他怀疑的是自己走的这条路。

他原来的剑式剑招已经练了七八年,用纯熟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加上自己内功的底子,使起来已经气势如虹,这样的剑法已经可以胜五老山天兴门的冯进,也可以让永昌门褚良他们心生敬意,但在天灵子面前,速度、反应、变化、力道都跟不上,几次都被打得很惨。自从他对“混沌初开”有了感悟,他可以放松自己,让身心去感应环境和对手的变化,应招几乎是出于本能,原来剑招里的威能也被极大的激发出来,甚至连天灵子也栽了跟斗,他顿时感觉有点拨云见日,眼前一片光明,他甚至在想,这也许就是师父所说的大成之路。

在他以前比过的对手里面,除了师父,玄一师兄是最厉害的一个,他不可能没发现自己的破绽,但玄一师兄却没有一一指出,也许是为了给他留面子,或许还有其他想法,不,一定是有,现在回想他还记得起来玄一师兄那种略带疑惑的眼神。

蔺莫伊的本事比玄一又厉害了很多,他也用不着给他留面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替人出头来扫他面子的,五六十招就挑了他一身的破洞,有些地方还破皮带肉,下手也不轻,在外人看来已经弄得他十分狼狈,这些目的都达到了,临走却特地交代他有很多破绽,看来他真是有意为之。

那身衣服破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朱玉看看实在是没法补了,就想把它扔掉,但翁锐却特地把它留了下来,并对每一处的位置,被剑划破的走势等等都仔细的做过研究,他想从这上面来找出他自己剑法的破绽,弥补其不足。

他知道剑法的破绽多是剑与身的配合,招与招的衔接,力气和速度的不足,应招的反应和变化等,看着一处处的破洞,回想着昨日出手的每一招,在心中一次次的推演,极尽可能的想出了不止一种弥补的方法,在他看来已经勘称完美,但令他气馁的是,无论他怎样变化和弥补,在蔺莫伊的强大攻击下似乎作用都不大,他一样可以刺穿他的防御体系,直达他的身体。

他本来以为他有足够的学识,足够的聪明,有足够的想象力,但在蔺莫伊的功夫面前,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贫乏,那么的微不足道,而他这种存在还不止一个,十大剑士之上还有诸多名宿隐士,另外还有诸多不断努力的年轻人,有许多并不见得弱于自己的小辈。

他忽然回想起来的路上他在山巅之上感受到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而现在眼前所出现的却是虚空中的一座座伟岸的存在,比山还高,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就是那站在山涧的一个毛头小子,所看到的天不过就山谷上边的那一块,犹如井底之蛙。他心底突然长出一口气,他一定要走出去,哪怕是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他忽然明白,师父所指的路是一条路,但未必就是唯一的一条路,就连玉虚真人都认为他只是一条路而已,像蔺莫伊这样十大剑士的恐怖存在,每个人都是走出了自己的路的,想要赶上他,在他面前再没有破绽,那也必须要走出自己的路。师父的不言之教,也是想让自己走自己的路,不被他限制,但自己现在刚有一点感悟就开始沉溺于那点感觉,这不是又被自己限制了吗?

混沌初开,有我无他的气势要有,海纳百川道法万象的胸怀一样要有,存在即自然,存在即大道,师道不泥于道,关键是走出自己的道,那才是根本。

想通了这一点,翁锐感到破解不了面临蔺莫伊所出现的那些破所造成的思想压力也减轻了许多,打不过没什么,关键是自己还在进步,每一次都能有新的感受,新的提升,都会离胜利更进一步,今天这才是第一步,也许以后每一步都会有更大压力,但提升也一定能够会更大。

第十章 初芒-11:结识

“锐哥哥,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朱玉已经回到了他跟前,看着他一会沉思,一会攥拳,一会叹气,又一会微笑,很是好奇。

“没,没什么,”翁锐笑笑:“你回来了,快来坐。”

“不行,锐哥哥,你一定要告诉我,”朱玉觉得翁锐有他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事就很不爽,所以顽皮的道:“要不昨天的事我就不替你保密了,呵呵。”

“好好,我告诉你,”翁锐知道拗不过她,就低声道:“我在想昨天衣服上的破洞。”

“你不是说那是蔺莫伊给你指出的破绽吗?”朱玉道。

“玉儿,你……”

翁锐刚想制止朱玉,但已经来不及了,刚才还躺在那里的那位“李大哥”已经过来了:“这位兄弟,我想请教一下您的尊姓大名?”

“不敢,”翁锐连忙欠身施礼道:“在下翁锐,敢问这位大哥是……”

被人突然一问翁锐有点不太舒服,你问了我名字,你也得告诉我你叫什么,似乎这样才符合江湖规矩。

“你就是昨天和蔺莫伊打架的那个翁锐?”看来这位李大哥知道的还真不少,刚才他们俩的谈话他也听了不少,他没直接回答他,而是继续问。

“惭愧,”翁锐叹了口气道:“多亏人家剑下留情,不然我这小命也没了。”

“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姓李的汉子大笑道:“这算什么,你的脸这回可是露大了,翁兄弟,如果不嫌弃,我们坐在一起聊聊?”

“既是李大哥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翁锐也爽朗的笑道,刚才他就觉得这位姓李的汉子有些见识,正好可以结识一下,多问点东西。

“哈哈哈,你呀……”听翁锐的一声“李大哥”,姓李的汉子笑着指指他,意思是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们这边一站起来,那边就立即挪动,已经给翁锐和朱玉挪开了位置。

翁锐受邀和那伙江湖人坐在一起,连朱玉也不例外,当然免不了一番相互介绍,姓李的汉子叫李豫,巴中九重门的大师兄,和他同行的还有两位师弟,一位叫费英,一位叫殷洪,还有两位是他们在路上遇到的袁岳、袁渊哥俩,都学过点功夫,也是没门没派的那种,仰慕于江湖的传说也想出来闯荡闯荡,正好碰上了出门游历的九重门的几位师兄弟,就一起结伴而行。

九重门算不上武林豪门,因为历代都没有出过顶尖级的江湖人物,但他们却一直非常活跃,人数也不少,因为地处巴中,往南可以到达蜀中,往北出山就是汉中,东临的是广阔的中原之地和富庶的楚越荆乡,往西更是高原大漠,蜀道难,但却给了善于爬山越岭的九重门很大的机会,东西南北都有他们的商路,辐射虽不是很远,赚的钱可不少,养活家人门徒却是绰绰有余了。

九重门还有一个特点,动则收,安则张。就是说在社会动荡战争频发的时候,他们就收缩回来,守在家中,在国家安定的时候,他们就广开商路,赚钱养家。因为地处偏僻,地广人稀,大的动荡倒是很难波及到他们,据说这个门派已经存在数百年,不光是他们的日子不错,就连方圆百里的很多百姓也受益不少。

现在是大汉建朝最强盛的时期,除了北方的匈奴是个大患之外,其他地方到处一片生机盎然欣欣向荣之像,这正是九重门发展壮大做生意的好时机,这次李豫他们出门,一是巡视东路的生意,也是想寻找一些新的商路和机会。

“李大哥,九重门我可听说过,”翁锐道:“很会做生意,江湖人缘也很好。”

“哈哈哈,翁兄弟过誉了,”李豫笑道:“生意人求财不求怨,能舍财免灾的地方就多让点那又如何。”

“李大哥客气了,”翁锐道:“九重门也是江湖大派,武功及影响力也是令江湖人仰止的。”翁锐觉得刚才说人家会做生意人缘好,这是他从八爷哪里听来的对九重门的印象,但他觉得这好像是有点瞧不起人家,就赶紧补充道。

“翁兄弟就不要捧我们了,呵呵,”李豫轻笑一声道:“我们九重门的武功的确没有什么独到之处,练武也是为了不受欺负,像翁兄弟这样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功夫,那才是前途无量啊。”

李豫捧翁锐确实也是出于真心,能结交一位少年英雄总归是没错的,但他也淡淡地表明,九重门也不是随便谁可以欺负的。

“翁兄弟,你快说说你和蔺莫伊昨天交手的情况。”袁渊已经等不及了,尽管翁锐可能还要比他小上一两岁,但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这有什么好说的,”翁锐笑笑有点难为情:“就是被他打了一顿,其他情况应该和李大哥分析得差不多。”

“这么说他真是专门等你的?”袁渊道。

“这个我真的不能确定,”翁锐道:“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更不要说和他有什么交情,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或许他是受别人之托也说不定?”李豫若有所思道。

“那会是什么人?”翁锐道。

“你师父?你家人?你朋友?”李豫还在思索。

“李大哥,你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吗?”翁锐想想这些都不可能,于是问道。

“他是江湖十大剑士,这你不知道吗?”袁渊奇道。

“我也只知道他是江湖是大剑士,很厉害,”翁锐有点不好意思:“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这么说你以前没有在江湖行走过?”这回倒是李豫惊奇了。

“说来惭愧,”翁锐道:“以前从小就是在家里放牛练武,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来到长安,只是这回确实有事才出来走走,让诸位见笑了。”

“翁兄弟谦虚了,”李豫道:“看你的见识反应和武功,可不像初涉江湖之人啊。”

“锐哥哥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就和别人打过架,”朱玉看他们对翁锐很是崇敬,心里也很开心,觉得这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所以插话道:“他还和一个骑着牛的天灵子打过呢。”

“你和天灵子也交过手?”李豫更惊奇了,他没想到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竟然和这么多武林高手都交过手,难怪他有和蔺莫伊对抗的本事,看来这家伙身后的背景也小不了。

“您不要听玉儿瞎说,”翁锐不想提以前的事情,赶紧解释道:“只是偶尔碰上发生点误会,也是被他打了一顿,养了好长时间才好,您还是给我讲讲灵虚剑士蔺莫伊吧。”

天灵子是江湖上有名的难缠之人,功夫虽说比不上十大剑士,但也不弱,翁锐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这件事,看来他确实是有些事不想讲,江湖上就是这样,人家不想讲的事就不要再问,但蔺莫伊的事是他要听的,这里面或许也能牵扯到一些蛛丝马迹,摸摸他的背景。

“蔺莫伊的来历很不简单,他和道门都有很深的渊源。”李豫道。

“哪个道门?”翁锐的话接的很快,似乎有点迫切。

“开阳门。”李豫说完眼睛微微的盯着翁锐,但他看到的是翁锐的一脸茫然。

“开阳门也属道门吗?”翁锐问道,看样子他真的是不知道。

“对,开阳门虽没有道门三圣那么有名,但也是道门最重要的门派之一,”李豫道:“他们虽处于陇西关外玄空山,但那里却人杰地灵,出了不少名士,十大剑士里就有两个,灵素剑士太叔静就是他的师妹。”

“这么厉害,我要能去见识一下就好了。”袁渊又显出一脸的渴望。

翁锐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这种想法,但他现在还要去找师父,去找那个还不知会不会认自己的师门,要去也只能以后去了,现在只得先把这心思压下。

“我看你们哥俩一起拜到开阳门下作道士得了,哈哈。”殷洪笑道。

“要去他去,我要跟李大哥闯荡江湖呢,嘿嘿。”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袁岳翻了一下眼道,他要比袁渊大两岁,但小圆豆袁渊要比他灵活得多。

“那位灵素剑士太叔静现在哪里?”翁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

“听说那位灵素剑士是位绝代佳人,琴剑诗画样样精通,引得当代诸多武林名士竞相追逐,”李豫道:“但她生性冷若冰霜,不愿多与武林人士交往,却对江南水乡的美景情有独钟,现在听说隐居在吴越之地的某个小镇之上,侍琴弄剑,潇洒度日。”

“看来这灵素剑士还是位高雅之人,”翁锐道:“如有机会一定要去拜会一下。”

“哈哈,仰慕她的人多了,十大剑士中就不止一位,”李豫笑道:“你太小,连她的门都不一定进得了。”

李豫的话招来一阵大笑,也把翁锐弄了一个大红脸,因为朱玉就坐在他身边。

“李大哥,您说什么呢,”翁锐讪然道:“我也只是想作为小辈拜访一下,见识一下这些奇人。”

“你还别说,我觉得你倒还真有机会,”李豫道:“蔺莫伊肯暗中帮你,说明你们一定有些渊源,既然是同门,有这层关系就好说话多了。”

“大师兄,我看这不一定吧,”费英笑道:“我听说这位灵虚剑士到了她那里都吃了几回闭门羹,跟他有关的人恐怕就更不行了,哈哈。”

“别人不行你行,要你多嘴?”李豫笑着打了费英一把,他只是想逗一逗翁锐而已。

“我们不说这个了,”翁锐不想让这个话题老扯着他,所以赶紧道:“李大哥,你们这次顺汉水而下是要去哪儿呀?”

“郊郢,从那里上岸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李豫道:“你们去哪里?”

“这么巧,我们也去那里。”翁锐道。

“这么说我们可以在一起待三天了,”袁渊道:“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你呢。”

“哈哈,你不用着急,”费英笑道:“这一路上你有的是时间。”

“哈哈,这倒也是,”李豫笑道:“这一路上正好可以好好聊聊……”

100章了

半年多时间,十大章,100小章,32万字,真的不算快,但我已经尽力了。一个上班族能为自己的爱好付出这么多的业余时间不容易,如若有同感,那就点个赞,给张推荐票,留个言鼓励一下也是好的。

按说30多万字可以上架了,但由于纯是爱好,写的又是有点过时的传统武侠,在加上也不愿意自己花很多钱去推广刷数字,这点击量和阅读量还是有点可怜,所以连责编老大都说‘你这更新不行啊’,但也没办法,只有这点时间,也只有这个进度了,可以放心的一点是,由于是爱好不是冲动,也不指望这个过日子,还是会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写,不会太监的。不上架就不上架吧,本来看的人就不多,这样可以有更多的人免费阅读。

30万字让主人公成长确实有点长,但我想很多内容的铺陈都是值得的,因为后面会慢慢地热闹起来,很多前面的人物情节都会关联起来,后30万字应该是男猪能量暴涨的时候,希望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第十章 初芒-12:荆楚故地

船上三日,本来是件很乏味的事,但有了这几位江湖朋友相伴,还真是多出了很多趣味,也让翁锐更进一步的认识了江湖的形形色色,也让他明白人不可貌相,对一个人或者一个门派的认识也不可光凭听说,不光是看武功的高低,还有他们的技能和精神,江湖之大,就算一只小鱼小虾也有它存在的价值。

翁锐不是个生意人,但他对九重门的生意经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生意人就是为了求利,但一个“利”字下竟然有那么多的讲究,新、快、勤,足、好、公,德、义、诚,九个字道出了生意的真谛。新,新奇的东西就能多卖钱,此地常见的东西到了异地可能就是新奇的东西;快,时令的东西或大家都看得见的东西,你快你就能得利,你慢你就要亏本;勤,无利谁起三分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足,分量足,尺寸足,成色足,不亏不欠长久远;好,东西好,不掺假,好货能卖好价钱;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立得好口碑;德,赚钱是公义,不该赚的钱不赚,不该卖的东西不卖,不害人害己;义,该得则得,该舍则舍,有舍就有得;诚,以诚为本,诚为利之先,利随诚意转等等。

翁锐很后悔没有把朱山带来,如果他要听了这些,肯定会成为一代名贾也说不定,还是李豫安慰他,说他要真有此心,就将朱山送到九重门,他愿意亲自教他,朱玉也不管哥哥愿意不愿意,自己就先替哥哥爽快答应下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袁岳袁渊兄弟两人看着憨憨厚厚,武功也不高,很容易被人忽视,但他们竟然也有他们的绝技,袁家本是山里半农半猎的人家,农忙时务农,农闲时狩猎,对于务农,这哥俩从小就没有爱好,但对于钻山寻猎却是喜欢异常,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什么动物挖什么陷阱,什么动物设什么套,他们随手就来,更厉害的是追寻各种动物,他们可以根据动物的食物残渣和粪便,足迹和气味,来辨别是什么动物,找出他的必经之路,甚至可以找到动物的巢穴。

殷洪笑称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但李豫却说这在江湖也可以成为追踪和保命的绝技。这哥俩学武本是为了打猎,但故事听多了,打猎就不能吸引他们了,他们也想走出大山,到外面看看,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外面的这个世界要比他们在山里对付那些狗熊野猪要复杂得多,确实也要精彩得多。

翁锐的过去相比他们就简单得多,因为他不想去谈有关天枢门和天枢老人的事,话到了嘴边就一隐而过,好在李豫他们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但翁锐全家差点惨遭灭门的事还真把这伙人给吓住了,好在吉人天相,遇到明君大赦,让大家松了一口气。但翁锐在这段时间内的数次和人交手以及他神奇的给人治病的方法,也让这些人啧啧称奇,翁锐还有一样绝艺没敢说,那就是向老叫花卓爷学的扒门撬锁的技艺,他觉得这实在不能登大雅之堂。

小姑娘朱玉的话题也没被拉下,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的医术已经可以这么纯熟,在船上还顺手而为给几个人搭脉看病了呢。

有了这三天时间,这伙人已经混的跟一家人似的,白天在船上说江湖传闻武林密事,晚上上岸还要一起喝酒吃肉,继续闹腾,气得朱玉直撅嘴,她不光是心疼钱,他更觉得锐哥哥这两天都快把她给忘了,连话都没有跟她说上几句。

好不容易到了郊郢,大家要分手的时候,免不了又要大吃一顿,把酒言欢,还找了一家当地最讲究的饭馆“楚韵斋”,李豫李大哥要在这里给大家践行,生意人有钱。

“诸位客官里面请!”小二一看来了一大堆人,立马笑逐颜开,迎了上来。

“小二,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一坐下来李豫就问道。

“诸位客官这么热的天过来,要不先来碗米茶解解渴?”小二很殷勤的道。

“米茶是什么东西?”李豫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小二介绍道:“这米茶和茶其实没有关系,就是先将大米放进锅里干炒,炒到米粒发黄带焦时用水淘,随后放到锅里去煮,待米都漂到水面而且开了花时,米茶就算做成了,再把它放凉,大热天的喝上一碗,既解暑又解渴,是好东西。”

“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我们都渴了,”李豫道:“好,给我们每人先来上一大碗。”

“好嘞,”小二高声唱道:“米茶七大碗!”

“你这位小二哥很会做生意呀,呵呵。”翁锐笑道。

“这个米茶好喝不贵,才一个大钱一碗。”小二道。

“你这个还不贵啊,按你的说法七个大钱都能做出一大锅了,哈哈。”李豫不愧做生意的,本钱利钱算的比谁都快。

“客官,这个……”

“好啦,好啦,”小二还想解释,李豫笑着打断他道:“再贵我们也喝,但我们不能只喝这个吧?哈哈。”

“那客官您喝点什么酒?”小二道。

“为什么你不先问我们吃什么而要先问我们喝什么酒?”就连常在外走动的九重门的大师兄也有点不解,这和别的地方真的有点不一样,不免有些好奇。

“在我们这里,对尊贵的客人,喝酒可比吃饭重要,嘿嘿。”小二笑道。

“还有这事,说来听听。”李豫道。

“我们这里请客吃饭有怪酒不怪菜的说法,”小二道:“有酒无菜,客人不怪,有菜无酒,站起来就走,这主要是说酒的重要,不是说不备菜,宴饮也必先酒后饭,不可先饭后酒,否则就是犯上(饭上)。”

“哈哈哈,这讲究还真有点意思,”李豫道:“我们今天就入乡随俗,先上酒,后上饭,捡好的给我们上。”

“好嘞,各位稍等,马上就好。”

小二答应着,立马给端上七大碗米茶,众人一喝,良糯爽口,确实不错,一个个赞不绝口。

等酒上好,每人都倒上,菜刚上了两三个,李豫就端起酒碗道:“来,我们可不能犯上(饭上),先喝酒,干一个!”

“干!”“干!”

众人应和着,将碗中的一大口就干完,就连朱玉也跟着小小的抿了一口,呛得直咳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好,酒喝过了,可以吃菜了,我们边吃边喝。”李豫招呼道。

小二的菜上得很快,不一会就摆满了桌子,这些人几圈酒喝下来就有了几分酒意,说话声也大了起来,笑声也多了起来。

“诸位客官,能否赏口汤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位瞎眼的老丐,拄着一根长长的竹棍,已经站在了他们的桌子附近。

“你这个老瞎子怎么又进来了,快出去,出去!”小二一看老瞎丐进来讨吃的,就赶紧过来赶。

“小二哥,你别忙着赶他出去,”翁锐的经历对叫花子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对小二道:“这么热的天,你就把你们的米茶给盛上一碗,钱算我们的。”

“对,算我们的。”李豫道,他已经听说过翁锐在叫花子堆里混日子的故事,也能理解他的做法。

“好好,我这就去拿。”有人出钱,这个好人当然要做,小二这一点比谁都明白,转眼工夫已经端了出来,递到老瞎丐手上,老丐看来也是渴极了,迫不及待地端碗就喝。

“你们都是好人啊,”喝了碗米茶后,老人咂摸着嘴里的米粒道:“我们这里可是荆楚故地,你们外地人到此可要好好逛逛。”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他的耳朵一点也不差,一听这就是一群外地人。

“老爷爷,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吗?”朱玉看着老瞎丐,不但没有嫌弃,反而有很多亲近感。

“这看什么人看了,”老瞎丐道:“有些人可能觉得没意思,但懂的人就很喜欢这里。”

“看来老先生懂得很多啊,”李豫感慨于翁锐和朱玉的经历道:“要不老先生过来坐我们这里,吃口东西,不不,先喝口酒,哈哈哈,”他想起了小二刚才讲的当地规矩,赶紧改口,把大家都惹笑了,他自己也笑了:“然后您再慢慢给我们讲讲,怎么样?”

“李大哥,这个……”翁锐有点犹豫,毕竟这不是他的主场。

“没关系,让老先生坐吧。”李豫道。

“老爷爷,您就坐我这里吧。”一看这样,朱玉第一个站起来,把老人扶到她旁边坐下,翁锐已经起身给老人倒了一杯酒。

“老先生,初到贵地,我就以这杯酒敬你。”李豫道。

“这位大侠谢谢了,”老瞎丐端起酒来喝掉:“这里本是礼仪之邦,但世风日下,反而没有你们这些外乡来人尊重老人了,唉。”

“老人家,我也敬你一杯,”翁锐道:“这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今天我们碰上,也算有缘。”

“好,那就借这位小哥吉言了,喝。”老丐道。

他们这里喝酒,朱玉这边已经拿过一个碗来给老丐夹了好几样东西,放在一起,便于他吃。

“老先生,那您就给我们说说这里的典故吧,呵呵。”又是几杯酒下肚,李豫笑道。

“我们这地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老瞎丐喝了一口酒道:“郊郢不光是一个老阜头,它还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别邑,也就是楚国的陪都,得名也有数百年历史,现在归郢县治所,和当初的陪都相比虽有些没落,但遗迹甚多,名人故事也不少,著名战国时期的楚辞名家宋玉就在这里待过。”

“您说宋玉是这里人?”对这些前代文学李豫他们是不知道什么,但翁锐对此就很敏感。

“他是襄阳人,是楚国大夫屈原的弟子,”老瞎丐道:“他只是在这里主过政,很多文章也是在郊郢兰台写的。”

“这郊郢兰台是什么?它又在在哪里?”翁锐道。

“这郊郢兰台就在兰台山坡上,现在已经废弃了,”老瞎丐道:“听说当时的郊郢兰台上宫殿辉煌,号称‘兰台之宫’,楚顷襄王经常南巡郊郢,在兰台宫与大臣们商议兴楚大计,当时宋玉就伴楚王游览,对问于兰台之宫,这才产生了后来的‘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巫山神女’等故事。”

“这里还真是一块圣地。”翁锐赞叹道,但别人对此感觉却不深。

“还有别的好玩的故事吗?”朱玉读的书少,对这些事情兴趣也不大,她只想知道哪里好玩,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有啊,呵呵……”

老人正讲在兴头上,就听“啪”的一声,靠在老人身上斜伸出去的竹棍被人一脚踢飞了。

“谁这么不长眼,弄了这么个破东西在这里,差点伴小爷一跤。”

第十章 初芒-13:出头

两名锦衣带剑的年轻人从外面进来,一个穿蓝,一个穿紫,都有二十开外的样子,路过时瞥了他们一眼,一看这里又是外乡人又是瞎子老丐,心里很不舒服,平时这里只有他们这些穿着体面的人才会来这里,走在前面穿紫衣的年轻顺脚将老瞎丐的竹棍踢飞,还转过身来站在一旁,嘴里嘟嘟囔囔,充满挑衅味道。

“你这是干什么呀?”朱玉首先不干了,她就见不得人欺负叫花子,站起身来道。

“哟,小姑娘的声音真好听,”穿紫衣的那位年轻人道:“他挡住我路了。”

“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朱玉道:“地方那么大你非得走这儿呀,老爷爷看不见,不也看不见呀?”

朱玉在讲的时候,其他人都在静静的听着,袁氏兄弟已经有点咬牙切齿,老瞎丐连忙站起来俯下身子去摸他的竹棍,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但那个年轻人上前一步,踩住了老瞎丐已经摸到手的竹棍。

“你这是在说我瞎喽?”蓝衣年轻人对朱玉道。

“这是你自己说的,”朱玉的嘴也不饶他:“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算了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蓝衣年轻人是想劝劝紫衣年轻人,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他这句话朱玉就更不干了。

“什么叫不跟我们一般见识,”朱玉道:“随便欺负人还有理了是不是?”

“你这外乡来的小丫头片子嘴倒是很厉害,”紫衣的年轻人上前一步道:“快给我哥道歉,否则你们谁今天也别想离开这里。”看来他对这个哥倒是非常敬重的。

翁锐刚想动身,就被身旁的李豫按住了,费英已经出去了,这是李豫的主场,他也知道不好喧宾夺主。费英来到两位年轻人跟前,伸手拍拍他们的肩膀道:“两位兄弟,这都是误会……”

费英的话没完,蓝衣年轻人一抖肩膀:“你不要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你,”费英继续和言道:“不就是根竹棍的事吗,何必为这事伤了和气?”

九重门的人都有个习惯,凡事先委曲求全,以不惹事不结怨为宗旨,虽然他们也看不惯这种飞扬跋扈的习气,往常他们自己忍忍也就算了,但今天被一个小姑娘站起来出头他们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尽管费英出去是想把这事接过来,但他说起话来还是和颜悦色。

“你们都给我走,”紫衣年轻人道:“我哥今天要在这里请客,你们乱糟糟的一伙外地人,还弄了个瞎叫花子进来,都把这搞成什么样子了,快走!”

“我走,我走。”老瞎丐说着就摸索着往外走。

“老爷爷,您坐下,咱们哪里也不去。”朱玉一拉老瞎丐又坐回了原位,她从来还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

“这位兄弟,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费英也有点生气了:“这饭馆开着就是给人来吃饭的,我们付了钱吃的好好的,凭什么要走?你们碰了别人的东西不道歉也就罢了,还这么霸道,是想欺负外地人咋地?”

“就欺负你了,怎么着?”紫衣年轻人道:“再不走,小心我把桌子给你掀了!”

被人这么顶在杠头上,九重门也没有了再退缩的道理,费英脸一拉道:“那我倒要看看这位小兄弟怎么个掀法。”

“不知好歹!”

紫衣年轻人一声低喝,身子微微一矮,右掌一翻,近距离朝费英的脖子削来,费英也不含糊,身子一斜,左手单掌往外一切,踏前一步,右肘一沉,撞向紫衣年轻人的肋下。

在近身攻击中,手脚兵器都很难施展开,短距离攻击肘的力量是非常厉害的,不但灵活,速度又快,往往令人防不胜防,紫衣年轻人也不傻,侧身撤掌移步一气完成,左手的剑一个翻转直接点在了费英的肘上,疼的费英一咧嘴,退了一步。

但紫衣年轻人一招的手,显然还没有忘记要掀桌子的想法,迅速踏上一步,手中的剑带着鞘直插朱玉和老瞎丐中间,他觉得这是一个薄弱环节,只要插得进,他就能将桌子掀翻,但费英站在那里也不是吃素的,要是桌子被掀,他的面子和九重门的面子就算丢尽了,迅疾踏上一步,一拳猛轰紫衣年轻人的头部,紫衣年轻人倏然止住前冲的步伐,一侧身,手中的剑一个回旋,直击费英的拳头,吃过一回亏得费英也即时收拳转身,带着前冲的气势直接以肩部撞向紫衣年轻人,这一撞力气够大,只要撞上,肯定能把紫衣年轻人给撞飞,但紫衣年轻人的反应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他并没有去躲开这一撞,二是借费英这一撞之力,奋力往外一带,手法巧妙,力道恰到好处,使撞过来费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旋转腾空,整个人飞向桌子,眼看就要砸到桌子上,翁锐离得较近,一伸手将费英拖离桌子的方向,在他后腰一扶,使他旋转中稳稳落地,他还想往上冲,被李豫喝住。

“好啦,你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双方刚才一出手,都没有亮兵刃,说明都是为了个面子,都还留有余地,但费英连输两招李豫脸上就挂不住了,他一把抓起自己宽宽厚重的刀,慢慢的站起来,走到两位年轻人跟前。

“刚才听这位老人讲,这里是荆楚故地,礼仪之乡,”李豫道:“但我从二位身上却未看到礼仪二字,想必是功夫一定了得,不知哪门哪派的弟子,九重门的李豫倒想请教请教。”

“就你们九重门,还不配知道我们是谁!”看来紫衣年轻人倒是狂的可以。

李豫出道以来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江湖规矩还是懂得,动手也不忘交代一下,但对方的这种张狂确实少见,使这位平时非常稳重的生意人也动了怒火。

“那就不用多言了,手底下见真章吧,”李豫边说边往外走:“你们亮兵器吧,不要在这里砸坏了店家的东西。”

“走就走,谁怕了你不成!”紫衣年轻人跟着就往外走。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蓝衣年轻人似乎有点意外,但事情已经挑起来的,面子还是要的,他跟着走了出去,这边的一大堆人也跟着往外走,朱玉在后面扶着已经吓得哆哆嗦嗦的老瞎丐。

“年轻人,你出招吧!”李豫抽刀在手,冷冷的道。

“你不要倚老卖老,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听这话,紫衣年轻人的信心似乎已经不那么强了。

“要是怕了,你道个歉,我让你走!”李豫道。

“哼!我怕你?”

话音刚落,紫衣年轻人踏上两步,飞身而起,手中的剑闪着寒光直刺想李豫,李豫手中的大刀一横,直接封向刺过来的剑,这一来一往真刀真剑就干了起来。

你还别说,这紫衣年轻人年纪不大,但这剑法身法一点不落俗套,极尽巧妙,看的在场的人有点眼花缭乱,尽管在翁锐看来火候还是欠一点,但也很不错了,看来他的张狂还是有些本钱,但要对付李豫,他就显得嫩了一点。

就算九重门的功夫不怎么样,大师兄也是这一门的佼佼者,四十多岁年纪,无论江湖经验还是临阵搏杀,说不上炉火纯青,那也是阅历丰富,对于紫衣年轻人的凌厉攻势,他倒是没有太在意,手中的大刀大开大阖,勇武有力,堂堂正正,极少机巧,但也是攻你之必救,十几招下来,已经逼的紫衣年轻人连连后退,险象环生,他不甘被动,后退中一个反身,长剑划过一道剑影,直接削向李豫脖颈,身法剑招都没得说,但李豫却就是以力欺人,厚重的大刀直接将他的剑磕飞,转身刀面就拍向他的后背。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过,一只剑鞘重重的搪在他的刀上,“嘡”的一声闷响,李豫的刀不但被震开,并且连膀子也感到阵阵酸麻,人也不由后退两步,紫衣年轻人狼狈闪向一边。

“看来九重门的大师兄并非浪得虚名,”蓝衣年轻人拦了刚才的一剑道:“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

“这位兄弟的功夫不错,我也想领教一下。”翁锐抱剑站在他面前。

“哼,就你?”蓝衣年轻人有些不屑:“还是让你们这位大师兄来吧?”

“李大哥,要么这一阵就让小弟先当一阵子?”翁锐侧头询问李豫,既是李豫的主场,即便要抢些风头那也要询问一下。

“既然翁兄弟要想玩玩,那你随便玩就是。”李豫一扯刀,退后几步,帮他瞭阵。其实李豫明白翁锐的想法,蓝衣年轻人功夫不错,比刚才那位紫衣年轻人强多了,一招下来他就有感觉,翁锐怕他不敌,李豫正好也可以借此看看这个可以和十大剑士较量的少年到底有多大能耐,但嘴上是不可能认怂的。

“不知天高地厚!”蓝衣年轻人嘟囔一句,他被这伙人派出来看似年龄最小的一个来对阵自己弄得有些恼火,当下也不再多话,长剑带着出鞘的颤音晃着数道剑影朝翁锐直刺过来,速度很快,气势高涨,他想快速解决翁锐,好杀一杀这伙人的气焰。

翁锐冷笑一声,错步拧身出剑,一招“守中式”迎了上去,速度气势一点也不比对方差,两剑相交,一声脆响,两人都感觉到了从剑上传来的力量,顿时心中大震,一错身,都没有了轻视对方的神色,转而情绪高涨,战欲陡涨。

蓝衣年轻人没想到的是这伙人中武功最好的竟然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并且和自己还有一战之力,觉得这才有点味道,翁锐也很是诧异,自己心目中的厉害人物那是蔺莫伊和玄一师兄,天灵子也算,但这么年轻有这份功力他也很是佩服,年龄相仿,这倒激起了他强烈的好胜心,想一探究竟。

虽说两人的想法不少,但手上脚下都没有停,蓝衣年轻人身形鹤起,长剑带着“嘶嘶”啸声凌空洒出三点寒星,直取翁锐胸前左中右三点,翁锐则急撤一步,手上的“玄青”剑一晃,也是三道剑影迎了上去,把上前一步的“遥祭三尊”退后一步来使,竟也有如此妙用,“叮叮叮”三声脆响,挡掉了对方一招,但蓝衣年轻人的身形并未止住,空中变招,落地的过程中剑光闪起一道飞虹,斜拉的剑势笼罩了翁锐的大半个身体,把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劣势一下子转成可以借身体重量下压的优势,翁锐身形原地骤转,横剑一推,一招“归气式”化解对方攻势,身子借机闪向对方身后。

这两人一交手就把李豫一伙人看得目瞪口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听听传说,总觉得别人夸张的成分比较多,但亲眼看到,却要比自己想象的传说还要厉害一些,至少李豫的感觉是这样。这是旗鼓相当的一场搏杀,两人以快打快,身法剑法李豫都有点跟不上眼,特别是剑在他眼里几乎都变成了一道道虚影,两把剑上竟然都能洒出嘶嘶剑气,可见内功深厚,他这个号称已经练了二十多年武功的九重门的大师兄跟他们相比差了不知凡几。这才是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假以时日,他几乎看到更年轻一代的十大剑士在崛起。

这些人看的如痴如醉,但忽然间蓝衣年轻人虚晃一剑跳出圈外,侍剑而立,眼里颇有赞许之色。

“你是天枢门的人?”蓝衣年轻人问道。

“现在还不是。”翁锐也从对方的剑法中体会出深厚的道家底蕴,或许他们也是有些渊源,听对方一问,便如是作答。

“你姓翁?”蓝衣年轻人道。

“是。”翁锐达道。

“哈哈,我知道你是谁了!”蓝衣年轻人笑道。

“那你又是谁?”翁锐问道。

“你会知道的,我们还会见面,”蓝衣年轻人对紫衣年轻人一招手:“我们走!”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伙人感到这场争斗来的莫名其妙,去的更莫名其妙,半天有点缓不过神来。

第十一章 天玑-1:门难进

送走九重门的李豫等人和袁氏兄弟,翁锐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他并没有立即赶往龙目山,他不着急,就只剩下一天的路程了,他得好好想想,到了天玑门可能会遇到些什么情况。

在船上翁锐和李豫聊天的时候才知道,武林中道家最有名的门派有七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正好是北斗七星的名字,这也合了道家把北斗七星奉为神祗的道教崇拜。这些门派虽不是同时成立,但都有一些共同的想法,都把自己奉为道家正宗,各派在数百年来也是群星璀璨,陆续出了不少名人,但近数十年来,天枢、天璇、天玑三门呼声最高,被称为道家三圣门,天枢子、天工子、天玑子被称为道门三圣。这里面的天璇门在天工子掌管之后,他奉行以“工”成道的理念,就把天璇门改成了天工门,这一叫也有几十年了。

同为道家门派,但从传承的渊源上来说还真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都奉行道家的思想,来往相对比较多一点,但也因为有些理念的不同,时不时的有些争论争吵,有时候还大打出手,累积了一些仇怨,表面上因为同道看起来一团和气,但私底下矛盾也是不少,谁也不服谁。

这里面的关系也是极为复杂,玄清观的玉虚真人说是和师父天枢子是师兄弟,但他又说他们并不是同门,尽管如此,对他这个不算天枢门门人的师侄还算不错,不但尽心指点,还特地要他到天玑门送一封信给天玑子,说这样才能找到师父,这说明天玑门和师父之间也不会很简单,那他到这里也就不会只是送封信那么简单,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玉虚真人这样做又有什么玄机,有几次他都想把那封信打开看看,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不想这其中再出什么意外。

道门几大门派非常有名,是因为从这里面出来的人都非常厉害,但道门崇尚修仙成道,追求清静无为,除了相互之间的交流,和普通门派的来往并不多,所以人们对各门派的内部情况知之甚少,就连李豫这种经常跑江湖的人也说不太清楚。

既然他这次来天玑门是带着使命来的,还是玉虚真人特地安排来的,把天玑门的情况弄清楚这就成了他的当即要务。

翁锐以前听他的祖父说起过天玑门,好像非常擅长机关暗器,这在小小的翁锐心里颇有些不屑,但随着他长大,逐渐懂得了什么叫天造之力,任何手段,只要有人想得出,他就是合理的,话又说回来,再厉害的或者出人意料的手段都有人可以克制它,有正必有反,这本是大道规律,谁也破不了的。有了这些想法,翁锐对进入天玑门倒多了几分期待。

除了这些,这几天他一空下来就不自觉的会去琢磨蔺莫伊给他指出来的那些破绽,开始他总是在考虑有什么办法能够弥补,但按这种思路下来他觉得收效甚微,就算是在和那位蓝衣年轻人过招的时候,他觉得已经将这些招数使得天衣无缝,但要在蔺莫伊这种高手面前依然没有多大用处。

继而他考虑的是为什么他认为已经接近完美的剑招会在蔺莫伊那里露出破绽,表面上原因很多,但最终种种因素都指向两个方面,内力修为和对剑道的理解,这两个方面都不是想通了就能补得上的事,这需要不断的磨练和慢慢积累,他忽然明白蔺莫伊为什么说十年以后自己可以胜他的话,现在他在心里也开始嘲笑那些得了某个秘笈就可以短时间练成绝世武功的江湖传说,而在以前他自己还十分向往。

朱玉这几天倒是有些兴奋,在船上除了听故事,抽空她还看看医书,询问翁锐一些医术问题,到了岸上,为了老瞎丐而打抱不平,最后引得翁锐大露了一手,她觉得这都是她的功劳,别提有多高兴了,闹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就早早的休息去了,把翁锐一个人扔在那里想心思。

没有了打扰,翁锐的心很快的就静了下来,一个人在蒲团上坐定,含胸拔背,两手中指拇指相合,自然放在两膝之上,气息从鼻孔入,入腹腔,沉丹田,走督脉,过百会,贯通任脉,复归丹田,散于奇经八脉周身大穴,灵枢经那神秘的修炼体系,又把他拉回了那种难以名状的愉悦感觉之中,渐渐进入忘我的状态。

龙目山处于汉水平原的边缘地带,背靠叠叠群山,俯瞰广袤平原,临空欲飞,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选择这么一块地方作为道场,足见天玑门前辈的独到眼光。

天玑宫设在龙目山主峰真人峰上,意为此地乃真人星之魂精所在地也,真人星也就成了天机宫的佑护神。

上山的路虽说崎岖,但路修整得很是整齐,沿途还有不少亭阁供人休息,在休息处还备有水缸,缸里的水清澈干净,看来日日都有人照应,这对夏日上山的人来说是个莫大的关怀,可以休息饮水,感受凉风美景,越往上越有飘飘欲仙之感。

终于,到了天机宫的大门口,翁锐的这种仙感一下子就消失了,看来今天这天机宫的门是难进了。

门口站着三个人,有两个穿的道袍,另一个尽管换了一身衣服,但翁锐一眼就认出来其中的一位就是昨天在郊郢楚韵斋和他们打架的紫衣年轻人。

“哟,这真是阴魂不散那,”昨天的那位紫衣年轻人说话有点阴阳怪气:“怎么,昨天还没有打过瘾,今天还找上门来了?”

翁锐现在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他说什么也没想到昨天的那两个年轻人会是天玑门的人,这地方还没到就先把人得罪了,这后面的事看来是有些难了,但现在还是先给人低头吧。

“这位兄弟,昨天真的是一场误会,多有得罪,翁锐这里给您赔罪了。”翁锐满脸堆笑上去给人作揖,但一旁的朱玉却不以为然,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直撇嘴,鼻子里还轻哼两声。

“赔罪倒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嘿嘿,”年轻人阴阴地笑了一声:“只是这小妹妹的态度可不好。”

“你随便欺负人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朱玉可不管翁锐的心情如何,昨天老瞎丐受了欺负,她的火气今天又被挑了起来。

“好啊,人不大火气倒不小,”年轻人在这里一点也不发火:“等着吧,有你哭的时候,哼!”

“你……”

“玉儿!”翁锐瞪了一眼朱玉阻止她继续斗嘴,他这会可是有重要使命,不想再让朱玉把事情闹僵。

“锐哥哥,你看他……”朱玉也觉得委屈,这种人不收拾他就算了,还要向他低眉顺眼。

“这位道长,玉儿是个小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翁锐道。

“好,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年轻人道:“那我就跟你见识见识,你的剑法不是很好吗,连师兄都对你赞赏有加,我倒是想请教请教。”

“公子,门主要我们在这里……”

“这里没你什么事,站一边去。”看来另一位小道想劝劝他,话没说完就被他顶到了一边。

“实在对不起,我还没请教这位兄弟的姓名,”翁锐继续陪笑脸道:“我这回来确实是有要事,等办完事,兄弟要怎样我陪你便是。”

“你的事先慢点再说,要想知道我叫什么也容易,”年轻人抽出他手里的剑道:“先胜了我手里的这把剑再说。”

“公子……”另一位小道又想阻止,被他一瞪眼逼了回去。

“你说话算数?”翁锐问道。

俗话说,有理不打上门客,天玑门怎么说也是名门大派,客人到了门口却这般刁难,有失大派风范,再说了,就算自己不是天枢门的弟子,但师父总归是天枢门的门主,要再这样低三下气下去师父的脸面也没地方搁了,不管怎样,今天就替师父在这里亮亮相,让别人也不要瞧不起天枢门。

“当然算数!”年轻人道。

“你是主,我为客,你先出手吧。”翁锐退后两步抽剑在手道。

“哼!”

年轻人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话,踏上一步,手中的剑闪过一道寒光,斜斜向翁锐削来,翁锐错步上前,一震精神,灵枢经修炼的内力暴涨,手中的“玄青”剑晃出数道剑影,带着细微的啸声迎了上去,两剑相接,年轻人的剑势立即被压了下去,慌乱中只应得两招,翁锐的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好!”朱玉在一旁高兴地拍手叫好。

“这不算,”年轻人已经脸红到了耳根,这三招就被人拿下说什么也不好听啊,旁边还有人看着,对翁锐在第一时间就把战力提的这么高一时没有想到,二是确实有点不太服气:“我还没准备好。”

“好,我们重新来过!”翁锐撤剑退后两步。

“赖皮!”朱玉在一旁嘟囔一句。

这时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凝神静气,猛然间一声厉喝,脚踏九宫方位,剑指北斗七魁,手中的剑挂动风声,带着道道虚影从各方笼罩下来,迅疾,威猛,翁锐只是微微一笑,举剑相迎,自从昨天看过他和李豫的交手,战胜他还是非常有信心的,看似被逼的连连躲闪,后退数步,但同样是在第三招上,他的剑已经拍在了年轻人的肩上,年轻人手中的剑也已经被震落在地。

“这回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翁锐撤剑道。

“你很不错。”年轻人恶狠狠的道,突然间见他身子一矮,左手一杨,三点寒星直向翁锐飞去,距离短,速度快,翁锐也吓了一跳,骤然急躲,手中的剑反手一撩,“叮”一声一枚暗器被他磕飞,当他直起身来,以为已经躲过其他两枚暗器时,他就感到自己的耳轮上一疼,伸手一摸。手上已经沾上了点点血迹。

“你用暗器,卑鄙!”朱玉怒道。

“卑鄙吗?”年轻人有点得意:“这才只是个开始。”

翁锐心中非常感慨,天玑门就是以暗器机关闻名天下,就算自己在剑法上胜人一筹也绝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就像他说的,要想过天玑门这一关,这也许只是一个开始。

“道长胜了,我甘拜下风。”翁锐将剑入鞘,稽首道。

“是胜是败我自己清楚,”年轻人道:“我叫宓阳,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

“受故人之托给天玑老人送封信。”翁锐道。

“信在哪里?”宓阳道。

“在这里。”翁锐拿出了信。

“给我。”宓阳道。

“委托之人告诉我必须面呈,”翁锐道:“请代为通报。”

“事儿挺多,”宓阳道:“哪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通报。”

“宓兄,我还想问一下,”翁锐道:“昨天和我交手的那位兄弟叫什么?”

“那是我的师兄季瑜,”宓阳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哦,没有了。”

在翁锐询问季瑜名字的时候,其实他也在远处看着他,在他旁边,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也在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第十一章 天玑-2:天玑老人

天玑宫凌霄殿,处在真人峰的最高处,也是天玑宫最高的一座宫殿。把宫殿建在极高处,这是道家的一个向往,希望离天更近一些,可以更好的和天界、仙界沟通,修炼成道可以立即飞升成仙,就连大殿里面供奉的也是天庭的玉皇大帝和诸路神仙。

在凌霄殿玉皇大帝塑像的宝座之下,一旁的蒲团上坐着一位老者,一身灰白的素色道袍,满头的银发随意挽成一个发髻,尺许长的素冉垂到胸前,尽管人有些瘦削,但满面红光,精神饱满,眉宇间透出一股仙气,这便是天玑门的门主天玑老人。

他旁边的一只蒲团上坐着一位年轻人,器宇轩昂,气定神闲,他就是昨天和翁锐比剑的季瑜,天玑老人的得意弟子,笑吟吟地看着师弟宓阳急匆匆从外面赶进来。

“你又和他动手啦?”季瑜问道。

“是啊,”宓阳道:“你昨天把他说的那么厉害,我总得试试。”

“那结果如何?”季瑜问道。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宓阳嘟囔了一句,叹了口气道:“你还别说,他的剑法还真是可以。”

“怎么个可以法,你说来听听。”天机老人道。

“是,师父,”宓阳思索了一下道:“他的招数似乎很简单,但他的内力底子好像不错,爆发力很强,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大,能够后发而先至,就算你抓住了他的破绽,但也被他的速度弥补掉,往往使他的破绽还变成了陷进,使自己陷入被动。”

“还有呢?”天玑老人微微点头。

“他出招似乎很随意,有招而不太按招数出手,有点胡搅乱打的意思。”宓阳道。

“就这些?”天玑老人似乎不太满意。

“我……”宓阳说不下去了,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遇事容易冲动,观察却不够仔细,你说你的功夫怎么能提高呢?”天玑老人的话语很温和,但里面责备的意思谁都能听得出来。

“但是我也让他挂花了。”宓阳还想争辩。

“如果让你再用一招,你觉得还能伤得了他,呵呵,”显然天机老人对这个弟子的能耐了如指掌,连续两个三招之内就被人制住,两人的功夫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侥幸近距离偷袭赚的一点脸面那并不能说明什么:“季瑜,你昨天也和他交过手,你来说说看。”

“是,师父,”季瑜道:“我的感觉实际上和师弟的差不多,这个翁锐的剑法似乎是没有人正经教过他,好像就是扔给他一本剑谱自己练的,运剑过招看起来没有多少严格的章法,但他对基础剑招的理解却很深刻,同样是刺、削、撩、劈、云等剑式,他却每每能使出一些新意,他看来还经历过不少实战历练,出招变招往往匪夷所思,整体看来他的剑法中破绽太多,但就是因为破绽太多,倒使你不敢盲目冒进,他自己似乎也非常明白这些破绽的存在,有些他在竭力弥补,有些却放之任之,或许真是他埋下的陷进,如果真是这样,看来他的心机也是有的。其实他这也是一个讨巧的打法,在和弱于他或者旗鼓相当的对手对阵时都没有太大问题,但如果碰到功力高他一阶的人物,他的每一个破绽都可能是致命的,哪怕是假的破绽都可能会变成真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宓阳赶紧补充道。

“你是说他自己对他的破绽很清楚?”天玑老人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是这样,”季瑜道:“在我和他动手的时候,他有数次是故意放慢节奏让我去攻他的破绽,而他在这个时候却在努力寻找弥补破绽的方法,到最后有点像是我在陪他练剑似的。他的内力似乎也有十年以上的火候,比我还要强上一些,但他的运用却忽高忽低,还不能做到得心应手,好像他自己也在摸索。”

“这么说来还有高人在指点他。”天玑老人若有所思。

“难道不是天枢老人在指点他吗?”季瑜有点不太明白。

“哈哈哈,不会的,”天机老人道:“天枢子这个老东西倔得很,找一个苗子给他们教一些非常基础的东西,把他们引进门,然后扔给他们一堆东西,让他们自己去悟去练,多一句都不想说,他总是认为真正的天才武者都可以像他一样自悟成道,成为一座丰碑,美其名曰崇尚道家的不言之教,我看他呀就是自恋成魔,到头来事与愿违,现在座下连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弟子都没有,自己到现在连个窝也守不住。”

“那天枢老人他这样行吗?”季瑜问道。

“这只能看天意了,”天玑老人道:“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别人也是没有办法,这些苗子虽说不错,能有什么成果那也是要看他们的悟性和机遇了。”

“但您刚才说有人指点他,哪岂不是违背了天枢老人的意愿?”宓阳突然问道。

“哈哈哈,看来你也有细心的时候,”天玑老人笑道:“听说当今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蔺莫伊前不久在汉中将一位年轻人打的浑身是伤,如果我猜的不错,打的就该是这个翁锐了。打一顿啥都没说,这也算不上教吧。”

“您说打他就是为了给他指出他剑法的破绽?”季瑜道。

“要不你觉得以蔺莫伊这样的品阶会去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动手吗?”天玑老人道。

“也是,”季瑜道:“但谁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要他去指点这个小子?”

“哈哈哈,”天玑老人笑道:“看来玉虚子也是放着清静不享,没事找事啊,哈哈。”

“您是说是长安玄清观的玉虚真人的面子?”季瑜道。

“他能把他推到我这里来,就能找蔺莫伊去打他一顿。”天玑老人道。

“对了,这家伙是说有人托他给您送一封信来,”宓阳道:“想必应该是玉虚真人之信。”

“那封信不急,等他见到我再说,”天玑老人道:“我现在得想想怎么应付这个玉虚子所托之事。”

“你是说玉虚真人让他到这里是为了让您指点他武功?”季瑜道。

“你以为他来这里是游山玩水的呀,呵呵。”天玑老人笑道,看来他早就得到了玉虚真人的消息。

“玉虚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季瑜有点不理解。

“这说明他看好他呀。”天玑老人的这句话有点意味深长。

“就他现在这样?”季瑜更不理解。

“你们能形容一下翁锐现在的状态码?”天机老人问两个弟子。

“嗯,有点乱七八糟。”宓阳挠挠脑袋道。

“模模糊糊,游移不定,”季瑜道:“总之有点捉摸不透。”

“混沌!”天玑老人慢慢的说出这两个字。

“混沌?”季瑜宓阳两人一脸茫然。

“充斥天地之间,混然不分先后,看似杂乱无章,却在无序中成长,”天玑老人没去理会两位弟子的感受继续道:“看来这老家伙在这个弟子身上没少花功夫,这个年纪竟然可以悟到他的混沌初开,难怪玉虚子这么兴奋,看来老夫也要在他身上试试手了,哈哈哈哈。”

这些武林名宿都有些怪癖,看到好的苗子,都是有点技痒难耐,不管能不能拉到他的门下,都想用自己的方法去调教调教,至于会有什么结果,那只能看每个人的造化。

“师父,您该不会打算教他功夫吧?”季瑜惊道。

“当然不是,他师父都不教他,我教他干什么,”天玑老人道:“但是我可以给他一个环境,让他自己去悟,或许这也是玉虚子的想法。”

“让他怎么去悟?”季瑜道。

“九宫门你现在能过几道?”天玑老人没回答季瑜的问话,而是问他。

“四道,”季瑜道:“师父,你该不会让他去闯九宫门吧?”

“怎么,不可以吗?呵呵。”天玑老人对他的想法颇为得意。

“他没有练过我门中功夫,伤了或者死在里面怎么办?”季瑜道。

“我觉得这挺好,”宓阳道:“正好可以用我们的九宫门治治这个骄傲的家伙。”

“我也没说要他现在就闯完九道门,”天玑老人道:“你去告诉他,如果他能在一个月之内闯过三道门,我就见他,告诉他想要的东西。再说了,要是以他这样的状态在一个月里连三道门都闯不过,或者说死在门里面,那也说明只是个庸才,估计天枢子那个老东西也不会心疼的,哈哈哈。”

“哦,”季瑜松了一口气,又踌躇了一下道:“师父,您真的想要他在我们九宫门中历练?”

“既然是玉虚子推到我这里来的,不给他点东西倒显得我小气了,”天玑老人道:“让他自己闯过三道门,也算他不白来龙目山一趟吧。”

“我的意思是说您和天枢老人他们的十年之约就要到了,”季瑜道:“我觉得这个翁锐有可能成为天枢门年轻一代里最厉害的门人。”

“哈哈哈,”天玑老人笑道:“你该不是怕他学了天玑门的功夫会胜过你吧?”

“这个倒没有,”季瑜讪然道:“我就是觉得我们有天玑门不能输给天枢门。”

“你的心思我知道,”天玑老人道:“其实我把翁锐留下还有一层考虑,就是你们可以通过他好好揣摩一下天枢门的剑法,在剑法上天枢门确实比我们有些独到之处。”

“天枢老人不是没给他教东西吗?”季瑜道。

“不言之教不是不教,而是教的方法不一样,”天玑老人道:“天枢子在剑道上独树一帜,平时你们很难有机会见到,这回从他的弟子身上总能看出一二,这回你们要用些心思,能学到多少,那也要看你们自己的悟性。”

“谢师父,弟子明白了,”季瑜道:“我这就去安排。”

第十一章天玑-3:九宫门

翁锐在天玑宫山门口等了快一个时辰,神情放松,依然保持着他开始站立的状态,但朱玉就有点受不了了,等着等着就自己到附近看景致去了,远远地看着季瑜和宓阳出来,以为这回可以进去见天玑老人了,就赶紧跑了过来。

“翁兄弟,让你久等了,失敬,失敬,哈哈。”季瑜边走边拱手致意。

“季兄言重了,”翁锐也上前一步,拱手还礼:“能在这里欣赏一下龙目山的美景也是不错。”

“翁兄弟果然好定力,好心情,哈哈。”季瑜笑道。

“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去见天玑老人了吗?”朱玉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我师父是得道高人,哪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哼!”宓阳也是看着朱玉就不顺眼,一上来就拉开了吵架的架势。

“我想进去你拦得住吗?”朱玉也不依不饶。

“进去了你也见不着!”宓阳也瞪眼道。

“玉儿!”翁锐赶紧制止。

“宓师弟你就少说两句,”季瑜道:“翁兄弟你别介意,这都是小孩脾气,不要伤了和气,你这就随我进去,先安排你们住下,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向翁兄弟讨教呢。”

“季兄说笑了,”翁锐道:“天玑门道门三圣门之一,乃武林圣地,来这里能粘染一点这里的仙气也会受用终生,哪敢受季兄讨教二字。”

“天玑门立派也有一百多年了,能有此盛名那也是武林同道的抬爱,”季瑜道:“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翁兄弟这身本事也是来历非凡,自然令人仰慕了,这回来了,翁兄弟要多待些时日,我们好好切磋切磋,呵呵。”

“这么说,我们现在不是去见令师?”翁锐道。

“既来之,则安之,”季瑜道:“时候到了,师父自会安排时间见你。”

“我这里有故人相托的一封书信,需要面呈。”翁锐道很是疑惑。

“师父说这个也不急,”季瑜道:“等到见面之时再呈给他也不迟。”

“哪这得多长时间?”翁锐心里还在想着师父的事,一天他都不想多呆。

“也许一月,也许两月,这得看你自己。”季瑜道。

“此话怎讲?”翁锐道。

“师父说了,翁兄弟难得来龙目山一趟,总得给你留点难以忘记的东西,”季瑜道:“我们天玑门立派以来积累的东西很多,但以九宫门最为精华,可以说是天玑门道法的集大成者,如果翁兄弟能在一月之内闯过三道门,师尊自然就会见你。”

“这九宫门……”

“时间有的是,翁兄弟先进去住下再说如何?”翁锐还想再问,季瑜已经在笑着请他进去。

天玑宫是依山而建的道家修行之地,层层叠叠占地极广,除了真人峰上的主要建筑,附近的峰峦之上也有数处座宫殿,并有石级路相连,形成一个整体,临空欲飞,蔚为壮观。

翁锐他们所住的客房就在主峰真人峰上,条件还算不错,他和朱玉一人一间,还有的书房和小院子,只是季瑜一再告诫他们,处在峰顶最高处的玉清宫、太清宫、上清宫和灵霄殿,只有应招,他们才可以进入,还有就是灵霄殿后的一片山峦,那是历代门主大德的飞升之所,更是天玑门的禁地,绝对不可擅闯。

天玑门是以暗器机关入道的门派,重要的地方必然是机关重重,如不谙此道,任何一处地方都可能成为夺命之所,就连本门弟子修行不到,未必都能解开其中的机关埋伏。

除此之外,天玑老人特许翁锐可以在其他任何地方随意走动,探索机关也罢,观摩弟子练功也罢,以一月为期,如闯不过三道门,就请自行离去,不必见面。如若伤在九宫门或者别处机关暗器上,那也是咎由自取,生死有命。如若想走,随时放行,绝不阻拦。

另外还有一个规矩,翁锐自己可以看,可以去学,但任何人都不可以教。这既是天玑老人看着翁锐这个苗子不错,不想让他错过天玑门的道门精华,也想借此看看天枢子的不言之教在这个孩子身上到底有何妙用。

尽管为师父的事翁锐很急,但他极为聪明,他虽为天枢门未挂名的弟子,但他连天枢门在哪里都不知道,而天玑门是与天枢门齐名的门派,这里面的道行一定很深,天玑老人的安排开始让他非常激动,到后来他有点缓过神来,这里面一定另有文章,道门本来就很少和外面的武林门派来往,能够破例这么对待他,一定不是因为他偶尔闯到了这里,而是一定有人在背后安排,难道是玉虚真人安排的?

但问题是玉虚真人的信还在他的手上,按说他不该知道才对,但按照天玑老人现在的做法,似乎对他所带来信的内容一点也不在乎,并且对他的到来似乎早有准备,如果是这样,看来玉虚真人还有另外的途径通知天玑老人,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也许在汉中碰到蔺莫伊的事也和玉虚真人有关。

翁锐这样想着,他倒是真的不急了,朱玉更无所谓,只要有翁锐和她在一起就行了。

“季兄,您现在可以给我讲讲你们的九宫门了吧?”安排好了这一切,翁锐拉季瑜在他的住处坐下,朱玉也很有眼色的给季瑜倒了一杯茶。

自从在郊郢两人交手,又有了今天前前后后的安排,感受着这份善意,翁锐和季瑜两人真有点心心相惜、相见恨晚的味道,不是高不可攀,却难得势均力敌,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神秘和武功特色,这就更增加了相互的吸引力。

“翁兄弟这么着急?”季瑜笑道。

“我以前只是听说九宫门为天玑门的密器,”翁锐道:“但到底是什么,或者有什么功用,却是知之不详。”

“天玑门对九宫门之所以密而不宣,是因为它只和本门的弟子相关,外面人不知也属正常,”季瑜道:“既然师父说翁兄地可以进去一试,给你说说也无妨。”

“那我洗耳恭听。”翁锐正色道。

“其实这可以说是天玑门弟子要想检验自身修为的九道关口,”季瑜道:“天玑门弟子学有所成,除了同门之间的切磋,去闯门定级是每个人必须要经历的,或者说它比同门比试更重要,也更公平。”

“这么厉害!”翁锐叹道。

“这九道门实际上是九座大殿,”季瑜道:“他们分别是原始门、灵宝门、道德门、三宝门、神母门、太元门、太乙门、无上门、凌霄门,这九座大殿设计各不相同,里面的机关暗器也千差万别,充分体现了天玑门对造化机巧的大道理解,从最初的原始门开始,一道门比一道门厉害,并且这种区分极为严苛,差一道门功夫就会相去甚远,所以天玑门每年会都会有一次武功品评大会,通过品评才有资格去闯门,这么做也是为了减少无谓的损伤,闯过门才可奠定你在天玑门的级别地位。”

“敢问季兄过了几道门?”翁锐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一是他没想到天玑门还有这么好玩和刺激的东西,二是这位看起来和他旗鼓相当的季瑜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不给他知道就像百爪挠心似的。

“说来惭愧,我也只是刚刚闯过了第四道门三宝门。”季瑜虽说说得很谦虚,其实在他心里还是很高兴地,二十五六岁年纪,在天玑门年轻一代的弟子中他是唯一一个闯过三宝门的,就连好多大他不少的师兄都没有达到,但这一点翁锐并不知道。

“哪天玑门闯过三宝门的人有多少?”翁锐道。

“这是本门的秘密,”季瑜知道他想什么,笑道:“天玑门的实力如何,你试过了就会知道。”

翁锐本来就是想刺探一下天玑门的实力,没想被季瑜说破,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该怎么去闯这九宫门。”

“这我却无法教你,”季瑜道:“你不必急于去试,可以先了解学习一下,师父允许你四处走动,这里面包括弟子们练功的地方,还包括藏经阁。”

季瑜只能点到为止,翁锐也反应很快:“那就谢谢季兄指点。”

“好说,”季瑜站起来道:“这里的一切都有人照应,有什么需求就只管说,要是哪天想好要去闯门告诉我就是。”

“季兄请便。”翁锐站起来相送。

第十一章 天玑-4:准备

季瑜能过四道门,这对翁锐来说绝对是个刺激,只是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在九宫门里能闯过三宝门的人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难道就是季瑜这样?这样的人天玑门有多少?

说实在的,翁锐心里一直很矛盾,看别人的眼神,听别人的恭维,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很厉害了,因为在这武林之中能看得起别人的人不多,除非是真的很服他,但自己一出手,时不时的就会给人打得遍体鳞伤,好像在这个江湖,稍微有点能耐的都可以随便打自己一顿,这让他很受伤。

天玑门是道家三圣门之一,公认的武林泰斗,应该非常厉害,翁锐虽说也可以算作天枢门一脉,但到现在连个名分也没有,如果在这里自己能够多闯几道门,那就足以证明自己的武功实力,省得到哪里都是心里没底。

既然有了在这里露露脸的意思,翁锐还真是认真了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了他的学习之旅,该看的、该学的、该偷的他一样没有落下,他知道,天玑门的名声可不是靠吹出来的,这里面玄机太深,稍有不慎,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是小,败坏了天枢门的名声是大,听说这天玑老人一直在和师父较着劲呢,如若自己丢了他的脸,他终身不见你的可能都有。

他第一个去的就是笃学殿,这是一个专门给不同阶别门人讲述道理和原理的地方,阶别不一样,讲的人也不一样,内容当然也就不一样,主要由高阶的门人指导低阶门人修习武功,并且这和辈分无关,每年总有几趟由门主在这里给大家讲一些自己的所感所悟,当然能听得到的一定是阶别相当高的门人。天玑门的这种做法不但对所有门人都是个激励,特别是对后辈中的佼佼者就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也有助于他们快速成长,形成自己的新生力量。

翁锐一踏进笃学殿,就见到了他做不想见到的一幕,宓阳正在给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讲各种暗器的用途和使用手法,看见他进来,一下子就乐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翁兄弟,早啊,”宓阳笑道:“翁兄弟那么好的功夫还是这么好学,真是让人佩服,来,给这翁兄弟腾个座,让他也听听。”

翁锐本来看见宓阳就想退出,但被他这么一说,要真退出来好像是怕了他似的,所以一拱手,说了声“谢宓兄”,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由于有了前面的交手经历,还有这个人的刻薄无礼,翁锐多少还是对宓阳有点瞧不起的意思,宓阳也想借这个讲天玑门入门知识的机会好好羞辱一下翁锐,所以他讲的特别仔细,还时不时的问一下翁锐听懂了没有,连一起听课的孩子都跟着哈哈大笑。

开始翁锐有点脸红耳热如芒在背,但听着听着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完全沉浸在多不胜数的各种暗器之中。在他的印象中,所谓暗器无非是飞镖、飞刀、铁藜子、毒砂之类,都是要趁人不注意扔出去伤人的,但他在这里所听到的不仅还有针、抓、胆、刺等等他没听说过的东西,不仅有弓、弩、管、簧等发射用具,还有诸多他叫不上名字的暗器组合,形成一个个犀利无比的杀器,还有暗穿暗戴在手上脚上,镶嵌在兵器器物之上,藏于发髻衣领道袍之中的暗器等等,都可伤人于无形。笼罩在这些暗器之下,让人有种末日来临的感觉,从心底里生出阵阵寒意,翁锐私下惴道,有了这些东西,件件都可要命,还练什么武啊?

“翁兄弟,我刚讲的这些东西你听懂了吗,要不要我再讲一下?哈哈。”看着低头出神的翁锐,宓阳的嘲笑声又来了。

“哦,不用了,”翁锐还没会过神来,神色有点落魄:“宓兄讲得很好,受益匪浅。”

在一片稀稀落落的笑声中翁锐退了出来,但他的心思还沉浸在那些暗器里面,不知不觉间走到山崖边上,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翁锐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但又是一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发现了一个自己从没涉及的领域,要不把它弄个明白恐怕他连觉都睡不着。

他静静的坐了两个时辰,几乎把他听到的记住的所有的暗器、器具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幻想着遭遇各种暗器袭击的可能性,盘算着自己在这里面能够存活的几率,忽然间他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把,哑然失笑。

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无论这些暗器多么厉害,不管是由人使出还是由机关发射,它都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内无限制的指向自己,就算是在遭到围攻的情况下有四五种暗器朝你身上招呼已经很厉害了,但他也一定有先有后,所以你只要弄懂了不同暗器的手法、轨迹及破解之法,只要你反应足够快,这也不是不能应付的,就算是自己从没练过暗器,宓阳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近距离偷袭自己,也被自己躲了过去,只是耳轮被刮花了一点。

第二个他去的地方是天枢门弟子练习的场所,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听得再多也不如去看看别人怎么用的,到了那里确实也让他大开眼界。

在这里练习的弟子分成几种情况,最基本的就是用手中的各种暗器去打击固定的木制包了棕皮的人模,这是练手劲和准头基本练习。接下来就是练习击打转动或者移动的人模,还要求打中有效的部位,这比前一部分就难多了。再往后就成了攻防练习,有攻击的,也有防守的,对于攻击者来说就是变换手法攻击对方不同的部位,对于防守者来说就是躲开或者击落攻击过来的暗器。尽管在攻防练习时使用的都是钝器,但就算这样被击中一次也是疼得厉害,所以练习者无不尽心尽力,而翁锐看着他们的感觉就是,每一次别人被击中都像自己被击中似的,他会仔细琢磨着避开每一次攻击的可能。

让翁锐感到奇怪的是,他在这里看到了有人也在练剑,开始他没怎么注意,只觉得他们的剑法有点奇怪,多看几眼后他才突然发现,他们的剑法中竟然融入了很多暗器发射的手法,还有不少是配合暗器发射的剑法剑招,边使剑边使用暗器,这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观摩别人的剑法,不由自主会去拿自己的剑法作比较,他发现有些奇妙的地方竟然可以用来去弥补自己的不足,这让他大为兴奋,伸手比活,到最后干脆就在演绎自己悟到的剑法,手里没剑就变成了手舞足蹈,惹得别人都停下来看他,而他自己自得其乐,旁若无人,直到发现别人都在看他,才哈哈大笑着离去。

道门是个很注重研究学习的学派体系,自己本身的典籍很多,思想的、武功的、医学的、天文的、地理的、技巧的等等应有尽有,但在他们的经堂里面还收纳了诸子百家的很多著述,本门弟子可以在这里参研本门学问武功,也可以从其他学派汲取精华完善自己。虽说翁锐为了体悟“混沌初开”买了很多书籍,和这里的一比那就是九牛一毛,光看看就非常震撼。

当然了,翁锐喜欢书,但他不是个书呆子,感慨了一会就明白自己该去找那些书看,天玑门的机巧秘笈当然得成了他的首选。

当翁锐拿了本秘籍刚想坐下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还有一个比他更勤奋的人在一个角落里翻着一大堆书。

“玉儿,你怎么在这里?”翁锐惊奇的问道。

“这两天你忙得都顾不上理我,我也没地方去就跑到这里来了,”开始朱玉看起来有点委屈,但随即就高兴起来:“锐哥哥,我在这里发现了很多医书,有很多看病治病的奇方奇法,有时间你也看看。”

“还是你看吧,我现在顾不上它,”翁锐道:“以后你再慢慢的教我。”

“你说什么,我教你?哈哈哈哈。”朱玉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有什么,只要你好好学,你一定能超过我的。”翁锐道。

“真的?”朱玉道。

“真的!”翁锐重重的点着头,他真的觉得朱玉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那我们一起看吧。”朱玉笑道。

翁锐和朱玉在这经堂里一呆就是好几天,翁锐还时不时的跑出去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把看到的东西不断的去试,朱玉可是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这里。

第十一章 天玑-5:旗开得胜

这两天把季瑜也弄得有点迷糊,开始他看翁锐很是着急,巴不得立即就去闯门定级,他一有时间就悄悄的观察他,但后来发现他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就是不提闯门的事,季瑜都觉得是不是他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了,但到了第六天的时候,翁锐终于过来说他想去第一道门试闯一下。

当翁锐随季瑜来到九宫门的第一道门原始门时,他发现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但多半是低阶还未闯过门的弟子,宓阳也在,说实在的,就这些人看着,就算是闯过去也没多少面子,也没有多少兴奋,但当他看到朱玉时心情又好了起来,说明朱玉还是很看重他这次闯门,她身边还多了一位看起来比她大一两岁的姑娘,见翁锐过来,朱玉赶紧介绍道:“锐哥哥,这是这是龙玉龙姐姐,她和我一个名字。”

“这是师父的孙女龙玉。”季瑜也介绍道。

“龙姑娘好!”翁锐连忙行礼,到现在他也才知道这天玑老人的俗姓姓龙。

“翁大哥好!”龙玉和朱玉两人手拉着手,她们俩既是姐妹,哪叫翁锐哥哥也就没问题了,但她随后向季瑜的招呼就把翁锐逗乐了:“季叔叔好。”

两人一听都哈哈大笑,翁锐也不在意,季瑜一伸手道:“翁兄弟,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你开门吧。”翁锐笑道,他很轻松,志在必得。

“有一事我还是要告诉翁兄弟一下,”季瑜道:“进了门之后,你会看到两块红色的方砖,踏在这上面便不会有机关启动,离开这两块砖,你身后的门就会关上,机关就会启动,到了对面出口,也有两块同样的红砖,只要你踏上去,机关就会停,对面出口的门就会开,你这就算闯过了一道门。如果你被逼回原处,同样机关会停,进口的门也会开,这就算闯门失败。”

“我想问一下,九宫门的每一道门在这一点上都一样?”翁锐道。

“不尽相同,但原理也差不多。”季瑜道。

翁锐点点头,左手抓着他的那把“玄青”剑,站到了原始门门口,季瑜一拍手掌,“咯吱”一声,门朝两边打开,翁锐纵身一跃,稳稳地站在了离门口不远的两块红色方砖上面。

身后的门依然大开着,借着门里的亮光,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原始门里的一切设施,尽管有思想准备,他还是被惊到了,目之所及,是各种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暗器发射装置,瞄准的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方向,而屋内看似平整的一块块铺地的青色方砖,也许就是启动一个个发射装置的机关。

翁锐没有急着动,他观察的很仔细,几乎没有放过他能看到的每一个点每一种发射装置,他也很为天玑门的这个设计而赞叹,在最初步的机关里,把所有的东西都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让你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先有个感觉,让你能从容去适应你可以预见的“突然”,能为你的反应留出空间。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翁锐还没有要动的意思,宓阳有点急了:“哎,你还要不要闯了,要是怕了你就退出了,不丢人,反正你……”

宓阳的话没有说完,门口已经不见了翁锐的身影,门也“嘎巴”一声骤然关上,和刚才缓慢打开形成鲜明的对比,站在屋外的人立即听到了各种暗器破空的声音和偶尔与剑撞击的“叮叮”声,又过了片刻,突然间屋内的声音停了,但出口的门并没有打开。

“该不会是这家伙受伤倒在里边了吧,要不要去看看?”宓阳道。

季瑜一举手打断了他,以他刚才的判断,翁锐应该没事。

其实就短短半盏茶的功夫,翁锐在里面已经经历了很多,当他双脚离开红色方砖,身后的门关上的一刹那,整个殿内便成了一片漆黑,当他跨出去的脚一落地,他听到一点细微的声响,并且感到了脚下所踩青砖的微动,屋顶突然打开一扇小窗,一道亮光在殿内闪过,你可以借这道闪光观察周围的情况,但小窗随即关上,暗器即刻袭来,与他站的方位一点不差,他本能的一跃躲向一边,脚下微动,又是一道亮光,又有暗器袭来,就这样他躲得越快,从不同地方照射进来的闪光就越多,追袭他的暗器就越多,实在躲不过去了,他就以剑拨打,好在这些暗器的劲道速度还不是很强,有惊无险,他并没有受伤。

在经过非常紧张刺激的数次躲闪和拨打之后,他忽然发现,并不是每次他脚一落地就会有暗器袭来,那些踩上去稳稳不动的青砖是不会激发暗器机关的,当他再次落脚没感到动静后就停在了那里,这个大殿里的机关也瞬间停下,没有一丝光线,也没有一点声音。

翁锐大致判断了一下出口的位置,猛然踏出两步,回手击落数枚射向他的暗器,身子一跃而起,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借着闪光他已经看清的出口附近的那两块红色方砖上。

出口的门缓缓打开,翁锐一跃而出,这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等在外面的朱玉已经欢呼起来,季瑜和龙玉也在外面笑着迎接他,但一旁的宓阳就显出一脸的不屑,意思是说,闯过这道门算得了什么呢,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恭贺翁兄弟!”季瑜拱手道。

翁锐若有所思,微微摇了摇头道:“季兄,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走一遍。”

“翁兄弟这是……?”季瑜有点不解。

“我觉得这原始门设计的十分精妙,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懂,想再看看。”翁锐道。

“这是给初学者设计的,”宓阳在一旁没好气的道:“有本事就直接去闯第二道门。”

“让宓兄见笑了,”翁锐平静的道:“我刚来几天,还真就是个初学者。”

“你……”宓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季瑜连忙打圆场:“既是翁兄弟想再看一遍,这也和天玑门的规矩没有冲突,哪翁兄弟就再走一遭好了。”

“谢了!”翁锐拱手道谢。

翁锐这次进去,所花的时间可就多多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里面的动静也是响响停停,停停响响,直到即便有响动,再也听不到暗器破空的声音,翁锐这才又出现在出口的位置。

“季兄,我有个不情之请,”翁锐道:“我想让玉儿也走一趟。”

“翁兄弟,里面的暗器都放光了,你觉得这有必要吗?哈哈。”季瑜笑道,里面什么情况,他一直在外面听着当然也明白了。

“有必要,”翁锐道:“我能让玉儿不触碰到机关就能走出来。”

“真的?”这回轮到季瑜惊讶了,他在这里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谁进去可以不触碰到机关就走出来的。

翁锐点点头,这一下子就激发了季瑜强烈的好奇心,连宓阳的眼睛也睁得瞪圆瞪圆的。翁锐把朱玉拉到一旁,悄声仔细的给他说了不少话,朱玉也一个劲的点头,最后信心满满的站到了九宫门的原始门入口。

机关启动,宫门打开,朱玉站到了两块红色方砖之上,她朝右上方踏出一步,宫门关上,里面除了些微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响动,众人移步殿后出口位置,朱玉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门口,这前后也不过十几二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也太神奇了,连一直叨叨没完的宓阳这回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十一章 天玑-6:侥幸通过

翁锐让功夫很是一般的朱玉去闯九宫门的原始门,还不触动里面的机关,这不是说朱玉有能力也闯过了原始门,而是说翁锐已经把原始门的机关给破了,这对天玑门上下来说不仅是个极大的刺激,也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宓阳已经受不了了,带着满腔的怒火告状去了,但季瑜却兴奋异常,不但没有半点恨意,还对翁锐充满了崇敬,甚至说还有些崇拜。

同样都是年轻一代中的好手,同样血气方刚,同样都有好胜的心里,但翁锐在他眼里却表现出了一些不同的特质,这对他启发很大。

翁锐似乎对胜败从不上心,也不在乎人家怎么看他,他的行动就像一个没有教养的孩子,自由跳脱,但却十分的有主意,他很明白自己要什么,并对他抓到手的东西不弄明白绝不放手。要是季瑜了解了他曾经遭受过多少被吊打和蹂躏的经历,或许就可以理解他现在的心态,他心中没有包袱,没有篱笆,他有的是一颗强烈的好奇心。

另外季瑜发现翁锐似乎对对手十分敏感,哪怕是冰冷的机关暗器,并且会有出人意料的想法和思路。原始门自己也闯过,他也知道这里面的机关都是明的,为的就是给初入门的弟子感受和锻炼的机会,自己也曾明里暗里闯过很多回,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在这密集的暗器之中多些适应,体验和实践各种可能的破解方法,现在回想起来他自己也曾发现有些青砖是不能触发机关而弹射暗器的,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这些砖块找出来,对他来说这也本不是一件难事。从这件事上,他似乎也看到了和翁锐的差距,翁锐能将所有的机关全部激发数遍,直到暗器打光,他得到的一定不是仅仅如何躲避这些暗器,很多机关暗器的原理和机巧对他来说可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还有一点,他觉得翁锐学东西真的很快,从一堆很杂的东西里能迅速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一种独特的感悟能力和学习方法,并很快就体现在他自己的身上,不管是在嘲笑声中听宓阳讲基础课,还是在经堂里面囫囵吞枣的看书,又或者是在演武场看别人练习暗器剑法,他总能像一块柔软的抹布把他遇到的水分都迅速的吸收到自己的体内,好像浮光掠过他就能有所感应似的,这种极端的吸附能力他看着实在有点可怕。

翁锐能这样,或许和他对“混沌初开”的感悟有关,任何状况下都可清空自己,让自己处在最放松最敏感的状态,让混沌中的灵感自然做出反应。季瑜现在是有点理解不了,如果他见到过翁锐在交手中用天灵子的剑法发就把天灵子逼退,或许现在就不会这么奇怪了。现在的环境是翁锐从未遇到的,机缘多多并充满挑战,他不知道那天会离开这里,能学的他一样也不想放过,至于怎么消化,他觉得以后慢慢再说。

翁锐在拼命研究着天玑门的绝技,而季瑜则在拼命研究着翁锐,虽然走的是不同的路,但却有很多共同的感受,并且这种研究已经透过了他们所看的绝技或者剑法或者某些特质本身,而深入到他们可能自己现在还未悟透的武学大道,有天枢门的,也有天玑门的,虽说懵懂,但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对于翁锐的表现季瑜还没有完全参透,第二天翁锐就急不可耐的要去闯九宫门的第二道门灵宝门,这使他一下子担心起来,这个台阶可不是这么容易上的,但师父交代过他不能多嘴,也只好将翁锐引到灵宝门前。

天玑门的九宫门能作为检验弟子功夫的九道关口,每一道门能代表一个台阶,哪与前一阶相比高的就不是一点,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看重了,所以天玑门的门人每上升一个台阶,没有几年的努力几乎是不可能的,到了高阶宫门,有些人甚至是十几年也跨不过一道。

翁锐昨天破了原始门的机关,当天天玑门上下几乎就全知道了,天机老人对此只是淡然一笑,根本就没有在意,倒是天玑门的众多弟子,里面不乏有二阶、三阶弟子,听到翁锐第二天就要去闯灵宝门,纷纷前来观看。

有了昨天的经验,再加上他一晚上的参悟,翁锐对今天闯过灵宝门还是信心十足,到了跟前也没有多话,就示意季瑜可以开始。

灵宝门的宫门缓缓打开,那两只红色的方砖就在眼前,翁锐笑着冲季瑜和周围观看的天玑门的弟子一点头,一个纵身已经稳稳的站在了红砖之上。

身后的门依然大开着,里面依旧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这座宫门内部似乎比上一座大了不少,里面的陈设也复杂了许多,总的来说还算宽敞,但一眼看去,再也看不到一件暗器的发射装置,所有的装置都隐蔽起来,就像是很普通的一座宫殿,但翁锐感觉到这“普通”后面暗藏的杀机。

随着翁锐的脚步踏出,身后的宫门迅速关上,他再次听到了熟悉的机关启动声音和暗器发射的破空声,每次机关启动时还有不同小窗的翻动闪光,但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一次只启动一道暗器机关,而是每次落地触动的有可能是一道,也可能是两道或者三道机关,这对一个人的反应能力来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再碰上三道机关齐发的时候,光是躲是绝对躲不开了,你躲开了一道暗器就可能撞另一道暗器,手中的剑不光要快,还要准,一半以上的暗器要靠这把剑来拨打,什么身形招数完全没有你考虑和犹豫的时间,完全成了一种本能的应对,在门外的人听来,那就是响成疏密间隔的破空声和连续不断的“叮”、“当”撞击声,似乎里面有数人在一起搏杀,气氛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时间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比翁锐第一次走出原始门的时间还要短,灵宝门出口的门打开了,翁锐一跃而出,落地时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周围观看的天玑门的众弟子有的惊讶于他如此之快,有的却是会心一笑,有的还缓缓的摇了摇头,似乎对他的表现有点失望。

朱玉第一个跑上前去,先是前后左右仔细查了一偶个遍,见他没有受伤,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忽然间她发现,翁锐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喘着粗气,脸色涨红,已经有点脱力的感觉。

“翁兄弟你没事吧?”季瑜问道。

翁锐喘着气摇了摇头。

“哎,姓翁的,要不要再闯一遍灵宝门啊?哈哈哈。”看着翁锐的这个样子,宓阳似乎有说不出的高兴,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堵的,他怎么就闯过来了呢?他自己可是花了五年才闯过了这道门啊。

翁锐看着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宓兄不用着急,过两天我会去闯第三道门的。”

“哼,你就吹吧,”宓阳一翻白眼道:“就你这样子几天后就能闯道德门?”

“我锐哥哥从来不吹牛,你就等着瞧好了,哼!”朱玉很看不惯宓阳的样子,强势的呛了他一句。

“翁兄弟,你不用着急,”季瑜道:“现在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不少日子,你可以多琢磨一些时日。”

“多谢季兄,我自有分寸,”翁锐道:“季兄是现在不能多讲,我也有很多想法没有机会说,我敬重季兄的人品武功,等我完成约定,定会与季兄畅谈数日,以舒心意。”

“一言为定,”季瑜道:“我定等翁兄弟佳音。”

“一言为定。”翁锐说完,就在朱玉的陪伴下悄然离开,没有再跟现场的任何人打招呼,和他高调入场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十一章 天玑-7:惨不忍睹

在此后的几天里,翁锐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没见,就连季瑜想来看看都被朱玉挡在门外,他想好好总结一下这闯灵宝门的感受。

说实在的,他开始对灵宝门并不怎么看重,因为宓阳也是闯过灵宝门的人,他的功夫在翁锐跟前可是差了不止一个级别,但事实证明翁锐还是把这事看简单了。

在灵宝门的宫殿内,翁锐第一个不能适应的是你所激发的暗器从不同方向直接袭击,并且事先你不知道是哪个方向或者是什么样的暗器,就算是激发出自己全部的潜能也感到捉襟见肘,还是应接不暇,数次都是险中又险的仓促躲过,他本想在里面多待一会,体验一下里面的暗器机巧和杀伤力,但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到了极限,再支撑下去可能真的就要受伤丢丑了,他能做到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灵宝门,就这样他已经累得有点脱力。

翁锐还想不通的是,宓阳的力量速度都不如他,他能闯过此门,说明这里面不全是力量或者反应速度的问题,宓阳是天玑门的弟子,对本门的机关暗器自然熟悉,但就算再熟悉它也要有快速的反应能力才行,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规律自己还不明白。

他仔细回忆着自己所走的每一步和激发的每一道机关,一道,两道,三道,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他发现越是处于接近死角的位置,触发的机关就越少,越是处于开阔的位置,触发的机关就越多,原来这里面也有投机取巧的地方。

还有就是如何面对多枚暗器的同时袭击,这即便在实战中也是会遇到的,不光是暗器,也可能是刀、剑、戟、叉等不同的兵器,也就是遇到围攻如何破解?现实中破解的最佳途径就是对方相互配合的破绽,就是对方几个人中的武功强弱不同,就是使对方出招时哪怕是差之毫厘的有先有后等等,这每一样都可能是发起反击或者冲出重围的机会,反过来,这在暗器上也是一样。

翁锐慢慢的让自己静下来,他不再去想更多的东西,几乎完全清空自己,在这方面他有经验,让自己的心神完全打开,慢慢去感受灵宝门内他所走的每一步,他所听到的每一丝声响,他所做的每一个反应,慢慢的,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个机关被触发,一枚枚暗器飞射而出,但速度并不如他想象的快,他甚至可以看清每一个暗器飞行的轨迹,他似乎看到了不同暗器之间的间隙,他竟然可以从容的穿越其中,甚至不用费力去拨打他们,还是一道,两道,三道,在穿越中,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出口的红色方砖……

三天时间,不仅可以想很多事,同时也可以养养元气,特别是有了灵枢经的浸淫和滋养,翁锐觉得自己的内力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恍然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对他的下一步又多了不少底气。

当翁锐再次出现在季瑜面前的时候,季瑜很是高兴:“翁兄弟,你没事了?”

“我很好,”翁锐道:“季兄安排我闯道德门吧。”

“这不行,你……”季瑜想说你还不行,但他又立马停住,师父的意思是翁锐想怎么闯就怎么闯,要他不要干预,不要指点。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规矩?”翁锐道。

“这倒没有,”季瑜道:“我只是以为翁兄弟还要在灵宝门历练一下呢,呵呵。”

其实这确实是季瑜的想法,他还是没有忍住,这九宫门每提升一道,对功夫的要求都是极大的提升,就算是稍低一级宫门你可以来去自由,前进一步也是凶险万分,何况翁锐看起来是这样将将就刚闯了过来的人。

但翁锐的想法就不一样,这几天他想了很多,也悟了很多,他觉得灵宝门对他已经没有了挑战,完全可以自如的应付它,对于像第一道门那样去仔细研究也没了兴趣,他现在要的是一个突破,是一个可以和季瑜在天玑门内站在同一个台阶上的机会。

今天来看他闯第三道宫门的人不算多,但级别都不算低,除了季瑜和宓阳,还有他们的两位师兄颜旭和魏辰,那也都是四阶五阶的高手,另外还有两位师叔以及他们座下的数名弟子也来观看,两位师叔天成子、天玉子更是六阶七阶的高手,即便面对十大剑士也绝不差上下的存在。翁锐不是本门弟子,对于门主的做法他们本来就有些不解,但看了翁锐这几天的表现,他们更觉得有些诧异,所以也就过来看个究竟。

面对第三道宫门道德门,翁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现在完全明白这一道门和另一道门之间的差距,但他有点不甘心,季瑜站在那里对他就是个刺激,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季瑜能做到的他也一定能做到,他感觉他已经进入了做好的状态,可以一拼了。

九宫门的第三道门道德门开了,翁锐没有如愿看到入口的那两块红砖,那就意味着他的脚一落地,就可能面对着不知来于何处的暗器的攻击。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站在了这里,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有了前面的经验,他一个纵身飘落殿内。

翁锐一进入殿内,他身后的门就即刻关上,外面尽管站了不少人,但非常安静,里面也是非常安静,没有一丝声息,大家都怕发出一点声响就会错过是什么似的。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里面骤然传来密集的暗器破空的声音以及暗器和兵器撞击的声音,同时急促的腾挪翻转的声音也传到了门外,一阵缓一阵急,一阵前一阵后,来回数次,不绝于耳,忽然一声闷响,像是一个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季瑜急道一声“不好”,就听“咣当”一声入口的门打开了,翁锐整个人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朱玉惊呼一声奔了过去,看到翁锐身中数枚暗器,衣服多处被暗器划破,额头上肿了一个包,脸上也留下了一道口子,一块块的血迹几乎遍布浑身上下,吓得朱玉一下子大哭起来:“锐哥哥,你怎么样了?”

“他死不了!”天成子过来看了一眼说了一句后,就和天玉子带着他们的弟子走了。

“哼,你不是很张狂吗?”宓阳幸灾乐祸道:“你以为天玑门是你们家呀,想怎么闯就怎么闯?”

“宓阳,不许这样,”季瑜喝道:“快去请医者。”

“不用,”翁锐挣扎着道:“我们自己能看。”

“师兄,你看到了,这不是我不去请,是人家不要啊。”说完屁颠屁颠的跑了,生怕师兄季瑜拉他回来。

“翁兄弟,你这么重的伤不看怎么行?”季瑜道。

“我们都是学医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既然天玑老人有言在先,我闯九宫门,生死有命,不许你们干预,我就不难为季兄了,”翁锐道:“只是可能要麻烦季兄给弄些药品使用。”

“这个没问题,”季瑜道:“要什么你尽管找我,或者找龙玉也行。”

“那我就去找龙姐姐。”朱玉道,女孩说话总是方便一点。

“玉儿,扶我回房间。”翁锐冲季瑜点点头,算是谢过,在朱玉的搀扶下慢慢的回房去了。

第十一章 天玑-8:好姐妹

翁锐这回伤的着实不轻,绝不亚于被天灵子或蔺莫伊打一顿,那两个人都没有杀他之心,出手还有些分寸,但遇到这种机关暗器,只要触发它,对谁都一样,没有能力去闯,打到致命的地方同样可以要你的命,能护住主要地方,受点伤也算你命大。

翁锐到现在都有点心有余悸,当他在道德门里踏出第一步,周围的暗器被陆续激发的时候,似乎就陷入到黑暗中的一场群殴之中,你根本看不到对方,但对方却能招招准确的指向你,你刚破掉对方一招,但斜刺里又感到有人偷袭,你刚想躲开,但在你躲出去的地方同样有人等着你,你想退回去,可你踏过的地方触发的暗器已经和你刚才碰到的不一样,几个躲闪转了几圈之后,你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就算你想楞闯出口,你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可是周围依然危机重重,你想靠近墙根,谁知哪里更是危险,除了发射的暗器,还有装载于墙上的绊腿、木拳、转棍等等,翁锐就是一不小心被一根转棍打在腿上跌倒在地,然后被几个机关连续弹射扔出宫门的,当你倒在里面,后面的一切就由不了你,机关会自动处置。

这是翁锐此生所经历的最艰苦的一场搏杀,没有对手但他却无处不在,你打不着他,但他可以招招致命。经过苦苦的思索,翁锐似乎明白,在这样一个黑屋子里,想要成功闯过,要么你能看得见,要么你能听得准,或许还需要二者兼备,凭他们这些平常人的眼力、耳力,恐怕也只有挨打的份。

在翁锐沉浸在思索中的时候,朱玉却一直在为他的伤势忙乎着,皮外伤好处置,先清理后包扎养着就行,撞伤摔伤那也不是一天就能好的,也要耗时间,最令朱玉烦恼的是翁锐中的两处暗器上居然有毒,一处麻痒难耐,一处却疼的要命,伤口还有点泛黑,朱玉已经用尽了他的所学,翁锐自己也想尽了办法,但却收效甚微,只好先运功压着。

龙玉这阵子倒成了翁锐他们住处的常客,这龙目山上本来女人就少,平时她很是寂寞,也没人陪她玩,现在来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妹妹,她巴不得天天来找她说话,说得多了,就慢慢了解了他们过去的故事,朱玉也少不了讲许多翁锐的传奇,使得这位天玑门的小姐既羡慕朱玉丰富的经历,又对翁锐的人品能耐产生了深深地崇拜。

“翁大哥,你今天好点了吗?”龙玉一进门就问道。

“哦,是龙姑娘来了,快请坐,”翁锐在塌上欠欠身道:“我没事。”

“龙姐姐来啦,我给你倒茶。”朱玉也连忙道。

“玉儿,你不用忙,”龙玉一边坐下一边对朱玉客气,转头又对翁锐道:“翁大哥,你不要老对我龙姑娘龙姑娘的叫了,怪见外的,我都和玉儿成了好姐妹了,呵呵。”

龙玉比朱玉大一点,又比翁锐小一点,十六七岁,也是亭亭玉立,南方湿润的气候养得她既白净又细腻,又带着武林儿女身上特有洒脱气质,看着就招人喜欢。

“哪我怎么叫啊,呵呵,”翁锐轻笑一声道:“总不能也叫你玉儿吧。”

“这我们俩还怎么分啊,哈哈。”朱玉说笑着端上茶来。

“你就叫我小玉吧,”龙玉道:“我爹娘,我爷爷都这么叫我。”

“叫这个好,我们就能分开了。”朱玉笑道。

“嗯,那就叫小玉姑娘吧。”翁锐道。

“小玉就小玉,你怎么还加上个姑娘,”龙玉不干:“要不你就叫我小玉妹妹吧,哈哈哈。”龙玉说着还拉着朱玉的手拼命的摇,弄得翁锐和朱玉都有点不好意思。

“哪我还是叫你小玉吧,嘶……”翁锐倒吸了一口气,使劲的皱了皱眉头。

“翁大哥,你的伤还没有处理好?”龙玉问道。

“龙姐姐,我都快愁死了,”朱玉道:“有两处伤口好像有毒,一会痒一会疼的,我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见效,他现在只能靠内力先压着。”

“哈哈哈,你个傻丫头,什么好像有毒啊,那就是有毒,”龙玉笑道:“在武林之中,暗器上萃毒是很常见的事,这不但能增强暗器的杀伤力,而且有时候还能对对方起到意想不到的控制作用,既省力又省事,本门就在这方面就有独到的研究,你们碰上的只是最初步和最简单的毒药,要是厉害的你们早就没命了。”

“锐哥哥说过,有毒就有解,”朱玉道:“但我的解读方法怎么就没效呢?”

“哈哈哈,你以为天玑门是个摆设啊,”龙玉笑道:“能不能解那要看你的技术,要看你能不能找到正确的方法配制解药。”

“这么说这些毒你们都有解药了?”朱玉道。

“这当然了,”龙玉道:“但我不能给你,得你自己去找。”

“这我上哪里去找啊?”朱玉有点丧气。

“经堂的书上啊,”龙玉笑道:“前几天你一直在看医书,难道就没有看制毒和解毒的书吗?”

“我看医术只是为了救人,那些书我就没有注意。”朱玉道。

“你不要只看到制毒用毒可以害人,但懂得它也可以救人啊,”龙玉道:“譬如现在,如果你会这些东西,你就可以给翁大哥治伤了。”

“小玉说得对,”翁锐道:“毒和药本来就没有多大区别,关键是看你怎么用,这也是道家一个最重要的道理,任何事都有它相互对立又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有毒必有医,有矛必有盾,这个也说不上那个好或者那个不好。”

“看来翁大哥是读了不少书啊。”龙玉叹道。

“为什么既要练武又要用毒呢?”朱玉还是有些不解。

“练武是为了增强自己的能力,用毒也是,”龙玉道:“你不用但你不能保证别人也不用,天玑门的机关里之所以设置这些,那也是为了提醒本门弟子要学会这方面的本领,出门不但可以防着对方,对自己也是个保护。”

“龙姐姐你在这方面很厉害吧?嘻嘻。”朱玉动起了她的小心思。

“说不上厉害,只是略懂一点而已,”龙玉道:“我从小就不爱练武,只是被我爹逼着练了一点,到现在我也就只是闯过了第一道宫门。爷爷从不逼我练武,但制毒用毒解毒的法门倒是教了我许多,他说女孩子不要像男人那样去练武,太累,只要有一些手段保证自己不吃亏就行。”

“哪龙姐姐你都练了什么手段?”朱玉道。

“这可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你,呵呵。”龙玉笑道。

“龙姐姐……”朱玉显出非常渴望的样子。

“好啦,逗你的,”龙玉道:“我只练了几种小巧的暗器,上面萃了我自己炼制的不同的毒药,配方只有我自己知道,解药也只有我自己有,谁敢欺负我,就让他连解药也没地方找,哈哈哈。”小姑娘说的既得意又开心。

“这个好,我也要学,”朱玉急道:“龙姐姐你要教我。”

“这个…这个不行,爷爷不让教。”龙玉犹豫道。

“你爷爷是说不能给锐哥哥教,又没说不给我教,”朱玉道:“再说了,他把什么书都给我们看,跟教也差不多了,你说是吧,龙姐姐。”朱玉笑的像朵花似的。

“哦,这也对,”龙玉道:“那我就教你几招暗器使用和制毒炼毒解毒,翁大哥身上的毒你就自己去解,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咯咯咯。”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勉强,说完了就笑个不停。

“龙姐姐,你真好。”朱玉不失时机的冲上去抱着龙玉腻歪了半天,龙玉也很是开心的享受着这一切。

随后的几天里,朱玉陆续配出了几种解药,你还别说,翁锐的痛苦一下子减轻了许多,他自己又开了几副清理余毒和调养身体的方子,朱玉直接拿到药房自己去配,拿回来熬好药扔给翁锐就不管了,一门心思的跟着龙玉去学她要的东西。

将养了几天,翁锐觉得身子骨好一些了,就出来活动活动,慢慢走到山崖边上坐下。山上很安静,只能听见一些风声和鸟鸣声,眼前是层层叠叠的山峰,远处是朵朵白云,没人打扰,一切都是自己的,他觉得这就是仙境。

翁锐的眼睛慢慢的合上,随着风声微微的调整着呼吸,他感觉自己的身心正融入这一片天地之中。他想静,但他的耳中却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声音。

风声,开始是呼呼的一片,但慢慢他听出了不同,这是微风掀动树叶的声音,这是阵风划过树枝的声音,这是风穿过崖边草丛的声音,这是一只燕子滑过崖顶的声音,这是一只树叶飘落的声音,还有风刮过岩石的声音……

鸟声,猛一听叽叽喳喳都差不多,只是有远有近,有高有低,但仔细听它们却各不相同,“喳喳”、“啾啾”、“呖呖”、“啁啁”等等,你甚至能听出那些是欢快的,那些是追逐嬉戏的,那些是抢食打架的,如果你是内行,你就可以听出这是麻雀、燕子、黄丽、喜鹊……

虫声,睁眼的时候,你永远不会注意一个小小昆虫的声音,“嗡嗡”的蜜蜂,“淅淅索索”是草丛里的蚂蚱,“嘤嘤”的是蝉,心再静一点,你甚至能听到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本来就是个安静的场所,有了这些声音使你感到你周围的环境突然活了,突然间美妙无穷,翁锐一阵感慨,他终于明白南郭子綦为什么舍琴听风了。

沉浸在这一片自然声中的翁锐,忽然间耳轮微微一动,似乎是一些细微的金玉交接之声,他睁开眼循声望去,俨然是天机门弟子练武的场所,他心中一动,忽然知道他该去什么地方了。

朱玉还是每天缠着龙玉给她讲解暗器和用毒,而翁锐却雷打不动的在练武场旁置一块蒲团,一坐就是一天,除了吃饭上茅房和偶尔活动活动之外,看似什么事都不干,就算是一个人练武也罢,一群人练武也罢,他就是在哪里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形如槁木。开始天玑门的众弟子颇为惊奇,由合伙围观,到指指点点,再到无人理会,而远处的天玑老人看着这一切却暗暗地点头。

在这么嘈杂的地方让自己静下来本身就很考验一个人的定力,要从这种嘈杂之中听清楚各种声音,需要的就不光是心力,还要有功力,翁锐使体内真元不断提升聚集,外化于形,转化为敏锐的听觉,从一片混沌开始,五天始有分别,十天清晰可见,十五天下来,翁锐的进境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现在他往那里一坐,瞬间周围百步之内的动静尽在耳中,仅凭耳朵就可以感知周围的环境,有多少人练武,使得什么样的暗器或者兵器,暗器的方向和急缓变化,兵器的力道和招数转换,都如亲眼所见,对他来说,现在白天和晚上已经没有太大区别。

其实在这一段时间内,白天翁锐出现在练武场,晚上则把自己置于室外崖边,凝神静气,把自己的真元倾注到他的两耳之上,他关注的不再是风声虫声,整个天玑宫都在他耳朵探听的范围,不敢说能听到什么天机宫的秘密,但百步之内的细微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其实他的收获还不止于此,就连晚上的目力也大大提高,借着点点星光,数丈之内也会看的清清楚楚。

现在,翁锐心里想的是:明天,道德门!

第十一章 天玑-9:再闯道德门

“师父,您说他这样行吗?”凌霄殿内,季瑜十分困惑的看着天玑老人。

“你觉得呢?呵呵。”天玑老人笑容可掬。

“他这样每天白天在练武场听,晚上在悬崖边上听,真的就能提升他的耳力?”季瑜道。

“我想还不止他的耳力,可能连他的目力也会有提高。”天玑老人道。

“但就算是这样有效果,哪也需要练习配合呀。”季瑜还是有点不理解。

“那是你的方法,”天玑老人道:“你要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教他怎么做,所有的方法和道路都是他自己找的。”

“这也有点太玄妙了,”季瑜道:“仅靠一些基础的剑法和内功心法,靠不断的和人去打斗而积累经验,靠自己不断的参悟去提升自己,竟然也能达到现在这样的程度,这几乎就是以无法为法,无中生有啊!”

“这正是不言之教的过人之处,”天玑老人道:“我之所以敬重天枢子那老东西几分,不是因为他的剑法,而是他确实有很多异想天开的地方,抛开他自己不说,他把弟子带到江湖,随便说上几句然后就扔到那里,就像把一个聪明的少年扔进狼群,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打得过这些狼,是他把狼吃了,还是被狼吃了,他都不管,这心也真是够大的。”

“这个也逃难了,”季瑜叹道:“这对人的要求得多高啊?”

“当然难,”天玑老人道:“要不难他就不会到现在座下连一个拿得出手的弟子都没有,空抱着一个‘剑神’的虚名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江湖里晃荡。”

“师父,您说天枢老人他为什么不改变一下自己呢?”季瑜道。

“他要肯改变就不是他自己了,”天玑老人道:“他对剑道、对人的心性有非常独到的理解,这些感悟把他推到了前人难以企及的地步,改变原来的想法,就等于放弃他对道的理想,他放弃了,他也就剩下剑法了,神就不会再有,他要的不是一大群弟子,而是一个两个可以明道承道之人。”

“师父,”季瑜突然灵机一动:“您这回对这个翁锐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口子,您是不是想暗地里帮他一把?”

“我帮他做什么,”天玑老人哼了一句:“他这辈子能不能咽下这口气那是他的缘法,我只是觉得这孩子不错,可以激发一下他身上的潜能,也算是了了玉虚子的一个人情,他要知道我帮他他还不得气死。”

“我看您这些天一直在关注他,好像比对我们还上心,嘿嘿。”季瑜笑道。

“这不一样,”天玑老人道:“天枢子是位武学奇人,这几年肯定不会停滞不前,就算是不言之教他也要教啊,他在想些什么东西,他有什么样的进境,在这个孩子身上总会有些蛛丝马迹。”

“原来是这样啊,”季瑜心里暗暗乐了,原来师父心里也不是那么清净,他也在想着如何能胜天枢老人的事,随即道:“师父,您看这个翁锐能成为您说的那个明道承道之人吗?”

“他有这方面的特质,”天玑老人道:“首先他的心性很空,无拘无束,这样便可以海纳百川,便可以积蓄无限的力量,他需要的是一个机缘,可以把这股力量化于形,成就自己的道路。”

“师父,您对他评价很高啊。”季瑜似乎有些失落。

“你不用羡慕他,”天玑老人道:“他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但是你们的道路会不一样,也许在性空方面你倒是可以学学他。”

“谢师父指点,”季瑜道:“你觉得他能过这一道门吗?”

“哈哈哈,你太小看他了,”天枢老人笑道:“如果我判断不错,明天他就会去闯道德门,并且应该不会太费力气。”

“哦……”季瑜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为了明天的闯门,翁锐今天睡得很早,他也想积蓄点力量,连他最近一阵子都在坚持的晚上听风都没有去。子时刚过,睡梦中的他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他们的院子,翁锐翻身而起,迅速整理好衣服,随手抓起就放在床边的“玄青”剑。

外面没有声音,但他能感觉到来人的存在,他就在院子里站着,虽没有令人汗毛倒竖的杀气,但也弥漫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浑厚压力。

翁锐慢慢拉开门,尽量不要弄出声响,他怕吵醒就住在隔壁的朱玉。虽然星光黯淡,但他却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那一道黑影,并且还是蒙了面的。

还没等翁锐开口,院里的黑影纵身一跃飘向院外,像阵微风吹过,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翁锐见状也是轻走几步,飞身跟了上去。

两道黑影在诺大的天机宫里飞驰,一起一落掩映在各座宫殿和树木之间,走的尽是偏僻之处,两人的速度都是很快,声音也是很轻,没有惊动任何巡夜之人,不一会功夫就出了宫墙,但前面的黑影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沿着一道山脊继续向前飞驰。

终于他们在远离天玑宫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落地,相隔两丈,翁锐没有拉下半步,来人对此似乎颇为满意,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慢的转过身来。

“阁下……”

翁锐刚一开口,就见对方手一扬,一只飞镖带着细微的破空之声直袭他的咽喉,翁锐闻声侧转,一伸右手竟将飞镖接到手上,但对方却紧随飞镖,长剑一晃直刺过来,翁锐这时左手执剑,右手执镖,看着对方迅疾刺过来的剑,灵机一动,手一抖,将飞镖扔回给来人,来人也不含糊,前刺的剑一个小回转,就将飞镖击落,借着对方稍一迟滞的功夫,翁锐的剑已经出鞘,闪着点点寒光迎了上去。

这是一场几乎在漆黑中进行的较量,就算是有星光闪耀,凭他们的目力,数丈内看到的也只能是一道黑影,但对翁锐来说,有了这十多天的静心修习,对方的身形、兵器、招数、暗器和在白天几乎没多大区别,有了这种听声辩位和听声辩器的能力,他还省了很多转身查看的功夫,直接就会做出反应,速度也会比以前更快,应对也自如许多。

来人把翁锐引到这里,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一出手就将他的战力提升到极高,似乎也没想给自己留太多后路,出剑便带着“嘶嘶”剑气,招数更是磅礴大气,法度森严,翁锐顿感压力陡增,身心感应之下,他的精神暴涨,空灵随意的状态随即出现,手中的剑迅速迎向对方,剑招也已经不限于他一直在学也一直在用的“混元剑”,而是在其中随心所欲的加入了许多由基础剑招转化而来的变招,这些招数应景而生,变化无穷,它的长处是变化足够快,应对足够及时,巧妙化解对方的攻势,就算是同一招第二次使出也会有所不同,给对手应对造成诸多困扰,但它的短处也是显然的,这些招数没有定形,也就没有经过仔细的推敲,往往杀伤力不足,不足以给对手以重创,有时候看似攻击很快,却往往劳而无功。

两个人以快打快,都是兴奋异常,来人惊诧于翁锐竟然可以如此异想天开,剑招在他这里就像随风入夜,可以无处不在,而翁锐则是感慨于第一次完整见识了剑法正宗的磅礴大气,同时他更感觉到这种气势后面所蕴含的无穷无尽的力量,他这时就像一个贪婪地孩子看到了他喜欢的宝贝,催动自己的潜力,毫无保留的把能用上的都用上,以己之力强行推动对方的剑势剑招,就想看了看这里面还有那些他是没有见过的。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翁锐猝不及防,被他催动起来的对方剑势没看到一点减轻的趋势,但在其中却加入了手法凌厉的暗器,转身、换招、起跃等等档口,一枚枚暗器把这些缝隙补得密不透风,翁锐本来还在追着他的剑势走,但一下子却被道道暗器逼得招变形、身变缓,刚才已经处于上风的攻势迅速瓦解,而对方在这个档口却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剑招中夹杂的暗器不断增加,有一枚两枚,也有两枚三枚,甚至更多,对翁锐来说这已经不是和一个人打斗了,而像是在面对着一伙人的围攻。

在这种情况下,翁锐已经顾不上去看人家的宝贝了,顿时收起攻意,凝聚心神,全力应对这狂潮般的混合攻击,他的耳力、眼力也都提升到极大限度,才使双方的缠斗处于均衡状态,而就在这时,对方的剑势突然再次暴涨,手中的剑由于内力的催动剑发出“嗡嗡”的声响,数道剑影像一片银光朝翁锐猛压下来,翁锐也猛然提振真气,手中的“遥祭三尊”已经不是三道剑影,而是一道剑幕,但令他想不到的是撞上的却不是对方的剑,而是“叮叮”“当当”的一把梨花钉,在他挡完这一把暗器,来人已经跃后一步,稳稳地站在那里,蒙着的脸上似乎也有了笑容。

“谢谢!”

翁锐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比江湖人见面的相互拱手致礼多了很多内涵,他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来,说实在的,他心里现在热热的,他不知道他现在能做什么,但他知道,他会把这件事记一辈子。

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似乎在他飘然离去的身影中有一两声轻笑,但也很快被山顶的风吹散了。

翁锐上次狼狈的退出了道德门,这在天玑门内也很少见,一时成为不少人的谈资,在经历了十几天莫名其妙的静坐倾听之后,当他再次站到道德门入口前的时候,来的人比上回多了几乎一倍,他能感觉到,这里面多数是来看笑话的,因为没有几个人认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具备提升一阶的能力,在他们看来,这道坎,就算绝顶聪明的人也要一到两年,就像季瑜那样,很多人三五年也到不了,就像宓阳那样。

但现实却让这里面的很多人失望了,翁锐由踏入宫门到从出口出来,仅仅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不算快,也不算慢,这期间里面的动静连续不断,“叮当”声不绝于耳,外面的人也是紧张万分,很多人并不看好,但他出来的时候却是气定神闲,神情自若,显然非常轻松。

“翁兄弟,祝贺你!”季瑜的话是真心的。

“季兄,谢谢你!”翁锐的话也是真心的。

两个年轻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宓阳没有再过来阴阳怪气,在天玑门里这一阶只差那就是天壤之别,他或许觉得在翁锐那里真的已经没有什么趾高气扬的资本了。

看热闹的人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陆续离开,怎么说这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外边来的小孩,连个门派都说不清楚,一个月内竟连闯九宫门的三道宫门,在有些人心里那已经算得上是妖孽了。

“翁大哥,你太厉害了!”龙玉还没有走,她和朱玉一直站在一起忐忑不安的等着,看到翁锐这么轻松的出来,除了高兴,还有说不出的惊奇。

“这还要感谢小玉教玉儿帮我治伤。”翁锐也很是客气,上前致礼。

“从上次我就知道翁大哥你行的。”龙玉一脸的钦佩之情,明亮的眼睛不停地闪动。

“上次……”翁锐一脸懵逼,上次,哪个上次,上次自己不是带着一身伤被扔出来的吗?

看着龙玉的这一脸表情,朱玉心中突然有些慌乱,她赶紧上前道:“龙姐姐,锐哥哥这里已经没事了,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呢,我们走。”

龙玉很不舍的跟着朱玉走了,还不时的回头看看。

“翁兄弟这回还有什么打算?”季瑜觉得以翁锐现在的能耐,就算去闯第四道宫门三宝们他也毫不意外,但翁锐却有他的想法。

“我想尽快见到贵门门主天玑老人。”翁锐道。

第十一章 天玑-10:初见天玑老人

道家从来都是崇尚天的,对生命的最高理想是长生不老,上天成仙,就算没有人真正去过天上,也没见过天上是什么样子,那也要把修行的道场建在离天最近的山巅之上,还要建成想象的天宫的模样,建筑风格越是巍峨雄壮越好,没有什么可依据的,皇家的建筑总是最近可以比照的。但建这些是要钱的,没有了巨大的财力支撑,就算取了很多宫殿的名字,但规模就要比皇家气派逊色很多,上面的很多装饰制式也只能减少或降低一些,或许这里面还有不想惹皇家猜忌图个清净的因素,但总的来说方外仙境的气势还是有的,这里面山势的选择起了很大的作用。

天玑门选择在这片龙目山上,虽不是极高之山,但险峻奇绝却是世间少有,它以真人峰为核心,向外延伸出五道山脊,蜿蜒崎岖,翠峰绝谷相间其间,名木怪石相映成趣,宛如五条巨龙簇拥在此,站在真人峰的山顶之上,有种天然的君临天下的感觉,而灵霄殿就建在这里。

翁锐这段时间对这山顶上的几座大殿已经很熟悉了,因为他在下面每天都能看见,只是没有上来过,天玑老人以一月为期,要他去闯三道宫门,算算今天已经是他上山的第二十八天,还算没有让老人家失望,也没有给师父丢脸。他和朱玉现在正在由季瑜陪同,穿过一条条甬道前往灵霄殿,天玑老人在那里等他。

等他们进去的时候,翁锐发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首座上坐的是一位银发长冉的老者,想必这就是天玑门门主天机老人了,还有几位他都见过,除了宓阳和他另外的两个师兄颜旭魏辰,还有他们的两位师叔天成子和天玉子,龙玉也坐在里面。

“晚辈翁锐拜见天玑前辈,”翁锐急走两步上前施礼,并呈上玉虚真人的亲笔信:“这是玉虚真人给您的亲笔信,他要我面呈给您。”

“晚辈朱玉拜见天玑前辈。”朱玉也跟着上前施礼。

“在我这里不用那么客套,”天玑老人接过信放到一边,看也没看道:“我和你师父同为道门中人,我小他两岁,我称他为道兄,你就称我为师叔吧,这也听着舒服一些。”

“但师父并未收我入师门。”翁锐也知道这个辈分,但他还是有些顾虑所以才称前辈。

“那老东西倔得很,弄那么多破规矩,”天玑老人笑道:“他能给你传艺我就认作他的门下,他要不愿意你就投到我门下来,哈哈哈。”

其实这几句话天玑老人还真不是随便说的,天枢老人教过的人很多,也不是谁都能来这里叫师叔的,翁锐这一个月的表现他从心里面确实喜欢,甚至有点嫉妒,天枢子这老家伙的眼光确实不错,翁锐确实是个好苗子,在他心里都在暗暗盘算,如果能有这么一名弟子,或许都能承接他的衣钵,天枢子真要看不上,他真能把他给收了。

“天玑师叔说笑了,”翁锐道:“师父或许有他自己的苦衷。”尽管没有入门,翁锐也要表现的不卑不吭,不能把师父的人给丢了。

“什么苦衷,我看他就是倔,”天玑老人道:“好了,不说他了,还有两位师叔你也一并见过。”

“翁锐拜见天成师叔、天玉师叔。”翁锐向天成子、天玉子施礼道,朱玉同样跟着施礼。

“呵呵,好说,”天成子道:“我们已经见过。”

“剩下的他们几个你就以师兄弟相称吧,”天玑老人一指几位弟子道:“你们也已经熟悉了吧。”

“是的师叔,”翁锐又向几位师兄行礼:“见过几位师兄。”

“翁兄弟好!”几位师兄同时向他还礼问候,宓阳嘴跟着动了动,啥也没说,但在师父面前礼还是行的有模有样,看来他心里确实有些别扭。

“爷爷,还有我呢,”龙玉已经等不及了:“他们都称兄道弟,我怎么办啊?”

“你当然跟着叫师叔啊,哈哈。”天玑老人会心一笑。

“这怎么行,”龙玉急道:“他只比我大那么一点点,我都叫他翁大哥一个月了,玉儿也一直叫我龙姐姐,这不都乱了吗?”

“哈哈哈,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穷规矩,”天成子笑道:“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哈哈哈,我看行,”天玑老人笑道:“好啦,你们都坐下说话吧。”

“龙姐姐。”朱玉见了龙玉也很亲热,很快就被她拉倒一边坐下,翁锐也在下手坐下。

“翁锐,你这一个月就闯了我九宫门的三道门,有何感想啊?”天玑老人问道。

“回禀天玑师叔,”翁锐道:“翁锐承蒙师父不弃,从十岁开始练武,至今也有七八年了,他老人家教给我们的就是一些剑理和运气之法,连唯一的一套道家基础剑法‘混元剑’也是委托我祖父代教给我们的,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练,自己悟,所以我这剑法就练得有点随心所欲,乱七八糟漏洞百出,屡屡挨打不说,还经常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就算是明白自己身上破绽,也总有点心到手不应的感觉。这回到了龙目山天玑宫,呈蒙师叔开恩,让我到九宫门里历练,我才知道很多招数不是想到悟到就能使出来的,很多破绽不是你知道就能补起来的,这不但需要练习,还需要高强度的练习,这样才能把一个人的潜力最大限度地逼出来,这样也是逼着自己提高的一个很捷近的法子。”

“呵呵,说的不错,”天玑老人道:“但前半个月你几乎是天天坐在那里,没见到你怎么练,你怎么提升?”

“回禀师叔,”翁锐道:“自从师父给了我们‘混沌初开’的偈语让我们自己悟,很长时间都不得要领,所有的想法都是朦朦胧胧,始终想不清楚,有一次和天灵子打了一架,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索性就放松自己,无所顾忌不要命的一通乱打,没成想空明中有了很多突发奇想,似乎自己的功力一下子提升很多,把天灵子也打了个手忙脚乱,不知他看到了我剑法中的什么东西,最后也不跟我打了,还问我这是不是‘混沌初开’,我也以为我明白了‘混沌初开’的道理,就顺着这个路往下走,尽管有提升,但遇上功夫比你好的照样没有多少用处。”

“你是说在汉中和蔺莫伊交手?”天玑老人问道。

“是的,”翁锐道:“从那之后我就觉得我的剑法破绽百出,我也想了很多方法弥补,但还是解决不了心到手不到的问题,我自己都有点没信心了,直到那次从道德门里被扔出来,我才明白,我练了这么几年的内力其实都是些蛮力,既没有练到眼上、耳上,就连招数上也很不够。前些天在悬崖边散心,不觉有些陶醉,凝神静气,竟慢慢入静,从没注意到声音到听到声音,从模糊到清晰,最后方圆数丈范围内的风声、鸟声、虫声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忽然就明白我该去练什么了,这样我就到了练武场。”

“那里那么嘈杂你能入静?”宓阳显然理解不了。

“开始确实不行,”翁锐道:“但当我努力做到的时候,我发现不但能使自己的耳力提升,自己的真元修养也在与日俱进,半个月下来,我自己感觉到就像坐了十五天的关。”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内功的精进对一个人的改变是全面性的,特别是有了一些方向性的梳理他就更容易见到效果。

“看来这翁家师侄的禀赋确有过人之处,难怪门主师兄那么喜欢,”天玉子对几个年轻人道:“这里面的很多道理你们也要好好体会体会。”

其实这也是天玑老人的想法,让翁锐讲讲他的感受,既从中能去探寻一些天枢老人的思路方向,也是让弟子们好好感受一下,利用一下这块他山之石。当然翁锐也有它的考虑,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明白了玉虚真人要他来这里的用意,天玑老人又是当今武林顶尖级的存在,就他这点功夫,一是在他跟前根本就打不了什么埋伏,还不如索性实话实说,二是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平庸,这样天玑老人可能连指点他的兴趣都会没有,那他可就真的白来了。

“看来你师父的不言之教也是教了你不少啊,”天玑老人道:“我也不能坏了他的规矩,你有什么问的就问,我也只是给你讲点道理,怎么修炼也是你自己的事,我这也算是了了玉虚子的一个人情。”

“您的意思是说玉虚真人要我到龙目山来是为了学功夫?”翁锐假装惊道,尽管这里面的道理他已经猜出几分,但他还是要弄弄清楚,知道来龙去脉。

“那你以为呢,哈哈哈。”天玑老人笑道。

“可是玉虚真人给我说只要我把信面呈给您,您就可以告诉我师父在哪里。”翁锐道。

“天枢子那老家伙现在行无踪迹,居无定所,要找他还真是不容易,要找也是你的事,也用不着你大老远跑来就为问一句话,”天玑老人道:“天玑门天枢门同为道门,对武学大道有着不同的理解,玉虚子自己不愿意讲,他把你推到这里来可不就是让我给你说说吗。”

“可是您连他的信看也没看。”翁锐还有点不死心,他觉得里面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东西。

“你说这封信是吧,”天玑老人把它拿到手上:“我说这里面啥都没有你信不信?”

“这……”翁锐一时语塞。

天玑老人打开锦囊外面的火封,从里面拿出一块丝帛,确实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翁锐有点沮丧。

“你还没明白呀,”天玑老人道:“你要急着去寻你师父想帮他,在那个时候让你先取别的地方学点功夫你愿意去吗?”

“不愿意,”翁锐道:“功夫可以以后再学,但师父的事不能耽搁。”

“玉虚子也见识过你的功夫?”天玑老人道。

“在他面前我确实和玄一师兄比试了一场。”翁锐道。

“这就是了,”天玑老人道:“玉虚子看出了你功夫的不足,也看到了你的灵性,知道以你当时的功夫就算找到你师父也帮不上他,可能还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所以玉虚子也就为你作了一系列的安排。”

“您的意思是说还有别的安排?”翁锐道。

“难道你真的认为江湖十大剑士的蔺莫伊会为一个都尉的儿子把你打一顿?呵呵。”天玑老人笑道。

“我明白了,”翁锐道:“那场打斗看起来我确实被打得很惨,但他却用每一道伤和衣服上的破洞指出了我全身的破绽,我这阵子的思索钻研也都是从他给我留的印记中去考虑的。”

“孺子可教,说明这顿打没有白挨。”天玑老人道。

第十一章 天玑-11:暗器武道

这时翁锐已经看到了朱玉给他的眼色,要他赶紧问问题,真是人小鬼大,她也知道这个机会的难得,其实翁锐也一直在考虑问些啥问题,这是关乎自己修行的大事,既要对自己有大用,又不能太多,超过三个问题人家就会觉得你太贪,即便回答可能也会有所保留,所以他出口就要慎之又慎。

“天玑师叔,”翁锐道:“我来到山上虽说侥幸出闯过了三道宫门,但前面也是撞得鼻青脸肿,我也确实有几个问题想请您指点。”

“好,你但说无妨,我给你三个机会。”天枢老人道。

“我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九宫门的,”翁锐心说还好自己有所准备,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想知道这九宫门为什么要叫九宫门?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翁锐的第一个问题和自己无关,这倒让所有的人有点意外,因为这种机会在在整个武林也不多,能得天玑老人一个指点,给你开辟一条道路都是可能,但翁锐却偏偏问了一个和自己修为无关的问题,连季瑜都为他显出了遗憾之色。

既然是个问题,天玑老人也就认真作答:“九宫门当然不止是九道衡量弟子武功级阶的宫殿,每个宫殿都暗含了九宫八卦之理,合其道则可通行无阻,不和其道每进一步都很难。像你这样完全靠自己的能力硬闯能闯过三道门已着实不易。”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翁锐道:“在闯第一道原始门的时候就觉得可以找出一条不用触发机关的生路。”

“实际上在第一道宫门这样的生路不止一条,”天玑老人道:“你能应付得了那些机关才可从容去寻找生路。”

“既是有这九宫八卦之理,岂不是得此道者人人可闯?”翁锐道。

“你可知这九宫八卦从何而来?”天玑老人道。

“从易数而来,”翁锐道:“无极分阴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各据方位,加上中宫为九宫。”

“看来你是读过《易数》的,那你怎么看待这本书?”天玑老人道。

“我觉得这本书很好,讲的都是些为人处世,随机应变的道理。”翁锐道。

“讲得非常好,”天玑老人道:“哪‘易’作何解?”

“变化。”翁锐答得很干脆。

“是你那个随机应变的变化?”天玑老人继续追问。

“这个…我想是吧。”翁锐自己也有点不敢肯定,难道还有什么变化。

“随机应变,那是外界环境变了,你必须要跟着变,这才能顺遂,”天玑老人道:“但人也是天地灵物,你也会变。”

“您是说九宫八卦自己也是活的,它也会变化。”翁锐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开窍了。

“孺子可教,”天玑老人道:“九宫八虽有方位,但它是一个变化无穷的道理,九宫门的前四门暗器机关是活的,宫位却是死的,但每次的排列都会有所不同,为的是能够让弟子们熟悉基本的数术规律,提升应变能力,到了第五道宫门以上,机关会变,宫门的位置也会随机变,宫阶越高,变化就越复杂,变动的位置推动变化的机关,瞬间会有无数种组合,差上一步,九死一生。”

天玑老人还真是说到做到,说讲道理就是讲点道理,其他的一概不讲。

翁锐这才刚闯到第三道门,听听这种变化,他已经觉得后脊梁在冒冷汗了,不敢再问下去,想想这里面的道理包含着深厚的道家思想,也蕴含着高深的武学精粹,够自己钻研一生的,现在只要知道了这么一个方向,他就知道该怎么去努力了:“谢谢师叔指点。”

“好,那你就说说你的第二个问题。”天枢老人道。

“第二个问题我想问问暗器,”翁锐道:“我知道天玑门在暗器、机关上浸淫很深,暗器作为武者手脚的延伸在江湖上也不绝于耳,但我始终不明白,既要练武,为什么还要这诸多暗器?”

“这个问题问得好,”天玑老人道:“暗器首先是一种或很多种器,它和你手上的刀啊、剑啊没有多大区别,合于天理,成于机巧,达于生死,虽说它带一个暗字,但它却一直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

“既是光明磊落,为什么诸多暗器却藏之极深,多用于偷袭,往往出其不意,”翁锐道:“就算以此获胜,难免有胜之不武之嫌。”

“哈哈哈,这只是弱者之见,”天玑老人笑道:“暗器之于武学之道,犹若峻峰之于群山,瀑布之于江河,惊涛之于大海,因伤于暗器而惧于暗器,继而诋毁暗器,犹如燕雀之笑于鲲鹏,是他们的眼界没有到啊。”

“愿听师叔教诲。”翁锐的眼睛睁得很大。

“暗器之道,不出乎五个字,器、用、机、藏、通,”天玑老人也不再客气:“先说这器,就是选择什么样的东西作为暗器。天生万物皆有其用,人之改造更显其妙,用之巧则各得其所,这和我们练武要给自己挑一件称手的兵器没多大区别,刀枪剑戟不是说哪个更加厉害,而是哪个更适合于你,可做暗器使用的器物浩如烟海,对于武功极高之人更是有飞花落叶皆可伤人之说,每种东西都具备不同的性能,也就具有相应不同的功用,飞刀、飞镖、梨花钉、血芒针、铁藜子等等,更有矢箭、匕首、短刀等常用之物,依能而选,依性而用,依道而行,这才可最大发挥器之功用。”

“其次是用,”天玑老人继续道:“既然选了暗器,就少不了用的时机、手法和力道,时机不对,就少了你所说的出其不意,其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而抓取时机的能力,无一不是心、眼、手、器的配合,没有千锤百炼也难以精到;手法是依据器物的特点而定,这不光是个准头的问题,更涉及到出手时的诸端变化,让对手防不胜防;力道从根本上决定了器物的杀伤力,特别是暗器是小器,很难承力,就算手法巧妙至极,没有深厚的内力做支撑,顶多就是摆摆样子吓吓人,就很难展现出摧枯拉朽般的出手定乾坤的威势,这种积累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也是区分一个武者战力的重要因素。”

“还有就是机,”天玑老人继续道:“暗器的使用不仅仅是通过手来实现,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装置来辅助击发暗器,这里面既借了天力,也集合了人间的奇巧,其佼者的设计往往匪夷所思,威力极大,甚至可以超过一般高手的能力。这一是为了一些功力不济的弱者可借此强劲的击发装置发挥其威力,达到伤敌护己的目的,同时这也是各门各派府库及重要场所防护的重要手段,机关、陷阱、埋伏本身也是暗器,和这些机巧结合,就会形成强大的防卫或者攻击体系,九宫门的诸多设计就是籍此考虑。”

“暗器之所以称作暗器,就是因为这个藏字,”天玑老人道:“没有了藏,就没有了暗器,善藏者,不形于外,不着于迹,但凡出手却无处不在,身上、脚下、袖里、衣角皆可藏器,剑柄、仗头、茶盏、用具都可击发,机关埋伏更不用说,藏于无形,达于要害,守于关键。藏,不仅体现的是使用者的才智,更重要的是体现使用者的目的,既然是藏,那就不可擅用,不得已而用之,用之则必中,再用则藏之功已经减矣。”

翁锐骇然,天玑老人讲的既简单又概括,但里面的道理却是深不可测,名为暗器之道,实藏武学至理,如果仅当暗器之道看待,无疑是拿珠玉当土石了。

天玑老人喝了口茶,停了一会道:“最后是一个通字,也就是融会贯通之意也,理通则可化形,则可融入个人的智慧去任意发挥,是随身暗器还是机关设置,都不过此理,甚者可以合于机巧,制作自己的独门器具,武者可以合于暗器之理,藏突袭于自己的杀招之内,手中的刀剑亦可当暗器去使,聚其理者无外乎道也,道之所至,可以达玄矣。”

看着天玑老人已经讲完,翁锐才敢插嘴道:“师叔今日所讲,字字珠玉,翁锐尽当用心铭记,潜心修炼,绝不辜负师叔期望。”

翁锐多聪明的人啊,天玑老人破天荒的讲这么多,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是在掏老底了,没有从心底的喜爱,没有超高的期望,他不可能一次去讲这么多。

“徒儿也感谢师父指点,”季瑜叹道:“有翁兄弟这一问,师父对我天玑门绝技有如此总结,我也是茅塞顿开,解开了我诸多疑惑,使我对今后的修炼也多了不少新的思路。”

其他殿内之人也纷纷表达感受或者表示感谢,看来天玑老人借翁锐讲道的意思是达到了。

“你可还有一问。”天玑老人笑着看着翁锐,看来对他今天提的问题极为满意。

“师叔,这第三问我就问一个我自己的困惑,”翁锐道:“我从小练功、练剑都是基于一些基本道理,练的多了走得远了,尽管积累的感悟的东西越来越多,但这些东西在我身上一会明白,一会糊涂,总是处于一片混沌之中,我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

天玑老人心中暗暗一动,这孩子已经积累的足够充分,已经到了突破的前夜,这一步极为重要,甚至可以影响他的一生,他沉吟了一下道:“混沌者万物归灭之地,又是万物诞生之地,你既修炼‘混沌初开’,当合新生之道,开天辟地,走出混沌,需要有你自己的路,无论是剑法、内功,这条路都需要你自己开辟出来。”

寥寥数语,翁锐心下大动,犹如醍醐灌顶,浑身一个激灵:走自己的路,走自己的路!

第十一章 天机-12:自己的路

这是翁锐在龙目山上的最后一夜,明天就要离开了,但这一夜他过得并不轻松。

翁锐从天玑老人这里并没有得到他师父天枢子的消息,只得到了天枢门道场所在的地方,就在东海之滨的云峰山,相隔有数千里之遥,旬月间恐怕也难以到达,但翁锐现在并不急,只要知道地方,总是可以到达的,江湖之大,奇人异士之多,他现在只窥到一斑,他决心借此机会补上这一课。

经历了在天玑门闯关、受挫和听临天玑子布道,翁锐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浑浑噩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我的存在,尽管这个自我很大,大到他只能想象而目所不能及,且里面还是混沌一片。以前他只感到自己就在混沌之中,而现在感到的却是自己就是混沌,以前是想要在混沌中找出一条路,而现在是要在混沌中开出一条路,一条自己的路。

由于体悟了“混沌初开”,翁锐有机缘进入了混沌,并感受到其中的空之力、混之力和生之力,他感觉这就是他所悟到天枢十三剑的第一个境界,他以为他在自己的路上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但现在他才明白,他只是得到了一个机缘,半步也未曾动过,是困在这混沌之中,还是破开混沌,走出自己的路,完全要看自己,谁都帮不了他。

天玑门对武道的独特理解,使翁锐思维的天空又开了一扇窗,一扇很大的窗,原来这世间对自然大道的理解不止师父天枢子说的那一种,当然也就不止多了天玑门的这一种,应该还有很多,或者无穷无尽,人不同,机缘不同,所走的路也可能会不同,他感受到了天玑门给他到来的成长,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但他内心还是有一点害怕,这似乎和师父所指的那条路不一样,有的甚至相左很大,不断的去学,不断的吸收别人的长处,用别人的想法去弥补自己对道的理解的不足,这都是师父所不允许的,难道别人成熟的想法会真的限制自己的修为?真的会把自己引向歧途?或者难道是师父错了?这个念头把他自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人的智慧有时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想再收回都很难,不管翁锐多么的纠结,但新鲜思想和新的道路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不可能在一条宽阔的大道面前还要去选择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他一定要大胆地去尝试一下,哪怕是失败。

《灵枢经》一直也是他认为的理所当然的内功修炼之法,运气吐纳,穿经走穴,逐渐积累,奠定了他的内功基础,现在按此修炼也能与日俱进,师父也从未讲过这里面还可以有其他的路可走,但天玑老人却说可以,并且这个可以的意思是有比这种修炼之法更强大、进境更快道路可走,但这种路到底在哪儿呢?

翁锐从十岁就开始练《灵枢经》,可以说对着里面的经脉、穴位和真气流转凝练之法烂熟于心,在他学了医术之后,竟然无师自通,顺着经脉流转的原理摸索出了“真元巡脉”的医界绝学,针对不同的病情,他可以通过不同的经脉通路去为病人治病,对,不同的通路!

翁锐脑子里面像是闪过一道亮光,为了治病,真元可以在别人的体内走不同的通路,可以直冲,可以绕行,可以逆转,都是为了达到疏通血脉顺气治病的作用,那在自己体内,气息当然也可以这样流转,偶尔有几回为了给别人治病被逼改变原来自己的真气流转途径,都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此修行,或许真的有很多条路可走,只是不知道这每一条路效果如何,凶险有多大,但这都值得他去探索。

天地造化集万物之灵生成了人,人体内的气息流转暗合天地大道,外观宇宙,人法天地,道法自然,内观五脏六腑天地构成,人即宇宙,宇宙间万物相通,相生相灭,瞬息流转,永不停歇,这不是一条路或者很多条路,这是无数条路,看的是悟性和智慧,成就的是功法和大道。

心意到处,翁锐内息已经迅速探寻了数种可能,顿感美妙无比,不能自已。

除了内功修习,翁锐从小学的就是“混元剑”,在练剑的过程中,他也发现这套剑法有它的独特之处,剑招可以带动气息,加速内息的流转,在内功的筑基初期,有非常明显的助力效果。但随着内功的日渐深厚,剑势一起,内息便如影随形,气剑合一,原先的那种感受就变得不再明显,甚至往往被忽略掉。

这些天经历了种种暗器历练,天玑门的暗器天下第一,这些暗器所带来的无所不在的杀机刻在了他的心里,也融在了他的剑里,守便是攻,攻便是守,暗器是剑,剑就是暗器。

心念到处,翁锐拔剑在手,“混元剑”的一招招剑式便在他剑下磅礴的流淌出来,但这次不再是剑势带动气息,而是内息主动催动剑势,这次也不再是顺着剑招的次序走,而是顺着翁锐的心意走,想左便是左,想右便是右,上下随意,由心而动,剑势气势相叠,竟慢慢显出雷霆万钧之事。

本来“混元剑”就是道家用来养生的剑法,有缓有急,张弛有度,体现的是清静无为而有以为的思想,但在翁锐的肆意催动之下,招数不但打乱了原来的顺序,其节奏更是变得如疾风骤雨一般,“嘶嘶”剑气不绝于耳,招数过处,幻起道道剑影,使一套柔静的剑法涌出层层杀气,让数丈内的树叶、灯芯震颤不已。

师父曾经讲过,一名合格的剑士要做到的第一个境界就是人剑合一,剑由心使,但他现在所感到的不仅仅是意达剑至的快意,还有就是使出的每一招时所感受的更多的可能性,可以一气到底,震天憾地,也可变化无穷,随心所欲。

翁锐内心进入一片空明,似乎在混沌中看到了一条路,这使他更加兴奋,情绪不断暴涨,剑势不断加强,内息涌动更加磅礴,猛然间纵身而起,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剑影,带着隐隐的雷音,一招“分天式”重重的劈向院内的一块巨石,四溅的火花照亮了整个院子,“轰隆”的巨响已经震动了整个天机宫,巨石整齐的分为两半,战意正隆的翁锐似乎看到了手持两根柳条的师父。

等翁锐冷静下来,他发现周围已经多了不少外人,除了朱玉和龙玉两位姑娘,龙玉是舍不得朱玉走一定要和她挤最后一晚的,还有本就想来找他说说话但看他练功没敢上来打扰的季瑜,宓阳是被练剑的啸声惊动的,这时候已经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其他更多人人都是被最后的破石巨响惊动的,这些人中以住在近处的低阶弟子居多,除了一些惊惧的眼神,还有一些因为翁锐破坏人家东西所招来的白眼。

“翁大哥,你太厉害了。”龙玉由衷赞道。

看到这种情形,翁锐歉然一笑,上前施礼道歉:“实在抱歉,惊动各位了。”

“哼!”宓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刚才翁锐意气风发,这回又惺惺作态,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其他的人看着没什么事了,也就各自散去。

“季兄慢走,”看着即将离去的季瑜,翁锐上前一步道:“既然来了,何不屋内一叙。”

“哦,不了,”季瑜踌躇了一下道:“夜深了,翁兄弟还是早点休息吧,以后还有时间。”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季瑜的背影,翁锐心里一阵不安,他来到这里,季瑜可以说是最投缘的一个,他今天来的一定是有话要说,他自己也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看刚才的情形他欲言又止,似有不悦,这都是由于自己的鲁莽造成的,一下子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翁大哥,你刚才到底想到什么了,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龙玉可不管那么多,拉住翁锐就问。

“是啊,锐哥哥,你快给我们讲讲。”朱玉一下子也是好奇心爆棚。

翁锐在两位美女的挟持下进到屋内坐下,但他头疼的是不知从哪里给她们说起。

第十一章 天玑-13:还人情

第二天,翁锐来到凌霄殿前向天玑老人辞别,临走他向天玑老人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天玑师叔,临行能否给我一次机会,”翁锐看了一眼季瑜道:“我能否去闯一下三宝门?”

“哈哈哈,我知道你的心思,今天我看就不必了,”天玑老人笑着拒绝了他,并意味深长的道:“要是机缘到了,别说三宝门,九宫门的大门都为你敞开着,如果你意犹未尽,你倒是可以和季瑜比一场再走。”

“是,师父。”季瑜躬身答道,其实这也是他的想法。

自从有了翁锐昨天晚上的动静,季瑜今天一直话很少,似乎心里掖着一件东西,知徒莫若师,这点小心思天玑老人还是愿意成全的。

“既如此,翁锐遵命便是。”翁锐也躬身答道。

凌霄殿前的场地不算太大,也就数丈见方,众人往后一退,就把翁锐和季瑜留在了中间。

两个人本来已经成了好朋友,但现在却谁都没有说话,心情也各不一样,季瑜是想证实翁锐的功力是否真的长了,而翁锐则在想如何去表达他想对季瑜说的话。

翁锐横剑胸前,缓缓往前一推,算是行礼,而季瑜却没有客气,身形暴起,长剑当空划过,数点寒星洒向翁锐,有了昨天晚上翁锐的雷霆之势,季瑜这一开始就用上了全力,毕竟在家门口要是输了那是很没面子的事,看来翁锐对此有点准备不足,在季瑜这突然就使大招的威势下,逼迫后退一步,后退中挽起的多多剑花撞向点点寒星,一阵“叮叮当当”算是勉强搪过第一招。

翁锐现在也算是江湖年轻一代里面的佼佼者,一招下来他的战力就被彻底激发,“唰唰唰”就使出三招抢攻,但这三招却被季瑜轻而易举的化解,并且在第三招上,季瑜的剑已经拍在了翁锐的肩上,虽说没有断筋伤骨,翁锐也感到钻心的疼,季瑜手上的劲力绝不比自己弱上多少。

在场的人多数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个结果和他们的想象离得太远,怎么说两人也得搭上几十个回合吧,但天玑老人却已经暗暗点头。

翁锐使的这三招都是天玑门下的剑法,这是他在和季瑜动手时记下来的招数,尽管不是很熟,但这里面却加入了不少自己的奇思妙想,但对季瑜来说,这几招的根脉变招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翁锐稍微的涩滞就会给他留下破绽,破掉这几招剑法可以说不用吹灰之力,但他不明白的是翁锐为什么要这样。

还没有容他多想,已经输了一招的翁锐一抖精神踏上一步已经使出一招,比刚才季瑜开始的那一招更加迅猛有力,剑锋划过已经可以听到“嘶嘶”剑气,可见他的内力已经提升到极致,季瑜一看心中不由有点生气,因为翁锐使出的招数还是刚才三招中的一招,已经吃了亏还敢这样,难道是瞧不起人?季瑜当下也不客气,力贯长剑,晃出一道剑影,直接朝这一招的破绽荡去,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这里会有问题,当两剑相接时他突然感到翁锐的剑势剑位已经变掉,刚才的破绽也是瞬间消失,到是自己剑招用老显出破绽。

这时翁锐的第二招已经刺出,季瑜这个时候极易形成被动,但看到翁锐的出招他一下子心宽不少,因为翁锐使的依然是刚才三招中的一招,这招他太熟了,他长剑一抖,手下迅速变招,不但弥补了刚才的破绽,还守中带攻把压力推向了翁锐一边,翁锐一个转身,卸掉季瑜的压力,随即长剑由下而上划出一个半圆,犹如半个喇叭口兜向季瑜的持剑右臂,这不出意料的也是刚才的一招,但变化之快,威势之猛已经超过了季瑜的想象,他非常明白,这一招要是被他兜住,他这条膀子就会直接被卸下来,好在他的剑法里不乏有化解之招,直接撤身、翻转、递剑,这样一来,在极小的空间内,翁锐这一招能兜住的只能是季瑜的剑了,并且只要两剑相较,季瑜还有更厉害的杀招。

翁锐还不想把自己陷入被动,没等季瑜的剑搭过来,他已经后撤变招,招数更加强劲。尽管翁锐还是使的那三招,季瑜这时候已经不敢有半点松懈,因为这三招的有些变化都是他自己未曾想到过的,气力的变化,攻防埋伏的变化,甚至还穿插了暗器偷袭,要是其他招数,他能不能接得住真不好说,好在他还是这几招,自己熟悉,每一次变化都有迹可循,他的后手越来越多,在十几招过后,季瑜终于抓住一个机会挑掉了翁锐挽发的丝绦,跳出圈外,这一仗翁锐又输了,并且输的比较狼狈,散乱的头发挂满胸前脑后,围观的很多人都为季瑜叫起好来。

季瑜自己没有高兴,只是静静地站着,他非常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翁锐在用他的方法还原对自己剑法的理解,在阐述他在剑道上的感悟,他在还自己一个人情。

翁锐似乎对这个失败浑不在意,放下剑从朱玉手中接过一条丝帕把头发重新拢起,又弯腰捡起地上的剑,整理了一下衣服,这一切他做的很慢,似乎在仔细考虑着一个重要的问题,最终他又站在了季瑜的面前。

“你还是用那三招?”季瑜道。

“是。”翁锐回答的很简单。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但在两剑相交时各自的手法已经变了数次,翁锐在尝试,季瑜也在尝试,但在第二招上,两人的风格却突然大不相同,季瑜还维持着勇猛强烈的攻势,而翁锐却剑走轻灵,身法也变得飘逸起来,季瑜的攻击在他眼里似乎成了急袭而来的暗器,轻灵的身法正好可以用来避开这些暗器,游走越快,似乎可以游离的空间就越大,既有了机会,手中的剑也就变成了突袭的暗器,暗器的手法,暗器的时机,暗器的方位,但却实实在在又是刚才的招数,在翁锐出手的第三招上,两人换招错身之时,翁锐的剑柄已经点在了季瑜的后腰之上,两人倏然分开,几乎没有人看到这一点。

季瑜急退两步站定,翁锐也没在跟上,季瑜一拱手道:“翁兄弟确实才智过人,想法思路异于常人,受教了。”

“叨扰月余,承蒙季兄相助,受益匪浅,翁锐在此谢过了。”翁锐还礼道。

“哈哈哈,想法确实不错,”天玑老人笑着走向前来:“但这里面还有很多路要走。”

“谢师叔指点,翁锐谨记,”翁锐道:“就此别过诸位。”

在众人的礼送中翁锐转身离去,朱玉更是和龙玉哭得稀里哗啦,难舍难分,抹着眼泪给别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跟着翁锐走了。

“师父!”看着翁锐已经远去的背影和渐渐散去的人群,季瑜轻唤一声躬身而立。

“你不必过于挂怀,”对于季瑜败在翁锐手下天玑老人很是坦荡,安慰季瑜道:“他还不到二十,有此功力和悟性,前途确不可限量。我看得出,你们俩有点惺惺相惜,能跟他走的近一点,相互切磋交流,你的成就也当不输于他。”

第十二章 路遇-1:玉儿的收获

从龙目山上下来,翁锐感觉自己的眼界像是被洗了一遍一样,清澈,明亮,他眼前看到的不再是混沌一片,而是混沌中的一条条路,一条条可以给混沌寻找归宿的路,内功心法、剑术剑法、轻功身法、暗器道法、循脉医法等等,他知道这一切都有很长的路要走,可能有些路注定艰辛,有些路注定孤独,有些路还有巨大的风险,但这是他的路,他必须去走。

女孩子多愁善感,朱玉还没有从和龙玉分别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娇小的身姿多了一些沉稳,承载了更多的东西,但也显得有点孤寂,这和平时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快乐女孩相比,翁锐忽然有些不忍。

“玉儿,你在想什么呢?”翁锐问道:“自从下山你都没说几句话。”

其实翁锐也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想着以后要走的路,他自己也没说上几句话,各想各的,这路上自然冷清了。

“你还知道关心我呀,”朱玉白了他一眼:“这一阵子你就像中了魔障一样,白天晚上想着你的功夫和那些暗器机关,都把我忘了吧。”

“哪有啊,”翁锐赶紧辩解道:“我不是还和你一起在经堂看书,还给你们闯九宫门让你们看吗?”

“你可别说你闯九宫门了,”朱玉道:“你能不把别人吓死就不错了,弄完一身伤回来还要我给你治,再说了,那也是我们自己去的,有一次你都没跟我说?”

“我还给你解释那些暗器发射装置呢?”翁锐道。

“那是你自己在捣鼓拉我作陪练,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朱玉道。

“那我…我……”翁锐我了半天,竟再也找不出话来,他突然感到这一阵子自己天天忙着练功,确实冷落的朱玉,连话也没有跟她说上多少,要没有龙玉陪着,真不知道她这一个月怎么过来,心一软,伸手拉住了朱玉的柔荑小手。

“玉儿,都是哥不好,”翁锐歉然道:“我这阵子就是净想了如何去闯过九宫门的机关,确实很少陪你,我……”

“咯咯,”朱玉脸一红,一甩手笑道:“好啦,我没有真怪你,我知道你忙,也不敢去打扰你,还好有龙姐姐陪着,跟着她我可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那我真是该好好的感谢她一下。”翁锐似乎有点后悔。

“你还是别感谢她了,”朱玉嗔道:“你再感谢她就要将你抢走了,嘻嘻。”

“玉儿,不许胡说。”翁锐的心也怦怦跳了几下。

“我才没有胡说呢,”朱玉可不管那么多,依然自顾自地道:“你看龙姐姐看你的眼神,看见了就不想离开,我拉都拉不走,就你像个木头,只知道练功,给人家的回应都没有,怎么,错过这么个大美人你不后悔吧?哈哈哈。”

“你还胡说!”翁锐佯怒,举手要打,朱玉赶紧上去把他的手拉住。

“好啦好啦,我逗你呢,”主语把脸贴的在翁锐的胳膊上幽幽的道:“锐哥哥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好啦,”翁锐安慰她道:“就你哥这么个从山沟里跑出来的野孩子,也就是你看着稀罕,别人根本不会在乎我。”

“这可不一定,”朱玉道:“盯着你的人多了,你可别说秦姐姐不喜欢你。”

“你怎么又来了!”翁锐立脚站定,两眼圆瞪,这回他真的是有点怒了。

“你瞪什么瞪我,”朱玉也有点恼火,满脸的幽怨,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知道秦姐姐是行医世家,知道的那么多,龙姐姐是天玑老人的孙女,人漂亮,武功还那么好……”

看着朱玉这委屈的小眼神,翁锐那点怒气一下子就消得无影无踪,他不明白这小姑娘的心思,胡思乱想一下子也就算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发火了,连点预兆都没有。他轻轻的把朱玉揽到怀里,用胸膛堵住了她的嘴,抚摸着她的肩膀道:“玉儿救过我的命,在我眼里,玉儿是最漂亮的,我不管走到哪里,有玉儿跟着就行了。”

这句话可是说到了朱玉的心坎了,她破泣为笑,但还有点不依不饶:“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最漂亮的。”

“是是,”翁锐赶紧答应:“我们家玉儿是最漂亮的。”

得到了这句话,朱玉也不再生气,甩开翁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朝前走去,后面的翁锐只好苦笑一声赶紧跟上,他的头有点大,看来要哄一个小姑娘高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慢点,等等我。”翁锐急赶几步,上前找朱玉说话,这刚好了一点,他不能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走着,否则过一会又不知又要出什么情况了。

“哼!”朱玉眉目含笑,声音拉的很长,一脸得意,似乎对翁锐的表现很满意。

“玉儿,你不是说你学了很多东西吗?说给我听听。”翁锐道。

“你真的想听?”朱玉道。

“当然。”翁锐这也是真心话。

“好,那我就给你说说,”朱玉这阵子确实也没有白过,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翁锐身上,连她自己也是,她这个人都快被忽略掉了,一直也没有合适的表现机会,现在被翁锐一问,脸上也不由荡漾出阵阵兴奋:“这阵子我学的东西可多了,除了医术和毒术,化妆易容,我还学了暗器使用和机巧制作,龙姐姐还教了我使用暗器的功夫呢。”

“啊,这么多?”翁锐知道这时候最好是做一个听众,只要提供一些话题就行:“上回在经堂就看你在看很多有关医术的书,还说等你学会了再来教我,怎么样,说给我听听。”

“这太多了,哪能一下子说完呢?”朱玉有点不知从哪里说起。

“就说你学到哪些不一样的东西吧。”翁锐道。

“嗯,这还真有,”朱玉道:“我们给人看病,不管是用针刺,还是用药剂,最终都是为了解除病人病痛,让他恢复健康,但在天玑门的医书里面,还有许多可以强身壮体,助力修为的法子,等我给你调两副药,看看能不能增进你的内功修为。”

“我可不敢吃,”翁锐有点调笑道:“以前秦师父讲过,是药三分毒,用药都是因为治病不得已而为之,哪能没病还要吃药的道理。”

“这就是你有点见识不到了,”朱玉道:“秦师父是个好医生,他的目标都是为了把病人看好,这种说法当然没错,但天玑门却是武林泰斗,积累极深,他们对人、对功夫、对天地数术的研究要高出秦师父很多,你也常给我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大道在医术上也不一定只有一条路可走,每一条路说不定都有妙用。”

“这…这是你的想法?”翁锐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朱玉,他有点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叽叽喳喳跟在后面的小姑娘吗?

“当然是我的想法,”朱玉道:“人的体质不同,经常生的病也不一样,当然适合他练的功法也就不一样,如果利用药物给他进行适当的调理,再配合以相应的功法,就算练武也可事半功倍。”

“那一个人如果长期吃药,他体内积存的毒素怎么办?”翁锐这是在认真问了,因为他也听说过,道家崇尚炼丹,想长生不老,但总有些人吃了这些丹药最后中毒而亡,对此他还是十分警惕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朱玉道:“这和那些炼丹想长生不老的人不一样,虽然那些人走了极端,甚至因此丢了性命,但他们的有些想法还是值得吸取的。长生不老只听过传说,谁也没见过,但治病恢复健康和强身壮体却是可能的,只要把握好一个度,注意补泄平衡,相生相克,再加上自身功力的吸收与化解,我觉得这种思路是可行的。”

翁锐感到朱玉确实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你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会什么的小姑娘了,她已经可以在一大堆典籍中去辨别,去取舍,不盲从,能从她自己的思路上却判断正误,确实值得他刮目相看了。

“玉儿,那你就给我配一副药,看看能不能助长我的功力。”翁锐这么想不仅是想鼓励鼓励朱玉,另外他也好奇心爆棚,他想看看朱玉学到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再说,他自己也是医生,要真有问题他相信自己也会解决。

“你不怕我的药里有毒了?”朱玉眨巴着眼睛问道。

“当然不怕了,上回的毒还是你给我解的呢,”翁锐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事道:“对了,你的用毒之术到底学的怎么样了?”

“这个我就更厉害了,恐怕你一辈子都赶不上了,”朱玉笑道:“这用毒最重要的不是炼制毒药,而是配制解药,要是这解药配制不好,哪一天被自己的毒给毒死了,那就真要笑掉天下人大牙了。”

“那这解药好配制吗?”翁锐道。

“当然不好配制了,否则人家用毒不就白用了吗?”朱玉道:“不过这毒有毒道,药就有药道,总的说起来和我们看病差不多,先要了解中的是什么毒,弄清毒性,最好能够知道制毒的原料和炼制方法,然后再有针对性的施药才会有效果。”

“那怎么弄清楚这些毒性啊?”这中毒之后看不见摸不着的,翁锐以前遇到的不多,确实有些茫然。

“这当然有办法了,”朱玉道:“人中毒之后有很多表征,或疼痛、或酸痒、或麻木,或发热、或发冷、或发抖,或发红、或发紫、或发青,或浮肿、或溃烂、或凝结,还有伤口或者流出脓血的气味或腥臭、或酸涩、或甜腻等等,每种表象都表达了不同的可能,再加上每个人的脉象、面色、气血,要不是很复杂的毒药,应该很快就可判断出其毒性,也就可以选择相应的解毒方法。”

“还有很复杂的毒药?”翁锐问道。

“当然了,这才是用毒之人密不外宣的独门绝技,”朱玉道:“自然界的毒物很多,植物的,就像各种毒花毒草、树木汁液、果核种子等,动物的就更复杂了,除了像毒蛇、蜘蛛、蝎子一类毒虫的毒素,还有各种像鹤顶红、孔雀胆等等动物身上的剧毒,还有很多矿物的东西,像是砒霜、水银之类,自然大道,相生相克,有这些东西就必然能找到相应的克制方法。普通人在生活中也往往会误食误用这样的毒药,其实懂得这些对我们做郎中的也很有用。”

“对啊,这个确实有用,你要教我,”翁锐道:“难道那些复杂的毒药不使用这些?”

“武林之人往往心怀叵测,总想着制人而不要制于人,”朱玉道:“用毒之人往往就是为了给解毒制造麻烦,用尽心机把不同种类的毒药用不同的方法炼制,有些炼制方法更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毒药毒性往往非常复杂,判断难,寻找克制药品难,配制更难,他就是为了达到除了他自己谁也解不了的效果,这样的毒药往往要对制毒用毒有很深厚的功力才能想出办法去解。”

“没想的一个用毒解毒就可以是个武林了,”翁锐心中感叹,天玑门作为一个武林圣地,机关暗器是明面上的,制毒用毒那是私底下的,谁知道还有多少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想想都有点后怕,他庆幸这次带着朱玉上山:“那你现在能配制多少种解药了?”

“自然界的那些毒物有很多法子可解,书上都有记载,天玑门常见的毒药我现在都能配制解药,我自己配置的毒药我也能解,”朱玉道:“但其他的我要碰到,才知道能不能解。”

“我看最好是别碰上,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翁锐道。

“嘿嘿,”朱玉诡秘一笑:“最好还是能碰上一些,否则就不好玩了。”

朱玉那诡秘一笑让翁锐心中一颤,但愿这位姑奶奶千万别以身犯险,这里面的水太深,弄不好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以后会不会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毒,别人碰也不敢碰?呵呵。”翁锐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想开句玩笑轻松一下。

“要对锐哥哥,我身上就永远没毒,”朱玉道:“要是谁想欺负我,我一定要他尝尝我的厉害。”

“好好,那就好!”翁锐虽说嘴里答应着,但他也有点担心这小祖宗那天一不高兴给自己弄点毒药也已一定。

第十二章 路遇-2:技痒难耐

从郊郢到滨海云峰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翻山越岭,穿越宽阔的中原地带直达滨海,虽少不了鞍马劳顿,但可游历人杰地灵的中原大地,这里乃神州中心之地带,历史悠久,人口稠密,其间武林门派也是不计其数,彪悍之风盛行,其中武林故事也不胜枚举。

另一条路就是乘船沿汉水直达大江,顺江而下一直到达扬州秣陵,北上穿越徐州到达青州就差不多了,这条路虽有些绕,但人很轻松,经历的都是楚越富庶之地,山清水秀鱼米之乡,虽远离朝廷京畿,但其间的能人异士极多,也是藏龙卧虎之地,颇有不同于中原的人文气息。

翁锐和朱玉都在北方长大,本身就地处中原一隅,对中原一带的风土人情还是知道不少,语言也相差不太多,情感上可能更接近一些,但年轻人的想法总是会跳脱一些,新鲜的未知的东西吸引力更强,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选择了走南方水路。

翁锐这次龙目山之行收获颇多,但犹如老牛吃草粗嚼粗咽的多,消化吸收的少,他也得找点时间去反刍吸收,去思索梳理这些东西,坐船既不耽误赶路,也不影响他想心思,眼前不断转换的景色还能不时地给他一些灵感,闹中取静,心中十分的平静,这倒是他思索自己道路的很好机会。

走自己的路说起来很是轻松,也很美,但实际做起来就要比想象的困难得多,明明感觉就在眼前,但你却始终看不清楚,有时候你感觉已经踏出了很多步,转眼回来你发现还在原地,这不但考验的是一个人你的想象力,还要极大的考究一个人的耐心和毅力。

对翁锐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这些年来很多东西都是他独自摸索的,他已经习惯这样,另外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没有包袱,没有束缚,他想到了就敢去闯,得到的天地就是他的,这也是不言之教的妙用。

但朱玉就不一样了,开始还在翁锐的指导下,静静地坐下来对她所学的东西进行整理研究,但两天下来就再也坐不住了,初学的很多东西一直簇拥着她,就像当初刚学会点医术就像给人治病一样,她太想知道自己所想到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第三天连坐船赶路都不要了,非得拉着翁锐到一个集镇上跑遍所有的药铺医馆,去买它所需要的药材原料,有些医馆看到她所开的单子,急着赶她出去,因为上面有不少都是毒药,这要用出去不知要伤掉多少条性命,人家也怕啊,最后不得已分开买,这家买几样,那家买几样,就这样有些还是和别人理论了半天才买到的。

有了她需要的东西,朱玉晚上连觉都不睡了,在客栈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去熬去炖她的各种药,店家以为她是煎药治病,虽说弄得极为复杂,但只要给钱,也懒得理她,没成想到最后她竟然连药罐器具都给打碎了,气得店家冲着翁锐直嚷嚷,翁锐也只是笑着安慰店家,赔钱了事,他知道,朱玉用过的东西要是没有处理干净,是不能留下来给别人用的。

等处理完药品用具这些琐碎事回到房间,朱玉已经在房间等他了,眼里闪着诡秘的神色。

“锐哥哥,你回来了,”朱玉道:“店家有没有骂你?”

“你还说呢,”翁锐愠道:“你自己弄坏的东西让我给你去收拾,你说人家的话能好听啊?”

“好啦,今天算我不好,”朱玉道:“我是来补偿你的。”

“你怎么补偿我?”翁锐道。

“你看这是什么?”朱玉拿出两粒黑红色药丸,一脸得意神色。

“这是你炼的毒药?”翁锐道。

“你也太外行了,要把毒药弄成这样,你会吃啊?”朱玉笑道:“只是我特意给你炼制的补药,助你练功的。”

“你真的要我吃这个?你确保没事?”翁锐拿起一粒闻了一下,一股药香味,也不难闻,但他的眼里充满怀疑。

“你放心,毒不死你,”朱玉道:“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练功吗,今天你就先吃一丸再练,肯定对你有好处。”

“好,那我就试试。”翁锐说就把手上的那粒药丸塞进嘴里,一运气直接吞了下去,连口水都没喝。

“哎……你怎么就吞下去了?”朱玉一脸惊愕之色,这不是她设想的场景,翁锐怎么说也要百般拒绝,她怎么说也要反复说服,最后还是在她连骗带哄下把这粒药吃下去才对,弄的她现在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呵呵,你拿过来不就是要我吃的吗?”这回轮到翁锐一脸得意,与其让她软磨硬泡,还不如痛快点算了,试试她的效果也好。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朱玉还是非常关切。

“哪有那么快呀,”翁锐道:“你这种药吃下去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才会起作用,现在药我已经吃了,你就赶紧回去睡觉,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这可不行,”朱玉道:“我要看着你才行?”

“怎么,对你自己不放心?”翁锐逗她道。

“才不是呢,”朱玉道:“这是我第一次配这样的药,我也要看看效果啊。”

“那好吧,”翁锐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打扰我,否则就会害了我。”

“好的,我只是看着,决不打扰你。”朱玉坚决道。

解决好朱玉,翁锐在一个蒲团上坐定,开始运功,也是把他悟出的内功之道反复的演绎探索,寻求最好的的路径。

最近一段时间,翁锐感觉自己在内功修炼上好像一直不得要领,明明看到有条路可走,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时候还不得不绕回去,再走却会有新的感受,走过的路也在不断的被他反复修正,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进步,眼前的混沌依然难以褪去。

但翁锐不知道的是他有了混沌初开的感悟,有了自创道路的指引,内功修为的进境岂止一日千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力真元的积累,而是在给体内日渐强大的内息寻找出路,既是容纳的一个池子,也是其快速运转的通路,受制于通路的狭小,他的很多奇思妙想到后来往往气尽力竭,无法实现,反过来还限制他积累的进度。

武功之道,自是以内力修为为根本,这是与天地大道沟通的基础,也是激发自身潜力的无限源泉,翁锐通过近十年的积累,通过最近数日的冥思苦想,他感觉已经到了可以突破的边缘,再进一步他就能突破当下的限制,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在内息真气顺着他预设的道路游走的时候,翁锐感到腹脏之中泛起阵阵温热之感,非常舒服,他知道这是朱玉给他吃的药开始挥发药力,他没有去管它,因为他压根也没希望朱玉的药能给他起到多大作用,吃药也只是为了照顾朱玉的热心和面子,他只是担心这药别出问题,别给他添麻烦就行,并且他还留出了一部分的注意力,准备随时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

但事实证明,翁锐还是把朱玉的这副药看轻了。

开始这种温热的感觉确实舒服,不仅在腹脏,而且慢慢的散向四肢百骸,但当这种热力散漫全身的时候,似乎这种药力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感觉到全身的温度在升高,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了全身上下一阵阵的燥热难耐,额头也开始沁出滴滴汗珠,这种热还是一浪高过一浪的不停地增加,使他不得不停下内息道路的探索,而专注于这磅礴爆发的药力。

翁锐心中曾掠过一丝惊恐,他不知道朱玉给他到底吃了什么,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了这些,只是在竭力调动内息,把这散布于全身的药力热力引向丹田气海,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身体的燥热被他慢慢压下去了,但丹田之处却变得越来越热,里面像装进去了一个火球,不断吸收的药力使这个火球不断地膨胀,他运用内力又不断的把它压小,但强力的压缩却激起了更强的膨胀反弹,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朱玉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翁锐练功,开始的一切都很正常,慢慢的她发现翁锐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红,额头上渐渐有了汗珠,她也会心的笑了,她知道自己配的药开始发挥作用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玉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继而出现的是惊恐,是害怕,是绝望,他看到翁锐的脸色由微红变成深红,由深红变成紫红,再有紫红变成深紫,微汗变成大汗,大汗变成浑身湿透,被热力蒸腾的汗气在他身体周围形成厚厚的一层紫雾,而这些紫雾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只是萦绕在周围,始终都不肯散去,而翁锐的身体开始颤抖,表情也极为复杂,显示出极端的痛苦。

现在这样的情形已经完全超出了朱玉的想像,她已经痛彻心扉,觉得她的锐哥哥快死了,并且就是被她害的,她非常后悔为什么要给他配这个药,但翁锐有言在先,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不许干扰他,她不能哭,不能闹,以她的那点功力也不敢随意帮他,她知道,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她的任何打扰都可能成为打碎她残存希望的力量,会令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不但她不能打扰,她还要好好的守护他,为他护法,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翁锐发生不测,她自己绝不独活。

翁锐现在确实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用尽全力也已经无法在压制那个越来越膨胀的火球,他感觉到拳头大小的丹田已经被撑的像个蒲筐,甚至比蒲筐还大,甚至已经包住了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快要炸了,感觉到从未承受过如此大的压力,他已经受不了了,也不愿再受这份煎熬,炸吧,随它去吧,他放弃了坚守,瞬间完全放松了自己,不受束缚的丹田热力像惊涛骇浪涌向周身十二经脉和奇经八妹,他的脑子轰然一声被强大的冲击冲昏了过去,在昏过去的最后一瞬间,他把最后能催动的一点内力引向自己一直在探寻的方向,这一息内力给体内充斥的磅礴气息一个引导,慢慢的使混乱无章的气息有了一个方向,即使在翁锐无意识的状态下,体内的气息也慢慢开始沿着他预设的通路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翁锐才悠然醒来,他首先感到的是丹田充盈,内息流畅,不管是气海丹田还是经脉穴位,内息的腾挪空间都壮大了许多,想必都是被那宏大的内息热力给撑出来的,以至于他所设想的内力修炼基础部分竟然畅通无阻,再无半点阻碍,兴奋之下,一口浊气呼出,形成一声清啸,深远悠长,在寂静的夜空里穿过层层阻碍,几乎惊醒了附近所有的人,吓得店家披着衣服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看没事这才胆战心惊的回去了。

“锐哥哥,你快把我吓死了!”看着翁锐醒来,并且功力大增,朱玉这才哭出声来。

“玉儿,你这回真的差点要了我的命,”翁锐淡淡的埋怨了一句,但看着已经哭得梨花缤纷的朱玉,不由心一软道:“好了,现在都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放心吧,别哭了。”

“锐哥哥,你真的没事吗?”朱玉擦着眼泪问道。

“当然没事了,”翁锐道:“你还帮我解决了大问题。”

“这么说,这个药还是有效了?”朱玉这才想起她的药来。

“当然有效了,”翁锐道:“只是这个药药力太猛,我都差点控制不住它,你到底给我吃什么了?”

“当然都是好东西了,你看。”朱玉把她配药的方子交给翁锐看。

“我的天,”翁锐看过之后深叹一声:“你一个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哪有你这么用药的。”

“但天玑门经堂的医典上就有类似的思路,”朱玉道:“我只是夹了一点我的想法而已。”

“你还一点想法而已,”翁锐严肃道:“你知道这种方子是给什么功力的人吃的吗?至少是十大剑士或者我师父、天玑师叔那样的存在,你这要因人而异,慢慢引导啊。”

“好了,我知道了,”朱玉脸上已经有了笑容:“有了你这回的感觉,我以后就知道如何调剂剂量了。”

“你真是那我做实验啊,”翁锐愠道:“我没被你害死就算万幸了。”

“你死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朱玉说的也很断然。

“你又胡说!”翁锐已经扬起了手。

第十二章路遇-3:闯祸

朱玉前几天还说翁锐得了魔怔,但这些天下来,她的魔怔恐怕得的还要严重一些,每天一有时间就在研究她从天玑门学到的东西,带的东西比翁锐的要多很多,一上岸就是找药熬药,来不及了还要停上一两天,这状态开始了就没停过,心里想着的不是补药就是毒药,这些事发生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上,想想都有些可怕。

有了药,总得试试,翁锐能成为她的第一个目标,虽说折腾的够呛,但最终还是因祸得福,助他壮大经脉,扩展气海,为翁锐的内功修炼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看到这一点的份上,翁锐觉得她的进步还是蛮大的,眼界见识在某些方面更是直超自己,他也就任他折腾,耐心的陪着她,但他自己也不会闲着,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说这事算是件好事也没有错,但朱玉折腾完翁锐她又开始折腾自己,还是偷偷的那种,这可就不见得是好事了,这回在她身上可就没有那么多幸运了。

早上起来,本来翁锐还在盘算着怎么拉这家伙走,当他推开朱玉的房间,一下子就惊呆了,朱玉和衣躺在床边,脸色发青,浑身抽搐,呼吸急促,他赶紧上前一搭她的脉门,脉象急促而散乱,人已经昏迷,还有发热之状,这是典型的中毒之相。

翁锐当下也不敢迟疑,伸手点了她的数处大穴,扶她坐起,自己在她的身后坐定,抬手抵住她的后心,一股强大的内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先护住她的心脉,再以巡穴之法引导镇压她体内乱错的真气,使它们慢慢平息下来,一盏茶功夫,朱玉的呼吸慢慢变得悠长,脸色也显出一丝红色。

翁锐迅速将朱玉身体放平,迅速取出银针,一口气取穴小海、曲泽、尺泽、鱼际、阳陵泉、太冲、曲池、合谷、内庭、外关、支沟等十几处大穴,不一会朱玉的全身上下就插满了针,银针的入肉部分已经显出黑色,可见这毒性之强。

翁锐这回可真是急了,行一遍针之后,他翻遍朱玉的药囊包裹,也找出了一大堆不同颜色的大大小小的药丸,除了几种常用的治病药丸,剩下的他连那些是毒药哪些是解药都分不清,他非常后悔最近光顾着去体悟自己的内功剑法,没有好好去学一下朱玉的解毒用毒之法,他恨自己看见她一天到晚在捣鼓毒药,也没有去制止她,要是她有事,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翁锐刚才的一番施为,只是暂时克制住了毒性的扩展,而要解此毒非得要相应的解药,这朱玉不醒他就找不到解药,情急之下,他再次行针,并且用上了内力,尽可能的将毒性压制,终于,他听到了朱玉微弱的呻吟声。

“玉儿,你怎么样了?”翁锐赶紧问道。

“锐…锐哥哥,我没死吧?”朱玉非常勉强的笑了一下道。

“你胡说什么呢,”翁锐急道:“你快告诉我,那个是解药?”

“锐哥哥,这毒你解不了的,”朱玉瞟了一眼全身扎满的针道:“你把这些针都拔了吧,没用的,解药就在那个小瓷瓶里。”

翁锐可没有理她的话,直接把瓷瓶拿过来,倒出几粒暗红色的小药丸:“你快说,吃几粒?”

“两粒。”朱玉看似尽可能轻松地说话,但刚说了两句呼吸就急促起来,额头上也沁出汗珠。

翁锐拿了两粒端了碗水给朱玉服下,心下大定,这才慢慢的将一根根银针拔出,随手放到朱玉喝剩的半碗水里,水立即变得混浊灰暗起来。

“锐哥哥……”

“别说话。”

朱玉刚想对翁锐表示感谢,就被他制止,并且他也坐在床前,伸手搭住朱玉的脉门,以真元循脉之法助她内息流转,催化解药药性,同时也在关注朱玉体内的变化。

半个时辰过去,解药的药力已被完全催发出来,朱玉脸上的青气已经褪尽,又显出少女特有的红润之色,脉象平稳,呼吸悠长,翁锐这才深吸一口气,收功归气,并且把朱玉的手重重的摔在床上。

“说,为什么不告诉我?”翁锐现在的脸色黑得比任何时候都可怕。

“我没想到它那么厉害……”

“我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翁锐这回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锐哥哥……”朱玉又显出一副可怜相,每回犯了错,只要她这样,总能在翁锐这里过关。

“这回你这样也没有用,”翁锐生气地道:“你敢私自制毒试药,还不告诉我,你要出了事,我怎么向你哥交代?”

“我是怕你担心吗。”朱玉悠然道。

“那现在我就不担心了?”翁锐的气还是没消。

“你心疼我啦,嘻嘻,”朱玉是一招不行另换一招:“我以后做什么事都告诉锐哥哥,这总行了吧?”

“哼,没那么容易,”翁锐道:“那这次呢?”

“这次你就饶我一回吗,锐哥哥,”朱玉又是撒娇,又是献殷勤:“你快坐着,剩下的东西都我来收拾,行了吧?”说着就要下床去收拾那些带毒的银针等物。

“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翁锐很严肃的道:“你看看今天多凶险,我要是晚来一步,你的小命可就没了,我也知道这也是江湖一绝技,对你非常重要,我本来也没想反对,但这样药没有弄成,先把自己折进去的事今后再也不能让你干了,听到了没有?”

“你都说了,这是一门绝技,为什么不能干了?”朱玉有点急了。

“就是不行,”翁锐肃然道:“我不要你练成啥绝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都说了这是个意外,”朱玉道:“我觉得这个配方很好,但是没想到它会那么厉害,非常快就能起作用,我想只要再调调剂量,它真的能成为一个江湖绝品,江湖上能破它的人恐怕没有几个,这时候要我放弃,我不干!”

“你在这用毒上才学了几天呀,就敢说做出一个别人破不了的绝品,我看这样下去只能要了你的命。”翁锐嘴里说着,但明显对这个绝品也是充满了遐想。

“锐哥哥,我真的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好吗?”朱玉又换了一副委屈相:“再说了,我怎么就不可以,不试试怎么知道?”

“求我你还狡辩?”翁锐瞪眼道。

“不…不狡辩,”朱玉又是挤眉,又是弄眼,抖活活的伸出一个手指头:“就一次。”

“好,”翁锐看着那可怜相松口道:“今天你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快说,”朱玉知道自己今天的祸闯的不小,一看翁锐松口,准备什么条件都答应:“就算是十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翁锐道:“今后不管是配置什么药,都不许瞒着我,还有,要试药性都得我来。”

“这个不行!”朱玉脱口而出,很是坚决。

“你刚才还说答应我的,现在就像反悔?”翁锐又是一瞪眼睛。

“锐哥哥,我是怕我的解药弄的不对会害了你。”朱玉幽幽的道,眼里充满深情。

“难道你就不怕害了你自己?”翁锐眼里也是满满的关切,并且紧紧的攥住了朱玉的小手:“你要我不反对,就要按我说的去做,再说了,我的内力修为你也看到了,有什么事我肯定比你能扛,我不能让你再冒险了。”

朱玉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翁锐对她的用心,眼里已经饱含泪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路遇-4:医者仁心

朱玉中毒和翁锐吃药虽说都是朱玉所为,但两人的结果却完全不一样,翁锐是经历了凶险,身体非但没有受损,最终还助长了他的功力,而朱玉这次中毒,尽管是翁锐用尽全力,救治及时,保住她一条小命,但也是真元大损,身体虚弱,因此翁锐也放弃了立即启程的念头,想让朱玉多养两天,并且亲自开方配药,亲自煎药,全天耐心陪护,对她照顾的可谓无微不至。

但朱玉是苦出身的孩子,是忙碌惯了的,要是让自己躺着享受别人照顾,一天下来她就受不了了,第二天说什么都要走,在承诺这几天不再折腾的要求后,翁锐这才答应继续赶路,可等他们刚收拾好走出客栈,又有状况出现了。

沿客栈门前小街走来几个人,面色凝重,行色匆匆,一位壮汉在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刀,两位年轻的小伙子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在后,担架上躺着一位年轻男子,这位男子面如金纸,人事不省,身边还放着两把剑。几人走过翁锐和朱玉跟前,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进客栈。

“锐哥哥,担架上的那个人好像是中毒了。”翁锐已经走出两步,朱玉还站在原地朝里面看。

“玉儿,你答应过我的,”翁锐道:“我们还要赶路。”

“可那个人是中毒啊,并且中的还是极厉害的寒毒。”朱玉道。

“那又怎么样?”刚才的情况翁锐也看到了,从这几个人的打扮来看,虽说都拿着兵器,但穿着讲究,举止文雅,不像随意无束的江湖人士,倒像出自什么武林世家,再说了,江湖险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又没求你,最好不要多事。

“你让我看看,没准我能救他呢。”朱玉这技痒的毛病又上来了。

翁锐怕什么就来什么,别看朱玉是个小女孩,可从骨子里有种胆大无畏的个性,看见翁锐被人打,她敢冲上去护着,医术刚学点皮毛就敢给人看病,这在天玑门待了一个月,用毒解毒的法子学了不少,除了给翁锐解过一次毒,给自己下过一次毒外,没正经为别人治过毒伤,看见了这么一次机会,她的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跃跃欲试,手痒的厉害。

“人家又没有请你,你还是不要多事,”翁锐也朝客栈里面瞟了一眼道:“别没给人家看好到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走!”

“锐哥哥……”朱玉又在哀求了。

“快走!”

翁锐催促朱玉快走,但现在他们恐怕已经走不了了,他看到刚才走在前面的壮汉已经朝他们走来,看来他们两人的对话对方已经听到了。

“这位小哥,这位小姐,”壮汉深施一礼道:“两位是否精通医术?”

“这位大哥,”翁锐回施一礼:“江湖之人,谈不上什么精通,只是略知一二。”

“这位小姐可懂得解毒?”壮汉问道。

“她这解毒之术也只是学点皮毛,小孩子口无遮拦,大哥千万不可当真。”翁锐道。

“我就是学点皮毛也比你强。”朱玉有点不服气。

“玉儿……”翁锐制止朱玉再说下去。

其实这位壮汉进去的时候已经看见了翁锐和朱玉二人,当时只觉得这是两个小孩,也没太在意,进到客栈后听到二人在谈论有解毒之法,这才走出来询问,见二人虽说年轻,但却英姿勃发,聪慧自信,眉目间竟藏有异相,特别是翁锐,谈吐间不但气定神闲,还显露出一股老成持重的江湖气息,暗叹真是江湖辈有人才出,或许真有奇能也说不定。

“这位小哥,我看您也是身怀绝技之人,江湖讲的不过是个义字,虽萍水相逢,亦能解危济困,”壮汉再次行礼道:“如果二位确实能解我家公子身上之毒,我家主人定当重礼酬谢。”

“这个……”翁锐还是有点犹豫,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去救这位年轻人了,朱玉他好对付,但这位壮汉一出口就知道江湖经验老道,恐怕不易搪塞。

“锐哥哥,你还犹豫什么呢,”朱玉道:“人家都来求我们了。”

“既如此,那我们就进去看看。”翁锐还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满。

“我叫佟立,”那位壮汉施礼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免贵姓翁,我叫翁锐,”翁锐道:“这是我妹妹朱玉。”

“哦,翁小哥请!朱小姐请!”

佟立伸手把翁锐和朱玉让进大门,进来一看担架上的那位年轻人正躺在当庭,店家正在给他们安置房间,看见翁锐他们出去又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过来照应。

“店家,拿一碗酒一碗水来。”翁锐吩咐道。

“好,我这就拿来。”店家一看这些人又是刀又是剑的,也不敢多话,赶紧去准备。

“佟大哥,这位公子怎么了?”翁锐问佟立。

“这是我们家陆公子,我们在与仇家争斗的过程中,公子不幸中了暗算,”佟立道:“说来惭愧,公子的伤倒不是很重,但对他中的毒我们却是束手无策,既然二位有解毒之法,还请救救我家公子。”

“请救救我家公子!”另外两个年轻人也跟着道。

“陆公子伤在哪里?”翁锐道。

“右臂。”一个年轻人说完,赶紧把陆公子的右臂拉开,一段浅浅的暗器创痕出现在右臂上部,伤口泛青,却没有多大扩展,翁锐摸了摸手臂,手臂冰凉,明显有气血涩滞之感,再搭他的脉象,急促而紧致,并且有减弱迹象,急需救治。

翁锐后撤一步,把位置让给朱玉,朱玉难掩兴奋之色,抢上一步查看伤口,细闻伤口的气味,并再次给那位公子号脉,探测他的体温,有条有理,急而不乱,检查完毕,冲翁锐微微点了点头。

到底能不能治,翁锐现在要看朱玉的脸色,见她胸有成竹,他也松了一口气,就对店家道:“店家,安排一间大房,先把陆公子安顿到房间,把东西也送到房间。”

店家也不敢多言,领着他们就往里走,两位年轻人急忙抬着陆公子跟着,到了房间,立即将陆公子安放在床上,垂手而立,看着翁朱二人和佟立。

朱玉上前拿出一盒银针,抽出数根浸入酒碗,又从中取出一根,轻轻刺入那位公子的伤口,稍许拿出,银针已经泛出幽幽的绿色。

“好厉害。”朱玉惊叹一声。

“能解吗?”佟立问道。

“有毒就有解,”朱玉道:“锐哥哥,你先给陆公子稳住心脉,通通经络,然后再取穴散毒,我去开方配药。”

“这……”看到朱玉自说自话,佟立一阵疑惑,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我虽略通医术,但她解毒比我在行。”

翁锐说完,命除去陆公子的外衣,扶他坐起,自己盘坐于他身后,手抵后心运气护脉通络,这看似和救朱玉差不多,但这中毒不同,身体的反应也不一样,真气的运行也不尽相同,效果也不就一样,约莫一炷香功夫,就见在陆公子头顶冒出丝丝热气,脸上也有了血色,气息也通畅了许多,但人还是没有清醒。

佟立也算是为老江湖了,翁锐的表现让他暗暗吃惊,就算是他四十多岁的年纪,也没有这份内力,能够御气通络治病,江湖上这种人也不多,恐怕他们家主也难以做到,要是能和这样的少年侠士认识,也许在江湖上未来会有很多便利,不由心中暗暗动了结交之意。

翁锐看到那位公子情况渐趋稳定,就将他身体放平,拿起银针取穴百会、大椎、神阙、阳陵泉、涌泉五穴施针散毒,这寒性之毒和朱玉的热性之毒所取穴位大不一样,用意也有更多讲究,待得他行针两遍,陆公子的间歇性颤抖已经慢慢平稳。

翁锐这边刚好,朱玉那边已经熬好了一碗汤药,手里还有两粒他自己炼制的药丸,佟立和他的同伴看到翁锐刚才以内力施救和飞针走穴,一派大家风范,他们家公子已经好转了很多,对朱玉的药更是深信不疑,连忙上手帮着朱玉给陆公子把药吃下,翁锐又再次行针,催动药力发作,然后才慢慢的收针,大家都静静地等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陆公子的眉头使劲的皱了几皱,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才慢慢真开眼睛。

“佟叔,翔子,小威,”他喘了口气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公子,您可是醒了,”佟立道:“我们在客栈里,是翁小哥和朱小姐救了你。”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陆公子想爬起来谢恩,被朱玉上去按住了。

“好啦陆公子,只要你醒了就好,”朱玉也显得十分开心,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手:“现在你身体虚弱,还是先歇着吧。”

说完她又搭上他的脉门,仔细勘察他的脉象,但这回勘察的时间有点长,并且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有问题吗?”看朱玉的表情,佟立首先不淡定了。

“奇怪!”朱玉摇摇头,困惑的看了翁锐一眼。

“怎么啦?”翁锐也过来给陆公子搭脉,脉象看似平稳,但很低很沉,人的气血活力依旧被抑制。

“好像这毒只是被压制,并没有解?”翁锐看向朱玉,朱玉也点了点头。

“实在对不起……”翁锐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歉意。

“没关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陆公子淡然道:“我今天能这样,已经是托了二位的福了,如蒙不弃,想请翁兄和朱家小妹到舍下一叙,略备薄酒以示感谢。”

“我正有此意,不如翁兄弟和朱小姐可否随我们回去?”佟立也赶紧道。

“公子和佟大哥客气了,”翁锐歉然道:“无功不受禄,还是我们学艺不精,也未能解了公子之毒,再去叨扰就更说不过去了,我们还是就此告辞。”

“翁家小哥这什么话,”佟立急道:“二位的功夫医术我们都已经见识了,别说你们这个年纪,就算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二位既有此能,定能想出法子解我家公子之毒,也算是修个功德,何不随我们去陆家待上几日,慢慢研究可好?陆家离此并不很远,几十里路半天时间就到了。”

“锐哥哥……”朱玉生怕翁锐不答应,这陆公子的毒未解,她的活就算没有干完,也不能证明她的医毒之术,这个时候让她放弃她真的不愿意。

江湖之人讲的就是个侠义豪爽,翁锐知道再坚持下去就有点小气了:“那好,我们就随诸位走一趟,我兄妹尽力而为便是。”

“那是,那是!”佟立赶紧呼应,也不在此逗留,众人收拾上路,急急赶往陆家。

一路上,佟立才把此次中毒的原委说给了翁锐他们,当然这事还要从当地的两大家族说起。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扬州庐陵郡皖县境内,此处是大江下游水陆交通要地,附近的水产交通历来为两大武林世家把持,一是庐陵郡皖县境内的陆家,一是鄣郡春榖县境内的林家,两家虽相距不下百里,但其势力范围却犬牙交错,经常会发生一些冲突,这回陆公子和佟立等人就是为了解决冲突而约林家人见面的,最后却因利益难以协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对手见打不过竟用了暗器,更为歹毒的是暗器上还萃了毒,以致于没过多久陆公子就人事不省,佟立见状也顾不上再与对方争斗,抬着陆公子就往回赶,途中看见他已经气息奄奄,焦急万分,想在客栈先休息一下,看看能不能先行救治救治,至少能保命回陆家让家主定夺,没成想在这里碰上了翁锐兄妹。

虽说这毒还没有解,但至少是争取了机会和时间。

第十二章 路遇-5: 武林至宝

庐陵钟家,这也是一个神秘的家族,兵荒马乱的年代移居此处,也没人关心过他们从哪里来,开始占据的也是一处被战乱损坏遭遗弃的没落府邸,自己修复破碎的屋舍,自己开垦荒芜的田地,慢慢融入当地已经稀稀落落的人群,经过三代人五十多年的经营,不但家业不断壮大,还成了当地的名门望族,由于其家传功夫了得,在江南武林也占有一席之地,其影响力触及方圆数百里之地。

钟府内庭,陈设简洁古,朴几个人坐在屋内。

“怎么会搞成这样?”说话的是钟家的老太爷钟祎,年纪已经有七十多岁,尽管胡须花白,但却精神矍铄,身板挺直,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一看他的孙子钟铉被伤成这样,很是心疼。

“老爷,都是我不好,没有把公子照顾好。”佟立歉然道。

“佟立你不必过于自责,”说话的人是现在钟家的家主钟复,五十岁上下年纪,精明强干,神气内敛,气场很足:“老爷是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家主,”佟立道:“公子和我带着翔子、小威去和林家交涉渔场的事,他们来的是他们的少主林枫和管家林昇,也有四五个人跟着,他们蛮不讲理,不但把扣我们的船不放,还说那渔场是他们早就发现的,双方争执不下就打了起来,先是公子和林枫打,后来我们也打了起来,公子本来已经占尽上风,但林枫使诈用暗器伤了公子,谁知暗器上有毒,数招下来公子就毒发难以招架,为了保护公子我们就没有再和他们打下去。”

“既然发现铉儿中毒,为什么没有当场向他们讨要解药?”老太爷钟祎道,他知道这两家虽有冲突,但也不是什么死敌,不至于把路走绝。

“我们要了,但他们说话太欺人,”佟立道:“他们要我们拿十个渔场来换,这不是把我们的渔场全拿走了吗?公子气恨不过要和他们拼命,由于有伤在身,被我劝了回来,我本想回来由老爷家主定夺,谁知路上公子的毒伤就越来越厉害,还好在沿途的客栈碰到一位小哥和一位小姑娘,他们出手救了公子,我们这才使公子能安然回来。”

“我知道林家的毒很是厉害,没有他们的独门解药很是难解,”老太爷钟祎捻着胡子道:“能有克制此毒的手段,看来这位小哥不简单哪。”

“其实会解毒的是那个小姑娘,”佟立道:“但那个小哥功夫很好,医术也很不错,他不但能用内力护住公子心脉,还能用银针给公子取穴散毒。”

“那是什么人?”钟复问道。

“他叫翁锐,那位小姑娘叫朱玉,”佟立道:“那翁家小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那小姑娘最多也不过十四五岁。”

“哦,这年轻一辈中竟还有这等人物,”老太爷钟祎奇道:“莫非是哪个名门高足?”

“爹,我还真听说过一个叫翁锐的,”钟复道:“数月前去往长安,就听说有位非常年轻的小神医,还开了个医馆,善治各种疑难杂症,用针不用药,说的神乎其神。这人的来历似乎和当年随赵王刘遂造反的大将翁檀有关,去年翁檀被抓,最后虽说皇上大赦天下放了出来,但还是死在了翁锐在长安开的那个秦仁阁医馆里,前去吊唁的人有些身份还不低,听说平阳侯府都去了人,看来他在朝堂之上还有些关系。另外其身上的功夫据说和称为道门三圣之一的天枢门有些关联,听说有个叫天灵子的在和他打斗时称他为天枢门的小师弟。”

“这就难怪了,”钟祎道:“名师出高徒,要真是天枢门门下,这点能耐对他也许算不了什么。”

“但他不是在长安吗,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钟复道。

“各家有各家的事,”老太爷钟祎道:“既然来了,人家也与我们钟家有恩,我们也不能慢待呀,现人在哪里?”

“人我已经安排在客房休息。”佟立道。

“快快前厅有请!”老太爷钟祎道。

钟家前厅,古朴之风没变,但却奢华很多,里面的陈设也很丰富。

“晚辈翁锐、朱玉拜见钟老爷子,钟大叔。”翁锐他们进到前厅,一经佟立介绍,二人赶紧上前施礼问候。

“二位少侠快快免礼,”钟老爷子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二位救了我家铉儿,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应该重重谢礼才是。”

“是啊,二位小小年纪就有此能耐实在让人佩服,”钟复也跟着行礼道:“二位能来舍下。实在是蓬荜生辉呀。”

翁朱二人尽管看起来都还是小孩,但钟家父子也不敢怠慢,救了他们家小公子确实是个原因,但更让他们看重的是翁锐与天枢门可能的那层关系,没有这么大的背景,从武功到医术,又这么点年纪,就算年过七旬的钟老爷子想也不敢想象啊。

“二位过誉了,翁锐兄妹愧不敢当,”翁锐道:“对于医道解毒,我兄妹也只是学点皮毛,差点误了钟公子的性命,二位不要责怪才是。”

“哈哈哈,我以为人不大本事不小已经奇了,没想还这么会说话,”钟祎笑道:“快快请坐,我们坐下说话。”

“谢过钟老太爷,您请。”翁锐道。

众人分宾主坐定,朱玉紧挨着翁锐坐下,已经有人沏好了茶水端了上来。

“翁少侠,因为你这姓,老夫忽然想起一位故人,就冒昧的问一下,”钟祎道:“原赵王刘遂手下有位大将翁檀,不知翁少侠可否听说?”

钟祎这么问就是想探探口风,看看人家想不想讲。

“莫非翁老太爷与他有旧?”翁锐这么讲并没有否认他知道这个人,他也想证实一下钟祎的用意。

“那倒没有,”钟祎道:“但当年他不愿引匈奴人攻汉弃官而逃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我也只是听说,确实令人佩服啊。”

“谢谢您能这么看,”翁锐道:“您说的正是家祖,当年跟随赵王刘遂参与七国之乱,已经犯下死罪,也正是因为您说的这件事,当今圣上天恩浩荡,赦免了祖父和我们一家,但他老人家却也因此事在长安辞世,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心愿吧。”

因为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也不用在藏着掖着,翁锐看钟祎有话要说,既然你问,说明你已经知道了不少,我索性就都告诉你,看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果然没有猜错,看来真是将门之后了,”钟祎道:“那看来翁少侠这身本事是家学了?”

“祖父虽曾做过将军,但他后来厌倦杀伐,只给我教一些强身健体之能,并没有教我武功,”翁锐道:“这医术和功夫也是机缘巧合,另有师承。”

“莫非是天灵子口中的天枢子?”钟复问道。

“看来钟大叔对我了解很多啊,呵呵。”翁锐轻笑一声,啥也没说。这也有层意思,你了解我到底是为什么?

“你在长安可是太有名了,我不关注都不行啊,哈哈哈,”钟复笑道:“什么小神医、徒手败平难将军蒙成、力战天灵子等等,你的故事可不少,既然到了我们这里难免有些好奇,请翁少侠千万不要见怪。”

“哪里,钟大叔说笑了,”翁锐道:“这也都是凑巧了,技不如人,每次都被天灵子打的浑身是伤,惭愧。”

虽说翁锐嘴里说着惭愧,但坐在一旁的朱玉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她一点都不知道,原来他的锐哥哥在外面都这么有名了。

“这么说,翁少侠真是天枢门下?”这才是钟祎真正想问的问题,在江湖这可是棵大树,因他们平时很少和江湖之人来往,更不用说结交了。

“虽得师父指点,但我生性愚钝,进展有限,到现在还未入得师门,”翁锐道:“让钟老爷子和钟大叔见笑了。”

“翁少侠过谦了,”没入师门的话钟祎信,但其他的就是谦辞了:“没有你出手,我们家铉儿可能就熬不过这一关。”

饶了一大圈,终于要谈到正题了。

“其实钟公子的危险还没有过去,”朱玉道:“我刚才还去给钟公子看过,前面被压制的毒性又蠢蠢欲动,如不能及时解毒,恐怕会对身体的伤害越来越严重。”

“这位朱姑娘懂得解毒?”尽管前面已经听说,但钟复还是有点不相信。

“钟大叔,您可别小看我这个妹妹,她人不大,胆子可不小,”翁锐当然也要为朱玉圆圆面子:“当初我看病给我打下手,偷偷摸摸学了一点就敢给人家看病,看得多了,连我的饭碗都快给抢了,后来机缘巧合又有些奇遇,现在用毒解毒的本事我都比不了。”

“锐哥哥……”朱玉被他一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真是江湖辈有人才出啊,看来我们确实是老了,”钟祎道:“我刚才也看了铉儿的情况,这毒确实有些怪异复杂,连我都没有看出门道,既然二位都是此中高手,何不再想想办法,我钟家定当重谢。”

“其实谢不谢的无所谓,”朱玉喃喃道:“但有毒就有解,我想总能找出个办法来。”

一提到毒,朱玉又开始犯魔怔,但这对外人来说就是口气太大了,翁锐怕收不了场,赶紧阻止道:“玉儿,在钟老爷子这里不许乱说。”

“不打紧,我看朱姑娘说不定真有办法,呵呵。”钟祎笑道。

“她自从迷上这个后经常就会这样……”翁锐还没有说完,朱玉又开始自言自语。

“我反复想过,我们前面用的解毒方子应该是没有错的,”看来这事朱玉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对毒有压制作用,却不能完全解掉,似乎里面少了一味关键的药,最好是那种能清热毒的神品一类。”

“朱姑娘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钟祎道:“早些年听到一些传闻,说是林家祖上曾得到一件武林至宝,据说是一块产自极热地带的白色神犀的牛黄,可解百毒,林家毒药的解药会不会和这件东西有关。”

“世间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钟复奇道。

“这还真可能有,”朱玉道:“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牛黄确实有解热毒之效,热带极品犀牛所产牛黄的功效可增数倍,比黄金还贵,我在药里已经用了牛黄,但还是药力不足,如果真有此神品,我想钟公子的毒就可解了。”

“你能确定?”翁锐问道。

“我是觉得我的方子没错,可就是药力不足,”朱玉道:“也许他们家的毒就是冲着他们家的这个宝贝配的。”

“朱姑娘说的有理,”钟祎道:“以他们家的宝物作为解毒之法而配置毒药,无此宝毒就不能解,这完全有可能。”

“那怎么办,我们要他们也不会给呀?”佟立急道。

“当然不会给了,”钟复道:“不然他们就给你解药了。”

“还有一个法子。”钟祎道。

“您说是盗?”钟复想想点了点头。

“那我去把。”佟立一直觉得他没有把公子照料好,这事理应他去。

“你觉得你能盗得出来?”钟复道。

“这个……”佟立确实觉得林家的高手很多,要真打起来,他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还是我去吧,”钟复道:“林家我去过,对那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悉。”

“这恐怕不妥,”翁锐道:“现在钟林两家虽有争斗,但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如果钟大叔去直接和林家人照面,这两家的冲突势必会再升级,这以后就更难处了。”

“那翁少侠可有良策?”钟复道。

“我去,”翁锐道:“既然来到钟家,就一定要把钟公子的毒给解了,只要有个熟悉的人给我指路,我就能把东西拿出来。”

“这不行,你是客,怎么能让你干这种事?”钟复道。

“钟大叔,”翁锐道:“我去走得脱最好,要是真碰上了,他们也只当我是个盗宝的,就算动起手来,也牵扯不到钟家,再说了,我还有一样功能是你们所不具备的,我能闻到数丈之内所有的细微味道,既然那东西是个神品,到了跟前凭着味道我就能找到它,这也省了许多麻烦。”

翁锐的这个能耐是他在龙目山顶的时候才发现的,不光是声音,气味的感知能力也是大大增加。

“这个……”钟复总归觉得有些不妥。

“这或许是个法子,”老爷子钟祎对翁锐的能力还是有些自信,名人之徒自会有些异能,他还是有些疑惑道:“但翁少侠与我们钟家萍水相逢,为什么要甘冒此险?”

“唉,”翁锐看了一眼朱玉,叹了口气:“要不把钟公子的毒医好,恐怕我要把她从这里带走都不行啊。”

“啊?哈哈哈哈。”钟老爷子愣了一下,马上会意一笑,大家都跟着笑了。

“那就这样,我跟你去。”钟复道。

“不用了,让佟立跟我去就行了,”翁锐道:“这一路上我们已经很熟悉了。”

“还有,”钟老爷子道:“凡事不可用强,实在拿不到回来就行,我们另想办法,别伤了自己。”

“钟老爷子放心,我自有道理。”翁锐很是自信。

第十二章 路遇-6:夜闯林府

钟家在庐陵郡,林家在鄣郡,虽分属两郡,但相隔却不过一百多里,翁锐和佟立快马加鞭,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看看天色尚早,也就亥初时分,两人决定先在离林家不远的一片小林子隐下身来,安顿好马匹,休息休息,翁锐也想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林俯的情况。

“佟大哥,”翁锐悄声道:“这林家你以前来过?”

“来过,”佟立道:“在这方圆数百里范围内,除了官府,也就是钟林两家有些势力。这两家也算是半个武林家族,以前关系不错,也有些来往,我随老爷来过,到后来为解决两家的一些冲突,我还去过几次,对里面的情况也知道一些。”

“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翁锐道:“既然以前关系不错,怎么到后来就有矛盾了呢?”

“唉,这还不都是为了利益,”佟立道:“据说老爷举家迁到这里的时候,由于常年的战争,百业凋零,民不聊生,后来不打仗了,官府也管的很少,老百姓的日子这才慢慢好起来,像钟林两家这种有点能耐的家族就慢慢壮大起来。”

“难道这日子好过了就要打架?”翁锐有些不解。

“当然不是了,”佟立道:“这钟林两家都是望族,做事都有分寸,但那些小户人家就不这样了。说来也怪,在穷困的时候大家相处都还好,日子好起来了,利益的冲突倒是多了,为保利益,就有很多人纷纷投靠这两大家族,慢慢的也就分出了势力范围,但很多地方都有交叉,分也分不清楚,所以这底下的冲突就变成了两个家族的冲突。”

“那就没有调解过?”翁锐总觉得这利益之争也不是什么大事,商量一下相互礼让一下也就过去了。

“这当然有了,并且还不止一次,”佟立道:“开始都是老爷、家主们出面,大家都很客气,争执很快就会平息,但我们家老爷太过厚道,每次都是谦让的多,时间长了,底下的人怨言就多了,并且对方得了好处话还难听,气得我们家老爷就再也不去了,两家的关系也就淡了,有什么事都是家主和公子带着我们去,或者我们自己去,再到后来就连对方的家里也不去了,都在外面解决,并且越吵越凶,谁也不肯相让。”

“唉,看来这钱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呀,”翁锐叹了一句道:“你们这钟家老爷是从哪里迁过来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老爷、家主从来都不提这事,”佟立道:“我来的时候钟家已经有诺大的家业了,其他的我们这些下人是不好问的。”

“呵呵,我就是随便问问,”翁锐感觉到佟立有点紧张,就转话题道:“佟大哥,你讲讲林府的情况吧。”

“林府很大,坐北朝南,估计得有几十亩大吧,”佟立道:“我是从前门进去过,里面房子很多,前后有四进院落,两边都有跨院,第一进院落就是前厅,是林家主人接待宾客的地方,第二进院落是内厅,是林家自己聚会和处理内务的地方,主家主要住在第三第四进院落及两边跨院,后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我想他们的这件宝物有可能藏在两个地方,第一个是第二进院落的东跨院,那里是他们的医所药房,还有就是内厅的楼上,那是他们的藏宝阁,也差不多是整个院落的最高点,但这两个地方我都没有进去过。”

“但愿吧,”翁锐道:“要是他们把东西放在这两个地方还好办,就怕他们另有地方就难了。”

“那翁兄弟你觉得有把握吗?”佟立有点担心起来。

“既然来了,有没有把握都得试试。”翁锐看起来倒不是很紧张。

“哪我随你进去。”佟立道。

“不用,”翁锐道:“你只要在这里守住这两匹马,我要出来你就做好接应,我要没出来,你就悄悄回钟府回复,千万不要硬闯进来,我自有办法脱身。”

“这怎么行……”佟立有点不忍。

“你放心吧,我没事,”翁锐安慰佟立道:“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佟立自己知道就算跟去可能也帮不上太大忙,还是不要给翁锐添乱的好,翁锐的功夫他虽没见识过,但他的内力修为似乎还在家主之上,这天枢门的弟子不是他所能看懂的。

其实翁锐对这件事一样心里没底,但江湖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这种深夜盗宝的事他以前只是听说过,现在他自己就要去尝试,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想想都很兴奋,些许的担心和不安早就被挤到一边去了,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想法。

好不容易熬到子末时分,这是人一天内最困的时刻,也是夜行人行动的最好时刻。翁锐整整行装,取出一块黑布包住面孔,冲佟立一点头,脚一点地,人已经像一股轻烟飘了出去,除了身边树叶有些晃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看来他的轻身功夫又有进步了,单凭这一点,佟立已经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最深沉的夜,也是最安静的夜,淡淡的玄月已经西垂,只能斜斜的映出一点点亮光,但这一点点对翁锐来说已经够了,既可帮他辨别方位,又有利于他藏身。

林家的院子确实很大,但格局却很清晰,他绕到二进东跨院外面,凝神静气,让自己的听力慢慢延伸出去,在龙目山顶悟到的功夫显出奇效,在这个跨院内除了一个人轻微的鼾声,他确认没有第二个人,纵身一跃,人已经上了墙头。

翁锐并没有急着下去,借着一丝残月的微光,他看到了整个院院落的布局和佟立说的基本相仿,是一座一主两厢的小院落,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正对着小院的主屋,墙下是一个小小的后庭院,长着不大的两棵树,前面的正院被正屋所当,看不清楚,看来只能下去再说,他深提一口气,手搭墙沿纵身一跃,轻轻地到了墙下的庭院。

翁锐轻手轻脚的沿着主屋一边的回廊绕到主院,更加清晰地听到微微的鼾声就是从一间厢房里发出,他下意识的抽了一下鼻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他又闻到了非常熟悉的草药香味,不同的类别他几乎都分得清,看来药房就在主屋之内。

药房的门是宽宽厚厚的两扇,上面还坠着一把锁,就是很简单的那种,对翁锐来说毫无难度,拨弄两下也就开了,为了不惊动别人,他抓住门上的扣环将门轻轻提起,往里一推,门就毫无声息的开了。

站在屋内,看着一排排的药屉,闻着扑面而来的各种味道,翁锐仔细分辨,寻找他想要的东西,猛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牛黄的味道,巡味察看,他确实找到了一个药屉,右上角也清清楚楚的写着牛黄,他打开药屉,牛黄的味道更浓了,他伸手拿下一小块,先闻了闻,随后还咬了一点尝了尝,是牛黄没错,但这只是普通的牛黄,绝不是他要找的那种。

翁锐想想也是,既然是武林至宝,一点防备都没有让他这么容易拿到这也有点太不像话,不仅哑然而笑,轻轻地合上药屉走出药房,看来林家的藏宝楼是一定要去闯一闯了。

跨院的门是从里面关的,要出来倒是很容易,翁锐出来后把门掩好,经过两道回廊,到了林家二进院子的主屋楼下,翁锐就有点犯难了,这到底要从哪里进去?看看上面雕檐挂斗的很是复杂,最后还是决定老实点从下面进去。

他刚想动身,就听到隔着几重院落传来脚步声,他赶紧闪向一个角落,没过多久就看到两个壮汉挑着一个灯笼,各人手持一把剑,边走边四处查看,看看没有什么异样,又顺路朝其他地方走去,等脚步声听不见了,翁锐这才从角落中闪出身来。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下去,周围一片漆黑,但对翁锐来说,借着天空的微光他也能看出周围房屋的轮廓。他轻轻走到后厅的门口,顺手一摸,摸到了一把制作十分精巧的锁头,尽管这把锁比药房的复杂精制了许多,但也难不住翁锐,他拿出卓爷给他的那套家伙,使出他的开锁能耐,没费多少功夫,这把锁就被打开了,闪身进门,再把门虚掩上。

这时候的屋内漆黑一片,连天上的一点微光都借不到,但在这里又不可能点起灯火,翁锐只能靠感觉慢慢在屋里触摸前行,终于,他在屏风的后面找到一个向上的楼梯,想都没想就向上爬去。

楼梯的尽头又是一道门,但这道门上并没有锁,他轻轻的推了推,厚厚的木门纹丝不动,显然这是一道机关门。

以翁锐对机关的了解,像这种门都会有一个机关按钮,或按或扭都能把门打开,但他摸便了门的周边,凡是门上、墙上突出的东西,或推、或按、或扭,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机关,连门旁面积不大的砖墙上的每一块转他都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

偷人家东西,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不可能闹出很大的动静,他仔细琢磨着各种可能,穷尽他现在可以想到的各方法,竟然还是一筹莫展。

翁锐在想,能够触及开门的机关,一定不会离门太远,这楼上没有,楼下会不会有呢,想到这里,他就想到楼下附近碰碰运气。

他顺着楼梯往下走,刚下了几个台阶,他忽然停住了,他忽然觉得他刚才碰到的有个扶手的柱头有点松动,他立即回去寻找,果然有个柱头是可以扭动的。

翁锐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扭动柱头,直到扭不动为止,但门并没有开,他愣了一下,继续去触摸别的柱头,在他伸手可及之处,又找到了两个可以动的柱头,看来林家机关的设计者是个高手,通过三点来控制宝库的门,这比一把锁管用多了。

既然是三点控制,一定是先后会有个讲究,谁先谁后,转多少角度可能都有规定,这一时半会到哪里弄清楚这些呢?他想到卓爷给他讲的各种锁的原理,其实每个锁也是一道机关,只是有大有小,能开锁,这机关也应该有办法。

翁锐再次凝神静气,释放出自己的听觉和触觉,慢慢的拧动一个个柱头,仔细倾听柱头拉动机簧的一丝丝声响,手上敏锐的感觉着扭动过程中受力大小的细微差异,在几个较为明显的变化处他停了下来,他再次走上前去,轻轻一推,们竟然慢慢的开了。

翁锐如舒重负,摸着门框抬腿走进林家的藏宝阁,但刚迈出第二步,他就听到细微的“嘎巴”一响,脚下也明显感觉到了一些震动,经历了天玑门九宫门历练,这是触动暗器最明显的感觉,顿时他的警觉提升到最高度,随着机簧发动的声音已经身形暴起,闪向最不可能受到攻击的一个方向,“嗖”“嗖”竟然有两只暗箭从不同的方位射向他刚才立足的地方。

看来这林家的藏宝阁还真不是白给的,进门有机关,里面有暗器埋伏,但就这一下,翁锐就知道他们这些机关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九宫门原始门的那一级,但这些机关也是机关哪,碰上了照样会取人性命,要想找到东西,索性想将这些机关破掉再说,当下一脚脚的试探过去,又触发了几道机关暗器,他已经确信自己能找到安全的路径了,对其他的机关就没了兴趣。

翁锐抽动鼻息,似乎闻到一丝牛黄的气息,但又若有若无,比刚药房里的不知要淡上多少倍,就算是寻到,恐怕这也没有多少药用价值,但既然来了,不找到还是不甘心的。

翁锐用鼻子仔细感觉着没一个方向,一点点的缩小范围,终于他停在了一个地方,伸手摸上去,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匣子,很光滑,很精致,上面还有一把精制的小锁,显然这对翁锐够不成什么阻碍,几下他就打开了。

打开箱子的一刹那,翁锐就闻到了非常浓烈的牛黄味道,他伸手往箱子里一摸,又摸到了一个瓷罐,上面还有软布包的木塞塞着,拔开木塞,这味道又浓烈了数倍,使得翁锐心神一荡,他这才知道什么叫武林至宝,那药性简直就是闻着味道就能渗透的你的体内,就能解毒治病。

他迅速拿出一块布,从瓷罐里取出宝物,包好随身藏了,塞上木塞,锁好匣子,出门还从容的关上了藏宝阁的门。。

翁锐轻轻拉开林家内厅的门,站到了门外,发现他已经走不了了。

第十二章路遇-7:你很不错

翁锐刚一踏出厅门,昏暗的星光下已经隐约出现了很多身影,紧张的呼吸声从四周传来,二进院的院内院外已经被团团围住,既然这样,翁锐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

“点灯!”黑暗中一个苍老而冷静的声音传来。

一阵“呲呲啦啦”发火的声音,不一会功夫,火把灯笼就点亮了一大片,不但照亮了整个院子,连夜空都被照得明晃晃的。

有了灯光翁锐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厅门正对着的院子中央站着数人,为首的是一位老者,鹤发童颜,身体微胖,面色凝重,不怒自威。

在他的两边身侧,各站着一位中年人,左边的一位穿戴整洁,五官方静,不胖不瘦,左手握剑,垂手而立。

在他右边站立的这个人就比较抢眼,个子很高,人比较瘦削,有点胡子拉擦,发髻也挽得很乱,身上的衣服粗旷了很多,江湖气息很浓,和在场的人有很大不同,但更为不同的是他抱剑胸前,气定神闲,似乎根本没把当下发生的事放在眼里,很象是来看热闹的。

在他们前面站着两个年轻人,看样子也比翁锐大不了几岁,虽都长得眉清目秀,但却表现不同,一个冷静加冷峻,抱剑在胸前,他的神态和那位站在老者右边的中年人有几分相似,另一为却难掩紧张,已经抽剑在手,做出一副要去拼命的样子。

其他的,远远近近,拿刀拿剑的,挑灯笼火把的,还有执弓搭箭的,围了不少人,一直延伸的回廊外面。看来翁锐刚才专心对付那些暗器,弄得动静肯定不小,从招来的人就可见一斑。

“郅儿,去看看丢了什么东西?”中间的老者道,看来刚才让点灯的也是他,翁锐判断他就是林家的老太爷林渊。

“是,爹。”答应的是站在左边中年人,看来他就是林家的长子林郅,一招手,就过来两个人,一个跳着灯笼,两人都手持一把长剑,身形敏捷,看来功夫不弱。

他们往前一走,翁锐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把门口让开,似乎是说你要看就看吧,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理直气壮的有点过,好像他是专门来拿东西的,根本不是来偷的。

现在的情形有点怪异,林郅带人去查看藏宝阁,其他人都在院子里等着,主家没有说话,翁锐也不说话,但也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和举动,到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似的。

这里在这样僵着,但林家庄外小树林的佟立已经坐立不安了。开始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也在暗暗地祈求,最好是别出什么事请,到后来林家庄内突然灯火通明,说明人家已经发现了翁锐,他急忙把马牵在手上,随时准备接应翁锐,但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既没有听到打斗的声响,也没有看到出来的翁锐,难道是这家伙被人家抓住了?如果是这样,看来后面的事就更麻烦了。

“爹,除了白犀牛黄,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丢,”林郅已经出来,回到老太爷林渊身边:“但里面的机关已经尽数被挑。”

“哈哈哈,看来确实是位高人,”林老太爷道:“能躲过林家庄的巡查,又能轻易的打开门锁,破掉机关,还能很精准的找到白犀牛黄,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呀。”

“我确实是为白犀牛黄而来,”翁锐道:“事关一个人的性命,特来借贵府的宝物一用,用完定当归还。”

“为救人性命这我信,”林老太爷道:“我们林家虽不富庶,但这藏宝阁中的金银财宝、珍奇古玩比白犀牛黄值钱的还有不少,看来阁下也不是个贪财之人,只是这种借法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令老夫难以理解。”

看来这林家的老太爷城府很深,他并不想很简单的解决这件事,因为他知道,这江湖里的事根本就没有简单的,不弄清楚来龙去脉,什么时候吃了哑巴亏也不知道。

他这样想,但年轻人却没有这样的耐心。

“哼,什么借不借的,我看就是那个没用的钟家来偷的吧?”前面抱剑的年轻人冷冷的道。

“枫儿,不得无礼,”林老太爷道:“事情总有因果,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

哦,这就是那个和钟铉打架并用暗器伤他的林枫,翁锐心下暗道,看来这家伙还有点本事,要有机会一定要试试他,看他到底怎么样。

“这个和钟家没有关系,”翁锐道:“救人的事是我自己的事。”

“呵呵,”林渊笑了,他听得出来这是位年轻人,并且觉得他质朴可爱:“既然你知道钟家,那就是真的与他们有关系了?”

“和钟家没有关系,这只是我自己的事。”翁锐把刚才的话有重复了一遍。

“我管你有没有关系,”林枫怒道:“把我们家的宝物留下,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东西我一定要带走,”翁锐道:“饶不饶的那就看林兄的功夫了。”

这是林家大院,翁锐的这句话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这放谁也忍不下这口气,执剑的年轻人就要往上冲,被林枫拦住:“林楠,你不是他对手,我来!”

林楠是林枫的弟弟,功夫他差哥可不是一星半点,单凭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入林家的藏宝阁,里面的暗器埋伏也不能伤他分毫,这个本事就算林枫自己也很勉强,更不用说林楠了,拦住他也是不想让他受到伤害,二是林家也不能一上来就丢掉面子。

“林兄的功夫早有耳闻,正想请教。”翁锐不咸不淡的道,他对打不过就用暗器多少有些不屑,尽管他现在也知道暗器也是顶级功夫的一种。

“你是谁?报个姓名来,”林枫的话很是刻薄:“省得过一会要去报丧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这个不急,”翁锐的话里也充满傲气:“你要胜了我你自然会知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看剑!”

林枫一声低叱,长剑陡然出鞘,身形暴起,手中的剑在火光下晃出数道剑影罩向翁锐,剑气凌厉,剑未至已经感到阵阵寒意,翁锐也长剑一振,一招“同尘式”封住门户,两剑相交金玉之声陡响,迸出数点寒星,两人也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可见两人都用力不小。

林枫一定要先杀杀翁锐的威风,就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一落地便再次抖起朵朵剑花,飘身向翁锐刺去,比刚才那一招更迅猛快捷,走的还是捷径,翁锐已经退到门前,腾挪余地很小,要被他一逼就只能退进门里,这个面子他也是不能丢的,当下也长身而起,随手荡出一剑,一招“飘风式”从上往下磕开林枫的长剑,借着一磕之力,身体再往上弹起数分,从林枫头顶飘过,脚未落地,一招“归气式”长剑已经横着扫向林枫的后背,这招比林枫的招数更快,看到林枫陷入险境,林家人不由面露关切惊异之色,林楠更是喊出声来。

“哥,小心!”

但站在林渊身旁的那位江湖人士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为林枫担心的时候,就见林枫身形未转,而剑已经竖着迎向了翁锐横扫过来的剑势,这招“苏秦背剑”确实妙到极处,快捷灵巧,匪夷所思,两剑相交之时,林枫已经面对翁锐,时间分毫不差。

“好!”被破掉一剑的翁锐自己也叫起好来,但他并没有停下,而是一剑快似一剑的攻向林枫。在翁锐看来,这个林枫确实不坏,几乎具有和天玑门季瑜有得一拼,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这不由激起了翁锐的豪气,数招过后就越来越放松,招数也越来越顺手,最近的感悟也是不断涌现,战力也是节节暴涨,慢慢的显示出一边倒的碾压态势。

对翁锐来说,出道不深,往往一碰上这种争斗,经常会一心一意,只把它看成是一场搏杀,很少去顾及周围的环境,甚至从来都不去想结果,这就使得林枫吃了很大的亏。

林枫的感受却和翁锐不同,这场仗是在他们家里打的,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按说他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以更心无旁驽,但恰恰是因为在家里,林枫太想表现一下自己,背上了一定的包袱,一招被动,心里就有点犯急,但越是急噪,这招数力道就越可能走形,就越会给对方机会,反而会越来越被动。

“枫儿,不用急躁,这是在家里。”林郅也看出了儿子的问题,想提醒他一下,但这话到了林枫那里,就成了自己已显败象证明,高傲的心就有点受不住了,躁气就慢慢变成了怒气,开始他还只是想胜了翁锐,而现在他已经在想如何杀了他了。

动了杀心的林枫气息逐渐暴虐起来,狠招阴招迭出,而且多用近身搏杀,完全一副拼命的样子,没有了刚才的沉着冷静,并对翁锐的留有余地完全视而不见,久攻不下,竟然虚放一招,转身两枚飞镖直袭翁锐胸前。

看到这里,那位江湖人士已经看出林枫和翁锐的差距,惋惜地摇了摇头,但他并没有动作,因为他看出翁锐绝无伤人之意,自保绰绰有余,但他没想到的是林枫在快要落败的情况下再次使用了暗器。

翁锐知道这个林峰有这种风格,钟铉就吃了这个亏,对他来说,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林枫的暗器比九宫门里的还是差了不少,他当下既不躲又不闪,长剑晃动中已经挡开了两枚暗器,但还没容他喘息,林峰的另外两枚暗器又到了。

翁锐本没有要林枫栽面子的想法,只是想和他打一架,但到了这个时候,小孩子的玩兴就被他逗了出来,你不是喜欢用暗器吗,哪我就教教你怎么用暗器,当下手中的剑画风一转,变得灵动怪异,没有了剑势的磅礴大气,却多了很多刁钻狠辣,他的剑尖已经变成了一枚枚暗器,从任何意想不到的方位都能射出,并且一剑快似一剑,剑剑都直指林枫的要害,还好这些都不是真正射出去的暗器,点到而止,收发自如,但这样也逼得林峰手忙脚乱,频于应付,十分狼狈。

在家里被人逼成这样,林枫这一辈子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年轻人的性子一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已经气红了眼,根本不管翁锐怎样出招,伤得了自己伤不了自己,一味地猛攻翁锐,有几次要不是翁锐的剑撤得快,这家伙都能撞上来,林老太爷和林郅也是看得心惊胆颤。在这个时候,林枫再次跃起,迎着翁锐的剑直刺过去,这当口若是翁锐撤剑,伤的必是自己,若是不撤,那就是同归于尽,站在一旁的那位江湖人士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个纵身,整个人就像一道灰色的影子直插两人中间,手中的剑重重的砸在已经交错的两把剑上,一声巨响,两把剑“仓啷啷”都砸在地上,强大的反震力使两人跌向两边,重重的摔在地上。

林枫的怒气正旺,拣起地上的剑还想往上冲,被林老太爷一声喝住:“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吧!”

林枫狠狠的瞪了翁锐一眼,非常不甘的退到一旁。

“年轻人,你很不错,”那位江湖人士道:“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我好像没输吧?”翁锐刚才也被林枫的那种无赖打法弄得非常不爽,不管是谁,也就口无遮拦的撞上来了。

“年轻人口气不小,”那位江湖人士道:“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和你过几招,如果你能够走得了十招,我做主,不再问你是谁,林家的宝贝你带走,这里绝没有人敢拦你!”

“一言为定!”翁锐又涨了豪气。

“一言为定!”那位江湖人士淡淡地道:“但在和我动手前要是还捂着你的脸,恐怕就不那么舒服了。”

翁锐想想也是,都到了这地步了,自己也没有啥见不得人的,索性撤掉了脸上包的黑布,众人看到的是一张年轻俊俏的脸,顿时吃惊不小。

第十二章 路遇-8:慕名指点

近一年到近几个月来,翁锐经历了一次次的奇遇,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成长,他看到了自己的道路,也越来越自信,尽管刚才这位江湖人士一剑破双雄,显示了强大的实力,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就算对方再强,抢出十招还是有可能的,但一伸手,翁锐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的厉害。

翁锐在武功上的路既是两条路,也是一条路,说是两条路,那是指他在剑法修炼和内功修炼上都有他的考虑,说是一条路,那就是临敌对阵时对方可不管你什么内功剑法,能打败对手才是王道,在刚才和林枫对阵的过程中,他虽有余心去调动自己的内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催发在剑上,并且屡见奇效,都对林枫造成了压迫性的优势,但这条路总的来说还很不成熟,还有点模糊不清,所以他的战力和压力也是忽高忽低,才给了林枫很多喘息的机会,否则林枫早就落败了。

翁锐拣起他的剑,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拉开架势,把自己的战力提升到顶峰,就在这时,他瞥到了林枫一丝不屑的眼光,他觉得这家伙还不服气,但现在顾不上他了。

那位江湖人士则显得比他悠闲多了,还是抱剑在手,静静的看着他,并且眼里充满期许。

面对这么一位功夫明显高于自己的江湖前辈,翁锐不敢托大,中规中矩,长剑晃出三道剑影,一招“遥祭三尊”也是尽显尊重。那位江湖人士微微一点头,看来颇有赞许之意,但手下可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留,一出手就是一片剑的汪洋,无数的剑影已经将翁锐笼罩,浑厚深沉的剑气压得翁锐有点喘不过气来,无论你怎样躲,你都会感到被对方的剑势压着,不管你怎么抢,你都感到离对方还差一点。

翁锐被天灵子吊打过,也被师兄玄一压制过,更被十大剑士的蔺莫伊调教过,但他从来都没感受到过这样大的压力,从第一招开始,他感觉像是陷入一个泥潭,无论怎样努力,你都无法自拔,但你却不甘心,你感觉还有一线生机,你在拼命挣扎,但却发现陷得越来越深,你在不断地榨取自己最后的那一点点潜力,在你感觉就要被淹没时,那丝生机又会出现,求生的欲望会使你再次扑向那线生机。

站在一旁观看的林家祖孙三代和十数个家人家仆,见此情景已经有点面无血色,那位江湖人士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不道二十岁的孩子竟有如此能耐,两人的身形已经成了一道道虚影,不断延展出来的剑气逼得他们一步步后退,林老爷子心下惴到,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位年轻人?

这边两人的打斗很快就有了结果,翁锐已经顾不上他的内功、他的剑招、他的道路,他剩下的只有冲着那一丝希望去拼命,但绝望的阴影却始终萦绕着他,一方面是他招数上气力的用尽,就是那种泥潭中的感觉,另一方面却是体内被逐渐激发出来的磅礴的真气,本来在静态修炼时已经扩张、已经宏大的气息通道,在这种疾风骤雨般的快速搏杀时却处处受阻,不断地积聚不断地冲撞却没有出口,并且还乱冲乱撞,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似乎是对方的一丝破绽,这已经是他唯一的一个机会,他拼尽了全力,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一点之上,强大的孤注一掷的压力之下,他那体内积聚的力量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而骤然打开,体内真气飞速流转,奇经八脉通畅舒泰,忽然间感到自己像是挣脱了那个泥潭,看着已经刺入对方破绽的剑尖,意至气发,一声清啸浑厚悠长,似乎有说不尽快意。但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刚才清清楚楚的对方的破绽却突然消失了,迎接他的是一道剑影划过肩颈,随后又是重重的一剑拍在胸前,整个人像只风筝向后飘落,重重的砸在十步之外的地方。

翁锐没有立即起身,感觉嗓子发甜,强吸一口气,硬是把那口要吐出来的血咽了回去,再慢慢地顺了几口气,这才觉得好了一点,脚下一较力,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本想稳稳地站住,但还是忍不住晃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脖子,手上的血迹和豁开的衣领让他明白,他又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哼,你不是很能吗,”林枫冷笑着讥讽道:“正好十招,觉得还过瘾吧?”

翁锐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他现在才明白刚才林枫那不屑的眼光是什么含意,他是在笑自己不自量力,在他现在看来,这岂止是不自量力,那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晚辈翁锐,私闯林家庄,技不如人,愿听处置!”输了就是输了,你夸下海口,人家赢了,该说的还是要说。

“哈哈哈,”林老太爷笑道:“年轻人,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可知道和你动手的人是谁?”

“这……”翁锐一脸疑惑,这人确实厉害,莫非又碰到一位大家?

“他就是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麒麟剑士阴柔,”林渊看来已经对翁锐没有多少敌意了,笑道:“呵呵,你能在阴大侠剑下走上十招,定当受益匪浅。”

林家能在此立足,人脉功夫哪个也不能落下,但更重要的是林渊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武功虽不及麒麟剑士阴柔很多,但他也是个老江湖,他看得出阴柔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并且毫不藏私的在指点他的功夫,这后面会出现什么结果不知道,但首先不能交恶。

“啊?!”翁锐这回真的惊住了,又是十大剑士,又是被打一顿,要是对方的剑递得深上半分,恐怕他就没命了,林老太爷说的受益匪浅的话让他猛然明白,他开始的内息和剑招为什么合不到一起,而最后的内息出路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一个方向,这又是一位高人在指点自己的功夫。

“翁锐谢过阴大侠手下留情,也谢过阴大侠指点!”翁锐诚心诚意深施一礼。

“你果然就是那个翁锐,”阴柔看来他对翁锐的表现很是满意,笑眯眯的道:“看来我没有猜错,呵呵。”

“你知道我?”翁锐奇道。

“你是不是在汉中什方街和蔺莫伊打过一架,还在天机宫闯过三道宫门?”阴柔道。

“这您也知道?”翁锐就更奇了,这才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

“这个不难,”阴柔道:“你能在这里破了林家藏宝阁的机关,在你和林枫对阵的时候出手的暗器手法,没有点天玑门的积淀恐怕也很难做到,在和我打的时候里面竟然有蔺莫伊的招数,想想几个月来的一些故事,这恐怕也只有你了。”

“嘿嘿,只是又被打了一顿。”翁锐涩然笑道。

“我听蔺莫伊讲过,”阴柔道:“你的悟性不错,每次经历都会有提升,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呵呵。”

“是,翁锐记住了。”翁锐道。

“阴大侠,这位翁少侠和天玑门、蔺大侠都有渊源?”看来对翁锐的事林家人知道的并不多,阴柔一提林郅也有点茫然,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孩后面竟然有这么大的背景。

“哈哈,恐怕还不止。”阴柔笑道。

“师父,这……”这下轮到林枫惶惑了,我们不是在抓贼吗?我们不是要拷问他是谁?谁派他来的吗?怎么一会儿打一架就变成了指点功夫?这种待遇他自己都还没经历过呢!

“呵呵,林枫你也不要气馁,”阴柔道:“虽说你跟我只学了几年剑,但你的进步也很快,你和他的差距不在剑法上,而在气度修为上,内练一口气,不仅是练的内功,还有心态,还有气度。”

“是,师父。”林枫道,但今天的憋屈却挥之不去。

“林老太爷,林庄主,”翁锐取出白犀牛黄道:“冒然闯庄,实属不该,现原物奉上,翁锐在这里赔礼了。”

“那你的病人怎么办?”林郅接过白犀牛黄道。

“介入两家纷争我已是错了,”翁锐道:“我想林老太爷、林庄主也不是要害人性命之人,这其中的误会总有解开之时,我想就不用我费心了。”

翁锐的这话也对,解铃还需系铃人,就算是他偷到宝药解了毒,这两家的矛盾还在,以后说不定还会生出其他麻烦,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看来翁少侠也是个明白人,”林郅道:“那我们这一篇就算揭过了,林家庄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交了翁少侠这个朋友。”

林郅这话绝对是真心话,有了阴柔前面的铺垫,说什么这个人也不能得罪,多一份人情多一条路,但林家也是大家,也不可能做的太过卑躬屈膝。

“这个自然,翁锐这就别过。”人家的口气里已经有送客之意,再呆着就没意思了,再说,跑到人家去偷东西,被人截住到最后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

“等一下,”阴柔走到翁锐跟前,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口:“你的伤不要紧吧?”

还没等翁锐回答,阴柔“咦”了一声,脸色大变,抬手揪下露出翁锐破衣外面的一块旧玉蝉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第十二章 路遇-9:故人之子

阴柔这突然的表现把翁锐也吓了一跳,他在迅速猜度这后面的原由,他是认识还是见过?或者根本就是他的东西?这里面会涉及到亲情还是仇恨?一位江湖十大剑士为什么见到此物会大惊失色,日此反常?

“阴大侠认识此物?”在没有弄清原由之前他什么都不想说,哪怕是面对阴柔这样的顶级高手,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想给八爷惹上麻烦。

“我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阴柔不但焦急,眼里竟然还充满了关切,武功练到他这种层次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已经很难见到,看来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是一位故人送的。”翁锐道,他也得露一点点信息,看看对方的反应。

“不可能,他是不可能把它送人的,”阴柔已经有点绝望的神色:“你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翁锐静静地说,也静静地看着阴柔。

“噢……”阴柔手捂着脸,仰面朝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地拭掉已经滚落的眼泪,过了好久,他才使自己恢复平静。

“他在哪里?”阴柔轻声道。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翁锐也十分平静地道。

“他是家父!”

“啊!”

阴柔的声音很小,但到了翁锐的耳朵里像是一个霹雳,这怎么可能?一个城隍庙的老叫花,一个名满江湖剑士,竟然是父子?这也太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了。惊讶之余,翁锐也慢慢地回过味来,八爷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叫花子,他对江湖如数家珍,但唯独很少谈及十大剑士,只是一句带过,似乎还有些不屑,看来这里面确实有故事。

“你如何证明?”这翁锐当然要问问。

“这玉蝉我也有一个,”阴柔从自己脖子上也取下了一个,把两个都递到翁锐手里道:“这两个本来就是一对,使用一块料做的,一个在我这里,一个在他那里。”

翁锐接过玉蝉借着火光一看,果然是一块料做成的,大小样式做工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他给你做的?”翁锐问道。

“这是他做给我们兄弟俩的,”阴柔道:“他对我们期望很高,希望我们能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但后来家里出了些变故,弟弟的那只玉蝉就被他带走了,唉!”

阴柔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得出这里面确实有无尽的痛苦和无奈。

“哪……哪他长什么样?”就算有了玉蝉翁锐还是有点不敢确定,但又拿不准该不该问,但最后还是问了。

“唉,”阴柔长叹一口气道:“我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阴柔竭力调动着自己的记忆:“我记得他是个中等个,瘦削脸,眉毛很粗很多,颌下有颗痣……”

“就是他!”翁锐已经等不及了。

“他在哪里?”阴柔急道。

“长安!”翁锐道。

“上天有眼!”阴柔右拳重重的砸在左掌之中,仰起脖子原地转了两圈,为的是不让满眼的泪水滴落。

“恭喜阴大侠!”

“恭喜阴大侠!”

林渊、林郅父子上前拱手恭贺。

“恭贺师父!”

“恭贺阴大侠!”

林枫、林楠兄弟也上前恭贺。

“林老爷子,林庄主,”阴柔拱手道:“想借杯水酒我和这孩子到我的住处叙叙话。”

“这个自然,”林郅立即吩咐道:“备几道菜和酒到阴大侠的住处,其他人都散了。”

麒麟剑士阴柔住的地方在四进院的西跨院,处在整个院子最里面,很是安静。尽管这里阴柔只是偶尔来一下,但却常年有人打扫照看,阴柔到的时候,这里是他指点林枫武功的地方,他自己也就住在那里,他不在的时候,只有林枫长去那里练武,别人很少进去,足见林府上下对阴柔的礼遇还是很高的。

翁锐的到来意外带来了阴柔父亲的消息,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这里面的故事想想都很丰富,但人家要单独叙话,林家的人都很知趣,派人送来东西就躲得远远的,这点江湖规矩他们还是清楚地,何况这两人的背景都很不简单。

“翁公子……”

“阴大侠您千万别这么叫,”阴柔一开口翁锐就道:“我就是一个乡下普通人家的孩子,八爷叫我翁家小哥,您也可以这么叫,或者您干脆就叫我翁锐。”

“你们叫他八爷?”阴柔道。

“对,我们都叫他八爷,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翁锐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阴柔道。

“是我在落难的时候八爷收留了我……”

翁锐没有去多讲他们家的故事,只是简单说家中出了重大变故,不得已来到长安,他走投无路无处安身的时候,在城隍庙碰到了八爷,他从怎样和八爷争地方,到成了一伙人,从他给叫花子看病,到八爷带人给他帮忙开医馆,从大年三十到城隍庙陪八爷喝酒吃肉,到八爷拿出这个玉蝉要他做个纪念,他把他们这两年来来往往的很多事都讲了,直讲得阴柔泪流满面,对翁锐深施一礼:“翁少侠,谢谢你这两年陪他!”

“阴大侠这使不得,”翁锐赶紧还礼道:“其实这两年都是他老人家再帮我、教导我。”

“他没有教过你功夫?”阴柔道。

“没有,”翁锐奇道:“八爷还会功夫?我们从来就没听说过,也没见他展示过。”

“唉,他这又是何苦呢!”阴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

“这么说,八爷的功夫很好?”翁锐道。

“当然,”阴柔道:“肯定比我现在的功夫要好。”

“那怎么会这样,”翁锐更觉不可思议:“我想听听八爷的故事。”

“他自己都不愿讲,我又何必……”阴柔有点说不下去了。

“既然您是他儿子,既然您现在知道他在哪里,您就不能不管他对不对?”翁锐现在知道了八爷是这样一位奇人,他自己也有点不甘八爷这样。

“话是这样说,但我不知道他还愿不愿认我?”阴柔凄然道。

“我觉得他还是很想念您的,”翁锐道:“他当初把这件东西给我的时候,说这件东西跟了他很多年,要留在他那里,死了都没人知道,让我留个念想,这么说来他还是想让人知道的,也可能就是想让我把它带出来,或许可以让你看到也难说。”

翁锐前面的话是真的,后面的话是他尽可能想着往好里说,因为他感到这两人虽是父子,虽有挂念,但中间好像有很多故事,也有不少隔阂,似乎谁都不愿见谁,这两人说起来都对自己有恩,这么说也是为了拉拉他们的关系,最好能让他们相聚,但在阴柔听来,这话却非常有道理,他那个死要面子的父亲说不定真是这样想的。

“他真是这么说的?”阴柔舒了口气道,看来他也在慢慢的下定决心。

“当然,”翁锐道:“八爷周围有很多孩子,八爷很爱他们。”翁锐看出阴柔有点动心,想再加强一下。

“或许我真该去看看他,”阴柔喃喃道:“三十多年了,我以为他早不在了……”

“当然应该去了,父子连心哪。”翁锐道。

“呵呵,”阴柔苦笑一声:“你这么大点小孩,话怎么这么多!”

“我还想听听八爷的故事呢,嘿嘿。”翁锐顽皮地笑道。

“好吧,那我就给你讲讲,”阴柔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的整理着那些细碎而且遥远的记忆:“他叫阴泰,三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是江湖了不起的一位人物……”

第十二章 路遇-10:八爷的故事

那些年正处在战乱之后,大汉出立,为了增强国力,高祖刘邦采纳了道家的治国思想,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对内尽可能少干预民生,对外尽可能少发动战争,为此不惜把皇家的公主和亲匈奴,换得天下的太平,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了,各行各业也呈现出繁荣之像,道家思想广为传播,民间也是习武成风,江湖人才辈出,阴泰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阴家是个幸福的家庭,三十多岁阴泰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由于他天资聪颖,悟性很好,练就一身非常独到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渐露头角。那时候的他可算是意气风发,豪气万丈,喜欢交各种江湖朋友,以武会友,相互切磋,几乎达到痴迷的程度,很多人在背后都叫他武痴。

除了喜欢练武,武痴阴泰还非常喜欢孩子,一回到家就和几个孩子泡在一起,和他们一起玩,并且从小教他们武功。阴柔是老大,他还有个弟弟叫阴石,他们还有个妹妹叫阴明,为什么要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他自己还有一番道理,说自己的姓氏不好,太阴,两个儿子一软一硬是个平衡,女儿名字里的日月也是个平衡。这话传到阴老爹哪里,说他大逆不道,差点揍了他一顿。

这几个孩子也是非常有特点,女儿阴明是典型温柔乖巧型的,很得所有人的喜欢,两个儿子的名字别人都说他起错了,大儿子阴柔性格刚烈,为人正直,很讲义气,脑子也没有很多弯弯绕,倒很像他,二儿子阴石,性格却是有点柔弱,但非常聪明,悟性很高,也和他有几分相似,在他眼里,几个孩子都是他的宝贝,哪个看着都很心疼。

阴泰除了自己喜欢练武,喜欢教孩子练武外,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带着他的这些孩子到处炫耀,孩子们当然也乐得跟爹出去浪了,这一点阴柔最大,占的便宜也最多。就这样阴泰除了练武和陪孩子,家里的活几乎不干,弄得夫人李氏颇有怨言,好在他名声日响,家里人也很风光,孩子们又很高兴,所以夫人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但一件偶然的变故却给这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带来重创,几乎是毁了这个家。

在阴石九岁那年,阴泰像往常一样要出去和朋友聚会,他这一出去或一天两天,或三天五天都是常事,家里人也司空见惯,因为他觉得阴石性格过于柔弱,就想单独带他出去长长见识,历练历练性格,孩子开心,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反对。

江湖之人生性豪放,名山大川是他们的最爱,这次也是去了一处道家的修炼之所,山势陡峭,风景秀丽,也是孩子游玩的好地方。

阴泰在那里碰到几位域外之人,武功奇高,见解迥异,令他深谜其中,相互探讨,切磋比试,竟到了废寝忘食、不分昼夜的地步,等他想起孩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阴泰跑遍了整个修炼之所,没有找到阴石的任何踪影,向人打听,别人也是说前两天还看到孩子自己玩,后来就再没看到,阴泰的心就彻底凉了。

已经彻底急疯了的阴泰仔细找了山上的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最后在一处悬崖边的矮树丛中看到了儿子身上佩戴的玉蝉,他捡起玉蝉,纵身而下,但在崖底,除了一些滚落的石块,一些压倒的矮草,一些干涸的血迹,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希望是儿子摔伤了,自己爬着或者走着去寻找出路,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他依然抱着最大的希望,他找遍了崖底的每一个草丛和每一个石缝,还是一无所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想到过孩子遇难,可能是出没的野兽把孩子糟蹋,但他寻找了方圆数里地范围,既没有发现什么野兽的痕迹,也没有看到他最不愿看到的血迹或残骸。

十天以后,失魂落魄的阴泰回到了家里,他带回的消息像是一块巨大的陨石撞进了池塘,整个家就被掀翻了,阴老爷子指着阴泰,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此驾鹤西去,夫人李氏在哭了一天一夜后,一病不起。

阴泰忍痛安顿了父亲的后事,看着憔悴的夫人,心生不忍,带着巨大的负罪感想安慰夫人几句。

“夫人,都是我不好,”阴泰忍住悲伤道:“现在啥都没有找到,或许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我不要听,”李氏夫人没有再哭,脸上现出从来没有见过的痛恨:“你去给我把儿子找回来,找不到儿子我此生不想再见到你。”

就这样,一代武痴阴泰离开了夫人李氏,离开了儿子阴柔,离开了女儿阴明,开始了他寻找儿子阴石的旅程,再也没有回到家里,开始还有人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消息,到后来就越来越少,直到彻底从江湖消失。

三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了长安城中一名老叫花子,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有过什么样的过去,让自己在市井中一天天老去,隐忍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大的毅力,翁锐的心已经痛的像刀割一样。

“唉,八爷太不容易了!”翁锐长叹一声道。

“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阴柔能感受到那个老人现在的心情,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纵有一身的本事,想拼命都没有仇家好找,这种憋屈无处诉说,儿子没有找到,受惩罚的就该是他自己,而且是用那最低贱、最冷酷的方式惩罚自己,不是跟别人赌气,他是在跟自己赌气!

“老夫人还好吧?”翁锐问道,他觉得应该关心一下八爷的家人。

“我娘因为思念兄弟悲伤过度,离世已经多年,”阴柔道:“妹妹已经长大成人,也已经嫁人生子,其实…其实我也找他找了很多年。”

阴柔的心情很是复杂,他也曾恨过父亲醉心练武而把弟弟弄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祖父和母亲为此亡故,但时间过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也心生不忍,毕竟那是他的父亲,这是血肉至亲,没有那个父亲是想让这件事发生的,他在这件事的负疚可能比任何人都要大,他希望能找到他,让他能放下这件事,让他能安度晚年。

“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惩罚自己,我觉得这已经够了,”翁锐道:“不管怎么说,这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应该让他的晚年放下这些事,过得轻松一点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阴柔道:“我天明就出发去往长安。”

“我给您写封信,”翁锐道:“您到长安先去延福街秦仁阁医馆找朱山,我们都叫他山子,我们一起在八爷那里躲过,八爷也很喜欢他,他会带您过去找八爷。”

“如此甚好,那我就谢谢你了。”阴柔正愁到哪里能不能找到父亲,或者父亲还愿不愿人他这个儿子,有了朱山的帮忙,那这一切就会变得顺畅多了。

“不用,”翁锐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阴柔道:“如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其实对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翁锐道:“我有一位师兄叫卫青,小时候和他打了一架就遇到了师父,后面种种奇遇都和这有关,以前都是我们两人一起练武,现在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如能见到他,我想请您帮帮他。”

“你是要我指点他的武功?”阴柔道。

“不用,”翁锐道:“您打他一顿就行,嘿嘿。”说完翁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这个好说,”阴柔笑道:“我一定打得比你更狠一点,哈哈。”

“哈哈哈。”翁锐开心的笑了。

致歉

对于我们这些靠业余时间码字的票友来说,时间一直是一个问题,本来就是抽空,但现在连空也很难抽出来,下半年是销售旺季,也是一年业绩的关键时期,得先完成任务,估计双十一前很难正常更新,说声抱歉,双十一以后争取多写一点。

第十二章 路遇-11:化解恩怨

天亮了,翁锐和阴柔依然意犹未尽,但两人明白该分别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步该去干什么了。当他们步出跨院转入中庭的时候,发现林老爷子、林郅和林家兄弟都在中庭等着,似乎他们也没怎么睡。

“翁锐深夜叨扰,打扰各位清净了,”看到这种情况,翁锐再次表达歉意:“实在是对不起!”

“翁少侠言过了,”林老爷子道:“不打不相识,阴差阳错,阴大侠竟然能在这里得到阴老爷子的消息,看来翁少侠没白来呀,哈哈哈。”

林渊的笑声确实出于真心,感染力很强,大家都跟着笑了,气氛也没有了昨晚的那些尴尬,就连林枫脸上的敌意也少了许多。

既然是等着,必定是有些话要说,众人相互让着到了林家的内厅,也就是翁锐昨天晚上闯过的地方,等大家坐定,麒麟剑士阴柔便首先说话。

“林老爷子、林庄主,既然翁少侠来到林家庄,这也是缘分,他的身份还是要介绍一下的,”阴柔知道林家人对此极为关心,所以索性将这层纸捅破,或许对翁锐也有些好处:“翁少侠乃道门三圣之一的天枢子的高足,这些年也是奇遇不断,在道门年轻一代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翁少侠原来是天枢门的人,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林郅叹道。

“林庄主过誉了,”翁锐涩然道:“翁锐只是偶遇恩师,得他传授道门心法剑道,但自己天资愚钝,离师父的要求相差太远,到现在都未入得师门,实在惭愧。”

“哈哈哈,翁少侠过谦了,”林老爷子笑道:“你师父是本就是一位江湖奇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的怪癖我还是听过一些,就算没入师门,能让他教十年而没被抛弃的弟子也是不多,可见他对你的看重,日后定能成为天枢门中栋梁。”

在阴翁两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林家人一定是也没闲着,对翁锐、阴柔可能都探讨了许多,所以这一大早再次相见,都显得非常客气。

“林老爷子客气了,”翁锐道:“成为天枢门栋梁不敢奢望,只要不让师父他老人家失望就好。”

“哈哈哈,翁少侠真会说话,”林郅笑道:“只是我还是对你有些好奇。”

“林庄主请讲。”翁锐道。

“你怎么会和钟家的人认识?”林郅问道,莫名其妙的碰上这么一位功夫、前景不错,又有深厚背景的人,但和冤家对头扯上关系,这怎么也要弄弄清楚。

“呵呵,林庄主误会了,”翁锐道:“其实此前我和钟家的人根本就不认识,这都是我妹妹多事这才惹出来的。”

“怎么你还有位妹妹?”林郅更惊奇了。

“是这样的,”翁锐解释道:“我有位妹妹叫朱玉,是跟我一起出来的,她略通医术,但近来对制毒用毒很是迷恋。那天在我们将要离开的时候碰到了受伤中毒的钟公子,她一时技痒要给人家医治,本来嘛治就治了,但这次却碰上了一块硬骨头,不管她怎么弄,甚至把我也拖进去了,也没有给人家治好,分析来分析去,觉得是缺少一味能解此毒的主药,因听说林家有此武林至宝,猜测可能这解药应该与此有关。我这妹妹人不大,但性子很倔,这是她碰到的第一个中毒的武林人士,要治不好她可能连觉都睡不好,没办法只好我自己来一趟了,嘿嘿。”

说到这里,翁锐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大家也跟着笑了。

“哦,原来这样啊,”林郅看了一眼林老爷子,见他点了点头,就笑道:“呵呵,看来你这位妹妹也是制毒用毒的奇才,能克制此毒并能想到我们家的解毒至宝,确实不简单啊。既然翁少侠对这位妹妹如此钟爱,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她一件小礼物吧。”

说完给林枫一个眼色,林枫起身上楼去了林家藏宝阁。

“林庄主真的不用客气,”翁锐急道:“她都已经是大人了,还要什么礼物啊!”

“哈哈哈,”林老爷子笑道:“翁少侠先别忙着拒绝,等看看礼物再说。”

话说着,林枫已经拿着一个小小的锦盒来到翁锐跟前:“翁兄弟,不管是为什么,咱们也算是不打不成交,我对你的功夫由衷的佩服,以后还望翁兄弟不要嫌弃我才是。”

林枫这番话也是为了化解从昨晚到现在的尴尬,可见他不光想开了很多事,也知道了很多事。

“林兄这是羞煞小弟了,”翁锐赶紧站起来道:“林家是江湖名门,林兄功夫又这么好,能认识林兄也是我的荣幸。”

“如此甚好,哈哈哈!”阴柔也笑着连连点头。

“好啦,不说别的了,”林枫道:“既然是翁兄弟为了朱玉妹妹的一句话就能上林家来,足见翁兄弟对这位妹妹感情深厚,那你就把这个东西带给她吧。”说完把手上的锦盒递给翁锐。

“这个……”翁锐有点犹豫,但还是慢慢打开了锦盒,里面赫然是半块白犀牛黄,他顿时脸色大变:“不不不,这个不能要,这太珍贵了!”

“哈哈哈,翁少侠就不要客气了,”林郅道:“是宝物也要跟对人,也要会使用,既然朱姑娘是这方面的行家,这对西在她那里比在我们这里更有用,况且我们还留了一半呢。”

“这怎么能……”

“我看你就拿着吧,”阴柔道:“这也是林家的一片心意,钟公子的伤治好了,钟林两家的恩怨或许就解了也说不定。”

阴柔由衷的佩服林老爷子的智慧,他这可真是一石数鸟,现在翁锐是麒麟剑士阴柔的客人,给翁锐面子就是给阴柔面子,把这么一块宝物送给翁锐,那就相当于在将来和天枢门拉上了莫大的关系,让翁锐回去治好钟家种子的伤毒,这又是让钟家承了翁锐一个很大的人情,同时也传递出了愿意与钟家修好的意思,这又让翁锐在林家这里也很有面子。半块牛黄能用成这样,这也真是奇了!

“如此那翁锐就却之不恭了,”翁锐也知道这其中的种种用意,既然人家都表达的这么明确了,他索性就说的更明白一点:“既然林老爷子和林庄主这么看得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翁少侠但讲无妨。”林老爷子道。

“对于林钟两家的恩怨来由我是一无所知,”翁锐道:“但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觉得你们都是通情达理义薄云天之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人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开了,或许两家可以像以前一样和睦相处。”

“嗨,”林老爷子吐出一口浊气:“啥事都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罢了,今天有翁少侠这句话,你也帮我带句话给钟老爷子,渔场的事我们不再提了,就归他们,我和他也有些年头没喝酒了,如他有空,到我这里来,酒肉管饱,不醉不归!”

“如此翁锐谢过林老爷子!”翁锐站起来深施一礼,这个面子给的也是够大的。

“好说,好说,”林郅道:“大家都折腾了一晚上了,也该吃早饭了,翁少侠,你是一个人来的?”

“唉哟,坏了,”林郅的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翁锐:“外面林子里还有一个人。”说完他就急忙往外走,他在这里折腾了一夜,佟立可是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刚缓和一点,别让他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等他到了庄外林子里,只剩下了他的马,佟立已经不知去向,他曾对他说过,如果他出不来,要他立即回去,不要等他,看来这家伙是认为他出不来了。

“诸位,我不能再次耽搁了,”翁锐对跟上来的林家的人说:“这个跟我来的佟立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我怕再惹出什么误会,我得赶紧回去。”

“如此匆忙倒让老夫有点过意不去。”林老爷子道。

“林老爷子不必遗憾,我们后会有期。”翁锐道。

“这个你带着。”林枫追上来再次把锦盒递给翁锐。

“谢啦!”

翁锐接过锦盒,翻身上马,跟在场人拱手致意,然后打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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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路遇-12:虚惊

庐陵钟家,一群人在焦急的等待,这里面有钟老太爷钟祎,钟家的家主钟复,还有朱玉和翔子、小威等人,看这些人一脸的憔悴,这一晚肯定是没好好的休息。

对钟家来说,翁锐他们昨晚的行动可算是非同小可,如果成功,不但可以救钟铉的性命,也算是狠狠地挫了林家一个面子,在以后的争斗中也可占尽上风,就算是被他们知道是钟家的人干的,那也不过是在已经交恶的关系上再加一笔而已。

现在已经是辰初时分,如果一切顺利,这个时候怎么也该回来了,到现在还看不到一个人影,一定是出事了。

焦急等待中的钟老太爷却越来越有些不安,他越来越怀疑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要是翁锐失手,两家关系交恶是小,关键是怕耽搁他的孙子钟铉的毒伤,万一要是钟铉出什么事或者留下什么伤害,他可能都要后悔一辈子。

钟祎知道,虽说两家近些年关系不是很好,下面的争斗不断,但还没有闹到要害对方性命的地步,或许对方就是要他上门求情,在利益上做出让步,否则这个仇怨就越结越深了。

昨天刚听到林家的态度,想起以往的种种不开心,钟家的人都有些义愤填膺,恨不能和林家大干一场,好好出口恶气,但一夜的等待下来,所有的愤怒和不满已经烟消云散,那些往日的不愉快和那些许的利益与钟铉的性命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就算是卖上他这把老面子也无所谓,但现在却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着每个人心中那一丝渺茫的奇迹出现。

在钟家人开始有些不安的时候,朱玉还是很笃定的劝慰别人,她对她的锐哥哥还是非常的自信,但随着天光大亮,她的自信也被一点点磨光,她的话越来越少,都后来干脆一句话也不再说,谁都能看得出他比别人的焦急还要加上几分。

人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他就来什么,不把你打到绝望就不会给你翻身的机会,众人已经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也看到了佟立一个人慌张绝望的身影,众人的心彻底凉了。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佟立马还未到跟前就急着滚鞍下马,慌忙道。

“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钟复毕竟是一家之主,现在老太爷很少管事,年纪也大了,因为孙子的事有点慌神,他现在是全家的主心骨,必需撑着,冷静的对佟立道。

“我锐哥哥呢,他怎么样了?”朱玉一看翁锐没有回来,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虽是她在问,但这也是所有等着的人的问题。

“家主……”

“好啦,我们先进去再说。”现在太阳都已经老高了,门口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已经有人在远远地朝他们站立的地方观瞧,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说话地方,何况他们要谈的事也并不十分光彩。

钟老太爷会意,啥都没说就往回走,众人也跟着到了前厅,钟老太爷没等坐下就问道:“快说,翁少侠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佟立慌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钟老太爷怒道:“那要你去干什么?”

“爹,您先别急,”钟复道:“先让佟立先喝口水,说说那边的情况。”

钟祎恨恨地看了佟立一眼,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很显然,他在等着佟立说。

“家主,”佟立接过别人给他的水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嗓子道:“昨晚我们子时就到了林家庄外,翁少侠详细询问了林家庄里面的情况,到子末时分才进的林家庄……”

“你捡重点说!”钟老太爷有点不耐烦。

“是,”佟立回道:“翁少侠进去的时候让我等在外面的林子里接应他,我要跟他进去他不让,说是怕林家人发现引出麻烦,还跟我约定,如果等到天亮他还不出来,就让我不要等他,赶紧回家向老爷和家主报告情况,以便及时做出应对……”

“你就这样等到天明就回来了?”老太爷钟祎又打断了佟立的话。

“爹!”老人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样老让佟立说不下去话也着实让人着急,钟复不得不阻止一下父亲。

“好,我不问了,你让他说。”老人也知道自己太过着急,独自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翁少侠进去以后我一直关注着林家庄里面的动静,”佟立惶惑地看了一眼钟祎继续道:“开始大概有大半个时辰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算计着时间,如果顺利的话也该出来了。但就在那个时候,林家庄突然间灯火通明,把那一片天空都照得很亮,显然里面手执火把灯笼的人很多,但里面还是很安静,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离得远,也听不太清楚。再到后来,就有了打斗的声音,听起来只是两个人在打,其中的一个肯定是翁少侠,另一个应该是林家的大儿子林枫,他又用上了暗器,打到后来他越来越愤怒,吼声也越来越大我才听出来的。”

“这么说那个林枫打败了翁少侠?”钟复道。

“应该不是,”佟立道:“他们俩的打斗是被一个更厉害的人打断的,听着那个林枫的吼声应该是快要顶不住了,才有人上去帮他。”

“后来呢?”钟复也有点急了。

“后来没过多久,里面又传来打斗的声音,”说到这里佟立的脸色都有点变了:“这次打斗的声音非常可怕,应该是那个帮林枫的人在和翁少侠打,剑剑都带着啸声,打斗急促而紧张,这次大概只有十招八招就分出了胜负,我还听到了一把剑掉在地上的声音,再往后就是说话的声音,我也听不清楚,再往后,就是林家院子里的灯笼火把慢慢的熄灭了,只留下了几处,人好像也都散了。”

佟立说到这里,所有的人大概都明白林家庄里面发生了什么,前厅突然一下子冷清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到朱玉轻声的啜泣。

“经过这样一折腾,我知道翁少侠一定是出事了,”佟立看看众人又道:“翁少侠进去的时候要我别管他,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进去帮忙,他说自己会想办法,但我左等右等,到天亮也没等到他,就留下一匹马,自己先赶了回来。”

“那我锐哥哥怎么办呀?”主语哭道。

“想来翁少侠应该无性命之忧,朱姑娘放心,”钟老太爷现在冷静了许多,看来他也是下定了决心:“林家现在恐怕是除了利益的要挟之外,恐怕也要我这个老家伙去臊臊面子,也罢,铉儿要救,翁少侠更要救,不管多大的代价,现在都先不管了。收拾一下,我现在就过去!”

“爹,他们这样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钟复道。

“哈哈哈,你把他们想高了,”钟祎道;“两家争了这么多年,除了利益连个阳谋都没见到,更不用说阴谋了。”

“那我跟您一块去。”钟复道。

“我又不是去打架,你跟去干什么,”钟祎道:“你在家好生待着,该干嘛干嘛,这个家还要你撑着。”

老人家虽说表现的很轻松,但这个话说的还是很重,其实他也不能确定经过昨晚这么一闹,林家的人还会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容易对付。

“我也去!”朱玉道。

“朱姑娘,你还是在这里呆着吧,翁少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钟复劝道。

“不,我一定要去!”朱玉说的很坚决。

“嗯……”钟祎沉吟了一下道:“那朱姑娘就跟我一起去吧。”一是他觉得小姑娘很是坚决,二是他也在想,万一翁锐受伤什么的,这小丫头的医术不坏,还能派上点用场。

当众人急急忙忙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的时候,翁锐回来了!

第十二章 路遇-13:闭关

翁锐的突然回来,并且看起来没有受多大的伤,这让所有的人都惊诧不已。

本来钟老太爷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这老面子也不要了,利益也不谈了,随便人家开价吧,但翁锐回来了,一切似乎都峰回路转,这里面的腾挪空间可就大了。

“翁少侠,这到底怎么回事,”钟祎一脸的惶惑:“不是说你被一个很厉害的人打败,被抓起来了吗?”

“唉,这说来话长,”翁锐道:“先让玉儿配药给钟公子解毒吧,玉儿,这是你要的东西。”

“白犀牛黄,你真的拿到了?”朱玉看到翁锐回来心下已经大安,现在看到白犀牛黄更是兴奋不已,拿着东西就配制解药去了。

翁锐没回来的时候,锐哥哥是第一位的,现在翁锐回来了,哪解毒就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传奇故事可以以后慢慢听,这就是朱玉现在的逻辑。

钟老爷子再次回到前厅,钟复也把翁锐让到前厅入座,吩咐底下快去准备洗漱用具和饮食,这才问道:“翁少侠,你这都快把我们弄糊涂了,快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嗨,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翁锐就把他如何进的林俯,如何查看药房,如何找到藏宝阁,又如何破除机关最后拿到白犀牛黄,这已经说得大家惊心动魄了,但接着的一桩桩一件件更让众人觉得匪夷所思,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麒麟剑士阴柔竟然成为林俯的西宾,而这位在十招之内就打败翁锐的厉害人物竟然是翁锐在长安的故人之子,令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林老爷子林渊竟然给了翁锐这么大的面子,白犀牛黄这种武林至宝也肯割爱一半,还听从翁锐调解放弃渔场的利益,还带话过来叫钟老太爷过去喝酒,表达和好之意,这是一夜之间能办成的事吗?

这里面的内容实在是太丰富了,钟家的人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钟复只好先安排翁锐吃饭休息,他们再仔细琢磨这其中的缘由。

翁锐带回来的白犀牛黄还真是神奇,朱玉以此做主药配置的解药,给钟铉吃下去,一副药就见奇效,所中之毒顿时消解,虽说身体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再吃几副药调理几天,也应该就没事了。没有了钟铉的担心,老太爷钟祎静下心来,终于琢摸透了林家人的用意。

“林家这真是用心良苦啊!”钟祎叹道。

“爹,您是说林家还有别的用意?”钟复道。

“当然了,”钟祎道:“这表面上看似是林家给了翁少侠很大的面子,赠药解毒,放弃渔场,表达和好之意,但这背后还是没忘利益啊。”

“您说这利益是……?”钟复觉得对方渔场都让了,还说在争利益,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你这还不明白?”钟老太爷道:“钟林两家盘踞在此地已经有五六十年了,根子也越扎越深,虽博得一点江湖地位,但谁都没想去争江湖名声,都看重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是家人族人的安居乐业。本来钟林两家旗鼓相当,但林家请麒麟剑士阴柔做西宾教他们家后人武功,这说明他们还是想增强他们的实力,想在未来压我们一头,但阴差阳错的碰上翁少侠去帮我们取药,加上他有那么深厚的背景,林家人一时也没弄清楚我们的关系,以退为进,卖翁少侠天大的一个面子,可以攀上天枢门,还可以借此稳住我们,以图以后的变化。”

“那我们林家庄还去不去?”钟复道。

“去,当然去,”钟祎道:“既然人家邀请,不去就显得我们小气,感谢的话还是要去说一些的。”

“哪翁少侠这里我们怎么办?”钟复道。

“我想让他在这里多待些时日,”钟祎道:“这个孩子出身名门,历经奇遇,身上的奇功异能很多,他们和铉儿也混得熟了,也许铉儿从他身上也能学到一些东西。”

“这短短时间能有何用?”钟复道。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钟老太爷有些急了:“要是学武功当然不行了,但我们钟家的功夫也是不差的,我们差的是在高深武功上的修养,是对武道的理解,是修炼的那份沉静与悟性,而这个孩子身上都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铉儿多跟他交往,沾染上他身上的一些气息也是好的。再说了,林家认为我们和翁少侠有关系,那我们就要加深一下这层关系,让后辈们将来在江湖也好有个圈子。”

“哦,我明白了,”钟复哑然笑道:“还是爹考虑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就这样,翁锐和朱玉暂时就留在了庐陵钟家,并且还是当上宾对待,虽说钟复的理由有点牵强,什么钟铉还需要调养,什么对钟家有恩想尽尽地主之宜等等,但翁锐还是留下了。

在翁锐想来,钟家人也是一片好意,不想驳了人家面子,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在经过和麒麟剑士阴柔那一战十招之后,一下子打开了他很多的想象,一些奇妙的想法不断涌来,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总结一下,钟家人的想法也暗合了他的需求,答应留下也算是顺水行舟。

对钟铉等人来说,翁锐和朱玉留下是他们最开心的事,年纪相仿共同语言就多,再说他本身对翁锐的那身功夫羡慕得紧,能和他交流切磋一下一定会有很多收获,他也表现出了很高的热情,但在翁锐这里却软软地碰了个钉子。

翁锐向钟家人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要一间静室,除了每天吃的喝的按时送过去之外,不要有人来打扰,给钟公子调养的事就交给朱玉,他自己要闭关几天。

这个要求不高,钟家人无法拒绝,但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事已至此,也只好一切照办,这虽说驳了钟铉一个小面子,但这家伙也得到了一个便宜,翁锐没有功夫和他闲聊,他倒可以借着朱玉给他调养身体的机会,听朱玉讲他们以往的故事,还可以带朱玉出去到附近游览闲逛,悠闲自在,自然比修炼武功要好玩许多。

得了清净,翁锐自然要好好想想这阵子的武功进境。

翁锐的运气真是不错,这次出来不但遇到了灵虚剑士蔺莫伊,还到道门三圣门之一的天玑门闯了一趟,在这里又遇到了麒麟剑士阴柔,这简直都是百年难遇的机缘,要说这前两次都是师叔玉虚真人特意安排的话,那这次纯粹是偶遇,虽每次都能有感悟,都能有提升,但这次给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突破。

自从翁锐开始修习“天枢十三剑”的第一式“混沌初开”,他就隐隐约约感到触摸到了剑道的门径,但这并不容易,他感觉到的门径是时而清晰,时而混沌,时而大踏步前进,时而又在原地打转,甚至倒退,“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这是一片死生之地,开天劈地的一道闪光之后,混沌中的各种力量似乎都被激活,围着你旋转激荡,但却不是你能完全掌控得了的,每次的挣扎和努力,似乎都有拨云见日之感,但过后又回到混沌中去,似乎无穷无尽。

在天玑门,经过了九宫门的历练,得到了天玑老人的指点,翁锐终于明白师父不言之教的用意,在于走自己的路,所有练过的剑法,所有积累的内功,统统归于混沌,要想有自己的路,这一切都才是个开始。

《灵枢经》是天枢门的经典,脱胎于古老的《黄帝内经》,而在武功天道修为上注入了更多的想象,繁复无穷,博大精深。翁锐知道在这片天地中自己只是很渺小的存在,在不断的积极探索,不断扩展着所能涉及到的领域,不断布排着真气在体内的运行路线和分合方式,本来他已经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好的路径,但阴柔的十招攻击却把他逼入了另一条路,显然这条路比自己能想象出的要好得多,按此路修炼自己的内息更加顺畅,进境更快更强。

在他认为,剑法的精巧永远是讲招数,剑法的威力永远是讲修为,但修为的变化可以促进内力和剑法的结合,更可以不断提升心意相通的程度,进而会对招数的精巧催发出更大的威力,和阴柔的对招自己都是在来不及任何思索的情况下自然反应施为的,但现在想起来其威力却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招、式、巧、力都有了脱胎换骨的提升,慨叹之余,心中竟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招数,那是一种融合了机巧与力量的招数,也是脱胎于“混元剑”而吸收其他诸多剑法的招数,随手一试,他发现暴涨的不仅是威力,还有境界。

有进步,每个人都会很兴奋,但对年轻人来说,可能还有野心。翁锐在想,自己现在在内功修炼的上的路子、功法、用度、威能都和师父以前给他讲的大相径庭,也和别人的不一样,剑法上他更是结合自己的修为总结出了一套十八招,简洁实用却内含无穷的威力,无论是攻或守,他都能得心应手密无间隙。他觉得他的内功和剑法都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师父一直在鼓励他们闯自己的路,想来这样师父也应该不会反对。

对于剑法,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他能够有所悟有所成就,完全是出于“天枢十三剑”的“混沌初开”,有了师父给的偈语,他便有了思索和感悟的门径,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不知道“混沌初开”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到底是一招剑法还是一个境界他都不知道,但他自己觉得自己的剑法就是现在这样的,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这一点,因此他决定把这套剑法命名为“混沌初开”,让它代表他对“混沌初开”的感悟,从“开天辟地”、“混元一极”、“阴阳昏晓”、“斗转星移”、“日晴月朗”等等,到最后的“虚以问道”,十八招剑法,立意于“混沌初开”,脱胎于“混元剑,”甚至有天灵子、蔺莫伊和阴柔的影子,更渗透着暗器埋伏的机巧和意外,更重要的是这套剑法开阖之间已经弥漫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这是一种发自与内心的积累和爆发,不是任何简单地学习和模仿就能达得到的。

但对于内功,翁锐始终没有想出一个恰当的名称,他修炼的内功,源于道家对先天大道的理解,源于道家用先天大道对人体内经脉布局和真气流转的解析,更有无数先辈在这方面的修行积累,他所走的路子虽然已经不同于前人,但却没有离开先天大道所蕴含的道理和体系,从混沌到无极,从无极到太极,从太极产生出四象八卦所代表的各种物质与精神状态,不管是在宇宙空间还是在一个人的体内,生生不息,永无止境,道家的各种学说,各种著述,各种宗别门派,都在进行着无穷的探索,都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一扇门,使自己一窥道的真谛,感受道的气息,而他自己现在也站在了这样的一个门口,他想给他贴上一个标签,他想把它记下来。

每个人都有想法,每个人走的路也会不一样,但追寻大道的理想却是相通的,翁锐非常知道他现在只是站在了门口,离大道还很远,但他也不乏有一颗追寻大道的心,他想让自己的这颗心有一个不再动摇的平台,一直可以走下去,追求道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理想,人神合一,人人合一,万物归一,对,就是“归一”!千万条道路,千万种功法,相容相生,归于一种,一统万物!

翁锐想通此点,顿时兴奋异常,扯剑在手,“归一功”催动“混沌初开”剑法,即刻剑势暴涨,威力大增,剑威弥漫。

有了道路,修行就容易的多。翁锐让自己静下来,让自己已经熟知的东西不断地重复和积累,让这些东西慢慢融入到骨子里,融入到心性中,一遍遍的气息流转,一遍遍的剑法施为,功法里的瑕疵被一点点修复掉,剑法里的漏洞被一点点都弥补掉,真气充盈通畅,剑法磅礴大气,内功外剑浑然天成,十八招剑法已经被他催发到极致,内息蓬勃涌动,一声长啸,犹如龙吟,剑气徒然张开,练功的静室像是受了巨大的震动,门窗轰然而响。

得到巨大释放的翁锐感到浑身通泰,豪气万丈,惬意无比,但当他打开屋门看到门外无数双惊异的眼神时,他却显得不好意思了。

“实在不好意思,惊扰到诸位了。”翁锐似乎羞怯的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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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路遇-14:试试

“恭喜翁少侠武功又有进境。”钟祎拱手道,对于翁锐这几天的表现他实在是有点看不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一间大房子里,前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两天却闹腾的越来越厉害,鉴于人家在静心修炼,他也没好意思过来察看,但今天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似乎是有数人在里面打架,房子都快被掀掉了,半个钟府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钟祎也算是江湖成名人物,但还是对翁锐这么点年纪就能练到如此境界感到诧异。

“翁少侠,你这练的是什么功夫?”钟复也问道,他不光诧异,还有点佩服。

“这……”翁锐显得有点心里没底,不知该怎么说。

“哦,要是翁少侠不便说就不必勉强。”钟复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看到翁锐的表现以为这是他们门内的秘密,所以赶紧补充道。

“不是,钟大叔不要误会,”翁锐道:“这些天我把以前炼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给内功心法起了个名字叫‘归一功’,给剑法起了个名字叫‘混沌初开’,让诸位见笑了。”

“什么?你自创的功法和剑法?”钟老太爷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小小年纪就敢自创功法剑法,这牛吹的有点大。

“钟老太爷说笑了,我哪有这个能耐,”翁锐道:“师父给我们教了内功修习的门径,还给我们教了基础剑法和一些剑理、剑道,我练了多年,但一直很乱,没个方向,近来跑来跑去,偶得一些高人指点,在功法剑法上有了很多感受和想法,但这些又和师父以前讲的不一样,所以我就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这不还是自创武功吗,钟老爷子心里多少有点酸爽,这都是人家孩子的效应,这么点年纪就能有如此能耐,自家孩子和人家的差距咋就那么大。

“锐哥哥,你真的走出自己的路了?”朱玉看着翁锐的进境无比高兴,她觉得特有面子。

“恭贺翁兄弟有了自己的功夫,”钟铉也有点酸溜溜的道:“只是这功夫能用吗?”

本来把翁锐留下来,是想向人家学习的,但人家却把自己关起来不理不睬,这已经让钟铉很不舒服,在这钟府上下他可是没受过这种委屈,老太爷能这么安排那是看得起你,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又抢了这诸多风头,再加上朱玉这两天一直在说翁锐的这个好和那个厉害,钟铉就有点不服了,就这么点年纪,就算是碰上几个名人教教,那又能怎么样,还真能成神怎么滴?

“住口,”怎么说也是翁锐和朱玉救的钟铉,这么说就有点过了,钟复喝道:“不得无礼!”

“钟大叔,没关系的,钟兄说的也没有错,”翁锐主动道:“我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虽说刚归拢到一起,但它到底怎么样,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如果钟兄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和钟兄一起试试。”

“钟某乐意奉陪,”人家点名要和你过招,没有要躲的道理,钟铉道:“那我就来领教一下翁兄弟自创的剑法。”

这次钟祎、钟复都没有阻拦,因为在武功上,能和高人交手那都是见识,比你天天窝在家里练可是强太多了,这个翁锐由于其深厚的背景,他们一直都看他很高,但其真实功夫谁都没见过,虽说一个人关在屋里弄出很大的动静,但都不如在在众人眼前直接交手来得真切。

其实翁锐没想在这里炫耀,但他明白钟家老太爷钟祎留他在钟家的用意,只是前些天他确实想把自己的事先解决,现在自己提出来,也是想还钟家一个人情,毕竟在人家家里叨扰这么多天,怎么说也得给点回报。

在他看来,一个人身上的功夫和潜力,都是在和高手的搏杀中磨练出来的,他自己一直都是这样,他今天也想给钟铉一个同样的机会,他有这个自信。

钟铉是钟家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深受钟祎、钟复两代人的栽培,也是钟家未来的希望,他的功夫不弱,至少不输给林枫,逼得他不得不用暗器才占了上风。

这些大家出来的公子,由于父辈祖辈的功业,不免都有些高傲之气,再加上自己本身确实非常优秀,没点真本事确实也难以让他们信服。

门外院里的场地已经让开,两人相隔不到五步,翁锐垂手而立,钟铉却抱剑在胸,都显得十分的悠闲,这只是一场切磋比试,但在场的人却都感觉到了从两人身上弥漫出来的气息,有自信,有不服,有杀气。

翁锐微微动了动身子,似乎不经意间去拔剑,就在他放松的一刹那,钟铉突然间踏出一步,身形飘动,出鞘的长剑带着细微的破空之声直插翁锐露出来的破绽,但当他的剑靠近翁锐的时候,他发现翁锐身上的破绽没了,迎接他的竟然是一片剑影笼罩的陷阱。

这是麒麟剑士阴柔和他打法,露出破绽引对方出招,而一旦对方踏入了这一步,想回身脱离都已经没有了可能。

翁锐有心给钟铉一些帮助,同时也真的是想试试他总结的这些功法剑法到底有没有用,他就没有那些试探性礼貌性的招数,一上来就把他的“归一功”提升到极致,“玄青”剑在他的内力催动下嗡嗡作响,“混沌初开”的剑势如惊涛骇浪般罩向钟铉,用他的威能把钟铉的气势也逼向极致。

翁锐突然暴涨的战力把钟复吓了一跳,看着儿子在翁锐的剑影剑缝中苦苦挣扎,险象环生,他刚想上前制止,但被老太爷钟祎给按了下来,示意他仔细观瞧。

就在刚动手的时候,翁锐如此大的攻击力让钟祎也有些紧张,但他很快发现翁锐的每招每式都留有余地,尽管这些余地不大,但足够钟铉支撑。钟复细看之下,在翁锐的不断挤压之下,钟铉潜存的能量也不断的被激发出来,现在他的战力和他平时所看到的简直判若两人,翁锐在以自己的方式助钟铉提高修为。

翁锐这吊打式的比试,逼得钟铉不得不拼命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以期抢到一招半式,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但翁锐的剑上的压力对钟铉来说似乎无穷无尽,不管他再怎么提升都还是要差上半步,甚至只是相差一丝,但这一丝似乎永远也达不到,放弃又甘心,只得继续拼力一搏。

尽管两人一动起手来就气势滔天,逼得周围的人连连后退,但打斗的时间并不长,翁锐的狂风骤雨般的十八招剑式一使完,骤然闪过钟铉抢过来的一剑,两人一错身,重重的一剑拍在钟铉后背,钟铉受此重击前朴几步才拿住身形,但也觉得气血翻腾,眼冒金星,回身还想再次攻击,已经看到翁锐在拱手行礼。

“多谢钟兄陪我练剑。”翁锐淡然道。

“你……”钟铉现在有点心浮气躁,他觉得输的一点面子也没有。

“还不谢过翁少侠助你!”钟复对儿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有点不满意。

“那里,倒是钟兄帮我找出了几处破绽,我要谢过钟兄才是。”翁锐赶紧道。

“翁兄弟不要过谦,”钟铉道:“你在帮我我岂能不知,钟铉在此谢过,但我也要你记住,你我还有一战,下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钟铉说完,竟把所有的人弃在当场扬长而去,使得钟老太爷尴尬的笑道:“都是这孩子年轻气盛,性子还磨练的不够,还望翁少侠不要见怪。”

“钟老太爷言过了,”翁锐道:“是翁锐鲁莽了,还望钟兄那里不要见怪才是。”

都是年轻人,被人吊打了一回,谁都会觉得很没面子,这点翁锐很能理解,但他做了他想做的,心中再无遗憾,其他的他也顾不得了。

“锐哥哥,你太厉害了!”朱玉非常高兴地跑上来对翁锐道:“我给钟大哥说你很厉害他还不信,嘿嘿。”

“你就不要说别人了,”翁锐道:“这么些天你都跑哪里去了,我都没见到你的人。”

“你还说呢,”朱玉的嘴一下子就撅起来了:“你自己一练功就不管不顾七八天,把人家仍在一边,现在到说起我来了。”

“什么?七八天?”翁锐惊叫起来,他觉得只过了三四天而已。

“当然了,”朱玉道:“难道你真的忘了?”

“看来我真是练糊涂了,”翁锐忙道:“钟老太爷,钟大叔,叨扰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哈哈哈,翁少侠静心练功,这份心气很是难得,”钟祎笑道:“翁少侠能在钟家取得突破,也算是给钟家长脸,看来这间屋子真是风水宝地了。”

“是啊,这真得谢谢钟家,谢谢这间屋子了,”翁锐道:“呆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该走了。”

“既是翁少侠有事在身,我们也不便多留,”钟复道:“只是翁少侠记住,庐陵钟家随时欢迎翁少侠光临。”

“一定!”翁锐拱手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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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挑战-1:尾巴

从钟家出来翁锐心情还是很好的,把自己关起来七八天,虽然有点忘乎所以,但却理清了自己的路,这绝对是一个大的收获。

对于钟家,尽管为给钟铉疗毒,差点弄得鸡飞狗跳,但总算不辱使命,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他自己也收获颇丰。和钟铉的比试虽让他有点难堪,但他能帮到他的也只有这些了,好在钟老太爷和钟家家主钟复对此看得很清楚,能不能在他身上起点作用,那只好看他自己了。

钟家是大家,出手自然很大方,临走赠给他们金子和铜钱盘缠估计用个一年半载也用不完,翁锐再三推脱不过只好拿着,乐得朱玉连嘴都合不上了。

“哈哈哈,锐哥哥,这回我们可赚大了,”两人走出老远朱玉才大声道:“就算是我们开医馆也没赚过这么多的钱。”

“玉儿,你什么时候像你哥哥一样变成个小财迷了?呵呵。”翁锐笑道。

“财迷就财迷,出了门才知道有多少钱都不经花,”朱玉道:“我还真有点想我哥了,他要在的话肯定开心死了。”

“是啊,我也想他了,”翁锐道:“他是块做生意赚钱的料,下回我一定要把他送到巴中九重门的李豫那里好好学学,说不定他能成为一个大商人,能挣好多钱。”

“你真的会送他去学经商?”朱玉有点小激动,他知道赚钱是哥哥此生唯一的爱好,小时候实在是穷怕了。

“当然了,”翁锐道:“学医、学武他都是心不在焉,唯有赚钱他比谁都精,他要不去赚钱真的可惜了。”

“太好了,”朱玉道:“我哥要能赚很多钱,我们就练武的练武,炼毒的炼毒,再也不用去忙乎给人看病挣钱了。”

“哎,说起毒来,我还想问你一句,”翁锐道:“那半块剩下的白犀牛黄你带出来了没有?”

“当然带出来了,我才没那么傻呢,”朱玉一脸得意道:“这是人家给你的东西,给他们家人治治病也就算了,怎么能留给他们呢,呵呵。”

“还是你机灵,要我都忘了。”翁锐道。

“你忘我可忘不了,你可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朱玉道:“这可是块武林至宝,就算是拿一包金子也换不来的,有了它在,就算是药性更强、更复杂,解毒难度再大的毒药我都能配制出更好解药,能伤到我们的人就会更少,反过来我也就敢配制更厉害的毒药,看他谁还敢惹我,哈哈哈。”

“你都快成了一只小毒蝎子了,”翁锐笑道:“身上不但有刺,还有毒,谁敢惹你啊。”

“哼,我就是小蝎子!”朱玉更加得意洋洋,但很快她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敢惹她的人来了。

“玉儿,好像后面有人跟着我们。”翁锐警觉的道。

“是吗,”朱玉转了一圈四处张望:“我怎么没看到。”

翁锐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他的感觉告诉他这个人已经跟了他们很长一段距离了。

“是谁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尽管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她一向对锐哥哥十分信任:“有胆子就出来。”

“吭!”有人咳嗽了一声,从不远处的树丛后面转了出来,朝他们走来。

“钟大哥,怎么是你?”朱玉感到十分惊讶。

“是我。”钟铉的回答很简单。

“你怎么来了?”朱玉道。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给我说?”钟铉道。

“你还说呢,”朱玉道:“我们走的时候,你跑的连人影都看不着,也不出来送送我们,你让我给你怎么说呢?”

“你能不能不走?”钟铉的话说得很直接。

“这怎么行呢,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朱玉还是傻呵呵的说道,但翁锐已经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但那也可以成为你的家。”钟铉的话说的更直接。

“你胡说什么呢,”朱玉终于明白了钟铉的话中之意,厉声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的吗?”钟铉还是不依不饶。

“我…我是说过,”朱玉看了一眼翁锐,脸一下子都红到了耳朵根:“可那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候的翁锐一脸茫然,他似乎错过了很多个春秋,在他静心修炼的这么些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翁锐把朱玉扔在一边给钟铉疗毒,每天除了察言观色、拿手把脉,还要开方煎药,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冰雪聪明的小姑娘,这么伺候一个小伙子,钟铉已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在身子好一些之后,又带着朱玉满山遍野的玩,朱玉的一颦一笑,还有许多刁钻古怪的能耐,这是他在其他女孩子身上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他从心底已经彻底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并试探性的问过朱玉喜不喜欢他这个人,朱玉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想都没想就说喜欢,人家成天陪自己玩,能说不喜欢吗?

虽说朱玉无意,但钟铉这个病却得的深了,连他自己都不想回头了。在家里就曾跟他父亲钟复提过这件事,被钟复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虽说翁锐和朱玉以兄妹相称,但明眼人对这两人的关系都是看得真真的,并且这种事是江湖大忌,弄不好会出人命,甚至是结下血海深仇。但钟铉却听不进去,趁家里人不注意,带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就追了出来,他不管朱玉愿意不愿意,他就想出来表明心迹。

“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就是这个意思。”钟铉的话说得很坚决。

“锐哥哥,”朱玉已经放声哭了出来:“钟大哥他欺负我。”

“玉儿,你别哭啊,我哪敢欺负你啊。”钟铉有点慌乱。

“你就是欺负我!”朱玉声色俱厉,哭得更厉害了。

“钟兄,”翁锐觉得自己再不出面就要出问题了,他把朱玉拉到一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一边对钟铉道:“谢谢钟兄这些天陪着玉儿照顾玉儿,我这个妹妹生性活泼,对谁都很好,说话有没心没肺,但那只是些感谢你带她玩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啊,呵呵。”

翁锐的话想说得轻松点,可在朱玉就不干了,因为他觉得翁锐的话里没重点。

“你给他说这些干什么?”朱玉怒哭道:“我是要嫁给你的!”

已处碧玉年华的朱玉,跟着翁锐游历江湖,不乏江湖儿女的洒脱与豪爽,尽管面对翁锐,她早已春心萌动,但女孩子毕竟脸皮薄,要让她自己把这话一下子说透还是有点困难,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翁锐还跟人家磨磨唧唧,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当然要生气了,干脆自己冲上来把话说明,他想让钟铉就此绝了这个念头。

“好好,嫁!嫁!”朱玉的豪迈倒弄得翁锐一脸的尴尬,一看朱玉生气了,赶紧答应,也算是个回应,向钟铉表明态度。

“这不是还没嫁吗?”钟铉依然不依不饶的嘟囔了一句。

“我就是不嫁也不会喜欢上你!”朱玉的那散发着青春少女气息的小脸气得通红,显得越发可爱疼人。

“钟兄,你我虽萍水相逢,但也算经历过生死,我觉得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翁锐的脸终于拉下来了,抢老婆的事情哪个男人可能都不会爽:“但玉儿已经告诉你他对你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对你表明他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会娶她的,你再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也不会跟你决斗,”钟铉看来既是个倔种,也是个情种:“但我必须说明白,她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我喜欢她是我的事,娶不娶她是你的事,但我绝不会放弃!”说完,他竟然扬长而去,还是翁朱二人往前走的方向,把他们两人愣愣地扔在了后面。

“锐哥哥,你看他……”朱玉急得直跺脚。

“好啦,人家都已经走了,”翁锐温柔的道:“谁让我们玉儿长得这么好看,你看都把人家给迷住了,呵呵。”

“你还说……”

朱玉扬起粉拳就向翁锐打来,翁锐不但没躲,顺势还将她搂在怀里,朱玉破泣为笑,把刚才哭出来的鼻涕眼泪通通抹在了翁锐身上,脸上幸福满满。

第十三章 挑战-2:师父的消息

时近中午,翁朱二人到了江边码头附近,准备先找个饭馆吃个午饭,然后乘船继续他们的行程。中午的码头十分热闹,所有饭馆客栈也都是人来人往,看着一家有着两层楼面的客栈很是漂亮,朱玉就建议到那里去吃饭,翁锐当然不会反对,但他们还没到跟前,就看到有人从客栈里面打到了街上。

这一起打斗的共有四人,其中一方是一个小伙子,剑法犀利,如拼命一般,另一方则有三人,尽管是已经拼足了劲但还不是那个小伙子的对手,被逼的连连后退。

翁锐他们走近几步,一看那正在打斗的小伙子差点乐了,那不就是钟家的那位高傲公子钟铉吗,怎么一会没见就在这里跟人打上了?这倒罢了,翁锐一看和他对打的几个人真是吓了一跳,那不是东郡永昌门的褚良褚大叔吗?还有辛垣和冷轩,他们怎么到了这里?又怎么和钟铉打起来了?

既然双方都认识,永昌门的几位又连连遇险,翁锐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抽剑在手,一个起跃,就插入到双方的争斗之中,左推右挡,两三招之内就把两边的人分开。

“褚大叔,你们怎么到了这里?”翁锐一停下来就问道。

“翁家贤侄,是你啊?”褚良也惊讶道。

“哼,来了帮手是吧,那就一起上吧!”钟铉看了一眼,冷冷地道。

“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朱玉也赶上来道,他想给钟铉解释一下。

“看出来了,我不在乎!”钟铉在路上虽说碰了钉子,但这种冷傲却没有放下。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朱玉看他不给面子,气道:“你干吗老跟着我们?”

“我说大小姐,是我先到的,是你们跟着我好吧!”钟铉还在故意气她。

“你……”朱玉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想想也是,他走在前面,道真好像是跟着他走的。

“好啦好啦,”翁锐忙过来劝慰:“钟兄,你怎么和他们打起来了?”

“我乐意!”钟铉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客栈。

“翁家小哥,这人你认识啊?”辛垣问道。

“这是我一位朋友,今天有点心情不好,你们没啥事吧?”翁锐道。

“事到没有,不过这小子功夫不错。”褚良道。

“我说呢,这小子一来就像吃错了药似的,”冷轩道:“我们也刚到,还没坐下就要来跟我们抢位置,你想坐就好好说呗,客栈里又不是没别的位置,他霸道不说,没说上两句就跟我们动起手来,真没见过这种人。”

翁锐终于有点明白了,钟铉前面受了气,正好在这里撞见了几位外乡人,一言不合就拿他们撒气,还好自己赶到,没闯下乱子。

“他叫钟铉,是庐陵钟家的公子,功夫也很不错,这名门之后,总是有些脾气……”翁锐就简单的做了些介绍。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褚良道。

“这家伙没良心,他的命还是我们救的呢!”朱玉一噘嘴到。

“那他为什么生这么大气?”辛垣倒是有些好奇,这几个人都认识,还救过命,说明他们关系不错,心情如此不好肯定有些原因的。

“那都是因为……”

“不许说!”朱玉厉声把翁锐的话堵了回去。

“好好,不说,不说,哈哈哈。”翁锐笑道。

“哈哈哈,看来一定是朱姑娘给这位钟公子气受了。”褚良笑道,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不用管他,”翁锐道:“褚大叔,难得在这里碰见你们,一定喝上两杯,走,我请客!”

“好久不见,是该喝两杯,走!”褚良也豪气顿生,刚才被钟铉逼得有点难堪,还好翁锐赶到化解了尴尬,正好顺了这个面子,阔步朝客栈里面走去。

钟铉已经在刚才争抢的那个大桌子跟前坐定,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盘菜,这家伙正一个人捧着一大壶酒喝着呢。看来店家也被他吓着了,上酒上菜都很快,翁锐他们一伙人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抬。

翁锐朝里面走,看见里面打折砸坏的东西不少,看来刚才里面的打斗还是有些激烈,小二正在悄悄的收拾,连个大声都不敢出,对这些人,他们是谁都惹不起啊,只好自己自认倒霉。

翁锐他们在靠里面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里钟铉也就隔着两三张桌子,这回倒相安无事,好像谁也不认识谁。

小二对这帮人也不敢慢怠,很开就上好了酒菜,翁锐端起酒杯道:“褚大叔、辛大叔……”

“翁兄弟,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呵呵,”翁锐还没有说完,冷轩笑着拦住道:“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听着你叫大叔我浑身别扭,朱姑娘也是,以后只许叫大哥,不许叫大叔,把我都叫老了。”

“这……”翁锐看着褚良总觉得有些不妥。

“哈哈哈,江湖儿女不拘于这些,”褚良笑道:“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自己觉得舒服就行。”

“那我就冷叫大哥了,呵呵。”翁锐笑道,这样他自己也觉得舒服一点。

“那我也叫冷大哥。”朱玉道。

“这才对嘛,听着多舒坦。”冷轩道。

“那我就先敬诸位大叔大哥一杯,”翁锐道:“难得我们在江南相聚,一定要多喝两杯,干!”

“干!”

“干!”

众人热情回应,推杯换盏,似乎把刚才的不愉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钟铉远远的坐着,酒壶好像都一直没有离手,过一阵子就喝上一口,桌上的菜动得很少,看来真是有点喝闷酒的味道。虽说他一直都没有朝这边看一眼,但看得出这边的一举一动他都很留意,或者是他一直很留意某个人的一举一动。

“褚大叔,你们怎么到江南来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翁锐还是问道:“赵大叔和彭大叔他们怎么没来?”

“我们这次来江南确实有些事要办,”褚良道:“赵四和彭瑜他们在东郡没有出来,倒是翁家贤侄你现在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哈哈。”

听褚良此话,就是人家的事不想说,翁锐只好讪然道:“褚大叔说笑了,我能有啥名声。”

“赵大叔,锐哥哥有啥名声?”翁锐不好意思,朱玉对此可是很感兴趣。

“这传说可多了,”褚良道:“长安城里的小神医就不说了,这在汉中力战灵虚剑士蔺莫伊,在鄣郡林家庄力战麒麟剑士阴柔,这可都是近来的武林佳话。”

“这有什么好说的,”翁锐道:“只是被他们打了一顿,和他们相比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话不能这么说,”褚良道:“在年轻一辈中能有机会和江湖十大剑士交手的有几位,不说胜负,能让十大剑士愿意出手那就很不简单……”

这时候,众人听到一声冷哼,似乎有些不屑,大家都不自觉的朝钟铉瞄了一眼,看他继续喝酒,也不以为意,褚良继续道:“再加上最近还有消息传出,说翁家贤侄在天玑门将九宫门连闯了三道,还有人说你已经具备了闯第四道和第五道们的能力,天玑门怕丢面子给你拦了下来,都说你可以成为未来江湖十小剑士第一块招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翁锐道:“看来这江湖传言真不可信,那十大剑士是多大的一群存在,怎么还会有什么十小剑士,简直是笑话。”

翁锐在这里说十小剑士是个笑话,但在钟铉听来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如果翁锐能成为十小剑士,那他自己的位置在哪里?这一下子倒是激起了钟铉心中的一股豪迈之气。

“今天看似笑话,明日可就未必,”褚良道:“当日在桃林塞第一次看你出手,就觉得你很不一般,这才两三年时间吧,你看你现在的功夫已经让我们这些人望尘莫及了。”

“褚大叔就不要笑话我了,我还只是在摸索,”翁锐道:“来,喝酒,喝酒!”

又是几杯酒下肚,冷轩问道:“翁兄弟,你不是在长安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来惭愧,”翁锐道:“我受师父传艺之恩,却从来没有报答过,半年前从天灵子那里听得师父有事,就像去看看师父,看能不能给他老人家帮上点忙,一路上误打误撞,耽误了不少事日,最后就到了这里。”

“你师父应该没事,”褚良道:“听说前一阵子他找到天灵子又把他给打了一顿,好像打得还很惨。”

“怎么,您有我师父的消息?”翁锐急道。

“你师父是世外高人,他的行踪无人知晓,”褚良道:“但那个骑牛的天灵子听说在丹阳郡丹徒渡出现过,他应该知道一些消息。”

“那丹徒渡在哪里,离这里远吗?”翁锐道。

“应该不远,”褚良道:“沿江而下,也就两天的路程。”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他,”翁锐道:“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这么急?”褚良道,

“是,我想尽快找到师父。”翁锐道。

“既如此,我们今天也已经酒足饭饱,那就不耽误翁家贤侄的行程了,”褚良一招手:“店家,结账。”

“褚大叔,说好我请客的,”翁锐忙拦住道:“这点面子您要给我的。”

“哈哈哈,好,就依你!”褚良也是豪爽之人,浑不在意,众人起身就走。

翁锐拿出一串大钱扔给店家:“这钱是这桌的酒钱和刚才砸坏东西的钱,”他一指钟铉的桌子道:“那位兄弟的酒钱也算在我这里,剩下的都不用找了。”

“谢谢客官。”满脸堆笑,刚才砸坏那么多东西,他心疼的要死,但又不敢说,这下可好了,总算不会亏了。

“我不用你付,我自己有钱!”钟铉依旧冷冷的道。

“你不用跟我客气,”翁锐道:“反正这些钱都是你们家的。”

再寄书友

首先对各位书友说声抱歉,特别是对关注我的作品、一直追着看的书友,这段时间更新不太正常,时有时无,让大家闹心,实在是对不起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我们这种上班族,依靠业余时间写点东西,要想天天更新,本身就是极不靠谱的事情,要是工作一忙,所有的事情只能为工作让路,因为那是养家糊口的东西,作为一种爱好,能坚持不太监就算不错,自己对此也不是太在意,只是让关注的书友等的有点焦心,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本来这个春节回老家去,也有一大堆的应酬预计,想来也没有多少时间来写东西,但突如其来的疫情却改变了一切,只能猫在家里,那里也去不了。有了时间,除了关注疫情的发展,就是静下心来码码字,重新回到自己的武侠世界,攒了一些文稿,至少近一段时间内会不再断更,慢慢写,慢慢改,与大家同守。

我们的国家是个伟大的国家,也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本来这四十年发展的好好的,但2003年有非典,2020年又出现了新冠,那么多人死去,那么多无畏的医务工作者又冲上了抗毒一线,尽管可歌可泣,但依旧心痛万分,整个国家万亿级的损失不说,十几亿人生活在恐惧之中,每天都有生命逝去,再也回不来了,痛哉!惜哉!

虽然《左传》中有“多难兴邦”之语,但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国家这种灾难能少一点。这次疫情,形若天灾,实则人祸,大灾中既有全民宅家、万众协力抗病的壮举,也有冷静分析、追根溯源查病根的声音,但不管怎样,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不会在这次疫情面前倒下去,相信在此后整个民众的健康素养、特别是文明饮食素养会有一个极大的提高,国家各层面的管控流程也会更科学、更有效。

心情沉重,笔缀不停,除了在公众平台认捐略尽绵薄之力外,就想寄托于文,有点共同奋斗的意思,就算这些文字是件微薄的礼物,献给战斗在一线的人们,献给还在和病毒作斗争的人们,献给和我一样宅在家里隔绝病毒的人们,也同样献给那些因为病毒已经逝去的人们!

第十三章 挑战-3:探望天灵子

大江下游水面宽阔,水流平缓,坐船也是风平浪静,两天不到,翁锐他们就到了丹阳郡的丹徒渡口。这个地方不大,但它是大江沿岸重要的停靠港口,也是横渡大江重要的渡口,辐射江南丹阳郡和会稽郡大片的区域,人来人往,商贾云集,看起来非常热闹。

江南和北方最大的不同就是水多,湿润温暖,全年都是绿油油的,江南的人都长得清清秀秀,性格也是温和飘逸,就连建的房子也是奇巧精致,十分好看,穿梭其中,自是一番享受。

翁锐和朱玉上岸之后,先是把丹徒渡口附近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领略了当地风情,见识了沿江美景,但却没看到天灵子的影子,只好先找家客栈住下,吃饱饭后再慢慢打听。

天灵子的特征还是很明显的,一个骑着牛的道士,只要被人看见,想忘掉都很难,但他们问了一圈,见过的人不少,但却无人告诉他们这人去了哪里,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他们竟然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钟铉,步履很是潇洒,并且还是冲着他们面对面过来的。

按说朱玉对钟铉的印象不坏,不光人长得漂亮帅气,功夫也很是不错,更重要的是他很会说话,特别会逗小姑娘玩,那几天跟他在一起朱玉确实也是非常开心,这和她的那个锐哥哥相比,强的可是太多了,翁锐一天到晚似乎都有想不完的心事,都有练不完的功,难得能逗她高兴一下。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对翁锐的这种状态朱玉早已熟悉,并且死心塌地的认准了这一点,她就是喜欢,怎么样都喜欢,没有道理好讲,哪怕有一点点事情会威胁到她这一点,她都会很不舒服,而这个钟铉,简直就是诚心给她添堵的。

钟铉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并径直走到他们前面不远处稳稳地站住,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有点挑衅的味道。

朱玉看到钟铉火气又上来了,冲上去道:“你……”

“你什么你,我可不是跟你们来的,”钟铉有点得意的道:“我可是昨天晚上就到了。”

“钟兄脚程真快,”翁锐笑道:“比我们走得晚,竟然走到了我们前面,呵呵。”

“路有很多走法,”钟铉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语气里面也少了很多敌意:“北方人有北方人的走法,我们南方人有南方人的走法,用心了能走的更快也说不定。”

钟铉这还是话里有话,表明他并没有放弃,但也就是个态度,随你去想。

“钟兄既然这么用心赶路,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翁锐明知故问。

“也没有啥事,”钟铉道:“听说有个叫天灵子的家伙功夫不错,还把有些人打了几顿,我就是想过来会会他。”

“你还说没跟我们,”朱玉道:“你还偷听我们谈话。”

“我可没有偷听,”钟铉道:“我就是坐在那里大大方方听的。”

“可惜我们还是晚到一步,”翁锐道:“这里的很多店家都看到过他,但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老道总有老道去的地方,”钟铉似乎很随意的说道:“往南离此百八十里,有座茅山,听说那里有很多道士修行,说不定这天灵子也躲到那里修行去了。”

“钟大哥,这么说你找到他了?”见钟铉说出天灵子的去处朱玉的态度也一下子大变。

“别叫得那么好听,我不惹人嫌就行了,”钟铉边说边走:“我可没找到他,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我要去那里找找看,你们别跟着我。”

“锐哥哥,你看他……”朱玉气得直跺脚。

“哈哈哈,我看这个人真的不坏,”翁锐笑道:“连我现在也有点喜欢他了。”

茅山作为道家三大派别之一茅山派的发源地,有“第一福地”和“第八洞天”的美称。整个茅山有九峰、十九泉、二十六洞、三十八池胜景,是个仙气很浓的地方,山不是很高,但也错落有致,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山上奇岩怪石林立密集,曲涧溪流纵横交织,绿树繁茂,青竹蔽山,矗立的山峰像几位大仙围坐一起下棋聊天,或者谈天论道,起伏之间,似乎弥漫着道韵道法先天之气,于此地修行就可感受先天大道,悟道成仙,难怪会有那么多修道之人居于此地,潜心修炼。

高祖打下汉室江山,为振国力,采纳老子无为而治的思想,轻赋薄役,休养生息,也使得道家思想广为流传,信奉道家思想、崇尚修道成仙的人也越来越多,道家圣地也日盛一日,茅山的声名才有了光大的机会。

茅山之地虽然早有人修行,但其真正的成名并不是非常久远。这地方原来也不叫茅山,叫句曲山,景帝前元四年,从雍州咸阳来了茅盈、茅固、茅衷三位兄弟,在此修道拯民,传播道家学说,数年之间,这里便香火缭绕,高人云集,成了江南有名的道家圣地,句曲山也改名茅山,其主峰也改为大茅峰,其次有二茅峰、三茅峰等蜿蜒其中。

茅山道士很多,天灵子那身打扮在这里并不显眼,因为他并不是在此修炼,而像临时来此躲灾,所以也没有几个人认识,找他还是费了一些功夫,几经周折,终于有人能说得清前不久看见有位骑牛的道士去了碧岩洞,等翁锐和朱玉找到了那里,他们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了钟铉。

“你既然知道他在这里,为什么不早说,害我们满山遍野的找了好几遍?”朱玉一上来就道。

“你这人怎么恶人先告状呢,”钟铉很是得意的道:“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你们找的,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了,你们又没说要来,我到那里去说?”

“哼哼,就知道嘴硬,”朱玉前两天因为钟铉的突然表白很讨厌他,但这家伙像个牛皮糖一样的跟着她也没有办法,自从昨天翁锐说了喜欢他之后,她也不再那么气了:“你不是来找天灵子过招的吗,怎么在这里呆着?”

“我想在哪里呆就在哪里呆,谁还能赶我走不成!”钟铉道。

“哦,我知道了,”朱玉好像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笑得有点夸张:“你是被人家赶出来的,哈哈哈。”

“什么赶不赶的,小爷我是不愿意跟他们计较,”钟铉晃着脑袋道:“要是小爷我不高兴了,就把这碧岩洞给他拆了。”

“哈哈,你就别吹牛了,”朱玉笑道:“这洞就是一座山,你拆得了吗?”

“哪有什么,”钟铉道:“我就打进洞去,逼他和我动手,嘿嘿。”

这是翁锐在钟家出关以来第一次看到钟铉脸上有了笑容,并且能和朱玉比较和气的交流,这是他情愿看到的,至于其他的,就让时间慢慢去化解吧。

“钟兄,你去过洞里了?”翁锐问道。

“他们说他们的天灵上师在休息,不见客!”钟铉虽在回答,但多少还是有点别扭。

“什么时候天灵子成了上师了?”翁锐道。

“这我也是刚刚听说,”钟铉道:“这碧岩洞原来就有一伙人在此修行,前不久来了一位骑牛的道人,也就是天灵子,说是看上了这个地方,这伙人不愿意,双方就打了起来,但这些人都不是天灵子的对手,最后看天灵子不光厉害,还很有些见识,就拥戴他为碧岩洞的上师,好歹在茅山群峰数洞中争个地位。”

“那他为什么不出来?”翁锐道。

“听说这家伙来的时候浑身是伤,有点怕人,脾气还很古怪,”钟铉道:“来了之后,大多数时间就躲在洞里疗伤修功,也很少去和其他道士交流,只是偶尔出来晒晒太阳,但也痴痴木木的没几句话,但为碧岩洞也干了一件事,就是把一伙前来寻衅的野道士给打了一顿。”

“这又为什么?”翁锐道。

“这碧岩洞本来就是茅山很不入流的一个支系,也没有什么重量级的人物,人数也不是很多,经常会受到别人欺负,”钟铉道:“听说自从天灵子打了一伙想要抢夺地盘的野道士,整个茅山一下子就都知道了碧岩洞有个很厉害的上师,再也没人敢来这里生事,碧岩洞的道士在茅山的地位确实提升不少。”

“看来他来这里总算是做了件好事,”翁锐道:“就凭这,我也得见见他。”

“你去他就能见?”钟铉有点不信:“莫非你也要打进去?”

“我不用打,呵呵,”翁锐笑道:“我只要一报我的名字,他就会迎出来,你信不信?”

“这个我还真不信!”钟铉摇着头道。

“锐哥哥,你这回是不是又要和他打架呀?”朱玉担心地问道,因为每回和天灵子见面翁锐都被打得浑身是伤,这已经给她留下了阴影。

“这回不打,我只是来问他几句话。”翁锐安慰她道,但打不打他也不知道。

“那我们就去试试?”钟铉道。

“走!”翁锐道。

众人来到碧岩洞前,即刻就有一位道士上前阻拦:“这位小哥,我已经给你说过,天灵上师在静修,不见客,你怎么又来了?”

“这回不是我,”钟铉一指翁锐道:“这回来找的是他的一位故人。”

“在下翁锐,确实是天灵子的故人,”翁锐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翁锐求见。”

这位道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翁锐等人,将信将疑道:“那好,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道士转身进了碧岩洞,不知他在里面说了什么,只听里面突然一声怪叫,“咣当”一声洞门被撞飞出来,紧随门后的是一道黑色的身影,伴随黑影一道闪光直接刺向站在洞前正中的翁锐。

第十三章 挑战-4:隐疾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翁锐伸手把朱玉推向一边,即刻撤出手中的“玄青”剑迎了上去,钟铉也随即闪到一边,抽剑在手,护住朱玉。

出来的那道影子正是天灵子,他既不打招呼,也不做任何铺垫,一上来对翁锐就是一顿非常犀利是的攻击,洞前的空地上顿时剑影弥漫,剑气磅礴,其中还穿插着天灵子的一声声怪叫,他的整个脸庞也扭曲到几乎可怕的地步,看这架势,这哪是出来迎接翁锐啊,那是满怀着刻骨的仇恨,要一下子把他生吞活剥掉啊。

此时的翁锐已经不是天灵子以前所遇到的翁锐了,持续不断的修炼和艰苦的磨砺,已经使他的内功剑法上升何止一个层次,其爆发和反应力也绝非以前可比,心感手应,在天灵子的第一招攻击中他已经陡然把自己的战力提升到很高的境界,他新创的剑法“混沌初开”已经成了他自然而然的反应。

天灵子的剑依然犀利刁钻,身法灵巧古怪,攻守之间招招带着一丝阴阴的味道,腾挪转换怪叫连连,弥漫着一股子摄人心魄的邪气,好在翁锐已经熟悉这些,不会为这些因素所影响,全力催动剑法与天灵子抗衡。

“呀!”天灵子又一声历喝,声音尖而刺耳,听得周围的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但见他身子一斜,脚下一点,使整个身子成为斜转飘忽的一道影子,围着翁锐快速旋转,手中的剑怪招叠出,剑剑直指中心的翁锐,像数位高手围攻一人,稍有不慎,中间的人就会被这些怪招阴招搅碎,这已经是天灵子难得一用的“黑风洞天”了,翁锐感到剑上的压力陡增,当下也来不及思索,手中长剑挥,剑影呈现出一道道曲线,犹如波涛汹涌,内含轰鸣之声,赫然是“混沌初开”的“混元一极”,力达之处,竟然把天灵子逼退数尺,使他围着翁锐的圈子也大了一圈,有了腾挪余地的翁锐,也是就地旋转,“阴阳昏晓”、“斗转星移”、“日晴月朗”等一招招使出,不但把天灵子的圈子逼大,到最后竟成了里圈追着外圈打的格局。

这样打天灵子要跑大圈,自然吃亏不少,一声厉喝之后陡然变招,反方向一个旋转直插翁锐身后,一道剑光削向翁锐后背,翁锐不及转身,但手中的剑却已经迎向这道剑光,两道剑光相撞,一声脆响,不但挡住了天灵子的凌厉一击,翁锐的身子还借力向前飘去,在落地之时已经回转面对天灵子,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招“虚以问道”竟然可以这样使。

对翁锐来说,现在的状况还是令他有点意外,天灵子比他想象的要强悍得多。

和天灵子他们不止一次交过手,对他的实力还是有些了解,特别是最近的一场争斗,几乎要和他战成了平手,对于今天来会天灵子,翁锐可以说是信心满满,甚至心中都有一丝吊打天灵子的欲望,以抱数次挨打之仇。

尽管天灵子今天是突然出手,但翁锐当下的反应也足以应付,但随着双方缠斗的展开,翁锐却越来越感觉不到他原来预想的优势,这段时间他在提升,天灵子似乎也没有拉下,并且更刁钻邪气,让你应对起来十分难受,你磅礴一击刚刚建立的优势,在他的迅速变招中被迅速扯平,而他的这些变招更是匪夷所思,在剑意、剑式、剑招上的些许变化,都对他的战力推升不少,似乎也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看来翁锐要不拼上全力想赢他还是有点难。

此次交手翁锐还有一个感觉,以前是感觉到天灵子身上是有一股刺人的戾气,但现在除了这股戾气,又显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狂躁之气。按说在他这种境界,把控心气那是高手对决的第一要务,但他似乎有点把控不了,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尽管这对翁锐来说看似对方的攻击更为猛烈,但实则漏洞却越来越大,破绽会越来越多,并没有想把天灵子怎么样的翁锐心中也越来越有点担忧。

此时的天灵子已经有点痴狂,每招似乎都倾尽了全力,吼声更加阴森可怕,面目更加狰狞,喘着粗气,像燃烧着得一团火,嘶嘶剑气扫得洞前断枝树叶翩然纷飞。在这种情况下,翁锐便是想停下来已经很难,这疯子的剑已经成了最可怕的绞肉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戳上十几个洞,强压之下,翁锐的十八招“混沌剑法”已经翻来覆去用了几遍,还被逼出了更多的变招,他的战力还在提升,两人以快打快,骤分骤合,只见两道影子快速飘动,金玉交接之声不时响起,这种打法,已经逼得翁锐气血翻腾,眼冒金星,他感觉到他随时都可能倒下去,但他没倒下去,天灵子却倒下去了。

几乎癫狂的天灵子拼尽全力一剑掷出,翁锐侧身躲过,带着啸声的剑直插岩壁半尺有余,犹在嗡嗡作响,而他自己却突然间单腿跪地,身子扭的像个麻花,两手使劲的抱着头,翻倒在地上,他一边扭动翻滚,一边用力击打自己的头部,瞬间已经血流满面,见此情景,翁锐抢上一步,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翁锐虽说已经感到天灵子有点不对劲,但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气力几乎耗尽,气息奄奄,瞬间就昏死过去。现在他啥也顾不了,不管他曾经打过自己几回,但现在得先救他,否则他可能真的会死。

翁锐就地扶天灵子坐下,自己想在他后面坐下,但身子一晃差点摔倒,钟铉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道:“我来吧。”

翁锐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自己侧退一步,慢慢坐下,朱玉过来扶他,被他一举手阻止,他也有点脱力,需要好好调息一下。

钟铉坐在天灵子身后,单掌抵住他的后心,缓缓地将真气导入他的体内,慢慢引导他体内真气的流转。

对于钟铉来说,今天可是大开了眼界,他和林枫动手,受了暗算自然不会服气,他和翁锐动手,虽然输了,但也没觉得对方有多么了不起,对于这个只听说过的天灵子,他虽然开玩笑说想会会他,其实在心里也不是一点想法没有,等到了这两人动手,他才知道这两人是多么厉害,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攻击下他是不是能撑过十招,他现在也才慢慢明白翁锐和他打了那十八招的用意。

天灵子也算是江湖成名人物,其内力修为自当不俗,就算是真力耗费过度,应该也很容易和别人输入的内力形成共鸣,激活自身本来的修为,慢慢恢复体力,钟铉是钟家的后起之秀,那在江湖也有一定的地位,内力修为也是经过名人指点,底子也是非常好的,对于这点活也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所以翁锐也放心让他去做,但他的真气输入天灵子体内,感觉却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在天灵子体内引不起半点激荡,他继续催动内力,也只是感到自己内力消耗的更快,几次三番,他的脸已经涨红,额头已经显出汗滴,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无着无落,没完没了,心中惶恐陡然而生,大喝一声,猛一发力,使自己脱离天灵子的身体,躲向一边,像躲瘟神一样,气喘如牛,浑身酸软。

朱玉见状,知道是天灵子力气耗尽,体内没有感应,鉴于自己内功太弱,不敢贸然给他输送内力,迅速拿出两根银针插入天灵子后背两处大穴,稳住他的心脉,然后托起他的一只手腕,一搭他的脉门,运气探入他的脉络,以“真元巡脉”之法探查天灵子的状况。

随着朱玉真气的慢慢探入,她逐渐明白天灵子并非真元耗尽,而是体内的真气处在一种非常涣散的状态,像被用强力打散了一样,这种涣散状态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地方,不容易对外界的真气形成对抗、激荡,但却可以吸纳外界的真气,像是是一种奇妙的功夫一样。

当朱玉小心翼翼地探入天灵子的丹田气海,朱玉终于感到了回应,她慢慢地引导回应的真气在他的任督二脉和奇经八脉中流转,这种流转逐渐加强,形成一股力量,很快这股力量在天灵子身上也得到回应,使他下意识的直了直身子,身子的扭曲也减少了一些,鼻息也大了一些,并能从他的喉咙内听到一丝丝细微的“咕噜”声,听起来相当地挣扎。

这样的效果让朱玉很受鼓舞,她凝神静气,大胆的催动内力去引导天灵子体内真气的流转,几个周天之后,她忽然感觉到天灵子体内的真气在快速的凝聚,并左窜右跳,根本不受她引导,她更是无力压制,当她刚想撤回自己的内力时,已经受到天灵子内力的剧烈反震,一下子把她弹出数尺,重重的摔在地上,脸色蜡黄,嘴角也沁出了血丝,而天灵子自己更是“嗷”的一声闷吼,突然直起的身子再次重重的摔在地上,完全昏死过去。

这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钟铉只觉得天灵子胳膊一抖,朱玉就飞了出去,以为这家伙醒了又要出手,拿剑就要往上扑,但看到天灵子又倒了下去,又赶忙去看朱玉。

这时翁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他再也顾不上继续调息,急忙过来查看朱玉的情况,感到她的脉息只是有些慌乱,受到的内伤并不是很严重,运气帮她平复了一些,她的情绪波动,多半还是吓的。

“你没事吧,”翁锐拉着她的手道:“你是不是又用‘真元巡脉’了?”

“我只是想帮帮他。”朱玉道。

“给你说过不要随便用的,”翁锐道:“那些内力比你深厚的弄不好就会伤到你。”

“什么是‘真元巡脉’?”钟铉很是好奇。

“这只是一种珍病治病的法子。”翁锐也不想多讲。

“刚开始还好,”朱玉看了一眼天灵子道:“但到后来他的内力就突然凝聚起来,还到处乱撞,我想撤都来不及。”

翁锐没有说话,走到天灵子跟前,一搭他的脉门,手上先是一震,顿时也感到了他体内真气的躁动,急忙催动内力强行镇压引导,过了好一会才使他的内息变得逐渐平稳起来,翁锐也舒了一口气,他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这位少侠,天灵上人他怎么样了?”刚才天灵子一出来,就直接和翁锐打了起来,并且十分激烈,吓得原来碧岩洞的道士全都躲了起来,一看他们打完了,还忙着给天灵子疗伤治病,想来应该没有恶意,一位年长一点的道士才敢上来询问。

“他应该是没事了,歇息一下就能醒来,”翁锐道:“他现在都这么暴躁吗?”

翁锐一想起刚才的事就有点不解,天灵子对他就像猫玩老鼠一样,不逗他个半天是不会轻易下重手的,除非是他自己先动手,但这次这家伙实在有点太不寻常了,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他来这里时间不是很长,但脾气一直不是很好,”那位道士道:“他刚来的时候,不光身上有好多伤,好像头上还有什么病,犯病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还老打自己的头,这个时候他会烦躁不安,不光砸东西,还会打人,我们也都会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是像今天这样吗?”翁锐道。

“没有这么厉害,但也很可怕。”道士道。

“隐疾?好像以前没见到过呀!”

翁锐自言自语了一句,强烈的好奇心又促使他回到天灵子身旁,再次搭向他的脉门,以“真元巡脉”之法探寻他体内的状况。

刚才用力只是为了平息他体内真气的躁动,现在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内力,但却探寻的非常仔细,全身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大多没有问题,只有头顶百会穴附近涩滞难通,这是人身大穴,不但对武功修炼会有影响,对人的情绪也会有很大的影响,难怪他体内的真气流转与别人有些不同,但这种岔脉走气造成的后果更为严重。

“他有问题吗?”朱玉问道。

“嗯,”翁锐点点头:“他的头部好像受过严重的伤害。”

“怪不得这家伙一上来就像疯子一样,”钟铉没好气的道:“原来这家伙真的是脑子不好啊。”

“这能治吗?”那位年长的道士问道。

“这很难说,”翁锐道:“我得等他醒来问问再说。”

“会不会他醒来还要和你打?”道士有点担心。

“你不用担心,”翁锐安慰他道:“他现在没有力气,要打也得再过几天。”

第十三章 挑战-5:不领情

天灵子终于醒了,不过这已经是第二天,围在他身边的除了翁锐、朱玉和钟铉,还有碧岩洞的几位道士。

悠然睁开眼睛的天灵子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就要起来,但他的力气实在是不足以支撑他沉重的身体,又重重地摔在床上,但眼里依然恨意滔天,以至于嘴和手都有点哆嗦,指着翁锐道:“我…我要杀了你!”

他的声音沙哑,但依然阴森可怕。

“你还是省省吧,”翁锐悠然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别说杀我了,自己能不能扛过来都很难说。”

“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杀了你。”天灵子依然不依不饶咬牙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给人治病的手段不差,这你知道的,”翁锐微微一笑道:“有你这么个对手不容易,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你有病我会帮你治,会一直等着你来杀我。”

“你…你……”看来天灵子被翁锐的话伤着了,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卜阳,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上人,是这位翁少侠救了你,”被叫做卜阳的年长道人道:“当时你和这位翁少侠都打脱力了,那位朱姑娘想帮你治伤还差点被你弄伤,最后还是翁少侠帮你稳住病情,您才缓了过来。”

“我不要他们治,让他们走,否则我连你们一块杀掉!”天灵子几乎是在低声吼了。

“这……”卜阳道人显得十分为难,就算是不管天灵子的病,他也没有胆量赶这些人走啊。

“哈哈,你是怕我在这里弄死你把?”翁锐笑道。

“哼,死有何惧,”天灵子道:“但看到你我就来气!”

“哦,原来都是因为我呀,”翁锐道:“你也不用生气,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告诉我我就走,怎么样?”

“那看你要问什么了?”天灵子也是老江湖了,他可不想上当。

“我只是有点奇怪,”翁锐道:“每回你见到我都很高兴,最后都是把我打一顿开开心心的离开,为什么这回就生这么大的气,一见面就想把我杀了?”

“都是因为你,我差点连命都快丢了,”天灵子道:“只要杀了你,我就可以好好打脸那个老东西了。”

“这么说你又见到他了?”翁锐道,也很自然地转入了正题。

“不要跟我提他,”天灵子愤然道:“迟早有一天我会灭了他!”

这两人看来对这个“他”都很熟悉,一提大家都心照不宣,都明白他是谁。

“这可是你先提的,”翁锐道:“我本来好好的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你却偏要提到他,还这么恨,你是不是被他打了?”

翁锐知道,以天灵子的脾气,你要直接问他未必就肯说,但只要是谈和师父相关的事,总能慢慢套出一些东西。

“要不是被他打我会受这么多伤了?我会躲到这鬼地方来?”天灵子道。

“哈哈哈,”翁锐笑得很是开心,好像是总算有人帮他报了仇了:“你就是为这生气啊,那我看就大可不必了,你打了我那么多次,每次都弄得我一身伤,我都没生气,你又何必呢?”

“这有什么好笑的,又不是你打了我,他厉害,我打不过他,受点伤也就算了,”天灵子气恨得道:“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又关我什么事,”翁锐很无辜的道:“我都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没见面他也看你很高啊,”天灵子悻悻道:“他说你现在厉害了,连我都可以随便打了,还说我这辈子也赶不上你了,哼哼!”

“这不可能,”翁锐道:“他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样了。”

翁锐这句话说的很轻松,很自信,因为他现在确实比以前强太多了,只是师父还没有见到。

“哼,你不用那么得意,”天灵子道:“尽管你和蔺莫伊交手以及你在天玑门闯九宫门的事江湖都在传,但也未见得你就能怎样,要是放在以往,打你一顿看看你的长进也就算了,只是冲他这次说的话,我就要杀了你给他看。”

“这么厉害,”翁锐惊讶道:“我倒是真想听听他老人家对你还说了什么,不至于为这几句话就一定要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天灵子冷笑道:“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不会忘记吧?”

“我说过什么了?”翁锐再次感到惊讶。

“这么说他撒谎了?”天灵子道:“不过这老东西一直都在撒谎,他从来都没有说过真话。”

“你胡说,师父从不撒谎!”忤逆师父翁锐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这么说他说的话就是真的了,”天灵子道:“哪你少给我在这里装腔作势,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话打回去!”

“行,你不告诉我也行,”翁锐道:“那你就告诉我他在哪里,我直接去问他?”

“嘿嘿,这才是你的正题吧,”看来这天灵子确实聪明:“我知道你从来就不会主动来找我,你来一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你是躲到这里来的吗,”翁锐也不傻,还在继续套问:“莫非他也在附近?”

“哼,他还有心思呆在附近,”天灵子道:“他现在上蹿下跳还差不多,总算可以让这老家伙上一当,一解我心头之恨。”

“这么说,你骗他去了某个地方?”翁锐急道。

“是又怎么样,”天灵子的情绪慢慢变得舒缓,还显出得意之色:“他有他更关心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这是他一辈子的软肋!”

“你说的那个他更关心的人是谁?你骗他去的地方在哪里?”翁锐已经顾不上了,他确实急于找到师父,这是他这次出来的本意。

“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不告诉你,”天灵子长舒一口气:“我就是喜欢看到那些我厌恶的人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瞎折腾,哈哈哈,咳咳……”天灵子想放声大笑,但由于气短又不得不咳嗽起来。

“你闯大祸了,”翁锐道:“以师父的脾气,你要是骗了他,他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我你就不用操心了,”天灵子道:“他能处理还自己的事就不错了。”

虽说嘴上这样说,天灵子心里还是一凉,当时确实只是凭一时口快,随便给天枢子说了那么一个地方,他要真是认真起来确实很是麻烦。这以后确实还得提放才是。

“歧门谷?”翁锐突然说出一个地名。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天灵子一惊道。

“这么说我猜对了?”翁锐道:“你在昏迷的时候可不止一次说到过这个地方,看来这地方对你的记忆很是深刻,你很难忘它。”

“他去的不是这个地方,你到那里也找不到他。”天灵子显得有点慌乱。

“那这个地方有什么?”翁锐追问道。

“那个地方啥也没有,只是一个我偶尔路过的一个地方,”天灵子有点尽量掩饰:“那里山高路远,天气炎热,不怕白跑你就去吧,只是到时候别说我没有告诉过你。”

“你对这个地方这么敏感,看来那里一定有点什么,”翁锐道:“不管是师父有没有去那里,我都会看看。”

“你随便!”天灵子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似乎对现在的这个结果很是气恼。

“你我都未入师门,但你也不必记恨他,”翁锐看着天灵子道:“他打了你一顿,其实是给了你很多好处的,其实你现在的功夫又提升了许多,要不是你身上的隐疾影响,我可能早就败了。”

“我不稀罕!”天灵子冷冷的吐出一句,连眼都没有睁。

“你的隐疾在头上,似乎曾经受过伤,”翁锐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那地方的血脉不畅,如果不把那里治好,以你现在的这种练法,你的功力越深,那里的阻碍就会越大,痛苦也就越大,弄不好最后会毁了你。”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天灵子道:“就算我死我也会先杀了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朱玉早已经憋不住了:“是我们救了你,还给你说了这么多好话,你不但好人坏人不分,现在连好话坏话都听不出来,看来你这脑子是真的坏掉了。”

“我就是脑子坏掉了,你们滚!”天灵子一声怒吼,再次用双手紧紧的抱住头颅,面部扭曲,痛苦万状。

翁锐不忍,伸手点了他数处穴道,帮他减轻痛苦,同时也让他安静下来,再拿出银针刺入头上身上多处要穴,再次帮他行针治疗,看到他痛苦减轻,沉沉睡去,这才起针,又提笔写下一道药方。

“卜阳道长,”翁锐道:“他这是旧疾,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我这给你留份方子,照此方给他吃上十天半月,对减轻他痛苦有些好处。”

“那要是他不肯吃呢?”卜阳道长心里没底。

“那就统统倒进山沟里好了!”朱玉气愤的道。

翁锐笑笑,也不再说话,一招手他们三人就出了碧岩洞。

茅山下,钟铉和翁锐朱玉道别。

“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歧门谷啦?”翁锐笑道。

“不去了,”钟铉感慨的道:“翁兄弟确实比我强,不光是武功,人品、度量都是我等楷模,我很是佩服,此番结识,相见恨晚,我也受益匪浅,感谢的话就不说了,送你们就到这里了,以后总还有再见的日子。玉儿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你。”

感情这个钟铉也不是真闹,人家救了他性命,又在武功上给了他那么多好处,但凡是个有义气的人都不会忘记,他用这种方式感谢和送人,只能说年轻人的世界看不懂。

“这个你放心,我会的,”翁锐道:“你也该找个好姑娘了,要不然你们家老爷子要着急了。”

“唉,”钟铉长叹一声:“随缘吧。”

“钟大哥,你这又何必呢?”朱玉也有点不忍。

“这你不必劝我,”钟铉道:“我说过,我的事,你的事,他的事,我们各管各的事!”说完转身离去,给他们一个洒脱的背影,手里的剑高高的扬起,剑柄上的流苏随风飘荡。

第十三章 挑战-6:歧门谷

歧门谷,就是南越庾岭深处的一个小山村,总共也就十几户人家,虽然风景不错,但它实在是太小了,别说在江湖上有什么名气,就算是离个几十里地可能知道的人都很少。为找这个地方,翁锐他们跨了好几个州郡,打听了无数的人,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最后才打听到确切一点的消息,这主要还是朱玉的一份功劳。

朱玉这次出来,主要就是为了跟着他的锐哥哥,他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先前他们还有明确的目标性,不断转换的场景也让她感到十分新奇,没有半点厌烦。但最近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反复干的就一件事,走路,打听,再走路,再打听,有些地方都已经转过几遍了,朱玉的耐心一点点的被磨掉,终于有一天,她跟翁锐讲:这样找下去会被累死的。

翁锐也很无奈,但他又不甘心,问她有没有好的办法,朱玉倒是真讲出来一个办法,他说九重门的李豫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就是要到处跑,说不定九重门里的人有人会知道。

这倒一下子提醒了翁锐,他专门在各个集镇九重门开的商铺里去问,还别说,一提九重门大师哥李豫的名头,人家还真给面子,有问必答,也就三五天功夫,还真问到了歧门谷的所在。

九重门的一位买办告诉他,以前去温热的南方山里收购香料,遇到一个小山村,也就是十几户人家,也没有什么收获,看到村外不远处有座大宅院,以为是当地财主,必然有些好东西,但当他们前去打问的时候,一下子被轰了出来,差点还挨了打,所以对这个地方的印象特别深刻。

有了这具体的方位,翁锐和朱玉兴奋异常,催马扬鞭,不到十天就赶了过去,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个地方,和九重门那位买办说的基本一样。

这个歧门谷是一条大山沟里的一个岔道小山谷,山沟里的那条路本来就不大,折入这小山谷的路就更小,不注意都很容易被忽略掉,入谷几里拐了两道小弯才看到那个小山村,在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是一个十分幽静的小山谷,两边山坡之上直到山顶,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或有鸟儿从中飞起。山谷中间有条小溪流潺潺过,小溪两边平坦的地方都被开垦出一块块很不规则的田地,田里的稻谷已经泛着金黄,沉甸甸的让人看着十分踏实。在山谷两边的缓坡地带,也有一块块的坡地,大概是种的是豆类杂粮一类的作物,叶子已经黄的差不多了,一株株高矮不一的枝干带着一串串的豆荚在微风中晃动,散发出阵阵成熟的粮食香,收割还没有开始,但站在这里已经让人有点醉了。

小溪旁的村子确实不大,住的也是散散落落,和北方不同的是,这里房屋的搭建多用木料木板,上面则铺上厚厚的稻草,简单、古朴、结实,家家都没有院子,自养的一些鸡鸭猪羊懒懒散散的在四周自己找食,或者卧地打盹休息。看着这一切,连翁锐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除了和外界来往少进出不太方便外,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可能是由于这里太少有外人进来,或者是翁锐和朱玉两人的穿着打扮和村子里的人太不一样,不一会功夫,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好像是看一个奇怪的风景一样。

朱玉看着有这么多人出来,很是开心,连忙笑着上去和人打招呼,但她说了半天,人家也没明白她说什么,她也听不明人家说什么,但从这些人的笑意中,显然没有什么恶意。

看到朱玉的这个结果,翁锐乐得前仰后合,气得朱玉直跺脚:“你还笑,有本事你自己问问。”

“好好,”翁锐止住笑道:“我来问问。”

说是问,其实他说的别人一样听不懂,他也一样听不懂别人说,但翁锐边说边比活,最终村里人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朝山谷深处指了指,他们谢过后朝他们打着招呼,这些山民也很友好地挥手回应着他们。

这回往里面并没有走多远,在一片高大树木的掩映之中,他们终于看到了他们要找的那个院子。

这个院子和刚才那些山民的建筑有很大的区别,首先是有院子,而且就地取材用石头垒的院墙还不低,从外面也只能看到里面的一座座屋顶,虽然上面也是稻草搭就,但用料要厚实大方的多,规模也大,还多了不少修饰,平添一份雅气。院子前面有一道厚重的木门,但大门紧闭,似乎很少和外面的人来往。

翁锐上前,在木门上重重的拍了几下,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咣当”一声门打开了,露出一个年轻小伙子的面孔。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小伙子道。

对翁锐来说有点喜出望外,他听到的再也不是根本听不懂的当地话,而是有点口音的北方话,这就好办了。

“我找天枢门的人。”翁锐的这句话是经过仔细斟酌的,不管人家怎么问,他都可以这么答,也不管这里面的人是跟天枢门有关,还是和天枢老人有关,他这么答都没有问题。

“这里没有什么天枢门的人,你找错了!”对方先是一惊,然后匆忙说道,说完了就要关门,翁锐上前一步把门卡住,对方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无法把门关上。

“既然这里没有天枢门的人,你慌什么?”翁锐冷静的道。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小伙子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还想硬闯怎么着?”

“硬闯我当然不想了,呵呵,”翁锐笑道:“但你不让我进去,我也是没有办法不是?”

“你……”

“青纯,你让他进来。”叫青纯小伙子还想再说,被里面的人阻止了。

“是,师父。”青纯道,他身子往后一撤,把翁锐和朱玉让了进来。

翁锐进来看了一眼,感觉这院子还是非常宽敞,除了几座房屋,院子里也有不少树,石块铺就的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看这就是对生活有点讲究的人住的。

大门正对着的屋门口站着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和另外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中年人个子不高,身体微胖,眉宇间一股精气凝聚,显然功夫不弱,看着翁锐他们进来,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也没多话。

“翁锐拜见前辈,刚才有些莽撞,还望前被不要见怪。”翁锐一上来就把他的名字报上,反正现在江湖上已经有一些他的传闻,他和师父填天枢子的关系也不是秘密,如果他们是天枢门的人,并且他们知道他的话,总归会有一些反应。

“山野之地,这倒没啥,”中年人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找天枢门的人?”

“这么说我找对了。”这一点翁锐倒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没有再否认他们是天枢门的人。

“哈哈哈,”中年人笑道:“崇山峻岭之中,一条羊肠小道你们能找进来,一开口还要找天枢门的人,没点依据你们也不会来,我再隐瞒也没多大意思,这位小哥你说是不是?”

“是,是。”翁锐连声达道,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这位中年人能够散发出一股子摄人心魄的气息,他简简单单几句话,翁锐就有点被脱光的感觉,甚至有了一丝的不自信,他原来想好的很多话,现在都有点不知怎么说出来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问你呢,年轻人。”中年人道。

“什么问题?”不是翁锐傻,是他实在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装傻。

“哈哈,看来现在这年轻人都比我健忘了,”中年人很有耐心的道:“我就再问一句,为什么要在这里来找天枢门的人?”

“哦,是这样,”翁锐已经下定决心,先不把自己的底露出去,先在这里搅和搅和再说:“道门三圣的天枢门可以算得上武林剑尊,我也学了几年剑法,听说这里有天枢门的人,就想过来讨教讨教,验证一下我的剑法。”

朱玉对翁锐现在是越来越有信心了,并且还崇拜,但听着翁锐这么说瞎话她也实在有点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听谁说的?”还没等中年人开口,站在他身边的青年人就问道。

“我是听一个骑牛的道士说的。”天灵子是不想让翁锐暴露他,但翁锐压根就没有这想法,给这家伙找点麻烦总是令人开心的,谁叫他不肯告诉实情呢。

“天灵子?”青年人气得一跺脚:“看来当初就应该把这家伙给杀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他讲的,”翁锐忽然觉得给天灵子挖的这个坑有点大,想填上一点:“就是在他犯病昏迷的时候说起过这个名字,我多方打听才找到了这里。”

“那这家伙也该死!”青年人狠狠地道。

“青冥,这和他没关系,该来的总会来,呵呵,”中年人轻笑一声对翁锐道:“这么说你给他看过病,还和他说过不少话?”

“应该算是吧。”翁锐突然觉得这位中年人好厉害,似乎什么事他只要听上一两句就能弄清其中的原委。

“你和天灵子不是偶遇,你们以前就有过来往?”中年人继续问道。

“也算是吧。”翁锐很不自在,感觉自己是在被别人套话,但又不能不说。

“呵呵,又来了一个,”中年人笑道:“你和他一样,都是天枢子教的吧?”

“这……”翁锐顿时愕然。

“哼,就你这点伎俩还敢在我师父面前卖弄,”青冥道:“你还是说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翁锐一时语塞,他只知道要来,但来干什么还真有点说不清楚,他迟疑了一下道:“我说我觉得这里可能和天枢门有关,想过来看看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青冥道。

“我信,”中年人道:“他教过的人不少,但真正见过天枢门人的恐怕不多,想见识一下天枢门门人弟子也很正常,只是能找到这里来实属不易。”

“我想请问您是……”翁锐现在也放开了,既然没几句就被人家翻了底,总得弄清楚对方是谁,怎么说也不能输了礼数,给师父丢脸。

“我师父是天枢老人的师弟,人称云枢子。”青冥道。

“晚辈翁锐拜见云枢师叔。”翁锐深施一礼,朱玉也跟着施礼。

“你先别急着叫师叔,”云枢子道:“我知道你师父的怪癖到现在没改,真正收到他门下的没几个人,他是师兄,如果入不了他的法眼,我这里也就免了。”

这句话说的着实不客气,如果没点本事,你师父不会收你们入门,我这里你也别套近乎,该去哪里玩到哪里玩去。

“翁锐明白。”现在翁锐倒不急了,去掉一切伪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来了,总会有些收获。

“这位小姑娘是……?”云枢子道。

“他是我妹妹朱玉,跟着我一起出来的。”翁锐赶紧介绍,省的人家以为她也是天枢子教的。

“你真的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云枢子道。

“确实不知。”翁锐道。

“看来确实不是天灵子有意说出去的,”云枢子点头道:“不过也好,正好满足一下你的想法。”

“师叔的意思是……?”翁锐有点不太明白。

“呵呵,”云枢子笑道:“不管是你真心的,还是随便说说的,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天枢门的剑法,我也要看看你在你师父那里究竟学到了些什么。”

云枢子说完冲青冥一示意,青冥点头朝中院走去。

“弟子谨遵师叔安排。”翁锐答应的很是坦荡,也很自信,他知道既然到了,这一关总是要过的,对这一点他还是有些渴望,最多就是再被打一顿,多少也总能学点东西吧。

“呵呵,那你跟我来吧。”云枢子一笑,转身也走向中院。

第十三章 挑战-7:妇人与少年

转过两道屋子,院子中间露出一块不小的场地,约莫五六丈见方,周围还稀稀落落的长着几棵树,这些树也应该有些年头了,不光粗粗壮壮,遮阳庇荫,还为本有些单调的院子平添了不少生气。

在场子的一边,站着三个人,除了刚才翁锐见过的那个青冥站在一边,中间站着的是一位妇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个子高挑,没挽发髻,一头乌亮的长发随意的散着,面容俏丽但略显苍白,一双美目略有一丝丝的忧郁,简洁粗陋的一身装扮也难掩她的绝代风华。

在妇人的另一边,是一位少年,年方十五六岁,脸上稚气未脱,但个头却已不小,几乎和翁锐不相上下,这孩子长得可真是漂亮,白白净净,大大方方,眉宇间露出一股英气,这个感觉让他忽然想起了师父。

翁锐跟着云枢子进来,那妇人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翁锐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不敢再直视,因为他感到这妇人不光美丽,身上还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他忍不住想到母亲,甚至有点想投入她的怀抱,这让他耳根暗暗一热,不敢再看。

云枢子走上前去也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着冲那位妇人点了点头,夫人微笑着冲他回应了一下,又继续转过眼神盯着翁锐。

对翁锐来说现在有点尴尬,云枢子既然把他带进来,又不给他介绍,他就算想打招呼也不知对方该如何称呼,弄错了就要闹笑话,一时间倒有些不自在。

“呵呵呵,你就是天枢子的弟子?”妇人率先打破了场面的的僵局。

“是,只是师父还没让我们入师门。”翁锐道。

“你们?”妇人道:“你师父收了你们几个?”

“我知道的就我和卫青两个,”翁锐道:“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能来这里不就是因为天灵子吗,怎么说别的你就不知道呢,呵呵。”云枢子笑道。

“嘿嘿。”翁锐尴笑一声,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你多大了?”妇人继续问道。

“十八,虚岁十九了。”翁锐道。

“还有那个卫青呢?他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妇人道。

“他和我同岁,现在在皇宫里当差。”翁锐道。

“哦,看来这孩子挺会享福的,呵呵。”妇人道。

“也不是,”翁锐道:“他想当大将军。”

“为什么?”妇人有些好奇。

“他从小受人欺负,他说当了大将军就没人敢欺负他了。”翁锐道。

“这倒有些志气,”夫人又问道:“你和他比谁厉害?”

“嘿嘿,”翁锐有点不好意思:“我走的时候比他厉害一点点,但现在就不知道了。”

“那你这回来这里做什么?”妇人道。

“我和师父有一年多没见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翁锐道:“就想出来找他,看能不能帮上他?”

“帮他?难道他有麻烦?”妇人再次显示出了对天枢子的关心,脸上还流露出一丝不安。

“没有,只是我有些想他。”翁锐忽然觉得又说错话了,赶紧补了一句,尽管有些言不由衷。

“哼,他这一辈子恐怕就没有想过别人!”妇人似乎有些有幽怨。

翁锐现在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就是这里和师父有着莫大的关联,自从他被识破是天枢子的弟子开始,这里对他似乎就没有了敌意,而且从见到这位夫人第一眼开始,她似乎对有关师父和他弟子的事都非常关心,他们既是同门,对师父天枢子了解也很深,但好像也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这里面到底有关于师父的什么秘密,一下子激起了翁锐强烈的好奇心。

“好啦,不说他了,”妇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翁锐,你有没有信心和这位小弟弟一战?”

翁锐对这位妇人非常有好感,但这句话让他十分不爽,既然你们知道我师父,那就应该对他的弟子有点了解,说这话好像是这位少年非常厉害,还有点看不起师父的意思,那翁锐怎么着也不能给师父丢脸。

“哪我就陪这位小弟弟走几招,请诸位指点。”天枢门在剑术上确实是顶尖级的存在,就算这孩子很厉害,但他自己也是受了天枢门栽培的,应该是谁也不会比谁差多少吧,所以他的话也说得就大气了点。

那位少年上前几步,躬身行礼:“请翁师兄指点。”

“这位小弟,你叫什么?”翁锐想既然要和人切磋,总得知道一下对方是谁吧。

“这个你先不必知道,”妇人道:“如果你能胜得了他,我会告诉你他是谁的。”

“如此翁锐遵命便是。”翁锐退后一步,慢慢抬起了手中的剑。

少年冲翁锐微微一点头,算是礼敬,翁锐也点头回礼,但就在同一瞬间,少年身形晃动,一道剑光便直刺翁锐面门而来,快的不可思议,翁锐手腕一抖,长剑一封,身形随即向后飘落,但令翁锐没想到的是,他明明已经将少年直刺的一剑格开,当他落地时,那把剑依然在刺向他的面门,招都没变,并且离得更近,这一下子把他惊得全身毛孔一收缩,感觉有汗在在往外冒,仓促之间,身子不由偏向一边,手中的剑上下翻飞,数道剑影飞出,一招“阴阳昏晓”守中带攻,总算把这开场的局势拉拉平。

缓过劲来的翁锐一下子把自己的战力提高到极高的程度,他刚才还是有点小看这个小孩了,他不光速度快,剑式巧,剑意很浓,很有大家风范,这与他的年纪都有点不太相符,唯一的缺陷就是修为尚浅,力量还有些不足。

感觉是一瞬间的事,但两人的招数都没有停,战力提升后的翁锐并没有显出多少优势,少年的速度和变化完全可以弥补他的气力不足,任何细小的破绽和漏洞都可能给他留下机会。翁锐的“混沌初开”是在他多年演练的剑招剑式上脱胎出来的,并且经过了数场大战检验和磨砺,现在能在他身上抓住破绽的人也应该不是很多,但恰恰这个少年就是其中一位,他似乎在这方面有着超人的眼光,剑势扫过之处,每每都让翁锐感到有点难过,但要想把看到的那一丝破绽兑现,给对方致命一击,他的气力的短板就显了出来。

两个人身形飘忽,剑光闪动,不时传来金玉交接之声和轻叱之声,没过多久已经打了数十招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速度已经有点迟滞下来,但翁锐却越来越顺,甚至是刚才被发现的一些破绽在他第二次出招的时候也已经被弥补,并且少年剑式上的奇巧功夫在他的剑招中也有了一些体现。

按说在这个时候,翁锐是可以一招制胜了,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把自己的剑招剑式剑力提升到极致,完全碾压式的打法把少年也逼向极致,看似招招凶险,但其中却留有余地,不至于伤着少年,就算这样,将近百招下来少年也快被拖的脱力,在一个急招之后身形一晃,翁锐的剑恰到好处的拍在他的后背,看似凌厉一招,实则劲力绵柔,使少年稳稳的站住。

“啪啪”云枢子拍着手道:“好啊,小哥俩百招之内未分输赢,可喜可贺呀,哈哈哈。”在一旁的妇人终于放松了紧张的神情,不但脸上露出微笑,眼里已经沁满泪光。

“师叔,您就别笑话我了,”少年喘着气道:“翁师兄是在帮我喂招练剑呢。”然后他回身朝翁锐深施一礼道:“谢谢翁师兄指点。”

“嘿嘿,”翁锐笑的很是憨厚:“你也不错。”

“小哥哥,你真的很棒的。”一直在旁边观战的朱玉也开心道,一开始他是担心翁锐,但到后来看到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这个少年能和锐哥哥打这么长时间,并且比那个钟铉强了很多,她是真心的赞叹。

“谢谢。”被一个小姑娘赞赏,这让少年有点不好意思。

“你也很不错,”云枢子道:“这十八招剑法是你师父所授?”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翁锐道。

“这是你的自创!”显然云枢子大感意外,连那位妇人也露出惊异之色。

“也不完全是,”翁锐道:“师父给我们教了‘混元剑’,然后给我们讲了他的‘剑径八法’,还给了我们‘混沌初开’偈语,后来练的时间长了,慢慢就有些想法,最后就把这些想法总结成了这十八招。”

“你给这十八招剑法起得什么名字?”云枢子道。

“混沌初开。”翁锐道。

“这就是你悟到的‘天枢十三剑’的‘混沌初开’?”云枢子几乎叫了起来。

“我只是随便叫叫的,”翁锐心中十分忐忑,天枢门处江湖剑尊,“天枢十三剑”为武林绝学,自己这么叫肯定是要闹笑话了,呐呐的解释道:“师父从来都没给我们讲过‘混沌初开’,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自己天天想着,也就这么叫了……”

“哈哈哈哈,”云枢子笑得有点夸张,但感染力很强,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翁锐,你会错意了,这名字起的好,真的好啊!”

“师叔……”

翁锐现在确实有点懵,他还想说点什么,但云枢子没再理他,而是转过身去,正对着那位妇人,长舒一口气道:“看来这么多年他的心血没白费啊!”

妇人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啦,不比啦,”云枢子道:“青冥、青纯,你们先去安排翁锐和朱姑娘住下,给他们弄点吃的,饭后到后堂来。”

“谢师叔。”翁锐道。

“走吧,翁师弟。”青冥的脸色比刚进门的时候好看多了。

“谢谢青冥师兄,谢谢青纯师兄。”翁锐赶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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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挑战-8:师父的秘密

后堂之内就两个人,云枢子和那位妇人。

“师妹,你真的决定了?”云枢子道。

“嗯。”妇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可要想清楚,”云枢子道:“走了这一步,可就回不了头了。”

“不用回头了,”妇人幽幽的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气的气过了,该忍的忍过了,该做的我也做过了,是该结束这件事了,我原来还有点担心,现在看到这个孩子,他也是尽力了,我觉得是时候了。”

“你对师兄那么有信心?”云枢子道。

“不是对他有信心,而是对这个孩子有信心,”妇人道:“这孩子虽然是被他引上道的,但这孩子并不拘泥于他的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路。”

“但他现在还有点稚嫩。”云枢子道。

“话是不错,”妇人道:“但他现在就像一团干燥的麻纱,碰上水他就能吸进去,刚才你也是看到了。”

“是啊,小小年纪能有此领悟力着实不易,”云枢子道:“他吸纳别人的东西不是简单的去学,而是融入到他自己的东西里面,不断完善和提升,但这担子他扛得起来吗?”

“还有两年时间,对他来说够了,”妇人道:“现在看来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既然你定了,我就尽力去帮他,”云枢子道:“只是委屈了庸儿这孩子,也委屈了你这十多年的心血。”

“唉,这有啥委屈的,”妇人长叹一声道:“我所做的就是为了这一天能帮到他,不管是他儿子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无所谓,况且庸儿年岁还小,有这么一位师兄带着,比呆在我身边强,刚才你都看到了。”

“嗨,是啊,”云枢子感慨道:“这个翁锐还不知道庸儿是谁,甚至不知道是敌是友,他就肯帮他递招,助他提升,不光是这个孩子没有心机,心地良善,还胸怀宽广,这对他的修炼都很有好处,也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本事。”

“听这孩子说,他们都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妇人道:“这个孩子根骨、悟性都这么好,他为什么不好好教他。”

“也许他怕自己把他教坏了,呵呵。”云枢子道。

“他还能有这个觉悟?哼哼!”妇人苦笑一声。

“师妹,人都是会变的,”云枢子道:“这些年你变了不少,我想他自己也在变。”

“他再怎么变都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呵呵。”说到这里,妇人自己也笑了。

“看到你能把以前的那些东西放下,我真替你高兴。”云枢子道。

“只是委屈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妇人似乎有些不忍。

“嗨,这你就多心了,”云枢子道:“在哪里修行都是一样,我这什么都没拉下不是?只是这太便宜师兄了,白赚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师父,师叔,我们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青冥已经在门外远远地打招呼了,一同来的除了翁锐和朱玉,还有青纯和那个少年庸儿,他们有说有笑,看来已经很熟了。

“好啦,你们进来吧。”云枢子道。

众人走进后堂,坐在尊为的云枢子和妇人并没有动,只是冲他们微微一点头,青冥带领诸位小辈在两边依次坐定。

“你们这都认识了?”妇人微笑道。

“我已经认识孙庸哥哥了,”朱玉开心地道:“他只比我大几个月。”

“翁锐,我说过,如果你胜了庸儿,我会告诉你他是谁,”妇人道:“现在我就告诉你。”

“但我已经知道他是孙庸孙师弟了。”翁锐有点懵圈,既然这些人都是天枢门的,他们又没有把他排除在外,这个孙庸应该就是他的师弟,这还有什么介绍的。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探寻你师父和天枢门的事,”妇人道:“庸儿就是和你师父有关,也是我们隐居这里的主要原因。”

“孙师弟和我师父有关?”翁锐这一惊可是吃得不小。

“还是我来说吧,”云枢子道:“孙庸是你师父的儿子,他娘就是你的师娘曾禔,也是你师父天枢子和我的小师妹。”

“什么?这……”翁锐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头现在真是嗡嗡的响,这怎么可能,整个江湖都知道师父年过六旬都是独身一人,怎么现在竟然多出个师娘,还有个儿子,这太令人难以想象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师父身上的故事可就是太多了。

翁锐疑惑的看着妇人曾禔,见她微笑着点头,当下也不敢怀疑,搂头便拜:“徒儿翁锐拜见师娘!”

“什么?他师父是我爹?”翁锐的头还没有磕完,这边孙庸已经跳了起来:“娘,你胡说什么呢,你不是说我爹早死了吗?”

“庸儿,你听娘说,”曾禔柔声道:“为娘没有告诉你你爹是谁,没告诉你他还活着,一是你爹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想乱了他的心神,二是为了你能静心练好功夫,最后能为你爹,也算是为我去实现一个愿望。”

“那为什么现在要说?”孙庸有了一个做门主的爹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有点崩溃,他的心再也无法静了。

“以前为了你练功,把你从小圈在这座山里,虽是我和你师叔费尽了心机,但也让你吃了不少苦,”曾禔道:“现在好了,你有了这么一位师兄,这担子也不必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你可以和你翁师兄一起去实现,你甚至都可以不在这里呆着了,也可以像你师兄一样出去闯闯世界,历练历练。”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不给我说呀!”孙庸还是一脸的委屈。

“以前你小,很多事怕给你说不明白,”曾禔道:“现在你已经到了束发之年,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去判断了,也是把这些事告诉你的时候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娘,您快说呀!”

孙庸充满了期待,翁锐和何尝不是,大家静静的坐回原位,听曾禔讲那还不是太久远的故事。

“这都是天枢门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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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挑战-9:秘闻

天枢门,在武林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是须仰视才见的那种,但这样的门派之内,却依旧少不了争夺与诽谤,即便是对道的理解不同,也会引发刀兵相见。

天枢门的上任门主叫曾慕,号亶爰山人,人称亶爰子,他一生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取名曾禔,天姿聪颖,秀外慧中,爱若掌上明珠。

天枢门原本为一个道家的修炼道场,为强身健体练点武功也是修行之人常有的事,剑的平直、优雅、灵巧更成了他们的必修之器,“天枢十三偈”就是开山之祖留下来的本派密修法门,籍此天枢门也出过不少名士,但却很少有宗师级的人物,更谈不上领袖群伦,直到亶爰山人发现了“天枢十三偈”秘密,试图把它发展成为一门高深的武功剑法,并改名“天枢十三剑”,但他的进展并不大,但无意中却将天枢剑法摧升到极致,借此也在江湖上建立了天枢门在剑法剑道上的不可逾越的位置。

亶爰山人一生只收了四个弟子,大弟子星枢子,俗名容柯,二弟子宇枢子,俗名叶明,三弟子天枢子,俗名孙逍,四弟子云枢子,俗名尚仲。这几位弟子在亶爰山人的教导下,都有不俗的成就,特别是天枢子想法跳脱,另辟蹊径,竟然对“天枢十三剑”有了全新的理解,其成果几乎凌驾师父之上,深得亶爰山人喜欢,也赢得了小师妹曾禔的芳心,亶爰山人也乐见其成。

天枢子的突破一开始大家都很欢欣鼓舞,师兄弟间切磋学习是很正常的事,但他们很快发现,天枢子讲给他们的东西感觉很有道理,但想去练往往很难,或者是明明感觉很有进展,但和天枢子一交手却相差太远,并且他们和天枢子之间的实力也在一点点拉远。

时间长了,师兄弟间慢慢有了隔阂,特别是星枢子和宇枢子觉得天枢子不肯把他悟到的武功的真正精髓教给他们,他们甚至怀疑师父也在藏私,内外有别,教了天枢子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到最后干脆就自己练自己的,不再向天枢子请教,天枢子也觉得他的这种讲法根本把他自己悟道的东西讲不清楚,所以他对如何去教导弟子也产生了新的想法,只讲基础不讲修炼的不言之教也慢慢成型。

云枢子从小对天枢子天马星空的想法很是佩服,也喜欢跟着天枢子修炼,尽管他也难以完全想通三师兄说的话,但他坚信师父没有藏私,三师兄也没有藏私,只是别人无法理解罢了,或者就是三师兄说的那样,别人的东西总归是别人的,悟道就是要悟出自己的东西,这样才能有提高。

“天枢十三剑”的偈语上半部分他们四兄弟都是知道的,并且云枢子知道他们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自己虽达不到三师兄的境界,只怪自己悟性不够或者方法不对,但他确实可以像三师兄说的那样走自己的路。这样很多年下来,云枢子感悟很多,所得也不少,其功力剑法渐渐也不输给星枢子和宇枢子,虽和天枢子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他也已经成为江湖为数不多的强大的存在。

天枢子和云枢子关系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云枢子的突飞猛进让星枢子和宇枢子更加肯定天枢子藏私,还屡次找师父理论,但都被亶爰山人给挡了回去,并斥责了他们几句,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因为看出了“天枢十三剑”这里面博大精深的内容才有了巨大的突破,天枢剑法才能威震武林,天枢子的想法虽然和自己不同,但这个探究的方向还是值得肯定的,况且他的效果真的不错,无论其剑法、剑意、剑形都已经臻于顶尖高手之列,对这两位弟子一心只想获取别人成果的思路和想法也大为不满,最后连门主之位也传给了天枢子,可见对他的期望之大。

屡碰钉子的星枢子和宇枢子对此怀恨在心,但由于师父的压制他们也不敢多言,终于等到亶爰山人仙逝飞升,这才摆出老大老二的架势,逼迫天枢子:要么尽门主之责,将所悟到的武功尽传门内弟子,要么交出门主之位。

尽管天枢子在武功修为上高出两位师兄很多,单凭武功这个门主他当然是当仁不让,但他也有自己的短板,那就是他那一套,教出的弟子实在惨不忍睹,在二代弟子中恐怕连二流都算不上,但他又不想放弃自己的做法去走师父以前的老路,这使得他的弟子中也产生了他在藏私的想法,以至于有些弟子改投两位师兄们下,有些干脆就离开天枢门自己闯荡去了,最后剩下的两位弟子的悟性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也把他们都赶走了。

这样的结果给了两位师兄更大的口舌,称他德不配位,必须让出门主之位。天枢子当然不肯答应,称都是这些弟子根骨悟性太差,理解不了天枢门的高深武功,他要走出云峰山,寻找天下奇才,尽能将天枢门得功夫发扬光大。

打是打不过的,为了达到目的,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赌,星枢子和宇枢子想以十年为期,但在天枢子的坚持下,最后定下了二十年的期限,如果二十年内天枢子座下的弟子不能打败所有得其他二代弟子,那天枢子就得让出门主之位,并且所有的门人都要按照师父的方法修炼,不许再提什么不言之教。

天枢门本就擅长剑法,在亶爰山人时代已经领袖群伦,就算是没有天枢子自创的功法,历代弟子也有不少人可以在江湖傲视群雄。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在这样一个背景下,要培养出能打败他们的对手,这个压力可真是不小。

天枢子也明白,不能培养弟子,就不能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不能把门派发扬光大,就算自己再强那也是一颗流星,这门主之位还真不该他占。但他坚信于自己的道路,他有他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他踏出了云峰山,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天枢子要去寻找天下奇才,已经嫁给他的曾禔当然也是跟着去了,从东往西,从北往南,他们见过无数的年轻人,他们也做了不少的尝试,几年过去了几乎毫无收获,最后连曾禔都开始怀疑天枢子的想法到底对不对?用他这种方法能不能修炼出高深的武功?

想法有了分歧,就免不了要争吵,曾禔也劝过丈夫,说他的另辟蹊径只是一个偶然的例外,不一定适合其他人,要他改变现在教习弟子的方法,但深陷其中的天枢子根本就听不进去。

曾禔厌倦了这种争吵,也厌倦了这种漂泊,在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就暗暗下定了决心,从天枢子身边悄悄地消失了,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信息。

曾禔虽属女流,但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天枢门的功夫修为也很是不错,虽赶不上几位师兄,但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在儿子孙庸出生以后,她本想赌气自己一个人培养儿子,但她还是怕自己的见识修为误了儿子,最后不得已找到了小师兄云枢子,就这样云枢子也从天枢门消失,以至于这名满天下的天枢门又少了位顶尖级的存在,慢慢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而远离云峰山的南越庾岭深处就多了这么一间院子,一群人陪着一个孩子成长。

在儿子孙庸身上,可以说倾注了曾禔和云枢子全部的心力。对孙庸来说,他的生活其实并不单调,云枢子在此收了几个小孩做弟子,就是为了有人陪伴孙庸长大。有母亲在身边,有师叔悉心指导,他在同龄孩子中已经进步神速,这歧门谷里的大小弟子已经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就连一年多前误闯此地的天灵子也被他打败,这让曾禔想利用儿子在二十年之约时能给他父亲留住那个门主之位的信心大增,他当然也想利用儿子好好的打脸一下那个像头倔牛的丈夫天枢子。

第十三章 挑战-10:近水楼台

在翁锐的印象中,师父天枢老人除了在武功上神一般的存在外,就是他的孤僻、怪异、不爱说话,似乎也不爱和别人交流,或许他的内心或者他的圈子他无法理解,但就是那些极为有限的时间内,翁锐确是倾注了极大的情感,这有少年单纯的因素,但也有天枢老人个人独特的魅力和他与众不同的交流方式。

和师父在一起,翁锐确实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什么压力,也从没有感受过被逼练功是个什么样子,他只告诉你怎么做,做成什么样他从来都不去说,但他却在看,他要感到火候到了,就会给你讲一些新的东西,还是任由你自己去悟去练,然后在继续讲,继续看。

等内功基础和剑法基础讲完了,他就扔给你几句像天书一样的“天枢十三剑”的偈语,并且给了三年的时间,从此不管不顾,任你自然发展,自由发挥。

翁锐今天听了师娘曾禔的那个二十年之约,算算时间正是和师父三年之约期满之时,也就是说,要是自己能够悟出一条路,在武功上能有自己的建树,到那一天天枢老人就可以正式收自己为徒,并作为他的弟子在天枢门内参与比试,如果过不了这一关,那他就没有必要把这些人拖出来丢人现眼,到那时或许他连那个门主之位也会随便扔掉吧。

师父从来都没有跟他们讲过天枢门的事,此前翁锐对天枢门所有的了解都是通过各种渠道东拼西凑拢到一起的那点,虽然这次了解了天枢门这么多内幕之后,天枢门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降低了那么一点点,但师父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却变得更加饱满,更加有血有肉,他不但是个神,还是个人,他有妻子,有儿子,他有追求,也有苦恼,并且他为此的付出的多到别人无法想象。

翁锐忽然有点心疼师父,没有师父就没有他现在的这条路,但为了探索这条路,为了探求武学的极致奥秘,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孤身一人飘落江湖,慢慢步入了花甲之年,为了那残存的梦想,连自己儿子十六岁了他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和师娘一分别就是十七年,这其中的凄苦谁人能知?

师娘曾禔更是不容易,或许当初是为了赌气,但这么多年悉心培养儿子孙庸,为的却是想在天枢门的二十年之约上为他的父亲争门主之位,其实她真的是怕天枢子到时候连一个像样的弟子都带不出来,这可能在江湖上它都会成为一个笑柄,她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见她对丈夫的用情至深。

“原来在师父师娘这里还有这么多故事。”

翁锐听的非常感慨,他第一次听了天枢门和师父师娘的那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却慢慢和他扯上了关系,他也一下子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压力。

“听这些故事都是次要的,”曾禔吁了一口气道:“你师父为了他对道的理解,为了天枢门的顶级功法,探索了快二十年,能不能让别人看到成果,就要看你和庸儿的了。”

“师娘,不止我们两个,”翁锐微微一笑道:“还有卫青。”

“他不是去皇宫当差了吗?”曾禔道。

“在皇宫当差也不影响他做天枢门的弟子,”翁锐道:“卫青想做大将军和他去皇宫当差师父都知道,但师父依旧会传他武功,并把他自己注解的《孙子兵法》也送给了他,说会对他的练功有益。”

“他这倒是挺舍得的,”曾禔道:“他说过这是他们家老祖宗的东西,也琢磨它很长时间了,但这行军打仗和练武有什么关系?”

“师父说了,道为一统,道不变,但悟道之路是可以变的,”翁锐道:“他说战场杀敌其勇武、气魄、心机、筹算都更甚于武林,这也可以成为一条道路。”

“难怪他不在乎这个卫青去干什么了,”云枢子道:“看来师兄现在也是比以前活络了,呵呵。”

“哼,我看他是没有路好走了,”曾禔冷笑一声道:“不过这个思路也是不错,我看庸儿就可借鉴。”

“是,娘。”孙庸答应一声。

“你师父送了卫青他注解的《孙子兵法》,难道他就没有送你点什么?”曾禔问翁锐道。

“他送了我一本《岐黄仙道》,”翁锐道:“他说这是从一位老友那里顺来的。”

“呵呵,师兄他现在连这事也做啊,他到真是想得通了。”云枢子笑道。

“什么?《岐黄仙道》?”曾禔倒有些诧异:“难道他想让你从这医书里面也悟出武功吗?”

“回禀师娘,这里面还有点小故事,”翁锐解释道:“在我家生变故从平阳赶往长安的路上,因生病被秦师父救了,在我拜谢他的时候他觉得我有学医的天分,就收我为徒学了三天,后来我也觉得这医理和师父给我教的‘灵枢经’内功心法有很多相通之处,有点心得就给当初避难地的很多乞丐看病,没想竟看好了很多人,后来我还凭这点本事在长安开了医馆,挣钱养活自己。”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云枢子惊奇了:“学了三天医术你就能开医馆?”

“我锐哥哥的医术还很不错呢,”朱玉开心的道:“整个长安城都称他为小神医,还有很多当官的和有钱人请他到家里去看病呢。”

“真的?”孙庸显示出了极大的好奇。

“你们别听玉儿瞎说,”翁锐道:“我这也是有点取巧,通过练灵枢经我对人体内的各种脉络已经很熟,再加上医理中有以针刺穴,顺气通络治病的很多描述,我也就动了运气通过脉络给人治病的方法,没想到这对练内功也很有好处,有位老医者说这是一种古老的治病的法子,叫‘真元巡脉’,连师父也说是一种已经失传的治病法子,让我好好练习,他就给了我这本医书。”

“不可思议!”云枢子摇了摇头。

“娘,您说这些我可以学吗?”听着翁锐和卫青学的东西,孙庸也有点动心了。

“你爹的很多想法太过离奇和不可思议,”曾禔对儿子道:“所以他走得通的路别人未必就能走通,看来他自己都明白了这一点,对你翁师兄和卫师兄并没有强迫他们去走他老的路,而是要他们去开拓自己的路,你也一样,他的法你可以学,道要靠你自己去悟,路也要靠你自己去走,能不能学什么那要看机缘,也不是为娘说了就算的。”

“是,娘,我明白了。”孙庸今天好像突然长大了,身上也是豪气顿显。

“师娘,您放心,我会帮孙师弟的。”翁锐道。

“你今天已经很帮他了。”曾禔的这句话一是表明他看到了翁锐今天在努力逼着孙庸提升战力的事情,另外也是想要他不要多讲,他的东西孙庸未必学得来,孙庸也应该有自己的路。

“我这一路走来,其实也有很多人这么帮我。”翁锐当然听得出师娘的意思,这也是表明他不会多说的,但他有他的方法。

“哦,这我倒想听听。”云枢子道。

“其实这也没啥,”翁锐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在汉中被蔺莫伊打了一顿,弄了一身的伤,在鄣郡林家庄又被阴柔十招打败,还差点送了命。”

“我滴乖乖,十大剑士你就碰到了两位,这个福缘不浅哪,”云枢子惊道:“你快说说,你还有哪些奇遇?”

练武的人都知道,真正的见识就是在和高手的较量中积累的,有时候被一个强大的对手打一顿,可能会胜过自己关起门来练半年。

“剩下的就是去龙目山待了一个月,闯了天玑九宫门的三道门。”翁锐道。

“你还去了天玑宫?一个月闯了他们三道宫门?”云枢子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师叔,这怎么啦?”翁锐有些惶恐,难道三道门已经很多了吗?要不是天玑老人不让,他还想闯第四道门呢。

“哈哈,你师叔是觉得你已经很强了,”曾禔道:“那你怎么去的龙目山?那里可不是谁想上去就能上去的。”

“是玉虚真人让我去送一封信的。”翁锐道。

“那你是怎么认识玉虚真人的?”曾禔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是有一回师父指点我们武功,叫我们去了玄清观,”翁锐道:“玉虚真人还让我们叫他师叔,说是师祖曾经指点过他。”

“这个我记得,”曾禔回忆道:“只是那时候我还很小。”

“我看玉虚真人让你送信是假,让你历练是真,对吧?”云枢子道。

“是啊,您怎么知道?”翁锐奇道。

“哈哈,要不是为了把你送上去,他哪里会有什么信要送啊。”云枢子笑道。

“也许是吧。”翁锐道,其实在天玑宫的时候他已经就这么想了。

“这就难怪了,”云枢子道:“你这套‘混沌初开’剑法也是从天玑宫出来以后才成形的吧?”

“是啊,是我和麒麟剑士阴柔打过之后我花了七八天工夫才理出来的。”翁锐道。

“唉,天纵英才呀,”云枢子道:“你师父没看错你,但他也没为你少费心思。”

“您说这是师父的安排?”翁锐奇道。

“是不是他的安排我不知道,”云枢子道:“但他却一直把你往这路上引。”

“看来他也在做这方面的准备了。”曾禔道。

“既然是师兄有这份心思,我这个师弟好歹也得帮上一把。”云枢子道。

“这么说师叔您也要打我一顿?”翁锐忐忑道。

“哈哈哈,打你一顿肯定是要的,”云枢子道:“但这还不够,我还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你要带他们去哪里?”曾禔道。

“离这里不远,”云枢子神秘一笑:“走山路两天就能到。”

“天工门?”曾禔道。

“还是师妹有见地,”云枢子道:“这也算近水楼台吧。”

“可是这个天工子很是高冷,早年我也见过,多年来从不与外界交往,也很少允许别人去他那里。”曾禔道。

“这个没关系,我有办法,”云枢子道:“很多人都以为这老家伙只会盖房子,但我知道他这房子里有很多古怪,他这也是另辟蹊径,很多想法都与我们不同,这不正合了翁师侄的胃口吗?或许有助于他完善提升他的功法,这回也带庸儿出去开开眼界。”

“真的吗?”孙庸兴奋道。

“当然是真的,看把你高兴的。”曾禔笑着回答道,为了保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让儿子出过远门,心中积存着太多的愧疚,这回她是下决心给儿子解解缰绳了。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走出大山了。”淳朴快乐的笑容展现在一个孩子脸上。

“傻小子,那里也是山里,呵呵,”云枢子笑道:“不过这回出去,一定会让你到外面闯荡闯荡。”

第十四章 卫青-1:双喜临门

就在翁锐出门踏上江湖去寻找师父,一路上奇遇不断,武功快速成长的时候,留在长安的卫青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翁锐不在,卫青来秦仁阁可是比以前更勤了,原来十天半月才来一回,现在三天两头就朝这里跑,哪怕是因公出差也要绕到这里站一会。他来这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秦无双,就是为了找机会和她说说话,即便是在她忙碌的时候笑眯眯地看她一会,他也感到心满意足。

但秦仁阁的生意却是一天不如一天。翁锐不在,钟情于他那些神奇医术的主顾慢慢的流失了,这可都是花得起大价钱的主,虽说秦无双也能看些小毛小病,但那都挣不了多少钱,还有不少叫花子要来这里免费看病,弄得往日红红火火的秦仁阁都快入不敷出了,店中开销主要靠卖朱玉和秦无双调制的那几种妇科药丸顶着,急得那个爱钱如命的朱山团团转,恨不得上街去拉人进来看病。

后来秦无双的父亲变卖了老家的田产房子,带着妻子儿子来到长安,并在秦仁阁旁边又买了一个小院,一家人住了进去。秦师父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他来了之后这秦仁阁的生意又好了起来,但还是赶不上翁锐在的时候。

尽管秦家一家人都很喜欢翁锐,秦母更是有将秦无双许配给他的心思,但来长安之后,看到卫青对自家女儿一往情深,人又长得相貌堂堂,武功高强,还在皇帝身边当差,将来肯定前途无量,就巴不得这件亲事能成,至于翁锐跑哪里去了,还回不回得来,她也就顾不上了。

尽管卫秦二人你情我愿,但还是要走个流程,卫子夫对这个弟弟很是器重,他的亲事当然要亲自过问。在卫青将秦无双带到宫里给三姐卫子夫看时,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的秦无双一下子让卫子夫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就定下了这门亲事,还给了秦无双很多赏赐,回来后乐得秦母几天都睡不着觉。

没过几天,卫子夫命人来到秦仁阁医馆,立字下聘,又带来诸多礼物,很多东西都是世居乡下的秦家人家没见过的,就连朱山和猪猪也得到了不少赏赐。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秦仁阁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很多人到这里来就是想沾点官气、财气,顺便一睹未来侍中夫人的芳容。

按说一下子得了这么多财物,秦家一家可以说衣食无忧了,也不用起早贪黑的给人看病了,但秦师父是个很尊重自己职业和学问的人,让他放弃从医比杀了他还难受,所以每日准时开门接待病人,有时晚上还有人上门或者急病出症,倒是比以前还忙了不少。

要成家就得有地方住,还是有钱好办事,卫青的府宅很快就置办好了。这不是新建的宅院,而是一位商人给自家新盖的宅院,因为自己的宅院太多,还没来得及住,位置又好,被卫青看上,商人一看这是大赚一笔的好机会,双方一拍即合,随即完成了交易。

都是新院、新屋、新家具,只是装扮一下花不了多少功夫,没用数日,这侍中府已经装扮得喜气洋洋,仆佣配齐,把老娘卫媪接进府来,就等迎接新娘了。

按照卫青自己的想法,只要简简单单把秦无双娶过门,两个人能天天呆在一起就可以,但卫子夫却不这么想,这不只是兄弟娶媳妇,还是他们卫家第一次高规格的亮相。

卫家世代为奴,卫子夫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来到皇上身边,成为他的宠妃,她现在一切看起来顺风顺水,和皇上恩爱有加,但这后宫深深,危机四伏,没准哪一天她就有可能失宠,外部朝堂上没点势力是不行的,她所有的兄弟中卫青最有希望,所以她想利用这次机会,给卫青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借机给卫青拉拉人脉,做些官场的铺垫。

侍中不是个大官,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官,因为还有卫子夫的关系,其实很多达官贵人还是不怎么看得起卫青的。但是没关系,皇上喜欢他,到哪里都带着他,和皇上说话那也方便哪,并且他和平阳侯府也有非常深厚的渊源,许多人本就有拉拢交好之意,正好借这个机会表示一下,但来的达官贵人一多,他们自己都有点吃惊,还好自己来了,否则这个情分在以后去补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其实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婚礼正在举行,卫子夫卫夫人送来贺礼大家都能理解,除了交手称赞一下也就没了别的,但紧随其后的却是皇上的贺礼,还有传旨太监带来的口谕,这可使当时在卫府的所有人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着实给卫青也是给卫家撑足了面子。

大婚之后的卫青皇上给了他三天大假,他不用进宫,处理一些答礼安顿事宜,有了这三天,卫青这才真正认识了很多文武百官和达官贵人,尽管他知道很多人都是冲着三姐卫子夫的面了来送礼的,但答谢一定要他亲自出马,这才是卫子夫想要的结果。

三天过后,意气风发的卫青回宫执事,很多同僚,特别是年轻人免不了调笑嬉闹,连年岁相仿的皇上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卫爱卿,你这新婚燕尔,武功可没撂下吧?哈哈哈!”武帝笑道。

武帝的话一语双关,惹得很多年轻同僚也嬉笑不已。

“谢陛下抬爱,”卫青赶紧行礼致谢:“练武是为了给陛下当差,怎敢懈怠半点。”

“哦,要真是这样,那我倒要试试你了。”武帝道。

“但请陛下示下。”卫青躬身行礼。

“那好,我们这后宫卫士之中不乏好手,”武帝道:“今天朕就挑几位出来和你比试一下,不管谁胜了都有赏,周成、李朔、韩悦、陈起和公孙敖,就你们五位了,都要拿出点自己的真本事来,不可敷衍作假。”

“微臣遵旨!”六人一起行礼。

武帝这么做也是有点私心的,他因为喜欢卫子夫卫夫人,所以就加封了他的兄弟卫青和她的兄长卫长君,并且在他大婚的时候又大加赏赐,这在别人看来都是因为卫子夫的原因,这兄弟两未必有什么能耐,而卫子夫又在武帝枕边常常提起卫青,对他的才学功夫赞赏有加,武帝也想借此机会让卫青亮亮相,他挑的这几个人都是卫士里一等一的好手,就算是卫青能胜其中的一两个,哪满天下的人也就不能在说他是凭姐姐入宫才做上官得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有点担心,就怕这个卫青不能给他争这个面子。

其实皇上选出来的这五个人都各有心思,他们和卫青虽是同僚,除了公孙敖,其他人也都没多少深交,既然皇上提出来比试,一是他们不敢作假,另外也要在皇上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那都是事关前程的事,谁也不敢马虎,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公孙敖的心态就比较复杂,他和卫青交往甚深,知道卫青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在这些人的人里面,自己的功夫虽不一定是最好的,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要想在卫青这里取胜,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下看来是很难了。不过也没关系,看来皇上今天是有意让卫青出彩,就算是给他垫垫脚也没关系,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场比试虽没有那么多血雨腥风,但也异常激烈,但比试的结果让武帝大感意外,几乎都是一边倒的结局,最好的公孙敖也没有撑过五十招就败了下来,也许卫青是故意要多打几招也说不定,好朋友的面子也是要给的,其他几位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实在是和人家差着层次。

武帝仔细观察,这卫青的武功确实大气磅礴,不但厉害,还很好看,很有意境,让你浮想联翩,实在是和一般武士练的功夫有很大差别,这个面子争得让武帝龙颜大悦,拍手称赞。

“卫爱卿,你这剑法看起来就浮光掠影,高深莫测,这是什么剑法?”武帝问道。

“回陛下,”卫青道:“这是这几年来我根据师父给我的修炼法门自己揣摩体悟得来的剑法,还没有取名,恳请皇上赐名。”

“呵呵,这倒是有意思,”武帝笑道:“听说你师父是一位道门高人?”

“是的,陛下,”卫青道:“师父的真名我也不知,江湖人称天枢子或天枢老人,他是天枢门的门主。”

“你是天枢门的人?”武帝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卫青道:“只是在老家的时候有次放羊碰到了师父,他就开始教我武功,到现在都快十年了,但也没正式收我入门。”

“哈哈,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怪人,我也听过一些他的传说,”武帝道:“你说他给了你一些修炼法门?”

“是一首偈语。”卫青道。

“说来听听。”武帝道。

“是,陛下,”卫青道:“这首偈语名曰‘混沌初开’,一共八句: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摇曳随风起,山河日月殇。婴孩落地啼,阴阳乾坤朗。叩虚以问道,造化名无常。”

“好,是有点道家的意境,”武帝道:“混沌初开,道法自然,造化无常,你这剑法就叫‘无常剑’如何?”

“谢陛下赐名!”卫青赶紧跪倒谢恩。

“哈哈哈,好啦,起来吧,”武帝道:“今天你们每个人都有赏,你们先行退下,卫青留下。”

众人谢恩告退。

“卫爱卿,除了练武你还读些什么书?”武帝问道。

“回陛下,”卫青道:“除了,《道德经》、《论语》等一些书,微臣还读了《孙子兵法》。”

“你喜欢兵书?”武帝奇道。

“师父说兵道也是自然之道,也是大道,就算练武读读也有裨益,”卫青道:“但我读下来,觉得这本书确实很有意思。”

“那你说来听听。”武帝道。

卫青将他所读《孙子兵法》中关于为将之道、用兵之道等的理解细细说来,等谈及长途奔袭、以战养战等想法时,武帝竟然脱口叫好,拍案称奇。在武帝的心目中,卫青已经不是一个靠姐姐上位的外戚,而是一位有着卓越才干的国之栋梁。

宫内比武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朝野,很多人开始对卫青刮目相看,在不久后的一次朝堂之上,武帝亲封他为太中大夫,和他一起听闻朝政,足见其才干很得武帝赏识。

至此,卫青竟然在短期内双喜临门,慢慢走上了他一生的辉煌。

第十四章 卫青-2:父子相认

秦无双嫁给了卫青,就不能再呆在秦仁阁医馆里了,前台药柜的事猪猪已经很熟了,但原来一起玩的人越来越少,还是让朱山感到有点失落,就算是秦无双的弟弟和妹妹找他来玩,他依旧觉得没意思,有点没精打采,秦师父看了也只好摇摇头,知道这孩子念旧,也暂时随他去了。

这一天,秦师父正在堂前给病人看病,猪猪在忙着照单配药,而朱山则在一旁发呆,明嫂让他去买东西,说了半天都没反应,就在这时,进来了一位比较瘦削的高个中年男人,面色凝重,眼睛很亮,风尘仆仆,一身的江湖气息。

“这位壮士,您是来看病?”秦师父忙着招呼。

“我是来找一位叫朱山的小兄弟。”来人答道。

“你要干什么?”朱山讷讷的道,这家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坐在那里都没起来。

“你是山子兄弟?”来人再次确认道。

“是我,你是谁?”朱山终于站起来了。

“我是翁锐的一个朋友……”

“你见过我翁大哥了?他怎么样?现在哪里?我妹妹他好吗?”朱山一下子情绪高涨起来。

朱山这一连串的问题把来人给问乐了:“看来这位确实是山子兄弟了,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你呢,哈哈哈。”

“原来是贵客到了,快快里面请,”秦师父忙不叠的招呼道:“这孩子和锐儿他们分开时间太长了,想他们了,呵呵。”

“这位是……?”来人看着朱山问道。

“他是我翁大哥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学医的师父秦师父。”朱山急忙道。

“哦,是秦师父,”来人道:“在下阴柔,打扰了。”

“那…那就是阴大侠了,”秦师父道:“我们别再这里站着了,快进去喝口水,坐下说话。”

其实秦师父就是个郎中,他也不懂什么江湖,更没听说过江湖十大剑士的威名,但看他手拿宝剑,一声江湖气息,叫人家大侠总该不会错的。

等到里面坐定,明嫂端上茶来,秦师父才问道:“阴大侠,小徒他们还好吧?”

“他们很好,你们不用担心,”阴柔道:“他让我带了两封信回来,一封是给山子兄弟的,要他帮我办点事,另一封是给卫青的,还要麻烦山子兄弟转交一下。”说完把两封信交给朱山。

“这个没问题,”对朱山来说只要有事干比什么都强,特别是能帮翁大哥的朋友,他也是一脸的兴奋,但当他看到给他信的内容是,这种兴奋一下子变成了惊讶:“什么,您是八爷的儿子?”

“应该是,”阴柔道:“我这次就是专程来确认这件事的。”

“阴大侠,我这就去把八爷找来。”朱山道。

“不,我一定要亲自去找,”阴柔道:“事先还不能让他知道。”

“那是为什么?”朱山道。

“他是以前和家里人赌气走的,”用柔道:“我怕他知道了会不愿见我。”

“那我现在就带您去找他。”朱山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说你这孩子,”秦师父嗔怪道:“难道你就这么去见八爷,阴大侠可是他儿子啊。”

“是啊,还有酒和肉,呵呵,”朱山傻笑一声道:“八爷他也不喜欢别的东西,就是喜欢和我们争着喝酒吃肉。”

“你常去看他?”阴柔道。

“也不是常去,”朱山有点不好意思:“但十天半月总要去上一回。”

“谢谢你!”阴柔站起身来,深深地向朱山施了一礼,他是从心底感谢这些孩子能这么一直不离不弃的陪着这位老人。

“阴大侠,这可使不得,”朱山连忙站起来回礼道:“我们当乞丐的时候可都是他在照顾我们。”

“那你们为什么没把他接到这里来住?”秦师父来的时间不长,对以前的很多事还不了解,他觉得既然人家对咱有恩,就应该知恩图报,所以就问道。

“翁大哥请过不止一趟,”朱山道:“可是八爷总说叫花子就应该有叫花子的样,怎么说都不来,到最后每年过年都是我们带着酒肉和叫花子门挤在一起过的。”

朱山一开心就心直口快,把什么都往外讲,但阴柔那里就受不了了,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在这种情况下能有这群孩子的陪伴他真的很欣慰。

“唉,”阴柔长叹一声道:“难怪他对翁少侠这么看重,把他一生的那点念想都交给了他。”

他们说着话,明嫂已经把一大包肉切好和一坛好酒拿了出来,朱山抱起来就要走,猪猪过来道:“我也要去。”

“你不要去了,你去给翁大哥送信。”朱山道。

“我不,我要去!”猪猪倔强的道。

“好啦,就让他去吧,信让秦璧去送,”秦璧是秦师父的儿子,也是秦无双的弟弟,他去再合适不过,秦师父解释道:“我听说猪猪这孩子是八爷从死人堆里捡来了,他小时候念过书,也曾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就被八爷送到了这里,他对八爷的感情好着呢。”

“好,那就一起去。”阴柔道。

长安城还是挺大的,从延福街到城隍庙走走也要半个时辰时间,两个孩子本来就和八爷很亲,这回又引着他的儿子来相见,心里很是兴奋,但对阴柔来说,这个相见心情就复杂得多。

这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他都无法想象父亲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现在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就是想自己折磨自己,那他现在还想不想认他这个儿子他也不知道。

以阴柔现在的江湖名声,父亲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他,但父亲却没有来找过他,他还是怕见家人,他还是过不了自己的那道坎,他还是沉浸在丢掉兄弟阴石的罪恶感里不能自拔。

作为一位在昔年已经叱咤风云的江湖强人,突然间从江湖消失,他曾也引起过很多猜测,当时他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想过他会真的一去不回,母亲当年“找不着孩子你别回来”那也只是一句气话,谁知他竟真的再也没有回来,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

为此阴柔确实也曾恨过父亲,并发誓一辈子再也不见他,但看着人家的孩子在父亲的陪伴下长大,他还是会经常的想到他,甚至想去找他。

母亲去世之后,阴柔可以说是走遍了江湖,就连长安他也来过不止一趟,但别说是见找人了,连他的音讯都没有一点,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这个人还在不在?

他是他的父亲,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他在哪里,并且知道他这么多年是如何过的,他自己的心也在痛,他不可能不去找他,但他却不知见了面怎么去说,越是离城隍庙越近,阴柔感到自己的脚步越是沉重。

“这就快到了。”朱山指着有点破旧的城隍庙的大门道。

“哦。”阴柔哦了一声,走了几步,竟慢慢站在了原地,他为这个地方跑了几千里地,现在终于到了,他却有些踌躇,他甚至有点怕看到里面的景象。

但朱山并没有管这么多,他和猪猪抱着酒肉就进去了,但在里面并没有看到八爷的身影,只有一个小叫花小庆子。

“山子哥,猪猪哥,你们又来找八爷喝酒啦?”小庆子很是高兴,因为往往这时候他们也能跟着开开荤。

“八爷呢?”朱山道。

“他出去溜达了,”小庆子道:“我去给你把他找回来。”

“好的,你快去吧,”朱山道:“你就说翁大哥的一个朋友来看他,让他快点。”

“好嘞。”小庆子答应一声就跑出去了。

阴柔慢慢的步进这城隍庙,里面打扫的倒也干净,城隍爷的神像前还有冒着烟的香火,还有不知什么人供着的两碟果子。在朱山他们站着的一个角落里,胡乱铺着一块破草席,上面还有一团黑乎乎的棉絮,周围的砖墙被磨蹭的油光锃亮,看起来这就是他们晚上挤在一起睡觉的地方。

阴柔的鼻子一酸,一个心灰意冷,恨自己恨得要死的人,多少年如一日,就在这么一个地方待着,他实在无法想象,忽然间他心中所有的怨气都消失殆尽,他不求别的,他只求他能放下这些,他能够安度晚年。如果一定要有人为昔年的事情负责,一定要有人去赎罪,他愿意代他去做一切。

“山子,你小子舍得来看我了,哈哈,你……”

说话间,走进一位衣服褴褛蓬头垢面但声音洪亮的老叫花子,他看到高大瘦削的阴柔站在那里,就一下子停住了。

这时候的朱山非常知趣,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和猪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八爷本是笑呵呵的走进来的,手还不自觉的捻着下颌那颗痣上长出来的几根胡须,但看着看着,他的手就停在了那里,这时的阴柔已经是泪流满面,嘴直哆嗦,八爷突然间变了脸色,转身就往外走。

“爹!”阴柔已经跪在了地上,声音不大,但这种苦痛谁都能听得出来。

八爷即将迈出的腿停在了门口,好长时间都没有动,从背影能看出他整个身体都在抖动,等他的情绪平复了之后,他才慢慢的转过身来,没有高兴和兴奋,你所感到的只是木然,似乎他的精气神在瞬间差了很多。他没有去管阴柔,而是自己慢慢的走回他每天呆的那块破席子上坐下。

阴柔爬过来,在他前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爷走的时候,阴柔已经十多岁了,就算现在四十多岁,也留有许多少年时的影子,在这样的场合,八爷还是认得出的。

“你不该来找我的。”八爷淡淡地道,他眯着眼连看都没看阴柔一眼,但这句话已经表明,他知道来人就是他的大儿子,江湖十大剑士的麒麟剑士阴柔。

“爹,当年那不是您的错,”阴柔道:“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您这又何必呢?”

“好了,你也别说了,也被跪着了,”八爷还是没有睁眼:“你那个没用的爹早死了,我现在就是一个老叫花子。”

阴柔起身,席地坐到八爷身边,伸手拉住八爷的一只手,他能感觉到老人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知道老人此时内心的矛盾与痛苦,轻声道:“不管您变成了什么样子,您总是我爹呀!”

“我不配做一个父亲,我连自己的儿子都照顾不好,”八爷哆嗦着道:“你娘说的没错,我不配有家。”

“您别说了,我娘已经去世了。”阴柔道。

“啊?!”八爷睁眼一声惊呼,但随即又慢慢恢复了平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十几年了。”阴柔道。

“死了好,死了好啊,”八爷道:“像我这样活着又有什么用?”

“您还有我和阴明呢。”阴柔道。

“哦,阴明怎么样了?”老人的眼里终于显出一丝亮光。

“阴明她很好,”阴柔道:“她已经嫁人了,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等着你回去呢。”

“那就好,那就好,”八爷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那你呢?”

“嗨,”阴柔轻叹一声:“我连爹都找不到,我还成什么家呢?”

“你……”八爷抬手就想扇阴柔一巴掌,但他晃了两下终于又放下了:“你不要拿我做幌子,你自己也像我当年一样痴迷练武,你当我不知道?”

“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来说我?”阴柔道。

“唉,我有什么脸面说你,”八爷道:“我连我自己都管不好。”

“但你却把阴石的玉坠给了翁锐,”阴柔道:“您是不是想让他带出了让我看见?”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知道你们会见面,”八爷道:“我只是觉得这孩子聪明有悟性,和石儿小时候有点像,让他带着,也许是对石儿的一种寄托吧。”

“爹有此心,我想石儿一定会知道的。”阴柔道。

“锐哥儿现在怎么样了?”八爷不愿意再谈阴石的事,那是他一辈子的痛。

“他现在真的了不起,”阴柔由衷赞叹道:“他经历过蔺莫伊的指点,又在天玑门的九宫门里磨练,一个月连闯三道门,还在我手里走了十招,在年轻一代中,我看能够望其项背的不多。”

“这孩子悟性不错,心地善良,心胸开阔,尽当能成大器,”八爷点头道:“你就是从他那里看到那块玉坠的?”

“要不是我为了杀杀他的傲气挑破了他的衣襟,我就看不到那个玉坠,我也就找不到您了,”阴柔长吁一声:“唉,这就是命吧!”

“你也别叹气了,”八爷道:“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我也很高兴,来,你就在这里陪我喝一杯吧。”

“嗯。”阴柔重重的点头道。

这一夜,阴柔、朱山、猪猪和一群叫花子陪着八爷喝酒吃肉,聊了很晚,最后都挤在一起睡在了城隍庙。

第十四章 卫青-3:请客

在阴柔陪八爷喝完酒的第二天,他看着八爷的心情不错,压在他心底很久的一个想法再次慢慢呈现出来。

“爹,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看看其他叫花子都出去讨生活了,阴柔对八爷道。

“跟我出去吃东西,你行吗?”八爷斜看了阴柔一眼,又看了朱山和猪猪一眼:“他们两个还差不多。”

“我不是跟您出去讨饭,”阴柔道:“我们去下馆子,他们也一块去,我有钱。”

“我知道你有钱,可是叫花子下馆子从来都不掏钱的,”八爷道:“人家吃剩什么我们就吃点什么,你说对吧,山子?”

“您说的没错,但有好吃的总得吃啊,你说不是?”朱山嬉皮笑脸的道。

“难道人家剩下的就不好吃啦,”八爷眼一瞪:“我看你这小子吃了几天安稳饭连本都快忘了吧?”

“但今天不一样,不是有人请我们吃饭吗?”朱山道。

“有什么不一样,”八爷道:“他要喜欢就跟我一起去,他要不喜欢他自己去吃不就行了?”

“八爷,您这较什么劲呢,”朱山都快十八岁了,他什么不知道,这次阴柔过来,估计是八爷不会在在这里呆了:“阴大侠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怎么还能让您去要饭呢,你这不开玩笑嘛。”

“哼,在我跟前他就充不了什么大侠,”八爷道:“再说了,我做了这么多年叫花子也惯了,叫花子不要饭那还不得饿死呀。”

“爹,山子说得对,”阴柔道:“我这次就是来接您回家的,我们不要饭了。”

这才是阴柔这次来真正要说的话,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父亲这么大年纪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流落在外,何况他也是一代江湖名宿,自己现在也算是可以在江湖呼风唤雨的人了,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这叫他在江湖如何立足。

“家,那个家我还回得去吗,”八爷的神情变得忧郁起来:“因为我的错,你爷爷走了,现在连您娘也走了,我自己造的孽,这账就让我一个人来还吧。”

“爹,那真的只是一次意外,不是您的错,”阴柔道:“您要这个样子,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安心呢?”

“我知道,你把我弄回去了,你们就安心了,可是我却永远心难安哪!”八爷叹道。

“爹,你真的不要生我娘的气,”阴柔道:“其实我娘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她生前可是一直盼着您能回去,只是我一直都找不到您。”

“其实我说过,你不该来找我的,”八爷道:“这事和你娘没关系,我也从没生过她的气,这是我的事。好了,你也来看过我了,我很好,有这么多孩子陪着,死不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就算您不在乎我,您也不在乎阴明吗?”阴柔终于拿出了他的杀手锏:“她可从小是你最喜欢的,现在还有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

“不见了,谁都不见了,”八爷道:“我早已给自己定下了规矩,此生要是不找到石儿,我就谁都不见。”

“但他们也想您啊!”阴柔道。

“唉,想什么想,”八爷道:“要不是你这回偶尔遇到翁家小哥,你们连我活着死了都不知道,你也不用告诉他们,就当我死了。”

“爹,您这什么话,”阴柔急道:“您现在就在我跟前,您却要我当没见到过,这不是要置我于大不孝吗?”

“不要说什么孝不孝了,”八爷道:“你能尽快娶上老婆,给阴家留下后代就算是大孝了。”

“嘿嘿,爹,我还以为您什么都不在乎了呢,”阴柔笑道:“原来您也在乎这个呀,那您就更得跟我回去,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哼,你少给我上套,”八爷悠然道:“话我是说了,你爱做不做,这我就管不着了。”

“那我们先不管这些了,”阴柔道:“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您看现在都快中午了。”

“你说的那个饭我不去吃,”八爷还是顽固的道:“要吃也是吃我的,要来什么就吃什么。”

“爹……”阴柔真是快无语了。

“怎么,你老子请你吃饭你敢不去?”八爷一脸得意。

“哟,八爷请客谁敢不去啊,哈哈哈。”正说着,卫青笑着走了进来。

“哎哟,这是太中大夫到了,”八爷连忙起身行礼:“老夫这厢有礼了。”

“八爷,您别别别……”卫青赶紧上前一步,说什么也没让八爷的这个礼行下去:“您老这样可是在折煞我了,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呢,哈哈哈。”

“哈哈哈,”八爷扬声一笑:“卫家小哥现在又是娶媳妇又是升官,双喜临门,我以为你把我这老叫花给忘了呢。”

“哪能呢,”卫青道:“八爷,我可是刚进来的时候听到您在谈请客的事,您这请客可不能没有我哦。”

“你这太中大夫真的愿意跟我去吃?”八爷有点不相信。

“八爷,”卫青道:“只要您叫卫家小哥,不再提这太中大夫,您到哪里我都跟您去,您说行不行?”

“好好好,不提了,”八爷道:“这要来的饭你也吃得下?”

“不满八爷说,”卫青道:“小时候我虽说有个家,但在那个家里,我吃的东西可能连您老要来的也不如,这根本就不是个事。”

“那好,我们走。”八爷道。

“八爷,我有个小要求,”卫青道:“今天我们去要饭也要到长安城里最好的馆子天香阁里去要,要是店老板敢不给,我们就唱歌子,那些歌子我跟着山子都学会了,直唱到他给为止。”

“哈哈哈,卫家小哥还真有你的,”八爷笑道:“看来你也该来当叫花子,走!”

八爷前面走,众人后面跟着,卫青这才找到机会向阴柔行礼:“卫青见过阴大侠。”

“哈哈哈,我早就在翁少侠那里听说过你,”阴柔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脑子转的很快,阴某自愧不如啊。”

“阴大侠过誉了,”卫青偷瞄了一眼八爷低声道:“老爷子就这脾气,我们都习惯了,平常为了省去麻烦我们都是打包带到这里来吃的。”

“那今天为什么要出去?”阴柔道。

“呵呵,您天不是八爷要请客吗,”卫青轻笑一声道:“再说了,您阴大侠来了,怎么我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否则这翁锐以后还不得骂我呀。”

“要饭,要饭,呵呵呵,”阴柔边走边摇头笑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么个要法,谢谢你,卫家小哥。”

“这您就客气了,请!”卫青赶紧道。

天香阁,不光所处路段繁华,盖的也很气派,饭菜在长安那是有名的,当然了,这价钱也不便宜。

时近中午,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八爷他们一行人一过来,店家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八爷,你可是有日子没来我们店了。”店家道。

“这不是怕老叫花经常上门会打扰到你的生意嘛,哈哈。”八爷笑道。

“你老这话怎么说的,”店家道:“你可是我们店的财神,您每来一次,我这店里的生意就得好上好多天,这不,前两天生意有些清淡,我还琢磨着怎么请您来一趟,谁知今天就来了很多人,忙的一直走不开,感情是您老今天要来啊,哈哈哈,快请!”

生意人的嘴,只要有生意做,你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就这样,还是让阴柔暗地里佩服不已,这长安城里真是藏龙卧虎,店家这点功夫恐怕让他练上十年也练不出来。

八爷一进来就要席地而坐,但被店家连拖硬拽给拉到了一个上等雅间,还把他按到了上位。

“店家,”八爷略显不安:“我们把这霸占了你怎么做生意呀。”

“八爷,您老就放心吧,”店家依然热情道:“您今天坐这里,只是我付给您给我带来财气的一点利息,想吃什么,您尽管说。”

“叫花子哪还能挑呢,”八爷道:“有什么剩饭剩菜上点能吃饱就行。”

“好的,”店家笑得脸像朵花似的对小儿说:“吩咐下去,有客人吃剩的剩饭剩菜剩酒捡好的给八爷上。”

“好嘞!”小二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就跑出去了。

雅间里,八爷坐了首位,两边阴柔和卫青作陪,朱山和猪猪两人坐在下首,尽管八爷的装扮和这里的反差有点大,但却不影响这里面的气氛,在等菜的功夫,猪猪已经捧着小二送上来的茶喝了好几杯。

“猪猪,你慢点喝,一会还要吃饭呢,”卫青笑道:“你这水喝饱了饭往哪里吃呢,呵呵。”

“这茶太好喝了,”猪猪道:“我从来都没喝过。”

“别说你没喝过,老叫花这么多年也没喝过,”八爷也笑眯眯的道。

所有的人都笑而不语,继续品着这好喝的茶。没过一会,小二就左右穿梭般的上了一桌子的好菜,还搬来了两坛好酒,店家一躬身道:“八爷,这剩菜剩酒都上齐了,您慢用,呵呵。”说完给所有人斟满一杯酒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八爷侧头问卫青道:“这就是你说的剩菜剩饭剩酒剩茶?”

“哈哈,八爷,店家说是剩的就是剩的,”卫青道:“管他什么东西,上来了你老只管吃就行了。”

“这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剩菜剩饭了,真让老叫花开眼啊,”八爷叹口气道:“唉,罢了,也是你们一片心意,我要再不领情就真不知趣了。”

“那太好了,”卫青赶紧端起酒杯道:“既然八爷给了这个面子,那晚辈就先敬八爷一杯。”

“慢着,”八爷道:“领了你这么大的一个情,怎么也得还你才是,可是老叫花啥都没有,我拿什么来还呢?”

“八爷,你这么说可就要羞煞我了,”卫青道:“要是我哪里惹您生气了,您打我一顿也行。”

“打你一顿,打你一顿,”八爷喃喃道:“确实是打你一顿也行。”

“您说的是真的?”兴奋不已的卫青一下子站了起来,从翁锐给他的信中已经知道,这位老叫花八爷可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阴泰,尽管自甘沦为乞丐隐居市井很多年,但他以前就是个武痴,现在功夫只会比以前更厉害,能被他打一顿,得到他的一些指点,不知可以助自己冲破多少关口,实现多少飞跃,这样的机会岂容错过。

阴柔在一旁听到这句话也是兴奋不已,他就怕父亲心如死灰什么都不愿做,只是想做个叫花子,现在愿意出来指点卫青的武功,说明他的心并没有完全死,说明他这回来还有可能找回这个父亲。

“呵呵,你看你这孩子,说是打你一顿就把你高兴成这样,”八爷笑道:“好,就这么说好了,吃你一顿饭就打你一顿,打疼了可不许哭哦。”

“谢八爷,我敬您老,我先干为敬。”卫青说完一仰脖子一杯酒喝尽。

“好!好!”八爷嘴里说着好,喝光了碗里的酒,卫青立即给他满上。

“八爷,您请,”卫青道:“这全是您爱吃的。”

“好,你们也吃。”八爷边吃还边招呼大家。

“爹,这第二杯酒我敬您,”阴柔站起来道:“我今天是沾了卫家小哥的光了,能在这里给您敬杯酒,我真的很高兴。”

“好,这杯酒我喝。”八爷仰头喝下了这杯酒,眼眶也有点湿润,三十多年了,自己当年甩手把一家人扔下,自己怎么过的不必说了,孩子现在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吃了多少苦他想都不敢想,多年来他都是把这段记忆封存起来,自己也不敢直接面对,谁知一块小小的玉蝉竟然把儿子引到了他跟前,他不是个木头,他也有亲情,他只是不能原谅自己。

“唉,”八爷叹了口气道:“这些孩子陪了我好几年,和他们在哪里喝酒吃肉都无所谓,看见他们我就很开心,这次卫家小哥把我弄到这里来,其实那是为了你啊,他们和翁家小哥都是好兄弟,你带来他的消息够他们开心好一阵子了。”

“八爷,您可不能这么说,”委卫青道:“只要您愿意,我们每天可以来这里吃。”

“哼,你不去伺候那个皇上啦,”八爷道:“就算你有时间,我还嫌这里不自在呢。”

“没关系,您喜欢怎样都行。”卫青道。

其实八爷是个老江湖了,这些年轻人心里想什么事他是一清二楚,来这里既是给儿子一个面子,也是给卫青一个面子,但他还是不想改变目前的状态。

“爹,你不能一直这样吧?”阴柔还是有点不死心。

“你不要说了,”八爷不愿让他谈回家的事:“这辈子找不着你兄弟,我是不会回去的。”

“那我去找。”阴柔道。

“那就等你找到再说吧。”说到这里,八爷轻轻的把头仰到了背后,他不愿意让年轻人看到他的泪花,这是他一生的痛。

“爹,您既然不愿意回去,那我就在长安买个院子您住进去,这样也就不必餐风露宿了。”阴柔道。

“这是什么话,我一个人住个大院子,那还叫什么叫花子呀,呵呵。”八爷调笑道。

“你可以把你们那些大小叫花子都叫去住呀。”阴柔也不想让老人家感到寂寞。

“这个事我可以来做。”卫青道。

“不,”阴柔很坚决的道:“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做。”

第十四章 卫青-4:还人情

买东西是朱山的强项,买个院子更不在话下,谁想从他那里多赚一个大钱都很困难,这点很快让阴柔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哪家的便宜,那里的交通更为便利,哪家的房子多可以住的人多等等,他比阴柔更了解八爷,他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地方,所以在他找到一所院子后,阴柔想都没想就把钱付掉买了下来。

这个院子在离城隍庙不远的地方,不过不是很热闹,在一个比较偏避的小巷子里面,但院子够大,很宽敞,房子也多,只是很长时间没有住人,看上去比较破旧,要是收拾一下,应该是一所很不错的院落。

本来阴柔还想把里面收拾一下,但朱山告诉他如果弄得太新了八爷会不自在,他也只好作罢,只是叫人把里面收拾干净,弄了不少席子被褥铺盖,几乎每间房子都有,挤个二三十人没有问题。在给八爷准备的房间里,朱山特意把新的东西铺在下面,把一些旧一点的东西放在上面,算是对八爷的特殊照顾。

阴柔买这个院子,一是想让父亲有一个安度晚年的场所,也是为了他不太寂寞,不管是叫花子还是什么人,只要他身边有人,他总归放心一些。再说了,在长安有朱山、卫青这些曾跟着八爷混的一帮年轻人,他心里也安慰许多,他不愿回去就不回去吧,大不了让妹妹阴明带着孩子到这里来看他。

八爷搬家其实没家可搬,就是一群老叫花、小叫化带着他们讨饭的家伙什簇拥着八爷来到了他们的新住所,除了八爷的住所,其他人纷纷冲到各个屋子里抢占地盘,与在城隍庙的做派一样,看得阴柔直乐,告诉他们不用抢,每个人都有地方。

本来是空着的一个破败院子,现在突然来了一大群叫花子,左邻右舍一下都紧张起来,想想这以后还哪里有得安宁,但又不敢上前干涉,只能远远的忐忑不安的看着,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干脆就把院门关上。

看到这情形,八爷也不以为意,到了里边自己还没进屋看看,就站在院子里,把所有的老的、小的、病的、残的叫花子都叫了出来,朗声道:“今天大家都跟着我有了一个可以安安稳稳睡觉的地方,不必担心被人家赶来赶去,但到了这里,我要给大家讲几条规矩,第一,叫花子是出来讨生活的,伸手向别人要可以,人家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我们就找另外一家,但绝不可去偷去抢,特别是到了这里,更不允许去随便骚扰附近的邻居,要饭绝不入户,要是谁犯了,哪只手偷的,就拧折哪只手,哪条腿先进去的,就打断那条腿,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八爷!”

“我们不会的!”

……

众人稀稀拉拉一片回应,虽不整齐划一,但很热烈,看得出他们对有这个新家还是倍感珍惜。

“好,那我就就说第二条,”八爷继续道:“叫花子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到了这里,谁都不能嫌弃谁,外面的大门,不管白天黑夜,谁都不许关,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自由,还有,在这里大家要相互忍让,不许打架斗殴,听到了没有?”

“都听到了,八爷,还有什么您就快说吧,呵呵。”一个老叫花道。

“这里是个家,也要和城隍庙里一样打扫得干干净净,自己住着也舒服。”八爷道。

“这个也没问题。”有人答道。

“八爷,我有个问题,”一个小叫化道:“我们都跑到这里来了,那城隍庙祭坛上的贡品怎么办?”

“那你想吃吗?”八爷道。

“想吃啊。”小叫化道。

“想吃你就去拿啊,哈哈。”八爷笑道。

“我是说我们一走,肯定会有其他人占据那个地方,”小叫化道:“到时候他们肯定也想拿,那怎么办?”

“以前你碰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八爷道。

“管他呢,去抢啊!”小叫化道。

“那不就得啦,哈哈哈。”

八爷笑了,其他的叫花子也笑了。八爷内力深厚,在院子里和大小叫花子讲的话被远远的传出,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告诉周边邻里,他们只是叫花子,不是什么坏人,也好让他们放心。

八爷搬家,卫青朱山他们不可能不来凑热闹,朱山弄来的除了一些旧家具外,还特地去买了一口新锅,安放在已经整修好的锅台上,他说这其他东西都可以凑合,就这东西一定要好的,熬点粥、热点剩饭剩菜都行,那年冬天玉儿病了,想给她热口冷饭都没有地方,他最是记忆深刻。

卫青带来的那可都是现口福,几大荷叶包的猪头肉,还有两大坛子好酒,都是店里的小二直接送来,估计都把人家今天的猪头肉给买光了,一帮叫花子看着直叫好,但谁都没有动,卫青拿过一包肉一坛酒放到八爷哪里,一挥手:“剩下的你们都拿去吃吧。”这些人才一拥而上,瞬间就把所有的肉一抢而空,就连掉在地上的也被他们直接捡起来塞进嘴里,看得阴柔笑着直摇头。

朱山和猪猪则在一旁展示着他们的战果,每人手里足足抓了一大把,朱山笑嘻嘻地说:“要是我真的跟他们抢,这里边得有一半是我的,猪猪现在也厉害了,出手也是不凡哪。”

“呵呵,你们俩也跟着抢啊,”八爷笑道:“你们现在啥没吃过啊?”

“很长时间没抢过了,看见他们抢手就有点痒。”朱山道。

“抢来的吃起来才好吃,嘿嘿。”猪猪也腼腆的笑道。

“看来这都是做叫花子的贱皮子,”八爷笑道:“好啦,不管他们了,我们也来喝碗酒,看着这帮家伙抢食我也有点馋了,哈哈哈。”

众人随着八爷进屋落座,即便简单,但也有个桌子,八爷在首位坐定,依旧是阴柔和卫青两边相陪,朱山赶紧给各人倒上酒,虽然酒食有些粗陋,但他们吃喝的依旧很是热烈,连阴柔和卫青都吃的手上、嘴上全是油。

“今天又让卫家小哥破费,该怎么还这个情呢?呵呵呵。”酒过三巡,八爷笑呵呵的道。

“这不敢当,”卫青赶紧道:“我们都是小辈,今天是八爷的大喜日子,我们来凑凑热闹总是应该的。”

“这个还是要的,我不喜欢欠人家的情,”八爷道:“以前翁家小哥常来,我送了他一个玉坠,结果把儿子给招来了,弄得现在很是麻烦,所以不敢送你东西,到底该送给你点什么东西好呢?”

“爹,你看这样行不行,”阴柔道:“今天借着酒兴,我就陪卫家小哥练几招剑法,您给我们指点指点?”

其实阴柔一直在找这样的一个机会,因为知道他要来长安的时候,翁锐就曾表示要他特别照顾一下他的这位师兄,这里面的用意他自然知道。再说,他自己自从小时候受父亲影响练过几天功夫,长大后虽说在江湖混了些名声,被人称为麒麟剑士,但和父亲已经呆了好几天了,他连这事提都没提,在父亲这位久隐市井的江湖名宿面前,他也不能去主动给他汇报吧,但自己到底如何,总应该给他老人家见识见识。八爷一直提要还卫青一个人情,指点一下卫青的武功可是大人情,自己表面上看就是个衬托,但也算还了答应翁锐的一个承诺,可算是一石二鸟。

“这个……”八爷沉吟一下道:“也行。”

八爷的这个答应也很有些门道,本来因为小儿子的事,自己心灰意冷归隐市井,想以惩罚自己的方式了此残生,但天意弄人,一块旧玉蝉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了自己跟前,说他不激动、不开心,或者说不愿意,那都是假的,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深深地埋藏起来,儿子的到来不断唤醒他对亲情的记忆,年轻人的成长在不断唤醒他对江湖的记忆,从他能够答应指点卫青功夫,他离再次踏入江湖又近了一步。

“真的?”卫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并难掩兴奋:“这太好了!”

第十四章 卫青-5:也是十招

对卫青来说,八爷和阴柔的身份翁锐在信里已经给他说的明明白白,一个是江湖十大剑士的麒麟剑士阴柔,一个是归隐市井多年的江湖名宿阴泰,并且他想让阴柔能指点一下他的武功。从第一次和阴柔见面,卫青可以说是做足了功夫,这些功夫不是在阴柔身上,而是实实在在八爷身上,他和八爷相识,这些事做起来也是十分自然,而这些却是阴柔的软肋,只有把这层关系拉好了,后面的一切才有可能,谁知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他几乎没有一点准备。

“既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阴柔说完,起身拿剑走到院子当中。

“去,把大门掩上,别吓着邻居。”八爷说着,继续吃他的肉,喝他的酒,似乎并无意出门去看他们两人的比试,好像只是隔着房门看看就行。

“好嘞!”朱山一看有热闹看,赶紧跑去把大门掩上。

已经跟着阴柔站在院子里的卫青现在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奋,脸上多了几分沉静,他知道阴柔是当今武林剑术里面顶尖级的存在之一,和他交手比的不是输赢,而是去展望一个全新的境界,尽管自己这段时间内也是感悟颇多,也感到了自己的成长,但在阴柔这里,他面临的将是一座需仰望才见的高峰,他知道这对他自己有多重要,他需要凝神静气,需要迸发自己的全部潜力,去在这座高峰面前磨砺自己。

“阴大侠,我想知道翁锐和您是怎么比的?”卫青静静的问道。

“当时他擅闯林家庭院,我和他赌了十招,”阴柔淡淡的道:“如果他能不败,林家人绝不强留于他。”

“结果如何?”卫青道。

“第十招我挑破了他的衣襟,看到了他戴在身上的玉蝉,我就来到了这里。”阴柔说得很是简单,但这里恐怕也只有八爷和卫青能想到当日争斗的激烈。

“好,就是十招!”卫青道。

“你也十招?”阴柔有些诧异,他今天可是诚心来做磨刀石的。

“就十招!”卫青语气坚定。

有这么好的机会,只打十招,或许旁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卫青内心有他的骄傲,也有他这几年来对“混沌初开”的感悟,也有他在皇宫与诸多高手切磋中所积累的自信。在翁锐离京之前他们比过一场,翁锐确实比他强了不少,大半年没见,翁锐在进步,他自己一天也没有闲着,他期望在翁锐回来的时候能继续和他公平比一场,他不想赚他便宜。

卫青的这个态度让八爷也感到诧异,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猪头肉,喝了口酒,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站到了屋外。

但这却给阴柔出了一道难题,翁锐当天先和林枫打了有几十招,对他的功夫已经有所了解,怎么做自然心中有数,但他还从来没见过卫青的身手,一是这轻重很难把握,二是他要给卫青的东西如何能融入这十招,他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出手他不能让老人家失望,同时他对翁锐的承诺也不能落空,现在也只能从翁锐的功夫里去猜一二了,怎么说他们也是同出一门,功夫应该相去不远。

有了这样的想法,阴柔也不想再说什么,他也不管卫青有没有准备好,手中长剑“嚓”的一声出鞘,带着颤音闪过一道寒光以最短的距离快速直刺卫青,他的速度和卫青的身形相比,就好像卫青站在那里不动让他去刺似的,吓得闻讯出来观看的一群叫花子一片惊呼。

对阴柔来说,能这么做他当然也有一些底气,同样是剑界泰斗天枢老人的弟子,他应该不会比翁锐差到哪里去,短短十招还要送出一份大礼,他必须在第一招就要把卫青的潜力逼出来,他要摸清他的底子,后面才好下手。

阴柔的剑已经到了卫青的跟前,卫青的身子侧转倾斜,手中的剑才刚刚举起,剑连两寸都没有拔出,几乎是双手持剑用剑鞘猛力搪上阴柔的剑,虽然震得两膀酸麻,但借这一搪之力人已经斜着滑出两步,回身之时已经长剑出鞘,反手斜斜就是一剑,一招“解纷式”拖出道道虚影,带着“嘶嘶”啸声撩向阴柔。

也就是一守一攻一个回合,卫青所表现出的内功的底子,接招的反应,临机的出招已经让阴家父子刮目相看,八爷频频点头,阴柔也面露赞许之色。

有了这一招的试探,阴柔的气势顿时又提升了数分,身形骤然加快,长剑一晃,只是斜斜搭上卫青攻过来的一剑,一拖即走,顿时传来既短暂且刺耳的两剑相擦的声音,人影一晃,已经到了卫青身后,卫青的肩头身后的衣服即刻出现了两处破洞。

对卫青来说,前一招他还有招数可循,在随后的一招他只是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就算对方不在他剑上搭那一下,他恐怕也伤不了对方分毫,到是自己错过这一剑先手,身侧身后的空挡和漏洞全暴露给了阴柔,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否中剑,也顾不上什么招数,揉身反转,凭直觉刺出一剑,这剑在他转身的时候已经开始发力,在刺出的时候已经变换了数种手法剑意,但阴柔却没有给他更多施展的机会,后发而先至,滂沱的剑影已经将卫青笼罩。

卫青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彻底的吊打,没有时间观察,没有功夫思考,一切都完全是一种被动式的自然反应,和以前被翁锐压着打相比,就像从他们俩第一次打架的草地到了面对狂风暴雨的山巅,阴柔剑上摧发出的剑意就像笼罩的乌云,浓厚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道道剑影就像疾风骤雨让他无处躲闪,一式式可以夺命的剑招,就像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孤立,他无援,他似乎回到了苦逼的童年,没人喜欢他,没人在乎他,他恨那个家,他恨这个世界,既然这个世界没有给他留下余地,他想活下来就只有他自己去抗争,拼尽全力,不留一点余地,他感到自己就像受尽委屈的一头野狼,他想对整个世界伸出它的獠牙,一声低沉的怒吼从他的喉咙深处带着颤音蓬勃而出,眼里闪着狼一样的野性的光芒。

随着两个人招数的展开,阴柔心中不由一阵阵的感慨,同一个师父,同样的招数,可在这两个人的手上使出来竟是那么大的差别,翁锐对剑意的领悟力很强,更多追求的是一种意境,是一种豪迈,但对卫青来说,那是一种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气势,这孩子不光有很高的见识,还有博大的胸怀和更高的追求,他的武功显然走的是刚、猛、直的路子,在这条路上要想有突破,或许需要极大的去激发他的野性,让他成为一头狼,成为一只狐狸,成为一只猛虎,这是天性,也是人性,更是兽性,但同样是大道,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阴柔的剑上此时已经发出凌厉的啸声,一片剑影将卫青震退几步,但野性犹盛的卫青再次从地上弹起,一道飞鸿直劈下来,阴柔脚下只是微微一错,手中的剑直直的迎了上去,“呛”的一声巨响,卫青被重重的弹了出去,狠狠得摔在七八步之外,“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还想挣扎着站起来,被八爷拦了下来。

“这已经是第十一招了!”八爷淡淡的道。

“哦……”卫青愣了一下,再次慢慢的坐了下来,独自调息,脸上那种野性的气息慢慢的收敛起来,呈现出一种平和之态。

十招,转瞬即逝,在一群叫花子看来,他们张大嘴吸进去的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但对阴家父子和卫青来说却是经历了一次强者与强者的交锋,境界境界的对话,对于阴泰、阴柔来说,他们再次看到了一位正在成长的年轻的剑客,对于卫青来说,确是生死游历,峰岭跨越,到底对他的境界能有多少提升,那只能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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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十绝山》是本人继《银剑禅说》之后的第二本书,已经拖拖拉拉一年多了,虽说已经上传45万字,但因为前期断断续续一直不能保证稳定的更新,所以也没有获得上架的机会,遗憾是有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工作业余总要有个先后呀,也请书友谅解。

这次武汉突发疫情,迅速影响全国,来势凶猛,牵动亿万人的心思,为隔绝疫情,国家号召宅在家里,暂时不能上班、不能旅游、不能聚会,倒是逼出了大把的时间,我们只能坚决响应,把自己关在家里,恶补一下前期落下的功课,终于攒了一些文稿草稿,从二月10日开始更新,边写边修改便上传,若无重大的干扰因素,争取能日日更新,以报各位书友厚爱。

本想最近认真更新,攒点业绩再跟责编老大提上架的事情,但只有十几天时间,责编老大就慧眼识珠,给了上架的机会,周四给我的邮件我周六才看到,虽晚了一天,但还是非常高兴,感谢责编和平台的支持,也感谢光大书友的支持。

今天算正式上架第一天,希望关注的书友点个订阅,把首订推一推,随后几天力争每日多更新几章,也算一种报答吧。

写了几年网文还是个新手,也不会推广,喜欢的给个评论,给个推荐,点击订阅,支持原创,谢谢。

第十四章 卫青-6:将道之路

卫青还在就地调息,八爷没有说话,阴柔也没有说话,其他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但他们还是有点意犹未尽,想看看还有什么后续。

整个打斗不过茶盏功夫,他们看到了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功夫,除了朱山和猪猪见过类似的场面,其他人只觉得两个人身形快如闪电,招招剑气四溢,感觉两个人就像两位仙人飘来飘去,有时候后看到的只是两道影子,什么招数一招也看不懂,并且时间还短,还没有他们叫花子打架扭在一起,又是绊子又是窝心脚的好看。

八爷挥挥手让这帮叫花子退下,这些人才知道后面没戏了,悄悄的退回每个屋去,但还有人偷偷的朝这边张望。

小半个时辰过去,卫青终于睁开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长揖到地:“卫青刚才鲁莽了,谢阴大侠手下留情。”

卫青说的是最后一招,也就是第十一招,在第十招上阴柔已经将他震出几步开外,按原先的约定这场拼斗已经结束,并立马站定不再出手,但已经被激得野性十足的卫青还在想着攻击,这已是十分失礼,阴柔当然是要略施惩戒,举手之间已经将他打成内伤,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卫家小哥少年英雄,功夫不差于翁少侠,可喜可贺。”对于卫青刚才的鲁莽阴柔自是十分理解,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他造就的,所以并不介意。

阴柔这么说绝对不是恭维卫青,对他来说,这两人的功夫确实差不多,只是有很多不同而已,但在他见过的年轻人里面,包括他的弟子林枫,都和这两位有些差距,看来其师天枢老人的这个名头真的不是白给的。

八爷走上前去抓起卫青的手臂一搭他的脉门,气血平稳通畅,虽有损伤,但对年轻人来说养几天就没事了,看来儿子阴柔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也说明他的功夫也已经到了极深的境界。

“呵呵,我的酒还没喝完呢,走,继续喝。”八爷笑道。

“八爷您请,阴大侠请!”卫青毕恭毕敬道。

“卫家小哥请!”阴柔还是给足了卫青面子。

“阴大侠,”众人再次坐定后卫青端起一杯酒道:“卫青学剑也快十年,与人争斗比试切磋不下百场,自以为对剑法已经有一定的成就,但今天有幸在阴大侠剑侠走了十招,不,是十一招,才知道自己只是摸着剑道的一点皮毛而已,也让我第一次见到了江湖大家剑法的玄妙,阴大侠的很多指点还待日后慢慢领悟,今天我先敬您一杯。”

“卫家小哥你不必妄自菲薄,”阴柔知道刚才的挫折有多重,现在他正是需要鼓励的时候:“你现在年岁还不足二十,能有此成就,在年青一代中已属佼佼者,我所见到的也就翁少侠堪与你匹敌,你们俩异曲同工,都已经摸着了自己的门径,照此努力,当属前途无量。你刚受了内伤,这就就别喝了吧,呵呵。”

“我没事,先干为敬!”卫青说完,一口喝完手中的酒。

卫青还真不是和阴柔矫情,他今天的感受确实非同小可。

自从师父把“混沌初开”的偈语扔给他们,他真是迷茫了好一阵子,他不是一个懒惰怕吃苦人,但要他竟凭几句话就无中生有,这实在是难为他了,有一阵子他都想放弃,好在他有一位饱读诗书、通情达理的姐姐卫子夫,要他忘掉自悟剑法这件事,多读书,该练武还像以前一样练武,该去做事就认真去做事,只要时不时的拿出练武、读书和做事的心得去和偈语中的境界对照揣摩就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过于渴求于结果。

有了卫子夫的提示,卫青真的放松了很多,醉心于读书思考,勤勉于跟着皇上做事,发奋于打坐练功,似乎常常忘记了这件事,又常常在挂在墙上的偈语前发呆,随着日子愈久,卫青感到他读书的体会,练武的感悟,甚至是看着皇上君临天下处理朝政的气度,都能让他在“混沌初开”的偈语中找到共鸣点,兴奋之余的结果往往是通宵达旦发痴发傻,任由思绪胡乱飘摇,到了极处,挥剑自舞,没有师父的教诲,没有剑法剑理,没有以前的招数,只有心中蓬勃的豪情,更为可贵的地方,他竟然从师父送的孙子兵法》中也能感知大气磅礴、诡秘多变剑法意境,手中的剑竟然慢慢走出了自己的路。

今天和阴柔交手,他的想法是竭力而为,把他悟道的东西发挥到极致,看看他到底和江湖一流的剑士相差几何,但刚一出手,他就被一片剑意剑雨所笼罩,这种时时濒临死亡边界的感觉和那一丝永远吊在那里的生机,竟然榨出了数倍于他自己所能调动的潜力,完全出乎了他自己的想象,近乎于残酷的调戏、暴打、凌辱几乎让他发狂,激发了他从少年时代就残存的野性,他甚至感觉到阴柔就是他的猎物,他必须用尽全力死死地咬住,哪怕是被打被咬的只剩下一口气也不能松口,在这种野性的催动之下,他手中剑似乎探到了一个全新的路径,狠猛、刚毅、决然,威力突然间上了几个台阶,但就在这时候,他却被阴柔震开出去,他不甘心,这才再次猛扑,结果受到重创。

这短暂的十招交手,留给卫青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他真的需要仔细的理一理,身上的每处破洞、每处划伤、每处拍打的青淤,可能都是一次死亡,经历这么多次死亡以后,对于给自己长记性的那个人自然要恭敬有加。

“你没见过你师父出手?”刚才卫青说第一次见到江湖大家,八爷就有点疑惑,故有此一问。

“也不是,”卫青道:“为了让我们明白境界的概念,有次我和翁锐同时向他出招,他一招就破了我们两人的剑法,然后他垂手而立,我们俩看着竟无从出手。”

“好大的气度!”阴柔赞道。

“那他怎么教你们?”八爷道。

“他教我们道家练气心法‘灵枢经’,教我们道家基础剑法‘混元剑’,还教了我们基础的剑式、剑理,”卫青道:“然后他就给了我们‘天枢十三剑’第一篇的偈语‘混沌初开’,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

“这么说他没有指点你们怎么修炼这‘混沌初开’?”八爷道。

“没有,”卫青道:“师父说他不会给我们说的,还说他自己说的就是错的,我们练了就永远不会是自己的。”

“看来这老家伙确实是传说中的牛脾气,”八爷道:“他还真把什么‘不言之教’当成他的法宝了,其实成道之法岂止千千万万,他这么做岂不是既限制了自己,又限制了别人?”

“但是我看他的这两位弟子都很不错啊?”阴柔道。

“那是他运气好,碰到了他们哥俩,”八爷道:“他在江湖上已经转了几十年了,也没见他教出出色的弟子,这两人只是被他给撞上了,呵呵。”八爷说完脸上也露出赞许之色。

“这话确实不错,”阴柔道:“这些年我为了找您,也算是遍历江湖,见过不少后期之秀,但能达到他们哥俩这种悟性的却不多,小小年纪就可以琢磨自己的路,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卫家小哥,你刚才使的剑法是你所创?”八爷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卫青涩然道:“我原本就很喜欢师父教的‘混元剑’,后来想的多了,与别人交手多了,用的时候变化也多了,我发现有些变化更顺手,威力更强,用的也就更多,到后来就慢慢变成了这个样子。”

“道法自然,顺势而为,有点意思,”八爷道:“那你的剑法有没有名字?”

“有一次皇上好奇让我和宫内几个侍卫头目比剑,结果我都胜了,”卫青道:“皇上一高兴就给我这剑法起了一个名字,叫‘无常剑’。”

“好名字,”八爷赞道:“看来这个小皇上还是有点学问,这名字也和你的剑法很契,你要好生总结,让他更加完善。”

“谢八爷!”卫青道。

“但我很好奇,”阴柔道:“卫青和翁锐拜的是同一个师父,听的是同一种教诲,但他们俩现在的路却有点大相径庭?”

“这个不难理解,一是天枢子的想法确实有些门道,遇到悟性极高的弟子自然能任其发挥,走出自己的路,”八爷道:“但这两人进入快速成长期之后所处的环境大不相同,翁家小哥经历的是名山大川,是人生百态,他的道路必然会更接近自然意境,卫青的环境处在天子脚下,感受天子的威仪,处在朝廷的上层,历练于各种心机,他的道路必然多了份居高临下霸气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狠劲,你刚才把他逼到野性霸道的路子上,自然会极大提升他的爆发力,这是将道之路啊。”

“何为将道之路,八爷您能仔细说说吗?”卫青听到这里又是异常兴奋,因为这里面有他的理想。

“将道之路说大了可成为鸿篇巨著,说小了也就几句话,”八爷道:“为将者无勇武之气则不足以定军心,无韬略之计则不足以定胜负,无养兵之法则不足以战久远。军中勇武之气不同于江湖,江湖之勇在于境界和个人的积累,更在于个人的修为和每个人的个性,但军中勇武是一种在激战中敢于斩杀敌方大将榜样,是一种能够激发万人数万人的有我无敌的气势,这不是普通江湖剑客所能做到的。”

“八爷之言,句句金律,卫青定当铭记在心,”卫青又端起一杯酒道:“感谢八爷指点,我敬您老一杯。”

“我说你今天的酒还是少喝,酒你是少不了的,”八爷道:“今天这几句闲话可不算,你还欠我一顿打,我这把老骨头多年都未动了,一定得给我个机会活动活动,到时候再喝也不迟。”

“那就喝了这碗酒您今天就打我一顿好了,嘿嘿。”卫青笑道。

“这碗酒今天可以喝,但这顿打就先记着,”八爷道:“今天柔儿给你的东西你得消化一阵子,到时候我再看看你的进境。”

“卫青谢过阴老前辈!”卫青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大事。

“呵呵,好啦,”八爷道:“你们都记着,这里没有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只有一个不中用的老叫花子八爷。”

第十四章 卫青-7:山子的心思

八爷能搬到新买的宅子里去住,总算是给了儿子麒麟剑客阴柔很大的面子,也算是让阴柔了却一个极大的心愿,老人现在还不能放下往事,能有这么一个安居之所,还有这么多人陪着,这也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阴柔在宅子里陪了八爷几天,八爷就一直催着他走,说他在这里弄得自己很不自在,还要阴柔不许把自己在这里的事宣扬出去,也不要告诉女儿阴明,更不要她和孩子来这里看他等等,阴柔不得已都一一应下,最后咬咬牙,重新踏上江湖之路。

他还有一个心愿,一定要找到弟弟阴石的下落,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拿出个准信,让父亲能放下这件事,回归正常的生活。

对于八爷的生活,有卫青和朱山这层关系,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倒是可以放心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阴柔走了以后,卫青又去宫里忙他的差使,只是偶尔来看一下八爷,猪猪也是在医馆的药柜忙的脱不开身,只有朱山在新买的宅子里陪着八爷,八爷说他没事,要他去忙自己的事,刚赶走没两天他又来了,后来八爷也懒得赶他,想着这孩子念旧,也就随他去了,想待着就待着吧。

因为有朱山陪着,自然少不了吃的,八爷也懒得出去讨生活,闲暇无事,就给朱山教些工夫。按理说,朱山碰上一位八爷这种大师级的人物,那是他几辈子修出来的福分,那得万分珍惜才是,但数日下来,八爷觉得朱山有点心不在焉,进步也是很慢,看来这家伙根本无心练武。

“小山子,你有心思?”八爷道。

“没有。”朱山百无聊赖的道。

“哼,还说没有,”八爷道:“我注意你有一阵子了,说是来这里陪我,到了这里也是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怎么,不愿意在医馆里待着了?”

“也不是。”朱山懒洋洋的答道。

“那也就是了,呵呵。”八爷轻笑道,他觉得蔫下来的朱山也是蛮可爱的。

“没意思。”朱山说完,竟然把头也低了下来。

“哦,”八爷觉得这事有点严重:“怎么个没意思,能给我说说吗?”

“我也不知道。”朱山的情绪愈加低落。

“你不想在长安呆了?”八爷道。

朱山一下子昂起头来:“您怎么知道?”

“哈哈哈,”八爷笑道:“你想你翁大哥和你妹妹了。”

“也不全是,”朱山道:“总之就想离开。”

“那你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你出个主意。”八爷道。

“那好吧,”朱山道:“我和翁大哥还有妹妹玉儿刚来长安的时候……”

朱山从小就是个苦孩子,先是在战争中死了爹,然后又是娘亲病死,年岁不大的他就带着个妹妹到处流浪,忍饥挨饿、抢吃抢喝、挨打受冻那都是家常便饭,自从无意中救了翁锐的命,兄妹俩的生活就此彻底改变。

尽管此后他们依然要过饭,挨过饿,但他们从翁锐这里看到了希望。自从和翁锐一起开医馆,这兄妹就算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衣食无忧不说,人的境界见识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他们也和翁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就连小小的朱玉在心里已经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她的锐哥哥,并且死活要和翁锐一起游历江湖。

由于小时候穷怕了,朱山对钱有着特殊的敏感,不但不会放弃任何的挣钱机会,用起钱来也是能省就省,几乎到吝啬的程度,唯独对妹妹开了一点点例外,照顾总是要多上一点。

自从开了医馆,翁锐和朱玉两人边静心研究医术边给人看病,所挣的钱都归他管,要买的药材、器具、米面等都是他去买,谁想从他哪里多挣一个子都不行,这样两年下来,竟让他攒下不少的钱财,俨然成了一个抠门的土财主。

这次翁锐出门,朱山没有跟着去,要做生意挣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由于两个看病好的人都走了,来的病人少了很多,挣的钱和原先比也差了不少,这让朱山很难接受,总是眉头紧锁,吊着个脸,直到秦无双把他的父亲秦师傅从老家请来,这生意才慢慢有了好转,但还是有点赶不上从前。

生意好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以前,面对翁锐和朱玉,他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行了还可以吵,就算是有猪猪和明嫂在,后来又来了秦无双,他的脾气秉性也是一点没改。但现在这里住着的是秦师父一家,尽管他还像以前一样管着钱和采买,总觉得有点缩手缩脚,不敢太过放肆。

自从住进“秦仁阁”医馆,翁锐和朱家兄妹才算在长安有了一个真正意义的家,朱山对此倍感珍惜,他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自己的,有点坏的地方,他巴不得立即把它修好,有点不顺眼的地方,立即把他调整到位。

现在秦师父一家人来了,这“秦仁阁”三个字倒也配,尽管翁锐和朱玉的房子、家居都还是照原样放着,秦家师母还不时的进去擦拭打扫,但朱山看着这空空的屋子,怎么也找不到从前的快乐。

卫青向秦无双提亲那阵子,朱山确实很忙,为此还得了不少奖赏,那恐怕比他们做半年生意还要多,但随着秦无双出嫁,年纪相仿的熟悉的人又走了一个,卫青有他自己的事,不可能老来看他,就算猪猪是和他一起在城隍庙的角落里挤过的,也不能排遣他的寂寞。

他想过出去找翁锐和玉儿,他不怕流浪,就算是让他重新去要饭他也不怕,但他就是没有他们的消息,他实在不知道往哪里去,这让他感觉有点度日如年,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所有的改变和希望都从阴柔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了,他看了翁锐给他的信,他知道该把什么事情做好,这是绝对不能马虎的事情,帮卫青安排,带阴柔看房,陪八爷聊天喝酒,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和快乐,但现再八爷的儿子阴柔走了,八爷也安顿好了,卫青也应付他的差事去了,一切又寂静了下来,寂寞再次笼上心头,他感觉是该走的时候了。

当朱山断断续续把他的想法讲完的时候,八爷也是半天没有说话,他忽然感觉到,这个平时没怎么特别注意的,看起来咋咋呼呼没个正行的小叫花子长大了,已经有了很多他自己的想法,并且其心志不小,这样的孩子还是值得调教一下子的。

“你是下决心要出去了?”八爷问道。

“嗯,”朱山重重的点点头道:“我也想出去闯荡闯荡,顺便也去找找翁大哥和玉儿他们。”

“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八爷道。

“我问过阴大侠他们可能呆的地方,大概在南方大江中下游一带,”朱山道:“听阴大侠讲,他们现在挺有名的,我想打听起来应该不难。”

“江湖险恶,你就打算这么去?”八爷道。

“没事,我带上些钱,”朱山道:“用完了我再去要饭也没关系。”

“我说的不是这个,”八爷一看朱山没听懂他的话,又道:“万一碰上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朱山很光棍的道:“实在跑不了,就让人家打一顿就是了。”

“嘿,你还真有办法,”八爷道:“以前你是个小孩,这样做当然没什么,现在你已经是个大小伙子,再这样就不怕人家笑话?”

“那有什么办法,”朱山道:“我现在这点功夫恐怕也只能欺负一下那些叫花子了。”

“你可不要小看了叫花子,”八爷道:“这里面也许也有厉害的人也说不定。”

“嘿嘿,是的,”朱山笑道:“您不就很厉害吗?”

“那你还不学点功夫?”八爷道。

“我很笨,对这个东西学不来的,”朱山道:“再说我都要走了,哪有时间再去学什么功夫?”

“嘿嘿,那得看什么人教了。”八爷笑道。

“可是您前面已经教过我了,我总是学不好。”朱山道。

“那是你没用心,”八爷道:“我换种方法教你,保你一学就会。”

“那好啊,”朱山一听也兴奋起来:“您怎么教我?”

“教你太多了你也记不住,”八爷道:“我就教你三招剑法,三招腿法,三招拳法,只要你在十天八天之内把这几招练熟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真的?”朱山有点不敢相信,功夫哪有这么容易练的。

“当然是真的,”八爷道:“这三招剑法是‘长虹贯日’、‘大漠横沙’、‘蛟龙出海’,三招腿法是‘鹤舞’、‘鹰扑’、‘蛟腾’,三招拳法是‘老君催炉’、‘仙人指路’、‘降魔伏虎’,每天学三招,三天也就学会了,以后在慢慢练熟就是。”

“今天就学?”朱山感觉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当然,难道这还要举行个仪式?”八爷道。

八爷说完,随手在院子里捡了一根竹片,开始给朱山比划每一招的身形、步伐及手中的剑游走的路线用意,等朱山练熟了再教下一招,如此三天下来,朱山竟把这九招功夫练的有模有样,连他自己也兴奋不已。

为此八爷还特地到铁匠铺给朱山挑了一把好剑,虽价钱不菲,但朱山这回倒是非常痛快,在练习间隙,把也还教了朱山调息运气之法,没有翁锐教的那么复杂,但简单有效易学。

在后面的三天里,八爷又把每一招里蕴含的变化攻守讲给朱山听,让他仔细揣摩,勤加练习,三天下来,就剑腿、拳各自的三招功夫朱山也能使得眼花缭乱,虎虎生风。

在第三个三天里,八爷又讲了如何把腿法、拳法融合到剑法里去,讲了手中有剑,拳脚亦可伤人的道理,无形中使朱山的剑法、拳法、腿法慢慢融为一体,变化也就更多,随着他练的越来越熟,其威力也慢慢显现出来。

本来该教的八爷已经教完了,剩下就是朱山自己的事了,但八爷又加了三天的课,那就是打,卫青的打还没有挨上朱山倒是先挨上了,八爷就是每天以一根竹片对阵朱山的铁剑,开始只是引导他防守和出招,到后来下手就越来越狠,把朱山打得满院子跑,应对中已经完全记不起来是什么招数了,八爷这才作罢。

“好了,这十二天教了你几招粗浅功夫,你就好自为之吧。”八爷道。

“谢八爷教诲,”朱山这回说的毕恭毕敬,没有一点油气:“我明天就要走了,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这点东西就是给你唬唬人的,遇上真正的高手没多少用处,”八爷道:“但你也要勤加练习,练气就是练力,气通才能力达,练的时候要招招到位,招招清晰,揣摩变化,但真的要和人对阵,就没有必要那么认真,怎么打都行,打胜了才算,实在打不过,那就拿出你的本事赶紧跑,哈哈哈。”

八爷虽把他的这几招功夫说的很简单,但实际上却是他多年沉寂的精华,能够化繁为简教给朱山,更显他的功底,朱山现在所得,不及他百分之一二,但也足够他受用终生。

“八爷,我走了。”朱山深施一礼道。

“走吧,走吧,呵呵。”八爷笑着回应道。

看着朱山充满信心出门而去的背影,八爷的眼眶湿润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最近有点善感了。

第十五章 天工-1:天工阵图

天工山,地处南越庾岭深处,山不是很大,却非常有名,不仅是那里风景优美,建筑精巧绝美,而且那里盘踞着一个神秘的江湖门派天工门。传说这是匠神公输般的后人为躲避灾祸来到了这里,一住就是数百年,并且绵延至今。

匠神的手艺延续了他的血脉和传承,但真正使这个地方出名的却是百十年前的一伙修道之人,他们为这里精美的建筑和优美的风景所吸引,并把他们所悟出的天然大道与公输般的匠工神技相结合,使匠工不再是一门技艺,而成为一种道路,一种成道之路,其匠工机巧所催发出的灵性使得他们在武功上也建树颇深,位列道门三圣地之一。

这地方虽这么有名,但却很少有人去过,因为主人不喜欢打扰,希望这里保持清净自然,他们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内,就算对外交往也只是一个很小的圈子,并且这圈子门槛很高,往往武林门派大多难以企及。

武林在任何朝代都是一个活跃又神秘的群体,武林之人充满追求,也充满好奇,越是不让去的地方,越有人想去尝试,天工山当然不能例外。

但这地方却甚是奇怪,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却是一个禁区,没人看着,但进去的人就会发现,这里的山包、河流、树林、草地、农田、峡谷、绝壁、道路、桥梁等等,好像都被巧妙地利用和改造过,形成了一副巨大的阵图,此阵图大阵套小阵分为内外三层,静静的护卫着天工山。

最外一层占地极广,岔路极多,外借自然形态,内加易理导引,不谙此术,极易走错方向而迷失自己,多数人在这里绕上数日又莫名其妙的绕了出去,甚至有些人在里面绕了数月,奄奄一息,最后还是里面有人出来将他送出阵图。这虽不是什么杀伐之阵,但也让多数人难以逾越,可谓“迷途知返”。

第二层就到了离天工山周边五里到十里之内的地界,可就没有第一层那么简单了,这里面虽还在借自然之势,可暗含了八卦、九宫、北斗等道家传统大阵,其中的变化机巧和一年四季及每天的时辰变化密切相关。

道家研究阵图的人有不少,但难得的是这些阵图被放得太大,不管你从哪个方向看,目之所及,你都无法看到阵图的全貌,弄不清哪里是埋伏哪里是坦途,走错一条道,都可能把自己置于险境,折戟受伤是小事,弄不好把自己折进去几个月没人知道也很正常,没有这个本事就乘早回去,这可谓“知难而退”。

这最里面的第三层那就到了天工山的山脚下,它已经不是什么大阵,而是一个个机巧埋伏,卡住的是一个个可能的上山的关要,就连悬崖之处也不放过,这也是阵图之中杀伐之力最强的一部分,往往九死一生。

触动此处的任何一处机关,山上之人都会知道,能够闯过此关,最后只有两种个情况,要么面对天工门高手面对面的攻击,要么美酒佳肴奉为上宾,这可谓“死地觅生”。

这么大的阵图,不是一天能建起来的,这也是耗费了天工门几代人的心血,不断地积累和延展而成。这个阵图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不需要任何人去驻守操控,它简直就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却一样在时时刻刻的起着它的作用,百十年来常见这里的人出出进进,但其他能到这里的人却寥寥无几,更不用说会闹什么兵灾,官府之人也不会为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山野之地耗财耗力,所以这里百十年来安宁祥和,泰然自若。

但这种安宁在不经意的一天却突然被打破,一切毫无征兆,无声无息,也没有触动任何一处机关,出入天工山的山门竟然被人给堵住了,堵门的有五个人,赫然便是天枢门的云枢子和他的弟子青冥,另外三人自然是翁锐、孙庸和朱玉了。

从歧门谷出来,云枢子就带着这几个孩子翻山越岭,晓行夜宿,三天功夫就到了天工山附近,显然第一道阵图对云枢子来说没有太多用处,七绕八绕,几十里山路半天时间也就过了,在接近第二层阵图的时候,天还没黑,云枢子却停了下来,要大家就此打尖做饭,准备过夜。

“师叔,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过夜,我看这快到了啊?”翁锐有些不解。

“这里已经接近他们的第二层阵图,”云枢子道:“这黑天黑地的闯进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呵呵。”

“那我也没有看出来这和前面有什么变化啊?”孙庸问道。

“这些老木匠、小木匠也在故弄玄虚,”云枢子道:“他们要能让你分清里外就显不出他们的高明了,你要不明所里直往里闯,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自从进了这块禁区,每到一处路口岔道,他都会仔细观察,讲解其中的道理,然后找出正确的那条路,这看似无聊的事情,却引起翁锐极大的兴趣,他觉得这开天辟地万物相生的道理竟和他所悟出的“混沌初开”竟有几分相似之处,到最后居然有几处路口也被他选对,连云枢子也啧啧称奇,他觉得把这孩子带到这里来是带对了。

孙庸长这么大一直只是潜心练功练剑,走的路子也多是他外祖父亶爰山人所走的路子,能有现在的成就,那也是有上代两大高手滋养的缘故。

尽管孙庸天分极高,领悟力很强,道家的书籍也没有少读,母亲曾禔和师叔云枢子也把自己的所悟讲给他听,但那也只是在原来的路之上日趋完善,算不得有自己的路,他也始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今天看着师兄翁锐对着一道道沟沟叉叉就能有所悟有所感,让他对道门的各种思想还会有这样的变化大感兴趣,不断提出一些问题,翁锐也是有问必答,讲解着自己的感受。

对于云枢子的弟子青冥,跟随师父也有十几年了,他是看着师父教小师弟孙庸的,师父也没瞒着自己,但却看着孙庸的功夫一天天赶上自己,超越自己,自己急也没用,现在他最大的偶像就是师父云枢子,只要能学到他一半的功夫他也就满足了,对于师父一路上讲的,翁锐他们谈的,不一定全懂,他也只有悉心记忆,倘若以后有机会自己进来,不要搞错了才是。

朱玉跟着这些人走那就没心没肺多了,她喜欢的是山色美景,喜欢的是和他的锐哥哥在一起,什么道理什么方法和她统统无关,逍遥自在,偶尔在路边发现了几种非常少见的珍贵药材,都被她统统收入囊中,这倒成了她的乐趣。

但对于停在这里打尖造饭她却有些不解,不禁问道:“云枢前辈,这往前的路不好走吗?”

“路是一样的走,但走错了可后果要比前面严重得多,”对于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这个小姑娘问这么个问题,云枢子也很是开心:“弄不好会要人命的。”

“这么可怕?”朱玉惊讶道:“哪这里面的路该怎么选呀?”

“这里面还真有些门道,”云枢子道:“这些老木匠、小木匠本就喜欢盖房子,对这些线条数术非常敏感,也有很深的研究,他们就利用这些东西搞了这道阵图,没些道家的技能还真很难进去。”

“既然这个选择要经过计算,那这计算也要有个依据,”翁锐道:“哪在这里我们要依据什么?”

“这句话问道点子上了,”云枢子道:“这里的树木山川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能够依据的只有影子,山有影子,树有影子,我们人站着也有影子,不管是日影还是月影,所有的计算都是依据不同季节不同时辰的影子的方向来的。”

“要照这么说这晚上依据不同时辰星辰的方位也可以计算?”孙庸道。

“道理上也是可以,”云枢子道:“但这首先要有罗盘,要精准辩位,才不至于有差错。”

对于孙庸这个问题,云枢子还是感到有些欣慰,这孩子一直就被关在大山里,除了白天的山川云天,就是晚上的星空银河,看着漫天的星斗,对那里充满了各种遐想,为了解答他的问题,云枢子几乎看过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关于星相、宇宙的书籍,悉心讲解,使这孩子对天上的星星从小就有了特殊的敏感,些微的变化他都能清晰地感知。

翁锐这时候却是一脸茫然,虽然他也是读了不少道家典籍,但他对这天空却很少研究,最多就是知道织女星、牛郎星、北斗星等等,剩下的就无从谈起了,从师弟对星空的敏感,他忽然意识到,天地之大不光要看地面,还有比地面大得多的星空。

“哪要是碰上阴天雨天怎么办?”朱玉再次问了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其他人都立即称是,要是阴天,看不到太阳,也没有月亮,更看不到日月星辰,那怎么算呢?

“那就好好的在外面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云枢子肃然道:“道门三圣各有各的门道,哪个也都是顶尖级的存在,就算是精通此道之人也需万分小心,没有机会那就等机会出现,这总比贸然送了性命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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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工-2:翁锐探路

这一夜,随着篝火的暗淡,年轻人的目光更多集中到了星空,云枢子给这些他们讲了许多,让他们都增益不少。

第二天巳初时分,借着斜射的阳光,云枢子带着这些年轻人踏入了一片丛林,依着光影的变化,测算着不同的角度,选择不同的道路,数里山路,竟走了一个多时辰,并且有的看上去走的就不是路,终于在中午之前赶到了天工山的山门之前。

“翁锐,你既有闯天玑九宫门三道宫门的能耐,就应该能破了这山门口的机关,你试试看。”云枢子道。

“您不是说这最里面的每一道机关都很厉害吗?”翁锐有点惶惑。

“这就是这些木匠的自负之处,”云枢子道:“他们觉得能从山门上山之人,都应是堂堂正正之人,所以稍加阻拦有个意思就是,不用过于为难,所以难度不是很大,但我有一个要求,你不但要破了这道机关,还要阻止它向上面发出讯息,你能做到吗?”

“我试试看!”翁锐已经跃跃欲试。

“好,”云枢子指着前面道:“从这里往里面山门,大概有二十来丈,路宽不过一丈,你能在这里面给大家找出一条道就行。”

翁锐点点头,开始观察这条道的情况,二十来丈的道路虽有些慢上,但还算平坦,由一块块方形或者直三角形的石块拼接而成,一看就是那种木匠活干多了形成的强迫症,拼接的形状规则而有规律,一条路看过去,点是点线是线,整体而统一,每块石头都光洁明亮,上面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石道的两边有两行齐腰高的石柱,整齐排列,每隔丈余就有一对,石柱是圆棱方形,简洁大方,但柱头却很讲究,精雕细刻着二十种不同野兽的兽首,惟妙惟肖,显示着极高的雕琢技艺。整条路就像一位长得很好看又把脸洗的很干净的漂亮姑娘,让人看着非常舒服。

翁锐又看向石道的两边,远远近近都是些自然而生的没有规则的树木和草丛,虽然稀稀落落,但树木都很粗壮,无形中平添一种威严的气势。

这几乎是一个空旷、简单的地方,要在这种地方设置机关是一件很难的事。原则上每个铺路的石块都可能成为机关的触发装置,但触发装置一多,机关就势必变得十分复杂,还会影响使用效果和杀伤力,但如果触发装置太少,那就有可能在防卫上形成漏洞,如何把控触发装置的数量和布局,这绝对是一个费尽心机的事。这平平坦坦的地方,杀伤装置也没有个安放地方,旁边的树木郁郁葱葱,似乎也没有动过的痕迹,草丛又明显低于甬道,再说了,即使那些地方能够安装,杀伤的效果也会大大降低。

翁锐突然想起了他和师父天枢子对阵的那一刻,师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他们看来竟毫无破绽,无论从哪里进攻都好像在师父的剑威之下,而他现在所面临的甬道,似乎正是这样一位高手,一条平坦而安静的路,但却是一条充满杀机的路。

但云枢师叔既然说了,他就不能退缩,对于闯过这关,他还是信心满满,但要不触发报警,他就没有了把握,按说这里离山上还有不少距离,靠牵线一类的触动报警几乎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情况,肯定是响箭响笛一类的弹射报警,如果要这类的报警不发出,除非不去触发装置或者报警器具弹射出的第一瞬间将它打掉,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考验。

翁锐走近左手边的第一根兽首石柱,上面十分光滑,显然是有人经常抚摸的缘故,他稍一用力,发现这兽首有些松动,似乎可以转动,他没敢去动,走到另外一边,他也发现了同样的情况,显然这两边的兽首转动都和这里的机关有关。

翁锐深吸一口气,一伸手,右手里已经多了三枚飞镖,这是他从天玑门学到的东西,虽经常练习,但却从没有正式用过,今天这报警之物能不能打掉就看他的功夫了。

他左手慢慢扭动兽首,刚转动一刻,就听“嘎巴”一声细响,手上也感到了细微的震动,他立即抬起右手,但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继续转动兽首,转过一刻又是一响,同样也没有动静,一直转到三刻,“嘎巴”声响了三次,都是没有动静,他转到另一边,小心翼翼的转动兽首,但和前面一样,照样没有任何动静。

翁锐回首看了一眼身后几人,除了云枢子笑而不语,其他人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翁锐明白,这两根石柱上的兽首转动的方位一定是控制着机关,并且会相互组合,但这种组合意味着什么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要是应在这些铺路的石块上面,这变化实在是太多了,莽然闯入,搞不好会弄得顾头顾不了尾。

他略一思索,忽然间童心一起,飞身一跃,踏上了第一根石柱的兽首,脚下一点,直接飞往下一个,然后再下一个,每个都很稳固,他也丝毫没有停留,但当他踏到第七根石柱兽首时脚下却有了感应,感觉兽首微微下沉,但前行的惯性使他整个人已经再次腾空,就在这时,“嘎巴”一声,一个三角形的石板翻开,一只响笛“嗖”的一声窜了出来,刚飞起一人多高,还没来得及发出啸声,就被翁锐凌空回手一镖击落在草丛之中,翁锐也顿时紧张不已,另外两只镖扣在手里随时准备出手,但等他落至山门台阶之上,也没有再发生任何情况。

天工山的山门其实一座石门楼,其实并没有门的存在,高约两丈有余,算不上高大巍峨,但制作却十分精巧,笨重的石头也被制成榫卯结构整齐地套在一起。石门略比路窄,里外各形成一个两丈见方的平整的空地,也是石块铺就。

翁锐现在就站在这块空地上,看看没什么反应才试着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等他把前前后后的石板踏完了,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一个纵身再次踏上来时那一边的石柱,就算是到了刚才激发报警的那根石柱也没发生任何异样,他才飘身回落至云枢子一帮人跟前。

“师叔,路探出来了。”翁锐行礼道。

“哈哈,你这是投机取巧啊,”云枢子道:“能走到这里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人会像你这样走的,不过也行,也算是条路吧,那我们进去。”

云枢子、青冥师兄和孙庸走这条路自是没有问题,但对朱玉来说就有点困难,好在以翁锐现在的功夫带个朱玉还是没有问题,抱起朱玉飞身而起,踏着石柱随后飘落山门之前。

“师叔,这里面还有机关吗?”翁锐问道。

“这里面有比机关更重要的东西。”云枢子道。

“我们现在就进去吗?”翁锐道。

“不,我们就在这里等,”云枢子道:“我们就在这门外面坐着,只要有人想出这门,你们不论是谁,尽管给我打回去就是。”说完他自己就最当中坐下,青冥也跟着在一旁坐下。

“这为什么?”孙庸更有些不解。

“这叫堵门,”云枢子道:“这是道家探讨交流所学的一种方式。”

“哦。”孙庸哦了一声,看了翁锐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在一边坐下打坐调息。

既然师叔云枢子这么说了,翁锐也没再多问,示意朱玉和他坐在一边,但心下道:我怎么没听说过道家有这样的交流方式,多半是师叔要故意给人家找茬。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试试天工门的武功,看看他们是不是只会盖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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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工-3:堵门

庾岭地处南疆,就算时值深秋,这午后的太阳还是有点热的。

翁锐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云枢子没动,青冥、孙庸、翁锐自然也不敢动,打坐调息练的就是个内心清净,心静自然凉,但朱玉却是怎么都坐不住了,她对这些本身就不怎么感兴趣,要她这么一直坐着还不如杀了她,随起身活动,四处观瞧,翁锐苦劝数次不动,也只好由着她,但也叮咛她千万不要到处乱闯,怕附近也安置有机关埋伏,尽管朱玉满口答应,但翁锐还是有点担心。

终于,他们听到了声音,没过多久,就看到两位背着菜篓的小道说笑着朝山下走来,到了离山门不远处,他们也发现了山门之外坐着的一伙人,开始有些惊讶,后来壮着胆慢慢地走近,一直到山门里面站定,也没发现这伙人有什么动静,只有旁边的一位小姑娘笑吟吟地瞧着他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一位胖胖的小道问道。

这伙人依旧静静地闭眼打坐,没人搭理他们,他们看向那位小姑娘,小姑娘只是笑得更灿烂了一点,似乎碰上了极为好玩的事情,摇摇头也不做任何回答。

“你们走开,这不是你们呆的地方!”另一位稍瘦一点的小道有点发火,高声呵斥。

但依旧没人理他。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说你们……”

瘦小道怒气冲冲往外走来,想将他们驱离,但他的一只脚刚踏出山门一步,就见孙庸“噌”的从地上弹起,身影一闪,瘦小道就被扔回山门里面。

“你小子敢在天工门来撒野,你活得不耐烦了?”胖小道也发火了,可能他们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两个人扔下菜篓一起冲了出来,但也就一两招之内又被孙庸扔回了山门里面,孙庸也没有踏入山门半步,这两人爬起来还想往上冲,但走了一步又退了回去,可能是他们觉得这功夫相差太远,上去了也是白给,最后连菜篓子也不要了,转身就往山上跑去。

“嗨,你们的菜篓子不要啦?”朱玉笑得“咯咯”直响,冲着两位小道的背影大喊。

“太好了,终于有事情干了,嘿嘿。”孙庸初次出手,显得兴奋异常。

“庸儿,一会有人来,就让你青冥师兄先上,最后你们再上。”云枢子道。

“为什么呀,我还没玩够呢?”孙庸显然不太乐意。

“等你玩够了我们还怎么玩呀,要玩也得轮着来对不对,呵呵。”翁锐笑道。

云枢子的想法翁锐非常明白,几个小辈里面以他的功力最强,师弟孙庸次之,这次师叔带青冥师兄出来,也是为了让他历练历练,如果一会打起来,肯定会越打越厉害,到时候青冥师兄要出不了手那也是挺难看的,所以他得点点这个小师弟。

“那好,就先让青冥师兄玩一会,”孙庸极为聪明,一点就透:“但咱们可得说清楚,你玩玩可得给我们剩几个,不能自己都打光了。”

“放心吧师弟,这架有你打的,呵呵。”青冥笑道,他知道大家都在给自己面子,他也很是珍惜这次机会。

云枢子嘴角闪过一丝微笑,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这里面除了翁锐,其他两位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战,根本不知道天高地远,今天就先让他们在这里碰碰钉子,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回他们真的是没等多久,也就小半个时辰,从山上呼呼啦啦下来一大帮人,足足有七八个,并且每个人手里都带着家伙。

“在下天工门沌和,”一位中年道长上前,很平和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云枢子眼皮抬了一下没有啃声,心道:这沌字辈只来了一个人,并且自己也不认识,这也太不把我这几个孩子放在眼里了。

“我们是谁不重要,”青冥虽看起来比他小上几岁,但跟随云枢子多年,不光气势很盛,还有点牙尖嘴利:“听说天工门功夫不错,就想来切磋切磋,等我们打输了,你自然就知道我们是谁了,哈哈。”

“大胆狂徒,天工门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青冥的话太气人了,早有一位小道不干了,站出来大声指责。

“君曦,你先退下,”沌和道长道:“这里也就是个山野之地,诸位既能到此定属能人高手,我们那点功夫就不用了在诸位面前献丑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说的倒是轻巧,”青冥眼珠子一翻:“我们大老远的跑来,这么几句就把我们打发了,这算怎么回事呢?”

这句话说的翁锐和孙庸直想乐,看来这位师兄给人找茬还真有点功夫。

“那你们到底想怎样?”沌和道。

“也没啥,”青冥道:“找你们几位功夫好点的和我们几个打,要是输了我们立即走人。”

“要是赢了呢?”沌和道。

“要是赢了,我们就上山去拆座房子,”青冥一乐道:“听说你们的房子盖得很不错。”

“要是我们不打呢?”沌和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坐着,不放天工门的一个人下山。”青冥道,说完还回望翁锐和孙庸一眼,嘻嘻一笑。

“哟,这口气挺大啊,”那位叫君曦年轻人道:“要不咱们先试试?”

“你行吗?”青冥有些不屑。

君曦看了一眼沌和,撇了撇嘴道:“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沌和虽不知这是一些什么人,但听青冥这话,觉得还是有点来头,既然推不过去,那就让君曦先探探对方的底,在君字辈里他也是位好手,放眼江湖,天工门没去惹过谁,也还真没怕过谁。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君曦见沌和允许,踏上一步长剑一伸从山门里面就朝青冥攻来,青冥退后一步挡过一剑,但君曦一个转身第二剑又攻了上来,逼得青冥再退一步。

青冥和一个至少小自己十岁的年轻人过招,有点下不去手,犹豫间已经被他攻了两招,这地方狭小,他要再退一步就要退到师父身上去了,当下也再顾不了许多,趁着君曦第二招走空撤招之际,手中的剑已经挂动风声,斜斜的削向君曦的肩头,看似轻飘却快如闪电,君曦骤转身形竖剑封挡,但却看到另一道剑影已经刺向自己的小腹。

天枢剑法,就算是没有天枢老人的问道创新,本来也是江湖剑法的一宗,顶尖级的存在,只是能练到极高境界的不多,这种剑法的雄宏大气、别出心裁和强悍的攻击力也不是别人敢随便忽视的。青冥练剑十几年,走的自然是亶爰山人的路子,虽创新不多,但根基还算坚固,他这一伸手抢攻,就逼得君曦有点手忙脚乱,边打边退,不过十招,他就退到了山门里面,青冥即刻收剑,后撤一步侍剑而立。

“你不是他对手,退下吧,”君曦还想再次上前,被沌和道长叫住,对青冥道:“你是天枢门下?”

天枢、天玑、天工被尊为道门三圣,其修为各有所长,但谁也不曾服谁,数十年间的多次较量也各有胜负,既是天枢门的剑法,沌和就不得不重视了,怎么着也不能丢了天工门的人。

“沌和道长,”青冥也不敢过于放肆:“您别管什么门派,只管找个人打败我就是。”

“那倒是在下看走眼了,”沌和道:“君瑞,那你就和这位兄弟走几招吧。”

“是,师叔。”从众人身后又走出一位年轻人,也不过三十岁年纪,眉宇间很是平静,没有半分燥气,他往前一站,其他人除了沌和都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显然他的分量比其他人都要重一些。

“这位兄弟请!”

第十五章 天工-4:落败

请字未落,君瑞手中的剑已刺出,迅捷无比,却无半点声息,简单平直没有半点花俏,青冥也是反应神速,侧身格挡撤身,而对方的剑也突然后撤,感觉就是两人各自一晃,谁也没有碰上谁,就已经过完一招。再看君瑞一个侧转,后撤的剑一抖,挽起数朵剑花洒向青冥胸前数处大穴,依然保持正面面对青冥,并且已经压迫得很紧,青冥向后急跃一步,后退中手中的剑已经震出数道剑影迎上,但对方依然没有让他碰上他的剑,一个起跃已经凌空而起,手中的剑从上往下直直的劈了下来,依然是他的正面。

对青冥来说,被人在正面抢了先手,自己不得不招招防守,但对方并不把招数用老,迅速变化,让他的应对十分难受,只有竭力去拼,过得四五招后,才勉强将局势拉平。

好不容易抢得一点先机的青冥,骤然把自己的气势提升起来,天枢门剑法的威力也渐渐发挥出来,一招招使出,并把君瑞一点点逼向外围,几乎形成一边倒的攻势。

再看君瑞,似乎他并不着急,即便是被压着打,但也看不出一丝慌乱,沉着应对,在经历了一番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后,君瑞手中的剑忽然变得诡秘起来,看似飘忽无力,但却剑剑直指要害,速度时快时慢,特别是慢的时候,让你感觉有机可乘,当你踏上一步,便会发现又掉进了他的一个陷进,有几次青冥就差点着了他的道。

两人争斗,节奏往往会被更强势一点的人掌握,而青冥现在就落入了这样的一种节奏中,他已经催发出了自己最高的战力,但依旧难挽颓势,眼看对方一剑袭来,心中急躁的青冥全力拼出一剑,不但逼退了对方的剑,还给自己争取了一个很大的空间,本想借着个空间能有个回转,但当他招用老、力用尽的时候,这空挡里又凭空多出了两剑,比刚才的速度更快,显然又是个陷进,这回他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只有奋力向后一跃,身子已经飘进了山门里面。

君瑞并没有跟进,而是在山门外面撤剑止步,笑吟吟的对青冥行礼,像刚才他对君曦行礼几乎一样。

“好!”站在后面的君曦忍不住叫起好来,看看没人应他,又讪讪的站到一边。

“惭愧,青冥佩服!”青冥一拱手,说出了自己的道号,也算是没有食言,迈步走出山门之外,路过君瑞身边的时候还很友好的拍拍他的肩膀。

“师兄,你这么快就让给我啦?”孙庸蹦起来道,一脸的意气风发。

“这位小兄弟,你要和我打?”显然君瑞有点意外,在他看来这几个年轻人之中,也只有青冥年长一些,其功力堪与自己匹敌,其他几位都是小孩,来看热闹的成分居多,没想到后面会跳出一个最小的,这也不由使他对静静坐着的翁锐多看了两眼。

“早就听说天工门的功夫厉害,”孙庸道:“既然青冥师兄不想玩了,那就让我来玩一会。”

“那你可要好好玩。”君瑞微微一笑,也不想与他多言。

两人相隔丈余站定,但谁都没有先动手,还是孙庸忍不住问道:“这回你不先动手了吗?”

孙庸是想说刚才话都没有讲完,君瑞就连出三招,逼得青冥连连后退,十分被动,他这回是做好了准备,对方却一动也不动了。

“你小这回让你先动手。”君瑞心说,到底是个小孩,先动后动那都是个战术,谁还能规定这不成。

“好!”

孙庸倒也毫不客气,话音一落,踏步出剑,人已在空中洒下漫天剑影,几乎将君瑞笼罩,剑影中还带着“嘶嘶”的啸声,这倒让沌和及君瑞大吃一惊,别看这孩子小,大概只有十五六岁,但他一出手就能看出,他的功夫比刚才的那位青冥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好!”

君瑞也是由衷的喊了声好,这是他从这么大孩子身上看到过的最好的剑法,一瞬间也把他的战意极大地激发出来,手中的剑已经幻出数道剑影,身形也在一阵“叮叮”脆响中暴起向后飘落,后落的地点已经是门前平台的边缘,再往后可就是草丛了,但见他脚一点地身形再次飞起,几乎没有任何停留,长剑一振发出悦耳的“嗡嗡”之响,剑光像一道银色的幕墙随着身形掠过,可以说孙庸的上半身都在他的威胁之下。

孙庸虽说身体相对瘦小,但其灵活性却非常强,当君瑞的剑光挥洒过来之时,孙庸的身躯忽然像大风中的芦苇随风倒向一边,优美而潇洒,恰恰躲过这道剑光,但大风过后这根芦苇并没有回身站起,却是身子一滚直扑向前,手中的剑也是顺势削出,而这方位正是君瑞身形飘落之处。

孙庸的这种打法近乎无赖,和小孩子打架的套路有得一拼,这也是他新近从翁锐身上学来的一种习气,法无定法,招无定招,有效就好,而君瑞的反应更让在场的人大开眼界,但见他脚下飞动,竟然将下落的身形凭空提升数分,让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多留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脚有力的点在了孙庸削过来的剑上,凭这一点之力,身形再次腾空,手中的剑从上而下攻向孙庸。

这两人一上手,云枢子的眼睛总算睁开了,这种较量才能算道门三圣门之间的较量。这三门的武功,其实都是以剑见长,但所走的路子、悟道的法门却截然不同,在各自的道路上走的都很深,但谁也不服谁。原来三家还堪堪匹敌,由于天枢子的路走得比较偏,又和同门之间产生矛盾,本门中特别突出的人才有些凋零,使得这些年在年轻一代中,天枢门渐渐被压了下去,这也是云枢子拼命栽培孙庸的一个原因。

两人的争斗很快就过了五十招,君瑞越打越是心惊,脸上的平静和微笑已经慢慢的收起,他想不通的是这孩子看起来用的依然是天枢门的剑法,但这里面却夹杂了很多新的东西,而这些新东西在这个小孩手里却能把其剑法的威力催生得更大,如果让这小孩再发展下去,在年轻一代中都有领袖三圣门的可能。好在这孩子现在功力有限,他还能将他克制住,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去想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今后会怎么样,但他今天必须做到的是天工门的面子不能丢。

心念到处,君瑞已经把他的战力提到极致,天工门的剑法精髓也发挥的淋漓尽致,在翁锐的眼里,刚才在和青冥师兄交手的时候,这个君瑞还是一个坑一个坑的挖,等着你去跳,现在一出手已经是一连串的坑,坑坑都看似平静,但却坑坑暗藏杀机,并且其剑法行云流水,肆意挥洒,似乎像是在木头上开凿好的榫卯,随意开合,随意搭钩,像盖房子一样,美轮美奂,令人眼花缭乱,但又章法不乱,气度非凡。

这样一来,孙庸的眼界就有点跟不上了,剑法的气势也是逐渐被他压制,甚至有些有力使不出的憋屈,在和翁锐动手的时候,翁锐总是会留一线生机给他,逼着他提升,但人家现在是在捍卫他们本门的荣誉,全力压制,丝毫余地不留,这也让始终被捧在手心的孙庸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挫折感,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但头顶的这片天却还是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已经有点脱力的孙庸脚下一个踉跄,闪身而过的君瑞恰巧一剑拍在他的后背,让他稳稳的站住,自己一个飘身,已经回到了山门里面站定。

“君瑞兄的功夫确实不凡,孙庸领教了。”孙庸深施一礼对君瑞道,虽说他在深山里长大,但所受的教育很好,输了就是输了,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孙兄弟不必过谦,”君瑞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功夫,君瑞佩服。”

君瑞连赢两场,为天工门挣足了面子,他们这一方自是非常高兴,但也没有过分张扬,就孙庸刚才和君瑞过招所显示的功夫,在场的其他几位小辈恐怕没人敢说自己就一定能接得住。

第十五章 天工-5:窥道

“你们俩就别互相捧了,”翁锐站起来道:“这回该轮到我了吧。”

“这位兄弟是……”

“还是老规矩,打赢了我自然告诉你我是谁。”翁锐没等君瑞把话说完,就抢先道。

“呵呵,也行,”君瑞也不在乎:“你算是最后一位吗?”

其实君瑞这句话很聪明,今天这样子都是后辈小子在打,但对方还有一位长者,看样子道行不浅,要是真打,那他们也得做些准备。

“对,就剩下我了,”翁锐道:“如果我输了,我们立马走人。”

“赢了就去拆房子?”看来君瑞对青冥刚才那句话确实心存芥蒂。

“哪能呢,”翁锐道:“听说这里房子盖得好,我们是慕名而来,只是来看看,看看就走,绝不给你们添麻烦,嘿嘿。”

翁锐的话不但说的轻松,还有点油嘴滑舌,道门三圣门之间的芥蒂他只是听说过一些,自己现在还不完全算是天枢门的弟子,尽管刚才已经输了两场,但天枢门的气势是不能输的。

“那就好,你出手吧。”君瑞道。

“你们不换换人了?”翁锐表现出很诧异的样子:“你已经打了两场了,你的招数我也看了,这有点不公平吧?”

“没事,这你大可放心,”君瑞很自信的道:“其实胜负主要在于修为,打一两场影响不了多少,况且招是死的,人是活的。”

在君瑞看来,这翁锐比孙庸大不了多少,就算是有长进那也是有限,再说,身后的那些师兄弟们功夫本来就没他好,换了反而更不保险,总不能在家门口让人看笑话吧。

“那好,请教了。”翁锐道。

翁锐说完,右脚一撤,左脚一虚,膝下微屈,手中的剑晃出三道剑影,俨然就是“混元剑”的“遥祭三尊”,君瑞一看不觉微微一笑,但他的笑容马上就僵在了脸上,他突然觉得这看似简单的“混元剑”第一招,无非就是个行礼之招,到了翁锐手上却爆出漫天的杀意,这种杀意不是那种招式攻过来的杀意,而是招数摆在那里你就能感觉到杀意的存在,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孩身上呢?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翁锐已经双脚交错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剑直直的劈了下来,但这决不是一个简单的直劈,那是“混沌初开”的第一招“开天辟地”,挟带有浑厚的内力,充斥着磅礴的威能,在它面前,君瑞忽然觉得左躲右躲都在这股威能的笼罩之下,索性脚下一较力,气发丹田,力达臂上,横剑直向翁锐的剑上搪去,一声脆响将翁锐的剑搪开。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的交锋,翁锐的剑一碰即撤,君瑞也没有感到预想的那样大的压力,不觉信心大增,抢上一步,先手出招,瞬间就把自己的战力提升到极致,依然是天工门的剑法,但却没有了那么多的繁复演化,简洁犀利之中依然是步步陷进,比刚才的招数更加惊心动魄。

几招过后,君瑞就发现他先前对翁锐的判断错的是多么的厉害,其出手剑意还有几分天枢门的痕迹可寻,但其剑势、剑招却完全是另外一个路子,“混元一极”、“阴阳昏晓”、“斗转星移”等等招数他更是见也没有见过,那气势就像天地间自然涌动的一股力量,不管自己如何变招,对方似乎总能抢先将自己克制,数招下来,他已经对取胜丧失了信心。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剑上压制的力量有所减轻,就像压制自己的罩子上破了一道口子,他便奋力将这道口子撕得更大,继续向翁锐攻去,天工剑法的威力再次催发出来,并且愈来愈盛,那种算计人的陷井一点点变成了点缀,甚至成了一丝丝剑意,天工剑法独有的工意之美愈发张扬,渐渐将翁锐笼罩,使他似乎到了勉力支撑的份上。

山门之外,青冥和孙庸脸上已经露出担忧之色,朱玉在一旁更是惊呼连连,而山门之内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并已经有人交头接耳,唯有云枢子依然淡定而毫无表情。

但凡练武之人,遇到一个好的对手是一件幸运的事,能把称得上对手的人暴打一顿更是一件愉快的事,如果发现自己的功力暴涨、潜力爆棚或者在某些方面形成突破,那几乎要烧香跪拜了,而君瑞现在正面临着这样一种状况,他的心结已经彻底打开,十多年修炼的功力在肆意的流淌,所到之处,磅礴汹涌,竟然对本门剑法又多了很多领悟。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被吊打的翁锐忽然一声轻叱,在一阵金玉交接之声后,跃后数步,稳稳地站在了云枢子身旁,主动撤出了拼斗。

“好啊!”山门里面已经是一片欢呼,连沌和都频频点头。

云枢子和翁锐相视一笑,完全看不出那种失败的景象,把另外几个人看得也是云山雾罩,君瑞更是愣在那里,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哈哈哈,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云枢师叔到了,”从山门后的林中小路之上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边走边道:“未曾远迎,赎罪,赎罪啊。”

“哈哈哈,沌阳,都到外山门口了,你这迎得也够远了。”云枢子笑道,他们以前是见过面的,那是至少二十年前的事了。

“师兄……”

“师父……”

沌和及君瑞刚要开口,就被沌阳抬手挡了回去。

这沌阳、沌和都是天工老人的弟子,虽说比云枢子小不了多少,但他是天枢老人的师弟,这也算差着辈分,听沌阳这么一说,众人才明白来的竟然是天枢门的云枢子,赶紧上前施礼。

“沌和见过云枢师叔,刚才未曾行礼,还请师叔赎罪。”沌和道。

“我极少来天工山,也没见过你,哪里就有什么罪不罪的了,哈哈哈。”云枢子笑道。

“弟子见过云枢前辈。”天工门的众弟子也上前行礼。

“你们也过来见过两位师兄。”云枢子道。

翁锐等人赶紧过来行礼,也与天工门众弟子见过礼,他们都有些尴尬,这边除了青冥年长一点外,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但却都是他们师叔辈的人物。

“云枢师叔,这都是您的弟子?”沌阳道。

“青冥和孙庸都算吧,”云枢子指着翁锐和朱玉道:“但他们俩却不是。”

现在还不是公布孙庸真实身份的时候,所以孙庸现在只能以云枢子弟子的身份出现。

“他们不是天枢弟子?”沌阳有些不解。

“玉儿姑娘算不上天枢弟子,翁锐虽可以算是,但他却另有师承。”云枢子道。

“天枢老人?”沌阳惊道。

“哈哈哈,想不到吧?”。云枢子道。

“难怪!难怪!”沌阳叹道:“看来他老人家这些年没闲着呀。”

“唉,一言难尽!”云枢子也是叹了一声。

“既然到了山下,为什么不直接上去,倒是搞了这么一出?呵呵。”沌阳笑问道。

“天工子的脾气比我师兄的还古怪,”云枢子道:“要是我冒然闯上去,恐怕是人也见不上,殿也进不了啊,总得让他看看值不值,哈哈哈。”

“看来您对我师父比我还了解,”沌阳道:“但您这样也不对啊,这可有偷艺之嫌啊。”

“什么偷不偷的,”云枢子道:“就算是拿点东西,我们家孩子也没有白拿啊。”

“哈哈哈,说笑了,”沌阳道:“君瑞,还不谢过你这位小师叔的指点?”

“这……”君瑞有些茫然。

“这什么这,”沌阳正色道:“要是他真的跟你动手,你连十招都走不了,他用十八招自创的剑法助你突破瓶颈,这功德不浅啊!”

“哦,”君瑞恍然大悟,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就是这个:“君瑞谢师叔指点!”

“嘿嘿。”一个比自己年龄大的人突然叫自己师叔,翁锐实在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动辄助别人提升功力,在一般人看来是一件不可思义的事情,但翁锐此生遇到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连他自己都慢慢形成了这样的习惯,除了天灵子,他还没碰到过真正的坏人。这次其实也算不上帮君瑞,是他对君瑞的剑法太过好奇,把他催发到一个更高的层次也是为了自己看个究竟,就这点还被沌阳看穿。

第十五章 天工-6:冥冥之中

天工门永成殿内,一位满面红光、须髯飘飘的老者一手打着蒲扇,一手捻着长须在静静的听沌阳讲述着刚才在山门外发生的事,他就是天工门的掌门师尊天工子,尊称天工老人,他的另一位弟子沌和也在一旁坐着。

这边原是一群公输般后人的避难之所,地处深山,也没有个名字,到后来让一群修道者发现了这里,看其山势,察其地理,给这里命名天璇山,取北斗天璇位之意,但却也没多大名气。

直到有一天一个名叫辛元的人上山修道,此人在这里进境很快,不仅道境修为很深,而且迷上了公输般所遗存下来的逆天技艺,更重要的是他从中体悟到一种前人从未发现的成道之路,把天工门机巧之学在剑法上也演化到极致,他觉得这都是拜匠神公输般所赐,给自己取道号天工子,正式立派天工门,此地也被称为天工山,至此,天工门在江湖也是名声大振,位列道门三圣门之一。可以说,天工门的江湖地位和天工子自己的成就有很大的关系。

“你是说天枢门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不用十招就能打败君瑞?”对天下有这样的年轻人天工老人已经有点惊奇了,这君瑞在他的后辈弟子中,那也是明星一般的存在。

“是的,师父,”沌阳道:“问题是他是天枢老人的弟子。”

“呵呵,天枢子那个老家伙我已经很多年没见他了,”天工老人笑道:“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是个顽固不化的榆木疙瘩,他能教出这样一个像样的弟子,这倒是有点奇了。”

在他们这一辈人中,天枢子自己的功夫他们还是认同的,但对他所谓的“不言之教”的授徒方法,他们都是十分的鄙夷,事实上这么些年来确实也没见过他有什么像样的弟子教出来,就算是有个比较有名的天灵子,也是个半成品,连他自己都不肯认,就算现在这位翁锐打败了他的徒孙,他也就是有点奇怪而已。

“但听说他也没有怎么教他。”沌阳道。

“没怎么教他?”天工老人不解,难道这孩子能够无师自通?

沌阳就把他听到的天枢老人如何发现翁锐和卫青,又如何帮他们打基础,然后又如何把一堆不明所以得东西扔给他们自悟的事讲给天工老人听,但感慨的是数年下来竟让这么一个年轻人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开创了自己的道法武功,这已经是尊师般的天分了。

“天枢子漂泊二十年,不但无家可归,连老婆都给弄丢了,”天工老人叹道:“临了能收得这样一位弟子也算是对这老家伙的一个安慰吧,不过现在啊什么都晚了,恐怕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天工老人这话说得寓意深长,天枢老人和门内几位师兄的二十年之约他是听说过的,他们之间的十年较力也快到了,小的就算再有天分,时日尚短,其功力必然也是有限,他那几位师兄也是厉兵秣马多年,早就觊觎他的门主之位,不会那么容易让他过关,他现在只希望这家伙这些年的漂泊别影响了他的修炼,否则就算这次赢了他也没什么意思。

“师父,这个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沌阳道:“这个翁锐确实不简单,他在短短数招和君瑞的交锋之中就能去窥探我门中的道法武功。”

“你是说他在交锋中就能够学习?”天工老人虽说这么问,但也不感到奇怪,因为有点天分的很多人都可以这么做。

“还不止这些,”沌阳道:“他还在交锋中助君瑞提升潜力,催升他的战力,甚至助他突破当下的瓶颈。”

“这么说他真的在通过催发君瑞的功力招数来窥探我门中之密?”看来天工老人开始重视这个翁锐了,能这样做不但显示其功力深厚,游刃有余,确实还需要极好的悟性和天资。

“我是说,能把这小子教成这样,天枢老人这些年肯定提升也很大。”沌阳道。

“那老家伙的事无所谓,”天工老人道:“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云枢子把这个翁锐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我看他就是炫耀,”一直没有说话的沌和道:“自从他们在山门扬言堵门挑衅,虽说云枢师叔他没有说话,但他的两个弟子和这个翁锐张狂的很,说了很多嚣张的话,还说如果我们输了就要上山拆一座大殿。”

沌和是越说越气,恨没有当时上去杀杀这些人威风就被师兄拦了。

“那个翁锐也是这么说的?”天工老人问道。

“他倒没有,”沌和道:“他只是说天工门的房子盖得很好,机巧合于天理,只是为了上来看看,还说这也是一条修道之路,但他那说话的语气……”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天工老人忽然显出孩童般的笑容,急急问道。

“是,师父……”

沌和有些茫然,他还想解释一下,但被天工老人打断了:“你不要说了,快去安排,我要见一下这个翁锐!”

“是,我这就去安排。”沌阳施礼出去安排去了。

没过多一会功夫,沌阳就带着云枢子一行人走进了永成殿,一进门,云枢子就忙着向天工老人打招呼:“天工子,你一向可好?”

“好!好!”天工老人一边淡淡的应和着,一边眼睛直在几个年轻人身上乱瞅,最后目光终于停在了翁锐身上。

道门三圣在江湖那是神一般存在,就算是云枢子这样的江湖强者,也算是平辈之人,要想见他们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但这次云枢子不是来给自己挣面子的,只要翁锐能和他见上面,他们这一趟就算没有白跑,理不理自己他根本就不在乎。

“你叫翁锐?”天工老人道。

“是,翁锐见过天工前辈。”翁锐道。

“你是天枢子的弟子?”天工老人道。

“天枢老人是弟子的授业恩师,但现在他老人家还没有将我收归门下,”翁锐道:“弟子愚钝,功力有限,如果达不到师父的要求,就不能正式拜入师门。”

“哼,这老家伙还是守着他那些破规矩,”天工老人冷哼一声:“你和他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算来已经快两年了。”翁锐道。

“他不在你身边,你如何练功?”天工老人道。

“我自己摸索,”翁锐道:“师父传我们内功心法‘灵枢经’,教我们基础剑法‘混元剑’,还给我们讲解他所悟‘剑径八法’,最后给我们天枢十三剑‘混沌初开’偈语,我就在这些东西里慢慢领悟总结。”

“就这些?”天工子有点不敢相信,这也都不是什么不传之秘,难道这也行?

“也不是,”翁锐道:“我出门也遇到不少高人,挨了不少打,但我觉得这些都对我启发很大。”

“你就是靠这些?他一句都不指点你们?”天工老人道。

“师父说,大道一统,但人各有天姿,理解感悟都会不一样,”翁锐道:“如果他给我们解释,我们就会走上他的路,虽说可能是捷径,但会受到他的影响,无法再超越他。”

“他还有点自知之明,”天工老人道:“到现在他都没有将他的‘天枢十三剑’练通,看来他对自己的天姿都没有信心了,呵呵呵。”

天工老人的话让云枢子也很心惊,原来师兄到现在也没有把“天枢十三剑”悟通,由于他不愿把他的体悟讲出来,连他本门的师兄弟都不知道他到底到了哪一步,为此还和本门师兄之间结怨,看来师兄的选择不仅是个道路问题,其实这里面还有他自己寻求突破的一个夙愿。

“天工前辈,您说是我师父是要用我去突破他自己?”翁锐惊道。

“他的心思我不知道,但我看八成是这样,”天工老人道:“好了,不说他了,我们能不见识一下你自创的武功,看看他们所说的你的路?”

天工老人的这个要求在普通武林人士中那是非常忌讳的,这无异于要摸人家的底,但对天工老人这样的存在,这点功夫就算有点新意那也不值一晒,何况这种展示有可能意味着有一次难得的机遇,翁锐怎能错过。

“那晚辈就献丑了。”翁锐深施一礼执剑朝殿外走去。

永成殿前,翁锐深吸一口气,把他自创的剑法“混沌初开”徐徐推开,数招过后,殿前已经是一片剑影,身形飘飞,啸声四起,气势也提升到空前的程度。

这是翁锐第一次在人前完整的演示他的剑法,而不是打斗,演示的不仅仅是剑招,还有他对剑道的理解,有他对剑意、剑式、剑势的表达,还有他的内功积累和在招式上的体现,翁锐的经历,还没有教会他藏私,表现也是淋漓尽致,也正是这种开放的心态,让他在一次次机遇面前都获得了莫大的收益。

十八招剑法使完,翁锐定住身形,收剑而立,气息悠长,泰然自若,沌阳忍不住叫出一声“好”来,其他人也跟着拍手祝贺,唯独天工老人未动声色。

在云枢子看来,这已经是极好的剑法,他前面见过翁锐和孙庸动手,自己也动手指点过翁锐的功夫,那都是在对招应招之中,主要还在催升战意,拔高眼界,但在今天总算见到了全貌,其用意和变化比他此前想象的更盛一筹,潜力更为巨大,他的称赞也是出于真心。

“这招数、身形、剑意都很好,只是太粗糙了,可惜了!”说完转身回大殿而去。

众人相视,面面相觑,不知此话何意,唯有云枢子微微一笑,走到翁锐跟前轻声道:“老木匠对你的评价很高,这木匠活怎么做得更细,就看你自己的了。”

“嗯。”翁锐点点头,但还是有点木然,似懂非懂。

“傻小子,你还等什么,”云枢子轻声急道:“赶紧进去请教啊!”

“哦,谢师叔指点!”翁锐恍然大悟,赶紧快步跟了进去。

等大家进殿坐定,翁锐赶紧起身施礼道:“天工前辈,翁锐就是一个山野小子,这些年来虽有师父指导,但很多都是自己摸索,难免异想天开,贻笑大方,还请天工前辈指点。”

“哈哈哈,连天枢老儿都舍不得指点你,我就不能败了他的兴,”天工老人笑道:“我看到你的剑法之中,穿插了一些钩锁回廊之意,你这是怎么想的?”

“这是我在和君瑞对招时的一点感悟,”翁锐道:“他的剑法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剑法,有磅礴自然之气势,又有人间圣手雕琢之巧妙,开合自如,使很多凌厉的杀招隐于其中,但催发这些招数需要的功力极深,我自不敢妄自揣测,只是借鉴一二弥补一下我的剑法在这方面的不足。”

“你还算老实,也有点眼光,”天工老人道:“既然云枢子这么费尽心机,我也不能让你白来,允许你拣一处大殿端详参悟,能有多少收获就看你的缘法了,呵呵。”

“那我就谢过天工子了,哈哈哈,”云枢子道:“那就让我这两个弟子跟着翁锐一起参悟,也算我捡个便宜,如何?”

“随你!”天工老人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翁锐谢过天工前辈!”翁锐再次深施一礼,面露欣喜之色。

“谢过天工前辈!”青冥和孙庸也赶紧上前致谢。

“看你这么高兴,莫非你也喜欢盖房子?”天工老人似乎来了兴趣。

“我也不能确定,”翁锐道:“远古之人从住天然洞穴开始,到自己挖洞搭棚,再到建造房屋,莫不尊崇于自然大道,合则益寿延年,逆则伤元折寿,这都是大道使然,好的房屋选址设计建造,都是建造者对自然大道的理解和解释,这和写下来的道德文章并无二致,好文章值得看,好房屋当然也值得看了,其实我自己盖不盖也没什么打紧的。”

“哦,”天工老人这一声拉得很长,他睁大眼睛重新审视着翁锐,想看看这话是不是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此话的境界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哪年出生?生在什么地方?”

翁锐有点愕然,愣了一下道:“我是景帝前元元年出生在赵地邯郸,快十九岁了。”

众人不明所以,都看着天工老人,见他眉头紧皱,掐指测算,倏尔白眉一展,哈哈大笑:“哈哈哈,天意啊,天意!”

“师父,你说这是……”沌阳的话没问下去,已经被天工子抬手打断,但他已经惊得嘴张得老大。

“天工子,你这是……?”云枢子被他们彻底弄糊涂了。

“哈哈哈,天机不可泄漏,”天工子快活的笑道:“翁锐,这里的大殿你可以随便看,想看多少就看多少,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如果高兴,你就算拆掉几座殿也没问题,哈哈哈,哈哈哈……”

天工子说完,竟不再理会云枢子,起身飘然而去,走了多久还能听到他的笑声传来。云枢子疑惑地看向沌阳,沌阳也是笑吟吟地一脸无辜,摊摊手,耸耸肩,表示无话可说。

第十五章 天工-7:混成殿

深秋的天工山,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夜幕降临,满天星斗,在山巅极顶的巨石之上,星光下依稀映出两道黑色的身影。

“师父,我看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嘿嘿。”这是沌阳的声音,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差。

“嗯,”天工老人道:“此子确实悟性超群,这是我门之福啊!”

“但是,”沌阳有点犹豫:“他可是天枢老人的弟子啊?”

“哼,哪有什么,”天工老人道:“就算是他的弟子,时机到了,我也要把他抢过来。”

“这人家的弟子你怎么抢啊?”沌阳有点不解。

“呵呵,”天工老人笑道:“以前是他的弟子,但学了我天工门的功夫之后就不一定了。”

“原来您让他随便看还有这层深意啊,”沌阳惊道:“要是天枢老人他不肯怎么办?”

“大不了手底下见真章,”天工老人道:“只是……”

“怎么啦,师父,”沌阳道:“您没有把握?”

“不是,”天工老人道:“别看天枢子在剑法上有独到的见解,只要我设计得好,未必不能胜他,只是我观这个翁锐的剑法之中,还有很多天玑门的痕迹,看来天玑子在他身上也是用过功夫的,要是这老家伙也出来横插一杠子,这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那您何不亲自指点一下翁锐的武功,”沌阳道:“只要他在我们这里多学一些,要是他自己愿意可不就好办多了?”

“这个不行,”天工老人道:“天枢子那老家伙还是有点眼光的,他找的这个翁锐是块璞玉,就得扔到河沟里任水冲刷,随浪翻滚,风吹日晒,最后才能内心纯净,皮色漂亮,天枢子、天玑子都舍不得去雕琢他,为的就是个浑然天成,要是为了取胜在他身上留下雕痕反而不美,一切都顺遂天意吧。”

“那他这两天……”

“就由着他去看,”天工老人道:“谁也不要去打扰,更不要去指点,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能看出点什么来,呵呵。”

天工老人说完又抬头看向星空,那颗紫微星依然明亮。

一连三天,翁锐几乎跑遍了天工山,大大小小的殿台楼阁看得他眼花缭乱,很多地方他都只是走马观花,进都没进去过,有些殿阁即便进去,也是随便看几眼就走,根本谈不上研究与感悟,开始青冥、孙庸和朱玉还很兴奋地跟着他走,但看他这么漫无目的,跟着他跑得很累,却啥收获也没有,到最后都不理他了,各自去找自己喜欢的地方看去了,没有人在一旁打扰,这倒让翁锐的心慢慢的沉静下来。

混成殿,地处天工山建筑群最西边的绝壁之上,地势不是很高,地方也不是很大,北、西、南三面都是绝壁凌空,只有东北方细小山梁上的一条崎岖小径与天工山主体山脊相连,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既没有人住,也很少有人来,似乎早已被人忘记,显得十分孤单,翁锐也只是看到有一条极险又极少有人走的小路,一时好奇,顺路而行才发现了这里。

这是一座极小的两层小阁,下大上小,远远看去就像是立在悬崖顶上的一座亭子,造型极为古朴简单,没有任何装饰,感觉就像是路边普通农家搭建的堆放柴草杂物亭子间,但细看之下,还是非常规整,方方正正,线条平直,结实稳固。可能是由于风吹日晒的缘故,搭建小阁的木料门窗都显得有些灰白,在周围一些矮树灌木的簇拥之下,显得有些破败。

翁锐一个人独自前来,看到这些心中不免有一丝失望,但既然来了,不看个究竟总有些不甘,只好小心翼翼的沿着石级前行,但越是到得近前,他却渐渐感到这座极不起眼的楼阁带给他一种压迫感,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座建筑。

在这绝壁顶部的一块空地之上,修葺整齐的石头堆砌成一个南北长约五丈,东西宽约三丈的平台,周边有三层石级而上,这间楼阁就坐落在平台之上。房屋并不是很大,依着石砌的平台而建,南北长,东西略窄,在正东面对天工山主峰的正门之上,有一块古朴的篆书横匾,上书“混成殿”三字,算是这座建筑的名字。

混成殿并不算高,到顶也不足三丈,底层四角是四根粗壮挺拔木柱,承接从楼阁主体延伸出来的廊檐,在楼阁四周自然形成了宽约五尺的开放式回廊,正好可以对四周的窗棂门户有个庇护。上层的屋盖比下层小了许多,但也在周围挑出三尺许的屋檐,上下层叠,显得敦实厚重。

这片绝顶的地方并不大,使这座不大楼阁建在上面有点放不下的感觉,越是靠近,越是显得人的渺小,平台外面的确没有给人留下多少空间,这可能就是翁锐觉得压迫感的来由。

站上回廊,翁锐面对的是一组四扇套装的木门,和天工山上所有的殿台楼阁一样,这里的门也没有上锁,只有一组精巧的木匣卡扣,懂其原理就能开门,当然了,这难不住翁锐,这样的木匣卡扣他这两天已经开过无数了。

推门进去,翁锐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他原本想这么一个偏僻破败的小楼阁,应该是很长时间没人住了,肯定是蛛网遍布,灰尘落上厚厚一层,但他所看到的确是一派尽然有序,窗明几净的情形。从陈设来看,有屏有挡,有桌有椅,有蒲有几,几上还有香炉,炉内还有燃尽的香灰,这表明虽没有人住,但却有人来,至少是有人间或照应,干净的桌面也说明屋内的门窗制作精巧,严丝合缝,具有很高的技艺。

翁锐拨动机肖,推开朝西的窗户,屋内一下子就亮堂了很多,透过窗户,远处的奇峰山色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呈现出一幅难得一见的旷世美景。

翁锐在发了一会呆之后,才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屋子中间是一道厚重的木质屏风,从底到顶镶嵌在那里,把房屋正中分成两半,使前不见窗后不见门,大小恰到好处,上面既没有雕花,也没有镂空,只有一些平直滚角的线条,木质圆润光滑,有种淡淡的质朴之美。

在屏风正对着门的这一面,紧挨着屏风是一张方桌,方桌两边是两把椅子,都是简单古朴的那种,桌上有一只陶罐和倒扣着的两只瓷碗,显示这里确实会有人来。

在屏风临窗的那一面,横放着一张木榻,榻的中间是一只矮几,两边置两只蒲团,矮几上香炉里的香灰已经积了不少,看来这里确实是一个观景的好地方。

屋子的两头,南面是用一排博古架隔开的一间房子,房子的两头各有一个窗户,如果窗户打开,南边的光线不光能把房子照亮,透过那一排博古架也能为整个屋子增添不少亮色,房子里面陈设也极为简单,有床、有橱、有椅,看起来是个可以居住的地方,但现在里面却都空着,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屋子的北边没有窗户,沿墙是一架木制楼梯通向上层楼阁。

翁锐转了一圈之后,除了窗前的景色不错,他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用简单、质朴、浑厚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但和传说中的天工门的技艺又实在相差太远,看来这天工门的很多传说也未见得就是真的,怪不得这地方没人来住呢。

在看过底层以后,翁锐顺着楼梯就到了上面一层,借着楼梯口投过来的一点光,他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似乎四面都有窗户,而且都有数扇之多,窗底框高不过尺许,窗高却又五尺之多,看到这么大这么多的窗户,翁锐顿时童心大作,一口气打开了四周所有的窗户,阳光、山风、美景一下子从四周涌了进来,使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不禁有些醉了,心中暗想:这座小楼还是有些道理,这建楼之人也一定是个会享受之人。

在翁锐感慨了半天之后,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屋子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在其正中有一个诺大的蒲团,他想都没想就盘膝坐在了蒲团之上,目光穿过低矮的窗户,远处的奇峰、山色、浮云无不处于最佳的视角,他转一个方向,再转一个方向,每个方向景致自有不同,自然大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当他再次面向西面之时,他已经不想动了,慢慢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息,他感觉这座房子在虚化,他自己也在虚化,渐渐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这是他许久未有的感觉,他完全放松了自己,心神在这片天地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入静之中的翁锐感到自己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这片红光之大,让他看不到边,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也无法逃脱,他引导快速流转的内息慢慢归入丹田气海,徐徐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色彻底把翁锐惊呆了。

已经西垂的夕阳在一片淡淡的雾霭之中映出万道霞光,山谷、高峰、天空、云彩、阁楼等等都笼罩在这一片橘黄色的霞光之中,翁锐所在的屋子里面也成了一片橘黄色,翁锐自己也成了一片橘黄色,这霞光似乎浓的化都化不开,从四周的窗户里拼命挤了进来,最后把这里的一切都化作霞光的一部分。

翁锐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他怕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打破这混然天成景色,忽然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他感觉到根根汗毛都倒竖起来,心底有个浑厚的声音在响:先天地生,万物混成,无间无隙,唯我是尊!

混成殿!原来这才是混成殿的真义!

第十五章 天工-8:工门六诀

自然就像一位智者,在你的不经意间他会突然显出异象,给你指引,让你领略天地宇宙的智慧,让你离大道更近,不管是风和日丽,霞光满天,还是地动山摇,波涛万里,他只是显示着他的存在,你也在里面,逃无所逃。

包围一切、浸润一切、消散一切的橘黄色霞光,使翁锐仿佛看到了天地初始的混沌,感受到宇宙间最原始的力量,它造就一切,役使一切,又为一切所用,他能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正与这种天地的力量相融相合,相生相长。

大道永恒,但契机却总是在变化不定,绚烂的霞光在经历了无数个瞬息变化之后,最终归于沉寂,黑暗就像混沌的另一种表象把天地间充满,透过黑暗,天际却有无数的星辰在闪烁。

这是翁锐难得的悟道契机,无人烦扰,置身于天地之间,自己成了天地的中心,他完全放松了自己,让他的目力、耳力、心力逐渐透入周围的环境,以提升他感受环境的灵力,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舒缓而悠长,博大而温润,而且离他很近,几乎将他包裹,使他也受到这股气息的滋润。这是一位强者的气息,在这天工山上,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这样的存在,他站起身来,沿楼梯走向楼下。

“天工前辈,您来了?”翁锐朝黑暗中坐在木榻上的一个黑影深施一礼,他看到矮几上香炉里已经多了一柱熏香,香头发出微微的红光,飘散的香味清淡而高雅,不但好闻,还能令人神清气爽。

“你也是这么称呼天玑子的吗?”天工老人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他没有问过翁锐和天玑门的事,这么问也是他对自己判断的一个证实。

“天玑师叔说我师父长他几岁,让我称他师叔。”翁锐这么答信息量也很大,既承认了他去过龙目山天玑门,也说明他和天玑老人有过交流。

“呵呵,这倒有点意思,”天工老人轻笑一声道:“既如此,我比你师父大你就叫我师伯吧。”

“是,师伯。”翁锐就有点不明白了,这几位老人说起别人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并且随时都想和对方争个长短,但对他倒是非常客气,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你不用多想,”天工老人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我和天枢子、天玑子都争了几十年了,虽道法不同,但心意想通,你们这一代可不循于我们的陈规,可以有很多自己的选择。”

“是,师伯。”翁锐感到天工老人和蔼可亲,比他那个有点冰冷的师父更有温度,他也觉得天工师伯话里的意味很深,但他还一时想不清楚。

“你也不用站着了,”天工老人伸手一指旁边的蒲团道:“你也过来坐吧。”

“谢师伯。”翁锐再施一礼,上前在蒲团上坐定,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激动,这是要和他长谈的节奏啊,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眼前窗外是一片星光,熏香的味道也似乎更浓了一些。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天工老人道。

“我是无意中看到山脊上有条小路,好像很少有人走,顺着这条路我就到了这里,”翁锐道:“这里好像很少有人来?”

“那是他们缘法不够,还不能体会这里的妙处,”天工老人道:“你好像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

“好像是的,”翁锐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时间:“这几天一直在跑上跑下,有点目不暇接,也来不及细想,到了这里,可能是有些累了,一坐竟然坐到了天黑。”

“你喜欢这里?”天工老人道。

“嗯。”翁锐道。

“喜欢这里的什么?”天工老人继续道。

“混成殿,”翁锐道:“我喜欢这个殿的名字。”

“哦?说说看,呵呵。”天工老人笑道。

“先天地生,万物混成,”翁锐道:“这座殿好像就是为给我解释混沌初开而建,我在这里看到了霞光万丈,看到了满天星斗,我还能想象到飘风骤雨,能感受道云雾缭绕,这让我感触很深,甚至不忍离去。”

天工老人黑暗中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惴道,此子的道心悟性果然不错,看来确实是块可造之才,不由心生喜欢,甚至都动了点播他的心思,但这个心思却是一动而息,还是不忍雕琢,但有了这样单独相处的缘分,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你没觉得这个建筑好?”天工老人道,既然别人都背地里叫他老木匠,跟这小子谈谈盖房子总没错的,也谈不上指点武功。

“和山上的其他殿阁相比,这只能是简单古朴的那种。”翁锐知道也不能说不好,但他又不想随便恭维几句,所以用词还是有所选择。

“怎么,你觉得古朴不好吗?”天工老人道。

“也不是,”翁瑞锐道:“天工门在建筑上入道很深,我观天工山上的殿阁楼台,无不用心精到,没有一个不是经典,但这间未免太简单了一点。”

“哈哈,这是你对天工门了解还不够啊,”天工老人笑道:“精雕细刻有它的道理,简单古朴也有它的法则,盖房子也有它的学问哪。”

“师伯,您能给我讲讲吗?”翁锐不失时机的道。

“好,讲讲就讲讲,就算是老夫给你一个见面礼吧,”天工老人道:“你师父给你们讲剑有‘剑径八法’,我盖了这么多年房子,也有些心得,没你师父那么多,我只有六个字,叫做‘工门六诀’,也就是六个字,堪、用、筹、料、工、弥。”

“‘工门六诀’?”翁锐好奇道:“您说这是盖房子的要诀?”

“对,”天工老人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一个老木匠也只能讲点盖房子的门道了,呵呵呵。”

“那我也学学怎么盖房子,嘿嘿。”翁锐狡黠一笑,他知道,像天工老人这样的存在,能够是他毕生总结的东西,哪怕是几个字,也一定蕴含着极深的道理,对他悟道也会有极大的启迪,心中顿时充满期待。

“那我就先给你讲讲这个‘堪’字,”天工老人也不管翁锐心里怎么想,自顾自的就讲开了:“所谓堪,就是勘察,就是看看哪里适合盖房子,这是所有造房子的基础。”

“那这里面有些什么讲究?”翁锐道。

“这里面的讲究可就大了,”天工老人道:“首先是‘避危’,君子不处危地,更不能处死地,如果地址选好了,大的灾祸就不会找上你,如果选址就有问题,即便是房子盖的再好也是没有用的,在自然大道面前所有的努力那都只是小技。”

“哦。”翁锐轻应一声,黑暗中点了点头。

“其次是‘通灵’”,天工老人继续道:“自然之道化作万物万象,无处无时不在,日月星辰,山水草木,沟坡坎坳,它能滋养人,也能摧残人,好的地方能使人尽享阳光雨露,感受风清气正,让人合于自然、融于自然,既可沐浴阳光风雨受它滋养,又可遮蔽烈日狂飙免受伤害,身心通达宇宙,以至仙人矣。”

“呼……”翁锐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内心空明,似与仙界相近,他已经被天工老人所描绘的那种境界所感染。

天工老人在此顿了好一会,似乎他也在体味这种感觉,随后继续道:“第三就是‘顺便’,眼前开阔便于遥视天际,靠近水源便于生活,道路通畅便于直达远方,近繁处幽尽享人间烟火。”

翁锐心下惴道,这哪是找住的地方,这简直是在找修仙的地方啊。

“最后还有就是‘遂心’,”天工老人也不管翁锐心里想什么随口道:“这一点简单,就是看眼缘,你觉得好没其他大碍它就好,你喜欢它就当它是修仙成道的地方,你若不喜欢,就算是前面说的再好,老有个梗当在你心头,哪仙地也要变死地了。”

翁锐吓了一跳,这老木匠好厉害呀,我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心中的钦佩不由又增加了几分,他试探着问道:“师伯,这是不是就是俗家所说的风水啊?”

“哼,”天工老人冷哼一声:“风水之说虽有几分道理,但那都是小道,和我们祖师公输班相传之土木大道相差远矣。”

“哦,”翁锐哦了一声,想想也是,他本来对那些风水先生就不太有好感,总觉得他们有些假模假式,故弄玄虚,现在看来那的确只是些雕虫小技,没准都是些骗人的把戏也不好说,先听听其他的吧,所以他问道:“那‘用’呢?”

“‘用’就是你将要建的这个房子是干什么用的……”

幽暗得看不清面容的房子,袅袅的香烟,微微风声和几声虫鸣,外面的一片星光,天工老人心气平和,娓娓道来,“工门六诀”除了勘察和功用,“筹”就是按照功用筹划设计,“料”就是依据设计选择相应的材料,“工”就是运用机巧对材料进行加工,完美的实现最初的设计,“弥”就是整饬周围环境,安排室内装饰,让整个屋子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共生共长。

“工门六诀”每一诀都有其独到的见解,天工老人的语言很是平实,但其道理确是深邃幽远,翁锐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尽管天工老人讲的是盖房子,并且没做过多解释,也没有刻意延展,但在翁锐听来已经远非盖房子的要诀,那已经是大道之音,是深入心底的触动。

对于天工门的门徒来说,或许这些他们都听说过,他们也都会用,但对他们的道行修为和武功修为有多大的影响,那恐怕是要看每个人的天资了,或许对他们中的有些人来说,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已经不敏感了,或者对他们来说这已经变成了一些显而易见的道理,已经没有深思的必要。

天工老人能有兴致去讲这些,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为了盖房子,或许他也正是在找能对这些东西有感触的人。

自从那个修道的辛元变成了天工子,已经是神一般存在的公输班的手艺里又融入了他的诸多异想天开,把盖房子当成了天底下最神圣的事,把它当成了一种修炼,在别人眼里,他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房痴,很多年他都恨不得抱着根木头睡觉,就这样使这里慢慢的变成了这一座座无与伦比的殿阁楼台,使那些建筑之道在这里幻化出灵性,行成修养之道、武学之道,慢慢的竟使天工门的武学也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位列道门三圣,这已经超越了开宗立派的成就了。

这是天工子一辈子的成就,也是当今武林极高极深的武学修炼法门,尽管听起来它就是盖房子的六道口诀,天工子也不管翁锐能不能理解,能不能完全接受,他是饶有兴趣的一股脑的讲了出来,剩下的就是翁锐自己的事了,他也想看看能入道门三圣法眼的这么一个所谓的武学奇才能从中悟出些什么东西。

第十五章 天工-9:借地修行

天工老人停了许久,翁锐也静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翁锐自己打破了沉静,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莫非这六诀一定都要符合?”

“一个完美的建筑不是要拿这六诀去生搬硬套,而是要在一座建筑上形成六诀在各方面都能体现其用意的一个独特平衡,”天工老人显然对翁锐的这个问题还是比较满意,黑暗中轻轻地点着头道:“大道无缺,但世上却没有完美的东西,有时候缺也是全,简单的追求那种形式完美,不但可能使自己陷于僵化,还可能失去道理、道意、道形、道用。”

“也就是说危地亦可建房?”翁锐道。

“你是说这间‘混成殿’?”天工老人道。

“来这里的路已经够险,平台之外多踏一步就是悬崖,难道不是危地?”翁锐心说,君子不处危地可是你说的。

“危则危矣,但它却有别处没有的好处,”天工老人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况且害可相补而降其害,利能相生而增其利,则利大矣。”

“莫非您说的就是我今天见到的混沌天象?”翁锐顿生触动。

“呵呵呵,”天工老人笑了,声音很轻,但感染力极强:“道化万象,你这才看了多少啊!”

“哦,谢师伯教诲,”翁锐道:“既然这地方如此神奇,为什么来这里的人却极少?”

“天道异象不是什么人都读得懂的,”天工老人道,语气中不无遗憾:“天工山并无此地之禁忌,能到此地感受天道万象也是缘分,但数十年间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这么说您和别人也来过这里?”翁锐有点好奇。

“没有,我也是经常一个人来这里,今天算是个例外,”天工老人道:“此前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来了之后见你入静极深,没想打扰你,结果还是打扰到了。”

“不,不,”翁锐赶紧道:“是我打扰到您了。”

“天道自有定数,也许是要我们在这里对空长谈也说不定。”天工老人道。

“是,能有此机缘也是弟子万幸,”翁锐道:“师伯,那您都是什么时候才来这里?”

“我观天象,天将显异象之时我就会来这里。”天工老人道。

“异象?”翁锐有些不解。

“雨雾云海,飘风骤雨,雷电彩虹,霞霭星蚀等等,很多啊!”天工老人道。

“为什么?”翁锐能理解这些都是异象,但为什么要选择这些异象?

“天地大道无时无地不在,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天工老人明白翁锐心里想什么:“但天地异象却是大道凝聚,道韵浓烈,足以拨动道心,那也是人与大道交流最好契机。”

“我明白了,”翁锐道:“您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感受落日前的那片霞光?”

“好看吗?”天工老人的话里都有笑意。

“好看,还很享受。”翁锐道。

“呵呵,看来你和此地很有缘啊。”天工老人道。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翁锐道:“天工师伯,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天工老人道。

“我想一个人在这混成殿住一段时间。”翁锐道。

“噢,”这回轮到天工老人惊奇了:“为什么?”

“这里的确是一块妙地,”翁锐道:“背靠主峰,三面临空,视野开阔,气息通畅,一天十二时辰的光影变幻想想都令人心动,再要遇上天地异象的交融,那简直是一个悟道修行的绝佳之处,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无人打扰,这里的建筑极尽古朴自然,极少修饰,与周围融为一体,在这里,我感到自己都是这里的一部分了。”

“哈哈哈,随你!”天工老人在笑声中扔下一句话,就像一股轻烟倏然从他身边消失,把一个愣愣的翁锐仍在那里。

混成殿外依然是星光一片。

“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摇曳随风起,山河日月殇。婴孩落地啼,阴阳乾坤朗。叩虚以问道,造化名无常。”

翁锐在这“混成殿”里已经呆了旬日有余,“混沌初开”的偈语如雷鸣般在他耳旁震响鼓荡,如山岳震颤,如层云翻滚,如电闪雷鸣,十八招剑法也在这种氛围中不断的浸润洗练,洒落的剑光也成了这种氛围的一部分,招式还是那些招式,但其气势、威能又上了一个台阶,还是一个很大的台阶。

要说以前他是在混沌中走出了一条路,那现在就是他将这条路看得更清楚了,并且又打开了更大的腾挪空间,近乎有窥见道境的意味。

呆在这人迹罕至的混成殿,翁锐所得的好处还不止剑法上的提升,他的心法之路也日渐明晰。

上古先贤察天地大道、数万物之能、合天人之气著成《黄帝内经》,天枢老人所传道门内功入门心法《灵枢经》则脱胎于“灵枢”与“素问”,而在此基础上,翁锐在数次拼斗中,在生与死的挣扎中才看到了万气“归一”的门径,但在那时候,他的“归一功”也只是个想法,或者只是个雏形,是个方向,但这十几天在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场所,感悟天象变换,沐浴天地灵气,他才渐渐明白他所追求的那个“一”到底有多大。

这套“归一功”脱胎于《灵枢经》,但已经不同于《灵枢经》,它不是出自于天才的想象,而是合翁锐的刀剑之术,顺应自然之道,在搏杀中被激发出来的一种功法,比原来更简洁,更宏大,蕴采、流转、转折、吐纳更加顺遂,进境更快。

老子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聚灵而复归于一,一即道,道即一,吾身即宇宙,宇宙即吾身,日月星辰如百穴临空,流云飞转如气血行于天河,翁锐催动的“归一”功法也是更加流畅磅礴,有了这套功法的助力,他感到被朱玉的灵药所壮大的全身十二正脉和奇经八脉中元气充盈、饱满、奔腾,气血在任督二脉中激荡,似乎这两股气息有趋于交融的趋势,翁锐感受到的只是温热舒畅,他左右不了,也无法放弃,索性随遇而安,任由体内的气息不断的加强,不断的激荡,达到极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向,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被清空,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好像在消散,与这一片天空融为一体,胸中的云涌翻腾的气息涌向喉咙,形成一声低沉雄壮的吼声,犹如呼啸,震彻山谷,回响不绝。

这声吼声几乎惊动了整个天工山,人们纷纷回头或侧目,探测声音的来源,但更多的人都是不明所以,在永成殿清修的天工老人也是微微一震,当下颔了颔首,惴道:此子果然有些门道,短短数日,没有外力影响,单靠其悟性心力,就能打通任督二脉,看来是真的要把他争到手了。

任督二脉是人身奇经八脉里的主脉,和人身十二正经合称十四经,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两脉相通,则气血两旺,真元大增,此为习武者的一种极高境界,但此境却极难获得,不但需要习武者极高的悟性和积累,往往也需要一些奇遇,需要外界强大的压力方可冲破天笼,一蹴而就,像翁锐这样能在一种平和的状态下靠着自己的感悟和积累就能打通任督二脉,这已经是一个奇迹,足以在武林上传为佳话。

但翁锐此时内心并没有天工老人那样的震撼,兴奋还是有的,他知道练武有打通任督二脉之说,但他又不能确定这是不就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对他来说只不过像往常一样又炼通了一处经脉而已。

寻常巡周天修炼,其实更多是气血在两脉之中鼓荡,周天环绕,两脉连结,更多地是在意不在实,但现在他所感觉到的是两脉实实在在的汇聚,是合在一起的一股洪流,是一种气血交融的充实感,是一种从来未曾感到过的蓬勃欲出的力量感,那一声压制不住的吼声也是他对这种力量拟制不住的释放,也把他自己从入静的修炼状态中拉了出来。

翁锐深吸徐吐,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平静下来,深通医理脉络的翁锐还有了新的发现,任督二脉的打通,不仅是气息的变化,而且带动了其他脉络的变化,大的脉络不但有了新的联络通道,原来感受不到的一些细小脉络也变得明细起来,自己能控制的真气可以深入更多的身体细微之处,这对他的“真元巡脉”是个极大的促进,也就是是说,他现在可以用此法去治更多的病,哪怕是一些细微的小病,这让他再次兴奋不已。

天地造化加上人类灵性的注入,竟然可以是这般的神奇,让天地大道启迪人的灵感,焕发人的灵力,改造和提升人体内的小宇宙,竟然在人体内也会出现不可思议的异象。

当翁锐还沉浸在这一伟大发现的时候,但棘手的事情却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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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工-10:有人拆房

锐哥哥,不好了,”朱玉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道:“你那个师弟孙庸把人家的房子给拆了,都快要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翁锐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也是吃惊不小。

自从翁锐上了混成殿,倒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云枢子过来看了一趟,也觉得此地极为神奇,但没好意思多呆,青冥、孙庸和朱玉倒是跑过来热闹了两天,但没过几天就耐不住这里只能看天看云的寂寞,又到别的地方去找灵感了,只剩下朱玉每天会来给翁锐送两回饭菜,也是等他吃完拿着食盒就走,不愿多呆。

天工门的弟子对翁锐选了这么一个地方静修多少有点嗤之以鼻,他们中很多人都来过这个地方,觉得这个地方除了空寂,其他也都很一般,连风景也算不上好看,所以也就没人来凑这份热闹,也许这也是这个地方的妙处之一吧。

就在翁锐在混成殿悟道修炼的这些天里,他的那个师弟,也就是师父天枢子的儿子孙庸也没有闲着,他倒是找了一个极好的地方“秀成阁”,那里比较清静,空间也很宽敞,更重要的是那里的风景极美,这个秀成阁又建的极为精致,孙庸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有了天工老人给翁锐开的口子,这几个人找地方参研天工门的精美建筑也倒是没人拦着,也不打搅他们,但也没人会给你讲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门道,能不能看得懂,能有多少收获完全靠他们自己。

孙庸从小一直就长在歧门谷,连大一点的集镇也很少去,当真是没有见过什么好的东西,这回看上这秀成阁,那是因为他觉得这里确实是天工山最美的地方,他要好好在这地方享受享受。

对于这个孙庸,云枢子和师妹曾禔对他是报有很高期望的,自是从小对他要求很严,不敢有半点放松,生怕他因为贪玩误了学艺,但这次看到孙庸在天工山找了这么一个既漂亮又舒适的地方,一钻进去就不想出来,几次都想去说他几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想既然是翁锐能从这些建筑里悟到武学之理,那不妨让孙庸也去试试,改变一下方法或许对孙庸的提高也有些好处,既是这样,索性连青冥他也懒得去管,自己去找沌阳喝酒聊天,对他们在山上的一切不闻不问。

孙庸自从上了天工山,前一两天先是跟着翁锐跑,后来是自己跑,看到的一切都很新鲜,都是他没见过的,但几天下来他已经有点眼晕了,除了眼花缭乱,心气有些浮躁,他没有找到一点感觉,到了秀成阁,看到这里房子美、风景美,环境又舒适,他感觉真是有点困了,就一头栽倒在这里,一睡就是一个整天十二个时辰,中途无人打搅,这简直是太爽了,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终于睡醒的孙庸看到桌上有送来的吃食水果,他也顾不上客气,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吃饱喝足后又到室外练了一通剑法,直到大汗淋漓为止,神清气爽,痛快之极。

孙庸这时候才有心思想起他们来天工山的经过和目的,并慢慢回想这几天自己所经过的一点一滴,除了那天在山门的打斗,他觉得不管是山外的大阵,山底下的机关埋伏,还是这山上的诸多精巧的殿台楼阁,他都始终没有办法和他所练的武功剑法等等联系起来,但天工门的名声可不是白给的,看看师兄翁锐那种痴迷受用的样子,而自己却想不通这件事,他也是极为气恼,脑子一团麻乱,就算是天工老人和师兄翁锐探讨的那些看似深奥的盖房道理,他也没觉得这和他的武功有什么关联,越想头越大,最后干脆不再去想这些,细心欣赏起这座房子来,这倒使他慢慢的安静下来。

最先引起他兴趣的是一座木制屏风,这是一座用上好木料精雕细刻的五蝠双鹤松竹图,有福寿双全之意。

整个图的下方是一片水塘,水塘之中有两只仙鹤,其中一只临空欲飞,有一飞冲天之意,另一只则是一腿立于水塘之中,一腿收起,两翼微开,脖子上引,似乎蓄力待发。

在水塘之后,有一片竹林环绕,九曲回转,错落有致,随风飘摇,布置的十分精妙。在竹林之后山丘之上,是一片宽阔的松林,棵棵松树健硕有力,似有狂风掀动,荡起松涛滚滚,气势非常宏大。

整个画面最有看头的倒是飞翔在竹林和松涛间的五只蝙蝠,你明明知道它们和松竹仙鹤都在同一个平面上,可是你看起来就是有远有近、有正有侧、有前有后,他们的姿态更是各有不同,翱翔竹林、倒挂松枝、石上假寐、左右穿梭,无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孙庸不由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的手艺。

欣赏完屏风孙庸又起身去看其他的东西,但却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但就在这一眼间,孙庸觉得他眼睛一花,似乎觉得那些竹林、松树、仙鹤、蝙蝠都在动,他静睛一看,还是他刚才看到的那幅图,一摸一样,他使劲的揉了一下眼睛,照样没什么两样,“扑哧”一声自己都乐了,自嘲的摇了摇头。

也就是这一恍惚,让孙庸在看其他东西的时候再也不能那么专心了,没过多久在欣赏一个博古架时不经意间又远远的瞄了一眼屋子里的那件屏风,感觉眼睛有是一花,似乎有道黑影急速的掠过屏风上湖面,而湖中的一只仙鹤也振翅迎向黑影。

孙庸心下大惊,纵身跃向屏风之前,虽然看到的还是那幅画面,但他再也不认为这是一件普通的屏风了,他认定这里面一定是藏有古怪,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在前,坐在上面静静的端详。

屏风还是屏风,蝙蝠还是蝙蝠,仙鹤还是仙鹤,不管他看多少遍,都和他最初看到的一样,就连那只划过一道黑线的蝙蝠,也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孙庸被这么一折腾,也就坐在椅子上懒得动了,时间久了,身体也不动了,眼珠子也不转了,不过这脑子却异常的活跃,他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那个他从来都没有回去过天枢门,想到了他学到的武功,也想到了师兄翁锐的武功,心里亮堂了,但眼前却模糊了,但就在这模糊中,他却真真地感到那幅画又动了起来。

孙庸没有打断自己的思绪,画面的动静也没有消失,他依然在走他的神,乱七八糟的事情依然不断的在涌向他的脑海之中,但他却有一丝丝的注意力在留意着屏风,他感觉到画面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竹林飘摇,松涛翻滚,五只蝙蝠居高临下围攻两只仙鹤,有的攻击,有的瞭阵,还有一只暗中埋伏,伺机出击,二两只仙鹤泰然自若,守中带攻,配合模切,似乎连那只暗中埋伏的蝙蝠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种情形,风声中夹杂杀伐之音,使这幅图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杀阵。

孙庸终于明白了这副五蝠双鹤松竹图的用意,看似简单的一副福寿屏风,里面却隐含着极为厉害的杀伐攻守之意,有了这层理解,孙庸不在是恍惚间才能看到,在他眼前,这已经不是一副静止的画,而是对精妙武功的动态阐释。

在孙庸眼里,这里面已经不是蝙蝠和仙鹤,他们已经成为活生生的人,他感到自己也在图中,只不过一会在蝙蝠的阵营里,一会在仙鹤的阵营里,东突西杀,躲过一次次险中又险的攻击,发出一招招玄中又玄的妙招,甚至他感到连那平静的湖面、飘动的竹林和松林也成了危机四伏的险地,置身此地,需要调动全身的灵力和威能才能存活下来,才能取胜。尽管他未曾动过分毫,但却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后背已经湿透。

“吁……”孙庸长吁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天工山上一块小小的屏风竟有如此之力,难怪它能被称为道门三圣之一。

经历了一番画中搏杀之后,孙庸突然对自己的剑法武功有了一些新的理解,这是他从来未有过的感觉,兴奋之余,执剑飘身室外,瞬间一片啸声剑影就将他包围,数十招之后,他收剑大笑,快意无比,但当他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时,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失落。

在随后的几天里,他没事就坐在屏风前看蝙蝠和仙鹤打架,打着打着自己也会跟进去,有所悟之后又会到外面舞剑尝试,几乎不分昼夜,因为他觉得在晚上的灯影下,看到的情形又有不同。

十六七岁毕竟还是个孩子,孙庸每天同样的生活没多久他就有点厌了,因为他发现他能从屏风里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是无论他怎么做这幅画也不会再动了,所以他又动起了其他心思。

由于有了这副屏风,孙庸几乎认为天工老人这个老木匠在整个天工山上都藏有这样的机关,一阁一屋,一器一物,甚至一草一木,与其到处乱跑,不如就在这“秀成阁”里慢慢研究,或许还有其他的妙处。

桌子、椅子、架子等等这些家具他都见过,但做的如此精美的他以前确实是没见过,这些东西厚重、平实、秀美、舒服,但怎么看他也就是个物件,决计没有什么机关寓意。

孩子毕竟是孩子,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又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他在这些东西上看不出什么武功的门道,但他却对这些精妙的东西是怎么做的来了兴趣,不暗木工手艺的孙庸对拆这种精致到极点榫卯结构的物件束手无策,但他却采取了最为粗暴的办法,那就是把他毁掉,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被拆掉的东西再次显示了它的神奇,如何宏观布局显示其气度,如何精细处理让其严丝合缝,如何巧设机关让其锁死永固,如何抹平外迹让其浑然一体,孙庸不懂怎么做,正好却可以让他不拘泥于制作技巧而取其自然之理,这让他又变得兴奋起来,拆完了一个再拆一个,并乐此不疲。

在他拆了几个椅子桌子之后,这些小件的东西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开始到处寻找更大的东西,看来看去,他终于发现了原来“秀成阁”这座房屋才是他最值得研究的一个物件。

“秀成阁”是一座标准传统砖木结构建筑,充分体现了公输班所流传下来的建筑技巧特色。说是砖木结构,其实是以木为主,以砖为辅,用砖为的是隔断和保暖之用,就算是去掉所有的砖墙,整个架构屋顶也是结实稳固,真正可以做到墙倒屋不塌的境界。

但现在孙庸他所关心的不是这座屋子结实不结实,他关心的是建造屋子的这么多构件的榫卯是怎么做的,他们又是怎么套起来的,才能如此的结实牢固,又如此的精致好看。

一丈五尺的屋檐对孙庸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窜上窜下数次换了不同的地方之后,他还是不能看清他所要的,情急之下他又犯起了前面拆桌椅的混劲,飞身一掌,硬生生地将人家好好的一只屋角给打了下来。

这种暴力拆房的动静小不了,不一会便聚集了不少人,见此情景,很多天工门的门人已经气愤不已,而孙庸却旁若无人地研究着被他震下来的那只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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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工-11:承诺

等翁锐赶到现场的时候,“秀成阁”外已经聚集起了很多人,除了天工门下的众多弟子,天工老人、云枢子、沌阳、沌和以及那个打败过孙庸的君瑞也都来了。

现场已经有天工门的弟子高声呵斥,但孙庸却旁若无人的在翻动测量那些被他闲下来的木料残块,似乎完全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天工老人看上去很是平静,倒像是饶有兴趣的在研究着孙庸这个小孩,看看他能从这堆破木头上能悟出什么东西来。

云枢子隐约觉得天工老人有点不爽,他只是没法直接对一个小辈发作而已。他看着这一切,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扼腕叹息,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总是觉得天工老人这个老木匠有点故作神秘,还不怎么待见他,现在孙庸把这里搞成这个样子,说明这家伙确实一直没有闲着,只要对他有好处,就算拆掉这里几座屋他也不会心疼的,反正这东西也不是他的,他倒要看看这个天工子到底要怎样来处理这件事。

“您看这孩子,十五六岁了都还长不大,”云枢子悻悻地道:“他还真把您说的当真了!”云枢子指的是天工老人说的拆几座房子也没关系的话。

“哼,”天工老人冷哼一声道:“那得看他能从中得到什么了。”

云枢子的这句话给孙庸求情的意味很强,天工老人的回答证实他确实对这事很生气,他是说过,高兴了就算是把这里的房子拆掉也没关系,但那是对翁锐讲的,这个孩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怎么去关注,但现在拆掉房子却是他,他也暗暗佩服孙庸这点年纪就有一掌掀掉他所建的屋子一角的能力,要是他能从中有所悟,掀掉也就掀掉了,但如果只是充充蛮力,装装样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了这句话,云枢子心中还真是有点紧张,道门三圣这几个老家伙都有点古怪,也都不好惹,孙庸现在闯了祸,他肯定得保护他,不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否则他可就无法面对师兄天枢子和师妹曾禔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得想出个法子来化解,就算他求情恐怕多半也是没用,况且自己在他那里本身没有多少面子,他总不能说这就是师兄天枢子的儿子吧。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他看到了急急赶来的翁锐。

“翁师侄,”云枢子道:“你看你师伯叫你拆房子,现在却被他拆了,实在太孩子气了,你快去让他停下来,过来给你天工师伯认错。”

“哼哼!”天工老人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天工老人明白,这云枢子也是个老江湖,简单一句话里面包含的意思很多:你不买我面子我师兄天枢子的面子总值几个钱吧,再说了,房子是你要他们拆的,只不过拆的人不一样而已,况且他只是个孩子,你一个名满江湖的师伯还能跟一个孩子计较不成,让孩子认个错算啦。

但天工老人想的不是心疼这座房子,他们本身就是盖房子出身的,这里面的很多房子也是盖了拆拆了盖很多回了,再多一回也没关系。他不爽的是为了一个翁锐,破例让这几个孩子留在山上,并对他们没多做限制,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现在招呼也不打一个,还真的就把一座房子给拆了,这把天工门当成什么地方了?这要没个说法,传出去天工门的脸面何在?你云枢子不是能吗?你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我现在也不吭声,我就看看你怎么来处理这件事?

“哦,哦,”听到云枢子这样说,看到当下的这种情形,翁锐也不知道该跟天工老人怎样解释,看他似有不悦,就赶紧奔向孙庸,把他拉了起来:“孙师弟,你这是干什么?你还真把这里给拆了?”

“翁师兄,我正要去找你,”孙庸兴奋的道:“你说的没错,这屋子的东西真的有些门道。”

听孙庸这么讲,翁锐顺着半开的门瞥了一眼屋内,他的头更大了,敢情这位师弟不只是拆了房,屋里的家具恐怕也被他拆的差不多了,这种研究方法他着实少见。

“但你也不能把这些都拆了啊?”翁锐道。

“这有什么,弄坏了再做一个就是了。”孙庸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但这不是在家里,这是在人家天工山上啊!”翁锐差点都被他气乐了,他也终于明白这个孙庸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了。

翁锐到歧门谷的时候就曾看到那里到处都扔着一些拆烂的物件家居,还有一辆被拆了半截的牛车,出于好奇他曾问过师娘曾禔,师娘告诉他,孙庸自从生下来就一直被留在山里,这里的玩伴少,他对一切都很好奇,碰上了他没见过或者觉得有意思的东西,总想弄个究竟,几乎是想拆什么就拆什么,从来就没人阻止他,曾禔心疼孩子,觉得这样既能让孩子玩玩,也能让他养成凡事追根求理的思考习惯,拆坏了的东西,能修就修,不能修的就叫人重做新的,这也使得孙庸到了这么大也把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

“啊?!”孙庸也不傻,听翁锐这么一讲,把人家的东西给拆了,他也觉得这事有点不妥,挠着脑袋,一脸尴尬。

“还愣着干啥,快去给师伯认错。”翁锐催促道。

“哦,”孙庸答应一声,过来对天工老人深施一礼道:“天工师伯,晚辈鲁莽,弄坏了这里的家具和房子,实在对不起,我一定请人给弄好。”

“请人?哼!”沌和冷笑一声:“满天下你能请到人来这里修东西吗?”

沌和的这句话说的很满,但它却是事实,天工门祭公输班为师祖,以工法入道,是天下工门公认的泰斗,这里的每一个建筑,每一个物件都可成为工门的最高典范,在沌和眼里,敢来这里修东西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天工师伯,”翁锐道:“孙师弟从小一个人长大,缺少玩伴,喜欢拆解玩具物件以究其理,多年都是如此,都怪我没跟他讲清楚,还望师伯宽恕。”

“是啊,是啊,这孩子拆东西都拆出习惯来了。”云枢子补的这一句看似为孙庸解脱,但听起来却更气人,连站在一旁的沌阳都在皱眉。

“宽恕不宽恕的再说,”天工老人道:“喜欢拆解物件以究其理,他该不是把屋里的东西都拆了吧?”

“还有件屏风我没拆。”孙庸赶紧道。

听了这句话天工门的很多人已经急了,小姑娘朱玉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别人怒目圆睁,自己赶紧收住笑容,把头低下。翁锐叹气摇头,青冥面露担忧之色,云枢子也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

“哦?为什么?”天工老人道。

“那件屏风是个宝贝,我舍不得拆它。”孙庸道。

“你能看懂?”天工老人道。

“我这几天一直在研究它,确实获益良多。”孙庸道。

“看来你确实拆出了几分道理,”天工老人道:“那就给我们展示展示你的获益,君瑞!”

“是,师祖!”君瑞持剑上前几步,拱手向孙庸行礼,他在山门战胜过孙庸,对于再次和他交手自然信心满满。

孙庸看了一眼云枢子,见他点了点头,就拱手还礼,回身到屋里去拿他的剑去了。对云枢子来说,这输赢并不重要,他这次带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历练的。

孙庸从屋里出来,持剑在手,在君瑞前数步站定,相比前次,他要显得低调沉稳的多,毕竟上次是败在人家手上,怕倒不至于,但张狂的本钱却是减了不少。其他人纷纷后退,让出了方圆十数步的一块空地。

“孙师叔请!”君瑞很是客气,但显然这师叔叫的不是很自然,这孩子比他小了很多岁,就是跟着云枢子混了个辈分,脸上多少带出几分不屑。

孙庸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你叫我师叔,那我就装装长辈,开口叫人家师侄他也张不了这口,伸手示意,你是小辈你先。

看来是孙庸的装大把君瑞给气着了,面色一冷,骤然间身形一晃,脚下飘动,移动中拔剑在手,凌厉攻出一招,数点寒星就将孙庸笼罩,一上来就是天工门的经典招数“七星挂斗”,孙庸有了上次失败的教训,自是不敢轻敌,斜退半步,一抖长剑在身前晃出数道剑影,取守势把自己封的严严实实,而君瑞的招数不待用老,点杀的剑势一收,两人错身的功夫已经变为斜撩对方肋下,而这正是孙庸还没完全动起来露出的一个破绽,就在别人为他着急的时候,但见他单脚点地,身形鹤起,飘动中手中的剑向下点出,正好点在君瑞撩起的的剑上,“叮”的一声脆响,孙庸接着一点之力,身形再次跃高数分,在空中陡然翻转,立刻形成居高临下的态势,手中的剑已经挽起朵朵剑花像数道闪亮的影子压向君瑞,天枢门的“踏雪寻梅”也是立显万千气象。

这两人比试,可以说对对方都不陌生,上回交手五十招以上,尽管是君瑞最后获胜,但君瑞赢得并不轻松,几乎是已经展现出了天工门剑法的精华,这些天他也没有闲着,不光是仔细研究了翁锐的剑法,还研究了孙庸的剑法,在自家的剑法中寻求克制之道,特别是与翁锐的数招交锋让他发现了更多在自家剑法上提升的门径,这些天来也算是获益匪浅,正好可以在孙庸身上试试。

孙庸的心态倒还真是不一样,尽管上回输给了君瑞,但他这些天潜心在“秀成阁”捣鼓那些奇怪的东西,现在把人家的房子也弄坏了,现在天工老人要看他到底有什么收获,如果他表现的好,或许这事能好解决一些,他的心思主要在这上面,对于输赢还真没有太多的计较,以前所悟的东西是自己在练,现在有个人陪练正好也是个验证的机会。

如此一来,两个人的开场倒是各有特色,君瑞剑法除了他的凌厉、机巧、大气之外,多出几分浑厚之意,让他的剑法锋芒稍敛而气势更强,孙庸的剑法本在于顺势、变化和自然,但现在里面却又加上了一些新的东西,上下呼应,左右互攻,似乎在攻守之间多出了一人或者数人,但这种变化又不纯熟,倒显得有点僵,来往之间不断的被君瑞逼出破绽,有几次几乎就要失手,但奇怪的是明明是一个比较低级的破绽,君瑞的攻击却往往武功而返,随着孙庸对这种攻守呼应之法的越来越熟练,他想抓住对方破绽的机会却越来越少,并且看看明显的破绽,出手之间却可能遭受对方更厉害的攻击。

君瑞忽然明白,这孙庸定是学会了自己的同门武功,他也学会给别人挖坑了,虽说剑招还是天枢门的剑招,但其用意和巧变却夹杂了很多天工门的剑法精义,要是自己一味地去抢他的破绽,就会被他带着走,弄不好真会着了他的道。

明白这一点的君瑞一振精神,战意陡升,一下子拉出了自己的节奏,其剑招、剑势、剑意之中,天工门的道法磅礴而出,而孙庸显然还是不肯让出他的节奏,使两人一下子形成各打各的局面,少了机巧,那拼的就是实力。

这样一来,两人就打得极为胶着,使那些希望君瑞能早点获胜的天工门门人有点着急,但其实更着急的是君瑞自己,他现在已经在孙庸的剑法中感到了一些更新的东西,有时候孙庸一招剑法攻来,他感到的却是来自几个方向的威胁,好想几个人围攻自己一样,有时自己的一招攻势,对方也似乎会产生多方位防护和反击,而这种感觉只有他自己出招的时候才能感到,处于那种触而不发的状态,更准确的说它只是一种意识,只要感受到压力,就会被触发,但在别人看来却没有什么两样。

天工老人那是入道之人,云枢子也是剑中高手,对孙庸的这中变化自是很快就觉察到了,只是云枢子是心中兴奋,但不明就里,而天工老人却是明白其中原委,并且对孙庸这个小孩彻底的刮目相看,但心中也不免有一丝遗憾,如此资质的孩子,为什么没有被他遇到。

“好了,”天工老人道:“你们两就到这里吧。”

“是!”两人跃出圈外,垂手而立,但显然是孙庸面带兴奋,而君瑞却面含不甘,两人动手已过百招,孙庸能撑到现在还未露败像,可见他的提升不是确实不小。

之所以叫停他们,天工老人心中也有些矛盾,爱才之心他确实有,但不能那哪个都从人家手里去抢,他既已瞄准了翁锐,就不能太贪心,既要放弃孙庸,也就不能把自己的底露的太多,适可而止罢了。

“既然是你在这里能有所获,拆房拆家具的惩罚可以免了,”天工老人道:“但这房子和家具还是要修的。”

“是,是,”翁锐赶紧答道,师父就这一个儿子,他看到师弟收获如此巨大,打心眼里为他高兴,现在见天工老人答应不惩罚他,生怕他变卦,就赶紧答应:“我一定想办法把它修好。”

“就你?”天工老人露出不屑的眼光。

“我知道我现在不行,但是我可以学,”翁锐自信的道:“我觉得这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既如此,你就留在这里慢慢学慢慢修吧,不用着急。”天工老人微微一笑。

“这不行,”翁锐有点急了:“天工师伯,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做完了我一定来修。”

“这是你说的?”天工老人眼里闪着孩童般的光芒。

“是的,我一定!”翁锐生怕天工老人现在就把自己留在这里。

“没事,这个屋子我会原样留在这里,等着你来修!哈哈哈。”说完笑着转身离去,也不跟在场的其他人打招呼。

翁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件事放下了,但他没意识到的是天工老人已经给他挖了一个坑,一个很大的坑。

第十六章 困境-1:歧门谷遭袭

从天工山下来,云枢子是十分高兴的,他一人走在前面,不时都哈哈笑出声来。他带去的几位年轻人,不光在天工山上收获颇丰,还着实把那位不怎么看得起自己的老木匠给气得不轻,也算是小小的帮自己出了一口几十年的恶气。

翁锐自出道以来,历经奇遇,久经磨砺,在自己的道路上已经踏出崭新的一步,也着实惊艳一些江湖人的眼光,但在顶尖级的高手那里,那还是显得有些稚嫩,属于思路清新而力量还显不足的那种。

这次在天工山,翁锐最初的表现是最不起眼的,找了一个古朴得别人都看不上眼的“混成殿”呆了小半月,充其量就是白天看看风景,夜晚听听山风,也没人知道天工老人去过那里,更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因为天工老人嘱咐过他不要把这些讲出去,他就自然也不会对旁人去讲。

但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出人意料,就连云枢子自己都怀疑在这里能不能给翁锐带来进境的时候,他却用那震彻山谷的低沉吼声宣示他的内功修为已经踏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都不为过。

对于学武之人来说,武学的修炼和人生的修炼是合而为一的,不能一蹴而就,需要经过漫长的积累和磨砺,越是到了行将突破的关键时期,可能越是感到迷茫,越是感到找不着路径,越是需要一个契机,谁也没想到这个契机竟在翁锐感天悟地了十几天之后就忽然降临了,一降临还是大契机,竟助他打通任督二脉。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奇缘,有了这个基础,翁锐后面的内功修炼更是会一日千里,进展神速,这可是很多武林高人追求一辈子也难达到的修行目标啊。

翁锐自己并不完全知道,他能走到这一步绝非偶然。

天枢老人传他“灵枢经”和“混元剑”,那都是道家武学修炼的高深基础,“混沌初开”更是进阶的一道门径,这其后不但有两位江湖十大剑士的推升助力,更有天玑门九宫门的道道历练,最后到了天工门的时候,几乎已成破门之势,而“混成殿”所蕴含感应天地大道的独特优势更是催生了他的成长,让他能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能达到如此高的成就,堪堪进升江湖一流强者之列。

很多人都知道翁锐此次精进不少,但打通任督二脉这件事却没几个人知道,天工老人知道,他自己也早过了这个境界,云枢子也知道,但他却没有达到这个境界,但他们谁也没说,翁锐自己也只是猜测而不敢肯定。

云枢子感觉到了天工老人对翁锐这个身怀异能的天枢门准弟子的觊觎,但他却没想清楚他会怎么去挖这个墙角,现在只能暗自兴奋于他的受益,也对师兄天枢子的道路更加有信心。

对于师侄孙庸,云枢子就更开心了,这本来就相当于他的一个作品,从来还没有面过世,一上来跟人交手虽说表现不错,但最后毕竟是输了。来了这里他可谓是大开了眼界,但也相当于马放南山,他真的是咬着牙忍着不去管他的,想借天工山给他另一种体验,回去了再慢慢给他解释,但孙庸对这里竟能如此入迷,并且对天工山的机巧能有如此高的悟性,这让他这位授业师叔也自愧不如。看来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以后的路得他们自己走了。

孙庸从小跟着师叔云枢子和母亲曾禔学艺,得到的都是其外公亶爰山人曾慕所开创的天枢门的武功正宗,当然这里面也夹杂了一些师叔和母亲他们自己新的理解,这已经是当今武林最上乘的武功了,假以时日,成就一位十大剑客之类的存在也完全有这个可能。

这次孙庸在天工山“秀成阁”观屏风和拆家具房屋,让他深深感到了天工门的道行,这异类的启示让他在武功上有了一种登高望远、豁然开朗的感觉,功夫还是原来的功夫,剑法还是原来的剑法,但运用之中却多了很多奇思妙想,渗透了无数的可能性,不光极大的增强了他现有武功的内涵和攻击力,还让他看到了自己所学武功可能的延展,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一次提升,更是一个极大转折。

让云枢子最爽的就是在“秀成阁”前孙庸和君瑞的比试,这个君瑞可是天工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前已经败在翁锐剑下,这回孙庸能和他大战百十合而不败,足以说明这段时间孙庸的进境要比君瑞大很多,看当时的情形,要是再打下去孙庸取胜也说不定,可能是那个老木匠怕丢丑才要他们停下来,哼!一定是这样。

“哈哈哈哈!”云枢子忍不住的又大笑起来。

“师叔,您这一路上一直在笑什么?”翁锐问道。

“锐儿,我问你,”云枢子收住笑容道:“这次从天工山上下来,你感到你有什么变化?”

“这个……”翁锐感到云枢子问的有点突然,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感到我的经脉通畅了许多,特别是任督二脉特别活跃,气血融合,内息也强大了许多,可以通达很多原来不能到达的地方。”

“呵呵,”云枢子轻笑一声,看来这家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当下也不点破:“还有呢?”

“还有就是感觉到内力强大了,速度和应变的能力也增强了,”翁锐道:“以前要想把自己的招数威力催发到极致,总有点力不从心,勉强为之的感觉,但现在要想达到原来的程度,往往感到还有很大的余地,原来还有心之所想,力有不及的情况,现在出招收放之间感心应心,自如多了。”

“力气大了,自然会举重若轻,”云枢子也不想对他过多指点,或许这是对他最好的保护:“除此之外可有什么感想?”

“其实我觉得可以把我感悟到的东西给别人说出来,”翁锐道:“不光是在天工山上的,还有龙目山上的,还有别人告诉我的。”

这是翁锐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想说的是欲望,以前他最多也是像他师父一样,自然的表现,甚至是用实力去催发别人的提升,从不多言,这让云枢子有些诧异。

“你能确定你说出来的东西就是你想说的东西?或者说别人听到的东西就是你想说的东西?”云枢子知道师兄自己有很多想法,但这也是他的纠结。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翁锐道:“能听多少就是多少,总比不听要强,就算是想的不一样那也没关系。”

“这不会误导别人?”说这话的时候云枢子已经是站在原地了,脸上更是一脸严肃,没有半分笑容。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人和人也不一样,”翁锐道:“想得通的人自然会想通,就算是另辟蹊径也有可能,想不通的人也许就是想不通,能想到几分那也只是他的天分,这也算不上误导吧。”

天枢子自从走出自己的路以后,他的功夫在天枢门比其他师兄弟高出实在太多,以至于云枢子对师兄十分的崇拜,自己修炼不好,只怪自己的悟性不到,他从来就没有埋怨过天枢子。但现在翁锐的想法竟然和反对天枢子的大师兄、二师兄的想法非常相似,这还是在他受了师父不言之教极大的好处之后说出来的,这不能不让他有些震惊了。

翁锐看着云枢子脸上的风云变化,忽然有点吓住了,他挠了挠头道:“师叔,我说错了吗?”

“哦,不……”

云枢子发现他在这位师侄面前竟有一丝慌乱,也不知道自己说“不”是什么意思,转身低着头继续朝前走去,其实他在心里现在就想着一个人,那就是一直跟在身边的青冥。

青冥虽说比孙庸大了不少,但他入门学艺却没有比他多几年,他是一个听话、踏实、努力的孩子,功夫也是慢慢积累一点点成长,但在他身上却很少看到突然间的那种台阶式成长,这或许就是翁锐说的那种人与人的不同吧。

这次进去了四位年轻人,除了翁锐和孙庸,连朱玉这个小姑娘都有不少收获,唯独青冥长进不大,别说让他去看天拆房了,恐怕就算是把他们悟到的道理讲给他听,能听懂多少也很难说了。

“青冥,这次你什么地方收获最大?”云枢子道。

“我觉得看翁师弟和孙师弟和他们动手我确实学到不少东西,我自己和他们动手时间太短,也没多少感觉。”青冥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功夫就是功夫,不行就是不行。

云枢子暗叹一声,看来这孩子直接教给他比要他慢慢去领悟可能收效要好得多,或许翁锐讲得真有几分道理,脸色也变得轻松起来。

“庸儿,你还没说呢。”云枢子笑吟吟的回首道。

“师父……”

还没等孙庸开口,就见前方过来一个人,边走边喊,蓬头垢面,摇摇晃晃,看起来已经快不行了,倒近处一看,竟然是青纯。

“青纯,怎么是你,”云枢子厉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师父,呜呜……咳咳……”

青纯连哭带咳,急得说不出话来,朱玉连忙给他递上水袋,翁锐和青冥赶紧上去扶着他,他喝了一口水后连忙说:“师父,歧门谷的房子被烧了,呜呜……”

“不许哭,”云枢子道:“怎么烧的,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青纯不敢再哭,边说便拼命的摇着头。

“我娘呢?你快说,我娘呢?”孙庸已经冲上去揪住了青纯的衣衫。

“我不知道……”青纯似乎除了这句话啥也说不出来。

“庸儿,”云枢子厉声制止了孙庸,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师父,”青纯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一些,思路也变得清晰了:“那天半晚上,我先看到屋子着火,赶紧去曾师叔的屋子叫她,我进去的时候她的屋子也已经着起火来,曾师叔见我进来,就直接把我塞进了暗道,并且告诉我出了暗道就直奔天工山,把歧门谷遭袭的事情告诉师父,并且还请师父要保护好公子,家里的一切事情她自会应对。”

“师妹她说是遭袭?”云枢子问道。

“曾师叔是这么说的?”青纯道。

“那你看到偷袭的人没有?”云枢子道。

“我只看到着火,并且火烧的很快,所有的屋子都着了火,但我什么人都没看到,呜呜……”纯说着又哭起来。

这回云枢子没有去制止青纯,而是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曾禔说是遭到偷袭,那一定是有人偷袭,那暗道是当年修建屋子的时候他特意在增师妹屋子里修建的,知道的人不多,就是为了在非常情况下保护孙庸逃离的,要不是当时情况紧迫,师妹断不会随意启用这个暗道,看来师妹一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云枢子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一伙年轻人,眼泪汪汪一脸急切的孙庸,眼露怒火蓄势待发的翁锐,咬牙切齿执剑在手青冥,就连小姑娘朱玉也是紧咬着嘴唇,搓着双手在原地转圈,都等着他发号施令。

云枢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也平静了一下,他甚至有点庆幸把这些年轻人带了出来,这才是他和师妹以及师兄天枢子这么多年的心血啊,只要他们在,就一切还有希望,至于师妹曾禔,他不可能不管,但现在恐怕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只能慢慢再想办法,他不能再让自己出半点差错。

“既然是对方偷袭,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云枢子道:“只要我们还在,他们就不会罢休,说不定还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我们这一路既要赶路,还要保存体力,后面的大战恐怕辟免不了。”

“师叔,我娘她……”孙庸长这么大从来就没离开过娘,这第一次离开,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是比谁都着急。

“不用太担心你娘,”云枢子道:“你娘的功夫虽比不上江湖十大剑士,但也是江湖数得着的好手,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奈何她的,就算对方武功高强,你娘自保自是没有问题。”

“师叔,您说怎么办吧,”翁锐道:“我们都听您的。”

“好,我们这就赶回去,”云枢子道:“出发!”

第十六章 困境-2:归心似箭

刚才这一行人还是走的悠哉悠哉,笑声朗朗,互动不断,经过如此突变,一下子就变得行色匆匆,面色严峻,再也没一个人讲话,只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走路,既可以使人安静,也可以使人思绪万千,云枢子这个时候才慢慢的开始梳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开始分析这里面存在的各种可能性。

当年师妹曾禔怀孕后负气离开师兄,执意隐居,为了避人耳目,他是花了许久才找着歧门谷这么一个地方,十七年来除了自己很少有人走出那里,更别说有人找到这里,自己进出都十分小心,应该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怎么就会突然有人找偷袭了呢?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翁锐,马上就想到了天灵子。去年由于自己的一时不忍,觉得他毕竟是师兄天枢子指点过的弟子,让贸然闯入的天灵子发誓后就放了他,看来这件事确实是做错了,翁锐能顺着天灵子的这条线找到这里,别人也完全可能找到这里,这样看来,歧门谷确实没了秘密。

本来天灵子即便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这里都是些什么人,但因为曾禔对天枢老人所教弟子的过于好奇,多问了几句,而孙庸在战胜天灵子之后的一声“娘”,使得天灵子很容易就猜出了这个院子的秘密。

猜出归猜出,他们隐居于此,虽要遮江湖人耳目,实则也是为了不让师兄天枢子知道,但令他想不通的是,他在这十七年,从未和任何人交恶,师妹更是一位善良低调之人,更不会随便与人结怨,就算是他们天枢门,从师父亶爰山人那里都是一心修道,没有和任何江湖之人有过仇怨,是谁会这么狠毒要把他和师妹以及这些孩子置于死地。

他首先想到的是道门三圣,因为纵观武林,其他门派都不在这三派眼里,也很少和他们来往,只是这三派之间近年来一直一个不服一个,道法相佐,武功相异,几十年来有过数次争锋论道,也是各有千秋,但也谈不上谁和谁有什么仇恨,再说了,天玑子和天工子都是傲视天下之人,仅仅为了下次获胜,这么下作的事情是他们绝对不会干的,何况他们对师兄天枢子的弟子翁锐钟爱有加,都不加余力的给予指点,期望他能成才,这些天他们都一直在天工山上,这就更加没有了加害的可能。

那这到底会是谁呢?难道会是他们?难道是两位师兄?这么想着,云枢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大师兄星枢子和二师兄宇枢子,虽由于门主之位传承之事对师父颇有怨言,对门主之位也是觊觎已久,但他再怎么想也不至于到了要残害同门的地步吧?何况曾禔怎么说都是师父的女儿,他们也敢加害?如果真是这样,难道他就不怕三师兄灭了他们?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

对于孙庸来说,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于江湖的纷争、仇杀和阴谋,他从小就没有这样的印象,也没人特意给他讲这些,只是翁锐他们来了之后谈的江湖之事就多了很多,这也是云枢子和曾禔觉得该让他了解一些江湖之事,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应对他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只是想尽快赶回去找到娘亲,其它的他都不在乎,如果娘受到伤害,他绝对不惜拼死也要和对方一决高下。

翁锐显然对这件事要理智的多,他没有像云枢子那样去想到底是谁干的,他更多想的是这么隐秘的一个地方别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是自己到这里来将师叔师娘的仇人给带到这里?这么想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翁锐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里是师叔云枢子的隐居之地,更不可能知道这里隐藏着师父极大的秘密,他们可以说是一路打听着过来的,也没有想着要隐去踪迹,要说在沿途找到一些他们的线索也太容易了,那歧门谷因为他们而暴露的可能性也就大了许多。

自己是为了帮师父而出来,现在师父也没有找到,更不要提帮他的事情,反而可能因为他们给师娘带来危险,如果因此使师娘受到伤害,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翁锐边走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的历练对他来说,成长不仅仅在武功上,他的心胸气度也大了许多,面对当下的困境,不由胸中豪气万丈,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有人敢伤害到师娘,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翁锐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就连蒙成将他全家抓走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想过,因为那时候他真的没有实力,而今天的他已经远非几年前可比,江湖顶尖级的存在他见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武功早已登门入室,眼界也足以凌驾江湖,胸中豪气的涌动也就自然而然。

翁锐瞥了一眼朱玉,见她一声不吭的跟着众人疾行,尽管他们并没有运起轻功飞奔,但速度也是不慢,朱玉不但跟得上,而且气息悠长,节奏感很强,看来这个小丫头不仅功夫见长,耐力也见长了,不由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时辰,中途除了打尖吃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几乎都没有停顿,看看快要接近谷口,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家,天色也快黑了,云枢子一抬手让大家停下。

“师叔,这都要到了,为什么停下?”孙庸着急的问道。

“庸儿,这不是急的事,”云枢子道:“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如果弱了,那根本就不是你娘的对手,那就没有啥大事,如果连你娘都抵挡不了,说名对方很强,我们就不能贸然行事,需弄清情况再做打算。”

“哪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翁锐道。

“走小路,绕过谷口和村庄,”云枢子道:“现在不用走得太快,但不要发出声响,慢慢的接近咱们的院子,我走前面,翁锐你走在最后,注意前后及两边动静。”

“是,师叔。”翁锐答应一声。

一行人不再作声,云枢子一闪身进了谷底路边的树林,大家尾随而入,天色顿时暗淡了许多。

树林里确实有一条小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这里面也极隐蔽,恐怕数十步外就难觅踪迹,他们前行的脚步声也会迅速地淹没在风吹树林的声音之中。

这条小路他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穿过了数片树林,翻过了几道山岭,终于在一处山腰停了下来,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黑魆魆的山坳,什么声音也没有。

“师父,从这里下去就是暗道的出口。”青纯轻声道。

“嗯,我知道。”云枢子轻答了一声。

翁锐他们终于明白云枢子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了,他是想借暗道先回院子里看看,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云枢子静静地听了一下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先下去看看。”

“师叔,这方圆百十步应该没有人。”翁锐道。

云枢子一愣,看了他一眼道:“嗯,青纯跟我下去,其他人留在原地,小心周围情况。”

“我也要下去。”孙庸急道。

“师弟,我们现在也不急这一时,”翁锐明白师叔的安排:“我们在此静等就是。”

云枢子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啥也没说就带着青纯消失在夜色中。

没过多久,青纯回来叫他们过去,翁锐一招手,谁也没有说话,跟着青纯来到百十步外的片树林之中,厚厚的树叶杂草已经翻起,赫然一个洞口露在哪里,云枢子就站在洞旁。

第十六章 困境-3:陷阱

“师叔。”翁锐轻声唤了一声。

“锐儿,”云枢子道:“我和青冥、青纯先从暗道进去,你和庸儿还有朱姑娘守住洞口,我们到了会在院子里点起亮光,如没有异样,过两刻我会给你们信号,两只晃动的火把,看到信号后你们就把暗道掩藏好,从地面回到院子和我们会合。”

“师叔,我要跟你去。”孙庸惦记着他娘,再次要求前去。

“庸儿,听话,”云枢子道:“这个洞口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至关重要,你们要用心守住,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师叔,要是里面打起来了呢?”翁锐只关心这个。

“那你们也不要管,”云枢子道:“要是来人我可匹敌,自是不需要你们动手,如果我都不敌,你们去了也是白给,我若胜,自会召你们前来,我若败,你们立即离开这里,去找你师父。”

“不行!”翁锐孙庸几乎异口同声道。

“大敌当前,我们岂能贪生怕死作壁上观。”翁锐道。

“我娘生死未卜,我还想找仇人报仇呢!”孙庸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云枢子声音不大,但显然很是生气:“你们俩已经确信现在就强过了我?如果不是,这仇怎么报?你师父你娘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就要这么葬送在这里吗?”

“师叔……”

“不要说了,”翁锐还想坚持,被云枢子断然打断:“我的修为虽不及你师父,但在当今江湖能胜我的也没有多少人,况且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想他们也不会干这种龌龊事,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锐儿,你和庸儿都是悟性极高之人,将来一定成就非凡,你俩还承担着你师父的宏愿,遇事长远着想,绝不可意气用事,再说了,你师父到现在还不知道有庸儿这么一个儿子。”

云枢子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翁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歧门谷的院子被人烧了,师妹曾禔还在里面,说什么也要查个清楚,被人偷袭,这个仇总是要报,但敌人是谁,实力多强,到现在一点也不知道,他自己不惜以身犯险前去试探,但师兄的这点骨血和他寄予厚望的弟子不能出半点差错,对他来说这也是个两难选择。

以翁锐现在的实力,就算江湖顶尖级的高手,或许都可以一战,但孙庸的火候还差不少,他现在还不能冒这个险,用翁锐保住孙庸或许是个最佳选择。

现在时间紧迫,翁锐也不想再耽搁,就道:“师叔,一切依您,这边您就交给我和师弟好了。”但他心里也暗下决心,如果师叔苦战,他绝不袖手旁观。

“嗯!”孙庸也点了点头,并看了翁锐一眼,看来他心中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记住我说的话!”云枢子又叮咛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但现在他真的没有太多选择了,一转身带着青冥青纯两个弟子钻入暗道。

暗道的尽头在曾禔的卧室,隔着墙上的一道门就是孙庸的卧室,推开衣橱,翻开石板,就是暗道的入口。这是当年云枢子为了万一,为保住师兄血脉留下的一个唯一暗道,谁知今天竟是反着来用的。

云枢子在暗道里凝神静气,运足了耳力,也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动静,他推了推暗道上的石板,纹丝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实实在在的压着,当下双腿站稳,气发丹田,双膀一较力,石板被推开了几分,立即有一丝凉风从外面灌入,他静听了片刻,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动静,才猛一发力,将暗道上的石板掀翻,“哗啦”一声,泥土草灰顿时灌入暗道,几乎将他们几人埋在里面。

云枢子执剑在手,并没有急着冲出,等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才活动了一下身子,慢慢的把自己的双腿从泥土草灰中拔出,身子一跃,悄然踏上地面。

眼前的一切使这位江湖豪客潸然泪下,这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在情感上对这里有了一份特殊的寄托,现在房子院子的轮廓还在,但都成了残垣断壁,能烧的基本都烧完了,整个院子还弥漫着一股焦糊味,算算时间,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竟然还有一些地方有暗火涌动,冒着丝丝青烟。

云枢子顾不上更多的感慨,朝两位弟子左右一指,两人会意,执剑朝两边悄然扑去,他自己则执剑直扑院落大门。

片刻之后,三人回到中院,院里院外四周百步之内都没有发现任何人,在这么个是非之地,临近村落了的人早早就关门熄灯,唯恐给自己惹上祸害,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在确认了四周确实没有埋伏之后,云枢子才道:“去各处详细看看,有死的人就搬到这里来。”

云枢子一个人坐到了院子当中,到了这步田地,其实他很明白活人是没有指望了,他唯一的希望是看不到这些人的尸首,特别是不希望看到师妹曾禔的,但是他怕,他甚至不敢面对这些尸首,如果真如他所愿师妹没死,这样或许还有转换余地。

没多会功夫,六具尸体被抬到了院中,有两具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依稀可以认出是一男一女两位仆人,另外几具都是被杀,其中一男一女都是一刀毙命,剩下的两具是云枢子的两名弟子,身上有多处刀剑伤,显然是经过激烈拼斗后被杀。

他们走的时候,院子里就剩下七人,让云枢子稍感庆幸的是他没有看到师妹曾禔,或许她不敌逃脱,或许她受伤被掳,但不管怎样,都要比在这里看到她要强,当下也心静不少。

青冥青纯还心有不甘,不停地在曾禔和孙庸住的屋里翻动,被云枢子制止:“你们不要翻了,你们曾师叔不会在里面呆着的,既然着火的时候她已经起来,她一定会来外面和敌人厮杀。”

“这么说师叔她还活着?”青纯抹了一把泪道。

“我想是这样。”云枢子道。

“哪师叔能去哪里呢?”青冥道。

“那就要看下一步了,”云枢子道:“点火!”

这一步是云枢子早就想好的,这些人来到这里一把火点着了所有的屋子,并几乎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看来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而这个目的就是不想让这里的人活着,这个目的没有达到,对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既然是这样,他就得想方设法让对方亮亮相,有些事既然躲不过,那就让它早点到来,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两堆火很快的就烧起来了,火堆很大,也很亮,几乎照亮了这一片天空,反正这里被埋在土里还没烧完的木头多的是,就算是烧到天明恐怕也没问题。

云枢子一直没动,似乎看着这几具尸体发呆,青冥青纯则非常警惕的四处观瞧,因为他们非常明白师父这么做的意思,他们已经感到来自于四周黑暗中一阵阵不断增强的压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火堆里不时传来的“噼啪”声,四周依然安静如初,没有一点响动,耐不住性子的青冥青纯甚至走到院子的边上,依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什么异常的动静,慢慢的,他们也放松下来,觉得那些人可能真的走了。

两刻很快就过去了,连云枢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怎么会走呢?

“师父,要不要给翁师弟他们信号?”青冥道。

“再等等。”云枢子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判断,他感觉有股杀气还在重重地笼罩着这里。

这种等待是最难熬的,院里的人难熬,那是生与死的抉择,远处的人更难熬,那是刻骨铭心的关切,这一切都默默地在这黑乎乎的夜里膨胀,愤怒、焦急、恐惧、希望等等,几乎要把每个人撑破。

“发信号吧!”又过了两刻,已经大半个时辰了,云枢子才轻声道。

“好!”青冥答应一声,立即从火堆里拿出两根燃烧着的木头,走到翁锐他们藏身的方向,向空中晃了几晃。

不一会功夫,翁锐他们几人就从黑暗中飞奔而来,到了跟前直接就从塌掉的院墙上跃了过来。

“师叔,怎么样?”翁锐一进来就问道。

云枢子没有说话,朝那六具尸体抬了抬下巴,翁锐看了一眼,简直惨不忍睹,顿时怒火中烧。

“我娘呢?”孙庸神情更加紧张,他不敢去看那六具实体,眼泪巴巴的看着云枢子问道。

“没看到你娘。”云枢子道。

“难道我娘她……”孙庸有点说不下去了。

“你娘应该没有大碍,”云枢子道:“只要她没有在这里,就应该还活着。”

“那我们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我娘?”孙庸道。

“我们先要找到袭击这里的人,或许你娘在他们手上。”云枢子道。

“这还真不烦劳云枢子去找了,我们已经等你好久了,嘿嘿,嘿嘿。”

一个阴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翁锐一听这声音还在数百步之外,这人的内力好强!

“什么人装神弄鬼,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云枢子心中一惊,但面不改色,朗声应道。

“都是要死的人了,不用这么着急,嘿嘿!”

“哈哈!”

“呵呵!”

声音从黑暗中不同的方位传来,并且越来越近,看来对方还不止一人。

云枢子的心真的凉了,他是左算右算,还是急了点,最终还是落入了别人布置好的陷阱里。

第十六章 困境-4:套路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在火光与黑暗的接壤之处,在院子周围的残垣断壁之上,出现了六七道黑影,清一色的黑衣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情形对在场的几位年轻人来说从来就没见过,一下子都紧张起来,纷纷执剑在手,就连朱玉也在手里扣了两枚飞镖,随时准备拼杀。

云枢子站起身来,朝周围扫视一遍,不无轻蔑的道:“哼,为了我们师兄妹竟然惊动了这么多江湖高人,还真看得起我们。”

“云枢子,你就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站在东面墙上的那道黑影道:“就你,还不值得我们跑一趟。”声音沙哑,像是故意夹着嗓子,听起来十分难听。

“这么说,是为了我这几个孩子?”云枢子继续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意他总得先探一探。

“你不用多废话了,”显然站在西边墙上的黑影不愿意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是夹着嗓子道:“识相的就乖乖放下家伙,或许会让你死的不那么难看,嘿嘿,哈哈,呵呵……”

这阴森怪异的笑声并不是很大,但以内力送出,有说不出的诡异,让年轻人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云枢子一声大笑,浑厚响亮,震得周围人的耳膜嗡嗡直响:“一群连脸都不敢露,连话都不敢好好说的鼠辈,还好意思在我跟前说大话,能灭了天枢门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呢。”

这一声让翁锐也吃了一惊,虽说他和师叔云枢子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并且云枢子也出手催发过他的武功,但对这位师叔到底有多厉害,实在还是不太知底,这声大笑所表现出的浑厚内力刷新了他对师叔的武功认知,这当然也是在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实力,这也是一种威慑,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

“咯咯,嘻嘻,”站在另一边的一位黑衣人怪笑道:“云枢子,你笑什么,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看来对方也是心理战的高手。

“你有?哼!”云枢子不屑一顾的反问一句。

“我要没有就不会来了!”站在西面的黑衣人道,翁锐隐隐觉得这位才是这次偷袭领头的,心机很深,并且是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

“真是笑话,”云枢子继续道:“既然那么有信心,还蒙着面夹着嗓子,你是怕我认出你们来呢还是记住你们长什么样子呢?”

“我知道天枢子那老家伙的功夫是不错,我们确实也不得不防。”站在东面墙上的黑衣人道。

“这么说我其他两位师兄你们倒是不必顾忌了?”云枢子道。

“你的话太多了!”西面墙上的黑影又一次打断了东面那位的话,并且飞身而下,一下子离云枢子他们一伙人只有十几步之遥,另外几个黑衣人见状,也纷纷飘落院中,对院里的人形成合围之势。

“哟,这就急了,”云枢子继续调侃道:“你刚才都说了,我们都是一伙死人了,我们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我急着送你上西天!”站在北边的那位黑衣人道,说着就要往上冲,被西首的黑衣人抬手阻止。

“云枢子,”西首的黑衣人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不为你考虑也该为你师妹考虑考虑。”

“你们把我娘怎么样了?”孙庸急道。

孙庸这一声可把云枢子给气坏了,这些人虽说找到了这里,但在这伙年轻人中谁是谁或许他们并不清楚,一会打起来他们就找不到重点,这就更容易保护孙庸,翁锐也深知此道,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发声,但在这个时候又没办法提醒孙庸,他这么一开口,就基本把谁是谁告诉人家了。

“哦,这就是孙公子啊,哈哈哈,”西首的黑衣人笑道:“长得真漂亮,有你在手上就算是天枢子那个老东西知道这件事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你少废话,我娘呢?”孙庸怒道。

“她好得很,”西首的黑衣人道:“不过你娘的功夫不错,出手就杀了我们一个弟子,还伤了我们一个弟子,苦头肯定是要吃一点的,呵呵。”

“我娘在哪里,我要杀了你!”孙庸道。

“你杀不杀得了我再说,等会我把你抓住,你一定会见到你娘的。”西首的黑衣人道。

“你放屁……”

“庸儿!”云枢子不想让孙庸再闹下去,他的话还没有套完,不能让他给搅了,所以他继续道:“我怎么知道我师妹在你们手上?”对于这一点,他一定要进行确认。

“哼,知道你会不信,你看这是什么?”西首的黑衣人扔过一把剑来。

云枢伸手接住,只看了一眼:“这确实是曾师妹的剑。”

“所以呢,我劝你还是放下手里的家伙吧,”黑衣人道:“否则但凡这边有点闪失,那位亶爰山人的独生女也就香消玉殒了。”

“看你们出手的这气派,房屋烧光,人杀光,留下活口应该不是委托人的意思吧?”云枢子道,显然是根本不信他们会留下活口。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受人之托?”另一位黑衣人道。

“哼,这不明摆着吗,”云枢子道:“我和师妹从来就没有结过你们这样的仇怨,我想这些孩子更谈不上,不知道你们是受谁之托?”

“哈哈哈,”黑衣人笑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要想知道等你死了到那边去问吧!”看来云枢子拖着时间问来问去这些人已经有些急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云枢子道,他这么讲,表明他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翁锐看了孙庸一眼,孙庸会意地点了点头。

“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为首的黑衣人咬牙道:“老子跟你们磨了这半天嘴,就是想留个活口,多弄几个钱,既然你们这么不知死活,那今天就送你们上路。”

“哼,那也要有本事才行!”

既然话已经问完了,云枢子就不再客气,“行”字未了就已经出剑攻向西首的那个黑衣人,他今天重任在肩,什么身份排场都顾不了了,要是真护不了这两个孩子,救不出师妹,那他是再没脸面去见师兄了,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这个领头的,其他的就好说了。

翁锐虽年岁不大,但这几年闯荡江湖,历经数场大战,胆略气度都日渐成熟,他见师叔云枢子身形一动,就后发后发而先至,直扑东面的那位黑衣人,翁锐一动孙勇随即而动,直扑另外一位说过话的黑衣人,他在判断,这群黑衣人中只有这三人说过话,应该是其地位较高,武功也应该比较高,剩下的这一个一定要自己上,更何况因为母亲的关系,他都要快被憋疯了。

朱玉虽跟着翁锐学了点武功,但她醉心于学医用毒,对于武功根本是心不在焉,只有在龙目山天玑宫跟龙玉学暗器飞镖还认真了点,那也是为了防身之用,真正的也没有和任何人交过手,看到这种生死搏杀的场面不免有些胆战心惊,青纯也是有点瑟瑟发抖,到底是青冥年龄大一点,经过一些世面,对清纯大喝一声“护住玉儿姑娘”,执剑拦住冲上来的另外几位黑衣人,被青冥一喊,青纯顿时醒过神来,手中的长剑一抖,胆气壮了不少,护在朱玉身前,也随时准备厮杀。

第十六章 困境-5:没有想到

云枢子身为道门三圣门的天枢门弟子,那也是得了亶爰山人亲传的,其武功自可傲视江湖,那也是顶尖级的存在,对这一点云枢子也颇自负,他本想全力拿下西首的黑衣人,以此震慑解当下之危,但一交手他才知道他遇到了多大的麻烦,对方的功夫绝不在他之下,并且其剑法更是阴森古怪,透着一股子邪气,几招下来,对方已经暴虐异常,哇哇乱叫,搅得人心神不宁,而他剑上的威力却有增无减。

这种冷森怪异的打法还真让云枢子一时半会赚不到半点便宜,他在力战的同时,也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这到底是一个是么样的人,有这份战力至少也能位列江湖十大剑士之列,这里面有的人他见过,有的人却只是听说过,会是哪位呢?对,虎尾剑士胥黎,阴山三鬼之首,剑法怪异,性格暴虐,贪财好赌,一定是他!

想道了这一点,云枢子的心里一下子变紧张了,他知道,跻身十大剑士之人都非泛泛之辈,就算自己也还差一口气,虽这些年自己勤于修炼,但说要能速胜一位十大剑士那还是有些困难的,而这三鬼中的其他两鬼也不是好对付的,他怕那几个孩子应付不了。

他的心思一乱,本来道家浑厚绵延的气场就被打了折扣,天枢门的剑法气度竟也显现不出优势,再加上胥黎的凶猛和怪叫,两人的打斗场面险象环生,他想在拼杀的过程中偷得一间隙看看那边的情况都几乎不可能。

云枢子的猜测没错,这伙人正是阴山三鬼和他们的弟子,老大叫胥黎,人称恶虎鬼,手中一把剑使得鬼怪陆离,凶狠无比,虽非正统,但也属异想天开,独树一帜,江湖罕有匹敌,因性格暴虐好赌,老虎屁股摸不得,被贯之以虎尾剑士之名,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自从其虎尾剑士之名大盛,鬼名也被叫得少了。

老二名叫查统,江湖人称催命鬼,也不是什么好人,经常被人叫做“渣桶”,杀人越货、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一把鬼头刀也是使得风生水起,虽赶不上胥黎,但也属江湖强者之列,平时到处作威作福还真不是借了老大胥黎的名头。

老三名叫戎劭,江湖人称斯文鬼,看起来也比较斯文,但能和这两人搞在一起自有他的道理,手中的剑表面上中规中矩,却也是经过名家指点,犀利无比,看似为人谦和,却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为老大老二出谋划策的事他可没少做。

这伙人盘踞阴山,在北方胡区家业不小,极少进入中原,现在竟到了这南越之地,还是受人之托,看来这事非同小可,着实匪夷所思。

云枢子在一边苦战,这边的翁锐查统却一开始就战了个旗鼓相当,查统本瞧不起这么一个小孩,想着两三招之内把他剁了就算了,但几招下来顿时显出惊讶之色,并且被逼的连连后退,不得不拿出全部的本事才算抢回一点优势。

自从翁锐走出了自己的路,悟出了自己的“混沌初开”,“归一功”也是初见雏形,这两种功夫就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遂心、遂意、遂形,这回有了天工山“混成殿”的感天悟地,打通任督二脉,可以说是给他这两种功夫打开了一个极大的提升空间,只是时日尚短,缺乏实战的磨砺,这巨大的潜力还没有被激发出来,而今天就是在这种压力下的第一仗。

查统的鬼头刀本身就是个偏门兵器,这招数也非平时见到最多的剑法可比,勾、挑、拖、削、封、斫等等,也有它非常独到的地方,加上查统强悍的攻击力,一时间也让翁锐感到眼花缭乱,但好在翁锐已经具备了内功修为的底子,速度反应已经远非以前可比,腾挪躲闪截步进击都还有些余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偏门的招数在翁锐眼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要不是今天有很多人在拼命,他真的还想多玩一会,好好研究一下这种鬼头刀的路数,但今天是不行了。

翁锐知道今天事况紧急,一旦占有优势,便立即放手攻击,不留半点余地,手中的剑洒出漫天剑光,一招“混元一极”直接罩向查统,查统的鬼头刀在头顶划过一个半圆拦过一剑,身形骤转躲过这招,还立足未稳就见翁锐手里的剑竟然幻出黑白两道剑影带着啸声从两边袭来,仓促间查统的鬼头刀朝左右勾去,但却没碰到翁锐的剑,等他发现,翁锐的剑已经刺向他的咽喉,查统吓得魂飞天外,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猛然间一个后仰,险中又险的躲过这招,就这样,蒙在脸上的黑布已经被翁锐挑落,露出了脏兮兮的一脸胡茬和一只鹰鼻。

这是翁锐“混沌初开”剑法里的另一招“阴阳昏晓”,左右袭来的一黑一白两道剑光都是虚招,厉害的是藏在中间的看不见的那一刺,稍有差池一剑封喉。

这已经是压着打的局面了,滚落在地的查统给了翁锐一个绝佳的机会,他长剑一挥,指天画地,一招“转星换月”就要削掉他的双腿,但他使到一半却弃掉查统,直扑戎劭,因为孙庸遇险了。

在孙庸扑向戎劭的时候,他同样对这个小孩没太在意,并且出手十分小心,生怕把他伤着了,因为老大交代过,哪怕是其他人都弄死了,这个小孩也要留下,这既可以保命,还可以换钱,对他来说觉得这并不是件难事。

但孙庸并不这么想,这里的这些人都是抓他娘害他娘仇人,都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敌人,他一上来可就拼上了命。

孙庸这嫡传的天枢门的剑法本身就非常高明,再加上这次出来历练,有了读屏风拆房屋所悟,几次动手的心得,他的剑法里已经融入了天枢、天工两家武林豪门的武学精义,对阵的小巧心思更在翁锐之上,但他缺的是内功的修为和力气。

这两种不同的想法碰在一起,戎劭可就吃大亏了,虽说孙庸力气小了一点,但他的剑法又快又狠,剑剑直指要害,并且整个打斗的节奏完全被他带动,戎劭想以内功相欺,但聪明的孙庸却不吃他这一套,还连卖几个破绽给他挖了几个大坑,几次都差点让戎劭着了他的道。

戎劭稍微让一点吧,孙庸更是得势不让人,招招抢攻,完全没有把他这个江湖成名之人放在眼里,一次躲闪不及,竟然被他在衣服上划了道口子,这个脸丢的有点大。

戎劭大怒,顿时起了杀心,一剑快似一剑攻向孙庸,几个回合就把他压了下去,但已经打得性起的孙庸根本就不顾生死,毫不退缩,他只想杀了对方,这就使戎劭这种老江湖得了便宜,看中时机,一剑削出,眼看孙庸的一条膀子不保,就在这时,一只飞镖直袭他的咽喉,那是朱玉也看出危险及时出手相助,他急撤削向孙庸的剑,一抖拨打掉飞镖,紧接着就看到翁锐劈过来的一剑。

翁锐这一剑和朱玉的这一镖救了孙庸,却也放过查统,逃得一劫的查统迅速爬起,抡起鬼头刀再次攻向翁锐,他知道,如果自己迟疑片刻,戎劭要是被翁锐杀了,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被翁朱二人中途这么一救,孙庸也大为震惊,不由心神一收,不敢盲目进攻,稳扎稳打勉力支撑。

这歧门谷的院子里打成一团,其实真正凶险的是青冥青纯和朱玉他们几个,四个黑衣人围着他们,青纯守着朱玉,青冥仗着这十几年来学到的功夫拼命抵挡,但好虎难敌群狼,对方两个人就死死的困住了他,另外两人直接扑向青纯和朱玉。

在这种大场面上,朱玉基本就没什么经验,而青纯的那点功夫在这些人面前也管不了太多的用,没有几下就腹部中剑倒在地上,情急之中的朱玉抬手一镖,近在咫尺直接打入刺中青纯的黑衣人的咽喉,他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就跟着倒在了地上,另外一个黑衣人一看这么一个弱不禁风、似乎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抬手就杀了他们一个同伴,也是吓了一跳,急速躲向一边,朱玉趁机伏下身去查看青纯的伤势。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一个变化,第一个把对手打到的竟然是一直受到重点保护的小姑娘朱玉。看到朱玉俯身在给青纯包伤,刚才跳开的黑衣人再次冲了上来,青冥见状猛攻一剑,跳开过去将他拦住,这一下子就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

这是朱玉第一次出手杀人,看着受伤倒下痛苦万分的青纯,刚才还很害怕的她胆气一下子正了不少,看着青冥被三人围攻,已经几处受伤,眼里也是充满了怒火,把青纯放在地上,一拧身抬手又是一镖,只听“啊”一声惨叫,正在攻向青冥的一个黑衣人的肩上中了一镖,此人拔镖扔在地上,恶狠狠地朝朱玉扑来,青冥正急着无法脱身去保护朱玉,却见那黑衣人刚走两步就身子一踉跄,再走两步直接倒在地上。

“镖上有毒!”这是黑衣人倒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朱玉再次扣了两只镖在手,有了朱玉的威胁,和青冥打的两个黑衣人不敢靠的太近,这倒使青冥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他们冲过来他就拦着,他们退后青冥也不去追,打斗的双方一时胶着在那里。

云枢子和虎尾剑士胥黎的打斗无疑是最激烈的,这几乎是两大十大剑士级存在的较量,多年已经没有过了,要传出去也一定会成为当下江湖的热门话题,他们骤分骤合,就像两道轻烟飘来飘去,两把剑荡出的剑气“嘶嘶”作响,在场的其他人谁也近不了身,插不上手,他们自己也分不出身来去照顾其他人。

被翁锐差点干掉的催命鬼查统既知道了翁锐的厉害,这个滑头鬼可就不再冒险,既缠着翁锐不然他去帮孙庸,又躲着翁锐绝不给他痛下杀手的机会。而翁锐既要顾及孙庸,又要应对查统的缠斗,顿时就有点进退两难。

这些情况云枢子有一眼没一眼的也看到了,他在暗暗盘算当下的形势,他没想到对方的实力会这么强,竟然会有十大剑士这样的存在,这让他速胜的打算彻底落空。

让他稍感欣慰的是,几个年轻人战力的提升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他知道翁锐提升很大,但没想到他已经可以压制阴山三鬼这样的魔头,现在还是临阵经验略显不足,否则以他的能耐力毙另外两鬼也说不定。

他原来感觉在这种强者搏杀中,十六岁的孙庸就是个保护对象,毕竟他的内力修为就在那里,没想到他也能力拼三鬼之一,如果进退得当,暂时自保也应该问题不大。

还有他没想到的是小姑娘朱玉,平时看起来就是跟着到处玩的小女孩,竟然出手连伤两敌,她手中的镖也成了一种威慑,勉强维持了平衡。

现在尽管对方倒下两名弟子,自己的一名弟子也受伤不知死活,但当下双方的战力还是对方略占优势,要是孙庸稍有差池,那力量就会迅速倾斜,到时候可能谁也走不掉,他不敢再冒这份危险,只能先谋求脱身,然后在做打算。

“锐儿,你带他们先走!”拼杀中云枢子喊了一句。

翁锐一愣,这怎么走啊,青纯还受着伤,就算跑也跑不过他们啊。

“哈哈,”胥黎一声怪笑:“现在想跑,你跑得了吗?”

“庸儿,去你娘屋里带上你的东西!”云枢子没有管他,继续喊了一句。

都这时候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这分明是要他们从暗道撤走,因为暗道就在他娘的屋里,紧连着自己的卧室。尽管孙庸心有不甘,但凭当下的情势己方再要有人受伤可就真走不了了,当下答应一声弃掉戎劭,直扑已近烧塌掉的屋子,他一动,戎劭就追着他,翁锐就追着戎劭,顺便把围着青冥的两个黑衣人冲退数步。

“你和青纯师兄先走,玉儿跟着!”

翁锐说话间,猛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战力拔到极致,就见他身形晃动,一阵“叮当”脆响,竟和查统、戎劭各对了一招,阻住他们前冲的势头,长剑的余威也把另外两个黑衣人逼退了数步,使得孙庸能得空抢到暗道口守住,青冥迅速抱起青纯冲向暗道,查统、戎劭见状也扑向暗道口,跟随青冥身后的朱玉抬手两只毒镖打出,查统、戎劭连忙拨打躲开,趁这功夫青冥和朱玉已经下了暗道,剩下翁锐和孙庸守住了暗道口。

“你快走!”翁锐对孙庸道。

“你先走!”孙庸道。

“快走!”翁锐怒吼一声,再次和冲上来的查戎二人打在一起。

“唉!!”孙庸猛跺一脚,转身跳入了暗道。

“师叔!”翁锐边打便高喊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飘忽而至,翁锐一看是云枢子,刚想接应,就被他突然一掌打入暗道口,倏儿再次一跃而起,掌力一发,直接拍在暗道旁的残屋墙上,那道墙轰然而塌,将暗道口实实的盖上,在轰然声中,翁锐只听到了一句:“我会去原路上找你!”

这一切都发生的实在太快,胥黎几乎是跟在云枢子后面,但他却撞上了正在倒塌的残屋,等灰尘落尽,早不见了云枢子的踪影,黑暗中远远地传来云枢子的声音:“胥黎,我还会来找你!”

第十六章 困境-6:暂避锋芒

见此情景,胥黎一时愣在那里,今天这样的情形也是他没想到的。

他能接这个活,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给出的价钱实在诱人,够他们用好几年的,后来弄明白这里是什么人之后,他也只是觉得这里除了一个云枢子,其他都是些随便可以手拿把攥的无名之辈,就算是那个翁锐新近江湖名声不小,那毕竟只是一个小辈,量他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本来就是想来个突袭,围起来放上一把火,干干净净的把这活干了,人不知鬼不觉的拿钱走人,可到了这里放完火杀完人之后,他们才发现这次要杀的重点的几个人都不在,顿时感觉这事有些麻烦。曾禔是亶爰山人的女儿,也算得上一位江湖高手,但在他这里也只是十招八招的事,就算是她一出手就杀了他们一名弟子,也把她留了下来,他觉得还是要留些后手,毕竟天枢子对他来说也是一座需仰视才见的大山。

云枢子和他有一战之力,这是他想到的,但在百招之内能不落败,这倒真在他预料之外,可见这些年他的进境着实不小。翁锐和孙庸两个孩子能抵得住查戎二人,他更是没有想到,由于翁锐的突进,老二查统竟差点栽了跟斗,如果那样,最后来个全盘皆输也有可能,好在这个家伙临战的火候尚浅,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线机会。

在抓住曾禔的时候他也曾问过,但曾禔一口咬定院子里就这些人,当时他们也是在废墟之中反复找过,并没有发现这个暗道,现在看来也是疏忽了,确实是有人从这里逃了出去,对方有了准备,这才有了逃脱的机会。

云枢子比谁都清楚这种力量对比,所以一上来就拼了命,这使得胥黎想迅速解决他也不大可能,本想己方占有优势,拖拖时间,等云枢子力怯时再下狠手,没成想后面的变化超过了他的想象,云枢子的竭力一拼竟助这伙人逃入暗道,他自己也逃之夭夭。

“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查统问道。

“不能放走这些人,”胥黎道:“要么抓住,要么杀掉,特别是云枢子,他已经知道我们是谁,放这些人出去我们将永无宁日。”

“但云枢子和姓翁的那个小子有点棘手。”戎劭道。

“他们就这两人,但他们不会放弃其他人,这样我们就还有机会。”胥黎道。

“你们两个,赶紧把这暗道口清理出来。”戎劭一听对两位跟随的黑衣人道。

“不用了,”胥黎抬手阻止道:“现在挖也来不及了,在暗道里我们也赚不到便宜,再说就这个暗道应该不会太长,他们不会一下子走得很远。”

“您是说他们还在附近?”查统道。

“对,”胥黎道:“云枢子逃走的方向一定不是出口的方向,但他一定会去找他们会合,我们现在分头去找,没有我在,就算是找到了,也不要随意交手,发信号联络,我们必须保证一击必中。”

胥黎知道,如果真是让云枢子或者翁锐杀掉查戎中的哪一个,那他们获胜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好!”查戎二人答应一声,三人各带一人扑向了三个方向,倒在地上的两个同伴他们看都没看一眼,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翁锐在残屋倒塌的“轰然”声中躲进了暗道,模模糊糊听到的那一声喊,他明白那是师叔云枢子叫他们到来的路上会合,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可见埋在暗道口的土还是很厚的。

暗道里一片漆黑,通道又非常狭窄,只能手摸着前进。

“师父进来了没有?”不远处传来青冥的声音。

“没有,”翁锐道:“师叔叫我们与他在来的路上会合,快走,这里不能久留!”

“走!”

青冥答应一声,抱着青纯在前疾行,其他人都随后跟着,这暗道里本来就窄,现在还有人受伤,他们用了将近三刻的时间才走完了这段路。

“先别上去,等我过去!”

翁锐从众人身边挤过,到了暗道出口屏气凝神,确认外面百十步内确实无人,这才慢慢的掀开洞口的石板,并迅速窜了出去,掩护众人出了暗道。

“翁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庸心有不甘的看着院子方向道。

“我们得迅速离开这里,”翁锐道:“这里离院子太近,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要是在这里碰上那个领头的就麻烦了,我们得尽快和师叔会合。”

“师叔不会有问题吧?”孙庸有点担心。

“这个你放心吧,”翁锐道:“以师叔的功力,就算不能杀了那个家伙,他自保和逃脱都是没问题的。”

“哦,那就好。”青冥也长出一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翁锐俨然已经成为大家的主心骨,以他的眼界能说出的话,大家都觉得还是比较靠谱的。

“青冥师兄,您快把青纯师兄放下,我要帮他再处理一下伤口,否则他恐怕扛不了多久。”朱玉对青冥道。

“好。”青冥答应一声赶紧放下青纯帮朱玉给青纯处理伤口。

翁锐回身将暗道口的石板盖好,又将树枝树叶盖回石板之上。

“这不用了吧,”孙庸有点心不在焉:“这个暗道再也用不着了。”

“但它会暴露我们的去向。”翁锐道,看来江湖确实是能锻炼人,现在翁锐做事也是越来越缜密了。

等朱玉处理好青春的伤口,翁锐一指山脊:“我们朝来的路走。”

青冥抱起青纯,孙庸赶紧过去扶着,朱玉跟着朝前走去,翁锐又看了看现场,将踩出印痕的树枝树叶再次打散,确认无误后才转身追了上去。

云枢子这次也是有点冒险,他和十大剑士之一的胥黎相比,功夫确实还差一线,在这种情况下他力拼一招脱身而去,要是胥黎稍有防备恐怕他就没那么容易,如果没有他的助力,在查、戎两人的夹击下,翁锐是否能够全身而退也是个问题。

但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了,几个小辈都已经进入暗道,暗道的口也被他堵上了,现在自己也趁乱逃了出来,就算是他们想挖开暗道,但也需要耽误上一段时间,如果他们想在地面上去找出口,凭他当年的设计,估计给他们两天未必也能找得到。

云枢子飞身出了院子之后,折声直朝南面的大路方向飘去,这是最不可能有暗道出口的方向,他也知道这些人不会朝这个方向追他,就算胥黎来追,以他的功力恐怕也要费上一些功夫,其他人则追了也是白给。

对于翁锐他们,现在唯一怕的就是他们碰上胥黎,这家伙功夫高出翁锐太多,翁锐抵挡不住,那边就可能全军覆没,他越想越是担心,甚至有点后悔选择这么个脱身的法子。

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运起轻功,身子就像一缕轻烟在夜色中飘过,无声无息,当他确认后面无人追赶时你,他便折而向东,饶了很大的一个圈子,找到了他们回去时的那条小路,从翁锐他们可能逃脱出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天色微明,山峦和树木的影子慢慢明晰起来,时不时里面还夹杂着一团团灰白色的薄雾,一道黑影急速掠过一片树林,一阵微风吹过,他倏然停在树林边上,像是闻到了什么,鼻息扇动,四下里嗅了嗅,猛然暴起,直扑树林之中,在一片血腥之气最浓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抓起一把树叶闻了闻,然后慢慢的扒开地上的树叶和枯枝,他终于在数片树叶上看到了猩红的血迹,抬手一掌轰向几颗大树间的杂草枯叶,“轰然”一声,杂草尘土树叶乱飞,一块上面长满青苔的石板赫然眼前。

来人正是胥黎,他四周看了看,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后悔,又有点不可思议,就这小半天功夫,他从这片林子里和林子边上穿过了三趟,硬是没发现这片林子有什么古怪,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

他从心里很是佩服这个暗道的设计者,这里离院子不是很远,但绝对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多数人都会将这一片不起眼的林子忽略,而在这林子后面,竟然有三条小路通向不同的方向,隐没在其他林子之中。

“吁……”

一声细而尖锐的呼哨划过清晨的薄雾,没过多久,数道人影就前后飘落林间,看到这与树叶杂草颜色没多大分别的石板,脸上都是一脸惊异。

查统刚想上前去掀动石板,被胥黎抬手阻止:“不用了,他们已经走远。”

“那怎么办?”查统道。

“哼,”胥黎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去向,想从我手里逃脱也是没那么容易。”

毕竟胥黎添为江湖十大剑士,武功自是顶尖级的存在,他们发家的阴山,也是山高林密,打点野兽山货也是他们经常乐子之一,这山林跟踪的技能绝不亚于高明的猎户,只要被他咬住,哪怕是老虎、豹子、狗熊,还从来没有逃脱过的。

胥黎借着晨曦,用脚扒拉了几下地上的树叶杂草,弯腰轻嗅两下,用手一指,众人一起沿路追了下去。

第十六章 困境-7:玉儿的毒阵

已经翻过两道山梁的翁锐他们已经走得有点气喘吁吁,虽说他们走得很急,但能不能摆脱对方他心里也没有底。

“锐哥哥,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朱玉道:“青纯师兄失血过多,要弄点水让他缓一缓。”

“好吧,”翁锐看了一下四周道:“我们往林子深处走一下吧,这样也好隐蔽一点。”

“哪师叔来了找不着我们怎么办?”孙庸道。

“没关系,给师父留个记号就行。”青冥道。

“怎么留?”孙庸显然对这个不懂。

“你在那棵树旁边磊几块石头,”青冥指着小路边的一棵大树道:“下面放两个大一点的,一个小一点的,上面随便放。”

孙庸很快就做好了,道:“就这行吗?”

青冥微微一笑,抽出剑再一旁正对着小点石头的一棵树上重重的砍了一剑,这一剑入木很深,但他拔出来的时候极为小心,抽出剑后树木上的创口很小,不仔细很难看的出来。

“那石头是告诉师父这里有记号,这一剑才是告诉我们要去的方向。”青冥解释道。

翁锐点点头,看来这江湖上每家都有自己独特的传递信息的方法,不明所以还真是难以破解,当下也不吭声,俯身抱起青纯朝林子深处走去,其他人跟随,青冥则在最后消除他们走过的痕迹。

他们大概往里走了数百步才停下,翁锐把青纯放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道:“你们在这里歇一会,我去找点水来。”

“翁师弟,还是你在这里吧,”青冥从朱玉手上拿过水囊道:“找水我有经验。”

看来青冥还是心有余悸,有翁锐在这些人的安全总是有保障一些,他自己还倒真无所谓,翁锐明白他的用心,也就没有坚持。

青冥走后,翁锐拿起剑道:“孙师弟,你在这里保护好他们,我去附近看看。”

“你小心!”孙庸说了一句就坐在青春身旁休息,看来他确实有点累了。

翁锐和青冥几乎是同时回来的,但看着这伙人,翁锐有点担心地道:“我感觉这里还是不太保险。”

“但是现在是白天,要走的话目标更大,更容易暴露。”青冥道。

“要是能像天工门那样布个阵就好了。”孙庸道。

“对呀,我可以给他布个毒阵,保准他们走不进来。”朱玉一听兴奋的道。

“你有多少毒药啊,”翁锐道:“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布得过来。”

“嘿嘿,锐哥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朱玉笑嘻嘻的道:“要是拿毒药把这里封闭起来当然不够,但要是布一个阵图,不需要很多毒药,他们要是不懂,进来了就得中我的毒药。”

“你懂阵图?”翁锐脸上显然写着一千个不信。

“哼,你别瞧不起人,”朱玉一撇嘴道:“你们在天工山上练功悟道,我也没有闲着,除了我又炼制了几种毒药外,我还常去一个地方。”

“哪里?”翁锐、青冥和孙庸几人都很好奇,他们都在那里待了十几天,也没看到朱玉去了什么特别的地方。

“天工山中间那个小花园你们去过没有?”朱玉道。

“去过啊,那也没什么啊?”孙庸道。

“你走错路过没有?”朱玉道。

“这还真走错过,还不止一回。”孙庸道。

“玉儿这么一说,这个小花园还真有些古怪,”翁锐道:“那里我也去过,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中间的那座亭子,里面被假山、树木、花坛、水塘等隔成很多条小路,走不好就会掉入死胡同,我也是绕了半天走错了好几次才到了里面。”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朱玉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道:“如果我在假山、树木、花坛、水塘等这些地方布上毒药,除非他们非常熟悉这些小路,否则从那个地方进来都会遇到我的毒药,这样我就能把至少百步以内的地方封死。”

“但这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让他们接触到这些毒药?”孙庸道。

“这个有办法,”朱玉道:“我和锐哥哥在天玑宫学了不少机关的做法,我们可以制作一些简单的机关,只要他们碰到机关,就能释放我的毒药,或者是气味,或者是粉末,或者是水雾,或者是毒箭,还可以几种放在一起。”

“玉儿姑娘,你行啊!”青冥不由赞叹道。

“我看行,”翁锐对朱玉道:“你说你需要什么,我带着青冥师兄来做,你带着孙师弟赶紧去布置。”

“好,就这么干!”这种新鲜的东西对孙庸肯定是有吸引力的。

这伙人一阵忙碌,不到半个时辰,终于把玉儿的毒阵给布好了,翁锐这时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一点。

“这里没有路,你们都要记住这些位置,”朱玉指着地上的一个个石块、树枝道:“要是你们乱跑都中了毒,我这里的解药可能都要不够了。”

“嗯,我不乱跑。”孙庸认真的看着朱玉的阵图道,其他人跟着会心一笑。

他们刚安静没多会,翁锐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似乎还有人轻声“唉哟”了一声,他站起来给其他人做了个安静禁声的手势,人已经拎着剑窜了出去,其他人则纷纷拿出兵器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翁锐扶着云枢子走了过来,虽说他现在连眼睛也睁不开,但还是笑着赞叹道:“看来我真是小看玉儿姑娘了。”

原来云枢子在路边看到青冥留下的记号,就迅速朝他们这边靠了过来,由于走得急,一下子触动了他们布下的机关,他感觉好像有东西朝他袭来,本能的一掌拍去,这件东西一下子被他拍的粉碎,他也一下子被一团粉末弥漫,他立即闭气,但眼睛还是沾染上了一些,已经有点火辣辣的睁不开眼,忙跳出几步,刚想找些干净的东西拭拭,正好就遇到翁锐赶了过来,不但制止了他,还简单的把玉儿这个毒阵的事告诉了他。

经过朱玉简单的处理,又给他服下解药,云枢子感觉好多了才道:“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我们还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那我娘怎么办?”孙庸急道。

“我们后面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你娘,把你娘救出来,”云枢子道:“现在我们需要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青纯和玉儿姑娘安顿下来,然后再去找他们,想办法他们分开,各个击破。”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翁锐道。

“这些人可不简单,”云枢子道:“他们来自阴山,为首的三个在江湖上被称为阴山三鬼,都不是什么好人,老大恶虎鬼胥黎,就是和我打的那个,这家伙就是现在被称为十大剑士的虎尾剑士胥黎,功夫非常厉害,老二就是催命鬼查统,使鬼头刀的那个,老三就是斯文鬼戎劭,看起来斯斯文文,功夫也着实了得。”

“他们都蒙着面,您没见到怎么知道就是他们?”翁锐有点疑惑。

“他们这伙人一直盘踞在北方胡区,也就是匈奴人的地界上,”云枢子道:“他们极少和中原武林来往,认识他们的人也不多,了解他们的人就更少,但胥黎能成为江湖十大剑士,已经可以说是江湖顶尖级的存在,自然会有人关注,传说就会不少,我也是从他传说中那怪异的武功猜出他的。”

“这就奇怪了,”孙庸道:“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怎么会跑过来和我们作对?”

“这个……”云枢子沉吟了一下道:“凡事总有个原因,现在我也只是个猜测,不说也罢,不过总会弄清楚的。”这牵扯道天枢门内的事情,在没弄清楚之前,他还是不想随便乱说。

“那我们怎么去找到他们,去救我娘?”孙庸心里装着的就是这件事。

“我想……”云枢子刚开口,就见翁锐敏锐的把头甩向一边,并举起了手,他略一定神道:“不用我们去找他们了,他们来了。”

所有人都一下子看向了他,云枢子赞赏的看了一眼翁锐道:“现在他们还在数百步之外,凭胥黎的能耐,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我们利用玉儿的毒阵或可抵挡一阵子,如果有机会能杀了阴山三鬼中的一位,我们就有了取胜的把握。”

“师叔,你说怎么做,我们听你的!”翁锐道。

“云枢前辈,年刚才进来的时候破掉了一道机关,我现在就去补上。”玉儿说着就要往外跑,被云枢子一把拉住。

“来不及了,随他去吧,就现在这个阵他们也未必闯的进来,”云枢子道:“听我说,庸儿和青冥保护玉儿和青纯,要有情况锐儿带我往外冲,阵图你比我熟。”

“我也要去!”孙庸总是不甘被放到后面。

“这里以你武功最好,”云枢子道:“你熟悉阵图,或许可以借此当一阵子,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可以让翁师兄留下,”孙庸道:“我熟悉阵图,也可以给您带路。”

“等你能打过三鬼中的一位再说,听话!”云枢子现在也顾不了许多,冷冷的道。

“好,我听您的!”尽管受了点打击,但孙庸也知道师叔的安排有他的道理,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了杂乱而轻快的脚步声,突然间,这些脚步声停了,似乎有人窃窃私语,继而就有数人急速朝他们这边扑来,每个人顿时神情紧张,手持兵器做好准备。

忽然间,“吱”“嘭”两声,又有小声“唉哟”,显然已经有人触动机关,所有的脚步声骤然停下,只听有人道:“大哥,这里的机关有毒!”似乎有人砰然一声倒地。

外面的脚步声顿时有点乱,就在这时,“哗啦”一响,有人“啊”的一声惨叫,又有人踩上了翻板,伤得还不轻。

“先退出去!”这是胥黎的声音。

云枢子一使眼色,谁也没有说话,翁锐在前,他随后紧跟,在并没有路的树林中绕道疾行,悄悄扑向有人说话的方向,其他人则严阵以待,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在百十步以外,他们已经看到了胥黎一行六人,一位黑衣人在前扶着一位同伴,查统背着戎劭,胥黎和另一位黑衣人断后,一看到他们的人影,翁锐也不等云枢子招呼,出手就是混沌初开的“开天辟地”,直接劈向胥黎。

胥黎压根就没想到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布下一个毒阵,眼前只是一片树林,连他这个老江湖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所以一上来才会中招,自己躲闪闭气及时,才不至于受损,但就算突然吸入的那一点点,也让他感觉有点不适,中毒厉害的是三弟戎劭和一名弟子,瞬间就昏晕过去,可见这毒还是非常厉害,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要给他们解毒,否则这后面根本就谈不上和对方对阵,但现在,他就算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恐怕也很难了。

翁锐突然劈过来的一剑胥黎根本就来不及躲闪,手中的剑一搪,直接把翁锐连人带剑给震了出去,他还想冲上去,但云枢子怕他受伤已经和胥黎战在了一起,他只好又扑向其他人,在他心里,不管是谁,最好是先能干掉一个。

那边查统一看云枢子和翁锐冲了出来,立即把戎劭扔到一边,大喊一声“带你戎师叔快走”,手持鬼头刀冲上来拦住了翁锐,再次交手,他已经知道了翁锐的厉害,一上来就用尽了全力,期望能多挡翁锐一阵子。

胥黎战云枢子本不在话下,但现在他心神有点乱,己方老三中毒没了战力,其他两位弟子都派不上大用,查统恐怕也挡不住翁锐多长时间,要是对方再有人出来就更麻烦了,当下打定主意,猛攻云枢子两招,刚得点空隙,就直扑翁锐,直接把查统拦到一边。

“你带他们快走!”胥黎喊道。

云枢子见状抢上一招直攻胥黎,他可不敢把把翁锐丢给胥黎,他们之间还是有较大的差距,但翁锐想抢出去追查统,却被胥黎死死拦住,一下子变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尽管翁锐这两年进境很大,但毕竟功力尚浅,他插在胥黎和云枢子之间,其实对云枢子也没有多大帮助,反而云枢子为了护他不断分心,到影响了他的发挥。翁锐知道自己打不过胥黎,夹在里面对师叔不利,就急于退出去追赶查统,一不小心被胥黎一剑撩到,即刻血流不止,连手中的剑也险些拿不稳。

“锐儿,你怎么样?”云枢子攻出一剑连忙守住翁锐,但趁这功夫,胥黎不但没来进攻,反而一个飞身后退,身影瞬间消失在树林里。

“师叔,这……”翁锐还有点不安。

“随他去吧,”云枢子道:“我们也得快点离开这里。”

第十六章 困境-8:分头行事

老君洞,离歧门谷数十里之外的一个山洞,地处群山之中的一处山腰,前面乱石丛生,长不了大树,是一片草甸和一些低矮的树丛,从洞口往下看,视野极为开阔,整个山坡尽收眼底,在白天不管是有人或动物靠近,远远的就能看到。

这个洞口不大,但洞内却别有天地,大洞小洞联通,空间着实不小。

这洞还有一个妙处,除了这个洞口,从洞里面曲折往下,顺着一条暗河,山侧竟然有一条石缝和外面的山谷小溪相连,而且那条石缝非常隐蔽,不是特意去找很难发现。

这是数年前云枢子在采药途中偶尔发现的,出于好奇入内探寻,越走越深,最后顺着暗河从石缝里走了出来,当时只是觉得有趣,回来后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地隐蔽之所,这里离歧门谷不是很远,或许可以成为一条退路。

有了这个心思,云枢子准备了一些工具,暗中来过这里几次,一是勘察里外的地形,二是对里面合适的地方做了一些简单的修缮整理,还在里面暗暗地储备了一些应用之物,他还给这里起了一个名字叫老君洞。这一切他谁都没有告诉,就连师妹曾禔都不知道。

在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启用这个老君洞就成了必然,当他把这些人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年轻人无不表现出惊异和兴奋之色。

“师叔,您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洞,我们怎么不知道?”孙庸道。

“这已经有好几年了,”云枢子道:“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以你们的好奇心要不来这里看看才怪呢,要是来的人多了,这里的底细就会被人发现,那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那这里安全吗?”翁锐道。

“这里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云枢子道:“这里远离谷底的道路,周围数里地都没有一户人家,偶尔只有一些采药、打猎和检山货的人从附近经过,我也从没发现除了我有人进到过山洞的痕迹,这说明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山洞。”

“再让玉儿在洞口附近弄些机关,就算是这有人发现闯了进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孙庸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云枢子点点头。

“但是我的毒药不够了,”朱玉道:“我要再找些原料熬制一些。”

“这可不行,”翁锐道:“只要你一动火,外面就能看到烟,那这里不就被发现了?”

“呵呵,这倒无妨,”云枢子笑道:“这里面足够大,整个山腹几乎都是空的,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就你们熬药煮饭那点烟,恐怕半年也飘不出去,但到了晚上,靠近洞口的地方要切记动火,在高处,哪怕是一点火光都是很耀眼的。”

“那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翁锐道。

“我们先在这里住下来,”云枢子道:“我们这里现在有两人受伤,他们那里有两人中毒,估计他们也不会马上来找我们,但不知道玉儿姑娘的毒他们能解吗?”

“他们至少应该中了我两种毒,”玉儿道:“这些毒都是我最近精心配置的,除非比我更厉害的人,否则要解此毒应该不是太容易,只是我以前的那些毒都是配着玩的,没想害人,药量下的不够,短期内只能让他们难受,影响他们功力发挥,但却不足以致命。”

“这就够了,”云枢子道:“只要拖得他们三五天,我们就有取胜的可能。”

“这么说我们这就要去找他们了?”孙庸有些兴奋。

“是这样,但也不能全去,”云枢子道:“这次我们分成三组,我和庸儿再回歧门谷附近搜寻,他们藏匿那里的可能性最大,锐儿现在有伤在身,你和玉儿姑娘了就去附近采些草药备用,方圆十里范围内你们要重点关注,青冥守住山洞,照顾青纯养伤,也算是一个策应。”

“师叔,我没事。”翁锐的意思是对他们出去有点不放心,还是想跟着去。

“现在对方情况不明,或许他们现在也在寻找我们,”云枢子道:“我们这次要倍加小心,不能再次陷入被动。”

“好,就按您说的办,”翁锐道:“哪我们怎么联络?”

“近了我们会赶回山洞,远了可能在外面过夜,”云枢子道:“不管怎样,三天以后我们都要在这里会面。”

对于师叔的用心翁锐当然明白,他现在的伤其实没有大碍,只要不直接碰上胥黎他都可以应付,师叔不放心的是师弟孙庸,如果他和师叔出去,那就没有人能管了孙庸,这家伙要撒起野来就会更危险,带在他身边是个最稳妥的办法,能够出去孙庸自己也十分兴奋。

尽管青冥的功夫也是不错,但在这种高手的较量中他还是派不上用场,弄不好还会成为拖累,所以他留下也没什么意见,倒是青纯受伤不能多动,神情十分沮丧,青冥还要不停的安慰于他。

大家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就按原计划出去,各做各的事。

南方的天气温热潮湿,特别适合各种植物生长,翁锐他们在方圆十里范围内跑了两天,草药毒药倒是收获不小,但其他的除了偶遇几个三五户人家的小山村外,却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阴山三鬼的线索,当然了,他们也没敢明目壮胆的去问,这里人不多,很容易留下线索。

看来云枢子的判断是对的,他们在第二天就有了非常重要的发现。

云枢子和孙庸先回到歧门谷,但并没有回他们住过的院子,而是以院子为中心,在四五里范围内暗暗搜寻,确信这些地方没有藏人之处,这才又回到那个已经一片狼藉的院子,因为他们要去处理一下死了的人,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暴尸在那里。

当他们再次踏进院子的时候,已经闻到了一股腐败之气,这最先死的人都已经三四天了,那要没有味道才怪。

本来云枢子想挖个坑把他们埋了,也算入土为安,但屋子几乎被烧光,连带家具也烧的差不多了,现在想挖个大坑都很困难,就只好在一处残屋内收拾了一大堆残破的木头,费了很大劲才和孙庸两人将死了的人放到了木材之上。

当他们最后抬被朱玉一镖射死的黑衣人时,孙庸看着最后中毒倒地的那位黑衣人的地方嘟囔了一句:“那家伙命真大,中了玉儿的毒镖竟然没死。”

云枢子先是一愣,继而迅速扔下黑衣人的尸首,拔剑向外冲去,因为那里并没有他的尸首,并看到一条明显爬动的痕迹,孙庸也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顺着痕迹绕过前面的房基,在院子角落已经倒塌的井台旁看到了倒在一旁的黑衣人,脸色泛青,面朝下伏在井边,手里还攥着一根绳,绳上还连接着一只掉在井里的水桶,尽管井水不是很深,但他还是没有吊上水来。

“看来他是中毒后渴死的。”云枢子道。

“这些人真没有人性,”孙庸气愤的道:“连他们的同伴都扔下不管。”

“可能他们以为他早死了,看来玉儿配的毒的药性确实不够,”云枢子道:“把他也抬过去一起烧了吧。”

“嗯,”孙庸答应一声就去翻黑衣人的身子,刚翻了一下,突然他一下子蹦了起来:“他…他还活着!”

云枢子一听,立马蹲下直接去摸他的脖子,随即眼色一杨:“快打水来!”

孙庸二话没说立即将井里的水桶吊起,掬了一捧水灌倒了黑衣人的嘴里,看到他的嘴动了一下将水咽下,就赶紧再给他喝了一口,可能这次喝的急了,这家伙轻咳了一声将喝到嘴的水呛出来不少,还“嗯”了一声,有了些气息。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看着气息奄奄的黑衣人,云枢子只能捡重点地问。

黑衣人翻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

“你还替他们保密啊,你没死他们都把你扔到这里就不管了。”孙庸气道。

看来孙庸的话讲到了点子上,这么长时间他自己也不可能没想这个问题,皱皱眉头,喘了几口气道:“我…只是…跟是师父来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们把我娘藏在哪里?”孙庸急道。

这家伙眼看快不行了,云枢子把他扶起一些,一掌抵住他的后心,用真元护住他的心脉:“快说!”

“西边…山沟…两个猎户……”这家伙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几句话就咽气了。

“哎,哎,你快说啊!”孙庸继续摇晃着他。

“没用了,他已经死了,”云枢子道:“我们不能多耽搁了,把这里的尸体处理完赶紧走。”

当下两人就再不迟疑,迅速将两个黑衣人的尸体也扔到木柴之上,点上一把火,向西边疾驰而去。

大山之中,小山沟很多,但在附近有人住的却不多,他知道的只有三四处,在西边的只有两处,云枢子想也没想就直扑离得最近的那处小山沟。

这地方力歧门谷也就隔了两道山梁,不过五六里地,昨天路过的时候他还远远地看了一眼,现在却是神情紧张,绕到那两三户人家之后的山坡之上,从后面慢慢接近。

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几家人的生活正常,似乎没受到任何人影响,就算是云枢子过去问他们讨口水喝,他们一样显现出山里人的憨厚和热情。

喝完水,他们没有耽搁继续前行,他们知道在西偏南方向再过几道山梁那里真住着两户猎户,并且偶尔碰上还打过招呼,这让云枢子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还是同样的方法,悄悄的靠近,但这里却没有一丝声响,云枢子察觉不到有任何活人存在的迹象,一丝不祥之兆顿时涌向心头,扯出长剑,飞身而起,像只大鸟飘落一家猎户的院子,孙庸则是手握宝剑紧跟其后。

云枢子朝敞开的门里瞥了一眼,立即纵身跃向另一处院子,而孙庸则大喊着冲向屋子:“娘!娘!”

孙庸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显然有人在这里住过,但并没有他娘,他立即出来奔向另外一边。

云枢子静静地站在屋里,连孙庸进来他都没有动一动,在一片混乱的地上,扔着一件被撕得破碎的衣衫,那是师妹曾禔的平时最爱穿的一件,一旁的地上还乱扔着一团绳索,显然这是捆绑人用的,其他的碗筷用具扔了一地,锅里的剩饭已经干了。

“娘!娘!”孙勇再次发狂,执剑冲出屋外,对着周围的大山大叫。

“别喊了,”云枢子出来道:“他们已经早走了。”

“那我娘呢?”孙庸哭道,他以为这回总算是可以找到娘了,就算是拼上小命也要把娘给救出来,但找到了娘待过的地方,却连面也没见上,还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你娘没事的,”云枢子道:“阴山三鬼一击不中,还屡屡受挫,他们的胆子也变小了。”

“他们会不会伤害我娘?”孙庸道。

“不会,现在你娘就是他们保命符,”云枢子道:“如果他们将我们杀了,你娘也就没了用处,生死他们就不会再去顾忌,因为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爹更不知道这里的存在。但现在不同了,我们还在,他们来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你爹的存在已经成了他们巨大的威胁,现在你娘成了他们保命的唯一筹码,供着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伤害?”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娘?”看来孙庸确实是想娘了,长这么大他还真没离开过娘呢。

“他们一定会等到你爹的承诺,并且会毫发无损的放了你娘。”云枢子道。

“哪我爹会给他们承诺吗?”孙庸从小就没见过这个爹,看娘气成那样他也有点不太相信这个爹。

“傻孩子,他们是夫妻啊,”云枢子笑道:“况且还有你的存在,你爹会为你娘俩做任何事情!”

第十六章 困境-9:兵分两路

这是一个只有云枢子想得通的结果:阴山三鬼已经放弃了这次突袭计划。

其实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在第一次志在必得的突袭中只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虽抓住了曾禔,但离他们的目标还很远。再次突袭,本想着是一网打尽,但事与愿违,他们不光是碰上了硬茬子,还不断地损兵折将。

没能在第一时间解决问题,他们已经留下了极大的隐患,再加上他们的身份已经被云枢子识破,随着时间的推移,阴山三鬼突袭歧门谷的事或许就会传遍江湖,要是那样,以天枢老人一人之力,把他们阴山三鬼全部挑了也决不在话下,这点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有的。

对于在突袭歧门谷之前胥黎他们知不知道那里都是些什么人,这点云枢子不敢肯定,但在他们抓住曾禔以后,对这里的秘密肯定是很清楚了,不然不会一见面就喊他云枢子,其实他们并不熟,在这个时候,他们还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悄无声息的杀掉或者抓住这里的所有人,要么放弃这次行动。

好在现在还有回旋余地,他们抓了曾禔,但并没有加害于她,其他几人虽经激烈搏杀,虽有损伤,亦无性命之忧,就算是利用曾禔一人逼天枢老人承诺放过此事也是极有可能,只要这边能摆得平,其他的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有这只是云枢子的一个猜测,他依然不敢大意,他们还没有走出大山,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面临被袭击和被悄悄干掉的可能,这对阴山三鬼来说也是最安全的结果。

老君洞里,气氛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但大家的心里并不轻松,因为毕竟曾禔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一定要把她救出来,这是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

“师叔,这么说他们是把师娘带走了?”翁锐道。

“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应该是这样。”云枢子道。

“您能肯定?”孙庸问道,他现在有点六神无主。

“除非他们觉得我们还没有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还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云枢子道:“现在他们想消灭我们谈何容易,我想他们不会笨到连这一点都看不清吧。”

“那他们会把我娘带到哪里?”孙庸道。

“这个倒很难说,”云枢子道:“或许会把你娘藏到某个地方,或许会把他带回他们的阴山老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庸道。

“我们兵分两路,”云枢子道:“我和青冥、青纯一路,锐儿、庸儿你们和玉儿姑娘一路。”

“师叔,您的意思是不给他们抓住我们在一起的机会?”翁锐道。

“不光是这样,”云枢子道:“我们这一路明着去找胥黎一伙人,还要将他们袭击歧门谷以及你师娘和庸儿的事散播出去,只要这些事在江湖上传开,他们就会有所顾忌,你们这一路悄悄去找你师父,让他们父子团聚,找到你师父,救你师娘就容易多了。”

“这是个好主意,只是……”

“不用只是了,”翁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云枢子一抬手打断了:“你们出去要倍加小心,不要惹事,也不要分心,只有一个目的,尽快找到你师父。”

这一明一暗的安排,云枢子也是费了心机的,他在明处大张旗鼓地去找阴山三鬼,并把这里的消息放出去,是希望能让胥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对此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知道这些人后面还有什么势力,这些人本身也是阴晴不定。就算阴山三鬼还想杀了他们,那他也想先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好给翁锐和孙庸争取更多的时间,尽快找到师兄天枢老人。只要这俩孩子没事,那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翁锐很敏感的看出了这一点,但刚一开口就被云枢子拦了回去,他也明白此种的道理,一是要师叔他们去冒险,孙庸就不会乐意,二是如果孙庸明白了为了保护他都可能牺牲掉师娘,恐怕他说什么都要跟着去了,说不定这家伙还会自作主张,干出什么傻事。所以他也只有默默的接受了这件事,以师叔云枢子的能耐和江湖经验,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纰漏。

过了两天,等青纯的伤刚好一点,大家也准备了一些路上的应用之物,云枢子就带着青冥青纯上路了,他们的方向是往西再往北,是胥黎他们退走最可能的一个方向,并且要求翁锐他们一定要两天后再出发,走相反的东北方向。

但在孙庸的催促下,翁锐他们第二天就出发了,他们现在也是心如火燎。

翁锐他们出来,手里的剑都被集中起来像个包裹背在身上,每个人身上都还斜挎着一个包袱,打扮的就像几个赶路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连他们问路都是找那些老百姓问,好在孙庸是在当地长大的,言语交流都没有问题,这样最好不和江湖人士打交道,以免言多有失,露出破绽。

根据翁锐的判断,师父这些年一直在江湖奔波,一是为了和两位师兄的二十年赌约,寻找可造之才完成自己的心愿,二是师娘的失踪对他打击也应该不小,这些年他四处奔走,可能也在暗访师娘的踪迹。

师父的特征还是很明显,一身俗家修道者的打扮,留一撮山羊胡子,歪骑着一头牦牛,凡是见过之人都应该有些印像,但问题是师父所去的地方都是些山高偏远之处,或许这与他认为师娘可能隐居在高山密林之中有关,这也确实增加了他们打听的难度。

但翁锐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虽说他和师父也有个三年之约,和师父之间也有两年没有见了,但他一直感觉师父没有离他远去,而像是一直在某个地方看着他,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总会有人来帮他,就连天玑老人当初都怀疑是师父暗中帮他做了一些安排,否则就不可能有那么多奇遇。

但来这歧门谷却一定不是师父安排的,否则他要知道这里的秘密早就自己找上们来了,天灵子哪需要对他隐瞒,对,天灵子!

想到这里翁锐的脑子里灵光一现,师父教过这个天灵子,虽说不喜欢他,但他却一直在师父的视线之内,他还讲过天灵子是块磨刀石的话,在他上回找到天灵子之前,师父就打过打一顿,明显是在催发他的武功,那一次天灵子也是从中获益不少,似乎师父知道自己要去找天灵子,还故意教唆天灵子对自己怒气冲冲,恨不得杀了自己,似乎师父确有借天灵子来磨砺自己之意。

有了这层靠考虑呢,翁锐的思路一下子明晰起来:我找不到师父,可以让师父来找我,只要我找到天灵子弄些事情,最好让更多的人知道,或许就能找到师父。

有了目标就好办,也就十来天功夫,翁锐他们就到了茅山,他们就是要到碧岩洞找天灵子闹出点事情出来。

第十六章 困境-10:故人劲敌

翁锐他们才走几个月,在茅山这个地界上天灵子的行市似乎见长,不光是碧岩洞的修行之人多了,就连原来空荡荡的洞前居然修起了两座大殿,两处耳房,都是新的,大殿里香烟袅袅,来敬奉之人还真有点络绎不绝的味道。

翁锐他们到来的时候,竟然被拦在了洞外。

“去去去,要想上香求仙,到外面大殿,这是上师清修之所,不许打扰!”数月前还被天灵子打的鼻青脸肿卜阳现在竟然有点趾高气扬的架势。

“卜阳道长,我们这才走了几个月呀,你就不认得我们了?”玉儿笑道。

“哦哦哦,”卜阳一拍脑门道:“你看我的记性,这不是玉儿姑娘和翁少侠吗?你们打扮成这样我都没有认出来,只是这位小哥稍显有点眼生,好像不是上回一起来的那位钟少侠?”

“他是我师弟孙庸,”翁锐道:“天灵上师在不在?”

“他人在,但他不在洞中。”卜阳道。

“那他去哪儿了,啥时候回来?”翁锐道。

“他可能又去哪个洞殿串门去了,到天黑回来也说不定,”卜阳道:“我劝你们还是走吧,他好像不喜欢你们,上回一出来就和你们打,他现在变得更厉害了。”

“莫非他的厉害和你们这里的变化有关?”翁锐道。

“这当然了,”一说起这个,卜阳无不自豪:“现在上师的功夫在这里最厉害了,没人敢欺负我们,来我们这里修行和上香求福的人也多了,还有人要跟上师学功夫,捐钱在这里修了大殿呢。”

“看来这个天灵子还真成精了,”孙庸道:“在我看来他也就是那样啊!”

“这位孙少侠你也见过我们上师?”卜阳更加惊奇。

“岂止是见过,”孙庸道:“他还是我手下败将呢。”

“你?”卜阳似乎不信。

“你不相信?”孙庸道:“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将这家伙再打一顿,看看他长进了没有?”

“师弟,这天灵子最近的际遇也是不少,功夫确实有很大长进,”翁锐连忙拦了一下孙庸,免得这孩子说的过于离谱:“他现在得病如何?”

“好了一些,但还总是犯,”卜阳道:“好在有翁少侠留下的方子,每回犯了吃几副药总会有些缓解。”

“唉,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翁锐叹道。

“师兄,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打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孙庸道。

“或许他也有难言之隐,他似乎对他小时候的事记不起来,也很怕想起那时候的事,”翁锐道:“再说了,他和我一样,也算是师父的弟子,只是他的脾乖戾了一点。”

“那我看他也不是个好人,”孙庸道:“要不是他……”

“这是谁在背后骂我呢?嘿嘿,嘿嘿……”天灵子的笑声有点低沉、刺耳,反正不是太好听,不过翁锐对此已经很熟悉了,他这会没有骑着牛,而是拎着一把剑软塌塌的回来的。

“上师,这是您的几位朋友,他们来找您了。”看天灵子回来,卜阳赶紧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朋友,我哪来的朋友,”天灵子阴沉着脸打量了一下翁锐三人,楞了一下道:“不过是送上门来的几个死人而已。”

“哼,手下败将,说这话也不知道大言不惭?”孙庸冷哼一声。

“不错,”天灵子阴阴地点点头:“当初我是输给了你这个小鬼,这是我一生的奇耻大辱,今天我就要将它抹掉。”

“抹掉可以,那也要看看你的本事!”孙庸不以为然。

“哼哼,我现在就给你看看!”天灵子精光盛,说着就要动手。

“慢着,”翁锐道:“先别急着动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能凭着我的一句梦话就找到他们,你也不错,”天灵子道:“你要问什么?”

“你没有遵守你的诺言,我看你的路是走到头了。”翁锐总得先试探他一下。

“你不要赖我,”天灵子道:“你们能找到歧门谷,根本就不是我说的,我说过,那只是句梦话。”

“我说的不是那句梦话,”翁锐冷冷地道:“你把这秘密还告诉过谁,你该不会忘吧。”

“我没有,我谁也没告诉!”天灵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这不是他这种层级的人该有的状态,但他确实有。

“歧门谷遇袭了,那里被烧成了一片灰烬!”翁锐直接把结果告诉了他。

“什么?那里被袭击了?”天灵子先是一惊,然后又迅速从刚才那一丝心虚中恢复过来:“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只有你知道那里。”翁锐道。

“笑话,”天灵子道:“难道你们几位不知道?还有那里其他的人不知道?”

“我去的时候还根本不知道那里的秘密,而住在那里的人是不可能往外泄露的。”翁锐道。

“这么说,你认定是我泄露的了?”天灵子表现出一脸的不在乎:“你非得说是我说的也无所谓,就算是我说了什么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果然是你说的,你害了我娘,你拿命来!”

听到这里孙庸已经忍无可忍,拔剑直接朝天灵子刺了过去,近在咫尺,快如闪电,天灵子身形一晃,已然向后飘落两步,等孙庸的剑再次攻到,天灵子手中的剑已经洒出朵朵剑花将他拦住。

仅仅是在八九个月以前,天灵子在歧门谷还是败在了这位还不满十七岁的小孩子之手,尽管他的内力强盛,江湖经验老道,但面对天枢门剑法的磅礴气势和玄妙机变,他还是处处受制,再加上他无心也不敢伤他,最后竟让他打得十分狼狈,连天灵子自己都很服气,尽管在内心有些气恨。

但也就是过了不到一年时间,甚至是在和翁锐上回交手之后的几个月之内,天灵子的剑法明显是上升了一个境界,就连在一旁观战的翁锐也明显的感觉到了。

上次他们交手翁锐是听说过的,但这次天灵子全然没有他们所描述的上回交手的那种窘迫,不但应对从容,而且他的剑法里还少了很多戾气,变得浑厚大气,细看之下,他所使用的招数竟然和孙庸的招数有些相似,不!简直是同出一门!

天灵子已经有四十多岁,内功修为虽算不上顶尖级的存在,但也属江湖高手之列,同样的招数,那受制的就只有是孙庸了,好在这段时间孙庸也没有白过,在天工山上也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个飞跃,剑意剑形,眼界变化也非当日可比,以为已经非常了解孙庸的天灵子因此数次差点跳进孙庸布的陷进之中,不得不变得十分谨慎,这样一来,两人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看到这样,翁锐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师叔云枢子把师弟交给他,他不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何况他是师父的儿子,他更得慎之又慎,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江湖规矩,只要师弟受到威胁,他一定会出手相助。

这边两个人飞腾跳跃,剑影弥漫,周围已经围起数十人观看,其中不乏手执兵器的江湖之人,转瞬间两人便已经斗了四五十招,天灵子尖锐怪戾的嘶叫更是不断的吸引人过来,他的剑势更是一招强过一招,逼得孙庸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天灵子忽然“嗷”的一声怪叫,突然间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似的,速度迟滞了很多,气势也在迅速消减,孙庸抓住这个时机,连攻两招,天灵子顿时腿上胳膊上连中两剑,他一手舞剑一手扶头,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孙庸的剑已经直接插向他的胸口。

“嚓”的一声巨响,孙庸的剑被重重的格开,“当啷”一声天灵子的剑已经扔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双手抱头,蜷缩在一起滚落在地,翁锐用力拦开还继续往上扑的孙庸:“别杀他!”

“他害了我娘!”孙庸道。

“不是他,应该还另有别人。”翁锐道。

“对,他竟然会使我门中剑法!”孙庸道。

“所以,他还不能死!”翁锐道。

第十六章 困境-11:穷途末路

天灵子这一突然犯病,这场打斗也就戛然而止,翁锐赶紧让卜阳带人过来把天灵子弄到他住的碧岩洞内,少不了又是一番施针诊治,总算让这家伙安静下来,看着他人事不省的样子,翁锐再次察色探脉,给开了一张方子,并告诉了卜阳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和孙庸、朱玉退出洞来。

“这家伙怎么每次我们一来他就犯病,该不是装病吧?”朱玉道。

“我看不像,”翁锐道:“他的内息确实很乱,隐疾之处的血脉不通,功力越深,对他的影响就越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庸道。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翁锐道:“等这家伙明天好点我们再来找他。”

“他会说吗?”孙庸有点怀疑。

“到时自有办法。”翁锐倒是非常自信,说完三人便下山而去。

当第二天翁锐他们三个来到碧岩洞洞口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满脸惶恐的卜阳道长。

“卜阳道长,”翁锐笑道:“你们天灵上师今天可好?”

“翁…翁少侠,”卜阳结结巴巴的道:“天灵上师他不见了。”

“什么叫他不见了?”孙庸一下子急了,他还指望从他那里打听到底是谁害的他娘呢,他的人也“噌”的一下窜到了洞里,等他出来的时候,那张着急的脸已经变得气急败坏。

“他人跑哪里去了?”孙庸怒道。

“这我也不知道啊。”卜阳苦道。

“他是是么时候走的?”翁锐倒是有点不慌不忙。

“昨天晚上他就醒了,我还给他吃了药,”卜阳道:“伺候他睡下后我们就退出了,今天一大早去看他就没了,等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他不是到其他地方串门吗?”翁锐问道。

“不是,他不会去那么早,”卜阳道:“他把他出门带的行礼都带走了,他的牛也不见了。”

“我就知道这家伙昨天是装的,你看被他跑了吧?”朱玉也在一旁嘟囔道。

“玉儿。”翁锐不想让她多说,现在他也觉得这家伙昨天有装的嫌疑,犯病是真,但在他施完针后就该醒来,他真的有点忽略了。

“我就该给他下点毒,让他想走也走不了。”朱玉觉得还不解气。

“对!”孙庸恨恨地附和道。

“他这几个月有没有出去过?”翁锐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们上次走后大概有十几天吧,他就常常出去,有时是两三天,有时是四五天,再长时间就没有了。”卜阳道。

“知道他去哪里,见什么人吗?”翁锐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卜阳道:“这个我问过,被他骂过之后就再也不敢问了。”

“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来找过他?”翁锐道。

“没有,”卜阳道:“他要出去回来都是他一个人,从来都不要我们跟着。”

“哦,那没事了,我们就此别过。”翁锐道。

“那我们……”

“我门下山去说。”孙庸还有点不甘心,被翁锐劝了下来。

离开碧岩洞没走多远,孙庸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师兄,你说这个天灵子会去哪里?他会不会就藏在附近?”

“不会,”翁锐道:“他既然刻意要避开我们,他就不会待在附近。”

“那他为什么要避开我们?”孙庸道。

“怕!”翁锐的回答很简单。

“他怕什么?”孙庸道。

“怕我们问他是谁袭击了歧门谷。”翁锐道。

“这么说他知道了?”孙庸道。

“有这种可能,”翁锐道:“或许他也是猜测,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一定和他有些关联,毕竟这件事牵扯很大,如果真是因为他而伤了师母,他知道我们谁都不会放过他。”

“还有,他这次武功提高了很多,学的还是天枢门的功夫,”孙庸道:“这会和这件事有关吗?”

“不知道,或许有吧。”虽说这么回答,但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那会是谁教他武功呢,”孙庸道:“难道是我爹?”

“不会的,”翁锐道:“师父从来不会给我们教天枢门的功夫,更不会教他。”

“那你之前不是说在你上次和他动手之前我爹就指点过他的武功吗?”孙庸道。

“那不一样,”翁锐道:“师父有他的方法。”

说完这句话,翁锐心中的那个答案似乎更明确了一些。

“我们就这么走了?”孙庸又回头看了看碧岩洞方向。

“我们这次来也就是和他闹一下,露露脸,”翁锐道:“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我们还得到了更多的信息,现在他走了对我们也许更好一些,造的声势会更大一些也说不定。”

“锐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朱玉也有点茫然。

“我们离开茅山,在附近找个僻静的地方想呆一段时间,看看师父会不会来找我们?”翁锐道。

“我爹又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他怎么找?”孙庸道。

“如果师父要找我们,他自然会让别人看到他,”翁锐道:“只要我们注意观察江湖人士的动静,多听他们的议论,我们就能知道师父在哪里。”

天枢老人在江湖本来就是个怪人,独来独往,基本上都是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追求着他理想的大道世界,以至于连他的结发妻子都受不了,最后离他而去。

在江湖上听说过他的人多,但见到过他的人很少,和他交过手的人就更少,甚至年轻一代中都有人怀疑他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连被尊为武林泰斗的道家三圣门大家的印象都很模糊,很少有人去过,他们和江湖又没有多少交集,传到最后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翁锐他们想找到他谈何容易,不亚于大海捞针。以前他不管走到哪里,师父总能找到他,现在他只好再次祭出这个最笨的办法,不管师父现在想不想找他,他都得试一试,他相信,云枢师叔放出的消息他一定听得到,而他的出现以及孙庸和天灵子的打斗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翁锐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就在丹徙渡的一个农家小院里,一日三餐都由主家筹备,虽说比外面的客栈要贵不少,但这里安静,住的也舒服,再说他也不想让孙庸和朱玉受苦。

这里还有一个叫好处,离渡口和闹市区很近,但又极少引人关注,他们现在既要打听天枢老人的消息,又不能太名目壮胆招摇过市,这里倒是一个不错的落身之地。

就算是方向选对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但等待的漫长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什么消息也没有等到,现在每个人都有点焦躁起来,因为孙庸对他娘的担心日盛一日,翁锐也在怀疑他的这个方法到底对不对,更为尴尬的事也出现了,他们没钱了!

人常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三日难,这一出门啥事都要钱,要是没有个进账,就是座金山他也不经花呀,何况他们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这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本来嘛,翁锐和朱玉是有很多钱的,他们从庐陵钟家出来的时候,老太爷钟祎也是送了重礼的,除了铜钱,还有不少黄金,他们去天工山的时候,把很多都留在了歧门谷,但那里的一场大火,把他们的积蓄都埋在那里了,随身携带的这点盘缠本来就不多,被他们这么一花,很快便捉襟见肘了,这不,他们已经欠了主家三天的房钱和饭钱了,主家的脸色也拉得越来越长,给的饭食也大不如以前,并且分量也越来越少。

翁锐这时候确实有点想朱山了,只要他在,总能给大家找到安身之所,不管好坏总能给大家一口饭吃,现在他得自己想点办法,总不能让朱玉和孙庸跟着自己饿肚子吧。

“师弟,玉儿,”翁锐道:“一会你们出去转转茶肆酒馆,听听那些江湖人士的谈论里有没有关于师父的一些事,我去一趟茅山。”

“你到茅山干什么?”孙庸道。

“我去看看天灵子?”翁锐不想把话说的太明。

“怎么,天灵子回来啦?”孙庸道:“我也去!”

“不是,”翁锐道:“我只是去看看,如果他回来了,我就问问他到底给谁透露了歧门谷的秘密,要是他没回来,我就顺便问那个卜阳借点钱,我看他们那里的香火还是挺旺的。”

“他们肯借吗?”孙庸道。

“他们敢不借,”朱玉道:“我们救了天灵子两次命,就算是给点诊费也不算过吧?”

“也不能那么说,”翁锐的脸皮还是比较薄的:“我们给人看病也没说要问人收钱那。”

“锐哥哥,要么还是我去吧。”问人借钱这事,朱玉总觉得让翁锐出面不合适,孙庸更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行,要是万一碰上天灵子了呢?”这一点翁锐不能不防。

“要么我去,碰上他我也不怕!”孙庸也与点跃跃欲试。

“你们两还是去街上吧,”翁锐道:“你们脸生,只要不随便开口,更容易探听到一些消息,我去去就回来。”

就这样,翁锐再次去了茅山的碧岩洞,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每次见了他都诚惶诚恐的卜阳一听他是来借钱的,立马就拽的不行,哼哼哈哈了半天,用个小簸箕抄了一堆铜钱,直接让翁锐用衣服撩着,连个袋子都没给,翁锐离开的时候被一些上来朝拜的人看着,他自己就像偷了庙里的钱一样,那种感觉让他一生难忘。

看似有一堆铜钱,其实也没多少,付了前几天的欠账,剩下的就不多了,要想多凑合点日子,或许他们该搬到一个更省钱的地方去了,虽说心里这么想这,但翁锐就是开不了口。

第十六章 困境-12:救星

“锐哥哥,要么我们去大街上给人看病吧,”朱玉道:“前几次在我们遇到难处的时候,都是你给人看病帮我们解的围,现在有你京城小神医的名字,不怕别人不找你看病。”

“这不行,”翁锐道:“在没有找到师父之前,我们还不能暴露身份,现在也不知道阴山三鬼他们到了什么地方,师娘已经在他们手上,不能让师弟再出什么差错。”

“我才不怕他们呢,”孙庸道:“我巴不得他们现在就来,这样我就能救出我娘。”

“话是不错,”翁锐道:“师娘我们肯定是要救,但我们不能出错,否则就会更被动。”

“那要么这样,”朱玉道:“我和庸哥哥去摆摊给人看病,锐哥哥你就远远地瞧着,要是有我看不了的你再出手,这样我们不但能在街上打听消息,还能顺便赚些钱,也就不用再去看卜阳那臭道士的脸色了。”

“我看这行。”孙庸觉得这挺好玩的,他也是见识过朱玉医病和用毒手段的,对她很是佩服。

“那好吧。”翁锐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好同意。

翁锐去向主家借笔墨,准备写张招医的幡子,主家对此满眼的不信,并告诉他们,在外不许说住在他们家,要是给人看病出了事,就不要在他们家住了等等,气得朱玉直想冲上去和他大吵一顿,被翁锐使劲的拉了回来。

看病这种事,那是认熟不认生,谁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一个不相识的人去看,所以他们的医摊摆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光顾,急得朱玉直跺脚,看得远远站着的翁锐也有些不忍。

“你们这样不行,”翁锐走过来道:“我给你这医幡上再加几个字吧。”说完拿起笔来在医幡之上加了几个字:疑难杂症,即可见效,无效分文不取。

“这行吗?”朱玉道。

“试试看吧,呵呵。”翁锐笑道。

嘿,还真别说,这几个字一加上,一下子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一会这医摊前就聚集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大家关注的是“即可见效”和“无效分文不取”,这话说的有点大,哪家开医馆的都不敢这么说。

“你们说的是真的?”议论了半天,终于有一个挑筐的渔夫问道。

“当然是真的,大街上还能骗人咋地?”孙庸一看有人过问,赶紧热情答道。

“那好,我这腰这两天一直酸痛难忍,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渔夫道。

“不是我看,是这位姑娘看。”孙庸笑道。

渔夫一看朱玉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这哪会看什么病呢,连忙道:“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这位老丈,您别走啊,”孙庸连忙拉住渔夫道:“能不能看要看了才知道啊,何况这里写的明白,即可见效,无效分文不取,他一个小姑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怕什么呢,让她看看就是了!”

“看看吧,看他们有没有吹牛!”

“看吧看吧!”

在什么时候都少不了看热闹的人,而这些人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自己不敢做的事总喜欢撺掇别人去做,反正做好做坏都有热闹看。

在周围人的哄闹之下,渔夫硬是被孙庸按到了一张医凳之上,朱玉笑得很甜美,什么话都没说,上来就给他诊脉,并在他腰上的几个穴位按了按,看了看他的反应。

“大叔,您没啥大毛病,”朱玉道:“你只是日常劳累,又受了些寒气,我给您扎两针就行了。”

“怎么,还要扎针,”渔夫有些害怕:“疼吗?”

“不疼,您放心吧。”朱玉笑道。

“老渔头,你怎么像个孩子,扎个针都怕疼?”有人调笑道。

“去去去,”渔夫不乐意了:“要么你来!”

“好好,还是您来吧,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闹笑声中朱玉不慌不忙的拿出针匣,用纤细的手指探探穴位,然后把一根根一针插到渔夫的腰上,就连手上和肩颈都插了两根,在行了两遍针后慢慢的将银针启出。

“大叔,您现在起来活动活动,看看还疼不疼。”朱玉笑吟吟地道。

渔夫将信将疑的站起身来,在他身上也一下子聚集了数十道眼光,只见他慢慢的扭动身子,并且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真神了,还真不疼了。”渔夫笑道。

“真的假的,你没骗我们吧?”有人问道。

“我骗你干什么,要不你自己来试试!”渔夫道。

“试试就试试!”说话的那位还真坐到了医凳之上。

“姑娘,我这要给你多少钱啊?”渔夫道。

“您给我五个大钱就行。”朱玉道。

“五个大钱不多,”渔夫道:“可是我这鱼还没来得及卖,要不我给你两条鱼吧?”

“这个…也行,”朱玉犹豫了一下道:“庸哥哥,你就收着吧,我们今天中午吃鱼。”

“好嘞。”孙庸答应的很欢快,总算有人来看病了,就算没钱给两条鱼也行,看看他筐里的鱼,又大又肥,这两条鱼在集市上至少也要卖到十个大钱。

生意做的就是个人气,这一开张,人气一旺,还真有点络绎不绝的意思,这一方面朱玉收的诊金确实不多,而且手到病除,立马见效,纷纷啧啧称奇,有两个需要吃药慢慢调理的病患朱玉只是给他们开了方子,要他们自己去抓药熬制,对他们硬是一个大钱也不收,更是博得无数称赞,看病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这正是挣钱的时候,翁锐也悄悄过来帮忙,有两个病情比较麻烦的病人,经过翁锐的“真元巡脉”,这不扎针也能治病,更是惊异了无数人,有好奇之人自己没病也要来试试,更有些浮夸子弟,看朱玉长得水灵,花五个大钱就是为了让朱玉给他诊诊脉,说一声“大哥哥,你没有病”,朱玉也毫不在意,在一旁照应收钱的孙庸早就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时,街西面传来一片吵闹之声,间或中还有金玉之声,似乎有人打架,并且已经动上了刀剑,这个热闹可比给人看病好看多了。街上的人已经有人往那边跑,这边的人跟着也往那边跑,不一会功夫,排队看病的、围观的人都跑过去看热闹了,连正在看着病的一个人都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扔下一句“一会来看”也跑了。

看着突然冷清下来的医摊,翁锐和朱玉都感到有些冷落,唯有孙庸拎着一小包钱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朱玉看着翁锐,翁锐看看也没什么人了,这两个小孩也都有点眼巴巴地,就点点头道:“今天不摆摊了,我们也去看热闹。”

“好,走!”孙庸就等着这句话,医幡一收,拎着就往西跑。

等他们到了那里,已经围起了一大圈的人,孙庸个子小,站在外面看不见,到了就插着人缝往里钻,翁锐个子高,就站在外面远远的瞧着,朱玉是锐哥哥在哪里她就在那里,尽管看不大清楚,但也不离开翁锐半步。

“锐哥哥,是什么人在打?”朱玉问道。

“是三个人围着一个人打,”翁锐道:“那一个人好像是个外乡人,他的剑法、拳法和腿法都很精妙,就是不大熟练……啊?是山子!”

翁锐一声惊叫,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从看热闹的人群头顶飞过,两个起落就到了争斗双方的身边,手中的剑划出一到圆弧,只听“当当当”几声,围攻朱山的那几个人的剑就掉到地上,人也被撞得朝后飞去,朱山还想往上扑,被翁锐一把揽住。

“山子,怎么是你?!”翁锐惊到,声音都有点颤抖。

“哦,哦,”朱山愣愣的看着翁锐,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打斗中缓过神来,等他终于明白眼前的人是谁时,“咣啷”一声剑就扔在了地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翁大哥,呜……”

“哥……”翁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激动的叫声,朱玉已经冲破包围的人群扑了过来,直接把朱山抱住,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打又是抱,看得翁锐都有些心疼,眼眶都湿了。

“师兄,这些人要跑了,要不要把他们抓回来?”孙庸一看这场景就明白这就是朱玉的哥哥,那他们就是一家子了,也急忙赶上前来帮忙。

“不用了,让他们走吧,”翁锐也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要山子没事,他什么也不会计较:“山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

“嗯!”朱山重重的点了点头,顺便给朱玉擦了擦眼泪,搂了搂她的肩膀道:“我们回去说。”

在众人的注目中,这四人穿过人群,朝他们住的地方走去,看着孙庸手中一晃一晃的医幡,朱山不解的道:“你们这是……?”

“哥,我们没钱了,在街上给人看病挣钱呢?”朱玉搂着哥哥一条胳膊,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玉儿,你们不用去挣钱了,”朱山拍了拍他腰间的钱袋子:“哥现在有钱!”

第十六章 困境-13:娶了她吧

朱山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自从他在八爷的新宅别过八爷,回到“秦仁阁”医馆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除了他的剑和几件换洗的衣裳,就是斗笠和蓑衣,这身打扮俨然一个标准的江湖人士,但这回的重点却都不在这上面,他给自己身上藏了不少铜钱和金子,剩下的他一股脑的交给了秦师傅,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朱山爱钱,但他这次带这么多钱可不是为了他自己,他总是觉得翁锐和妹妹朱玉出去了这么长时间,身上的钱一定是花完了,这两人不会赚钱,他又不在身边,说不定受了多少苦呢,这几年他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跟着翁锐让妹妹过上好日子。

从长安出来他便一路往东直奔洛阳,这是麒麟剑士阴柔指给他的一条道,说这里去往江南最为容易快捷,他想都没想就选择了这条路,他没有翁锐那么多想法,他只想早点见到妹妹朱玉,只想看到她好好的。

尽管他身上有不少钱,但这一路上他仍过得像个叫花子,住最便宜的客栈,吃最便宜的吃食,舍不得骑马坐船,完全凭着两条腿,一路打听着南下,有几次为了省钱故意错过宿头,在野外破庙之中过夜,早上起来心里还乐滋滋的,好像自己又大赚了一笔。

尽管朱山对江湖人比较排斥,总觉得这些人有点无事生非,总还喜欢以讲义气为名铺张浪费,似乎永远不知道钱的珍贵,但为了探听翁锐和朱玉的下落,他却不得不咬牙出入一些江湖人出没的酒肆饭馆,听他们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瞎聊。

功夫不负有心人,朱山总算听到了一些翁锐的江湖故事,有些还传的十分夸张,什么以一人之力平息江南钟林两大武林旺族的矛盾,连他都有些不信,他关心的只是他们现在在哪里,那去庐陵也就成了他的首选。

到了庐陵他才知道,在这里别说是个武林人士,就连客栈里的小二都能讲上几句天枢门弟子翁锐和医毒小神女朱玉的故事,让他开心的是不光翁锐现在越来越厉害,连他的妹妹朱玉现在也是本事见长,但让他气馁的是,无论是问谁,都没人能说得清他们去了哪里。

在庐陵附近盘桓了十几天,已经有点焦躁不安的朱山无意中忽然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什么阴山三鬼袭击了天枢老人妻子曾禔隐居的歧门谷并把她给抓走了,好像天枢老人的弟子翁锐也在那里,现在翁锐在满天下正在找他们报仇呢,他还听说最近在茅山翁锐带着天枢老人的儿子把天灵子给打了一顿,吓得这家伙连夜逃走不知所踪等等,这些消息让朱山兴奋不已,连夜赶往茅山。

朱山到了茅山,上了碧岩洞,还真是证实了他此前所听的传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有的人还绘声绘色,好像亲眼所见。但现在的问题是这几个人和天灵子一起,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们躲到了哪里。

山里找不到,总得到附近的街市上去碰碰运气,而丹徙渡是一个最热闹的地方,天南地北南来北往的人很多,也是附近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所以朱山就这样来到了丹徙渡。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到哪里都得吃饭啊。

今天朱山选择的是一个看起来还不错人也挺多的饭馆,他来这里无非是看到这里人多,还有不少江湖人士杂于其间,花点钱就是为了听听看有没有翁锐他们的消息,看了一下菜单,价钱在他看来也不便宜,于是狠心点了两个菜一碗饭,在一桌正在高谈阔论的江湖人士旁边坐下。

朱山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现在闻着饭馆里的饭香味更是有点饥肠辘辘,但小二端上来的饭菜让他大感失望,连他想象的一半都没有,虽说很是精致,但精致也不管饱啊,这朱山的老毛病又犯了,非得要计较人家的菜贵量少,要人家再加一些,但那个小二见朱山衣衫褴褛,点菜又那么抠门,一看就不是有钱人,说话就不那么客气,并多有讥讽之意,最后两人吵了起来,气急之下朱山就把小二给打了。

这一打可闯了大祸,从饭馆的后面冲出几位伙计,手里都抄着家伙,非要给那个小二找回面子,气头正盛的朱山这时候那会退缩呢,没说几句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一直从店内打到了街上,最后连翁锐他们都给吸引了过来。

“哥,你还没吃饭吧?”在那个小农家院里,翁锐他们几个简单听了朱山打架的来龙去脉,朱玉就心疼的问道。

“饭菜一端上来就和他们吵起来了,哪顾上吃呀,”朱山遗憾的道:“可惜那两个菜了,我都没吃过。”

“那你付过钱了吗?”翁锐笑问道。

“没有,”朱山道:“我都没吃付什么钱?”

“你钱都没付那有什么可惜的,呵呵。”孙庸也在一旁笑道。

“哦,你看我光顾了问你了,都没给你介绍,这位是……”

“他就是你师父天枢老人的儿子孙庸。”没等翁锐说完,朱山就抢着道。

“你怎么知道?”翁锐奇道。

“你们的事早在江湖上传开了,”朱山道:“我也是听了你们和天灵子的事才赶来茅山的,还真在这里碰到你们了。”

“你听到的还有什么事?”这点翁锐最为关心了。

“可多了……”

“你们总是问啊问的,我哥还没吃饭呢。”朱玉打断朱山的话埋怨道。

“你就记着你哥,我们也没吃呢,呵呵。”孙庸笑道。

“好,我这就让主家去做,我们今天还有鱼。”朱玉道。

“哪主家做是不是很贵啊,”朱山道,说着要给朱玉拿钱:“哥这里有钱。”

“不用,哥,”朱玉晃了一下孙庸拎回来的钱袋子道:“我们有钱。”

“哈哈哈,你还是老毛病没改,”翁锐笑道:“好,玉儿你去安排做饭,我们在这里和你哥聊聊,好了叫我们。”

朱玉答应一声出去了,孙庸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山子哥,你快说说还听到了什么?”

“除了他们一路上的一些故事,就是你们在歧门谷的事,”朱山似乎对此有所忌讳:“说是你娘被什么阴山三鬼抓走了?”

“那有没有阴山三鬼的消息?”孙庸道。

“没有听说,”朱山道:“我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断断续续听的,光是关注了你们的消息,其他的也没大注意。”

“师弟,你也不用着急,”翁锐能理解孙庸现在的想法:“现在外面能传这些消息,说明师叔他们没事,并且把歧门谷的消息已经散发出去,我们能听到,师父肯定能够听到,我估计我们的努力快有结果了。”

“你是说我爹会来找我们?”孙庸道。

“山子都能找到我们,师父要想找的话一定会找到我们,”翁锐道:“我们再等等看。”

“翁大哥,听你们的故事,你现在很厉害了。”朱山一脸的崇拜。

“我看你今天也很厉害,”翁锐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这是八爷教我的。”朱山道。

“这么说阴大侠是找到八爷了,他现在怎么样了?”翁锐道。

“他现在很好”朱山道:“他不愿跟阴大侠走,阴大侠给他买了一处院子,他和一伙叫花子住在哪里,倒也清静自在,不光八爷,其他的变化也很大……”

朱山就把翁锐他们走后的那些变化,从秦师父一家来到长安医馆再兴,再到卫青升官上门提亲娶亲,从麒麟大侠阴柔来长安寻父,到父子相认和卫青请客,从阴柔买宅子给父亲阴泰安家,到阴柔十招之内指点卫青武功,从自己无聊陪伴八爷,到八爷阴泰教朱山三剑、三拳、三腿,最后就是他踏上江湖的艰辛一路到了这里。

翁锐听了半天没有说话,一年不到的时间,原来他身边的人竟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心中顿时浮出诸多感慨,感慨卫青的武功精进,终于有了自己的道路,感慨师姐秦无双终于有了一个可靠地归宿,感慨阴泰阴柔父子重逢,八爷从此不再孤寂,感慨山子也已经长大并且学得了一身好功夫,更感慨于自己的一路奔波,到现在还前途未卜,不仅长叹一声:“唉!”

“师兄,你叹什么气啊,这都是好事啊!”孙庸道。

“是啊,都是好事,”翁锐道:“我只是遗憾我错过了很多,这么多重要的事情我都没有和他们分享,还有我们还要去寻找师娘……”翁锐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师兄,你这就放心吧,”孙庸倒是宽慰起翁锐来了:“山子哥这回带来这么多消息,我相信我娘很快就会找到的。”

“嗯,一定会找到的。”翁锐重重地点了点头。

“哎呀,你们聊得这么热闹啊,”朱玉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走我们开饭了!”

众人随朱玉到饭桌前坐定,朱玉就迫不及待的拿起酒杯:“哥,我先敬你一杯,祝贺我们兄妹重逢。”

“好!好!”朱山端起酒杯,几乎话也说不出来,两个眼眶已经红润起来,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山子哥,我也敬你一杯,”孙庸这回跟翁锐出来长了不少见识,他对朱山也很是佩服:“谢谢你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消息。”

“好,谢谢孙兄弟,”朱山道:“孙兄弟和天灵子一战成名,江湖上已经在传很多你的故事了。”

“嗨,还是让他给跑了。”孙庸不好意思的道。

“山子,”翁锐端酒站起来道:“大哥敬你一杯,也祝贺我们重新团聚。”

“不不不,我来敬您,”朱山慌忙端酒站起来道:“我谢谢翁锐大哥把玉儿照顾的这么好,人不光长高了,还让她长了不少本事。”

“哥,这有什么好谢的,”朱玉也站了起来,爱怜的看了一眼翁锐,显得幸福满满:“来,我和锐哥哥一起敬你。”

看着妹妹这一脸的幸福,想着这漂泊不定的江湖生涯,朱山一口将酒喝完,郑重其事地道:“翁大哥,你娶了她吧。”

第十六章 困境-14:山子拜师

这边翁锐他们刚喝了几杯,就算是简单的几个菜也没吃掉一半,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紧接着就有人朗声道:“里面的几位听着,刚才小店照顾不周,多有得罪,我们大当家的想见识一下各位,请现身一见。”

“嘿,这些人真不讲道理,还追到这里来了!”朱山一听就来气了,抓起他的剑就要往外走,但被孙庸跳起来拦住。

“山子哥,你好好和翁师兄在这里喝酒,我去帮你打发这几个人。”孙庸说完,一拧身就窜了出去,这孩子在这里已经憋了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有点事,这回他可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孙庸出来一看,外面站了一伙人,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主家已经哭丧着脸躲到了一边,他不知道翁锐这伙人这次要给自己惹多大的麻烦。

外面的这伙人有几个孙庸认识,就是刚才在街上和朱山打架的几位,但他们一直躲在后面,他们前面站着两位,一位四十上下年纪,身体壮实,长得一脸的精明,怀中抱着一把刀,稳稳地站在那里,一看这些人就是以他为首,另一位稍微年轻瘦削一点,手中一把剑,站在那里也是器宇轩昂,刚才院外讲话的就是他。

“唉哟,人来了不少啊,”孙庸可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打我们的人就是不对,一上来自然没有好的脸色:“怎么刚才没打过,找帮手来了?”

“刚才和他们闹口角的是你?”刚才讲话的那位道。

“那是我哥,”孙庸道:“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好了。”

“这位小兄弟够义气,你怎么称呼?”中间为首的那位中年人道:“可能刚才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孙庸冷脸道:“几个人合伙欺负一个外乡人,还能有什么误会?”

“哈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中年人耐心道:“什么事都有个来龙去脉,他们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已经斥责了他们,但刚才那位小兄弟也应该出来讲讲清楚,或许真是误会呢。”

对方的好脾气倒把孙庸弄得没脾气了,他本来就想这一定是来打架的,上去干一架就得了,但对方老跟他掰扯误会不误会的就让他难以说下去,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你们这些人到底打不打?”孙庸道。

“你这位小兄弟怎么有点说不清楚呢?”那个瘦削个道:“你当我是怕了你们吗?”

“既然不怕那就来呀!”孙庸说完拉开架势就想往上冲。

“慢着,”翁锐他们这时也赶了出来:“不管为什么,总得让人家把话说完……啊?!李大哥,费大哥,怎么是你们!”

翁锐一声惊呼,面前站着的俨然就是九重门的大师兄李豫和他的师弟费英,他这一惊也看得李豫哈哈大笑:“哈哈哈,翁兄弟,真的是你们?”

“你们这是……?”眼前的景象已经让孙庸一头雾水,朱山更是挠着脑袋不知所措。

“这是我给你们说过的九重门的大师兄李豫李大哥,费英费大哥。”翁锐赶紧给朱山和孙庸介绍。

“李大哥、费大哥好,”朱玉已经笑吟吟打招呼:“这是我哥哥朱山,嘿嘿。”

“哟,玉儿姑娘几月没见又长高了,”李豫笑道:“山子兄弟,我早就听说过你了,看来你今天这一架打值了,哈哈哈。”

“嘿嘿!”朱山一看大家都认识,想想自己打架的原因,脸已经红到了脖颈,有些尴尬地笑着。

“李大哥,对不住了,我不知道……嘿嘿……”孙庸现在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大哥。这是……”

“慢着,让我猜上一猜,”翁锐刚要介绍,李豫抬手道:“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枢老人的公子孙公子了?”

“啊,这年都知道?”翁锐惊道。

“哈哈哈,我知道的多啦。”李豫道。

“李大哥,你看我尽顾上说话了,”翁锐道:“快快请进,我们进去慢慢聊。”

“哎,”李豫微微一摇头道:“我们这么多人这里哪坐得下,刚才你们打架的那间‘同福楼’就是我九重门开的,今天你我兄弟相聚,哥哥我做东,我们得好好喝上几杯,走!”

“那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了,走!”翁锐爽快的答应,招呼大家一起走,他也知道他这里实在是没有啥好吃的。

原来今天朱山大闹“同福楼”,打斗中被翁锐截下之后,同福楼的伙计看见翁锐如此厉害,知道他们讨不到便宜就赶紧悄悄地溜了,恰巧赶上大当家李豫他们到来,就上去诉说,期望大当家能帮他们找回面子。

出门做生意,和气为贵,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再说这也是因为小二是个生手,这才没说几句就和朱山吵了起来,为此李豫还是轻声责备了他们几句,讲了一些做生意的道理,自是不会为这点小事就去打上门去。

但几位伙计描述的这几位年轻人,特别是一招败三人的那位更是被他们说的神乎其神,并且还有一位漂亮姑娘和一个俊俏小孩相随,这让李豫一下子想起了最近的很多传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并且几乎认定就是他,当下也不迟疑,直接找了上来,没想到还真是翁锐他们。

数杯酒下肚,听着李豫讲完这来龙去脉,大家不觉都哈哈大笑。

“李大哥,人家说不打不相识,我们这是不打不重逢啊,哈哈。”翁锐笑道。

“嗨,这也都是你老弟现在的名声太大,让我不得不想起你。”李豫道。

“李大哥,您就不要寒碜我了,”翁锐道:“现在不管江湖上在传些什么,这都是我不想要的,我只希望尽快找到我师娘,结束现在的这种狼狈相。”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豫道:“能跟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虎尾剑士胥黎面对面的干,这在江湖能有几人,这名声不是你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况且要说狼狈,对方现在恐怕要比你们狼狈得多。”

“此话怎讲?”翁锐道。

“我不知道阴山三鬼是怎么想的,他们竟然敢对天枢门的人下手,”李豫道:“如果他们能在歧门谷人不知鬼不觉的消弭这件事,或许这可能成为一大江湖奇案,但现在已经弄得整个江湖人尽皆知,如果孙夫人有事,不光是你们,你师父天枢老人怎么肯放过他们,如果要他们像鬼一样藏着,这比杀了他们还难过。”

“可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师父的消息。”翁锐道。

“我看啊,你们在这里恐怕是等不到你师父了,”李豫道:“你们要在等下去,可能会把孙夫人等来。”

“李大哥,您说我爹会先去就我娘?”孙庸问道。

“那当然,”李豫道:“如果现在阴山三鬼想活着,就不会加害你娘,要想和你爹谈条件,有你娘就够了,所以你们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当然是先去找你娘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翁锐狠狠地一拳砸在自己腿上。

“哈哈,你也别懊悔了,”李豫道:“人在事中迷,再说了,你要想到了,那我们兄弟可真就碰不上了。”

“是啊,可能连我也碰不上了。”山子也道。

“对啊,山子兄弟,你怎么今天和我的人打起来了?”李豫道。

“我只是不想多花钱,他们要多给我一点也就没事了,嘿嘿。”朱山很不好意思的道。

“但是各地人的习性不同,饭店的档次不同,菜品的精细和分量都会有些区别,”李豫说起这些头头是道:“要吃的好一点,那就得多花钱,再说了,钱是赚来的,光是省能省多少钱呢,你说是吧,哈哈哈。”

“唉哟,对了,”没等朱山回答,翁锐抢着道:“李大哥,我上回给您说的事您还记得不?”

“什么事?”李豫一头雾水。

“呶,就是他,”翁锐朝朱山努了一下嘴道:“让他跟你学做生意。”

“哈哈哈,就这事呀,”李豫大笑道:“只要山子兄弟愿意,我肯定倾囊相授。”

“这……”这回轮到朱山云山雾罩了。

“山子,你还不赶快拜师,”翁锐道:“九重门是天下最会做生意的门派,积累的财富富可敌国,李大哥就是九重门的大师兄,你跟着学肯定能成为一位大商巨贾,肯定能挣很多钱,以后我们可就不愁没钱花了,哈哈。”

翁锐的这几句话可算是击中了朱山的软肋,他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错过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当下跪倒在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好啦,起来吧,”李豫道:“只要你肯学,我就算代师收徒,不用叫我师父,就和他们一样叫我大师兄吧,不然这辈分不就全乱了吗,哈哈哈。”

朱山看了一眼翁锐,见他点点头,就再次磕了一个头:“山子谢谢大师兄。”

“哈哈哈,好啊,”费英笑道:“来来来,大家端酒,一起庆祝们九重门又多了一位厉害的小师弟。”

“哈哈,来,干!”

“干!”

第十七章 密情-1:斗心思

云枢子带着青冥青纯去追赶胥黎一行,说是明目张胆,其实行事还是十分谨慎,因为这里还是山区,不光人少,还以山民居多,并且说的都是土话,十里不同音,就算是能有人知道这件事,传播出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小,弄不好阴山三鬼在这里把知情人全部杀掉的可能性都有。

对云枢子来说,他现在就是要赌一把,押上去的可能是自己的性命,也可能是翁锐他们的性命。明目张胆,他是为了暴露自己的行踪,把胥黎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谨慎,是他还不想现在就死,就算是死,至少要等他把消息散布出去或者翁锐孙庸他们走出大山,没有危险之后。

为了实现这一点,云枢子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们晓行夜宿从不走夜路,穿行大道从不走小路,不管是小饭馆吃饭,还是民家客栈夜宿,都不忘记四处打听阴山三鬼以及曾禔摸样的人。这也算一举两得,如果真的有了消息,他是求之不得,如果没有消息,给找他的人留点线索也是应该的,不要让人家搞错了。

云枢子这一路还有一个特别的举动,每过个一天两天,他总要一个人晚上偷偷出去一次,有时候是一个时辰,有时候是两个时辰,好像是要定期和什么人碰头。这虽只是他的一个迷魂阵,他却做的非常逼真,他不敢断定是不是有人跟踪他,但他一定要做出一个假象,那就是他和翁锐他们虽是分开走,但却是一个方向,需要他的不断照应。

他名义上是在追寻一个人,但实际上他现在并不想碰上这个人,他需要时间,所以看起来他们每天在匆匆忙忙的追赶,中途很少耽搁,其实他们是在实实在在地赶路,很快,他们就出了大山,沿途的人家多了起来,看到的市镇也繁华起来,云枢子心里这才微微地感到轻松了一些。

在云枢子从老君洞出来的第二天,他们就已经被一双眼睛盯上,并且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双眼睛的视线,显然胥黎并没有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数日前在朱玉布的毒阵里吃了亏,己方的两人一人人事不省,一人基本武功尽失,连胥黎自己都感觉道气息不畅,功力大减,所以他才拼死挡住云枢子和翁锐,让其他人退走,还好姓翁的那小子功力尚欠火候,被他一剑所伤,为了顾及他云枢子这才没有全力追赶,否则以他们当时的情况,能不能走得脱都说不定。

胥黎虽嘴上没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懊悔的,当那天晚上在歧门谷的院子里第一次碰到云枢子的时候,他还是大意了一点,他本以为只要他耗掉云枢子,其他的人也只能成为他手上的棋子,没准还会多赚上一笔,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两个年轻人会如此厉害,那些人会以那样的方式逃脱,使得他们现在变得越来越被动。

在树林里发现这些人逃跑的踪迹之后,他算计过双方的实力,只要使用得当,他们这一方还是占有不少优势,把这些人悄悄抹在这大山密林之中还是有可能的,但令他没算到的是对方之中竟然有一位用毒的高手,竟能在短时间内布下毒阵,让他这位老江湖也瞬间中招。

当时中毒突然,并且毒发很快,着实让胥黎吓了一跳,但当他们退走以后,他发现这毒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厉害,他自己功力深厚,运气调息疏解过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老三戎劭和另外一名弟子身上的毒虽有些奇怪难解,但伤害并不是很大,只是多费了些功夫也就好了,只是这样又耽误了两三天时间。

在失去了云枢子他们的踪迹之后,胥黎决定主动撤走,并带走了曾禔,他知道云枢子不会放弃曾禔不管,他总会有办法找过来,因此他想换一种做法,他们躲在暗处,让云枢子他们走向前台。

这样做他也有两种考虑,一是如果有机会再次实施突袭,力争能将这些人一举干掉,他也不敢再存任何幻想,这是一了百了最稳妥的法子。还有就是实在不能全歼,要是能再捉一两个有份量的,那后面的回旋余地也就会更大,就算最后真的要面对传说中的那个天枢老人,手里也会多些筹码。

但遗憾的是,他们虽发现云枢子跟上来了,但并没有见到最值钱的那两个年轻人,要是只对云枢子动手,他也没有完全把握能把他留下,就是杀了他的两个弟子也无济于事。

他估计云枢子一定是怕被一网打尽才兵分两路,但那一路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胥黎估计他们不会相隔太远,需要相互照应,果然他们发现云枢子在半夜都会出去,这让他们兴奋了好几天。但因为天黑,云枢子的速度又太快,跟踪的人跟了几次都把人跟丢了,他们在跟丢的地方附近也暗暗的搜寻过,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这样的结果让胥黎渐渐有些焦躁不安,实现他两种想法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最后他们发现只有手上的曾禔才是他们最稳固的筹码,这样他们对曾禔就有了特别的照顾,既不能让她跑了,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这一点的重要性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已经是云枢子他们从老君洞出来的第九天了,他们来到赤溪渡口,虽说这里是一个出山口,还有一些低矮的山丘环绕,但这里地处要道,已经十分热闹。从这里沿赤溪而下,几十里就能到丘陵平原地带,那里人口稠密,道路通畅,什么人都有,什么消息都散播得出去,也就是说,即便在那里大白天的和胥黎打一架,就算是当场被他杀了,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云枢子已经有两三天晚上没有出去,因为他觉得翁锐他们肯定已经走远了,用不上再装了,也该找个好一点饭店好好的吃一顿,喝点酒,也算给自己放松一下了,时近中午,看见街边有个“清远”客栈,房子盖的相当有气势,一挥手,几人便走了进去。

“客官,您是要住店呢还是用饭?”见有人进来,小二赶紧迎上前来。

“我们就吃点饭,”云枢子道:“给我们来六道酒菜,两壶酒。”

“好嘞,您这边请!”小二把他们在一个敞亮的位置安排好。

就在他们喝茶等菜的间隙,忽然听到一阵浑厚爽朗的笑声传来,紧接着有几人从客栈的的木楼上走了下来,云枢子循声看去,不觉一愣,竟慢慢站了起来,对方见状也是一愣,脚步也停在了楼梯之上。

“云枢子?”为首的一位壮汉失声道。

“莫兄,莫掌门,真的是你?”云枢子跨步迎了上去,情绪也有些激动。

“哈哈,还真的是你,”被称为莫兄的壮汉快步走下楼梯,重重的给了云枢子一拳,随后热络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云枢子,你这么多年都躲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唉,此事说来话长,”云枢子道:“瓯刀门地处东瓯,距此也是千里迢迢,莫兄怎么会到了这里?”

原来这位壮汉是东瓯国瓯刀门的现任掌门莫珣,五十多岁年纪,粗粗壮壮,红光满面,虽然他手中有一把刀,功夫也还不错,但瓯刀门出名的并不是他们的功夫,而是他们铸剑制刀的手艺。

据说这是他们不传之秘,传承已有十几代人数百年了,凡是经他们打制的兵器,泛着青白冷森的暗光,不光强韧无比,吹毛断发,便是淋水搁置,数十年也不会锈蚀,不损其锋利。

因为有了这样的名声,尽管东瓯国地处偏僻,但江湖上常有人慕名前去定制兵器,要价不菲,但却络绎不绝,这倒使他们认识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俨然成了一个很有著名度江湖门派,云枢子也是不止一次的在他们那里求过剑,因此才和他们很熟。

“嗨,我们只是出来转转,看看能不能找一些新的铸兵器的材料,”一说起这个,莫珣忽然小心起来,赶紧把话岔开:“云枢子,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些年你去了哪了里,打听都打听不到。”

一听这话,云枢子猜想这家伙一定是又找到了什么可以铸造兵器的神金不想让人知道,也就顺着道:“这话得慢慢说,我刚在这里坐下来,如果莫兄肯赏脸,不妨一起坐下来喝杯酒,慢慢叙,如何?”

“这肯定的,”莫珣道:“你这隐匿十几年,肯定有很多故事,一定要给我听听。”

“小二,在加几双筷子,再多加几个菜,抱一坛酒出来,”云枢子道:“莫兄请,我们今天要一醉方休。”

“云枢子,喝酒没问题,看你一脸疲惫,你这是从哪里来啊?”一坐下莫珣倒是调笑起云枢子来:“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像是被人追着跑似的,哈哈哈。”

“哈哈哈,还真让你给说着了,”云枢子笑道:“我还真是追人追到这里的。”

“嗬,这江湖上还有你云枢子追不到的人啊,”莫珣道:“看来这人定是有点来头。”

“岂止是有点,这来头大了……”

云枢子觉得是该散播点实情的时候了,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把当年他们天枢门内产生分歧,师兄天枢子携妻出走,再到后来由于师兄的怪癖与执着,致使夫妻反目,小师妹曾禔带着孕身不辞而别,自己当年正是为了完成师妹心愿,为了照顾他们母子这才在这南越庾岭深处找到歧门谷这么一个地方安顿隐居下来的话也讲了出来,他现在不能再保守这个秘密了,救人要紧,只有听到这些话,也许师兄天枢子才会动心。

“这么说,天枢子的妻子曾禔还活着?”莫珣道。

“当然活着,他们的儿子都快十七岁了。”云枢子道。

“那你怎么没和他们在一起?”莫珣道。

“唉,别提了……”

云枢子一说到这个地方就一脸的懊恼,告诉莫珣他们在那里呆了十几年,为慎重起见没和江湖上有过任何来往,谁知在清静了十几年后,竟然那地方莫名其妙的被阴山三鬼给挑了,自己和几个孩子正好外出算是躲过一劫,但剩下的人除了师妹曾禔被抓,其他的都被杀掉了,在双方的几次搏杀中,虽各有损伤,但谁也奈何不了谁,为了不出意外,他和另外几个人分开走,一路探寻师妹曾禔的下落这才到了这个地方。

“阴山三鬼?虎尾剑士胥黎?”莫珣惊道:“这家伙可不好惹,看来你们是碰到硬茬了。”

“谁说不是呢,”云枢子道:“多亏有天枢师兄的弟子翁锐在,这孩子年龄不大,修为不浅,有他我们才有机会和对方交手几个回合,他们几个走另外一路,但愿他们几个没事。”

“我估计没事,”莫珣也算是听出了一些味道:“阴山三鬼这回真是吃错药了,这是捅破天的大篓子,要是你那个师兄天枢子知道老婆孩子差点被人给杀了,他们这伙人还有好日子过呀。”

“那就托您吉言吧,”云枢子招呼道:“来来来,喝酒,吃菜!”

当云枢子在和莫珣聊得热闹的时候,在离他们十里之外的一个山村里,也有一伙人在聊着同样一件事。

“大哥,我们把沿途方圆十里范围内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看到那几个小的,他们是不是没走这条路啊?”戎劭道。

“云枢子有几天晚上没出去了?”胥黎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

“大概有三四天了。”戎劭道。

“我们被他骗了,”胥黎沉吟一下道:“那几个小鬼根本就没有走这条路。”

“这么说他前些天都在给我们做样子看?”查统道。

“我想是这样。”胥黎的表情有些木然,或许他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查统有些不甘:“难道他真不怕我们去把那几个小子给灭了?”

“他当然怕,”戎劭道:“要不他就不会这么认真的给我们做样子了。”

“要不我们现在去先把他灭了,然后回头再去找那几个小的。”查统有些气恼。

“来不及了,”沉默了一阵的胥黎站了起来,似乎他也是下定了决心:“要真能在山里把他们做掉可能还来得及消弭各种消息,现在已经不行了,出了山,要不了多久云枢子会把这里发生的事传得武林皆知。”

“他们隐居那么多年,一定是有所求,”戎劭道:“现在他们自己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这么多年不就白做了吗?”

“我看未必,”胥黎道:“在我们之前那个叫翁锐的小鬼不就已经去了吗?这样看来,那里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地方了,就算我们不去,他们自己走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大哥,这么说我们这次行动的东家就是怕他们走出去了?”戎劭道。

胥黎点点头,这活是他一个人接的,对方是谁他谁都没有告诉,就算是两个兄弟他都不让打听,这也是他的规矩。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查统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那我们这次行动……?”戎劭对没有能够达到目的有些担心。

“哼!他们也是在骗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胥黎恶狠狠地道:“如果这次我们能全身而退,余款也要照单全收,如果我们走投无路,我还得多拉几个垫背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戎劭道。

“我得去找一趟那个云枢子。”胥黎道。

“他不是一直在打听我们的消息吗,您找他干什么?”查统道。

“找他带句话,”胥黎道:“天枢子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我们不得不防。”

“那他肯吗,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查统道。

“那要看我们杀的是谁了,”胥黎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已经在前面某个地方等我们了,现在曾禔还在我们手上,这件事还有余地。”

“我们现在要现身吗?”戎劭道。

“现在还不行,”胥黎道:“天枢子也是江湖出了名的怪人,喜怒无常,没有得到他的承诺,我们就不能把最后一张牌亮出去。”

第十七章 密情-2:再次交锋

还真让胥黎给说着了,出山以后的云枢子,他还真在一个挺大还非常热闹的集镇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就是郴县,前朝秦就在此置县,高祖五年把它划归长沙郡管辖,这是通往粤地的要道,也是一个商贾云集的地方,南来北往的人很多,这正是云枢子要找的地方。

云枢子在此一停就是两天,每天都是在街上转悠,似乎他在找人,也似乎是想让别人看见,反正就是没看出要马上走的意思。

和云枢子的悠闲不同,这两天青冥和青纯可没闲着,带着刀剑,把自己打扮得江湖气十足,拿着钱四处下馆子喝酒品茶,但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在不同场合和形形色色的江湖人混在一起,把云枢子给莫珣讲的故事一遍遍讲给别人听,讲到最后,这两人还添油加醋,绘声绘色,比云枢子自己讲的还生动好听。

这天中午,云枢子正在满是行人的街上漫步,忽然有一个小孩挤过来递给他一封信笺:“大叔,有人给你信。”

云枢子一愣,接过来道:“人呢?”

“在……?”小孩回过头去,茫茫人群中已经看不到刚才给他信的人了,他自己也一脸茫然。

“好啦,没关系,小弟弟,”云枢子一边安慰那个小孩,一边递给他一个大钱:“谢谢你,去买块糖吃。”

云枢子大概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丝毫没有停留,直接朝小孩遥望的方向赶去,但就算他已经走出镇子外面,也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人,看来对方是没有想在这地方和他见面。

这时,云枢子才打开信笺,见上面只写着几个字:今晚子时,镇西小岗一聚,过时不候,知名不具。

该来的总会来,这点到没有让云枢子感到太惊讶,他如期能在这里等到胥黎,说明前面他做的和他的判断都是对的,说明他们已经忍不住了,但今晚会不会有场恶战他还是不能确定,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去,师妹曾禔的安危也实在让他也坐不住了。

云枢子漫步回到客栈,一个人坐了好久,对今晚可能发生的事好好地做了一番推演,最后拿起笔来留了一封书信在枕头下面,他不想两位弟子担心,如果他回来,他们自然不会看到这封信,如果他回不来,当他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对于这几个弟子,云枢子心中略微有些愧疚,这些孩子都是十几年前他在歧门谷附近的山里找的,资质算不上太好,他也只是想让他们陪孙庸长大,教些功夫给他们,也就是应个师徒的名分,他的主要心思都在孙庸身上。

现在的情况还是比较复杂,如果他没事,以后还是要好好调教一下他们,至于能有多大成就他也不愿多想,只是不亏了这些孩子就行。如果他回不来,说明他们师徒的缘分已尽,他们不必再做任何事情,从此和天枢门撇清关系,好好回家去过日子,这一点,他在信里已经说得很是明白,没有必要让他们承担他们不该承担的东西。

其实他这样安排还有一个重要的考虑,就是他和阴山三鬼这样的存在交手,凭青冥青纯的功夫他们根本是插不上手的,之所以没让他们提前逃走,他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很大余地,路还没有走绝,再说了,以胥黎他们的手段,如果真要杀他们,他们跑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

云枢子这样想着,时辰已经到了戌中时分,青冥、青纯两个吃得满嘴流油醉醺醺的回来了。

“师父,这么晚了,您吃过饭了吗?”青冥看到云枢子一个人坐着,有些歉然。

“呵呵呵,看样子你们已经酒足饭饱,能想起师父不容易啊。”云枢子笑道。

“不不,师父,都是我不好,我这就给您去准备。”青冥、青纯一下子都有些慌乱。

“不用了,我吃过了,”云枢子道:“说说吧,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

“师父,现在都不用我们去讲这些写故事了,”青纯道:“今天我和师兄出去,在几个地方都听见有人在讲这个事,还说江湖要有大事发生?”

“啥大事?”云枢子道。

“自然是师伯去找阴山三鬼报仇的事了,”青冥道:“师伯和胥黎都是江湖顶尖级的存在,并极少在江湖露面,他们出手这些江湖人士的关注就少不了。”

“哈哈哈,看来你们确实不用再出去讲了,”云枢子对现在的效果很是满意:“好了,今天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出发赶路,这以后啊得好好调教一下你们的功夫了。”

“谢谢师父。”二人看云枢子心情不错,心里自然没有多想,退出来休息去了。

郴县已属南国,但初冬的晚上还是有些清冷,人们都早早地关门睡觉了。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云枢子悄悄推开窗户,一闪身人已经飘落窗外,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朝镇子西面走去。

这时的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人,难得看到一处灯光,也只是像一颗星星,没有多少光亮,只有偶尔的一只猫从前面的街面上窜过,给这片街道带来点活气。云枢子的步子很平稳,也不是很快,发出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些微的声响。

这里本身就处在一片丘陵地带,出了县城往西就是一片山丘,能称得上小岗的也就是那圆鼓鼓的最高的一座,云枢子信步走上顶部,时间刚刚交入子时。

小岗上的风不大,但深夜的寒气并不小,而云枢子所感到的,不仅仅是这天气,还有一股浓浓的杀气,似乎能穿透衣服,在人身上激发出阵阵寒意。

云枢子看不到任何人,但却能感受到黑暗中这股力量的存在,并且对他是绝对怀有敌意的那种,他深吸一口气,凝聚精神,用身心去感知周围任何细小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了,但对方并没有如期出现,云枢子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晰:对方就在附近。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藏尾,连见个面的勇气都没有吗?哼!”云枢子冷哼一声。

依然是没有任何声音,但云枢子已经倏然转身,面向一片树林。

“阁下把我约到这个地方来,该不会只想让我吹吹山风吧,”云枢子道:“如果是这样,那看来我得回去睡觉了。”

树影晃动,一个黑影飘落,稳稳站在离云枢子十步开外的地方。

“胆子真大,一个人也敢来?”这是胥黎的声音,他再也用不着夹着嗓子说话了。

“不是我胆子大,是阁下胆子小吧,”云枢子没好气地道:“既然来了还这么藏着,该不会是怕我那两个弟子暗中偷袭你吧?”云枢子知道他那两个弟子派不上用场,嘲胥黎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胥黎道:“你见过你师兄天枢子了?”

“要是我见过他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云枢子道。

“你们会吗?”胥黎的话冷森沉静,这其中的道理云枢子明白,胥黎自然也明白。

“自从你一脚踏入了歧门谷,你就该知道我们会的。”云枢子恨恨地道。

“你会,你那位师兄却未必,”胥黎道:“这么些年他骑着一头牛,跨河谷钻山林,不就是为了寻找曾女侠的下落吗?”

“我师兄在找什么我不知道,”云枢子道:“倒是你能被称为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竟然也要用一个女人作人质,你不觉得可笑吗?”

“曾女侠在我那里谈不上人质,她好着呢,”胥黎当然知道云枢子的关心,顺便垫了一句道:“只是这个筹码有些分量,我总得让她发挥点价值。”

“这有区别吗?”云枢子道:“那你看她在你那里值个多少,天枢门也许还能给你再加点价码。”

“我知道天枢门有钱,”胥黎道:“但这回不是钱的事,她比钱更有用。”

云枢子早就怀疑阴山三鬼身后的东主和天枢门有关,所以他故意把这件事往天枢门上引,但胥黎也是只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

“我当然知道她有用,不然你早做我剑下之鬼了。”云枢子道。

“哼哼,”胥黎一声怪叫:“你能杀得了我?”

“人我杀的多了,鬼我倒没见过,”云枢子道:“杀了杀不了,可不都得试试?”云枢子来这里,他可不想大半夜的都跟他耗这些废话,他要激他一把,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咦…呀……”

云枢子的这句话还真踩了老虎的尾巴,胥黎一声怪叫,气势大涨,猛然腾空而起,带着漫天的剑影洒向云枢子,云枢子蓄势已久,见状斜踏半步,脚下生根,全身的修为都凝聚在剑上,伴随着“仓”的一声,出鞘的剑已经在他头顶引出一道彩虹,剑光似乎比胥黎的还要更亮一些,天枢门的一招“星涨天河”也不只是江湖人口中的传说,两剑相抵,在小岗顶上崩出极亮的闪光,轰然声中,胥黎被震飞出去,飘落数步落下,身形微微一晃这才站稳,而云枢子则是身形大震,虽一步未退,但后面受力的那只脚已经深陷泥土寸余,深吸一口气,把强烈翻腾的气血压住,这才慢慢的站稳。

“我不想杀你!”良久胥黎才慢慢地道。

“你杀得了我吗?”云枢子的声音也很平稳。

这两句话好像刚才都说过,但现在却似乎换了一个口。

“这是你们天枢门的剑法?”胥黎的话似乎轻松了一些,身上弥漫的杀气也是消弭了不少。

“怎么,你对它感兴趣?”云枢子长舒一口气,他感觉气息已经通畅多了。

“不,我对天枢子感兴趣,”胥黎道:“我只想让你给你师兄带句话。”

“什么话?”云枢子道。

“只要他承诺不因这件事和我们阴山三兄弟为敌,我就确保曾女侠安然无恙的回到他身边。”胥黎道,这才是他今晚的真正目的。

“哪歧门谷死去的其他人呢?”云枢子道。

“只要天枢子不插手,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胥黎道。

“好,话我可以传,”云枢子道:“但师兄行踪飘忽不定,我找他也是不易。”

“那是你的事!”

胥黎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形已经飘出很远,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十七章 密情-3:真情

耒水之上飘荡着一只小船,习习的西北风把小船不大的风帆涨的满满的,一位壮年的艄公在船尾把舵,不时摇动木桨给船加力,这里地势平缓,尽管是逆流而上,小船也是行的很快,一座座小丘、村庄被不断的抛在身后。

在船头之上,站着一位老人,松松的挽着发髻,面容瘦削,显得有些疲惫,但那一小撮花白的山羊胡子却捋得直直的,尽管他气息内敛,但皱着的眉头下,微微眯着的眼里依旧射出摄人的光芒。

天枢老人,那个江湖传说中神一般的存在,虽然身边没有了他的那头牦牛,但那逍遥的气势依然不减,只身一人来到这荆楚之地,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身上多了件深蓝色的薄披风,站在船头,不管是小船如何晃动,他都保持着稳稳的姿态。

对他来说,近十几日是他这一生最为惶恐也最为难熬的日子,他的心绪每时每刻都在翻腾,他甚至都在怀疑,这么多年的修炼,无论是在心性上,还是在武功上,他做的都是些无用功。

自从二十多年前在修炼之路上和两位师兄发生了分歧,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走的这条路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就算是放弃了自己原来所有的座下弟子他也不改初衷。但现实是自己虽则武功高强,在天枢门无人能及,在江湖也领袖群伦,但其座下弟子如此凋零也让他有点抬不起头来,争论了几年,他痛下决心,与两位师兄定下二十年之约,携妻游走江湖,就是为了寻访天资悟性极高之武学奇才,传承自己的武学心法,发扬光大天枢门的武学。

这是一条艰险之路,也是一条常人难以理解的道路,由于他的偏执与倔强,使得随他一同闯荡江湖的妻子曾禔也不辞而别,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了她的任何讯息。

这件事对天枢老人的打击很大,失去了才感到重要,这是很多人都会犯的错。很长时间他都放弃了继续寻找传人的想法,专致于寻访爱妻曾禔,从中原大地道漠北高原,从吴越水乡到川西藏域,在那里他还获得一头雪域牦牛,爬山越岭如履平地,就骑着它继续寻找,直到他碰上伊川和翁锐、卫青他们。

这个伊川其实就是后来的天灵子,碰到他其实比翁锐他们还要晚几年,那时他已经有三十多岁,本来对这个年龄的人天枢老人是根本不感兴趣的,但偶然的机会却让他看到了伊川和一头熊相搏的一幕,不但身法灵活,其招数也是稀奇古怪,看得他有点眼花缭乱,他觉得还是有些灵性,就想指点一下他,谁知这家伙还有点不服,但被痛打一顿之后,不但心服口服,还像个黏皮糖似的要拜他为师,由于这家伙有些武功基础,天枢老人并没有像翁锐他们一样从头教起,只是给了他“混沌初开”的偈语让他自悟,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还要继续去寻找妻子曾禔。

开始这个伊川还很积极,但后来他一直感不到进境,又很难找到天数老人,他就觉得天枢老人是在戏弄他,生气的不得了,于是自己也弄了一头犍牛骑着,打扮的像个修道者一样,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很道家的名字天灵子,扬言要遍访名师,一定要打败天枢老人这个骗子。

翁锐和卫青是天枢老人寻妻路上的另一次偶遇,在那个时候,他对武功已经有点心灰意冷,他在想,只要能找回妻子曾禔,他情愿放弃门主之位,不再与任何人去争长短,与她长相思守。但近十年来的数次相遇,他从这两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种灵性的崛起,稍加引导,他们就能在空白的绢帛之上画出优美的图案,并且还和自己想象的方向相差不远,这使他不忍放弃他们,所以这么多年对他们也是关注有加,还用了不少心思。

这两人虽说路子不同,但同样进境神速,特别是翁锐,属于资质悟性都是奇佳的那种,在与和他有关或者无关的各种际遇之中都能快速成长,并且在误打误撞中竟然帮他找到了他苦苦找了十八年的妻子曾禔,哪怕是她一出现就落入了阴山三鬼这种贪婪、凶悍的歹人之手。

天枢老人听到有关歧门谷江湖传言的时候是在十几天前,那时他还在淮水边一个道观里的老友那里喝茶,听闻此事他便即可南下,他嫌他的牦牛太慢,就把它留在了道观,自己纵马前往。

这回让天枢老人最震惊的是在儿子十七岁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妻子曾禔会在那个时候突然失踪,她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居所,但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两人总是争执不断,冷战不断,有时候两三天不见面也很正常,直到数天以后他才意识到妻子曾禔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才着了急。

现在既然有了妻子和儿子消息,并且一出现就处在危险之中,这让他有点心神大乱,完全不像有他这种修为人的表现,可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不管是当年妻子曾禔多么恨他,现在他都不想她有半点事,就算是把天捅破,他也要保障他们安全。

修行之人往往追求放下羁绊,或亲情,或财富,或仇怨,但在有了妻儿的牵挂之后,天枢老人却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尽管这里面还含有隐隐的痛,但他像被一下子注入了一种神奇的力量,整个生命都变得鲜亮起来。

在传来的消息中,除了妻子曾禔和儿子孙庸,那个没有名分的弟子翁锐和师弟云枢子,还有就是南越庾岭的歧门谷和阴山三鬼,这恶虎鬼胥黎能添为江湖十大剑士之一,也一定是位难缠的主,怎么对付他们总得好好合计合计。

他不知道阴山三鬼为什么会去袭击歧门谷,这事情总会搞清楚的,他现在要弄清楚的是这些人的动向,因为妻子曾禔就在他们手上,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曾禔。

阴山三鬼此次出手,只抓了曾禔,应该是没达到目的,这一定是和师弟云枢子有关,他们或者继续想方设法了结此事,或者挟持曾禔躲回阴山老巢,湖湘一带应该是他们必经之路,所以这个地方也成了天枢老人的首选之地。

在去往湖湘之地的路上,孙庸在茅山大战天灵子的消息他也听到了,有翁锐跟着,他们能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让自己知道,说明他们也在受到威胁,这也让他犯了好一阵子难,这边是从未见过面的儿子受到威胁,那边是多年未见的妻子被人挟持,怎么选择他都感到心痛万分,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难道胥黎真的不在湖湘方向?

天枢老人能有此成就,自是有他的智慧,综合各方面的消息,他感觉翁锐和孙庸他们受到的威胁并不大,最重要的是对方只是抓了曾禔,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在这种情况下再去追杀别人或者去抓翁锐他们的意义不是很大,况且翁锐这两年的成长,应该有应付这一切的能力,所以他依然决然选择了湖湘。

儿子以后会走自己的路,就算是受点磨难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妻子他不能再失去她,就算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他都愿意,否则他这一辈子都会不得安宁。

船上的风是清冷的,但天枢老人的心里却像年轻人一样有一团火,他感到他离妻子越来越近了,甚至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激动。

第十七章 密情-4:师兄弟

天枢老人不能老在水上飘着,过段时间他就得上岸看看,听听江湖人士的议论,探听一些风声,就在他再次上岸的时候,他看到了云枢子给他留下的暗记,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只有在紧急时刻才会使用。

说实在的,天枢老人这回出来判断的只是一个大方向,对于细节他还是非常茫然,阴山三鬼出于现在的状况,行事很是诡秘,他们的行踪竟没有一点消息流出,这回有了云枢子的下落,天枢老人顿时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按照云枢子暗号的指引,天枢老人找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客栈,在这个客栈门口,他再次看到了云枢子的暗号,没犹豫就走了进去。

“客官好,你可是要住店?”小二一见有人进来就赶紧招呼。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尚仲的客人?”天枢老人一上来就问到了云枢子的俗名。

“这个……”

小二不知这是什么情况,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云枢子已经出现在楼梯口:“师兄,我在这里。”说完“噔噔噔”的跑下楼来迎接:“师兄,你这边请。”

“哼!”天枢老人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上楼而去。

云枢子跟着师兄天枢老人上楼,引领他到房间坐好,亲手端上新茶,才道:“师兄一向可好?”

云枢子一直跟师兄天枢老人关系很好,但这次为了师妹曾禔,他瞒了师兄这么多年,他能体会到他心里的苦楚和对他的怨恨,但不管怎么说,这层隐情总是要揭开的。

天枢老人看了他一眼,表情十分复杂,怨恨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曾禔才是他当下最关心的:“师妹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她应该没事,”云枢子道:“前几天我和胥黎刚见过一面,他应该不敢对师妹怎么样。”

“他说什么?”天枢老人道。

“他说只要师兄能放过这件事,他保障师妹的安全。”云枢子小心翼翼的道。

“他到现在还敢跟我讲条件?”天枢老人脸色一寒。

“他们手上也就这点筹码,”云枢子道:“他们对师兄还是颇为顾忌。”

“他们知道就好,”天枢老人阴森森地道:“要是师妹出半点差池,我就将他们阴山三鬼连根拔起!”

“所以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等着你的态度。”云枢子道。

“锐儿和庸儿的事是你安排的?”天枢老人道,这儿子虽说还没见过,但这份牵挂却是与生俱来的。

“为了安全起见,我安排和他们走不同的方向,”云枢子道:“我从这个方向牵着胥黎他们的目光,让锐儿带着庸儿他们从另一个方向去找你,但他们去找天灵子却不是我安排的。”

“找天灵子也只有他想得出来,”天枢老人舒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看来这孩子确实长大了。”

“这孩子的本事可能已经超过了师兄的想象。”云枢子也由衷地赞叹道。

“翁锐怎么会到歧门谷来?”天枢老人道。

“他在满天下的找你,最后从天灵子那里听了点蛛丝马迹,就稀里糊涂的闯到那里去了。”云枢子道。

“这么说,天灵子也知道这个地方?”天枢老人更加惊奇。

“他闯到那里纯属偶然,但却撞破了那里的秘密,”云枢子道:“后面翁锐的到来和突然遇袭可能都和他有些关系。”

“唉,看来这家伙对我隐瞒了不少事,”天枢老人叹道:“先不说他了,怎么会出这种事?”

天枢老人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弟武功也算是江湖顶尖级的存在,曾禔也算是天枢门的好手,还有翁锐和儿子孙庸,这也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区区阴山三鬼就能把歧门谷给挑了,说破天他也没想通这件事。

“我带锐儿、庸儿、玉儿姑娘去天工山待了一段时间,想让他们历练历练,”云枢子道:“没想到在我们回来的前几天就出了事,等我们赶到,歧门谷的院子已经被烧,除了一位师妹掩护逃出来报信的弟子,其他人全部被杀,师妹也不知所踪。”

“胥黎他们还一直在等着你们?”天枢老人道。

“是的,”云枢子道:“当时我们实在不知道是谁,我先去查看,看看没有什么反应,才叫锐儿庸儿他们过来,但不成想他们在暗中一直等着我们,等我们到齐他们才现身。我本想套问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但除了他们其中的一位说漏嘴可能是受人所托,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双方又是一场混战,多亏两个孩子武功长进很大,才可勉力支撑,在拼杀的过程中,从武功上我才认出胥黎,就猜到了阴山三鬼,但胥黎确实技高一筹,我苦战不下,怕孩子们有失,才拼力掩护他们从暗道退走……”

说到这里,云枢子也是面露愧色,把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也简单的给天枢老人叙述了一遍,连小姑娘朱玉布毒阵掠退阴山三鬼的事也说了。

“你能确定师妹她没事?”天枢老人道。

“能确定,”云枢子道:“在胥黎他们退走之后,我还去了一趟被烧毁的院子处理那里的尸体,碰上了对方一位受了毒伤还没死的弟子,临死前说出了师妹的藏身之处,当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所踪,但师妹的用具、遗物残留以及捆绑的绳索能确定,师妹确实在那里待过。”

这几句话让天枢老人心中大定,只要妻子还活着,他一定会把他救出来,就算是真要放过对方他也在所不惜。

“这些年你一直和师妹在一起?”天枢老人道。

“是的。”云枢子知道这才是他最难为情的地方。

“为什么不告诉我?”天枢老人道。

“师妹不让说,”云枢子道:“她有他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天枢老人道。

“按照师父所创立的天枢门的功法培养庸儿,让他能在二十年之约到来之际战胜两位师兄的弟子,保住你的门主之位。”

“唉,”天枢老人长叹一声:“保住那个门主位置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也是在为你着急。”云枢子道。

云枢子的这句话可算是刺中了天枢老人的软肋,他自己虽在武功上有独到见解,也练就一身非凡武功,可他的那套教授的方法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他却初心不改,顽固坚持,最后弄得自己门下弟子凋零,妻子一怒之下也离他而去,一人隐居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竟是为了避开自己的干扰,让孩子静静心心的学习本门武功,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个莫大的讽刺,他不知道要是早几年找到他们,他会怎么样对待这个孩子。

“十八年了,十八年了。”天枢老人喃喃道,人生能有几个十八年!

“或许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云枢子道。

“她还愿意见我吗?”天枢老人忽然犹豫起来。

“当然愿意了,”云枢子道:“师妹对你用情至深,这些年来虽然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但她一刻也没忘了你。”

“唉,这都是我造成的,”天枢老人叹了口气道:“庸儿是你教的?”

“是我和师妹一起教的。”云枢子道。

“谢谢你!”

能从天枢老人嘴里听到谢谢二字真是不容易,云枢子能抚育教导自己的儿子十七年,天枢门的本门功法肯定是错不了,他也不敢奢望儿子能跟着自己去学,但能和天灵子一战说明他的功夫确实不错,就算是自己也未必就能做得到,尽管云枢子瞒了他十八年,但这个谢谢还是要说的。

“师兄,你看你……嘿嘿。”天枢老人没有过于责备,还说了声谢谢,这让云枢子有些慌乱,也有些不适应。

“你怎么看这件事?”天枢老人道。

“我总觉得这是和两位师兄有关。”云枢子道。

“为什么这么想?”天枢老人道。

“不管是天枢门,还是我和师妹,加上师兄你自己,我们谁和阴山三鬼都没有过节,”云枢子道:“但对方不但来了,还出手凶狠,每一步都想置我们于死地,他们没有理由这么恨我们,那一定就有其他人了,并且胥黎本身就是个贪财好赌之人,言谈举止间似乎也透露出受人所托之意,要抓住锐儿庸儿多换些钱,看来这俩孩子也是他们的目标……”

“你说这两孩子是他们的目标?”天枢老人忽然眼睛一睁。

“您的意思……?”

“二十年之约?!”天枢老人打断云枢子的话,站起来惊道。

“他们怕锐儿、庸儿胜过他们的弟子?”云枢子似乎也想通了这个道理。

“他们真能下这个手?”曾禔是师父亶爰山人的女儿,是他们大家的小师妹,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猜测。

“也可能是翁锐这两年在江湖的名声太响了,他们坐不住了。”云枢子道。

“我们先别这么想,等见到胥黎再说,”天枢老人道:“你和他怎么联系?”

“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有事他会找我。”云枢子道。

“他怎么找你?”天枢老人道。

“这说不准……”

云枢子还没有说完,就见小二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书笺:“客官,有人给您送了一份信。”

“师兄您看,这不来了!”云枢子道。

第十七章 密情-5:强者对话

夜晚的河边风还是有点大,淡淡的月光不时从乌沉沉的云朵里钻出来,照着马蹄形拐弯的河流,泛出暗青色的粼粼波光,潺潺的流水声,微微的风声,都把这一片风景优美的地方衬托的特别安静,但当月光被云遮挡的时候,就会显得冷森森的有点可怕。

虎尾剑士胥黎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会了,他知道这一切都得有个了解,不管是死是活,今晚他都得来,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迈开了步子,不管有多艰难都得走下去。

对于一位老江湖来说,刀口舔血,生死搏杀,一生也是经过了无数凶险的时刻,胥黎杀过不少人,也不止一次差点被杀,面对生死早就没多少恐惧,有时候还是有些兴奋,但一直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而永远没有结果,这是他极为讨厌的,所以每一次的了结,他都极为放松,今天也是这样。

在这样静静的夜里,伴着时隐时现的月光,忽明忽暗地场景也显得有些诡异,这是杀人的好地方,也是杀人的好时机,即便被杀,也不负这种氛围,想到这里,胥黎的嘴角竟显出一丝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声响,慢慢的转过身来,离他不远处已经有一个黑影赫然站立,他知道他要等的人来了。

来人一身黑色披风,身体略微瘦削,个头似乎要比胥黎矮上一些,朦胧中看不清脸庞,但那一撮山羊胡子倒很清晰。

这当然是天枢老人,既然接到邀请,他当然当仁不让,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煎熬了数日,对他来说或许也是十八年痛苦解脱的开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这夜似乎比刚才更静,风声和流水声还在,但很快就被从两个人身上弥漫出的浓浓的杀气所覆盖,冰冷,刺骨,令人战栗,而双方的战意在这杀气中急速的提升。

“吁……”

伴随着一声怪叫,胥黎已经化作一道黑影,手中的剑带着破空之声急速袭向天枢老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不需要任何客套,他一开始就必须全力以赴!

多少年了,除了天玑子和天工子,还没有人让天枢老人感觉到压力,但今天的这个胥黎,竟能在瞬间将他的战意摧升到如此高度,这倒让他感慨江湖人才辈出,十大剑士绝非浪得虚名,要不是为了妻子曾禔,或许他真愿意为他助力一二,但今天,他出手也绝不可能留有余地!

面对胥黎当面的雷霆一击,天枢老人冷哼一声,身子一晃,整个身体瞬间虚化,月光下幻化出无数的身影,这些身影已经将胥黎的那道黑影包围,道道剑光几乎将他笼罩,混沌初开,化于无形,却无处不在,将当今武林剑道的最高境界发挥的淋漓尽致。

江湖十大剑士,那都是仅次于道门三圣的存在,每个人在自己的领域都有非常独到的见解,在天枢老人的剑光的笼罩下,手中的剑以极其怪异的手法上下翻飞,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硬是从天枢老人的道道虚影之间穿出了一条路,反手的一剑更是剑光大涨,犹如万马奔腾。

这是一场难得一见的武林顶尖级的较量,不是切磋交流,而是以死相博,足以让江河息声,让星辰变色,那种震撼或许能成为绝响,隐秘于滔滔不绝的江湖洪流之中,胥黎选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他就没想让谁看到,天枢老人更是对此没有兴趣,他要做的就是打败胥黎,尽快找到妻子曾禔的下落。

武林是一个创造梦想的地方,也是一个绝对讲求实力的地方,天枢老人每次出手都会对胥黎造成极大的压迫,那是一种彻天彻地的力量,但胥黎却能在这几乎密不透风的压迫中找到出路,不断的做出反击,两个人身形飞转,在月光、星空、波光的背景下几乎成了透明的灯影,忽然间一声清脆的金玉交响,“仓啷”一声,胥黎的剑已经掉到地上,执剑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顿时抬不起来,两人也瞬间停顿下来,伫立在原地。

从两个人一言不发开始动手,到两人突然停下,前后也不过十数次呼吸的时间,胥黎连攻带守共疯狂发出了二十多招,不可谓不努力,天枢老人更是气势滔天,法度森严,在自己的节奏里不忙不乱,刚刚用了十三招,就挑掉了胥黎手中的剑。

“这就是你的天枢十三剑?”胥黎冷冷的问道,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失败的影响。

“你还不配。”天枢老人平稳地道,未来之前,他还有点心如火燎,但到了现在,他的心情终于可以恢复往日的平和。

“你确实不错,不愧于道门三圣之名,”胥黎也很轻松,看似根本不在乎天枢老人的敌意:“只是你那些师兄师弟实在不配天枢门的名声。”

“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和你讨论他们的。”天枢老人显然不想用这种方式和他拉近关系。

“我知道,”胥黎继续道:“你等这一天恐怕有不少日子了,也用不着急这一时吧。”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天枢老人道。

“你不会,”胥黎说得很自信:“就算是我杀了你,你也不会杀了我。”

这话还真点中了天枢老人的要害,没有曾禔的消息,他就算把这个家伙削成个人棍,也是不会让他死的。

“所以,你就想试试?”天枢老人道。

“当然,”胥黎一点都不想隐瞒:“道门三圣名声在外,但真正见识过其功夫的人并不是很多,传说有时候难免水分过多,总不如自己亲见来得真切,要是我能杀了你,说明这江湖传言不免夸大其词,我也可以就此一了百了,不再在这件事上吊着,没准还会多捞些钱。”

这是胥黎第二次谈钱的事情了,上一次是首次和云枢子交手的时候,似乎他在一再地表明他们并没有仇恨,他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你倒是坦荡,”天枢老人道:“看来你为这事确实拿了别人不少钱?”

“这当然,”胥黎道:“你知道,这江湖上的事能够让我动心的不多。”

“我不知道,”天枢老人的声音不大,但已经非常严厉:“我倒是很想这道我的妻儿在你心中到底值多少分量?”

“你还真把我看高了,”看来胥黎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到了这步田地,他也是决然要将低调进行到底:“要是知道这一票是你天枢子的女人和孩子,哪怕是给座金山我也会绕着走。”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那里是谁?”这点天枢老人已经隐隐猜到,但他还是要证实一下。

“别说我们不知道,就是你在江湖上飘荡了这么多年,对于歧门谷也不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吗,”胥黎道:“我只知道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要我在南越庾岭深处找一个叫歧门谷的地方,把一所神秘的院子里的人杀光,房子烧光,做的干干净净就行。江湖上的名人、难缠之人我还知道一些,歧门谷显然不在之列,我把这件事看得比较简单,但这件事后来的意外却超乎了我的想象。”

“你们抓住曾禔之后为什么不停止?”天枢老人道。

“哼,你觉得我能停得下来吗?”胥黎道:“江湖人称我为虎尾剑士,说只要有人踩了我的尾巴,我一定会反咬一口,这话说的没错,但我们自己也知道,我们这次才是真正踩到了老虎尾巴上。”

“所以你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人全部抹掉?”天枢老人道。

“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方法吗?”胥黎道。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会留下曾禔?”天枢老人道。

“我当然有我的想法,”胥黎道:“有人骗了我们,留下她我至少可以再索取加倍的偿金。”

“真是贪得无厌!”天枢老人恨恨的道。

“正因为我贪,我们才有今天对话的机会,”胥黎道:“否则只有以刀剑说话了。”

“谈正题吧,这事如何了结?”天枢老人道。

“我的意思我想云枢子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胥黎道。

“他是他,你是你。”天枢老人道。

“好,我就再说一遍,”胥黎道:“不管这事怎么发生的,但现在你的妻子、儿子、弟子都还活着,只要你承诺此生不再追究此事,我保证曾女侠完好无损的回到你身边。”

“我要不答应呢?”天枢老人道。

“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胥黎道。

“看来你是吃定我了,”天枢老人道:“好吧,我给你这个承诺。”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对我刚才说的那句话的承诺吗?”胥黎想再次确定一下。

“要不要我给你写个承诺书?”天枢老人道。

“那倒不用,”胥黎道:“如果你自己不想遵守承诺,就算是昭告整个武林那又能怎么样!”

“但你有没有想过,”天枢老人道:“就算我承诺你,还有别人未必善罢甘休。”

“哈哈哈,你想多了,”胥黎道:“就算我胥黎在江湖的名声不好,但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只要和你天枢子之间把这件事放下,其他的人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好,那现在可以让我和我师妹见面了吧?”天枢老人真的不想再磨此事了。

“你把我想得也太天真了,”胥黎道:“没有你的承诺之前,我能把她时时带在身边?三天以内,你自然可以见到。”

“那我就再等你三天,”天枢老人狠声道:“如果有什么不测,整个江湖将再无阴山三鬼立足之地!”

“好,”胥黎捡起自己的剑道:“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慢着,”天枢老人道:“我还有一事要问,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做这事的?”

“哼,”胥黎冷哼一声道:“你不觉得现在问这件事有点晚了吗?就算我阴山三兄弟再不济,也不能用出卖东家的底细去换自己的性命吧?”

胥黎说完,竟大摇大摆的踱着步子缓缓离开了,把一个愣神的天枢老人扔在了河边。

月亮又从云缝里露出来了,夜风吹得更大了,河水也变得更清亮了。

第十七章 密情-6:团聚

曾禔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月多来的禁制生活也让她感慨万千。

初期歧门谷遇袭,她真的是无比的愤怒,恨不能杀光这些莫名其妙闯上门来的强盗,但交手中她才发现,这可不是一伙普通的强盗,他们的功夫比她的想象高太多,自己拼了全力,也只是杀了一个伤了一个,这还只是一出门就撞上的几位弟子,等为首的那位一出手,顿时就感相形见绌,和人家不在一个境界,几个回合下来就受伤被抓,这在她一生中可是头一次遇到啊。

被抓的屈辱让她想到过死,这对江湖儿女来说本就不算什么大事,但她更多放心不下的是儿子孙庸,这可是她这一辈子的希望,也是她和小师兄云枢子多年来培育的心血,也有她对丈夫天枢子修炼理想的残存希望,她无法接受儿子出任何危险,默默地祷告逃出去的青纯能把歧门谷遭袭的消息带给师兄云枢子,以便他们早做准备,能让儿子逃过此劫。

但令她奇怪的是,当这伙人得知了她的身份时,他们竟表现出无比惊讶的神态,甚至有些惊恐,他们似乎对此一无所知,都开始犹豫这活还要不要干下去,也反映出这伙人并不是自己要来的,而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或者委托,但不管怎样,看来天枢门的这块牌子也不是白给的,这让她也稍微心安了一些。

但随后她却发现,他们将她点穴、捆绑,还找专人看管,最后竟密谋设下陷阱,要将没有在家的所有的人一网打尽,这又使她变得十分焦急,在她得知对方就是阴山三鬼时更是有点怕,胥黎虎尾剑士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在她看来这里面除了师兄云枢子,其他的都是小孩,在这种场面上都还派不了多大用场,她只想让他们得到消息赶快离开,不要为了她而犯险,但她知道,可这一切都由不了她。

再往后所发生的事就让她有点哭笑不得了,她等回来的既不是云枢子他们被杀的消息,也不是被抓回来的儿子,而是被抬回来的戎劭和一名弟子,并且还都是因为中毒,还有两名弟子根本就没有回来,看来遭遇重创的不是云枢子他们,并且在听到查统没能将翁锐、孙庸杀掉而让他们逃脱的埋怨时,她又禁不住开心起来。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更加匪夷所思,阴山三鬼不但迅速变换了地方,对她也好了很多,除了继续点住她的穴道防止她反抗或者逃脱之外,也不再问她,也不理她,只是每天要她跟着他们不断的转换地方,看样子他们是要退走,或者是要回他们的阴山老巢。

这时候的曾禔已经比较轻松了,尽管气血受制,真气被死死压制,但活动还算自如,就是胥黎他们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说的话也越来越少,并且很多话都是在避着她谈,她能得到儿子消息的来源也几乎断了。

终于有一天,她被秘密安排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客栈,并且把她的剑和其他一些物品还给了她,胥黎还亲自来告诉她,她需要在这里待上三天,这三天里面吃的喝的都会有人送来,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走出房间半步,不和任何人联系,这一点至关重要,否则他将不能保证她的安全,甚至他儿子都可能会有危险,三天后自然会有人来找她,她就可以见到她想见的人。

胥黎的话说完,他们这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过得半天时间,她身上被制的穴道相继解开,她本能的抓起自己的剑就想往外走,但刚走一步她又停住了,她为儿子已经苦撑了十八年,她不能为了三天拿儿子冒险,哪怕胥黎是在唬她,趁这个时间她可以好好想想这件事。

胥黎他们突然放了曾禔让她感觉有些意外,胥黎她以前只是听说过,除了贪财残忍武功高强之外,和她和天枢门的人没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仇恨,师兄天枢子只是醉心于他的修炼之道,更不屑与这些江湖人士来往,而他们这次跋涉千里来袭击歧门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接受了某种委托,但谁能出得起胥黎的价码,还是针对自己,这让她真有点想不通,但这不是最紧急的,不过只要她出去,这事总能查清楚。

胥黎他们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看样子确实是走了,走得还十分的踏实和自信,不慌不忙,似乎这一篇已经翻过去了。

阴山三鬼不是什么好人,十大剑士之一的胥黎更是武功高强,显然他们不是出于好心或者能和云枢子他们达成和解,因为云枢子还不是他的对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师兄天枢子来了,至于他们达成了什么约定,那已经不是她想关心的事情了。

其实这个场景在她脑子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每次出现都被她迅速给压下去,她不愿多想这个人,这里面有太多让她难以释怀的东西,但现在她却不能不想,或许他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本来十八年都过去了,她想她自己都早不记恨他了,但真到了要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又犹豫了,这十八年每个人都变化了很多,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接受他,也不知道她该如何去面对他,也不清楚对于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他能不能原谅,她不能躲避的是儿子已经长大,他应该见到自己的父亲。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眼前的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她知道她要见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曾禔把自己简单的打扮了一下,四十多岁的年纪她还不算太老,打扮起来还是风韵犹存,尽管近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但她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相,特别是师兄天枢子,那个几乎让她忘掉又隐隐牵挂的夫君。

“小二,我要见一下天字一号的客人。”这是云枢子的声音。

“客官,我这就帮您去请。”小二道。

“不用,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云枢子道。

“就在楼上东首顶头。”

小二的声音刚止,就听见了急促的“噔噔噔”上楼的声音,而且还不只一人,曾禔没有出门迎接,但她的心跳的很快。

“师妹!”推门进来的是师兄云枢子。

“师兄!”曾禔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样?”云枢子道。

“我没事,你们都好吧?”曾禔颤声道。

“好,都好,”云枢子说完,一闪身站到一边,天枢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师兄他也来了。”

“师妹,你…你还好吧?”天枢老人的嘴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里的泪水滑落下来。

“师兄。”曾禔只说了一句就已经泪流满面,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这种情分都很难以割舍,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天枢子现在的样子,但她没想到岁月给他留下的痕迹几乎快让她快认不出他来,他真的变老了,但从他的眼神中,她能感觉得到那种热切的关怀,本来许多年所积攒下来的怨恨,在这一刻突然间土崩瓦解,她上前两步,紧紧的抓住了天枢子的双手。

这种场景让在场的云枢子也感动万分,他背过身去,不忍直视。

“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天枢老人腾出一只手,轻轻抹去曾禔脸上的泪水,紧紧的抓着她,生怕她再次跑掉似的。

“嗯,嗯,我知道!”曾禔使劲的点着头。

“谢谢你!”天枢老人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这里面也确实包含了太多的内容,但一定有他们的儿子。

“师兄,”曾禔道:“我当年不辞而别,你不记恨我?”

“我从来都没记恨过你,”天枢子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还差点铸成大错。”

“师兄,我……”曾禔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师兄,师妹,”云枢子道:“你们夫妻这么多年刚刚团聚,不能老这么站着呀,我已经让青冥去找了一个好地方,师妹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过去,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杯,一是祝贺师兄师妹团聚,二是祝贺我们度过此劫,去去这身上的晦气。”

“哪庸儿和锐儿他们呢?”曾禔这才想起还没见到儿子。

“我和他们没走一路,”云枢子道:“只要你和师兄团聚的消息一传出去,你们很快就能见面。”

“他们你不用担心,”天枢老人道:“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们现在的能耐比我们这个年纪可是强太多了,再说了,让他们历练历练也没什么坏处,这江湖以后总是他们的。”

“你倒是心很大,”曾禔破泣为笑,白了天枢子一眼道:“他长这么大,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

“这我知道,但这鸟翅膀硬了总是要自己飞的啊,呵呵。”天枢老人谈到儿子也是眉开眼笑。

“但说好了,让他自己飞。”曾禔强调了一句。

“听你的,让他自己飞,”天枢老人道:“我决不干预。”

“哈哈哈……”

第十七章 密情-8:没有证据

云枢子找的饭店确实不错,地段热闹,门面气派,还特意预定了一个最好的雅间,餐具酒具都很精致,菜品也都是精挑细选,让这一切看起来都极具仪式感。

这是天枢老人人生又一个重要的时刻,尽管还缺了一些人,但都值得庆祝一下,这种热闹的气氛,让这对久别重逢的患难夫妻迅速的变得亲近起来。

“师兄,你为什么没有先去找儿子,”曾禔在敬了天枢老人一杯酒后道:“难道你真不担心他有事?”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尽管天枢老人和云枢子都说他们没事,但这做娘的没看到就是有点不放心。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天枢老人道:“我是先得到歧门谷消息的,知道你不但活着,我们的儿子都十七岁了,并且还都处在危险之中,当时我判断不管胥黎他们作何选择,湖湘一带都是他们最可能的途经路线,就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

但在路上,我又听说了锐儿和庸儿在茅山出现,并且和天灵子有过一战,传的还很神奇,说庸儿把天灵子给打晕了过去,第二天这家伙就不知所踪。”

我当时就有点犹豫,到底你们走的是哪一路,是不是在一起,有没有和阴山三鬼他们在一路,后来仔细一想,翁锐在这种情况下能带着庸儿去找天灵子,还弄得这么张扬,后面还再无下文,看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并且这些消息指向两个方向,说明你们并不在一起,这两个孩子能这么大胆,说明他们并没有眼下的危机,而师妹你这边的危机又迫在眉睫,所以只好先把他们那边放下了。”

“要是他们真的有事,我就再不理你了。”曾禔虽在埋怨,但却是一脸的幸福。

“他们不会有事的,”云枢子道:“我早就断定只要歧门谷的消息被传出去,胥黎这家伙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再去在庸儿他们身上做文章也失去了意义,他迟早得找师兄做个了断,否则他们这后半生就别想安宁,看来这事还是让我给猜对了。”

“其实还有个原因,”天枢老人道:“锐儿跟我已经快十年了,这孩子在这段时间内经历了很多,见过的各种场面也不少,他的成长很快,虽说不经常和他在一起,但他的事我一直在关注,就算是有些危急,我相信他应该可以应付,庸儿刚刚出道,跟着他这位小师兄也可以好好学学。”

“看来你对你这位弟子还蛮看重的。”曾禔道。

“他什么都好,需要的只是火候。”天枢老人道。

“师兄,我一直都想问你,”云枢子道:“那个天灵子是怎么回事,他算是你的弟子吗?”

“其实我见到他和锐儿他们的时间差不多,可能还要稍晚一些,”天枢老人道:“他的名字叫伊川,那时候他已经有三十出头了,开始觉得他还是有些灵性,就指点过他一些,但后来发现他的心性偏狭,情绪还很不稳定,总想急于求成,离真正的道心相去甚远,就放弃了他,谁知这家伙有点耍无赖,非得缠着要我教他,不得以我就给了他‘混沌初开’的偈语让他去悟,因过了很久后毫无进展,就觉得我骗了他,学我的样子,给自己弄了头牛,还起了个道号‘天灵子’,到处说我的坏话,就这样,呵呵。”

“可是他武功不弱,”曾禔道:“他在歧门谷就和庸儿交过手,虽说当时庸儿侥幸胜了他,但那都是本门的功法招数在起作用,就功力和经验来说,庸儿和他还有些差距。”

“对了,师弟说起过这件事,”天枢老人道:“天灵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歧门谷?”

“这已经很久了,”云枢子看了曾禔一眼道:“应该也快有一年了吧。”

“他知道你们是谁吗?”天枢老人道。

“这家伙也很聪明,”曾禔道:“我看他从山外面来,就想探听一些你的消息,当听说他和你有过一段故事时,就多问了两句,再加上庸儿用天枢门的剑法和他交手,又叫我娘,他竟然猜到了我的身份。”

“哦,对了,”天枢老人道:“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无意中说起过一句在到处找你的话,可这家伙太可恶了!”天枢老人突然面露怒容。

“怎么啦?”曾禔道,一个天灵子能把天枢老人惹怒,在座的人都没有想到。

“半年多前我还见到过他,他竟然没告诉我这件事!”天枢老人道。

“就是你打他一顿哪回?”云枢子道。

“这你知道?”天枢老人道。

“我们也只是听锐儿说的,”云枢子道:“锐儿也是从他那里听到了‘歧门谷’这个名字才找到这里来的。”

“就只是这个地名?”天枢老人有点不敢相信。

“他是这么说的,”云枢子道:“那时锐儿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当他们听说你把天灵子给打了之后就去找他,可这家伙把你打他的那口气全出在了锐儿身上,差点弄得两败俱伤,后来听说他犯病人事不省,在昏迷中提到了‘歧门谷’这个名字,醒了后锐儿问他又百般掩饰,锐儿以为这地方和你有关就找来了。”

“师兄,我有一事不明,”曾禔道:“既然你已经放弃了他,为什么还会去打他?”

“这也是为了翁锐,”天枢老人道:“由于我的关系,天灵子自从第一次碰到锐儿就打了他一顿,想从中看是不是我教了他什么高深的武功,每次都打的很重,后来我发现每次在和天灵子交手后都能极大的促进翁锐对武功的领悟,他到成了一块很好的磨刀石。这次锐儿自己出来闯荡,奇遇经历很多,无论是其功力还是剑法都提升很大,恐怕天灵子已经不是他的对手,我也是想帮他提升提升,否则锐儿没有压力,他的进步也就会慢下来。”

“原来是这样,”云枢子道:“看来这家伙悟性确实不够,这么好的机缘他都参不透,还要冲翁锐发火,掩饰这个掩饰那个的,哈哈。”

“那他为什么要掩饰?”天枢老人道。

“这是我让他发的誓,”云枢子道:“当初我和师妹隐居在那个地方,最初的想法就是为了不让您找到,因为师妹看你实在没有找到满意的弟子,就想和我一起把庸儿培养好,好在你和两位师兄二十年之约时有人帮你。歧门谷在被天灵子撞破后,按理说就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但毕竟您和他还是有一师之缘,所以他发誓之后也就让他走了。”

“这么说只有天灵子知道你们在这里了?”天枢老人忽然道。

“师兄,你是说阴山三鬼袭击歧门谷和天灵子有关?”曾禔道。

“不,”天枢老人摇头道:“就天灵子的能力、财力和影响力,他都办不了这件事,就算是他想报复我也不可能。”

“也就是说有人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曾禔道。

“但锐儿从他那里得到消息后就不是他一个人知道了,”云枢子道:“他们一路打听过来,泄露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但锐儿他们并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天枢老人道:“除非有人跟着锐儿他们。”

“但就算是这样,谁会对我们这么恨,一定要将我们都置于死地?”曾禔道:“前两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我怎么都想不通。”

“我有过一些怀疑,前两天和师兄说过,”云枢子道:“师兄说没有证据,让我不要乱猜。”

“你说是谁?”曾禔道。

“留在云峰山上那两位!”云枢子道。

“你说是大师兄和二师兄?”曾禔惊道:“这怎么可能?”

“为了他们和师兄的二十年之约,”云枢子道:“这两个人对师兄做天枢门门主一直心怀不满,他们是武功比不上师兄才不敢硬抢,在师兄的坚持下不得已才答应这二十年之约。以前他们看师兄找不到传人也就算了,但这两年翁锐和卫青的名声越来越响,特别是翁锐堪堪成为年轻一代的领袖,他们完全有理由在这个时候使阴招,只要没有了锐儿、庸儿和那个卫青,师兄一年多后就得交出天枢门门主之位。”

“但你这个还是没有证据啊,”天枢老人道:“就算是他们在幕后指使,胥黎这家伙也是不肯说的。”

“你不是已经制住他了吗?”曾禔道。

“但我已经答应他只要你安全回来,我就不再计较此事。”天枢老人道。

“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云枢子一拳砸在自己腿上,显得非常后悔。

“哪…哪要是云枢师兄你说的是对的,锐儿和庸儿他们还会不会有危险?”曾禔忐忐忑忑的道。

“嘶……”云枢子倒吸一口冷气。

“不好,我们得马上找到这几个孩子,”天枢老人正色道:“就算是阴山三鬼放弃这件事,但这幕后之人同样还是有机会去做的。”

第十八章 父子-1:大海捞针

意识到这几个孩子有危险是一回事,找到找不到他们是另一回事,何况这些孩子是长腿的,他们现在要去哪里完全不受控制。

其实天枢老人的担心还有另一层意思,前面有这个危机压着,这些孩子还会有些警惕性,可能行事还会比较隐秘,但现在不同了,如果他和阴山三鬼之间有了约定这件事传出去,这些孩子以为危机解除,放松了对行动的管控,那他们的危险就会更大。

云枢子对这件事的安排出了这么大的漏铜也是懊悔不已,巴不得立即找到他们消除这份危险,但就算翁锐他们待在茅山附近不动,和这里也相去千里之遥,中途山岭纵横,大江小河无数,就算最快没有十天八天也很难到达,要是他们已经离开茅山,这茫茫江湖要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经过和师兄天枢老人的商量,他们决定分两路走,云枢子带着青冥、青纯直接回滨海云峰山,那里是天枢门的道场根基,云枢子回去也很正常,再说了,歧门谷已经被烧了,那里也不再有什么秘密,这个时候回去理由也很充分,正好也可以借机探探此事的虚实。

云枢子很着急回去还有一个原因,尽管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歧门谷的幕后黑手就是大师兄星枢子容柯和二师兄宇枢子叶明,但只要他们还在山上呆着,有了他的照应他们也就翻不起什么大浪。

现在整个武林都知道了孙庸和天枢子的关系,阴山三鬼刚刚折戟而归,就算是他们想再假别人之手,恐怕也没人敢接这个活。

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久后重逢,自然不能分开,天枢老人那是江湖顶级的存在,他要想找到一个人、办成一件事,应该没有人可以阻挡住他,还有曾禔也是江湖老手,心思细密,尽管隐居歧门谷一十八年,但她的功夫和那些能耐一样也没拉下,只有比以前更强大。有了他们这对夫妻的组合,找到儿子应该不是难事,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为找寻妻子,天枢老人一直是逆流而上,现在为找儿子,他们夫妻又是乘船顺流而下,自是比原来快了很多。

十八年的分别,一下子天天呆在一起,曾禔感到师兄天枢子确实变化很大。

以前他就是个武痴,有了自己对“天枢十三剑”的理解,他觉得自己已经窥到了道的门径,并对此深信不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狂热、执着、坚韧,但唯图缺了点生活气息,缺了点人情世故,她是慕于他的才华才嫁给他的,但她却极少感到他的温情,最终她负气出走,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现在十八年过去了,天枢子已经由一个意气风发、激情四射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位老人,变化的不仅仅是他的相貌神态,他的话变少了,面容平和了,心气内敛了,现在站在他身边,你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暖意,深厚的内功和剑道造诣使他无形中就带有强大的气场,让曾禔倍感安全。

站在船头的曾禔温情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天枢子,天枢子报以微笑,继续看着前方。

“师兄,”曾禔低声道:“你说大师兄、二师兄真的会做这件事?”

“我看这种可能性很大。”天枢子道。

“为什么会这样?”曾禔有些难以理解。

“他们已经有点等不及了,”天枢子道:“原来他们寄希望于我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弟子,但现在不但有了翁锐、卫青他们,我的儿子也已经十七岁了,并且江湖上又传得那么厉害,他们能这么做,可见他们的弟子也不怎么样,他们有点坐不住了。”

“这么多年的修行,难道他们还把门主这个位置看得那么重?”曾禔道。

“哼哼,我还不是一样,”天枢子苦笑一声道:“当年能得师父的器重,把这位子交给我,我自己也是很高兴的,就算是他们想要,我也一样不想给吗?”

“可是你是为了传承你的心法,是为了弘扬天枢门的道法。”在曾禔心里,师兄天枢子还没有那么自私。

“那也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罢了,”天枢子道:“当修行中有了太多的功利心,这也是免不了的。”

“那你现在还有功利心吗?”曾禔笑道。

“知道自己有则近乎于无,呵呵。”天枢子也不置可否。

“那你这么栽培锐儿是不是也有让他去赴二十年之约的想法?”曾禔道。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天枢老人道:“调教一下他们纯粹是一种道法理想,要不是发生这件事后你们提起,二十年之约的事我都快给忘了。”

“这个翁锐确实不错,”曾禔道:“人聪明,悟性好,心里没有羁绊,心胸还很开阔,连我看了都喜欢,庸儿跟着这么一位师兄,一定会对他有些好处。”

“但这小子并没有完全按照我的思路去学,”天枢子道:“他现在已经超乎了我的道法,有了他自己的路。”

“那这能说明什么呢?”曾禔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天枢子道:“这说明也不见得我的路就是唯一正确的路,但他也得证明这一点。”

“但就算儿子学的是天枢门的传统功法,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曾禔道:“假以时日,他也一定可以成为一代江湖好手。”说到儿子的时候,曾禔不光是一脸的幸福,还有无限的自豪。

“那你给我说说儿子吧。”天枢子道,他只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存在,就连长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

“你想知道他什么?”曾禔笑着仰起头。

“他有多高?多胖?像不像我?”天枢子道。

“唉,你见到他不就全知道了吗?”曾禔叹了口气道。

“那不是还有很多天吗,呵呵。”这个时候的天枢子,简直就像个孩子,连曾禔都被他感染了。

“好,我告诉你,”曾禔道:“他比翁锐矮一点,身子也有点单薄,吃东西有点挑剔,他不光长得像你,就连碰到问题后那股子钻研的劲也像你。”

“噢,这个好!”天枢子赞叹道。

“你先别急着叫好,”曾禔道:“他越是像你,可能你们将来的分歧也就会越大。”

“这个我不怕,”天枢子道:“只要入道,法自各有不同。”

“你又来了,呵呵。”曾禔笑道。

“好啦,不说这个了,”天枢子赶紧道:“你说这几个孩子会到哪里去,我们该上哪里去找他们?”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曾禔白了他一眼道:“阴山三鬼费了那么大的劲就是为了你的一句空头承诺,反正江湖上已经知道这事是他们做的了,他们也就不会在乎再出次丑,把你对他们的承诺也传出去,这样也算是将你一军,就算是你想反悔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你的名声。”

“你的意思是说翁锐他们也会听到这个消息?”天枢子道。

“当然,”曾禔道:“你不是说了吗,这孩子经历不少,他又不傻,何况他一直在找你,现在知道了你的大致方向,我想他一定也会朝这个方向来找,和你汇合。”

“这也有一定的道理,”天枢子道:“丛茅山到这边,沿途走水路比较便当,只要不是太着急,这走水路的可能性也要大一些,何况沿途有很多水陆码头,人多复杂,但消息也多,我们就迎着他们走,没准就能碰上他们。”

“但愿吧,”曾禔道:“这种大海捞针的事就看运气了,到了人多的码头上多去看看问问吧。”

第十八章 父子-2:快乐小兄弟

阴山三鬼袭击歧门谷的消息是云枢子放出来的,但随后传出来的,是为了救妻,道门三圣之一的天枢老人竟然在重伤虎尾剑士胥黎之后答应放他们一马,不再追究此事,这也让许多等着看热闹的江湖人士大失所望,但也对天枢老人与妻子的一往情深赞不绝口。

这消息当然是阴山三鬼自己放出来的,尽管这并不怎么光彩,好在他们身上光彩的事情也不多,多一件少一件也无妨,只要能解危保命就行。虽说胥黎输了,但却没有人敢因此轻视于他,纵观江湖,有自信能在天枢老人剑下抢攻二十多招,扛住他十三招攻击的人也不会太多。

听到这消息最高兴的当然是翁锐他们一伙了,首先是孙庸,前面还嚷着要找阴山三鬼去拼命救娘,后面就马上开心的打听怎样才能见到那位像神一样的亲爹,早点和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娘亲团聚,阴山三鬼的事已经被他暂时忘掉,兴奋的脸上孩子气十足。

翁锐当然也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心中总觉得有些歉疚,歧门谷的事情是在他去了之后不久发生的,他也是一步步打听到哪里的,如果是有人跟着他发现了歧门谷的秘密,现在弄成这样他的罪过可就不小。

尽管他们都怀疑是天灵子泄露了秘密,但还没等他们细问这家伙就逃走了,虽说嫌疑很大,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对此他自己就不能心安。

朱山已经走了,是跟着李豫走的,还把他带来的钱给翁锐他们留了不少。这家伙好不容易才找到翁锐他们,一心就想着跟着他闯荡江湖,一路上赚钱养活这几个人,没想到翁锐竟然给他找了位很会做生意的大师兄,他是有一千个不愿意离开,但面对能赚很多钱的极大诱惑,架不住翁锐再三劝说,最后还是跟着李豫走了。

朱玉本来是那种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性格,这回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她倒是变得越来越腼腆了,过了年她就十七了,快成大姑娘了,小心思也就特别多,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坐下来发呆,呵呵的傻笑。

她以前总觉得朱山这个哥哥除了爱钱很不靠谱,但这回却做了一件极靠谱的事,那就是当着她的面对翁锐讲“你娶了她吧”,当时她真是羞红了脸,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从小父母双亡,她是跟着哥哥长大的,现在哥哥能跟锐哥哥讲这话,那也就是定下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从此她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媳妇,对翁锐更加关怀备至,惹得孙庸经常调笑她。

其实自从朱玉出手帮这帮人脱困,就再也没人敢轻视她的能耐,朱玉空下来要钻研她的医术和毒药,再也没人反对,还齐心协力帮她创造条件,这让她的制毒之术又突飞猛进,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下回她想让谁死,想活都难了,只是她自己不想害人,还研究出了很多控制用药的法子,这方面的功夫就更加厉害了。

这一大早三人吃过早饭,收拾好行囊又上路了,出了客栈的门,孙庸就兴奋的跟着翁锐问这问那。

“师兄,我们今天往哪里走?”孙庸道。

“我已经打听好了,我们再往前面走就到江都了,”翁锐道:“那里可是江南最富的地方,非常繁华,南来北往的人很多,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师父、师娘他们的消息。”

“好,那我们就走快点,”一听说可能有爹娘的消息,孙庸就有点心如火燎,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师兄,你说我爹娘他们会走江都这条路吗?”

“一定会的,”翁锐道:“你在茅山大战天灵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江湖,师父肯定听得到,现在他已经解救了师娘,剩下来当然是来见你这个儿子了,不管是去茅山,还是回云峰山,江都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们到那里等他们一定等得到。”

“你说我娘的伤好了没有?胥黎他们有没有欺负我娘?”孙庸道。

“孙庸哥,你爹那么厉害谁敢欺负你娘啊,你就放心吧,”朱玉笑道:“咯咯,你该不是又想你娘了吧?”

“我就是想,”孙庸赌气道:“难道你不想啊?”

孙庸的话刚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想去安慰一下朱玉,就见她已经低下了头,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眼泪汪汪了。

“我都想不起来我娘是什么样子了,唉……”朱玉凄然的长叹一口气。

“对不起,玉儿,都是我不会说话,”孙庸赶紧道:“你看你还有山子哥,还有我师兄,还有我……”

“呵呵,我没事的,”朱玉擦了擦眼睛轻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个娘真好。”

“那等我见到我娘,我让她收你做干女儿,”孙庸道:“她很喜欢你,这样你也就有个娘了。”

“这行吗……?”朱玉对此有点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不行,”孙庸道:“我说行就行,我娘一定会听我的。”

“那我就谢谢孙庸哥了,咯咯。”一听这话朱玉笑得很开心。

“唉,还不知我娘现在怎么样了?”孙庸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朱玉道:“你娘不是有你爹陪着的吗?”

“对,还有我爹。”孙庸一想到爹,情绪又高涨了一点。

“有个爹也很好。”朱玉又感叹了一句。

看着这两人一会儿这个愁苦,一会儿那个人笑,翁锐觉得挺好玩的,不禁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两人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哭一会笑的?”

“嘿嘿,”孙庸有点不好意思:“师兄,你说我爹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了,”翁锐道:“哪有爹不喜欢儿子的!”

“在你们来之前,我娘从来就没有跟我谈起过爹,”孙庸道:“但你们来了之后谈到他,总觉得他脾气很怪,连娘也要离开他。”

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有这个爹的存在,到现在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可以在江湖呼风唤雨的爹,他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如何跟他相处,孙庸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孙庸哥,这个你不用担心的,”朱玉安慰他道:“你爹很和气的,连我都不怕他。”

“真的?”孙庸道。

“当然是真的。”朱玉道。

“师父对道的理解很深,这使他在武学上成就非凡,”翁锐道:“他只是按他的想法去做,把一些基本道理告诉你,让你自己去学去悟,却很少强迫过什么人,对我和卫青师兄都这样,别人说他脾气怪,只是他和别人的想法不同而已,他自己像玉儿说的那样,还是很和气的。”

“那你见过他的武功吗?”孙庸道,他对父亲还是充满了好奇。

“只是见过一点点,”翁锐道:“小时候他用一根柳枝震断了一块巨石,让我对他佩服不已,我才愿意跟着他学,等学了七八年以后,我和卫师兄一起攻他,他只是一招,我们俩就傻愣愣的站着不知如何出手。”

“那是一种是么感觉?”孙庸奇怪为什么不能出手。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破绽,怎么动都好像在他的攻击之下,逃无可逃!”翁锐道。

“有这么厉害?”孙庸还是有点不信。

“你觉得胥黎厉害吧?”翁锐道。

“当然了,”孙庸道:“他是江湖十大剑士之一,连云枢师叔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只在师父剑下走了十三招。”翁锐都有点想象不出这十三招激烈到什么程度。

“这么说我爹要比胥黎厉害很多?”孙庸问道,其实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忍不住还要问一下。

“当然,”翁锐道:“道门三圣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他们早不在一个层次了。”

“那他会教我吗?”孙庸道。

“你是他儿子,他当然想了,”翁锐踌躇地看了一下孙庸道:“只是师娘未必肯让他教。”

“为什么?”孙庸道。

“师父的教法和师娘的教法不一样,嘿嘿。”翁锐笑道。

“这能有啥不一样,”孙庸不服气地说:“他教了你,你也不是到处跟被人学吗,我跟他学道理不是一样吗?”

“这倒也是,”翁锐道:“其实我越来越感受到,这武功修炼,本应该不拘泥于任何方法,但凡有用都可学习,但我觉得师父引导我们走自己路的法子还是对的。”

“师兄,你说师叔和我娘教的,我也能走自己的路吗?”孙庸道。

“当然能,”翁锐道:“你在天工山上悟到的东西,看似没什么招数变化,但其剑意、剑形却已经不全是天枢门的东西了,这也是你自己地路啊,只要你认为有效,我觉得是什么都没有关系。”

“那这么说你的东西我也可以学了?”看来孙庸觊觎翁锐的武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没问题,”翁锐痛快的道:“等有空我就教给你,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呵呵。”

……

他们这么说着走着,申末时分就到了江都,在翁锐看来,这里虽没有长安城大,但其繁华却一点也不输长安,其很多建筑更比长安灵巧精细。

天色将晚,但这里街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甚至没有点要减少的意思,沿街的店铺生意也正是好的时候。

自从庾岭出来,为了避人耳目,翁锐他们一直都是走小路钻山沟,就算是在丹徙渡呆的那段时间,他们也只是有必要才出来,可以说逛的繁华之地并不多,孙庸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房子、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好看、好玩、好吃的东西,真是有点目不暇接,忘乎所以。

“师兄,你说这里怎么这么富有和繁华?”孙庸道。

“这里本是前吴王刘濞的封底所在,”在这一点上翁锐弄得比谁都清楚,因为这家伙带头发动七国之乱,赵王刘遂也跟他造反,间接也影响到他们家的变故,对他的故事,他可没少打听:“在他的封地内东边沿海可以用海水煮盐,西边豫章郡出产铜矿,他不但不上交卖盐的税,还偷偷用铜矿铸钱,他富,当官的和老百姓都富,因为这里太富了,这家伙才起兵造反,最后被先帝所灭,还连累了不少人。”

“这家伙真坏,”孙庸说完又笑了起来:“不过这家伙把这里却弄得很好,嘿嘿。”

“那你说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呀,嘻嘻。”朱玉打趣道。

“我说很好,你说呢?”孙庸反问道。

“我说不好,”朱玉正色道:“因为他死了不少人……”

“玉儿,别说这些事了,”翁锐知道她想说什么,阻止了她:“看看我们今天住在哪里,晚上吃点什么?”

“那我们就住在这附近吧,”孙庸道:“晚上我们也可以出来逛逛。”

“哈哈,你这着什么急呀,”翁锐笑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打听一下师父师娘他们的消息,或许我们在这里就能见到他们。”

“好啊,就在这里等,”朱玉也赞同道:“我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

但就在这几个年轻人兴高采烈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再次慢慢朝他们靠近,并且比以前来的更为凶险。

第十八章 父子-3:暗流涌动

江都城外的一座山神庙内,袅袅的香烟还没散尽,忽明忽暗地烛火也照不了多大的亮,但有人能在这深更半夜给神人上香确实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恶虎鬼胥黎踏入山神庙的时候,除了烛火里面空荡荡的。他是一个人来的,脸上也不再蒙有黑布,看看没人,倒是细心打量起里面的神像来了,看来他非常坦然从容。

自从和天枢老人有了口头之约,胥黎这伙人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一行数人大大咧咧的朝他们的老巢阴山方向前进,好像此事已经完全解决,跟没事的人一样。

在胥黎看来,反正曾禔已经还给天枢老人,只要他不出手,对其他人他还真是不怕,爱谁谁,他这虎尾剑士的名头也不是白给的。

虽然他们所作所为难免让人指指点点,但恶人不怕脸皮厚,别人说也只能在背后,当面敢说的人还真不多,但现在却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来了,还是特地约了他来的。

“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只站在门外,”胥黎道:“难道还真是怕人看见?”胥黎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没回,在这么点的庙里,有人悄悄站到了门外,如果他还没有感觉,那他就不是胥黎了。

“哼,虎尾剑士果然名不虚传!”来人虽说是在恭维,但声音却相当的冷森,随着说话声,人也慢慢踱入庙内,和胥黎并排站立,谁也没看谁。

来人略低胥黎一些,微胖,一块黑布把头包得严严实实,只露两只眼睛,手中的剑握得紧紧地,或者是出于愤怒,或者是出于紧张,看得出他随时都准备一战。

“那些虚名不提也罢,有时也会害死人的!”听得出来,胥黎的话也不太客气。

“你们倒是心大的很,”蒙面人道:“现在四处招摇,活应该干得不错吧,哼哼!”

“你也不用明知故问,”胥黎道:“我兄弟这回能活着脱身也属万幸了。”

“哦,”蒙面人的话里充满嘲笑:“阴山三鬼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江湖人耻笑?”

“哼!耻笑?”胥黎冷笑一声:“阁下也真能看得起我,对于道门三圣之一的天枢子,自己不敢直接面对,却把不知实情的我们兄弟推到那里,我不知谁还能嘲笑于我?”

“什么时候阴山三鬼变得这么胆小了?”蒙面人道:“在阴山三鬼的规矩礼,似乎只看钱,从来不问对象是谁啊?”

“钱再多那也得有命来花,我们兄弟又不傻,”胥黎道:“你这是拿钱来买我们兄弟的命来了。”

“说这话就有点狡辩了吧,”蒙面人道:“自己没有把事情办好,还在这里推三阻四,你们本应该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办了,办成这样的结果,完全是你们咎由自取。”

“说得轻巧,”胥黎道:“但提供给我们的消息准确吗?不要说里面的人是谁了,说好的人都在里面,我们费尽苦心想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但等烧完了我们才发现主要的几个人根本不在,这事也要怪在我们头上?”

“那你们就不能事先查看一下?”蒙面人道。

“那地方就是个荒郊野外,四面孤立无邻,我们要去查看恐怕会暴露的更早。”胥黎道。

“就算如此,此后你们还有机会,”蒙面人道:“你们舍不得曾禔,还想再增加筹码,正是由于你的这种贪婪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看来阁下确实了解了不少,”胥黎道:“就算是这样你又能拿我怎么着?难道我真要看着我们弟兄把所有的路都走死?”

“难道阴山三鬼打算就此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蒙面人道。

“难道你打算把这事说出去,让整个江湖都知道这钱是你送的?”胥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阴阴地笑,显得特别无耻。

“你……”显然蒙面人被这种无耻惊到了。

“这还不算,”胥黎道:“前面的价码还要加倍!”

“这么做你不觉得非常无耻么?”蒙面人道。

“是吗?你们不也一样无耻吗?”胥黎调笑道:“再说了,无耻算什么,有钱有命花才是真的?”

“要是我不给呢?”蒙面人道。

“要么你把我杀了,要么我就到你门上去要,”胥黎道:“反正我的事江湖上已经人尽皆知,我再闯到哪里去闹肯定有人关心。”

“那你还不如把我杀了!”蒙面人没好气的道。

“要是有人给钱,这也不是不可以。”胥黎道。

“唉!”蒙面人恨恨地叹了口气,他这才知道和一个无耻又无赖的人扯上关系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

“要钱可以,现在倒是有个极好的机会,”蒙面人道:“现在有三个小的到了江都城内,对你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去把他们杀了,加一倍的钱我给你!”

“你都说了,我们走得很是招摇,”胥黎道:“虽说和天枢子有了约定,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还盯着我们,这个时候要我们再去动手,你这是说笑吧?倒是你自己一直没有露面,亲自解决这事也有诸多便利,或许我们这么高调还能给你创造一些条件也说不定。”

“我们之间的事你没和他讲过?”蒙面人道。

“事没办成,事出有因,但这点底限我还是有,”胥黎道:“他问过我,我让他杀了我,但那时曾禔还在我手上,他也只能放我走,至于他能猜到什么,那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阴山三鬼,不愧为鬼,真的是领教了!”蒙面人道。

“谬赞,嘿嘿,”胥黎轻笑道:“明天我们会出现在江都城,受到袭扰他们或许会惊恐逃窜,这就是你们的机会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几个小的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强一些。”

“不用你费心!”蒙面人说完,身形一晃,一个黑影飘落门外,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胥黎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嘿嘿”两声,像是得意,又像是挑衅,微弱的烛光也终于在胥黎冷笑声中熄灭,彻底把他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之中。

初冬的早上的阳光虽不是很暖,但很亮,把一个刚刚从晨雾中解脱出来的江都城照得明晃晃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来来往往已经很是热闹,街上的大小店铺也都打开了门,有些做早点生意的已经早早的开张了,还吸引了不少的人。

连续奔波了好几天,本想多睡一会的翁锐架不住好奇心重的孙庸和朱玉两个小孩的一再催促,也早早的上了街,和他们一直从街东头吃到了西头,在吃饱了之后,两人又想到处逛逛,翁锐就随了他们的意,他正好也有亮亮相之意,得给师父找他们留些线索。

江都乃古吴越之地的中心,物产丰富,各色手工业都很发达,此前的人文遗迹也很多,这让他们几个各取所需,有的要吃,有的要买各色东西,有的还要瞻仰人文古迹,这一晃就已经日头偏西,最后是拎着大包小包的朱玉首先不干了。

“锐哥哥,我走不动了,”朱玉懒懒的道:“我都快饿死了。”

“谁让你买那么多东西,呵呵,”翁锐笑着又接过一些她手里的包裹:“看到这些东西你就没命似的。”

“是啊,什么东西都要买,活该你受累。”孙庸也在一旁嘲笑她。

“你还说呢,”朱玉埋怨道:“你就知道一路上吃吃吃,连东西都不肯帮我拿。”

“好好好,我帮你拿,”孙庸干脆把朱玉手上的东西都抢过来道:“叫你吃你不吃,现在又说饿。”

“我已经太胖了,不能多吃的。”朱玉一身轻松,摆摆身子,似乎对自己不太满意。

“那不正好,饿一饿不就给你瘦身了吗?”孙庸道。

“再饿我都要晕过去了,”朱玉道:“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得赶紧找点吃的。”

“不过没关系,嘿嘿,”孙庸诡秘的笑道:“就是你胖一点我师兄也不会嫌弃你。”

“孙庸哥,你又来了,”空着手的朱玉这回可是得了大便宜,直接冲向孙庸:“看我不撤下你的耳朵!”

孙庸一闪身躲到了翁锐身后,很夸张地喊道:“翁师兄,这妹妹你可要好好管管,看她这样疯哪嫁得出去呀。”

“呵呵,好啦,别闹了,”翁锐下意识的在中间拦了拦:“现在日头都偏西了,我们是该找个地方吃顿饭了,我去找一个热闹一点的饭店吧。”

“我看前面那个就不错,门口热闹,人也多。”孙庸道。

顺着孙庸的目光,前面不远处确实有一家饭庄,三层的木楼廊檐挂斗,显得极其巍峨,门前竖一根柱子,一道漂亮的幌子随风飘荡,上书“瑞福饭庄”四个大字,在四周百十步内显得很有气势。

“好,就是他了,我们就去那里。”翁锐道。

“走,”朱玉笑道:“还好我哥哥不在,嘻嘻。”

“对,要是他在又要罗嗦了。”孙庸道。

第十八章 父子-4:再遇三鬼

当他们走入大厅,小二就热情的上来招呼,他一看是几个清清秀秀的小孩,手里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以为是富家出来闲逛的公子小姐,想都没想就直接把他们往楼上带。

“楼上雅间,各位请!”小二说着朝楼梯方向还做了一个手势。

“我们还是坐楼下大厅吧,”翁锐环视了一下道:“底下看着宽敞,热闹,呵呵。”

“可这楼下人多,现在也没有空位。”雅间的消费要高一些,小二自然没想轻易放弃。

“我看那个位置就挺好,”翁锐指着几个大桌中间的一个小桌道:“人家刚刚走,你帮我们收拾一下就行。”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小二一看确实有个空位,就赶紧去收拾。

趁这个机会孙庸也观察了一下大厅的情况,他马上就明白了师兄为什么要坚持在楼下大厅这么个乱哄哄的地方吃饭了,这里面不光有普通百姓,也有商贾朋友,还有两桌江湖人士也正喝得不可开交,佩刀带剑,神气豪迈,极为显眼,而这张桌子正处在他们中间,估计他们说什么都听得见,所以他还没等小二收拾完,就拎着东西坐到了那张桌子旁边。

“小二,捡你们拿手的菜来四冷四热,再来两壶酒。”孙庸一坐下就大大方方点起了菜,像个老江湖一样,一个小孩子这样的做法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以前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这会好不容易逮着了,哪肯轻易放过。

翁锐和朱玉都是苦过来的人,一听这这家伙一上来就这么铺张,朱玉就想上去制止,但被翁锐笑着拦住了,难得这小家伙高兴一下,两人也是跟着坐到了桌边,等着上菜吃饭。

尽管有酒有菜,三个人也是有说有笑,但他们的饭吃得还是很文气,基本上不会吵到别人,但旁边的几桌可就不同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酒到酣处,声音也大,场面也热闹,简直就成了一个个江湖侠士表现豪迈的和渊博的战场,竟有点谁也不让谁的意思。

对翁锐他们来说,江湖故事和消息他们要听,但他们主要想听的还是与师父师娘相关的消息,否则他们就不会花这么多钱来这里吃饭了,但听了好长时间,几乎一句也没有听到,这让他们几个越来越感到无味。

“哎,你们听说没有,阴山三鬼好像到了江都?”

此话一出,翁锐他们三个突然间同时停下来,不由自主的朝说话方向看去,翁锐只瞥了一眼,就觉得这样不妥,赶紧回过头来继续吃饭,朱玉看到翁锐的神情也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也赶紧收住了目光,唯有孙庸的表情有些夸张,几乎快要站起来跟过去问人家了,还好朱玉及时提醒道:“你快吃你的饭呀,你看都快凉了。”

“噢,噢。”孙庸似有所悟,很不情愿的回过头来,夹了一口菜慢慢的嚼着,但耳朵却竖的高高的。

还好这些人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对他们这边的一些小动作没人在意,或许觉得他们谈的那些江湖大事压根不会和这几个富家小孩联系在一起。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一个瘦子,不光人瘦,就是脸也很瘦,四十多岁,几根胡子挂在下巴上把他的脸装扮的更丑了,不过这家伙似乎酒量还不错,脸色泛红,手里还举着一碗酒。

“罗瘦子,你这话是从哪里听的?”坐在他对面的一位胖子道。

“齐胖子,你不欺负我没人把你当哑巴吧?”看来这个罗瘦子不太喜欢人家这么叫他。

“好好好,罗峥罗大侠,”齐胖子嬉皮笑脸道:“快说说怎么回事吧。”

罗峥,这个名字翁锐还真是偶尔听说过,只是没见过。淮北一带有个不大的门派叫鸿刀门,功夫以刀法见长,门主嵇晅江湖人称飞鸿刀客,还是有点本事,这个罗峥是他的师弟,功夫只能算是可以,但名气远没有嵇晅大,因为长得瘦,又丑,特征明显,还老被人嘲笑,为了反击别人自己嘴也练得尖酸刻薄,经常与人弄得不开心,也算是为别人记住鸿刀门做出了点贡献。

“听说有人在江都附近看到过他们。”罗峥道。

“他们不应该是夹着尾巴赶紧回阴山吗?”齐胖子道:“怎么还大摇大摆的逛到江都来了?”

“他们现在才不怕呢,”罗峥把手里的酒喝完,轻蔑的一笑道:“只要天枢老人不找他的麻烦,你们雁栖门的人又打不过他,他怕什么呢,哈哈。”

众人一听这话,也跟着笑了,这雁栖门也算是北方的一个大门派了,离阴山较近,还经常受到这阴山三鬼的威慑,确实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有点受气包的意思,这回听说他们偷袭歧门谷折戟而归,也算心中暗暗出了口恶气,但这个罗瘦子这么调侃他们就不对了。

“罗瘦子,有能耐你们鸿刀门和胥黎过过招试试,”齐胖子没好气的道:“我们和他没怨没仇的打什么打?”

“怕就怕呗,谈什么仇怨不仇怨啊,”罗峥道:“被人欺负了还不敢声张,那真是窝囊啊。”

“罗兄,话不能这么讲吧,”同桌的另一位壮汉道:“十大剑士的名头那是死了很多人才堆出来的,还真不能小觑了他们。”

“哼,那是你们的看法,”罗峥道:“这里面的很多人多年都不在江湖走动,谁知道这些事是真是假?”

“看起来罗瘦子口气好大啊,”被呛了几回齐胖子口气也不大好了:“你不用怕找不到他们,现在那个虎尾剑士胥黎就在江都,这可是你说的,如果真想试试你的功夫那你可以去找他呀。”

“嘿,你还别说,”罗峥道:“要是我碰到这个虎尾剑士胥黎,还真要踩踩他的老虎尾巴,看看他这个名头到底是真是假?”

“是吗?”

一声低沉冷森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人的脊梁骨直发凉,伴随着这声音,四五个人踱入瑞福饭庄大厅,赫然是阴山三鬼和他们的几个弟子。

他们的目光扫过翁锐他们三个,最后落在罗峥罗瘦子身上。

“哦,是阴山三雄到了,来来来,一起喝杯酒,”看来齐胖子确实和他们挺熟,一看赶紧起身招呼:“真是巧,我们刚才还谈到你们呢?”

一看这架势,一听是阴山三鬼,这大厅里的人顿时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片肃静,连小二也躲在角落不敢上前招呼,胥黎轻轻地踏上一步,一把把迎上来的齐胖子扒到一边:“是这位瘦兄弟要踩踩我的老虎尾巴?”

估计罗峥现在都悔死了,开始只是为了和齐胖子斗嘴,无遮无拦也就罢了,但明知道胥黎就在江都,却为了图一时口快,吹牛长面子,但没想就这么巧,一下子就碰到了真神,这下可真是一脚踢到铁门槛上了,想躲都每个地方。

看到仇人就在眼前,孙庸伸手就去抓剑,被翁锐一伸手死死按住,气得他坐在那里瞪着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

“胥…胥大侠,我只是开…开个玩笑。”罗峥的嘴已经有点哆嗦了。

听着这话翁锐喝到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刚才那个齐胖子为了讨好胥黎已经将阴山三鬼改成了阴山三雄,在罗峥这里更升级为大侠,如果他们都能被称为大侠,不知这江湖会笑死多少人。

“拿我开玩笑?”胥黎的声音不大,但真的冷森可怕。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请您原谅。”怎么说罗峥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他很快从慌乱中恢复镇静,示软是明知打不过人家时一中惯用的手段,但胆气也是硬撑出来的。

“你已经踩到我尾巴了。”看来胥黎没想放过这件事。

这个时候的胥黎,也是在天枢老人那里遭到蹂躏后那口窝囊气一直憋到现在,正想找个地方出出,没想在这里撞上了罗峥这么个不长眼的。

“你想怎样?”罗峥道。

“给你一招,”胥黎道:“你能躲得过我一招,我就放你走!”

这话说得十分霸气,也对罗峥有很大的吸引力,他静静地沉默了几个呼吸,猛然抓起身边的一口大刀纵身而起,直向胥黎劈去,简单、快捷、有力,怎么说这招刀法都很不错,但他面对的是虎尾剑士胥黎,是一个被踩了尾巴一定会反咬一口的老虎,就见他略一侧身,避过刀锋,右手三指像箭一样直点罗峥的右臂内侧大穴,就在罗峥右臂委顿的同时,胥黎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旁边的人明显的听到了骨头“咔咔”断裂的声音,罗峥的尸体和他的大刀几乎同时落地。

说一招就一招,被看了大半月笑话的胥黎在这种场合再次证明了他的可怕,目的就是为了那些老在后面嚼他舌根的人把嘴闭上。

“啪啪”,翁锐拍着手站起来道:“不愧为虎尾剑士,一踩就爆,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翁锐的话一出,周围的人这才注意到,自从胥黎一伙人进来,这大厅里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连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江湖人士也是惊恐万分,但唯独大厅中间一张桌上的几个小孩出奇的冷静,看也不看,只管吃他们的饭,到了这时候,才有人回过点味儿来:感情这阴山三鬼是冲着这三个小孩来的?

“翁锐,你们倒是跑的挺快啊?”

同样是胥黎说话,这语气倒是一下子温和了许多,那种冷森的杀气已经感觉不到了,但这一句却在大厅里引起了一阵更大的震动,嗡嗡声响成一片,原来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几乎可以与江湖十大剑士比肩的少年剑士翁锐,天枢老人的弟子?哪他跟前的这两人都不用猜了,一个是天枢老人的儿子孙庸,另一个女孩一定就是翁锐的红颜知己,那个被称为小毒蝎的朱玉了。这么厉害的三个人就在眼前他们竟然这么漠视,难怪会把阴山三鬼这种恶人引到这里来。

事情的突然转变倒让那些仗着胆子没逃走的人忽然兴奋起来,既然阴山三鬼是冲着这三人来的,那今天一定是有好戏看,说不定这又是近日江湖的一大谈资,能够亲临那得多大的机缘啊。

“过奖了,”翁锐道:“你们阴山三鬼现在看起来倒是挺轻松的?”

“我们有什么不轻松的,”胥黎看来对翁锐这么称呼他并不在意:“该解决的事都解决完了,该回家就回家喽,呵呵。”

“说得轻松,你杀了我们的人,”孙庸一下子跳了起来,抽出剑就往上冲:“我要杀了你给他们报仇。”

胥黎一个闪身,翁锐也赶紧把孙庸拦住,朱玉一边将孙庸拉住,一边在手里扣了两枚毒镖,道:“孙庸哥,你先别急呀。”

“小姑娘,你不用紧张,”胥黎道:“我们今天来可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孙庸看了看地上罗峥的尸体道:“我这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了?”

“你很不错,”胥黎根本没理罗峥的事,看着孙庸点点头道:“我是杀了你们的人,但这事我已经和你父亲了结了,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就不会在这里杀你,你还是省省吧。”

“你卑鄙,你拿我娘做要挟!”孙庸道。

“没错,那只是个手段,”胥黎对此不以为然:“只要能达目的,手段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

“这么说你来这里也是有目的的了?”翁锐道。

“我们饿了,来这里吃顿饭不行吗?”戎劭阴阴地道。

“行,那你们就慢慢吃,”翁锐看了一眼已经死在地上的罗峥道:“我是没胃口再吃下去了。”

翁锐说完,扔了一串大钱在桌上,他知道这里的饭不便宜,拿了他们的东西就往外走,而阴山三鬼一伙竟然没拦着,这也大出在场人的意外。

“还有句话告诉你,”翁锐他们快到门口的时候胥黎道:“我不杀你们不等于别人也不会杀你们,走夜路的时候最好是小心点,哼哼!”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翁锐回了一句,几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十八章 父子-6:重回客栈

云枢子不是会云峰山了吗,他怎么会到这里?

在和师兄天枢老人分手以后,为了尽快赶回云峰山,云枢子并没有走水路,而是买马走了旱路,策马扬鞭,昼夜兼行,这样虽说辛苦一些,但确实要比水路快很多。

当他快穿越徐州进入兖州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了两位师兄星枢子和宇枢子的行踪,并且这两人还是匆匆南行。

这两人本是云枢子急急忙忙赶回云峰山天枢门道场监控的重点,在这里发现了他们,哪回云峰山自然就没了必要,所以他和两名弟子就暗中一直跟到了江都。

他知道师兄天数老人也是朝这个方向而来,翁锐和孙庸他们也应该就在附近,想想前面歧门谷的种种遭遇,他对这两位师兄越来越不放心,特别是翁锐他们随时可能在这附近出现,那他就更不能掉以轻心,前面大的风浪都已经过来了,不能在最后的这点小河里翻了船。

为了弄清楚这两位师兄的意图,云枢子并没有现身,而只是暗中跟踪查看,因为彼此太熟,就不可能跟得太紧,好在青冥和青纯对星枢子宇枢子来说都是生面孔,可以靠近帮他办不少事情,但这两人带回的消息却把他又吓了一跳:阴山三鬼也到了江都城。

不管是两位师兄还是阴山三鬼,这都是当今江湖相当有实力的角色,他云枢子就算单独面对任何一方都不见得有取胜的把握,尽管师兄天枢老人和胥黎有约,但这里面并不包括他,他现在要这么撞上去,自己丢了性命是小,要是翁锐和孙庸他们再出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云枢子也只能更加隐蔽自己,相机而动。

星枢子和宇枢子有没有和阴山三鬼见面,云枢子是不知道的,但随后传来的瑞福饭庄胥黎当场杀人并放走了翁锐他们三人,惊得他魂飞魄散,以阴山三鬼的为人,这么高调的在大街上晃荡还故意表现出那种残忍和暴虐,这是在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哪,看来这几个孩子真的是有危险。

时间仓促,他并不知道翁锐他们住在哪里,就只能让青冥青纯分头去找,如果找到了,就让他们千万呆在原地,立即通知他去和他们会合,自己现在只能先去盯着那两位师兄,如果他们真的要去加害翁锐他们,那他及时现身应该还来得及。

云枢子也想得很明白,对这几个小孩,阴山三鬼说什么也不会自己再去动手,否则他们费尽心机与师兄天枢老人达成的约定就彻底破裂,这是他们在歧门谷的事被公开后唯一的护身符,他们没有那么笨,但这些家伙在这件事中也是受了很多窝心气,搞搞坏还是可以的,谁死谁活无所谓,只要和他们没有关系就行,所以不管这些人怎么表现,但真正对那些孩子有危险的还是自己的那两位师兄。

天已经大黑,云枢子在住处没有等到两位弟子,说明他们还没有找到翁锐他们,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趁着夜色他悄悄潜到里两位师兄落脚处不远的地方,随时监控他们的动向,刚交子时,他看到有人回来,不久就看到来两个黑影出去,等他门走出很远,云枢子才闪身朝那个方向追了下去。

天枢门是道门三圣门之一,是当今武林的泰斗,就算是这两位师兄没做成门主,那他们也是天枢门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至少也有和十大剑士比肩的实力,现在还没有要到挑破这层关系的时候,天枢子也只能远远跟着,如果让他们有所觉察,那他就会失去揭开这件事秘密的机会。

跟踪这两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城里,人多房屋多,猫狗动物也多,多少总会有一些动静,就算是他们偶尔听到一些异样的声响也好掩饰,但在出城以后,冬天里除了风声,连个虫鸣的声音也没有,云枢子已经使出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但是还是越跟越远,最后看到他们隐匿在了一条小河的两边,难道翁锐他们真的今天晚上会走这条路?

说实在的,云枢子现在的心里很是矛盾,他既希望翁锐他们不要来,这样这些孩子就不会有危险,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他们能来,他要看看这两位师兄的真实嘴脸,也好让这件事有个了结,但不管他怎么想,翁锐他们还真来了。

等他听到孙庸和翁锐的声音,到双方迅速动起手来,这中间也就是十次八次呼吸的时间,并且两位蒙面人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动手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看来对方对这件事也极为慎重,就算事成也绝不打算被人知道,做事滴水不漏,而在这种情况下,这几个孩子所面临的危险就更大。

从打斗声来判断,云枢子觉得离他至少有百十来丈,就算这时候赶过去,还是风险很大,唯一的方法就是暴露自己,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也算打草惊蛇吧,因此在他飞身而起的时候,啸声已经传出,几个起落之后,就朗声询问翁锐他们的情况,更进一步地告诉那里的人,他云枢子到了。

这招还真起了奇效,就在他拦住孙庸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重新回到客栈,听了云枢子的介绍,翁锐他们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师叔云枢子会在这里。

“师叔,听您这么说今晚这两个人就该是大师伯和二师伯他们了?”孙庸问道。

“应该就是他们。”云枢子道。

“怎么是应该啊,明明就是他们。”孙庸道。

“但他们并没有路露面,甚至连话都没有跟你们说一句。”云枢子道。

“他还是说了一句,”孙庸到:“被我划伤的那个说了句‘找死’。”

“哈哈,这也算啊,”翁锐笑道:“和我打的那个还说了句‘咦’呢。”

“你们都不认识他们,这也不能确定他们是谁啊。”云枢子道。

“那只要找到他们看看他们谁肩上有伤不就知道了。”孙庸到。

“你能伤到他们这我倒真是没想到。”云枢子赞许道。

“哪里呀,”孙庸自己不好意思了:“这都是玉儿帮的忙,她那两只镖不光劲力大,还有先有后,而又紧紧相连,对方打掉一只又要躲另一只,这才给了我一点机会,玉儿这镖又厉害了,要是我碰见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去。”

“是啊,玉儿姑娘的飞镖功夫又提升了。”云枢子也叹道。

“玉儿,你可不能骄傲哦,呵呵。”翁锐笑道。

“嘿嘿,谢谢云枢前辈和两位哥哥夸奖,你们在说那两个黑衣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起我来了。”

“是啊,师叔,”孙庸道:“既然您认识他们,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揭穿他们?”

“这你就不懂了,”云枢子道:“江湖行事凡事都要留有余地,给别人路,也就是给自己路,何况这事还没有和你爹商量,真的撞到一起,那就只有鱼死网破,没有余地了。”

“我觉得他们也是这么想的,”翁锐道:“他们一听到师叔您的声音就立即撤走,说明他们现在也不想把这事挑明,或者说他们现在也不想承认这事。”

“对,”云枢子道:“凡事都要掌握个火候,时机到了,就自然而然,时机未到,即便大费周折恐怕也难达目的。”

“唉,这都怪我,险些酿成大错。”翁锐后悔道。

“是啊,你们怎么会半夜启程呢?”云枢子问道。

“这还不都怪那个胥黎,”孙庸道:“这家伙故意放风说会有人杀我们,还要让我们走夜路小心点,我想他哪来那么多好心,话一定是反着说的,所以我们白天要走的路就晚上走了。”

“嗯,看来这家伙确实是故意说给你们听的,”云枢子道:“他们之前应该已经见过面,他这么说就是想你们晚上走,这样即便有事,对方也能做的干净一些,要是对方没有成功,那他就可以说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听。”

“这家伙真狡猾。”孙庸道。

“还是我们自己经历太浅。”翁锐叹道。

“这也怪不了你们,”云枢子安慰他们道:“就算是老江湖有时也难免失算。”

“师叔,你说我爹我娘怎么还没到?”孙庸道。

“应该快了,”云枢子道:“他们要听到你们和胥黎打过照面的消息,一定会加快赶过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两天内他们一定会到。”

“那我爹怎么知道我们就在这里?”孙庸道。

“这你不用担心,”云枢子道:“沿途我已经留了记号,这你爹你娘都看得懂。”

第十八章 父子-5:致命危情

碰上了阴山三鬼,翁锐是没有心情再逛了,两手拎着东西就往他们住的客栈走,朱玉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拽着孙庸,生怕他又跑回去找他们拼命,就这样三人别别扭扭的回到了客栈。

“师兄,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快回来?”孙庸不解的问。

“我们可能得尽快离开这里。”翁锐道。

“为什么呀,”孙庸道:“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翁锐道:“今天阴山三鬼这么一闹,恐怕有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了。”

“这有什么,”孙庸道:“我们的事整个江湖不都在传吗,难道还怕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我们的事是一回事,但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是另一回事,”翁锐脸上现出担忧之色:“你说怎么这么巧,这阴山三鬼怎么就到了我们吃饭的饭馆了呢?”

“师兄,你在怀疑他们是来特意找我们的?”孙庸道。

“但这也不像啊,”翁锐道:“要是他特地来找我们,总该有些事吧,但他来了除了弄死个人,啥也没做,如果仅为和我们斗几句嘴,那也太不像他们的做派了。”

“他们不来找我们麻烦不是更好吗,”朱玉道:“你难道还真想和他们再打一架啊?”

“我看见他们就来气,”孙庸道:“我就是想和他们再打一架。”

“但人家不是说了不想和你打吗?”朱玉道。

“那他来找我们干什么?”孙庸道。

“问题就在这里,”翁锐这两年经历了很多,现在想问题也不会简单就得出结论,他得有根有据,他得说服自己:“不为任何事却特地来找我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不是他们就是无意路过,听到了那个瘦子的话才进来的?”孙庸也开始学者分析。

“听到话那肯定是真的,”翁锐道:“但那也实在太巧了。”

“那个斯文鬼戎劭不是说他们来吃饭的吗?”朱玉道。

“那是被我逼问一句他赌气说出来的,”翁锐道:“再说了,我们去的时候都是晚饭点了,他们去的时候就只有人家收拾残羹桌椅了。”

“那他们是不是要回他们老巢阴山,恰巧路过这里,看到我们在里面才进来气气我们的?”孙庸道。

“从歧门谷回阴山路过这里也说得过去,”翁锐道:“但他们在歧门谷已经弄得灰头土脸,这在江湖已经是很丢面子的事,看到我们如果不是为了找回面子,躲还躲不急呢,怎么会找上门来?”

“看来他们还真是冲我们来的,”孙庸挠挠头道:“但这些家伙除了杀人,胡扯了半天,啥也没说呀。”

“是啊…不对,我们临走他说了句话。”翁锐道。

“临走?哦,你是说有人会杀我们的话吧?”孙庸若有所思。

“对,就是这一句,”翁锐道:“他说他不杀我们不等于别人不杀我们,还让我们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点。”

“锐哥哥,你说还会有人来杀我们?”朱玉这回有点紧张了。

“这我也说不准,”翁锐道:“这阴山三鬼有胥黎在我们是打不过他们的,从看见他们的第一眼起我这心里就不太踏实,就感觉我们呆在这里不太安全。”

其实这不是翁锐怕胥黎,以他现在的胆略和经历,就算是武功不及胥黎他也不会怕他,他怕的是孙庸,师父就这一个儿子,到现在都还没见上一面,在他这里不能有任何闪失,他现在就像个新媳妇一样,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尽量不刺激到那些魔头,等见了师父一切自有师父师娘做主,那时他才可以一身轻装,自由自在,但他现在的话却让朱玉感到不自在了,她还从来没见过翁锐示过弱。

“哪怎么办?我们现在就走吗?”朱玉道。

“别怕,玉儿,有我呢。”孙庸很豪迈的道。

“对,不用怕,呵呵,”翁锐觉得刚才的话可能把玉儿有点吓住了,所以他笑笑道:“有我们俩呢,我们俩现在可厉害了,哈哈哈。”

虽然气氛轻松了一些,但这问题并没有过去,孙庸还在爪儿挠腮:“你说除了阴山三鬼,现在谁还敢来找我们的麻烦?”

“师弟,你可别忘了,”翁锐道:“阴山三鬼到歧门谷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把我们全杀了。”孙庸道。

“谁让他去的?”翁锐道。

“你是说现在是这幕后之人要来杀我们?”孙庸道。

“这可能不是没有,”翁锐道:“阴山三鬼虽接了这个活,但他们并没有完成,摄于师父的压力,他们现在也不可能自己去做这件事,如果现在还有人想完成这个任务,要么是重新委派人,要么他自己动手。”

“这么说是胥黎得到了什么消息,来向我们示警?”孙庸道。

“师弟分析的有些道理,”翁锐道:“但我却不敢相信这伙人会有这么好心,他们不动手一切就和他们没有关系,至于我们死活他应该无所谓才是。”

“哪会不会是他和我爹有了约定,而他恰巧又在这里和我们碰上,他怕我们出事我爹赖上他才说的?”孙庸道。

“有这种可能,”翁锐道:“师父既然饶了他,他肯定不愿再招惹麻烦,说不定会讨好师父也说不定,难道他真的在向我们示警?”

“否则他专程过来就为说几句话,这也说不通啊!”孙庸道。

“但他说让我走夜路要小心,难道是他知道晚上会有人来找我们?”翁锐道。

“我们这么多天也没走夜路啊?我们都是白天走的。”朱玉道。

“没准这家伙使坏,故意拿晚上唬我们,而白天让对方在某一个地方等着袭击我们。”孙庸道。

“有道理,这才像他们的做派,”翁锐道:“就算是出了事,也和他们无关。”

“那我们就晚上走,让他们也摸不着我们的规律。”孙庸很得意的道。

“对,就这么办!”翁锐也很兴奋。

夜深了,整个江都都笼罩在夜色里,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狗吠,街面上静悄悄的,这时,客栈的门“咯吱”一响,开了一个小缝,有个脑袋探出来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就打开了门,闪出三个人影,悄声朝西走去。

出来的这三人正是翁锐、孙庸和朱玉,他们要乘夜色离开江都,准备往西走,希望尽快和天枢老人他们会合,为了避人耳目,在房间里留下店钱,三人就悄悄离开了客栈。

这里的路白天都是走过的,大的方向也不会错,他们走得很轻,也走得很快,小半个时辰就出了城,翁锐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人跟着他们,这才轻松一笑,轻声道:“走!”

城外的路黑魆魆的,两边几乎没什么房子,只是有一些高低不一的树木,十几步外就只能看到一些影子,空气虽有些清冷,但也感觉清爽无比。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离江都城很远了,他们来到一条河边,河上的桥轻轻拱起,但不是很高,看起来宽不过丈余,长也不过十丈,河下的水静静的流着,显出微微的波光。

翁锐在桥头只是略作停留,并在四周看了一眼,想也没想就踏上了桥面,等他们走到的桥中间,翁锐忽然停了下来,他感觉对面有人。

他这一停,孙庸和朱玉也立即警觉起来,孙庸的剑已经抓在手上,而朱玉手上也已经扣了两枚毒镖,他们四下看看,没看到一个人影,除了微微的风声和水声,也没有其他任何声响,但翁锐却感觉得到这个人的存在,并且还伴随着浓浓的杀气一步步逼近。

这不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地方,如果被人卡在这里腾挪空间很小,弄不好都可能被逼入河里,这大冬天的,在河里的滋味一定不会好受,翁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继而马上站住,他想先退到岸上再说,但显然来不及了,他再次明确的感到他们身后的岸上也有人。

翁锐只是朝后面瞟了一眼,孙庸马上就明白什么事了:他们被人前后夹击困在了这个桥上。

“是什么人装神弄鬼,有胆子的就给小爷出来!”孙庸执剑在手,朗声道。

但什么声息都没有。

“这深更半夜的,还在这荒郊野外,”翁锐慢慢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迅速把自己的精神凝聚起来,层层释放出去:“来都来了,又何必藏头藏尾。”

倏然两声声响,前后桥头各出现了一道黑影,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包脸布,除了手上的剑有些闪光,一切都是黑色的。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拦住我们?”翁锐道。

但对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几乎同时掣剑而起,直接向他们杀来,看来对方并不想和他们啰嗦,目的只在杀了他们。

对方一前一后地攻击,也迅速形成了翁锐和孙庸各打一头,把朱玉护在中间的局面,但这时候的朱玉不光冷静,还死死盯着孙庸这边,准备随时出手,似乎对翁锐那边颇为自信,毫不在意。

对方的剑锋扫到,一接触翁锐知道又碰到了劲敌,对方的功力在自己之上,那就不能和对方比功力,好在他的“混沌初开”江湖上见的人并不多,连他师父天枢老人都还没有完整见过,他这时候以极高的战意使出,“混元一极”、“阴阳昏晓”、“移星换月”三招一气呵成,竟然把对方逼得连连后退,并发出“咦”的一声,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而孙庸这边却连连遇险,他一出手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厉害,也没敢和对方硬拼,仗着他的身法和天枢门凌厉诡秘的剑法变化和对方周旋,但奇怪的是他的每一招似乎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出招处处受制,仅凭着天工门刚学的那点小聪明勉力支撑,就这样也已经快被对方逼到了桥边,再退一步就要掉到河里了,朱玉这时候也顾不了许多,手一杨,两只毒镖一前一后飞向正在攻向孙庸的黑衣人。

想一心置孙庸于死地的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撤剑一拨打掉了一枚毒镖,但想再拨打另一枚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闪身一躲,顿时空门打开,孙庸那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剑如飞鸿,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瞬间已经抹过黑衣人的肩膀。

“啊,你找死!”黑衣人急退两步一声怒喝,一抖手上的利剑,挽起朵朵剑花再次攻向孙庸。

“吁——”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声,犀利,悠长,并且在迅速朝这边靠近,显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但谁都没有停下,还忽然间都加强了攻击的力度,有人想尽快结束,有人显然不想让对方如愿。

“锐儿,庸儿,是你们吗?”声音已在数十丈之外。

“走!”

听到这声音,正在和翁锐打斗的黑衣人忽然一声轻喝,两人纵身而起,掠过不宽的河面,飘落声音传来方向的对面河岸,刹那间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庸已经追到了岸边,被迅速飘落的一个黑影拦住:“不用追了!”

“师叔!”翁锐和孙庸同时叫出声来。

云枢子到了。

第十八章 父子-7:初次见面

儿子已经十七岁了,可父子俩却还从未见过面,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旁边的什么人,也都有意无意的对这次历史性的见面作了很多设想和期待,似乎谁都还没有准备好,但这个见面却突然来了。

因为觉得儿子他们会有危险,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这一路也几乎没有停歇,由于翁锐他们的隐秘和低调,除了茅山和丹徒渡的消息天枢老人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所以他们顺江而下,直抵丹徒渡,江都直接让他们在船上就错过了。

但就在他们上岸不久,却意外听到了胥黎和这三个孩子在江都会面的消息,双方虽没有动手,但胥黎却当他们面杀了鸿刀门的罗峥,他相信胥黎绝不敢在这个时候直接动手,但他就怕这几个孩子经不起挑唆或者诱惑,盲目行动,碰上他们不该碰上的人。

一得到这个消息,曾禔比天枢老人更为着急,当即弄来两匹马两人即刻上路,她不能在师兄未见到儿子之前让他发生任何事情,天枢老人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等到了江都,他们并不知道去哪里找,无奈之下,也只好先去他们和胥黎碰面的瑞福饭庄看看,在那里却意外看到了云枢子留下的记号,当下心中大定,知道既然云枢子已经到了,孩子们应该是没有事了。

云枢子留的记号还是极有效的,他们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翁锐他们住的客栈。

“庸儿,庸儿,你们在吗?”一进客栈曾禔就迫不及待的大声呼唤。

曾禔的呼唤声几乎惊动了客栈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翁锐他们三人以及云枢子师徒。

“娘!”

直扑出来的孙庸都顾不上去走楼梯,一个纵身就从楼上跃下大厅,冲上去就将娘亲曾禔紧紧地抱住,委屈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曾禔明白,别看儿子已经十七岁了,但长这么大从来还没离开过自己,每天都能看到娘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本来是欢天喜地的跟着师叔出去历练,但没成想这其中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就差点阴阳两隔,她自己对此也唏嘘不已,更别说还是个大男孩的孙庸了。

曾禔自己开始也是非常激动,但毕竟已经人到中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尽力安抚着孙庸的情绪,让他慢慢的安静下来。

闻声赶出来的翁锐看着两年未见的师父和刚刚大难脱困的师娘,忍不住也是热泪盈眶,就想冲下去拜见,被云枢子轻轻拉住,给他一示意,翁锐马上明白了师叔的用意,立即停住脚步,这伙人就静静地站在楼上看着,谁也没有下来。

“好了,不哭了,你看娘不是好好的吗?”曾禔道。

“嗯。”情绪终于平静的孙庸答应一声,擦干眼泪,终于怯怯的看着天枢老人。

眼前的这个老人虽年逾花甲,头发和胡须有些花白,但面色红润,气息悠长,神情温和,仪态自若,两只眼睛射出热切而又摄人的光芒,他就在那里微笑地站着,但他的气场已经将你完全笼罩,让你感觉逃无可逃,这就是被武林奉为天人的天枢老人,自己的生父,孙庸感到自己在他的眼光里一点点的融化。

“这孩子,你还看什么,他就是你爹!”曾禔看着愣愣的儿子道。

“哦,”孙庸好像刚刚醒悟过来,急忙上前跪倒磕头:“孩儿孙庸拜见父亲。”

以天枢老人的修为,在这种情形下他的内心也已经澎湃万千,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动,看着孙庸郑重其事的拜了三拜,这才上前把他拉了起来。

“来,快起来,让为父好好看看,”这句话一出口,天枢老人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不光眼里充满了泪花,说话都开始有点哆嗦,哽咽道:“十七年,十七年了,我终于见到了。”

“爹!”孙庸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扑到天枢老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是委屈,这是埋怨,这是幸福,这是释放,看得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曾禔已经受不了转过身去捂着嘴哭出了声。

这是一个团圆的时刻,也是幸福的时刻,这么好的时刻也不能老这么哭哭泣泣下去,所以云枢子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哈哈哈,师兄、师妹,你们一家子今天是大团圆哪!”云枢子笑着走下楼梯。

“师父,弟子翁锐给您磕头了。”

“弟子青冥、青纯拜见师伯、师叔。”

这呼啦啦一下子,地上就跪了一大片,天枢老人也破泣为笑,赶紧招呼这些孩子们起来。

“曾前辈,您还好吧?”朱玉一下来就赶紧来到曾禔身边。

“我没事,”曾禔疼爱的拉着朱玉的手道:“听说这次多亏了你,几次都是你在危机时刻出手救了庸儿。”

“没有,曾前辈,”朱玉不好意思的道:“每次都是我拖累他们,他们保护我。”

“呵呵,几年没见,玉儿姑娘不光长大了,这本事也长了不少啊。”天枢老人笑道。

“天枢前辈好,”朱玉这才找到机会上前行礼:“玉儿给您行礼了。”

“呵呵,不必拘礼。”天枢老人道。

“你还别说,这小姑娘的手段还真是有些门道,”云枢子道:“前天晚上又是她出手相助,这才使得庸儿抢上半招,还伤了对手。”

“这前天晚上又怎么了?”曾禔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师兄,师妹,我们不能老站在这里讲话吧,”云枢子道:“楼上我的房间宽敞,就先到我那里坐吧。”

“好,师弟请!”天枢老人也是难得对师弟这么客气。

“哈哈,大家都请!”云枢子笑道。

“这么说,就能确定是他们了?”

在听完云枢子对最近一段时间情况的叙述和前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天枢老人沉吟了好一会才道。

“虽没有打照面,但我想一定就是他们。”云枢子道。

“还好师兄你及时赶回,”曾禔道:“要不这三个孩子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师兄,师妹,可能我们一直把他们当孩子,小看他们了,”云枢子道:“这次遭遇,大小拼杀不下数次,每次都极为凶险,但每次他们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可能是偶然,但这一次次下来,可见他们确实是长大了。”

“是啊,”天枢老人也感慨的道:“老大老二虽为人不怎么样,但他们的武功确实不弱,能顶住他们数招等你驰援,确实也难为他们了。”

“师兄,您和锐儿有两年多没见了吧,”云枢子道:“他这两年可是奇遇不断,虽也遭遇了不少凶险,但都成了他的磨砺机会,现在也可算是成就非凡,但离您给他所设的路可能就越走越远了。”

“师父……”翁锐心中也很忐忑,但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我知道,”天枢老人道:“锐儿的事多数我都听说了,其实我给他的路就是不给他设路,让他自己走,这两年我不见他,就是怕我会影响他,这些年我自己也发现,我的路不见得是适合所有人走的路。”

“你这才发现啊,哈哈哈。”曾禔笑道。

“其实啥时候发现都不晚,自然中的很多发现可不都是这样吗,哈哈。”天枢老人也笑了,这也可以算是他对自己的一点辩解。

“我看锐儿的功夫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台阶,”云枢子道:“你们师徒这次重逢,你也该指点指点了吧,二十年之约可就快到了。”

“那个约定我现在真的无所谓了,”天枢老人看了一眼妻子曾禔和儿子孙庸道:“但锐儿能有此机缘,庸儿能有此悟性,这能推他们一把的时候还是要推一推的,呵呵。”

“这么说你答应了?”云枢子十分高兴,他特别怕这位执拗的师兄又要提他的什么不言之教。

“谢师父!”

“谢谢爹!”

翁锐和孙庸赶紧上前行礼致谢。

“师兄,你可答应过我的!”曾禔愠愠的提醒道。

“呵呵,这个我知道,”天枢老人笑道:“我保证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两口子的哑谜别人自是不能去问,但下一步的去向云枢子还是关心的。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回云峰山?”云枢子道。

“你先回去,我要带他们去另一个地方。”天枢老人道。

“去哪里?”曾禔道。

“淮水边的那几间茅屋。”天枢老人微微一笑。

“你还留着它?”曾禔心中一个震动,这是他们断断续续生活了不少日子的一个地方,也是她最后出走的地方。

“唉,”天枢老人长叹一口气:“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到处找你,但每年我都会回去几次,把那里打扫干净,修缮完整,还添置了不少新东西,我总想着你可能会忽然那一天就回来了,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你那时候的原样,你看,现在还真是要回去了,呵呵。”

“师兄!”曾禔已经不能自已,不管怎么说,这结发之情历久弥新,她又抹上了眼泪。

“娘,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孙庸高兴地道。

“傻孩子,那里当然是我们的家。”曾禔满脸的幸福。

“要回家了您还哭什么?”孙庸故意逗道。

“唉,娘是高兴!”曾禔喃喃道。

“那太好了,”云枢子道:“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一天,明天我也一起去看看你那几间茅屋,哈哈哈。”

“好啊,就听你的。”天枢老人道。

第十八章 父子-8:考较武功

天枢老人不愧为道门大家,对于挑地方还是非常在行的,他的茅屋就建在淮南八公山山麓的小丘之上,这里出行方便,视野开阔,背靠八公山雄伟主峰,北望可见滔滔淮水流淌,东边每日可见八公山的第一缕阳光,紫气东来是道家形容老子楼观传道的祥瑞之兆,也是道家修炼所最求的极高境界。

这八公山也是人杰地灵之地,淮南王刘安喜欢读书,对读书人也很是看重,广纳贤才,聚集三千人众,在此著书立说,研究天象,编制历法,冶沙炼丹,最为刘安器重和赏识的有八位,左吴、李尚、苏飞、田由、毛被、雷被、伍被、晋昌被封为八公,他们常年居住于此,在此研习学问,山随人名,这也是八公山的由来。

求道之人往往喜欢将居住之地置于山巅之上,以期能承接天地之气,得道飞升成仙,显然天枢老人不太注重那种形式的虚无,他更在乎个人内心的感受,选择城外不远的安静之所,处低而居高,既有修行的空灵之感,又有生活的来去之便,既远离喧嚣之地,又不离人间烟火,足见他的与众不同。

远远看去,这片茅屋和别处的茅屋并无太大差别,也是历经风霜,色彩黯淡,但到了里面却可以立刻感受到主人的独到匠心。

整个院子东西坐落,大门朝东开放,前后分成三进院落。

一进院落就是一座较大的茅屋和一个很大的院子,茅屋正对着大门,里面正中是一个很大的厅堂,坐在这里通过前面低矮的院墙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阳,两边各有一小室,其一为书房,另一边则置一木榻其中,可做小憩之用。

二进院落须从一进主屋两边绕行,建有两排厢房和一座正屋,厢房各隔成了两间房屋,而正屋则横跨整个院落,从正中的门里进去,右手是一间大的卧室,外间则是主人的内厅,而正屋靠左留有一道四尺回廊通往三进院落。

三进院落则相对简单,就是两排厢房,主要是厨房、柴房、杂物房,一对看护房屋的老年夫妇也住在这里。

从这里的便门出去,是一个很大的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算不上一进院落,里面除了茅厕和鸡舍,长了很多大树,还有老年夫妇种的一些蔬菜瓜果。

别看这里都是些茅屋,房子也有些低矮,但整体构架敦厚结实,简洁实用,隐隐含有一种先天地生的质朴之气。

当初天枢老人赌气从云峰山出来,虽说是要寻找天下奇才进行培养,但也不可能一直漂泊江湖,总得找个落脚之处,经过此地时发现了这处当时有些破落的院子,当时也只有二进的主屋和后边的一排厢房,几经周折才找到主家,随便给了几个钱就把它买下,前后经过了数次修葺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很多都是曾禔出走之后才修建的,但也有十多年了。

跨进这座院落,感触最大的莫过于曾禔,她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还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激动,说熟悉,是因为她在这里断断续续的住了数年,说陌生,因为和她当初在的时候相比变化太大了,而让她激动的是这个院子终于变成了她想要的那个样子。

“师兄,谢谢你!”曾禔饱含深情的看着天枢老人。

“呵呵呵,”天枢老人颔首一笑:“我知道你当初想要什么,但那时我天天执着于我的想法,忽略了你,等你走了,你的那些想法才慢慢浮现,一有时间,我就找人来修,一直到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你会回来,回来了我就不会让你再走。”

“师兄!”曾禔眼含泪水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娘,我们快进去吧!”孙庸已经等不及了。

“夫人,夫人,是你回来了吗?”随着一声苍老的声音,一个老妪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跑了出来。

“阮阿婆,您慢点,你还好吗?”曾禔赶紧上前扶住老妪。

“真是夫人回来了,谢天谢地,”阮阿婆拉着曾禔的手,又连连对天枢老人点头作揖:“谢谢先生终于把夫人找回来了,谢谢,谢谢。”

“唉!”天枢老人一声长叹摇摇头,这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意味,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的清的。

“阮阿婆,您好好吧?”曾禔关切的问。

“好,好,就是想你!”阮阿婆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你不用伤心了,我不是回来了吗?”曾禔赶紧安慰道。

“这回不走了吧?”阮阿婆担心的问道。

“不走啦,不走啦,呵呵,”曾禔笑道:“您看我还给您带回来一个人,”他把孙庸拉到跟前:“这是我儿子孙庸,今年十七岁了,这是阮阿婆。”

“阮阿婆好!”孙庸看母亲和他如此亲热眼赶紧上前行礼。

“啊?这就是公子了,老太婆给公子见礼了。”

阮阿婆要给孙庸行礼,曾禔赶紧拉住了:“这使不得,他们都是小辈,给您行礼是应该的。”

“阮阿婆,你不必拘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呵呵,”天枢老人笑道:“你看这回不光夫人回来了,我还带回来很多人,我的师弟和一群小辈。”

“你看我,光顾上和夫人说话了,慢待客人了,”阮阿婆赶紧道:“大家快到屋里坐,我这就去准备饭食。”

“这个不急,你慢些走。”曾禔边拉着阮阿婆往里走边说。

终于可以有个安静的地方停下来了,这些天这一片茅屋里充满了欢笑,阮阿公和阮阿婆给大家做了不少好吃的,很快大家就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迫不及待的孙庸已经带着一伙年轻人游历了八公山,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三天过后,云枢子要带着青冥青纯回云峰山了,天枢老人和曾禔再三挽留,想让他在这里过了年再回去,但云枢子放心不下那两位师兄,怕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实际上也是看到这里的地方不大,确实有很多不便,执意带着两名弟子走了。

翁锐是天枢老人这么多年来最看重的弟子,虽还没有正式入门,但对他的关切却一点也不少,两年没见了,翁锐少不了把自己的各种偶遇和经历给天枢老人叙说,也把自己的各种成就和感悟也尽可能详尽的告诉师父,就连他听到的卫青的情况他也一五一十的全说了,以期能得到师父的指点,但天枢老人一连听了几天,既不打断他,也不做任何点评,只是偶尔问一两句,更别说给什么指点了。不过翁锐也习惯了,虽有些失落,但他想师父一定有他的主意。

对于儿子孙庸,可以说是天枢老人想的最多的一个人,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了他,可是他没养过他一天,更没有教过他任何东西,虽然他这一身天枢门的艺业非常不错,甚至可以说在同龄人中已属佼佼者,但这都和它没有太多的关系,自己武学入道,自感有些成就,在整个武林也享有极高声望,但这和他对儿子的教养却极不相称。

对他来说,说是不言之教,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教,而是教导和引导的法门不同。孙庸是自己的儿子,他不可能不管,但如何能对他有帮助,又不受自己已经定型的那些框框套套的影响,就连妻子曾禔也是屡次提及他不能以自己的方式去逼迫儿子,说明妻子对他的成见还在,尽管他知道自己也有很多新的想法及看法,但这东西就没有必要絮絮叨叨去解释,重要的是怎么去做。

自己的祖上武圣孙武讲过,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要想给儿子一个正确的或者有用的指导,或者说给他一个修行的法门,那就必须清楚的知道儿子现在的真实状况,要有自己的真实感受,而不仅仅只是听说,他得亲自考较一下儿子的功夫。

作为武林泰斗,指点一下儿子武功这是谁都想得到的,考较一下也无可厚非,但他亲自下场给儿子垫招,连曾禔都有点意外。

面对面的站在一进院的院子里,孙庸心中还是有点忐忑,他和父亲刚刚相认不久,他的名声实在是太大,让他既感到畏惧又感到敬仰,现在才刚刚变得热络一点,他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会让这位声震武林的父亲失望。

天枢老人表现的极为轻松,但他却是为此做了很多准备,甚至超过了他所面对的每一场大战,他太了解这个孩子当下的想法,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激发出他最大的潜能和战力,让他了解一个真实的儿子。

父子俩相隔五步而立,孙庸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天枢老人,天枢老人微笑着点点头,眼里充满鼓励与期许,孙庸不再犹豫,右脚后撤半步,手中的剑一晃,三道剑光乍现,出手竟然是“混元剑”的起式“遥祭三尊”,并且以后撤半步使出,足见对父亲的尊重,连在一旁观瞧的曾禔都频频点头。

既然招数已经展开,孙庸就不会停下,脚下飘动,在三道剑光中横着一剑扫出,像道匹练光芒骤显,守中带攻,气势磅礴,天枢剑的一招“天河横渡”章法严谨大度,天枢老人身形微动,手中的剑挽起一个剑花,一拖一点,后发而先至,剑尖直刺孙庸执剑的手臂,这一招“挂斗摘星”也是天枢门的剑法,但本来大开大阖的招数在他这里却成了小巧的抖腕功夫。

天枢门的剑法孙庸从小就练,早就烂熟于心,对于各种变招也毫不陌生,一个侧身、撤剑、转身反撩一气呵成,不但避开了天枢老人刺手的一剑,一招“平步青云”直攻天枢老人腋下,凌厉狠辣,算是把天枢门的机变功夫发挥到了极高的水平,天枢老人则继续施展着他的小巧功夫,手腕一翻,剑尖朝下,手略一推,就拦住了孙庸撩上来的一剑,但他并没有让他的剑和孙庸的剑分开,反而欺身而上,带着刺耳的声音把剑直接拖向儿子的脖子。

孙庸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招“秋水绵绵”还可以倒着使,急迫之下再也管不上什么招式法度,右腿一虚,身子极速旋转后仰,右手横刀上格,旋转中左手以掌化剑直插天枢老人肋下,这危中应变的招数,正是孙庸从天工门松鹤五蝠图上悟到的招数,天枢老人因为欺身太近竟无法躲开,只能真气鼓荡,移宫换穴,在孙庸的劲力未完全发出之前,硬生生得用身子撞向孙庸的手,当孙庸触到天枢老人身体的时候,就感到撞上了一堵墙,别说劲力渗透,自己的那点力气也全部被反撞回来,整个人就被弹了出去,这倒也是的他们爷俩的剑倏然分开。

天枢老人能被人这么近距离的打在身上,在他的武林生涯中那是绝无仅有的,在孙庸身上他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速度和劲力也是打了很大的折扣,但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孙庸能险中偷得半招,就算伤不了对方,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曾禔已经在一旁大声叫好。

孙庸的这一招变化及反应都颇出天枢老人意外,看来儿子的潜力远在他的想象之上,当下剑上的速度与力道也渐渐加了上去,但招数还在天枢剑法的范围之内。

由于刚刚偷得半招,孙庸的信心大增,他已经渐渐忘掉眼前和他对阵的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江湖许多人须仰视才见的天枢老人,自己熟透的天枢剑法,天工门挖坑填坑的诡秘心法,松鹤五蝠图上的攻守技法,还有在和翁锐交手时所感悟到的各种妙招和进退之道,都从他的剑法中一层层勃发出来,挥手漫天剑影,出手嘶嘶有声,腾挪翻转迅捷飘逸,收发之间更是创意无限,好在和他对阵的是天枢老人,不但给予它极大的发挥空间,对他的任何攻击毫不压制,还不断地以自己的剑势、剑意、剑威带他到更高的境界,催发他的潜力,连翁锐看着都暗暗吃惊,难道这个师弟数天时间武功进境会如此神速,曾禔看得更是没了声音,这才二个月不到,这个儿子已经在武功上变得她有点不认识了。

翁锐在与别人的较量中也到会获得很多收益,但每次都是弄得遍体鳞伤,记忆深刻,但显然天枢老人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下不了这手,他们一直打到孙庸脱力这才停了下来,而孙庸全身上下却一点伤都没有,对于这点,曾禔特别满意,但当他的目光回到天枢老人脸上,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对于儿子这么优秀的表现,他不光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欣喜之色,相反显得过于平静,甚至是有些忧色,这和一开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第十八章 父子-9:失落

“师兄,你觉得怎么样?”当曾禔问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点忐忑。

“今天就到这里吧,”天枢老人道:“先休息一下,让庸儿自己回味一下,明天再说。”说完他就拿着自己的剑回后屋去了。

曾禔看了一眼儿子孙庸,本想鼓励他两句,但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跟着天枢老人一起朝后面走去。

孙庸的感觉是极好的,尽管到最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他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有这么好的发挥,他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大的潜能,就算是在和阴山三鬼拼命时都没有感受到过,但父亲对他的表现似乎并不满意,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这让他的情绪很受打击。

翁锐也有些不解,尽管他觉得孙庸的功夫之中确实还有瑕疵,但就他现在的表现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已经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以这样的功夫和他对阵,他感觉自己的胜算又少了几分,何况他现在只有十七岁,只要自己努力,加上名师指点,应该会进境很快,但师父的表现让他也有点不太明白。

“师兄,你看这……”孙庸的失落感就写在脸上,他一开口就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师父在武功上就是这样,”翁锐安慰孙庸道:“当初我和师兄卫青也觉得自己练得很好,在师父面前表演,当即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他叫我们不要去管招数,只管去打对方,直道我们自己相互打得遍体鳞伤才罢。”

“他也可以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啊,”孙庸道:“这样我也可以知道我错在哪里!”

“他才不肯呢,”朱玉也安慰孙庸道:“你们父子才相聚没几天,今天只是考教你的武功,他才舍不得打你呢,再说了,他要打了你,你娘肯定不干啊,嘻嘻。”

“是啊,玉儿说得对,”翁锐道:“今天算不上真正的交手,师父只是在考教你的功夫,等他弄清楚了,自然会教导于你,你也不用着急。”

“但我看得出他很失望,”孙庸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孙庸说完,委屈得都快哭了。

“师弟,你不用这样,”翁锐道:“师父经常给我们讲完,把我们一仍就是几个月或者几年,什么都随我们自己去练,他这么做或者有他的道理。”

“但他今天对我啥都没说啊?”孙庸道。

“说了啊,”翁锐道:“他不是刚才对师娘说让你回味一下,明天再说吗?”

“这也算啊?”显然孙庸对这样的对话很不习惯。

“当然算啊!”翁锐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哄孙庸开心,到底算不算他根本不去在乎。

在后屋的内厅,天枢老人刚刚洗了把脸,虽说是和儿子第一次交手,但也弄得他微微冒汗,他这不是累的,而是每招每式都要拿捏的恰到好处,还要细心感受孙庸的反应,还要不断的加力诱发他的战力,其实这比和一位真正的高手打斗都要费劲一些。

“师兄,你这样难道不怕他伤心?”曾禔给丈夫递上一杯热茶道。

“伤心怕什么,”天枢老人接过喝了一口茶道:“这总比他在外面伤了性命强。”

“难道他真的那么不堪?”曾禔道。

“哈哈,师妹你误会了,”天枢老人道:“这小家伙的功夫、功力、反应和悟性都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就算是我在外面也很难找到这么一块材料。”

“这么说,他比翁锐和卫青还好了?”曾禔顿时眉开眼笑,儿子在她心目中从小就是完美的。

“嗯……这个有点不一样,”天枢老人沉吟了一下道:“翁锐更天然细腻一点,卫青更粗犷和空灵一点,庸儿则是机敏和执着一点,你和师弟能把他教导成这样确实不易了。”

“其实他这样也不完全是我和云枢师兄之功,”曾禔道:“我们俩的功夫你是知道的,走的都是正统的天枢门的路子,就算想有变化,这种变化也不大,但自从翁锐来了之后,这小家伙就对他这位小师兄的功夫佩服的不得了,成天琢磨,等跟着云枢师兄去了一趟天工山,这里面的变化可就大了,连我也看得眼花缭乱,感到他的进步真快。”

“这就难怪了,”天枢老人道:“他的基础不错,后面又接触了很多东西,想象力非常丰富,但这样一来无论他的功夫还是心地就不是很纯了。”

“这有问题吗?”在曾禔看来,儿子多学点东西,多开开眼界总是好的,总不能为了让他纯净而把他一直关起来吧。

“师妹,在你心目中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呵呵,”天枢老人非常清楚妻子心里怎么想,轻声笑道:“难道你刚才就没看出点什么?”

“嗯……”曾禔略加思索道:“我也看得出,他现在的功夫还很粗,再加上他新悟到的东西之后,攻击力是大大加强了,但其中的破绽也是多了,哪怕只是微小的一丝,在高手面前可能都是致命的,但我看你并没有给他指破这些破绽,而是诱导他更强的攻击,这是为何?”

“师妹的眼光依然敏锐啊,”天枢老人道:“他原来跟你们学的天枢门的功夫本身自成体系,这也是傲视武林的功夫,静心修炼,也会达到极高境界,但在这里面忽然加上了许多别的东西,这个体系就会被打破,就会难免留下间隙,何况他学的也是七零八落,还没有融入到自己的功夫里去,我之所以没打断他,是我得先探探他到底有些什么,到达了什么程度,然后再想想怎么点拨他。”

“但他今天肯定很失落,”曾禔道:“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发挥很是满意,心气也很盛,你这样冷落她我确实有些不忍。”

“但你却并没有去安慰她,而是也跟着我进来了,呵呵呵。”天枢老人笑道。

“我又不傻,”曾禔太知道丈夫的厉害了:“我知道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

“庸儿年纪小,心气盛,压压他是有好处的,”天枢老人道:“孩子都大了,他们迟早都得面对这个江湖,多点磨砺会让他们成长的更快,这在家里的一点点打击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并不反对你的想法,”曾禔道:“这孩子知道你这个父亲的存在时间不长,从旁人那里听到你不少的传说和故事,他对你又是敬仰又有点畏惧,他把这次和你交手看得比什么都重,他不想让你看不起他。”

“唉,这孩子,”天枢老人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看不起他呢,就算他不懂武功,他也一样都是我的孩子啊。”

“你自己没养过孩子,当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曾禔的话里多少有些埋怨。

“师妹说得对,”天枢老人深情的拉着妻子的手道:“放心吧,我会做个好父亲,我已经知道和他怎么说了。”

第十八章 父子-10:分歧

第二天,前厅,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上座,翁锐、孙庸和朱玉都在。

“庸儿,对于昨天的比试你有什么感受?”天枢老人笑吟吟的道,这可和他以前跟翁锐、卫青谈话的方式截然不同,连翁锐都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我……我……”孙庸我了半天后道:“爹,娘,我能说实话吗?”

这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这也说明孙庸从小在山里长大,他很不习惯为讨好别人的那种说话方式,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更喜欢直来直去。

“哈哈,当然说实话。”天枢老人笑道。

“没关系,你说吧,”曾禔鼓励儿子道:“你爹就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那我觉得我还不错。”孙庸长舒一口气道,他想了一晚上,觉得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累。

“哦,”天枢老人颇感意外:“既是觉得不错,说来听听。”

“是,”孙庸道:“我从小在山里呆着,娘也没告诉您的存在,她只要我学好功夫,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山外面有什么人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武功,娘和师叔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可干。”

“后来大一点我就觉得这学武也是一件及其有趣的事情,练练自己都会上瘾,有时候娘和师叔不想让我累着我也要缠着他们教我,就这样我觉得我已经把娘和师叔教给我的功夫全学会了,我也相信这是这世上最好的功夫,我差的就是功力和火候。”

说到这里,孙庸停了一下道:“但有件事却使我对这件事发生了改变,天灵子莫名其妙的闯进歧门谷,尽管我当时打败了他,但他身上却有很多我没有见到过的东西,我觉得那也不错,但我并没有认真去想它,直到翁师兄来了,数次都败在他手上,并且他所带给我的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一个武学世界,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您,是我的父亲把他引入了这个世界,我很向往,也很憧憬,我也在慢慢的琢磨翁师兄的这条道路,我甚至认为这也会是您所喜欢和您所期待的。”

孙庸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心中似有不少委屈,曾禔感同身受也颇为动容,天枢老人这时倒真是想当一个好听众:“后来呢,为什么不说了?”

“后来师叔带我和师兄去了天工山,一路上也跟我讲了很多,这是我有生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所看、所听、所见都让我眼界大开,就算是在天工门首次败在君瑞手里也让我兴奋不已,他们的功夫竟然能像盖房子一样层层规划,一步步施为,竟然可以把那么多陷进藏到自己的招数之中。”

“到了山上,看了他们很多房子,我也像翁师兄那样去感悟他们建房子的机巧,在‘秀成阁’里看到的‘松鹤五幅图’屏风,使我再次感受到天工门在攻守搏杀中机与势的厉害,还有他们埋藏在榫卯间密不透风的配合等等。”

“这些东西我在脑子里塞了许多,在和君瑞最后比试时用过,在和阴山三鬼拼杀时也用过,这次在茅山打败天灵子也用过,有些是有意为之,有些纯属被迫而为,但这些东西我觉得还是很有用,对我很有助益,我自己也应该比以前强了不少,我也觉得我是在走翁师兄所走的路。”

孙庸讲这些用意也很明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认为不错,你不是要求师兄一直这样吗?既然你不满意,总得给我说说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学武功?”天枢老人道。

“难道不是要把自己练得非常强大去打败别人吗?”孙庸从小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他觉着这样并没有错。

“假如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你还要练吗?”天枢老人道。

“这……当然是要练的。”显然孙庸讲这话的时候并不十分的自信。

“那时候你要练什么?是要防止别人来打败你吗?”天枢老人的声音依旧温和。

“这个……”孙庸有点迟疑,显然他并没有想过这件事。

“实际上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上,一生中确实难免要去做一些必须打败别人的事,”天枢老人道:“但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也不是我们活着的最终目的,我们活着是因为我们需要弄明白一些道理。”

“什么道理,您能说说吗?”孙庸道。

“比方说有的人关心长生不老,有的人关心自己是不是快乐,有的人关心如何才能清淡无为,和自然融为一体等等,”天枢老人道:“不管关心什么,都有人会去寻求方法,寻找出路,就是为了弄个明白,这就是修行。”

“练武也是吗?”孙庸道。

“当然,”天枢老人道:“练武修行其实和炼丹、练气、修习研讨学问等并没有多大区别。”

“也就是说练武只是修行的一条路,不必在乎能不能打得过谁?”孙庸道。

“大致应该这样,”天枢老人道:“打得过打不过也只是个验证而已。”

“也就是说打不过就证明你的路子不对,是不是?”孙庸道。

“也可以这么说。”天枢老人道。

“这还不是一样要把自己练强大去打败别人吗?”孙庸道。

天枢老人本来是想耐着性子给这小子讲一下修行的道理,但他发现自己一点点被饶了进去,连坐在一旁的曾禔都捂着嘴在偷偷地乐,他这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那你觉得你够强大吗?”天枢老人道。

“现在还不行,但我以后会。”孙庸说的很自信。

“我也希望这样,”天枢老人道:“就怕路走歪了你就达不到你的目的。”

“这么说我的路走的不对?”孙庸这句话可是认真的。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天枢老人不想再跟他绕弯子了:“你天枢门功夫的基础不错,你现在新学的和新感悟的心法招数也都非常新奇独到,但就像你这样子把他们糅合在一起,看似你的剑法更厉害了,实则只是增了你的形和势,但遇上真正的高手,这里面的破绽够你死上无数次了。”

“那是不是我只要补上这些破绽就可以了?”孙庸道。

“高深武功的修习是一个体系化的东西,不是投机取巧能得来的,也不是靠修修补补就能达到的,这是一条自己的路,”天枢老人道:“只有建立了自己的体系,基础才能稳固,心法招数才能完全融通,你才能对自己的武功有更深的了解,完善提升才会得心应手,才能愈挫愈强。”

“我知道您说的是翁师兄那样的路,”孙庸道:“我是在想,翁师兄受您启发能走一条与您不同的自己的路,我为什么不能受他启发走一条与他也不同的路。”

“不同的路?”天枢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小子已经在考虑走自己的路了?

“对,”孙庸道:“天枢门的功夫剑法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武功之一,我学他已经十几年了,我觉得只要博采众长,天枢门的功夫也能推陈出新,更上一个台阶。”

“你说你要把天枢门的功夫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台阶?”天枢老人道。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孙庸道。

“这不可能,”天枢老人断然到:“你外公和你的几位师伯师叔都是武林顶尖的人才,要是能做到这一点,你外公就不会把天枢门的门主之位交给我了。”

天枢老人这句话也算说实话,亶爰山人那也是一代武林奇才,他把天枢门的功夫所带到的高度,没有一个弟子能达到的,只有天枢子另辟蹊径,走出了另一条路,才使大家看到了希望,但这条路太过艰辛离奇,以至于天枢老人认为天枢门没有人可以通过这条路达到更高的层次,这又使得他与众师兄发生间隙,如果这条路可以那么走,他也不必在江湖流浪二十年。

“他们做不到,并不代表我做不到。”孙庸道。

“庸儿,不要胡说八道!”曾禔也觉得儿子说的有点过分了,这里面的轻重她是最清楚的,他怕儿子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激怒他的父亲。

“师父,师娘,”一直听着的翁锐插话道:“我觉得师弟的话也有些道理。”

“你是说你也认为在原有的武功框架下也能实现突破?”天枢老人就是怕一个天才武者受到原有东西的影响会有天花板,一代不如一代,对翁锐能够自我突破抱有很大期望,但现在他突然也这么说,倒真是吓了他一条。

“师父,”翁锐道:“其实我这两年也想了很多,道家的思想博大精深,体悟的法门也是千差万别,其实每个人修行的道路也一定会有不同,应该没有定式,我们不能把自己成功或者失败的经验教训套在别人身上……”

“你是在说我把我的经验教训套在你身上了?”天枢老人一脸惊愕,语气也有点不好了。

“弟子不敢!”翁锐赶紧道,他一方面是在为师弟孙庸解围,另一方面他确实认为孙庸的话有一定道理。

“有什么敢不敢,”孙庸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觉得你说的对。”他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就说了。

“放肆!”天枢老人终于火了。

“师兄,你答应过我的!”曾禔赶紧站起来道。

“哼!”天枢老人看了曾禔一眼,袖子一甩,起身愤然而去。

第十八章 父子-11:新想法

这不是在探讨武功吗,不是要对儿子指点吗?怎么刚开了个头就变成这样?

翁锐是一脸的惊愕,而孙庸则是一脸的不服,看得曾禔是又气又笑,真是不是同类不做父子,一老一小简直是一摸一样的倔,还莫名其明奇妙的把他那个最得意的弟子翁锐也扯了进去,看来这个架有的拉了。

“锐儿,你师父以前给你们也是这么讲武功的?”曾禔道。

“回师娘,”翁锐道:“在我们小的时候,师父讲什么我们都觉得是对的,也从不怀疑,但随着我们长大,师父给我们讲的也越来越少,讲完了就靠我们自己去想去悟,偶有不同意见,他也不做解释,直接把我们打一顿了事,还让我们自己去感觉,对于错对,他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当真过。”

“也就是说,他以前给你们没有讲过别的武功?”曾禔道。

“没有,”翁锐道:“师父从来都不讲这些,其他各种武功都是我在外面和人交手才见到的。”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很厉害的武功?有没有想学过那种武功?”曾禔道。

“当然见过,”翁锐道:“玄清观的玄一师兄,灵虚剑士蔺莫伊,麒麟剑士阴柔,虎尾剑士胥黎,还有天玑门和天工门的功夫,甚至是天灵子和师弟的功夫也很厉害,我觉得他们都对我很有帮助。”

“也就是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学他们?”曾禔道。

“是的师娘,”翁锐道:“自从师父让我爷爷给我们教了‘混元剑’,他只给我们讲过剑理、剑道和他的‘剑径八法’,其他的他都不管,连好坏都不问。”

“什么?‘混元剑’都是他让别人教你们的?”曾禔真的有点不敢相信,天下真有这么教弟子的,还能把弟子给教出来,并能在年轻一代中独领风骚,这让她不得不佩服这位倔强的夫君。

“他一直很忙,”翁锐道:“和我们见面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十天半月,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但他一走就是几个月、半年,甚至是几年。”

这也算是翁锐给的一个答案,但曾禔清楚,在这段时间里师兄就一直没有放下她,还在天南地北的不停的找她,这让她的心里再次热乎乎的。

“这么说你的剑法就是这么东拼西凑堆出来的?”曾禔道,她对翁锐能有如此的成就确实感到好奇。

“也不能这么说,”翁锐道:“一开始我们有‘混元剑’,到后来学了别的东西就产生了混元剑的变招,变得越来越多,就成了现在这样,但就算现在,我也觉得他一直都在变,但师父讲的那些道理都没变,一直都是我修习的基础。”

“师兄,我就觉得你这种方法很好,”孙庸道:“道法自然,千变万化,武功至理就是顺应和变化,就算是有一条路,那也是变出来的。”

“庸儿,为娘真的为你高兴,”曾禔道:“但你们两人今天胆大妄为,你爹可是生你们俩的气了。”

“本来嘛,天下武功就没有唯一正确的一条路,”孙庸道:“当年他就是因为这个,才闹得和您分开,到现在他还在坚持。”

“他已经变了很多了,”曾禔道:“你可不要小看他自己坚持的东西,这是武林至今都无人企及的一种高深的门径,你师兄小小年纪能有此成就,就是这种门径的最好证明,如果你能静心好好听他讲讲,定可对你终生受益。”

“但他还没讲就被我给气走了,怎么办?”孙庸忽然有些后悔。

“哈哈哈,你也有急的时候啊,”曾禔笑道:“她是你爹,又跑不了,来日方长。”

“这倒也是,嘿嘿。”

孙庸这一轻松,在场的人都欢快起来。

八公山,原来就是一片风景秀美的地方,这名字也是近年来刚刚兴起,在曾禔离开的这十八年里,这里发生了很多变化,不光亭台楼阁修了不少,还来了不少人,立堂建所,研习学问,一时间使这里声名鹊起,宛如圣地,这都和淮南王刘安的竭力推动相关。

“师兄,你说这些人在这里这么起劲的研习学问,著书立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曾禔这次回来之后第一次游八公山,天枢老人当然陪着,翁锐孙庸他们只管玩他们自己的,自然顾不了他们,看到这里聚集了如此多的饱学之士,曾禔避免有些好奇。

“这个淮南王刘安,虽偏在一隅,但其志不小,”天枢老人道:“当年七国之乱,吴国使者前来游说,刘安想起兵响应,是当时国相力主抵抗叛军,这淮南国才躲过一劫,但现在新帝刚立,这淮南王心还没定啊。”

“那他们这有可能成事吗?”曾禔问道。

“呵呵呵,这是不可能的,”天枢老人笑道:“当年吴王刘濞阵势何其强大,并有其他六国响应,尚且被先景帝所灭,当今圣上虽为少年天子,志向抱负都是不小,还有太后辅佐,国力昌盛,他若安于现状,或许其著作还能传于后世,如若起了反心,也难免身首异处的下场。”

“听说你的另一位弟子卫青就在这位少年皇帝身边?”曾禔问道。

“是啊,这孩子身世颇为困苦,从小也受了不少罪,现在能有此造化,也是他的福分。”

天枢老人道:“说来也是奇怪,小的时候他和翁锐在一起放牛放羊,听的是一样的教导,学的是一样的剑法,大了之后境遇不同,眼界不同,竟然二人在武功上走的路也截然不同,就算是同一个‘混沌初开’,他们竟然可以练成完全不同的样子,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看来这不言之教的法门还真是有些奥妙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这个法门也用在咱们儿子身上?”曾禔道。

“唉,”天枢老人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有想好。”

“你还在生他们的气?”曾禔道。

“哈哈哈,你还真是太小瞧我了,”天枢老人笑道:“我潜力修行这么多年,岂是几个孩子就能惹我生气的,我气恼的是我不知道去如何和他沟通,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看着都是那么的聪明伶俐,但你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对他说明你的意思。”

“呵呵呵,”曾禔笑道:“你没真生气就好,别看庸儿这孩子孤孤单单的在山里长大,但他还是很有主意的,像你一样,脾气也倔,认准的道理也很执着,不言放弃,你可能是和他接触时间短的缘故,还不是很了解,时间长了就好了。”

“但这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天枢老人道:“这孩子悟性不错,这次出山见识也增加了许多,这个时候正是他道路成型的关键时刻,如果错过一步,就可能影响他的一生,我也不想你的心血白费。”

“这个我知道,”曾禔爱怜的看了天枢老人一眼:“你对翁锐和卫青两个懵懵懂懂的孩子都会有很多办法,难道对咱自己的儿子就没有办法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天枢老人自嘲道:“看来修行再深,遇到了血缘至亲有时也会乱了方寸,还是太想急于求成了啊,这已经是违了练武的规律了。”

“这么说师兄已经有了办法了?”曾禔道。

“嗯,”天枢老人道:“本来这次把翁锐带到这里,就是想看看他现在的进境,给他点点拨,现在看来这两件事可以一起做。”

“怎么个做法?”曾禔一下子来了兴趣。

“庸儿不是很崇拜锐儿的道路吗,我就来个以毒攻毒,”天枢老人道:“你刚才还提到卫青,就让锐儿想法把他也叫来,他应该有办法,我也要看看他的进展,到时候我就对翁锐和卫青讲讲他们的武学道路,讲讲他在未来的修习中应该关注的要点,按照翁锐和卫青的习惯,我说什么他一定先会认真的听下去,这可以让庸儿一起来听,有些道理我可以融在一起来讲,或许对这几个孩子都有好处。”

“师兄的这个想法不错,但我想也可以先设个预警,”曾禔道:“对他们讲你就是讲讲你对武学道法的理解,随便他们怎么听,和他们的道路无关,他们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我想这些孩子都是当今年轻人里面的佼佼者,他们会听懂你所讲的精华所在,自是能各取所需,融入他们自己的武学修炼中去。”

“嗯,如此甚好。”天枢老人道。

“看来我今天没白陪你来逛这个八公山,呵呵。”曾禔笑道。

“这些年我还发现了几处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天枢老人道。

“好,就依你。”曾禔道。

第十八章 父子-12:布道

把卫青叫来这是翁锐所没有想到的,这几年师父也没见过卫青,肯定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卫青现在的情况都是翁锐根据朱山讲的情形转述给师父的,当他说到武痴阴泰和麒麟剑士阴柔都对卫青有过指点时,天枢老人不停的微微点头,看来这个经历对卫青来说在天枢老人这里还是很被看重的。

卫青来的很快,这消息发出去和人过来前后也没有超过半个月,用卫青的话说,他接到消息当日就禀明皇上,告假赶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结婚不满一年的妻子秦无双。

卫青的到来给八公山下的这个院子又增添了许多热闹,孙庸又多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师兄,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自是无比的兴奋,朱玉离开长安这么长时间,一下子看到秦无双一上去就是又搂又抱,亲热地不得了,就连天枢老人自己这两天的心情也特别好,曾禔见他看着儿子和两位师兄的亲热和快乐,那种笑都是刻到骨子里的。

卫青来了,少不了还是要考教一下他的功夫进展,传说总归是传说,总没有亲眼见的真切,但天枢老人和曾禔没想到的是这孩子虽身在深宫,但他的武功进境竟远超他们的想象,在他们看来几乎和翁锐不差上下。

天枢老人这些天也没闲着,他一面仔细观察者这几个孩子,同时自己也在细细地思索,到底该给他们讲些什么,他不是一个罗嗦的人,他希望言简意赅,点到为止,他也知道有些道理如果讲的不对症,说再多都没有用。

这是翁锐期待已久的一天,师父和他们立下三年之约,说好如果“混沌初开”没有突破,他就不会和他们见面,现在虽说三年未到,他自感在“混沌初开”上已经有所成就,但没经师父的认可,他还是有些忐忑。

师兄卫青虽说久居皇城眼界很高,但平日也只能和些大内高手切磋过招,到现在自己到了什么样的境界,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现在师父能再次坐下和他们谈谈武功,那就是师父对他们现在的进境也是认可了,这对他们来说比给他什么样的褒奖都来得重要。

最近孙庸过得比较轻松,有娘陪着他心里踏实,刚刚和他团聚不久的爹,也不再找他谈什么武功、道路,两个人关系处的还算不错,他除了和卫青、翁锐研习武功,还不停的跑到朱玉那里看她配制各种毒药和解药,小小的害人的手段也学了不少,秦无双讲的长安城里的各种奇闻异事也对他带有很强的吸引力。

天枢老人只是说要给翁锐和卫青讲习武学,没有特别强调要孙庸来听,也没有说不要他听,并且还是把翁锐他们叫到内厅,这样也可以放松点,连朱玉都停下捣鼓她的毒药拉着秦无双来听,孙庸自然也跟着坐在了那里,曾禔内心窃喜,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天枢老人一改往日的作风,既不提问,也不做要求,而是讲起了故事,讲他跟随师父学艺,讲他的一步步进展,讲他的突发奇想和新的道路。他确实是感觉不知从哪里教他们,就干脆把他的所思所想所悟统统讲出来,能对他们有多少启发和用处就看他们自己了。

但这故事过于漫长,内容也非常庞杂和深奥,一讲就讲了两三天,前面的故事多是他自己修炼过程的一些经历和关键场景,也涉及很多在这每一步他所遇到的困难和意想不到的突破,听起来还是比较有趣,但到后面总结的地方,慢慢从武功窥见道法,由道法渐归于道,就变得越来越晦涩难懂,以至于朱玉都觉得没意思,拉着秦无双玩自己的东西去了,只有翁锐和卫青还在认真的听,孙庸更是听得入神,仿佛置身于一个空灵的境界。

“夫变化之用,天垂象,地成形,七曜纬虚,五行丽地,”天枢老人说得很慢,但语气深沉,他的思想仿佛在一点点散开,弥漫至整个宇宙:“地者,所以载生成之形类也,虚者,所以列应天之精气也,形精之动,犹根本之于枝叶也,仰观其象,虽远可知也……⑴”

这是在讲一个博大的宇宙,其间充满着构成万物的精气,这些精气不断的运动,向下凝聚成地,化生出万物,向上聚集成天,凝结成日月星辰,万物各具形态,分布广袤无边,星辰各居其位,幻化出无穷的天象,看起来都深奥无比,但却有规律可寻,这都是可以被认识的。

这是一个可以包容天地万物的宇宙世界,每个人都身处其中,躲无可躲,逃无可逃,既是如此的现实真切,但又如此的虚无缥缈,睁开眼,你看到的是点点滴滴,闭上眼,你可以想到极限,并且可以比极限更遥远,在这里你看不到羁绊,天地万物相依相存,相化相生,永无停歇。在这样的世界里,翁锐他们已经几乎忘掉了自己的存在。

“天复地载,万物方生⑵,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夫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天地合气,命之曰人⑶。”天枢老人双眼微闭,气若洪钟,道出人之根本:“上下之位,气交之中,人之居也⑷。天复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与人⑸。人者,天之镇也⑹!”

说到这里,天枢老人骤然停下,平息了一下像波涛一样翻动的心神,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然后他缓缓的道:“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皮肤坚而毛发长,谷入于胃,脉道以通,血气乃行⑺。血气已和,荣卫已通,五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⑻”

听到这里,受到震动的不止有卫青、翁锐和孙庸,连曾禔也都颇感震撼,人像天地万物一样,为宇宙间的精气所聚,但他是万物之灵,万物之贵,万物之镇!自己的丈夫对天地之道及人道能有此理解她不感到奇怪,但她担心的是这几个孩子对此能不能有所感受和收益。

翁锐是在天地幻化的际遇中不断感悟成长的,而卫青则是在人伦君天的勾心斗角中去发现天地间的霸气和眼界的,对这些各有各的理解,孙庸没有他们的经历,但却有一颗淳朴淡静的心,他虽说有些还难以理解,但他听得进,记得住,他可以慢慢消化,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在这种场合,这几个孩子显然是插不上嘴的,曾禔也不想自己不合时宜的提问会打断天枢老人的思路,哪怕自己有些疑问,她也只是忍着,天枢老人的布道还要进行下去。

“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行有分纪,周有道理,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焉……⑼”

随后,天枢老人讲日月运行的道理,讲星辰变幻的规律,讲五行、五季、五脏、五腑、五气等等的对应变化,讲人身与自然的关系,讲气化万象对人的影响,将万物之灵的人的修行归结成一句话,那就是:天人相应。

人生于自然,存于自然,时时刻刻受着自然变化规律的影响和制约,违背自然的规律,就会受到自然的惩罚。但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它具备了自然灵性、灵力、灵体的全部,可谓万物悉备,潜能无限,如何能让人的潜能焕发出来,与天地相合,天人合一,这就是道家修行的根本,也是道家武学的源泉。

“天人相应是总纲,用之则变化无穷,要有阴阳之辩,五行之应,内息之和,”天枢老人看着几个已经如醉如痴的年轻人,颇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⑽;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⑾;顺乎天,存乎心,聚乎精,通乎筋,明乎神,成乎道,天地通一也。”

说完,天枢老人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再做任何解释,和妻子曾禔相视一笑,并肩走出内堂长步而去,把还没有醒过神的三个年轻人扔在了哪里。

集注:

⑴《黄帝内经》(素问·五行大论)

⑵《黄帝内经》(素问·阴阳离合论)

⑶《黄帝内经》(素问·宝命全形论)

⑷《黄帝内经》(素问·六微旨大论)

⑸《黄帝内经》(素问·宝命全形论)

⑹《黄帝内经》(灵枢·玉版)

⑺《黄帝内经》(灵枢·经脉)

⑻《黄帝内经》(灵枢·天年)

⑼《黄帝内经》(素问·六节藏象论)

⑽《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⑾《黄帝内经》(素问·生气通天论)

第十八章 父子-13:突破

讲完故事布完道的天枢老人变得轻松不少,似乎做完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第二天就拉着妻子曾禔外出云游去了。

这是自他回来之后第一次出远门,最近的一段时间突然爆出的妻子和儿子的事确实弄得他有些手忙脚乱,现在一切都在恢复正常,是该出去会会那些老朋友,各方面打个招呼了,临走还撂下一句话:他半个月就回来,等他回来要是没什么进展,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不要在这里打扰他的清净。

这话虽说是对翁锐和卫青讲的,但孙庸听着一样有压力,这两位师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父亲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但这两人的武功现在都比自己要高,并且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年轻人气盛,这口气还是要争的,他也在暗暗下决心,不能让这两位师兄小瞧了自己,更不能让这位心底无限高傲的父亲小瞧了自己。

天枢老人把这些年轻人扔在家里自己出去,他还是比较放心的,生活上有阮阿婆、阮阿公照料自是没有问题,他的这个地方虽不算隐秘,但却很少带人来过这里,江湖上绝少有人知道,这么做他为的就是个清净。

就算是偶有人知道,敢到这里撒野的人也不多,云峰山那边他不用多心,有云枢子在,他那两位师兄想再次脱身出来搞点事情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至于其他什么人,一是没什么理由,二是以这三个孩子现在的功力,合力可战一位十大剑士般的存在,这他还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天枢老人和曾禔刚走的三天里,八公山下的这个院子出奇的安静,翁锐、卫青、孙庸他们各自待在一个房间,除了吃喝拉撒,几乎门都不出,弄得两个已经嘻嘻哈哈惯了的小姑娘朱玉和秦无双也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悄悄地在捣鼓他们的毒和药,唯一能听的见的就是阮阿婆收拾做饭、招呼大家吃饭和阮阿公出出进进收拾东西的声音。

对翁锐来说,他觉得师父的这次课就像是专门针对他自己讲的一样,他本来就是顺着天人相应的道路顺下来的,只是在平时都是他自己学习、思索、体悟,长安秦仁阁里的道家经典阅读,青山之巅观壑,龙目山顶听风,混成殿里望霞,他只是顺心而为,从来没有去想过天地宇宙这么庞大的体系,在他的遐想修炼之中,也会遇到种种障碍,也会不断地走入死胡同,有些甚至是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天枢老人这些天的讲述,每个关键节点他几乎都能找得到他自己所遇到的问题去印证,那种高深、玄妙的见解就像一把把重锤,常常轰得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师父最后的总结,更像是天空的一道闪电,对他有醍醐灌顶之感,他感觉自己以往很多的迷茫在迅速的归集,一条条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回过头来在看自己的“混沌初开”和“归一功”,他感觉就像孩童玩过家家搭建泥木小屋,尽管有趣,但在天地大象面前实在是非常的渺小。

卫青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身居皇宫,站在那个当今权势最大的人身边,他能见识君临天下旳威仪,能感受把控万方的豪情,能窥视笑里藏刀的险恶,能鄙视前倨后恭的谄媚,能同情谨小慎微的怯懦,可以说,他的“混沌初开”纯粹是从心里化出来的,他的剑斩开的是人心里的混沌,挥发的是豪情万丈、有我无敌的气势,其招数更如千百人之心,变化无常,难怪连当今皇上都赐名他的剑法为“无常剑”。

如果说他以前的武功修行得益于看透人心,那他今天的感觉就是天枢老人帮他打开了天心。人心难测,但宇宙万物更是幻化无穷,其实更加宏大,眼界更加遥远,这是他原来的视角所看不到的,天地一体,人物本源,同生共存,内外同修,对他来说所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忽然感觉到他的无常剑又幻化出无限的空间。

孙庸的感觉是有趣,他从小得的就是道家思想的教诲,武功也是源自前辈对道家思想的体悟,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陌生,但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去思考过天、地、人之间还会有如此奇妙的联系,就算是万物之灵的人本身,也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并能和外部的天地宇宙系统相照应,相互动,相转化,也就是说,总有一种方法能使万物之灵,这由宇宙间原始能量精气所构成的人,吸收聚集更多的能量精气,幻化更大的灵力灵性,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想到这里,无数的稀奇古怪的点子开始在他的脑海里萌发。

这三个人在各自的房间里憋了三天,慢慢的就变得不安分起来,先是孙庸偷偷地去看翁锐练功,见翁锐沉思很深,没敢打扰,他就去找卫青。

说实在的,卫青自己也是有点坐不住了,他可没有翁锐那么好的坐功,一看孙庸过来,两人便开心的攀谈起来,畅谈各自的感受,但怎么谈都不过瘾,最后硬是一起闯到翁锐呆的地方,拉他一起来谈。

翁锐的想法虽多,他也需要梳理印证,有他们的加入,自会有很多意想不到之处,他们一来,这气氛瞬间就变得热火朝天,惊得朱玉和秦无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看看听听又不是他们所喜欢的东西,只好悻悻离开,任他们海阔天空。

可以说这是三个聪明绝顶的年轻人,他们的思考碰撞不仅仅是在消化天枢老人所讲的内容,他们各抒己见,争相表达自己的想法,思绪往往会飘得更远,想法也会更宏大,越来越离谱,甚至是连道家的思想体系都在不断地被超越,谈到兴奋之处,每个人都像喝过一坛醇厚的美酒,面色通红,意气风发。还好他们都还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最后的话题最终还是要落到武功修为上。

翁锐和卫青内功修行走的都是《灵枢经》的路子,虽到了最后两人的取舍各有不同,但大的方向基本一致,翁锐已经总结出适合自己的功法“归一功”,这和天枢老人讲的天人相应的观点异曲同工。

在翁锐讲了“归一功”的心法和修炼之法后,他们三人竟出奇的达成一致:按照师父讲的修炼心法,“归一功”完全可以被改成一门上乘的功法。

想到就做,这是年轻人的无畏之处,也是他们的可贵之处。

三人同练一功,同走一路,但每处转折的感受却有不同,既有不同,就有辩论,就有相互印证,就算是争吵也是常常发生,但最后往往以最好的结果达成妥协继续修炼,不到五六天的工夫,他们竟然在自己的想法上走通了这条路。

“归一功”框架基本没变,但其结构和功法细节却得到了极大的完善和提升,每个人的内功修为也不觉上升了一个层次,对武学修炼的眼界更是脱胎换骨。

他们这次共同探讨一种内功心法,还有一个极大的突破,那就是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归一功”内功体系,由心法、功法和修炼层级构成。

他们把功力的层级分为七层,混沌、开天、应人、应天、天人、生死、归一,混沌是基础,开天是道路,应人是入室,到最后要达到的是天人合一,生死通灵,万气归一,这已经在天枢老人讲的天人相应的大纲上又进了一步,他们甚至现在还不知道这一步到底有多大。

以他们现在的功力,翁锐勉强登堂入室,卫青也是刚刚走完了开天之路,而孙庸虽已备混沌的基础,但还在开天的路上摸索。

接下来他们所探讨的剑法要想有统一的认识就不容易了,无论是翁锐的“混沌初开”,卫青的“无常剑”,还是孙庸的“天枢剑法”,都有其成型的背景和相对完备的体系,在各自的体系内,天枢老人的引导自是引发各自截然不同的结论,谁都无法说服谁,谁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观点,哪只能各练各的,相互印证是免不了的,但结果在很多时候都让他们有些沮丧,明明感到是可以突破的方向,但却处处受阻,几天下来竟然每个人都感觉提升不大。

“咣当”一声孙庸把剑扔到了地上:“不练了,真没意思!”

“呵呵,这两天我看只有你最起劲,怎么就不练了?”卫青调笑道。

“明明感觉这条路是对的,为什么却偏偏走不通?”孙庸的话里带着无限的气恼。

“也许我们认为对的东西其实并不一定对,”翁锐道:“天聚万物,各成其道,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

“难道我们要知道所有的道路才能修炼?”孙庸道。

“当然不是,”翁锐道:“但至少在每一步我们找的路要是对的,或者是最好的。”

“难道是我找的路不对?”孙庸还是不解。

“即便是路子对了,要想走通还要看机缘,”翁锐自己在这方面感受颇深:“修为是一方面,人的潜能和极限也很重要,很多的突破就爆发在濒临死境的挣扎中。”

“难道为这我还要死一回?哈哈哈。”翁锐的话连孙庸自己都笑了。

“我说你们俩就不要抬杠了,”卫青道:“我们最近只是刚有些心得而已,武功的进境都是慢慢积累的,急是急不来的,既然我们现在难以突破,不妨先放一放,没准有了翁锐所说的机缘还就真的突破了也说不定。”

“是啊,我说不练了吗,”孙庸道:“我们出去找地方玩玩吧,最近都快憋死我了。”

“不好好在家练功,这要上哪里去呢,呵呵。”曾禔说着,和天枢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娘,你们回来啦!”孙庸脸上顿时显出欣喜之色,看来这家伙真是想爹娘了。

“师父,师娘。”翁锐和卫青赶紧上去施礼。

“孙前辈、孙夫人好!”秦无双和朱玉也闻声出来打招呼。

第十八章 父子-14:再教教

“娘,你们不是要出去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孙庸道。

“孙庸哥,你是练武练糊涂了吧,哈哈哈,”朱玉笑道:“孙夫人是过了腊八出去的,明天都要祭灶了,可不就半个月了吗。”

“呵呵,是啊,”天枢老人也是一愣,感慨道:“这都要快过年了。”

“这么说,你们这半个月真没出去?”曾禔的脸上写的满是不信。

“这些天我们忙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出去啊!”孙庸道。

“真的?”曾禔看向翁锐和卫青,对儿子能静心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呆半个月就是不信,她太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是,师娘,”翁锐道:“师弟说的没错。”

卫青也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就给我说说你们这些天都有什么收获?”曾禔对孙庸道。

“我们的收获可大了,”孙庸道:“我们想了几天,又讨论了几天,每个人都有很多想法,感觉眼界大开,我们借助爹讲的那些天人相应的道理,还建立了一套我们自己的内功修炼体系。”

“什么?自己的内功修炼体系?”曾禔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天枢老人都睁大了眼睛。

“卫青,你说说。”天枢老人知道翁锐归纳了一套“归一功”,尽管想法不错,但在他看来离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还差得很远,不要拿那套东西来糊弄他,这个儿子是个思维活络的主,他还是觉得卫青的话比较靠谱一点。

“是,师父,”卫青现在说话稳稳当当,气派很大,和翁锐、孙庸他们身上的江湖气息有很大区别:“就像师弟说的那样,经过师父的这次教诲,我们感受很多,收获也很多,对宇宙、天地、天人体系都有了更深的了解,以天人相应的理念为总纲,做了很多探讨和尝试,最后觉得翁师弟的“归一功”源自《灵枢经》,与师父讲的异曲同工,所以我们就以翁师弟的‘归一功’为基础,总结了心法、功法和各个修炼层级的要义……”

卫青简略的将他们对“归一功”的梳理和归纳讲了一遍,曾禔脸上表现出的是惊讶,天枢老人则有点不动声色,在卫青讲完之后也没有再进行深究,而是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回师父,我们还有一些困惑,”翁锐道:“我们的很多想法在内功修炼上,尽管会有很多不同,也会有很多争论,慢慢都能走通达成统一,最后就总结出这套功法,我们在剑法上的想法更多,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达成一致,自己练自己的,也感到那些想法根本发挥不出来,练了几天也不见太大的进展。”

“哼,几天就想有进展,这太贪了吧。”说完也不在管他们的反应,径自朝内堂走去。

“我说你们就歇几天,出去好好玩玩,把这两天想的东西忘一忘,或许对你们有好处,呵呵。”曾禔轻松地笑道。

“早该这样了,哈哈,走!”既然娘都说了,孙庸自然非常高兴,拉着其他几个就要走。

翁锐和卫青看着师娘,曾禔笑着点点头,他们才下定决心伙同秦无双和朱玉他们走了出去。师父有言在先,要是没有进步让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现在没有赶他们走,看来他们前面说的那些师父还是认可的。

内厅之中,天枢老人夫妻二人坐了已经有一会了,谁都没有说话。

“师兄,你说他们还是有些想法的吧?”曾禔首先打破了沉寂。

“你是想说你儿子有想法吧,呵呵。”天枢老人笑道。

尽管他想说的轻松一点,但这句回应里面带有的些许热烈曾禔已经扑捉到了,他太知道丈夫的心性,能让他心动,这让曾禔也感到激动不已。

“那不是你儿子啊,”曾禔白了丈夫一眼,脸上充满骄傲:“没想到这些小家伙还有些门道。”

“岂止有门道啊,”天枢老人叹道:“他们都快开宗立派了。”

“这么说你对他们的功法也是认可的了?”曾禔急于得到答案,因为在天枢老人那里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

“虽说有些异想天开,但却不脱离大道的方向,”天枢老人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敢想象,我们在他们那个时期,都把师父教的东西奉为宝典,勤学苦练,不敢有半点逾越,但他们却敢跳脱出来,摸索新的路径,就算是我说的他们也只看有用没用,并不是奉若教条,死搬硬套。”

“这不正是你的期望吗,”曾禔道:“师兄当年也是跳脱出来,自创道路,但又怕自己的道路成为教条,才苦苦追求你那‘不言之教’的心法,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你寻得锐儿和青儿这两个孩子,了却你的心愿。”

“这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嘿嘿。”天枢老人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我?”曾禔也有点惊奇。

“对别人,我总想实现我的想法,说了也可以不管,就算是错上十次八次我也不在乎,”天枢老人道:“但在自己儿子身上,我却一次也不想错,我很想给他最好的,还好是你有言在先,不许我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他,我只说自己的,随他们去想,看来这次确实是做对了。”

“能让你说出这句话可真的不容易,呵呵,”曾禔笑道:“按我们儿子他们的想法,你的功夫能达到他们的那个层级?”

“这不是你儿子的想法,”天枢老人道:“是翁锐先有了框架和基础,庸儿和卫青只是后期参与和完善。”

“连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这些东西,你倒是较真了。”曾禔道。

“他们现在都还年轻,只想着结果,自然不会去想其他方面,”天枢老人道:“但功法的开创在武林都是件大事,到了一定的年龄地位不是谁都愿意放弃的,有时候为争个名头也会弄得血流成河,你不要为这个给他们小兄弟间增加矛盾。”

“你看你,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你倒是教育起我来了,”曾禔哑然笑道:“好了,以后我不讲了,你快说说你能到什么层级?”

“这个,”天枢老人略一沉吟:“我和他们这个不是一个体系,算起来应该在天人界吧。”

“你怎么这么低,我以为你已经万气归一了呢,哈哈。”曾禔调笑道。

“你还别说,这些孩子想的还真有些门道,”天枢老人叹道:“就算是生死通灵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达到的。”

“那你说我能达到哪个层级?”曾禔道。

“嗯…你应该可以达到应天吧,呵呵。”天枢老人笑得充满爱意。

“唉,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自己试过了,我充其量勉强可以达到应人,”曾禔有点不甘的道:“你说锐儿真的进步这么快?”

“这人就是这样,有些人不用教,有些人却怎么也教不会。”天枢老人道。

“那你对他们怎么办?难道不教了吗?”曾禔道。

“教当然要教,”天枢老人道:“但这次啥都不说,只管做!”

两天后的清晨,还在梦中的年轻人被一阵犀利的剑啸惊醒,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测,迅速收拾停当,拿剑出门,等他们出来,看到的却是天枢老人一个人在前院的空地上练剑,不紧不慢,但却劲力十足,咋一看就是一个老人晨起的健身而已。

看到这种情形,孙庸已经有点失望,但看着翁锐和卫青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只好跟着他们看。

翁锐和卫青看到,天枢老人练的正是他们从小就练的“混元剑”,这是道门修炼者经常用来健身的入门级剑法,也是天枢老人假老将军翁檀之手传给他们的,他们倒还没真的见过师父完整的使过这套剑法,两人相视一笑,亲切之感油然而生。

孙庸虽说也知道这套剑法,因过于简单也没有怎么深练,但看着父亲这位大家练这套剑法也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天枢老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存在,他只管自顾自的运剑。他的剑运得并不是很快,一招一式交代的很清楚,就连很小的细节也不放过,内力通达之处剑尖都会洒出“嘶嘶”剑气,慢中也让人能感觉到巨大的威能。

翁卫二人对这套剑法再熟悉不过了,但细看下来,他们发现在很多地方还做得还很不到位,使剑法原本拥有的威力打了不少折扣,不自觉之间他们已经抽出剑来,跟着天枢老人出招,琢磨体味他对这套剑法的独特理解和用意,数招下来,他们手中的剑已经顺了很多,师父剑中的意味在他们手中迅速加强,感觉一直挡着他们的那层纸一下子被捅破了,在这套剑法里,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个更加自如奔放的自己。

孙庸并没有加入到同练的行列中来,但他也两眼出神目不转睛,他是被这套看似不起眼的剑法中还藏有如此之高的技法所吸引,也不再安静的站着,眼睛盯住父亲手中的剑,自己手中的剑也在上下左右翻,点划挑刺,削拉推斩,但却没人看得懂他舞的是什么东西。

天枢老人的“混元剑”已竟使完了一遍,但他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身形一转,抬手晃出三道剑影,从第一招“遥祭三尊”又开始演绎。

但这次出手他却是风格陡变,不再是是一招一式套路演示般情形,身形、招数的徐疾在迅速变化着节奏,数招下来手中的剑已经嗡嗡作响,挟万钧之势,身形也不再是那种稳健形态,而是变得飘忽莫测,剑形、剑势、剑意已经融化到招数之中,招还是那样的招,但被激发的威能却已经被他深厚的内力所带动,剑风、剑气已经逼得翁锐三人连连后退。

孙庸已经睁大眼睛动都不动了,这种老道士健身的功夫竟然会如此厉害,这简直颠覆了他对这套剑法以前所有的认知,而翁锐和卫青再也顾不上去跟着师父揣摩了,也是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这套剑法的想象,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因为他们这才知道,师父不是随意在这里健身练剑,也不是自己修行练功,而是实实在在在教他们功夫,开拓他们对剑法的理解。

天枢老人使完,似乎过了很久身上的长衫才慢慢飘落下来,他抬手长剑入鞘,不经意的朝他们三人瞟了一眼,啥也没说,径自回内厅去了,翁锐他们三人又被晾在了哪里。

冬天的早上还是有些清冷的,但这三人似乎丝毫没有感到,齐刷刷的坐在前厅门前的台阶上,愣愣的看着地面,啥话也说不出来,嗡嗡直响的脑子里满是各种翻飞的剑影。

这三人都是极顶聪明之人,天枢老人刚才所使的剑法极为平常,但也包含道家的养生、修炼和武学智慧,天枢老人在三个年轻人面前以不同的方式将这套剑法使了两遍,第二遍更是摧发出剑法中的滔天战意,把他对翁卫二人讲过的“剑径八法”及他对剑法最新的理解都融入其中,在他们最熟悉也认为最简单的剑法里表达最高深的武学境界,或许这也是一种深入浅出地教学之法吧。

看着天枢老人进来,曾禔连忙迎了上去,她是硬忍着没有跟出去看,但还是非常想知道结果:“怎么样?”

天枢老人微微一笑道:“都有点懵,呵呵。”

“这么说有效果了?”曾禔道。

“还很难说,”天枢老人道:“这要看后面几副药的疗效了。”

“哪这后面的得几天?”曾禔道。

“估计得消化两天,后面的药就要跟上。”天枢老人道。

“我是说快过年了,是不是要他们休息一阵子,别赶那么紧。”看来曾禔是有些心疼了。

“这恐怕不行,”天枢老人道:“打铁要趁热,火候到了,下一副药一定要加上去。”

第十八章 父子-15:夫妻合授

对翁锐、卫青和孙庸三人来说,天枢老人的一通剑法变换,如果算是教他们的话也不算是上新课,充其量是复习而已,这里面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他们所知道的,但他们所没见过的是那些东西不同的用法以及可以达到的程度,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那就是打破天花板,让他们把那些看似已经练到极致的东西给颠覆掉,看看还有多少差距。

得到这样的指点,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们刚刚在剑法上谋求突破,点滴的点播就像黑夜中的一道道闪光,让他们的很多思路得到印证,并且又不断激发出他们更多的新思路。

尽管他们不停的折腾,但天枢老人和曾禔视乎故意选择了漠视,他们也会有意无意的看上几眼,但从来不做一句评论,就算是吃饭的时候说上几句,也绝对和练功无关,要做什么都是他们三兄弟自己说了算。

就在这兄弟三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两天后的午后,他们却看到天枢老人和曾禔两人有说有笑的拿着剑往外走,这可是极少见到的情景,他们在一起几乎都不带剑了。

首先是孙庸忍不住了:“爹,娘,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呵呵,你爹说他这两天的身子都有点硬了,”曾禔道:“他说让我陪他走上几招,活动活动筋骨。”

曾禔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吊起了这几个人的兴奋点,翁锐他们现在才不相信这两个人要活动活动筋骨的话,看来师父又要来指点他们的武功了,赶紧收起心神,紧跟两人来到前院,这种机会绝对不多。

夫妻二人对活动活动筋骨还有三位观众一点都不在乎,很客气的相互行礼,两只剑就搭在了一起。

他们在一起合练的是由亶爰山人曾慕所创的天枢剑,这也是武林公认的上乘武功,并且都是嫡传弟子,不管谁遇上这种机缘恐怕都不愿放过。

天枢老人和曾禔相差有十几岁,但岁月在脸上的差距看上去比实际的要大一些,曾禔保养得很好,而天枢老人则要显得苍老一些,但也容光满面,精神勃发。

他们因故相隔了十八年,这是他们再次相聚后的第一次对剑合练,面带笑容,垫招拆招,甚至有些情意绵绵,一招一式都极为享受,但谁都知道,他们今天绝不是在小辈面前来秀恩爱的。

十几招一过,曾禔的剑率先变得凌厉起来,临空而起的身躯已经变成一道虚影,但在虚影之中却有星光闪耀,一招“繁星万点”几乎将天枢老人笼罩,并伴随无数细微的啸声,这万点星辰点点都可以是虚招,但也都可以用来杀人,天枢老人借势身形骤转,转动中身子先矮后起,后起中手里的剑已经激起无数道剑光,而这道道剑光却在剑尖凝聚在一起,闪烁出耀眼的光芒,这道光芒带动道道剑光自然的形成一个尖锐的光锥,不但恰到好处的护住自己,还在几声叮当之后,刺透曾禔的星幕,直点向曾禔的胸前,吓得孙庸“啊”的一下叫出声来。

孙庸知道这一招叫做“彗星过日”,但在他和母亲的交手中却始终会被压制住,最多能形成自保赶紧变招,这样轻松破掉这一招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并且破掉后即可就会对对方形成巨大的威胁,他难免感到紧张。

但曾禔似乎胸有成竹,空中的身形来不及变换,但手中的长剑已经收起万点寒星,化作一道匹练横扫在天枢老人的光锥的锥尖之上,“嚓”的一声脆响,她的人已借这一点之力,顺势偏过前冲的轨迹,像道流星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直接飘向天数老人身后,但手中的剑却拖着一道剑光掠向天枢老人的肩颈,一招“天河落日”把天枢剑快速转换、凌厉狠辣、气势磅礴的风格演绎的凌厉尽致。

曾禔的武功在几个是兄妹中是最弱的一个,但在天枢老人的带动下,她的战力已经被激发到极致,原来想象不到的、原来做不到的都被她信手使出,就像是一直藏在她身体里的一样,看得孙庸瞠目结舌,他从没见过母亲曾禔能使出这么厉害的招数,甚至是在师叔云枢子身上他也没见过,还有更让他惊心的是在他认为完美无缺只是自己还没有练好的天枢剑,在他父亲天枢老人的剑下,竟然会变得破绽百出,这不是一招两招就能补得回来的。

对翁锐和卫青来说,感觉和孙庸完全不同,他们在孙庸这里孙接触过天枢剑法,但师父师娘现在所演绎的和他们所想象的相差太远,招数相似,但用意、用形、用心却更博大自然,几近于道。

相比之下,他们感觉自己的东西相形见绌,但要想学却不知道从哪里着手,他们甚至都有点不明白,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师父为什么要让他们苦苦地去摸索别的而不直接教给他们,这让他们感到非常矛盾,而越是看到最后,这种矛盾的心理就越是加深,一直到结束,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没有的剑招武功,而满是对这种矛盾的思考和困惑。

天枢老人既然下定决心下这副药,他自然不会做任何解释,练完之后两人甩甩膀子,似乎这场筋骨活动的非常舒服,心满意足的说笑着走了。

天枢老人的这副药是一副猛药,好东西多了,但那都不你的东西,有些人没遇到过特别难于抉择的事,那是你还没有遇到过巨大的诱惑,对于学武之人,能被尊为江湖万剑之首的天枢剑就摆在那里,这个诱惑不是每个人都顶得住,要不要走这条路,对普通之人这恐怕是个最容易的选择,但对这三人,特别是翁卫而人来说,这个抉择的考验恐怕已经没有更艰难的了。

以前是翁锐和卫青习惯师父的做法,说完了做完了把他们扔在那里就不管了,现在连孙庸也习惯了这位江湖名人的父亲的做法,显然现在连母亲曾禔也和父亲走到了一起,要依靠他们已经是没有指望了。

“翁师兄,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孙庸道。

“我想师父是想让我们看到更好的东西。”翁锐道。

“但这么厉害的剑法他为什么不直接教我们?”卫青还没有从刚才的困惑中解脱出来。

“直接教也就是我这样,”孙庸道:“我想他们一定是不希望你们也成为我这样。”

“你已经很好了,”卫青道:“我们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啥也不是呢。”

“卫师兄你也不用安慰我,”孙庸道:“你们所走的路和我不同,我一直就是娘和师叔教着,我爹都没有怎么教你们,只是指了条路给你们走,你们自己就能走成现在这样,自然是要比我强了不少。”

“你说什么?指了条路?”翁锐突然一个激灵道:“难道师父他不是在教我们,还是在给我们指路?”

“指路?”孙庸也被弄糊涂了:“难道他要你们学习天枢剑法?”

“不,”翁锐道:“武学之道,道路千条,殊途同归,师父一定是看到我们在剑法上破不了目前的境界,他在用这种方法告诉我们应该如何破镜。”

“对,我想一定是这样,”卫青道:“师父要想教早就教了,这也不符合他一贯倡导的武功修习的法门,如果是借用师父师娘今天所展示的功夫去想我们自己的东西,我真倒是有很多想法。”

“我就说嘛,一下子要我们学那么多东西,哪能这么快就接受呢,”孙庸道:“但如果只是完善提升我们自己的东西,再多我们也只捡对自己有用的,那这样就轻松多了,效果也会更好。”

“呵呵,师父真是的,”翁锐笑道:“他怎么想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完了,还要打这么多亚谜。”

“哼,连我娘也是,”孙庸假装愤然道:“她现在也在跟着我爹一起打哑谜,并且还打到了我的身上,她以前可从不这样的。”

“哈哈哈,”卫青笑道:“这说明师父师娘这次重聚他们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你背地里说师父,小心我爹打你屁股,嘻嘻,”孙庸很神秘的笑道:“卫师兄,你和秦姐姐还是新婚,你们的关系怎么样啊?哈哈哈……”

“你这家伙,又来取笑我,”这几个小的里面就卫青已经成婚,在一起他总是觉得有些别扭,被孙庸一说,脸一下子就红了,追着孙庸要去挠他:“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姐姐,秦姐姐,”孙庸边跑边喊道:“卫师兄又欺负我了。”

看着这样的景象,翁锐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十八章 父子-16:三人合战

不管人处在哪里,春节临近之时总会有点莫名的兴奋,特别是小孩子,无论是让自己长上一岁,还是开启一段新的生活,都会多上很多期待和向往。

这两天最活跃的是秦无双和朱玉两个小姑娘,自己动手,出出进进帮着阮阿婆已经把整个院子装扮得喜气洋洋,这是这处院子里从来没有过的事,天枢老人和曾禔也是看得眉开眼笑,这点人间烟火他们自己也很享受。

这样的气氛对翁锐、卫青和孙庸他们也产生了影响,他们对过年也有点按捺不住,很想去帮忙凑凑热闹,但实在没有多少事情要他们干,还不断地被两个小姑娘赶了出来,最后只好悻悻的又凑在一起讨论他们的修炼感受。

没有压力,没有目标,没人监督,也没人催促,但心目中的那座山就在那里,使他们挥之不去,萦绕在心,当他们静下来之后,这种宽松、自由的环境不断激发着他们对武功剑法的理解,特别是几名年轻人想法碰撞,更能擦出无数的火花。

这虽不是什么大动作,甚至没有看到任何招数的创新,但那种提升看似在细节,却又时时冲击着境界,感觉茫然无序,但又呼之欲出,相互间的交手印证又把这种感觉逐渐推到了极致,切磋的频率越来越高,欲望也越来越强,有时候刚听到他们停了下来,没过多久又听到金玉交接的声音,这种情况往往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其实他们并不孤单,在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在牵动着另一个人的心。

终于到了大年初一,给长辈叩拜的礼节是少不了的,拜完师父师娘,天枢老人要他们也一定给阮阿公和阮阿婆行礼,惊得这老两口两色都变了,说什么也不肯,但还被曾禔按在椅子上接受了这群晚辈的叩拜这才作罢。

拜长辈是要拿红包的,朱玉和秦无双都拿到了,但翁锐三人却什么也没有,这对第一次有这种经历的孙庸来说多少有些失望。

“哈哈哈,失望了是吧,”曾禔笑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的开始,你们的师父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是什么?快给我看看!”孙庸终于又兴奋起来。

“他陪你们练剑,过过招,一对三!”曾禔笑吟吟地道。

“师父?”

“练剑?”

“爹?”

这突如其来的礼物使这三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不过说什么这意思都差不多,就是有点不敢相信。

天枢老人现在很少出手,这里面只有他儿子孙庸算是正式和他交过手,翁锐和卫青跟他学了这么多年,充其量是看着他们自己对打,然后点拨几句,唯一的一次是在玄青观,只有一招他们便出不了手,这根本算不上过招,这次在新年的第一天,这位在江湖神一般的存在,要和他们三人同时过招,这份礼送的实在太大,以至于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枢老人微微点点头,算是首肯。

“噢!”三人竟然同声欢呼,这一天他们确实是等了太久。

“什么时候?”孙庸道。

“当然就现在了,呵呵,”曾禔笑道:“还不快去准备!”

这是一个庄重的时刻,八公山下的一个无名院落,前院里站了数人,在行完礼之后,翁锐、卫青和孙庸呈丁字形将天枢老人围在中间,曾禔和朱玉、秦无双两个小姑娘在一旁围观。

天枢老人侍剑而立,像上回一样,翁锐和卫青依然看不到任何破绽,不知从何处下手,但站在天枢老人身后的孙庸显然有他的考虑,“嗨”的一声,奋起一剑直接朝天枢老人的背部刺去,就在天枢老人身体微动注意力后移的一瞬,翁锐和卫青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机会,同时向天枢老人发起了攻击。

一对一,就算是背对着父亲天枢老人,孙庸也不敢说这就是出手的时机,但自从他对天工山秀成阁里的松鹤五蝠图有了感悟之后,他的眼界看到的就是一个整体,他要抓取的是动态中的机会,没人动,机会就永远不会有,只要他动,就会牵一发而动全局,剩下的就看其他两人的配合了,果不出其然,他们虽说事先未做任何商量和排演,只是三个人在一起混了一段时间而已,就能心领神会,配合的天衣无缝,不能不说这几个年轻人的悟心和灵动。

天枢老人这次出手,并没有立即奋力去压制他们三人,而是迅速变幻身形游走于他们之间,手中的剑气势磅礴,大开大阖,点、扫、劈、拖,点到为止,出手即收,但收的时点一定是他们已经做出了反应,把这三人迅速带入一个宏大的争斗场面。尽管三人力争想形成合击之势,但天枢老人迅疾变换的身形使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都好像是在和他正面交锋,并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和越来越快的招数。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争斗,一位江湖名宿面对三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从实力上来说这绝对是一场碾压,但现场的表现却始终处于比较平衡或者天枢老人略占优势的状态,只要三个年轻人的优势略微提升,天枢老人也会提升,这种转化极快,十几招一过三人的战力已经被逼到了极致。

到了这个时候,天枢老人今天下的药才刚刚开始,三人的功力深浅不一,三人的剑法路子各异,转换中天枢老人都能给予恰到好的应对。

翁锐的功力最为深厚,“混沌初开”十八式剑招道法自然、古朴浑厚,具有极强的抗击打能力和顺应变化能力,所以面临的压力最大,天枢老人剑风过处,各种怪异天相瞬时流转,云海翻腾,呼吸都十分困难,招数上已经来不及去想,他慢慢的已经将最近所有的想法出清,混沌飘摇中顺势而为。

卫青的内功虽略逊一筹,但他的“无常剑”气势雄浑,杀气毕现,隐隐有君临天下之王者之气,这是卫青所在的环境养成的,也是他毕生的抱负所激发的,天枢老人的剑划过之时,对卫青来说就是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和阴风戚戚,他所感受的竟然是千军万马、苍茫和血腥,逼得他豪气顿生,一声声狂啸,就像是在冲破地狱的挣扎。

尽管孙庸的功力不及两位师兄,但近期长进迅速,剑法的刁钻与应变绝不输给两位师兄,他的“天枢剑”学了十几年,近期经历变化极多,在他手上现在使出来却越来越不像了,意在、神在、势在,招数却越来越模糊,甚至可以因人而异,连连挖坑,真假莫变,对于这种小机巧天枢老人开始颇有些不屑,自是毫不含糊,招招直点要害,想打破他的幻想,但数招下来,竟被他蒙骗数次,险些中招,不得已提升功力以破之,被强力压制的孙庸尽管已手忙脚乱,但他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挣扎中依然想法无限。

这场混战打到最后,不要说朱玉和秦无双,连曾禔也感到胆战心惊,每个人都好像生死之战,几乎拼尽了全力,整个场面人影飘动,剑光闪烁,金玉交接之声四起,纵使在当今武林,这也近于极致。

对于儿子和两位弟子剑法的进境,天枢老人看似漠不关心,每日随便看几眼,但数日下来对每个人已经了然于心,用自己的实力把他们带到其功力能够发挥的极限,把他们每个人濒临突破的点逼出来,在给他们加上一把力,让他们在一个个点上突破,在各自的路上上一个台阶,而不是要他们学什么,这才是他的真正用心所在。

在激烈的拼杀之中,突然面临一个机会,三人几乎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刺向天枢老人,这时的速度、劲力、变幻绝非开始时可比,三人的身形已近乎虚影,“嘶嘶”剑气响成一片,就在即将刺中的一瞬,浑然中天枢老人的身体已经飘忽空中,像只大鸟临空翻转,回身一剑,一束剑光重重的砸在三人的剑尖之上,轰然一声,从剑上传过来的内力让每个人手臂巨震,三把剑同时脱手,重重的坠在地上,天枢老人飘身落地,稳稳地站在妻子曾禔身旁,额头汗珠淋漓,气息浮动,不亚于一场大战。

“最后一招就是你师父所悟的天枢十三剑里的第二招‘宗物同尘’,”曾禔看着脸色煞白站在原地的三人道:“你们感觉如何?”

“这……”翁锐还没回过味来,不知如何回答。

卫青看看孙庸,嘴张了张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今天这场搏杀,你们都表现不错,”天枢老人从没这样表扬过任何一个弟子,今天倒是破了天荒:“这既是我送给你们新年礼物,也是我助你们走出自己道路的第三副药,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有没有用只能看你们自己,从此之后,对你们我已经别无所教,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谢谢师父!”

“谢谢爹!”

翁锐、卫青和孙庸赶紧跪下来磕头叩谢。

“好啦,都起来吧,”天枢老人道:“这几天你们就休息一下,不要刻意去记去想,能忘掉最好,极限之处的感悟是留在心底的,用到的时候就会有自然反应。”

翁、卫、孙三人起身谢过,表面欣喜不已,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第十八章 父子-17:曾禔收徒

师父对他们的评价很高,这让翁锐感到很是欣慰,在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感觉自己练武就是为了得到师父的首肯,因为从他第一次看到师父,他就成为自己心目中的神,是师父第一次把江湖的神圣和一个具体的人联系起来,他渴望自己成为他那样的人,武功高强,精神洒脱,来去自由,受人敬仰。

到后来他才慢慢知道了师父的不易,不仅是他对修行的执着闹的门内纷争不断,更因为生活的波折使夫妻父子十七八年天各一方,师父看似平静的脸庞下该承受多大的压力,这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现在师父一家人能够团聚,看着他们能朝夕相处,翁锐从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他知道师父不是个多话的人,也不是个多事的人,这些天他和师娘能做这么多,能说这么多话,必定是他们毕生心血的凝结,他虽说现在还不能一下子完全领略这其中的奥妙,但他相信,这些修行和武学的智慧可以伴随他一辈子。

早饭后,看着一直默默无语的翁锐曾禔心中有些不忍,自从她见到这个孩子,就从心眼里喜欢上他,这不是天枢老人所选弟子的缘故,而是他本身的少年老成、悟性灵性俱佳,并且这孩子生性大度,不遮不拦,还很能替别人着想,特别是在武功交流上不对任何人设防,这在当今武林特别难得,现在看他若有所思,不知又在牵挂些什么。

“锐儿,”曾禔道:“他们都高高兴兴的,就你一个人不说话,你在想些什么?”

“唉,没什么,”翁锐轻叹一口气:“这都过年了,我不知我爹我娘还有我弟妹他们怎么样了,我有点想他们了。”

“呵呵,说的也是,这大过节的难免思念亲人,”曾禔微笑道:“你多长时间没见他们了?”

“自从我把他们送回平阳,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翁锐道:“这算起来都快三年了。”

“三年,三年,那是好久了。”曾禔喃喃说着,忽然停顿下来,情绪也显得有些低沉,想起自己刚过来的那十八年,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天枢老人见状,感同身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慰。

曾禔侧头对天枢老人微微一笑,算是对丈夫安慰的一个回应,然后正了正色道:“没关系,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去看看,尽尽人子之孝。”

“谢谢师父师娘,”翁锐赶紧道。

“你要回去,我也要跟你去。”孙庸道。

曾禔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你去干什么,要去也是玉儿妹妹跟着去才对,哈哈。”卫青笑道。

“对啊,玉儿早就想去了,对吧?哈哈哈。”秦无双也笑道。

“卫大哥,秦姐姐,你们又来了,”玉儿佯怒道:“你们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们了。”

“呵呵呵,这有什么,”曾禔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么喜欢你的锐哥哥,这去看看也没什么,只是这身份……”

没等曾禔说完,孙庸就插嘴道:“娘,这一路上我和玉儿已经说过了,她从小没有了娘,就让他拜你为干娘吧,这样你为她安排什么都行了。”

孙庸说到这里,笑吟吟地看着朱玉,朱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从小就是个叫花子,这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不光呼吸急促,脸色发红,连她的小手都有点颤抖,左右揉搓,眼巴巴的偷看着曾禔。

曾禔看了一眼天枢老人,见他微微一点头,她沉吟一下,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才道:“师兄,玉儿这孩子自从见到她我就很喜欢,天资聪颖,心思细密,还很有灵气,仅仅是拜个干娘我还是心有不甘,我以前跟着你江湖奔波,后来又为了庸儿倾注了全部心思,在我们师兄妹里面就我这里还没有一个弟子,我有心将她收归我的门下,你看如何?”

“嗯,我看甚好,呵呵。”天枢老人笑着连连点头。

朱玉何等聪明,听到这句话连忙上前跪倒行礼:“弟子朱玉拜见师父!”

“嗯,这可不行,”曾禔摇摇头道:“你先起来,这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一定要置香案,正式拜师才行。”

“这样好,我这就找阮阿公和阮阿婆准备去。”孙庸说着就朝外跑去。

“玉儿,祝贺你!”翁锐非常开心的对刚站起来的朱玉道,手刚伸出去,一看有很多人,他的手又收了回来,弄得朱玉把抬了一下的手也收了回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秦无双不干了,不光冲上来大声嚷,还硬是把翁锐和朱玉的手拉在了一起:“你拉一下她的手会死啊!”

“秦姐姐……”朱玉已经在旁人的笑声中扑到秦无双的怀里,紧紧地把她抱住,羞得脸更红了。

“好了,好了,”秦无双捏着朱玉的脸蛋道:“我们玉儿以后就是有师父的人了,一定会成为一代女侠。”

“玉儿,我也祝贺你拜得名师,以后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妹了。”卫青道。

“你光祝贺管什么用,你得有贺礼。”秦无双白了一眼卫青道。

“对,秦姐姐说得对,”朱玉拉着秦无双的手道:“卫大哥得有贺礼,嘻嘻。”

“有,有,”卫青道:“这得你行完大礼才能给呀。”

众人正在说笑的时候,孙庸进来说香案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移步前厅。

前厅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地方,这里可容耐得下十几二十个人,也算是整个院子里最大的一个房间,按照设置,这里最是靠前,是个接待宾客的地方,但天枢老人生性孤僻,他这里很少有客人拜访,今天这里倒成了它最大的用处。

在前厅正中朝后的地方,本来就有一座屏风,屏风前面是一张方桌,方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顺着两边各有四只厚重的方凳,就这样,屋里还是显得非常宽敞。

孙庸出来说是准备香案,实际上就是在屏风前的方桌上安放了一只香炉和两个烛台,两只红烛已经燃起,在方桌前的地上摆上两只蒲团,还准备了一把上好的檀香。

到了这里,天枢老人和曾禔并没有立即落座,而是各自点起三柱檀香,天枢老人在先,曾禔随后,各自朝香炉拜了三拜,算是祭拜祖宗和神灵,随后将手中的檀香稳稳地插入香炉,这才落座。

紧随其后,卫青、翁锐、孙庸、秦无双等都先后走上前来执香祭拜,完了各自两边落座,最后才轮到朱玉。

朱玉走上前来,面色凝重,恭敬万分,她拈过三柱檀香,小心翼翼的点燃,回身站定,双手将香举过头顶,深深地拜了三拜,然后将香在香炉内插好,再次退回跪倒在蒲团之上。

“弟子朱玉,从小就没了爹娘,一直到处飘荡,承蒙师父厚爱,今天将我收归天枢门下,弟子尽当敬奉先祖,勤奋练功,绝不辱没天枢门的名声,”朱玉说到这里,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能入天枢门,这是江湖多少人的梦想,就连翁锐、卫青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入门:“师伯、师父在上,弟子朱玉给你们磕头了!”

第十八章 父子-18:师父做主

一个小姑娘,趴在那里磕头,石头地上硬是被她磕出了声响,听着都让人心疼,可见她的至诚之心。

“好了,呵呵,”曾禔轻笑一声:“别把头磕坏了。”

磕完了头,阮阿婆已经端上了一个托盘,里面盛好了两杯茶,朱玉跪着端起一杯,看向天枢老人,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天枢老人就示意将这第一杯茶奉给她的师父曾禔,可见他的细心,今天可是妻子曾禔收徒,他坐在上面一起受个礼可以,这第一杯茶的风头可不能抢,也不能让人家小姑娘为难。

“请师父喝茶!”朱玉恭敬的双手将茶捧上。

曾禔满怀欢心得接过茶完喝了一口置于方桌之上。

“谢师父!”朱玉再次磕了一个头,然后她又端起第二杯茶,双手捧给天枢老人:“请师伯喝茶!”

天枢老人微微一笑,接过茶轻啜一口放到一边桌上。

“谢师伯!”朱玉再次磕头,然后笔直继续跪着。

“玉儿,为师今日收你为徒,你就算是我天枢门的弟子,”曾禔道:“天枢门门规森严,内容很多,但很多都是废话,有几点你一定要记住,对上衷心敬奉祖宗神灵,对内不残害同门,对外不滥用武力,对己勤勉修身,有了这几点,你也就不会犯什么大错了。”

“弟子记住了。”朱玉恭敬道。

“好了,起来吧,”曾禔道:“既然是师徒一场,为师今天就送你一样东西,”曾禔打开一个细长的匣子,里面是金色绸缎包裹着的一把短剑,两尺来长,杏黄的流苏,绿松石镶嵌的剑柄,非常漂亮:“这是你师祖在我小时候送我的一把剑,虽是一把短剑,但它也算是个宝物,听说是位高人锻造,不光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它还有一项异能,沾染食物汤汁酒水,如果变色,疑为有毒。”

“太好了,这正合玉儿使用,”孙庸道:“娘,玉儿可是我们这些人里面的用毒高手呢。”

“这个我已经听说了,”曾禔道:“所谓物尽其用,我也是这个意思,给,玉儿,期望你以后能把它用好。”

“谢谢师父。”朱玉接过短剑欣喜不已。

“别急着高兴,还有更好的呢,”曾禔道:“当年你们师祖给我这把剑的时候,还传了我一套只有二十四招的剑法让我防身,我给她起名叫天枢玲珑剑,我一并传给你,这套剑法虽对外攻击略显不足,但配合短剑近身防卫卓卓有余,玉儿的身体条件和内功修为不太适合太过霸气的天枢剑,我看就这套剑法适合你。”

“你还有这套剑法,我怎么不知道?”天枢老人道。

“这套剑法我爹只传了我一个人,”曾禔道:“我见你的时候早已经不用了,你哪里能见到。”

“我也没见过,娘真偏心,嘻嘻。”孙庸笑道。

“你一个男子汉学什么女孩子的剑法,还不羞!”曾禔道。

“嘿嘿,我就是说说。”孙庸道。

“玉儿,你师父给你这么重的礼,你叫我一声师伯我也该表示表示,呵呵,”天枢老人道:“我这里还有一本书,是我从一位醉心炼丹的老友那里抄来的,一本《岐黄仙道》送给了锐儿,还有一本《百变毒经》怕他走歪路当时没有给他,现在正好送给你,这次你们能够安然脱险,一个小姑娘能出手布阵,这用毒的本事还真让我刮目相看,这东西到你手上或许还真能发挥点作用。”

“谢谢师伯。”玉儿接过书的时候两眼都在发亮。

“你快啊,快给玉儿礼物……”

随着秦无双的催促,几个年轻人又闹了一阵子,各自都给朱玉送了礼物,翁锐既高兴又感慨。

“师父,师娘,”翁锐深施一礼道:“感谢你们这么抬爱玉儿。”

“哎哎哎,翁兄弟,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玉儿什么人那?”秦无双说到这里,自己就先笑弯了腰:“有没有资格说要师娘说了算。”

“秦姐姐……”翁锐一时语塞,脸上还略显尴尬。

“双儿说的没错,你们之间总该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出门也好方便一些,”曾禔道:“玉儿父母双亡,我是她的师父,自可为她做主,你父母不在身边,但你师父也在,他也可为你做主,我这就把玉儿正式许配给你为妻,你可愿意?”

“嘿嘿!”翁锐不知该说什么,只剩下傻笑了。

“你傻笑什么,到底愿不愿意啊?快说啊!”秦无双催促道,其实这个时候对她很微妙,她本是钟情于翁锐才去的长安,没想到阴差阳错却嫁给了卫青,现在翁锐和朱玉能有个结果,她也算是了却了一个心事。

“我愿意,当然愿意了。”翁锐道。

“你愿意,我们玉儿还不一定愿意呢,呵呵,”曾禔调笑道:“玉儿,你告诉师父,愿不愿意,不愿意我们就找更好的。”说着眼睛还瞟了一眼孙庸。

“嗯,嗯。”朱玉使劲的点着头,她就是为了这个锐哥哥才浪迹天涯的。

“唉,你真没用,”秦无双很夸张的拧着朱玉的脸蛋:“你就这么想做人家的小媳妇呀?”

“你还说呢,你也不已经嫁给了卫师兄吗?”孙庸在一旁调侃道。

“不许说!”

年轻人又闹成了一团。

“好了,你们两人跪下来磕个头,这事就算定了。”曾禔道。

翁锐和朱玉还有些扭捏,但架不住被卫青、秦无双和孙庸他们按住,一连磕了十几个头也不止。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其他人倒还轻松,就是朱玉每天都跟着曾禔练习她的天枢玲珑剑,同时曾禔忙里偷闲还传了一套她自悟的轻功身法,配合朱玉的短剑和暗器,把短剑攻击力不足的短处也给她补上了,到了正月十五,尽管朱玉的剑法身法还有些生疏,但也已近有模有样,以后就看她自己练习了。

卫青离皇上许得的假期已经快到了,不得不泣泪拜别师父师娘,天枢老人索性催促翁锐一起动身回平阳,孙庸早已说好要跟着去的,所以卫青和秦无双直接回长安,孙庸跟翁锐他们先去平阳,然后再一起回长安。

让孙庸出去,自然是为了让他历练历练,但天枢老人这段时间也是被一伙年轻人吵吵的有点烦了,把这些人打发走,他们正好可以清清静静的过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但有一点是讲得很明确的:卫青、翁锐和孙庸必须在八月初赶到东海之滨的云峰山天枢门道场,八月初八的二十年之约决不能误。

第十九章 门争-1:门主归位

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在七月初就回到了已经离开二十年的云峰山天枢门道场,就他们两人,身边谁也没带。

不管他的两位师兄心里多么的不乐意,天枢老人现在毕竟还是门主,就算离开二十年,在这其中啥事也没管,他依然是门主,他回来了,星枢子、宇枢子和云枢子带着各自弟子还是要去迎接一下,并且一下子还迎到了山门之外。

“恭迎门主归山!”

“恭迎门主归山!”

星枢子上前拱手行礼,身后的宇枢子和云枢子以及众多门人弟子也跟着拱手行礼,场面颇为壮观。

“两位师兄免礼,”天枢老人淡淡地道:“这些年大师兄辛苦了。”

“诸位师兄辛苦了!”曾禔也同样淡淡地道。

“唉,老喽,”星枢子微微一笑道:“门主这些年云游四海,把这偌大的云峰山扔给我,我和二师弟自然不敢懈怠,虽不敢说光耀门楣,但也不至于辱没了先祖,这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请门主这回回来定夺。”

这个星枢子已经六旬有五,身体微胖,满面红光,须髯飘飘,看上去是一位极为和善可亲的老人,他的目光低垂稳定,气息浑厚练达,既表达了他的谦卑,又展现了他高深的修为,在天枢老人这位门主面前也是自信、笃定,一点都没有输他大师兄的架子。

看似和蔼的背后,星枢子的话说的还是很厉害的,这二十年,你也就挂了个门主的名,云游天下,啥也没干,你看看,没有你我也能把这天枢门打理得很好,整个江湖也没有谁敢小瞧了我们,这回来了,咱们也该说说今后这门主谁来当了吧。

星枢子尽管不是门主,但这二十年毕竟门内的事实际都是他在做主,这一点他还是很过瘾的,在讲的时候还特意强调这是他和老二宇枢子干的,把云枢子也排除在外,你们不是穿一条裤子吗?十几二十年都不在山上,这里的任何变化也没有你们什么功劳。

不是说星枢子这么说,其实他做的确实也不错,天枢老人纵眼望去,云峰山楼宇叠撞,烟气袅袅,弟子门人也是呼啦啦一大片,怎么说也是一个十分兴旺的江湖门派,自惴要是自己来管,也未必有如此的盛况。

“两位师兄都是经天纬地之才,”这种话从天枢老人嘴里讲出来实在让人酸的牙直痒痒,至少云枢子和曾禔觉得是这样:“师父虽把天枢门托付给我,我自知不能胜任就借故逃遁出去,让有能者居之,看来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现在我们都年纪大了,心也懒了,未来的天下都是年轻人的,能看到他们的成长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天枢老人来说,当初对两位师兄还是很尊敬的,毕竟他们为长,他之所以坚持门主之位不肯让,是他太过醉心于武学之道,他一心想让天枢门的武学更上一层楼,而不愿看到从师父到他们师兄弟这一代,再到弟子这一代,一代代的没落下去,因为他们这些师兄弟,除了他没有一个在武学上能超越师父亶爰山人的,他也是走了偏门才在师父的武学之上上了一个台阶,师父也是看到这一点才破例将门主之位传给了他。

但自从他发现这两位师兄为了门主之位要残害他的妻儿时,天枢老人对他们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鄙视和厌恶,这已经是一种切齿之恨,是一定要对方付出代价的那种,否则在江湖上道门三圣的家人都可以被随便觊觎,那这江湖也就太没有规矩和敬畏了。

既然你厚着脸皮来表功,那我就告诉你,师父既然能把门主之位传给我,就证明我比你们强,至于这种当当管家的能耐不拿出来表也罢,我是对做这个门主已经心懒了,没兴趣了,但就你们这种德性,想都不要想,未来是年轻人的,就算是要选门主继承人那也是年轻一代。

“哈哈,还是门主想的长远,”星枢子道:“门主这一出去就是二十年,一定是收了不少弟子,这次回来怎么没见他们跟着?”

你不是讲年轻一代吗?他们人在哪里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你们两个上山?尽管他知道卫青、翁锐和孙庸他们的存在,但在口头上这点气势还是要争的。

“烦劳师兄费心了,”天枢老人道:“弟子就是个传承,有那么一两个顶用的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过这群小家伙闲散惯了,一年到头我也见不上几面,恐怕不到最后时刻他们都不会来这里,就连我警告他们江湖凶险,小心让人取了他们性命,他们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躲着到现在都不肯来见我。”

我的弟子是不多,但只要顶用就行,你也不要急着看到他们,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来,不然到了这里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也说不定,自己做过什么心中有点数,不要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门主对弟子还是颇为自信啊,那都是我天枢门之福了,哈哈哈。”星枢子有点尴尬的笑了,他真的是不想谈这件事,要是不小心说出漏洞来当下就收不了场。

“门主,您和大师兄、二师兄多年未见,要唠嗑也去大殿里吧,”云枢子听见他们聊天都感到好笑,再这样下去当场打起来也说不定,就赶紧打圆场道:“给门主和师妹的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

“好说,请!”天枢老人挥了挥手道。

“门主请!”星枢子和宇枢子道。

天枢老人也不再客气,踏步前行,曾禔紧随其后,众人穿过山门朝大殿走去。

迎接门主回来,星枢子和宇枢子做得很到位,隆重热烈,彬彬有礼,完全是一副主人的架势,俨然是把天枢老人奉为上宾,他就是要你在这里不舒服。

但天枢老人是谁,那是道门三圣之一,他的修为境界岂是星枢子能压得住的。天枢老人看到他们如此安排,嘴角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冷笑,漫步走进大殿,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理所当然的坐到那个属于门主的位置,好像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

天枢老人客气都没有客气一下,就直接老老实实的坐在门主之位,这让星枢子和宇枢子很不舒服,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动,众弟子看两位师长没动自然也不敢动,场面忽然有些尴尬。

“恭迎门主归位!”看到这种情形,云枢子首先走上前来,跪倒在地,行了大礼,然后站向一边,这可是门内的规矩,他是在用行动提醒那两位师兄,门主回来了,你们看着办。

星枢子和宇枢子再次相互看了一眼,还不忘撇云枢子一眼,显然十分不满,但事已至此,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两人也走上前来,一起跪倒在地,向上行礼:“恭迎门主归位!”

“嗯,二位师兄免礼。”天枢老人笑着点点头道,似乎对此很是享受。

天枢老人虽是门主,但以两位师兄的身份,和这么多年对天枢门的操劳,人家跪下行礼说什么也要去搀扶一下,哪怕是欠欠身还个小礼,但天枢老人似乎忘了这些细节,他什么都没做,只动了一下嘴皮子,这更让星枢子感到屈辱难忍,还是在宇枢子的提醒下才一脸黑线的站起来站到一旁,谁让人家现在还是门主呢!

天枢老人的这种举动,让曾禔差点笑出声来,这人一向有些古板,甚至是有些轴,他从来都不会这样,但现在的这种表现不但使他身上多了些烟火气,倒觉得他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恭迎门主归位!”曾禔跪倒行礼的时候已经满脸笑容,似乎对这个结果她比天枢老人还满意,看到两位师兄气成那样,她当然很开心,死过一回的感觉是谁都很难忘,何况这一切才都刚刚开始。

“师妹请起!”天枢老人这次却走下了门主之位,亲手将曾禔搀起,足显他对妻子的看重。他也在用行动做出回应,其实这门主之位对我并没有那么重要,为了妻子就算离开这门主之位也无所谓。

在天枢老人重新坐上门主的座位后,台下众弟子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恭迎门主归位!”

“大师兄,我这么多年没在,门内的情况如何?”坐在门主的位置上问问情况总是应该的,哪怕是问不问都没有关系。

“这……”星枢子一脸的不快:“门主这一路进来不都看到了吗?”

“那不是还有没看到的吗?”天还是老人也不客气,你不是喜欢管事吗,那你就好好汇报一下吧,看看你这个管家称不称职。

“门主,这个我来说吧,”宇枢子也不想现在就把场面搞僵,赶紧上前道:“这个我比较熟悉。”

“这也行,那就有劳二师兄了。”天枢老人也不再坚持,意思到了就行了。

宇枢子就简要的把这些年天枢门的一些变化,修补和新盖了哪些房子,新收了多少弟子等等,其实这些都不是天数老人所关心的,他就是要打打他们的嚣张气焰,但天枢门在他手里不能毁,更不能落在这些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之后就是师兄弟一起吃饭为门主接风,由于心思不在一起,这顿饭也吃得味同嚼蜡,没多久就散了,星枢子和宇枢子像得了大赦一样快速离去,天枢老人和曾禔也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师兄,今天真是太过瘾了,哈哈哈。”一进门云枢子就开心的笑道。

“是啊,看他们气成那样,我就忍不住想笑。”曾禔也道。

“哼哼,”天枢老人冷笑一声:“如果他们现在就受不了,那实在是太早了。”

“你想对他们怎样啊?”曾禔道:“他们毕竟是同门师兄弟。”

“他们敢动心去杀你们,他们可有同门之谊,”天枢老人道:“既然做了,他们总得付出代价,也让别人吸取点教训,否则天枢门就真的没有规矩了。”

“师兄说的是。”云枢子道,很是敬重的点点头,他原以为这位门主师兄对门内的管理没有兴趣,但现在看来他在这方面也是很有自己原则的。

第十九章 门争-2:再回长安

过完年卫青带着秦无双赶回长安复命,翁锐就带着朱玉和孙庸回到了平阳,这是翁锐长大的地方,几年不见,变化还真是不小,他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平阳城外的小山谷,翁家的老宅可比以前修建的宽敞多了,由于有了皇上的赏赐和翁锐的接济,翁家的日子在这一片已经算得上上之选了,这是以前翁锐走的时候还没有看到的。

翁锐他们推门走进院子,他叫了声爹娘,父亲翁奇和母亲惠氏看到儿子回来,高兴的不得了,玉儿他们是认识的,但却不知道孙庸是谁,翁锐赶紧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孙庸,他是我师父的儿子。”

一听说是天枢老人的儿子,两口子就赶紧上去行礼,天枢老人他们是听说过的,他的儿子在江湖的地位也是低不了,一家人少不得要客气一番。

惠氏看到已经出脱成大姑娘的朱玉也跟着,亲热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问这问那,笑得嘴都合不上,小妹翁萱更是玉姐姐长玉姐姐短的叫着,唯独他的小弟翁铖在一旁眨巴着眼睛道:“我这是该叫玉姐姐呢还是玉嫂嫂呢?”

“嗯,你现在叫她玉嫂嫂也行,我娘已经许了他们亲了。”孙庸在一旁道。

“啊?”最惊讶的就是惠氏,她打心眼里就喜欢朱玉,也希望他们走到一起,但这个结果还是惊到她了。

“娘,是这样的,”翁锐有点难为情地道:“我师娘已经收玉儿为徒,她说玉儿长大了,跟着我东奔西跑要给她个名分……”

翁锐自己不好意思,有点说不下去了,倒是翁奇哈哈大笑:“哈哈哈,这很好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你师父师娘作主,这是我们家的大好事啊。”

“那我就叫玉嫂嫂了,嘻嘻。”翁铖笑道。

“我也叫玉嫂嫂。”翁萱道。

“这太好了,”惠氏道:“玉儿,我们现在真是一家人了。”

“翁夫人……”

“玉儿,现在可不能这么叫了,哈哈哈。”朱玉刚一开口就被惠氏阻止道。

“娘。”朱玉羞怯的低声道。

“哎!”惠氏脆脆的答应了一声,整个院子一下子充满了笑声。

“娘,怎么不见姐姐?”翁锐没有看到姐姐翁菡,忽然心里有点担心。

“你姐姐已经嫁人了,我这就叫人把她接回来。”惠氏道。

“姐姐嫁人了?这是啥时候的事?”翁锐道。

“你姐姐都多大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惠氏道:“你看你都定亲了,你再不回来呀,连你妹妹萱儿也要嫁人了。”

“娘!”翁萱一下子羞红了脸,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院里又迎来一阵欢笑声,只是这一幕老将军翁檀再也看不到了,这让翁锐心里空寂了半天,安顿下来就立即带着朱玉和孙庸去了翁老将军的坟上,把他的经历和现状都给老将军诉说了一遍,心里这才微安。

就这样,他们住进了翁家,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除了修习他们的内力武功,翁锐带着他们看了他从小经历的所有景色,当然包括他和卫青放牛放羊以及他们两打架碰到师父的那个地方,就连平阳城里的平阳侯府他们都去了,现在他虽然还是一介平民,但有了卫青和天枢老人这层关系,到了那里他就是贵宾。

这一点可能是那个小吏郑季打死都不会想到的结果,说起来这一切或许他还要感谢这个小人的,但人世间就是这样,好事坏事其结果可能都是你无法预知的。

翁锐他们在平阳待了两个多月,因为他在长安城里还有许多牵挂,所以不得不再次辞别父母兄弟,踏上去往长安之路。

孙庸从小长在南方的山里,不光对北方的景致没见过,就是各种江湖阅历他也听得津津有味,听朱玉给他讲当年去长安时被劫道的事,他就兴奋的不行,很想当时就遇上个劫道的,好让他也过过打败劫匪的瘾,但他们现在这架势,恐怕很多劫道的知道了都得绕着走了。

这经五老山,过风陵渡,入桃林塞,一路往西,就可以直达长安,路还是原来的路,但心情却大不一样,故地重游,感慨万千,永昌门褚良当年所说的江湖,已经在他们脚下,对未来他们更是产生了无限的期待。

翁锐这一离开长安都快两年了,“秦人阁”对他来说意义非凡,那里不光是个家,那里还有他诸多快乐的回忆,当他看到在秦师傅的打理下医馆依旧红火时,他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离开时最担心的就是他们苦心经营起来的医馆没落掉,现在他完全可以放心了。

卫青和秦无双回来后,已经告诉家里翁锐他们会回来,师娘在已经让明嫂早早把他们的房间打扫出来,并且每过两天她都会自己再去看看整理一下,他们一回来,就直接住了进去,房间里原来的摆设什么都没变,亲近之感油然而生。

朱山自从跟九重门的李豫去学经商以后,就没有回来过,孙庸自然就住进了他的房间,不过这家伙没心没肺,对住哪里他没啥要求,对他有吸引力的是那个繁华的都市长安。

翁锐回来最兴奋的莫过于猪猪,两年不见他已经长高了很多,现在药柜上是一把好手,秦师傅肯教,猪猪肯学,连师娘都偷偷告诉翁锐秦师傅有意招猪猪为上门女婿,将秦无双的妹妹秦鸢许配给他,大一岁就大一岁吧,这对猪猪来说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翁锐回来后第一个要出去见的当然是八爷,自从麒麟剑士阴柔那里知道了八爷的身份,翁锐对这位忘年交的情感愈发亲近,也愈发复杂,一个人可以为自己的一个失误惩罚自己一辈子,想想都让人心痛,他都不知道再次见面如何去说这些事。

有了猪猪的引导,找到八爷不是啥难事,翁锐还是像以前一样抱着酒、拎着猪头肉四个人去的,不过这次朱山换成了孙庸。

当他走进阴柔给八爷买的那个院子的时候,他一下子就乐了,不光是院子,连每个房间都是乱七八糟,真的和原来的环境有得一拼。

“八爷,我看您老来了。”翁锐朗声道。

“别那么大声,我耳朵不聋,呵呵,”八爷笑道:“听说你要回来,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回了一趟平阳,”翁锐道:“我想多陪陪我爷爷。”

“嗯,应该的。”八爷点点头道。

翁锐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笑道:“八爷,这么好的院子,怎么不好好打扫一下,这儿也太乱了。”

“打扫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八爷道:“要全打扫干净了那还是叫花子住的地方吗?”

“哈哈哈,有理,”翁锐笑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喝,就像当年在城隍庙一样。”

这爷俩酒一到嘴里,话匣子就打开了,这两年所发生的很多事情就像水一样倒了出来,他的经历八爷自然要问,但阴石是个绕不开的话题,情到浓处,在场的人都不免黯然伤神,悄然落泪。高兴的事也有,尽管八爷一再要儿子阴柔不要把他在这里的事讲出去,但阴柔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妹妹阴明,阴明即可带着孩子赶到这里,说不动父亲回去就陪父亲住在这个院子里,最后还是八爷连哄带逼把他们弄走,但看着女儿的一双儿女,八爷从心底是开心的。

对家家翁锐是有很深感激之情的,尽管当初是自己救了家叶,但家槐一家却给了他们在长安的安身之所,这也是莫大的恩德,所以翁锐一定是要去看看的。

翁锐的到来不光“家家豆腐”店顿时欢天喜地,就连附近的街坊邻居也都闻讯赶来,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认识翁锐,有的还找他看过病,但更多的是很多人都听说了他的传奇故事,对他们来说翁锐已经是一位江湖奇人,能和这样的人说上几句话,攀点交情,那都是莫大的面子。

孙庸对这一切都很好奇,他们间的故事甚至让他感动,但街坊们对翁锐的崇敬他是没感觉的,他就觉得家家的豆腐就是好吃,他从来都没有吃过。

翁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堂诊病了,朱玉也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进药柜了,不少人听说当年的长安小神医回来了,忙不迭地赶过来特地找他看病,以翁锐现在的功力,“真元巡脉”和银针过穴的效力大增,很多疑难杂症没有用药都能当场治愈,看得秦师傅目瞪口呆,但心下也大感安慰,要不是他自己当年的坚持,这么一位医学奇才差点就错过了。

要说翁锐在医学上的进境秦师傅还有点准备的话,哪朱玉的变化对他来说就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在他眼里还是一个乖巧的像跟屁虫一样的小姑娘,现在座堂大模大样,稳稳当当,特别是在各种毒症上几乎到了信手拈来、举重若轻地状态,效果既快且好,秦师傅觉得这样的见解和能耐他这一辈子都可能无法达到,他无法想象这个江湖里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神圣。

这阵子的“秦人阁”,翁锐是有时间就看病,朱玉是有兴趣就看病,主要还是秦师傅坐堂,但这里的生意却好的一塌糊涂,秦师傅虽心里高兴,但也是不敢丝毫怠慢,他不能让孩子们创下的这块招牌蒙上任何尘埃。

现在翁锐、孙庸和卫青见面大多都是去他府里,一是那里宽敞清静,无人打扰,二是他们现在所研习的武学内功也不愿意过于张扬,便于他们探讨切磋,师父给他们留了大半年的时间,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们要应对的是道门三圣门之一的天枢门的门争,他们绝不能让师父失望。

第十九章 门争-3:亮相

翁锐他们到滨海云峰山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初了,他们是直接从长安来的,除了孙庸和朱玉还有卫青,秦无双这次并没有跟着来,因为她有喜了。

云峰山是天枢门的道场,本来他们觉得到云峰山就像回家一样,是件很简单也很正常的事,但刚进山门就遇到了麻烦。

“嗨,那几个小孩,你们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迎面一位壮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问话也毫不客气。

“哟,这看你也没多大呀,不要老小孩小孩的,”孙庸最讨厌人家拿他当小孩:“你最多也就三十吧,连说话也没有学好?”

孙庸是谁,那是天枢门门主的儿子,在这里除了长辈,恐怕没有人会比他地位更高了,一进门就被人这么讲,他当然是不高兴了。

既然孙庸他开口了,翁锐他们几个乐得看看热闹,本来翁锐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但自从遇到孙庸,他觉得在搞事情上这家伙绝对比他们脑子好使。

“总之比你们大,说你们怎么了?”壮汉道:“快说,你们干什么的?”

“我说这里是我家,你信吗?”孙庸道,他父亲是门主,他母亲从小在这里长大,也住在这里,说这里是他家也对啊。

“你家?这里还是我家呢,”壮汉不屑的道:“这山上的人我谁不认识,就你们几个我从来就没见过。”

“这么说你没见过的人就不是这里的人了?”孙庸道。

“那当然。”壮汉道。

“你要这么说就没道理了,”孙庸道:“难道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是来偷东西的不成?”他这话引得翁锐他们几个都笑了。

“我看你们就是偷东西的。”壮汉被一个小孩调笑,有点气恼。

“哟,这么快就给我们定罪了,”孙庸道:“既然你都把偷东西的人抓住了,那该怎么办呢?”

“你……”壮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才刚刚走入山门,要说偷东西那也没这么快呀,本来是壮汉在问他们,但没说几句就变成了孙庸在问壮汉,因为答不出来而憋得满脸通红。

“我不管,”壮汉道:“不说出你们是谁,现在就下山去,不要在这里胡闹!”

“那我要是不下去呢?”孙庸道。

“由不得你,”壮汉上前一步,一掌直接推向孙庸:“快走!”

孙庸抬手一翻腕子,扣住壮汉的手腕斜身一带,这家伙就直接翻了出去,滚了几圈才停住。

“你个小毛贼,你敢打我,”壮汉爬起来吼道:“我跟你拼了!”

这边一折腾,引得里边又出来了五六个人,壮汉还没来得急往上扑,就被为首的一位给喝住了。

“住手!青阳,这是怎么回事?”

“青峰师兄,他们这伙人要硬闯我们天枢门!”这个青阳倒是恶人先告状。

翁锐听云枢子讲过,二师伯宇枢子坐下有位弟子叫做青峰,还是有点能耐,这个青阳他没听说过,但也应该是哪位师伯门下,为了不把事情搞僵,他赶紧踏上一步道:“原来是青峰师兄到了,我叫翁锐,他是卫青,我们俩都是天枢门掌门师尊的弟子,这位是孙庸,他是掌门师尊的儿子,她叫朱玉,是曾师叔的弟子。”

翁锐是想,赶紧告诉人家你是谁,不要再惹出什么麻烦来,再说他们刚刚上山,对山上的一切都不了解,不要随着性子而坏了师父的大事。

但这位青峰师兄接下来的话可把他给有点气着了。

“哦,是孙师弟到了,失敬失敬,”青峰道:“孙师弟的事曾师叔回山后已经说了,她还说收了一位叫朱玉的女弟子,既是天枢门的人,进去自然没有问题,但您说您二位是掌门师尊的弟子,我们既没有听说过,也没听掌门师尊谈起过,这话我们怎么信得?”

翁锐和卫青是天枢老人的弟子,虽没有经过正式的拜师仪式,但整个江湖恐怕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了吧,这在天枢门里这么说,明显是要为难于他们,那就不是孙庸和他们闹一闹的事了。

“怎么,青峰师兄不信?是不是找门主下来给你说一下呀?”孙庸愤然道。

“孙师弟要是去找门主下来说一下并非不可,”青峰心说,那是你爹,你要去找你找,这可没我们什么事:“这我可不敢。”

“你……”这话里已经有对门主的不敬了,孙庸当然要生气了,冲上去就要和他理论,但被翁锐拦了下来。

“我倒要问一下青峰师兄,”翁锐道:“这不是天枢门的人,就不能踏上云峰山,这是不是天枢门的规矩?”

“天枢门的规矩多了,”青峰道:“这是我的规矩。”这么说已经是很不客气了。

“那你这规矩如何能破?”翁锐道。

“要想上去也可以,总得露点本事吧。”青峰对眼前的这几个孩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外面传的怎样么样不知道,看看这样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要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卫青早就憋不住了:“不就打架吗,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看起来这位卫兄弟还是蛮自信的,”青峰回头道:“要不那位师弟上来叫卫兄弟指点指点?”

“我来!”

一道青影一闪,一位年轻人直冲上去,一记重拳直接砸向卫青的前胸,卫青一个闪身让过这一拳,转身起脚,只一招,连手都没有用,就直接将冲上来的那家伙踹翻在地。

“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但绝不是青峰或者青阳,这群人一下子抽出兵器,把卫青团团围住,招呼也不打一个,直接就往里杀,翁锐他们几个人倒是放心的很,纷纷后退把地方留给卫青。

卫青也不是傻子,大吼一声,手中的剑已经有雷霆之势,身形飘动,左盘右打,也就十几招功夫,这五六个人就滚了一地,能站起来的已经没几个人,可见卫青下手也是不轻。

“看来卫兄弟确实身手不凡,青峰倒真是要领教一下。”带来的人没几个照面,就被人家打得躺了一地,这个面子丢得确实有点大,说什么也得找回来一点。

青峰长剑在手,凌空一荡,身形也飞腾而起,顿时洒下一片剑光,这招“繁星万点”那是天枢剑法中极厉害的招数,功力不济很难发挥出它的威力,这在曾禔和天枢老人的交手中就用过这一招,卫青自然知道它的厉害,没有师父的功力,自然也不敢擅用他的招数,只得飘身一闪,躲过这片剑光,回身一道匹练直泻而下,剑光中带着剑鸣,似乎所经之处空气都被他劈开,这气势就是在翁锐的剑法里也难得一见,因为这是卫青对“混沌初开”的感悟,是他“无常剑”的第一招“雷霆祭天开”。

青峰还在想着卫青怎么破他这一招,谁成想他根本就没接,而是躲开之后直接给他一招,他的年龄应该在卫青一倍以上,对自己的功力还颇感自信,脚一落地,手上的剑随即横扫,已经用上了九成的内力,只要能把卫青给塘出去这招就算赢了,但他没想到的是,看似年轻的卫青,这剑上竟有如此大的力量,这不是来自于内力,而更多的是爆发于他的气势,两剑相较,一声脆响,卫青一个向后翻腾稳稳站住,而青峰则“噔噔”后退数步才拿住身形,这已经是略逊一筹。

第十九章 门争-4:拜师

“这怎么回事,人还没进去就已经打起来了?”听着话音,云枢子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叔。”翁锐、卫青、孙庸、朱玉齐声问候,向云枢子致礼。

“你们既然回来了,不去见你师父师娘,不去见你爹你娘,在这里干什么?”云枢子似乎有些不高兴。

“师叔,这不是有人拦着不让进吗?嘿嘿。”孙庸嬉皮笑脸的道。

“青峰?”云枢子道。

“师叔,是这样的,”青峰道:“听说这两位兄弟武功高强,今日难得一见,就想请他们指点指点。”

“这是你师父的注意?”云枢子的脸上已经有了怒气。

“不不不,这是我自己想的,”青峰赶紧道:“诸位请便,我们走!”说完带着他的那些师弟狼狈溜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远处悄悄看着的宇枢子轻声嘟囔了一句转身离去。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云枢子朝远处瞥了一眼道:“走,我带你们进去,小心到处乱跑再挨打。”

“是,师叔。”众人答应一声,跟着他进去。

天枢门天枢老人的住处,见到爹娘和师父师娘,翁锐他们几个和曾禔倒是有点欢天喜地,但天枢老人和云枢子的脸有点阴沉。

“师兄,他们这么做未免有点太不要脸了吧?”云枢子道。

“他们也许还有更恶劣的手段。”天枢老人道。

“在这里他们也敢?”云枢子不敢相信。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天枢老人道:“是他们有理由。”

“您这是说……”云枢子更不明白了。

“他们不是一直不承认我这两个弟子吗,”天枢老人道:“这倒正好给我提个醒,我本来不太在乎这个,这会那我们就在这云峰山天枢门的祖宗面前举办一个盛大的拜师仪式,省得一点点去解释。”

“妙啊,这个好,”云枢子道:“就让玉儿和青冥、青纯他们也一起拜拜祖宗,认祖归宗,名正言顺。”

“嗯,那你去准备一下,就定在明天。”天枢老人道。

“我去安排。”云枢子道。

天枢门的天极殿,这是门内举行盛大活动时才开启的大殿,比方说新门主登位,或者门主高贤登台讲述新的修炼之法等等,一般都很少使用,但门主要用那就另当别论。

巳正时刻,云峰山上的大钟整整响了九下,这是要开启天极殿,门主有重大事项宣布的节奏啊,所有听见的门人弟子,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集中到天极殿,几位师尊在上,座下弟子按次排在后面,站不下的低阶弟子就站在殿外。

天枢老人在门主之位坐好,以下星枢子、宇枢子、云枢子和曾禔以次坐定,青冥、青纯、卫青、翁锐、孙庸和朱玉并没有在大殿之中,也就是说没有居弟子之位,星枢子和宇枢子相视微微一笑,似乎对此很是满意。

“门主,两位师兄,师妹,”看着大家都到位了,云枢子站起来上前两步对天枢老人和其他几位施礼致意,然后转身:“今天是个好日子,门主特地把诸位门人召集到天极殿,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下面就请门主示下。”

在天枢门内,天枢老人不在的时候,大事都是大师兄星枢子拿主意,宇枢子主要负责落实,云枢子一表人才,能说会道,星枢子就让他掌管祭祀礼仪招待交往之类,这回门主回来了,门主交代的事云枢子来安排也很正常。

“诸位,”天枢老人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道:“自从师尊将门主之位传给我之后,如何让天枢门的武学发扬光大,推陈出新,给门人探索一条合道的修行之路,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为了这个心结,我在江湖漂泊了二十年,探求寻觅,冷暖自知。这次回来,不管是对师父当年的期望也罢,还是与两位师兄的二十年之约也罢,我都得有个交代。”

天枢老人轻舒一口气道:“说实在的,这二十年我并没有找到我要找的人,只是十年前在平阳城外的草地上,看到两个小孩打架,一个勇猛,一个灵活,觉得根骨不错,就顺便指点了一下,后来由于自己的俗务所累,也只能每次路过的时候见见他们,谈不上教,就是谈点自己的想法,这一来二往就是十年,这俩孩子竟然各自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所以我今天要在这里正式收这两个孩子为徒,让他们和门内的其他弟子有个交流,或许真能给天枢门找出一条新的修行之路。”

天枢老人站在这里没有说什么客套话,你们不是笑话我没有弟子吗?我十年前随便找了两个孩子指点了一下,现在就收他门为徒,这弟子不就有了吗?你们不是要用弟子来比试吗?那就让这两孩子和你们的弟子切磋交流一下,看看那条路更好?

“门主,不就是拜个师吗,”宇枢子道:“这打开天极殿,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哼哼,”天枢老人冷笑一声:“小题大做也罢,大题小做也罢,我做门主二十多年,门下竟无一名挂名弟子,实在是惭愧得紧,今天在我门下收两名弟子,对我也是件大事,好像这门内的规定也没说不可以在这里举行个典礼吧。”

实际上说这么多话,无非是告诉宇枢子,门主是我,我说是大事它就是大事,把所有人请来,无非是告知一下,免得以后有人不知轻重,做一些让大家难堪的事。

“既然门主要做,自然是件大事,”星枢子不想让宇枢子多说,便插话道:“你二师兄也就是随便说说。”

“还有件事我也要说说,”天枢老人道:“师妹跟我下山游历江湖,都怪我照顾不周,致使她负气出走,一别就是十八年,我找了她十八年,她却将我的儿子养到了十七岁,庸儿是天枢门的血脉,从小学的也是天枢门的功夫,他自然也是天枢门的人,今天也一样让他认祖归宗。”

“好,典礼正式开始……”

不管别人的心情如何,在云枢子的主持下,拜师祖、拜师父、拜长辈、拜师兄同门,这一道道礼行下来,卫青、翁锐、孙庸和朱玉算是差不多和天枢门的人打了个照面,他们也算正式成了天枢门的人,那后面所有的事情就要安天枢门的规矩来了。

第十九章 门争-5:宾客盈门

天枢老人觉得不管是选任新门主也罢,还是和两位师兄共履二十年之约也罢,那都是他们天枢门内的事,和别人无关,也不需要别人参与,更何况他在江湖的交往并不多,也就没有特意去请任何人,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天这云峰山上竟来了不少人,还真有些络绎不绝的味道。

第一批到来的人让所有的人都有点哭笑不得,也有点莫名其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江湖门派永昌门来了。

没人请他们,但他们的理由却很充分,天枢门门主新收弟子翁锐是他们的朋友,在翁锐初入江湖的时候就认识他们,还一起共同对敌,他们这次来就是特地祝贺他正式拜入师门。

他们来了一共三人,除了门主褚良,还有辛垣和冷轩,辛垣和翁锐很熟,冷轩也是年轻人,总是比较好交流一些。

别看永昌门名气不大,但褚良的志向不小,他不光学识渊博,通晓古今,对江湖之事也有清醒的认识,只是在武功上勉强只能算个二流,能攀上天枢门这棵大树,永昌门也许一夜之间就能让江湖知晓,所以他们多少还是摆了点谱,一定要翁锐到山门去迎接他们。

有江湖朋友前来祝贺,翁锐自是非常高兴,快步前来迎接,一同来的当然少不了卫青、孙庸他们,这让褚良几个非常有面子。

褚良本来和天枢门没任何交情,此次前来也是下足了功夫,礼品自然丰厚,但拜会的人除了门主天枢老人、云枢子和曾禔,连星枢子和宇枢子也没拉下,他们的态度很清楚,我们就是来凑个热闹,是个外人,绝不介入人家门内之事,对谁都一样。

云峰山不太大,但房子也不少,云枢子就安排褚良他们先住下,原本就是他在山上安排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他手下的弟子并不多,正好也给翁锐他们几位安排点事,跟着他跑腿,多接触点人,也算是为未来积累点人脉。

接下来陆续来的人非但云枢子没有想到,人家还都是拿着帖子来的,看来早有人安排好了这一切,什么东海天外门的门主陶朱、弟子魏宁,崂山清元宫的宫主元信及其随从,中原武林名门轩辕派的掌门轩辕离和其子轩辕昇、轩辕昊,江南名门莫干剑庄庄主莫林及其随存等等。

既然来了,云枢子自然以礼安排,禀告门主,天枢老人对这些门派并无兴趣,一笑了之,但他不去,自然有人会去接待,还非常的热闹热情。

现在的云峰山上,呼啦啦不下百人,几乎都是两位师兄的徒子徒孙,加上他们从外面请来的这些人就更多了。门主刚收了两个弟子,加上儿子也不过三个,自己带回来的和原来在山上的弟子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个,要真有点事,他们这边确实势力薄弱了点,要是单拼武力,他还真是不怕,但关键是他们并不是回来为把天枢门打烂的。

云枢子有点后悔,自己平时算是天枢门外出交往比较多的,自然也有一些关系很好的门派,如果他出面邀请一定不会比他们少,到时候真有了事有人能帮着说句话也是好的,冲着翁锐来的那个永昌门的褚良分量太轻,顶不了多大事,但现在确实是来不及了,只能随它去了。

但人世间的事总是让你琢磨不透,当你已经放弃的时候,有些事却会不请自来,一来还是很重头的那种,云枢子得到禀报,道门三圣的另外两位神圣已经快进山门了。

云枢子一听这消息,惊得那真是非同小可,心中大安,一边派人去禀报门主,自己则忙不叠的赶往山门迎接,有这两位大神镇场,其他都只能是蝼蚁之流了。

“天玑子,天工子,”云枢子正好在山门接到了天玑老人和天工老人,赶紧上前施礼:“您二位大神过来也不知会一声,这是要我手忙脚乱,看我笑话呀!”

尽管在他们眼里云枢子的分量不算高,但毕竟辈分在那里,所以云枢子说话也不能太过卑下,他可是要代表他们家的那位大神的。

跟随天玑老人和天工老人上山来的还有几个人,天玑门的季瑜和宓阳,天工门的沌阳、君瑞和君轩,见状也赶紧上来向云枢子行礼,从天枢老人这里算起,云枢子就是长辈。

“哈哈哈,我们俩老家伙闲来无事,溜达到东海边上,看着这里挺热闹,就自己上来了,”天玑老人笑道:“云枢子,没打搅到你们吧?”

“您看您这话说的,怎么会打搅呢?”云枢子道:“您二位可是贵宾,我们请也请不到啊,哈哈。”

“哼,还说请?天枢子那老家伙是怕我们知道吧?”天工老人不冷不淡的道:“办这么大的事不叫我们来,那我们就来捣乱捣乱,看他能拿我们怎么样?”

“师兄觉得这是件小事,是没想劳您二位大驾,”云枢子道:“你二位既然来了,他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老哥仨又可以一块好好聊聊了。”

“他高兴?我看不一定!”天工老人道。

就在这时候,翁锐他们也得到了消息,几个人快步赶了过来,赶紧上前向两位前辈行礼问候,完了这些年轻人很快就热和在一起,翁锐、朱玉和他们都熟,孙庸、青冥和天工门的人熟,卫青、青纯则是谁也不认识,他们相互介绍,乐不可支,沌和年纪和云枢子相仿,见完礼后只是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哈哈哈,看把他们高兴的,”云枢子道:“二位快请,师兄都在里面等着了。”

“好,走,去看看这老家伙这两年活得怎么样,呵呵。”天机老人笑道。

枢宁殿,这是天枢门内常用的内部商讨事务的地方,也是一处非常重要的地方,等众人到的时候,天枢老人和曾禔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门外。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天枢老人的脸色依然不温不淡。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这老家伙这个鬼样子,”天工老人也拉着脸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去哪里还要向你汇报呀,哼!”

“哈哈哈,我说两位师兄,你们怎么老是一见面就掐呀?”曾禔笑道:“师兄听说你们来了,就急急等到这里,欢迎你们还来不及呢。”

“你看他这样子,有这样欢迎我们的吗?”天工老人依旧不依不饶。

“他就这个样子,我在这里给两位师兄赔不是了,呵呵。”曾禔笑道。

“赔什么不是,”天枢老人道:“不声不响的来,我还得管吃管喝,麻烦死了!”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天工老人眼睛一瞪道。

“别听他的,他也就是逗你们开心。”曾禔的话惹得大家都笑了,天枢老人脸上也露出难得笑容,年轻人看见平时几个威严无比的老人走到一起竟然要像小孩一样斗嘴,觉得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笑也只敢偷偷笑。

“还是师妹说话中听,”天玑老人道:“看在师妹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呵呵。”

“我是说我们的十年之约还没有到,”天枢老人:“你们来的是不是有点早啊。”

“你想多了,我们这回可不是冲你来的,”天玑老人道:“要不是想看看锐儿这孩子有什么进展,我们才懒得来你这鬼地方,还要看你脸色。”

“你来看他们?”天枢老人的眼睛在两人身上乱转,满脸的笑意:“你们俩该不是想在我这里偷学点什么东西吧?”

“偷?亏你还说得出口,”天玑老人道:“在他身上我们弄了多少东西上去,我门只是想看看他跟了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把那些东西忘掉,谁稀罕你的东西。”

“哼,偷怎么啦?”天工老人道:“把我惹急了,我就把这个娃子偷走,自己去弄他。”

“你们误会了,”天枢老人道:“你们要来看也就看了,还带了这么多小辈来,呵呵。”

“我带他们来怎么啦,”天工老人道:“他们都是交过手的,万一我教的东西被你给整忘了,他们不正可以给补补课吗?呵呵呵。”这个理由太过牵强,连他自己也笑了。

“对啊,帮你盯着点不好吗,呵呵。”天玑老人也随声附和。

“我说两位老哥哥,咱们能不能不在这里说话呀,”曾禔道:“要吵你们也到里面去坐下再吵行吗?”

“好,听师妹的,到里面去吵。”天工老人也不顾天枢老人请不请,自顾自的朝枢宁殿里面走去,天玑老人和天枢老人相视一笑,互相做了个请的手势,其他人跟随,这才走入大殿。

到现在云枢子才有点回过神来,刚才师兄提到两位大神都带了小辈来,看来他还是非常敏锐,因为他们知道云峰山上要发生的事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天枢门的剑法在江湖本来就首屈一指,再加上卫青、翁锐和孙庸各自走的路,要是和山上的弟子再一交流,的确看点多多,而季瑜、君瑞、君轩都是这两门后辈中的佼佼者,这个用心实在是太高明了。

并且天玑老人一再强调,你的弟子在我们那里学了不少东西,我带几个人在你这里来学学怎么啦?这一点恐怕是师兄再想拒绝都难那!

第十九章 门争-6:暗流涌动

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上山的事很快就传到星枢子和宇枢子的耳朵里,这两位大神他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但自从天枢老人下山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来过,今天既然来了,又有如此的盛名,这拜会一下总是应该的。

“哈哈哈,两位门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星枢子和宇枢子两人笑呵呵的从外面进来,和天工老人及天玑老人打着招呼,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连同其门人也赶忙站起来还礼。

云枢子和曾禔也赶紧把紧挨着天枢老人的两个位置让开让他们坐下,毕竟两个师兄为大,在外人面前这个规矩还是要讲的。

“星枢子,二十多年没见,你把这天枢门弄得不错呀,”天玑老人道,“我看这殿宇层叠,气象万千,门人兴旺,你比这天枢子可强太多了,呵呵。”

“呵呵,天玑子取笑了,”星枢子尴笑两声道,“都是门主德威四布,精于运筹,我等也就是具体办一下而已。”

“他运筹?哼哼,”天工老人冷笑两声道,“我看他就是在江湖上晃荡了二十年啥也没干,就算是教出两个弟子也不知怎么样,你们不是有个二十年之约吗,如果不顶用,我看还是让他把门主之位让给你做算了。”

这两个老人都是得道高人,虽星枢子之流还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但也犯不上为别人的事说三道四,但他们听说了这暗中有人去歧门谷暗杀的事,并且这里面有可能就是冲着翁锐去的,他们的心理可就平静不下来了,难免犯恶。

这两个人虽说一个在捧星枢子,一个在贬天枢老人,但这用意很明确,我们认的还是他这个门主,你做的再好要想取得门主之位也得打败他那几个弟子。

“天工子说笑了,”星枢子道,“那所谓二十年之约也就是我们和门主之间为修炼道路之争说的一个笑话,当不得真的,这次有这么多高人雅士到场,也正好相互交流一下,借这个机会也给大家说明一下,那纯粹是个玩笑,我们哪敢觊觎门主之位。”

星枢子这几句话也很厉害,比就比谁也不见得就怕了谁,至于说那二十年之约我说是个笑话,如果他天枢子能丢得起这个人,我们也无所谓。

“师兄此言差矣,”天枢老人冷冷地道,“既然守了二十年的约定岂能说变就变,既然约会将至,借这个机会让后辈们交流交流,也是个促进。”

你不用激我,我不会毁约,有本事你就拿去。

“你看当年也就是几句气话,门主还真是认真了,呵呵。”宇枢子也要对这件事加加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并不是我们兄弟要逼你的。

“我看是两位师兄把这事当真了吧,”曾禔看见这两个人就心生厌恶,差点就死在他们手上,这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无非是几个孩子切磋切磋的事,两位师兄竟然费功夫惊动了那么多人,莫非心里有点不太踏实啊?”

曾禔这几句话一语双关,为了几个孩子切磋的事,竟然请动虎尾剑士胥黎来杀他们,这心思用的还不够急吗?

“哈哈哈,我们心里有什么不踏实的,”星枢子道,“我已经说过那只是句笑话,对其结果我跟本就不在乎。”

“星枢子,宇枢子,”天工老人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还有那么多贵宾要招待,我们两个就是找这老家伙算算老账,你们真不必陪着,呵呵。”

大家都这道天工子脾气古怪,但在人家的地盘上都敢下逐客令,这真有点闻所未闻,也说明他把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既然你们几位老友有事要谈,我们兄弟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星枢子站起身来对云枢子道,“既然贵客来了就让多呆些日子,四弟一定要特别做些安排,不要让人家笑话我们天枢门慢待了贵客。”说完二人悻悻离去。

“这个自然。”云枢子点头道。

※※※

“师兄,您说这怎么回事呀,”在星枢子的住处,宇枢子有点气急败坏,“天工子那老东西,再有能耐这也不是他撒野的地方呀?”看来宇枢子对天工老人把他们轰出来还在耿耿于怀。

“你这就忍不了啦?”星枢子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道,“二十年都忍下来了,不差这一会。”

“其实他这二十年不在,我觉得我们过得也是很舒服的。”宇枢子道。

“你真的的舒服吗?难道你就没想点别的?”星枢子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刚才他也是受了一肚子气回来的。

“这二十年他不在,您不也就是门主吗?”宇枢子道,“就算他现在回来,又能蹦跶得了几天?”

“你以为我真想做那个门主?”星枢子道。

“难道不是?”宇枢子的眼睛都睁大了。

“你跟了我几十年,看来到现在都没有真正了解我的心思,”星枢子道,“我问你,天枢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比我们厉害的?”

“这个……”宇枢子拼命地想着,回想着过去的往往,“好像是在小师妹长大以后,他和小师妹好上……”

“那后来呢?”星枢子道。

“再往后来师父就将师妹嫁给了他,还把门主之位传给了他。”宇枢子道。

“还不明白吗?”星枢子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点咬牙切齿。

“大师兄,你是说师父偏心,将天枢门的密门功法传给了天枢子?”宇枢子道,“可是这功法不都是要上代门主单传给下一代门主吗?”

“这能一样吗?”星枢子道,“门主之位,本来是要靠实力去争,如果靠其他途径先得了功法,进境自然会比我们快,我们那还有机会去争门主之位,那还有机会获得本门密门功法?”

“你是说天枢子故意跟师妹好上,就是为了骗取师父的欢心?”宇枢子道。

“难道你没这样想过?”星枢子道:“如果他对师妹是真心的,就不会把她气得十八年都不相见。”

“那他们怎么现在又好了?”宇枢子有点不理解。

“那是他现在用得上她了,还有那个孽子!”星枢子道,“年轻时的花言巧语现在他一样会。”

“唉,就差一点了,你说那时候……”

“你给我住嘴!”星枢子低声厉呵道,“以后不许再提这事,这事从来就没发生过,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是,师兄,”宇枢子道,“但听他们嘴里的话,似乎对我们有所怀疑。”

“那就让他们去怀疑吧,”星枢子道,“只要没有证据,哪这事就永远跟我们无关。”

“师兄,您既然不是为了门主之位,难道您是为了本门的密门功法?”天枢门有那么多能人,宇枢子从来就没想过当门主,自然也就没想过那什么密门功法。

“那本来就该是我的,”星枢子道,“我才是天枢门的大弟子,如果我做了门主,得了功法,练成了奇功,还能容得了天工子那老东西在云峰山上说三道四。”

“我们真的有您说的那密门功法?”宇枢子道,“师父当年说除了他传给我们的东西,就只有‘天枢十三剑’的偈语?”

“你相信这话?反正我不信,”星枢子道,“就算是‘天枢十三剑’的偈语,你得了几剑?”

“我的了五剑。”星枢子道。

“我得了六剑,我们都还不到一半啊,”星枢子道,“听说那个翁锐和卫青只得到了第一剑‘混沌初开’的偈语就能练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没有别的,你能信吗?”

“是啊,这确实让人怀疑,”宇枢子道,“那些偈语我也参悟了几十年,但到现在我也没看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这些孩子不足二十岁就能这样,看来这里面一定是有些门道。”

“岂止是门道,我想一定有密门功法的存在。”星枢子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宇枢子道。

“这个天枢子心机太深,这二十年我跟踪了他很多地方,也查看了他接触过的很多人,但都没有什么发现,”星枢子道,“这回借这个二十年之约了结之际,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密门功法,否则我死不瞑目。”

“那你还是要争到门主?”宇枢子道,这一会不看中门主之位,一会又要去争,他都有些糊涂了。

“门主当然要争,但这谈何容易,拿到密门功法才是主要的,”星枢子道,“就算我得了门主之位,天枢子要一口咬定根本就没有什么功法,我们恐怕照样空欢喜一场。”

“那我们岂不注定没有结果了?”宇枢子道。

“哼,哪有那么便宜,”星枢子道,“我请了这么多人来山上,如果我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就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在众人面前揭穿天枢子的假面具,让天下人知道他卑劣的真面目,省得他高高在上,顶着个天枢老人的光环到处招摇。”

“师兄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没提起过这件事?”宇枢子似乎有些不快。

“这么没面子的事我提什么提,”星枢子道,“现在再不努力,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了。”

“那这里面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宇枢子道。

“如果我得到功法,第一个我就传给你,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星枢子道,“难道我还能把这功法带到坟墓里去?呵呵。”

“哪就谢大师兄了!”宇枢子道。

宇枢子的心里现在有点堵得慌,他跟了大师兄星枢子这么多年,他也很同情大师兄和门主之位错过,帮他把这门主之位拿回来他也愿意帮他,但大师兄心里埋藏着这么多事,并且最重要的事还和他无关,这让他极为不爽,以他这么多年的观察,让他心甘情愿把得到的功法传给别人,这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第十九章 门争-7:规则

八月初八,天枢老人和两位师兄的二十年之约如期到了,这对天枢门来说是件大事,因为它有可能决定下一任的门主是谁,这对江湖来说也是一件大事,有可能看到当讲江湖最顶尖的武功对决,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对年轻人来说更是阅历和见识。

既然是这么重大的事情,既然还有这么多重要的宾客观礼,天极殿自然是要打开的,天枢老人作为门主还特意下令敲钟鸣九响,这绝对是天枢门的最高礼遇了。

约定的双方对此都抱有很高的期望,只是期望的内容不同罢了。

巳正时刻,正是一日旭日高升、阳气旺盛的时刻,也是每个人的精力也最为充沛的时候,很多人都难掩兴奋,特别是来宾,免不了交头接耳,互相问候,天枢门的后辈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展风采,气氛显得既热烈又紧张。

“诸位!”云枢子朗声一句,各路宾客的主宾和天枢门的几位师尊都依次坐定,就连褚良也在末尾给搭了一个座,其他弟子门人或坐或站,挤满了天极殿两边,门外也站了不少人,在这一声中,大家都慢慢安静了下来。

“诸位,”云枢子看大家都安静了才道,“在我天枢门中,由于门主和两位师兄关于修炼道路之争,有了一个二十年的约定,这本是本门内的一桩小事,但这些年来在江湖传的纷纷扰扰,也引起了诸多人的关注,各位尊长能携子弟前来,不管怎么说,也是对天枢门的看重,在这里我首先对大家表示感谢了。”

大殿之中响起了一些掌声和笑声,云枢子虽和天枢老人走的比较近,但毕竟不在约定的双方之中,他在门内主管迎来送往,这时候让他来开场也非常合适。

“哈哈哈,云枢子,你就不要客气了,”天外门门主陶朱离这里最近,平常也有些往来,他朗声笑道,“天枢门的修行武功我们可都羡慕得紧,你门内的事也是江湖大事,你快说说你们怎么比试,我们可都有点等不急了,哈哈哈。”

又有人随声附和着大笑起来,殿内的气氛渐趋活跃。

“是这样,”云枢子道,“虽在同一个门内,我更喜欢掌门师兄的武功路数,和他走的比较近一点,还有我的师侄庸儿的武功又是我和师妹两人所授,所以我做这个中间人多有不妥,经我和门主及两位师兄商议,推举了来宾中五位德高望重之人担任中人,既能做个裁决,也算是个见证。”

“都有谁,你就快说吧,哈哈。”陶朱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绝对进不了这个仲裁团,他也就是凑个热闹。

“今天我们云峰山上来了两位大家平时难得一见的武林大家,”云枢子道,“被称为道门三圣的两位天玑子和天工子,我想他们两位大家应该没意见吧。”

“好!”

“没意见!”

“这个应该!”

很多人随声附和,对这两人的资质别人确实也说不出什么来。

“咳,我说一句,”天工老人清了一下嗓子道,“我和天玑子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做什么中人,就是临时凑个数,我们主要是看看天枢子弄得那些弟子会不会丢人罢了。”

大家都这道这几位高人平时就斗法不断,从来都没有谁服过谁,这种说法大家也见怪不怪。

“还有就是崂山清元宫元信宫主、轩辕派轩辕离掌门和莫干剑庄莫林庄主,”云枢子道,“另外我们还有请崂山清元宫的元信宫主客串个司仪官,来给大家讲讲规则和住持这场比试,有请!”

云枢子说罢,元信从座位站了起来,走到场中环场行礼一周道,“各位,承蒙天枢门主和其他几位师尊的委托,这次聚会我就暂代司仪一职,为各位弟子的比试牵线搭桥,宣布各位中人的裁决,现在有几条规则宣布一下。”

元信依次看过天枢门的几位师尊和诸位中人,见他们一一点头才道,“当年这天枢门内由于道法和道路之争,才有了这儿十年之约,道法道路不同,武功自然不同,因此今天比试的第一条规则就是武功不讲出处,不管是门内学到的、门外学到的还是自悟自通的,都可以拿来比试,没有限制。”

“这第二条吗,”元信左右看看继续道,“就是这二十年之约起于门内,既是门内交流,各位师尊的弟子就不该有区分,各位弟子不论辈分年纪大小,都可以出场比试,也算是为各自的师尊争个荣誉。”

“这第三条算是个特别说明,”元信看了一眼孙庸道,“天枢门弟子孙庸虽为门主天枢子的儿子,但其武功道法为其妻曾女侠和云枢子所授,并不是天枢子功法道路的代表,经商议各方同意,将孙庸归于云枢子门下。”

其实这一条是星枢子和宇枢子提出来的,他们本想在这上面一定会有一番争议,但天枢子和曾禔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只要儿子是他们的,做谁的弟子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一点让星枢子和宇枢子颇感意外。

“还有这最后一条,就是怎么比,”元信道,“这比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擂台赛,谁最后还站在场上谁自然就是胜者,但天枢门弟子众多,这要一个人从头打到尾也不公平,所以我们规定,任何一位弟子都可出场挑战,任何一位弟子都可应战,能连赢五场者可下场休息,由其他弟子继续挑战应战,下场休息的弟子随时可以再出场,输掉的弟子无论是输给谁,都不可以再上场比试,这点大家可有异议?”

场上无声,其实这是争议最大的一条,擂台赛是星枢子提出来的,但赢五场可以休息换人确是云枢子提出来的,看看也很有道理,但星枢子和宇枢子一再强调古法如此,云枢子却认为应该改变,几位中人也觉得此变更显公平,这才勉强定了下来,这也使星枢子他们想用车轮战的方式拖垮翁锐他们的想法落空,并且这样的比法更有利于翁锐他们。

“既然大家对此都没有意见,我就再强调一点,”元信道,“大家是同门比试,点到为止,分出输赢即可,如若得势不止,给对方造成重大伤害,有违武德,中人可直接判负,各位弟子谨记。”

元信的规则讲完了,年纪大一点的高阶弟子还好,很多年轻的弟子已经蠢蠢欲动,但谁都不想先站出来,这星枢子和宇枢子的弟子不想先出场,他们要对付的是翁锐和卫青,但要他们两个一上来就和那些三流弟子交手,他们也觉得没劲。

第十九章 门争-8:初次交锋

“好啦,我们比试现在开始,”元信道,“殿外场地甚是宽敞,我看就在这里比试吧,哪位弟子先出场挑战?”

“玉儿,”曾禔看看别人没有动静就道,“你入师门比较晚,练了也没有多长时间,你就先下去给众位天枢门的师兄们垫垫场,向他们请教请教。”

“是,师父!”朱玉今天打扮的英姿飒爽,干净利落,看来她确实也做好了上场的准备,她向几位师尊和嘉宾行礼完毕,走入场地中央,“各位师兄,小妹朱玉,在江湖漂泊几年,承蒙师父不弃,收我为徒,我入门尚浅,学艺不精,还望各位师兄指点。”

“我有个建议,”没等那些弟子上场,宇枢子先道,“我听说师妹的这位高徒在用毒上颇有些手段,今天既是同门相较,我看这样的手段就不必用了吧。”

“好,玉儿,今天不许用毒,”曾禔继续道,“二师兄还有什么要说的?”

“今天只较剑法,暗器也不能用!”宇枢子道。

“哦,”曾禔这一声很是悠长,别有意味,“看来二师兄对我这位女弟子了解很多吗,您还知道些什么?”

“我…我这都是些听说。”从星枢子瞪他的眼光中,宇枢子知道又说错话了,估计是胥黎他们吃亏的阴影在他这里刻的太深了。

“哈哈哈,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娃儿,宇枢子不该这么看重她吧,”天玑子嘲笑道,“武林之中为了取胜,用毒、用暗器无所不用其极,刀法、剑法、拳法种种那种不算武功,既有言在先不做限制怎好又出尔反尔,这也太没自信了吧。我和天枢子打了这么多年,那一回不是抓起什么是什么,他可从来就没反对过,要是这个不能用那个不能用,那还打什么?”

朱玉的这些能耐跟天玑门有很大的渊源,并且小姑娘一出手连胥黎都吃了暗亏,这让天玑老人很有面子,宇枢子这么说,难怪他会生气了。

“呵呵,天玑子可能是误会了,”星枢子笑道,“我师弟的意思是怕小孩子没有轻重,伤着对方,还是按照约定,不做限制,小心点就是了。”

“玉儿,你可听好了,”曾禔道,“你大师伯说了,你要小心点,不要伤了你那些师兄才是。”

“是,师父。”朱玉道。

这师徒两的对话,星枢子和宇枢子的脸都快气绿了,但来宾中有些人已经快笑的憋不住了,孙庸更是憋得浑身在抖动。

星枢子的大弟子青乾一个眼色,他的小弟子易风走出人群,这也是天枢门易字辈里的佼佼者,足以排在同辈的中上水平,青乾觉得一个入门不到一年的小姑娘,易风足以把她拿下,也让本门涨涨面子。

“易风请师叔指点。”这个易风比朱玉还要大上几岁,仪表堂堂,由于朱玉是曾禔的弟子,确实要高他一辈,所以上来就口称师叔,不失礼节。

“好说,”朱玉第一次被人家教师叔,还有点不太适应,更有点羞涩,更不好意思称人家师侄,只说道,“你请!”

易风虽嘴上客气,但下手一点也不客气,脚步斜踏,身形飘动,长剑一晃,一点一划,一招“移星换月”直接削向朱玉,朱玉手中的短剑向前一搭,身形骤转,在一声“叮当”声中已经闪向易风的侧后,易风则身形未转,手中的剑抖出一个小半圆,变成直刺跟着朱玉的身形就刺过来,一招“逆流而上”中正迅捷,但当他顺势转过身体的时候,却发现朱玉的短剑已经指着他的手腕,一惊之下赶紧撤步收剑,旋转中一个斜撩,一招“长河落日”,既避开了朱玉的点击,并且向朱玉的胸前洒下一道剑光,但朱玉的手腕一翻,手中的短剑再次搭上易风的长剑,并借这一搭之力,向后飘落。

易风的剑法,在他这个年龄的天枢门弟子中已经算不错的了,但他真要想胜朱玉也不是那么容易。

朱玉的这套剑法尽管只有二十四招,但它为亶爰山人所创,招招精妙,配上短剑,虽攻击不足,但自保有余。朱玉的功夫还有一个妙处,那就是曾禔自创的一套身法,可以说和这套剑法配合的天衣无缝,腾挪翻转,流光飘逸,诡秘精巧,变化多端,更增加了这套剑法的为威力。

朱玉的基础功夫基本上都是跟翁锐学的,因为她志不在这上边,所以不是很上心,只是为了“真元巡脉”练内功比较认真一点,这次师父曾禔给她教了这套剑法身法,以前的底子还真都用上了,虽学的时间不长,东西也不是很多,但这大半年来不光她自己天天练习,更有翁锐和孙庸时不时地给她喂招陪练,到了长安卫青也陪她练了不止一次,还有八爷看见她就开心,又给了她不少指点,所以在这大半年之内,要说进步,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她进步的程度大,到了云峰山上,连师父曾禔都是吃了一惊,称没有想到,最后同意她代表师父出场,那也是曾禔有这个底气。

朱玉一开始还有点压力,基本上都是一触即离,利用她的身法优势飘忽躲闪,力争不败,对方也看出了朱玉的攻击力不足,下手就更大胆,但十几招一过,朱玉已经完全适应了易风的节奏,觉得他的剑法虽然工整,基础扎实,但离天枢门剑法变化的精髓还差得很远,这她在孙庸身上有过体验。

接下来的画风就有点变了,频于躲闪的朱玉也开始了反击,说她的剑法攻击力不足,但并不是说没有攻击力,那看要对谁,信心拿定后的朱玉,手中的短剑左右穿梭,上下翻舞,不光好看,还把易风逼了个手忙脚乱,在他一剑走空刚想换招的当口,朱玉的短剑已经搭在了他的咽喉。

“承让!”朱玉撤剑垂手而立。

易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在惊愕中慢慢平静下来:“谢师叔指点!”然后羞愧万分的退下。

有了这个开头,朱玉这边一时风光无限,易字辈中不服气的纷纷上来应战,并且应该是比易风更厉害一点的,但他们上来败得比易风更快,易风好歹和朱玉打了二三十招,后来的这几位好的不过十几招,差的连十招都没有走过就败了,竟然让朱玉拿到了第一个连胜五场。

朱玉下场的时候不光有翁锐他们的欢呼声,还有师父曾禔满面春风的笑容。

第十九章 门争-9:卫青“败了”

这个结果对星枢子他们有点尴尬,虽说元信刚才讲明了是弟子为各自师父争光,但谁都明白这里面分为两派,天枢老人夫妇和云枢子自然是一派,人家这一派开场派了个最弱小的小姑娘,既没用毒,也没用暗器,就连胜五场拔得头筹,这让他们接下来如何出场?

有了曾禔刚才的示范,也是由于另外一方的犹豫,云枢子得到机会就道:“青冥青纯,你们也是刚入师门不久,别看你们辈分在青字辈,功夫也许还比不上有些易字辈的弟子,你们也下场去亮亮相,向他们请教请教,也不枉你们上一趟云峰山。”

“是,师父。”二人答道。

既然这样,星枢子他们也乐见云枢子的弟子去挑战,这样也可以再看看他们的实力,毕竟他们的主要目标去还是翁锐和卫青。

接下来的一段比试和普通的门内师兄弟间的切磋没多大区别,没有太多亮点,先是青纯下场挑战,青纯到歧门谷主要是为了和孙庸玩,入门晚,天资又是一般,所以这工夫也很平常,一位刚才没来得及表现的易字辈的弟子没有几招就打败了青纯,而他又败在青冥手下,而青冥在胜了两名易字辈和一名青字辈的弟子之后,又败在了另一名青字辈的弟子手上,倒是云枢子原来留在山上的大弟子青玉连败五名青字辈的师兄弟,拿下一局,算是给云枢子挽回了一点面子。

之后又有青字辈的弟子出场挑战,朱玉上场应战,连赢两场后败下阵来,青玉再次上场也没有顶住,此时这边除了翁锐和卫青已经没什么人了,孙庸终于出场,等孙庸连赢五场,很多没有上场的弟子已经没有了机会,现在双方能有一战之力也就剩下翁锐他们三人和星枢子的三名弟子以及宇枢子的两名弟子,但大家都知道,真正的比试才刚刚开始,就连来宾带来的那些弟子都来到了室外,这样才能看的更加真切。

“卫青卫师弟,”已经又有人下场,并对卫青指名道姓,此人正是那天卫青他们刚上山时和他交过手的青峰,那天虽落了下风,但他心里一直很不服气,“卫师弟一上山我们就交过手,但那天你们刚上山很不尽兴,今天可否请卫师弟再给予赐教?”

“青峰师兄言重了,”卫青坦然下场道,“既是师兄相邀,卫青敢不从命。”

卫青一下场,在场的明眼人一看,这气势已经落在了卫青一边,青峰长住于山上,身上虽有些山野自然之气,但本身的修为还没到那种可以摄人得成度,但卫青天天呆着的地方那才是天下至尊、万众敬仰的地方,有人在那里高高在上、蔑视一切,时间久了他身上自然会沾染一些王者之气,而这和他以心贯气、以气夺势的修行道路相契相合,对他来说,手中能有一把剑,眼前就是百万兵,这种势已经侵入他的骨髓,但他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

星枢子、宇枢子对这种情形自然看得清楚,这是他们们第一次看见卫青正式出场,对他小小年纪就能散发出如此慑人的力量心里也暗暗感到震惊。

青峰是挑战者,卫青是应战者,但两人之面对面站了一小会,青峰就被卫青的气势压得浑身不自在,他已经忍不住了,轻叱一声,脚踏北斗,剑指天极,一道剑光闪亮,一招“星海无涯”,引得一片喝彩。

对卫青来说,面对青峰凌厉的一击,脚下一震,一声闷吼,手中的剑已经振出一片剑影,硬生生地朝青峰的剑光切去,“无常剑”中的一招“铁骑随风斩”,简单、迅速、威猛,要是在马上使这招,威势会更大,我管你有涯无涯,在我面前永远是有我无你。

这青峰已经有三十六七岁的年纪了,练武的时间恐怕和卫青的年纪差不多,作为宇枢子座下的得意弟子,这些年也算是有过很多经历和历练,无论是在天枢门还是在当今江湖,都能算的上是个好手,青峰不光对天枢门的剑法自信,对自己也颇为自信,但这卫青一上来就毫不犹豫地一招硬拼,丝毫没有把他的招数和人放在眼里,这让他不免多了一丝犹豫,而正是这丝犹豫,他选择了未老变招,没有硬拼,因为当日在山门的那一招他还没有忘,别看这家伙年轻,他的力气并不逊于他。

而事实上青峰的这一变招,已经彻底把他变到了劣势,以气势立威的卫青,那才是真正的得势不饶人,那天在山门口,初次见面多少还给点面子,留几分余地,但今天前面的比试已经把他激得心潮澎湃,就像窝在笼里的狮子,冲出来就要吃人的,他的招数一旦展开,犹如大漠狂沙,漫天遍野、无缝无影、变幻无常,“横捋草萋萋”、“月影撩阴魂”、“日中点光影”等等,数招“无常剑”使下来,青峰已经彻底乱了阵脚,一个错身,卫青的剑已经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背上,他前冲两步摔倒在地,“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卫青的这一招在前面的比试中可是下手最重的,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收了,要是这一招直接用削、用砍,那青峰就已经是两段了。

他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一看师弟被直接打得吐血,宇枢子的大弟子青峦可就急了,大喝一声:“小子,你找死!”直接拔剑就跟卫青战在了一起,连躺在一边的师弟青峰他也顾不上了。

正打在兴头上的卫青,他哪管你是青峰还是青峦,他的势头依然一招强过一招,跟他交手你会时时感受到什么是雷霆万钧,磅礴的杀气还会使你感到阴风凄凄,就这样,青峦依旧没有挡住卫青的狂攻,十几招后就被卫青在一个强转身中用剑炳撞在了肩头,手臂立马就抬不起来了。

“嗷……”卫青一声怒吼,犹如一头发情的野兽,手中的剑振的“嗡嗡”直响。

“这怎么回事呀,不是说点到为止吗?这能算他胜吗?”宇枢子最后的一点希望在卫青面前也彻底的破灭了,对此他颇为不满。

“二师兄,你要明白他的志向在哪里,你就知道他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一直都在旁观,好像这场比试与自己无关的天枢老人开口道,“他在走一条不一样的路,要想成为一位统领万军的大将军,要是这是战场,他出手恐怕就很难留下活口,还是先给两位师侄治治伤吧。”

“天枢子,这伤固然要治,但这规矩也要讲,”元信道,“您刚才也讲了,这里不是战场,出手如此之重,一个内伤,一个骨头碎裂,这恐怕都超过‘点到为止’了吧,我看这能否依规判负?”

元信依次看向几位中人,轩辕离和莫林已经点头,他再次看向天玑老人和天工老人,没等天玑老人说话,天工老人就道:“你别看我们两位,我们无所谓。”

大家都以为这两人会向着天枢老人这边,但这两人似乎对此事毫不关心,这也符合他们的性格。其实这天工老人另有所图,看卫青这架势,这天枢门的子弟里恐怕难有人胜他,要不把这家伙搞下去,这翁锐就没什么事了,那他们大老远的跑这里干嘛来了?

“如果这都算输,哪这武就不要比了?”看着师兄要被硬性淘汰掉,孙庸不干了。

“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天枢老人厉喝道,“退下,听元信宫主的。”

天工老人的想法天枢老人瞬间就明白了,他这回回来,真不是要争什么门主之位,他确实是想展示这几位弟子所走的道路,也为天枢门未来的发展拓宽道路,就算是这两场,卫青的路子已经很明白了,还真要给翁锐一些表现的机会,他对翁锐还是有信心的,要是这条路都走不通,那就说明他的路真的是死胡同。

“既是门主示下,我就在这里宣布了,”元信道,“由于卫青违规伤人,所以刚才两场比试卫青判负,不得参与后面的比试。”

卫青虽有些失望,但他已经没有遗憾,青峰这家伙一上山就给他们找麻烦,他今天总算出了这口恶气,再说了,不比就不比,反正这两个人暂时也废了。

第十九章 门争-10:没有想到

卫青下场,这边就剩下翁锐没有出手了,他自然成为下一个目标。

“翁师弟,”星枢子的大弟子青眠笑吟吟地道,“你虽说年岁不大,但现在却名满江湖,连我在这偏远的云峰山都听到了你的传说,这次能有幸在本门聚会,还望翁师弟不吝赐教。”

青眠入门较早,添为星枢子的大弟子,学武已有二十多年,在下一代中已经算是长者,做事老成踏实,威望还是有的,并且平时已经在帮星枢子分担不少门内的事。

其实他的功夫却要稍逊于两位师弟青辰和青逸,刚才老三青逸想要上场就被他拦住,因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给两位师弟垫垫场,也好让他们先看看翁锐的功夫。

这已经是他们这边最后的希望,从这点可以看出,青眠的胸襟还是有的。

这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翁锐身上,有期待、有怀疑、有羡慕,翁锐也知道自己确实该出场了,为这一天师父已经等了二十年,他不能让他失望。

“青眠师兄,”翁锐致礼道,“小弟出道不久,学的都是些粗浅功夫,江湖传言多有不实,师兄千万不要相信,我们天枢门乃武林泰斗,在剑法上更是独树一帜,小弟这次上山,一是正式拜入师门,和众位师兄亲近亲近,另外也是为了学习师门的剑法,还望师兄教我才是。”

“哼,人不大,什么时候就学会拍马屁了?”天工老人斜了翁锐一眼嘟囔道,看来他对这种虚套套颇为厌烦,而天玑老人却在一旁笑而不语。

“锐儿,把就你这两年学的东西好好给几位师兄展示一下。”

曾禔笑魇如花,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对翁锐的表现相当满意,你要拽词我们也不会比你差,再说今天这个脸要打也要打彻底一点,你星枢子不是还有几位弟子吗,那就让这个孩子好好的跟你这每位弟子都学一下,而不是在第一场就被打败,她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后面又加上一句:“你这几位师兄可是我们天枢门青字辈最厉害的,在江湖也算得上一流好手,不要让他们失望。”

“谢师娘教诲!”翁锐点头道,他的这句话表明,就算是在天枢门内,他也从没把师父和师娘分开。

翁锐的武功路是天枢老人指的,功夫是他自己练的,这里面还掺杂了不少别的东西,但总体说来,他所走的路是和天枢老人最相近的一条路,感天悟地,追求大道的通畅,道法自然,汲取天地间的鸿蒙力量。

翁锐站在那里,他的气息平和,磅礴自然,但却很具渗透力,在他身边,你会被他的气息感染,你也会觉得很舒服,完全感觉不到敌意。

当青眠有了这种感觉,他的内心已经发起了抵抗,修道等于修心,心力决定战力,如果道心被控,哪这架就已经输掉了大半。

他惊讶于翁锐的内力心性修为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但他却永远无法理解翁锐的心性是如何养成的。

他不知道的是,经历了无数颠沛和奇遇之后,在天工门的“混成殿”,凭借对天地交泰、混沌万相的感悟,翁锐已经打通任督二脉,这是很多练武之人穷极一生都很难达到的境界,而在此后他的任何修炼都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进境岂止一日千里,这不是靠眼睛看年龄所能想象出来的。

青眠已经不愿再等了,他觉得这种抵抗持续时间越长,他的消耗就越大,无论如何他也是要拼上一拼。

心念到处,青眠踏上一步,内力外张,手中的剑看似轻轻一挥,但剑气却陡涨数倍,一招“星宇空蒙”几乎将翁锐笼罩,震得翁锐身上的衣衫猎猎晃动,在近处观瞧的其他弟子也纷纷后退。

剑风中翁锐从容起式,右腿微撤,左腿微曲,长剑晃出三道剑影,竟然是他最初学的剑法“混元剑”的第一式“遥祭三尊”,这不仅是他对青眠师兄的尊重,更是对天枢门历代尊上的尊重,现在的他已经能够使出这招的本意,既可挡住强大的攻击,亦能把礼行得完美。

不管是青眠出剑还是翁锐行礼,这都是一瞬间的事,青眠的剑不会停,翁锐的剑更不会停,青眠身体已经凌空,手中的剑带着嘶嘶剑气,扬起一排排剑光,层层向翁锐推来,一招“星河杨帆”尽显天枢剑法的气势,而翁锐脚下虚飘,如踏浮云,身形骤然飘动,幻出道道虚影,手中的剑被他带出了一道道剑幕,虚虚实实,混成一片,“混沌初开”中的“混元一极”相得益彰。

这既是一场荣誉之战,又是一场道路之战,谁都不敢有半分懈怠,一时间殿前的空地上剑光闪闪,人影翻飞,金玉交接,杀气逼人,一旁观瞧的年轻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但结果却很快就出来了。

翁锐虽说只有十八招“混沌初开”,但此剑法是他自己所创,精奇无比,收发由心,数招一过,他心中已然有数,尽管这位青眠师兄功底扎实,勤恳努力,但他的剑法还是太过拘泥于天枢剑发,不敢有任何自己的变化,这使这套剑法的灵性大打折扣,他几次试图带动他突破,却无法改变青眠的初衷,看来这位师兄其武功不及两位师弟也是有道理的,当下也不再啰嗦,两人错身,青眠的一绺衣襟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青眠师兄承让!”翁锐稳稳地站住道。

青眠茫然中停了下来,一看自己的衣襟,释剑拱手道:“师弟果然少年英雄,领教!”

随后青辰和青逸陆续下场和翁锐比试,这已经算是天枢门最优秀的弟子了,虽比青眠是要强上一些,但始终还是超不出天枢门的老套,就算是在老套上那也是比几位同门师尊差的很远,难怪师父不肯照着先辈的路数去教弟子,要这样下去恐怕是真的是要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几场比试,对在场的年轻人来说,这已经是他们难得一见的高水平对决了,不说谁输谁赢,天枢门剑法的精妙,翁锐剑法的清奇,其修为的敦厚自然大气,也可谓看点多多,但在道门三圣看来,他们却不是十分满意,因为这给予翁锐的压力还不够,还没有把他的潜力给挤出来。

“诸位中人,”元信朗声道,“现在翁锐连胜三场,已没有人应战,是否可以宣布天枢子赢得了这二十年之约?”

“慢着,谁说我们这边没人了,我们还有一位没有出场呢,”星枢子站起来道,“门主,我这里也有一位出外云游时收到的弟子,看到他有艺在身,根骨不错,勤奋好学,就随便指点了他一些天枢门的本门功夫,居然学的有模有样,要不要他先出来拜个师呀?”

“既然你已经收他为弟子,我看就不必了,”到了这时候说这种话天枢老人也很是不爽,当初拉开架势让翁锐他们拜师也是为了堵他们的嘴,但现在他却毫不在意:“你就让他直接比吧。”

“那好,青远,你上来吧!”星枢子道。

从众人的身后走出一人,身材高大清瘦,一副有点扭曲的脸庞露出几分冷傲,一把剑扛在肩上,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似乎对这种环境颇为不屑,完全没有天枢门弟子那种正襟危坐的气质,当很多人都在猜这人是谁时,翁锐他们一伙人却惊呼起来。

“天灵子!”

第十九章 门争-11:小套路

不光是翁锐他们几个感到惊奇,在座的各位门人嘉宾都也十分困惑,天灵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多人确实听说过有天灵子这么一个人,行事有些乖戾张扬,连他是天枢老人弃徒这件事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天枢老人自己却很少对旁人提及,今天他不光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成了星枢子的弟子,这不能不让所有人感到诧异,但天枢老人似乎开始咂摸出点味来了。

“大师兄,他就是你所说在外收的弟子?”看来宇枢子对这件事也不太清楚出。

“是啊,看他对天枢门的功夫很是敬仰,就让他磕了几个头,指点了他几招。”星枢子说得轻描淡写。

“这……”宇枢子总觉得那里有点不对,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关系,你就等着看吧,我自有道理。”星枢子似乎知道宇枢子想说什么,没有让他说下去。

看到这个情形,宇枢子只好闭嘴,他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早安排好的,而这一切他并不知情,他现在觉得这个大师兄越来越神秘了,他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天灵子,你怎么会到这里?”宇枢子不好问,但有人会问,翁锐挨了他不少打,已经和天灵子很熟了,但对他在这里现身还是没有想到。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天灵子对此似乎还有几分得意,“还有,你记住了,不要总是你你你的,我比你早入师门,你该叫我一声师兄,保真不假!”

他以前就对翁锐说是他师兄,现在还真成了师兄,但这个师兄却不是以前的那个师兄。

“哦,我终于知道了,”孙庸插话道,“我说在碧岩洞前你是的招数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那时你已经学了天枢剑法。”

“你说的不完全对,”天灵子道,“严格来说那时我只是见识了天枢剑法,我要真学了,当初就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看你现在的自信,”孙庸道,“天枢剑法应该是学到位了吧?”

“不敢,天枢剑法博大精深,这么短的时间我也就是学点皮毛而已,”天灵子道,“我知道师弟你已经学了十几年,剑法精到,今天还真是要请教请教。”

天灵子的话说的很气人,天枢剑法是好功夫,我学的时间短,输了也不是天枢剑法的事,你练了十几年,那就跟我这位练了才几天的人比比,看看谁更高明。

“我们俩的事还没完呢,”孙庸愤然道,“上回让你装病逃脱,我要问你的事还没问,这回就没那么容易了,咱们得好好比试比试。”

“比试就比试,我今天能来也就没怕了你,但话得说清楚,”天灵子道,“第一呢,上回我确实是犯病了,不是装的,就算是败也不会装,第二呢,你上回无非是想问曾师叔遭袭被掳是不是我透露的消息,当时我只是不想说而已,但就算是我在病中稀里糊涂被翁师弟套出了消息,那也是他大张旗鼓打听过去才暴露的歧门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曾师叔现在毫发无损的就在这里,你犯得着对我这么敌对吗?”

天灵子这段话讲得很漂亮,他知道他的出现一定绕不开歧门谷被袭的话题,干脆一开始就说的明明白白,第一我没说,第二是翁锐套我,第三要说这消息被传播出去都是翁锐东打听西打听造成的,于我没有半点关系,并且他说的都是事实,让别人想反驳都找不出理由来,看来他对此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青远,你曾师叔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你尽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做什么,”星枢子道,“你的天枢剑法时日尚短,你的那些师兄都败在你这两位师弟手上,还不乘此机会好好请教请教。”

尽管现在天灵子把星枢子择得很干净,但他还是不想天灵子多说这件事,免得言多有失。

“师父责备的是,徒儿现在就去请教,”他转身对翁锐和孙庸道,“两位师弟都是我天枢门的翘楚,不知那位肯给予赐教?”

“赐教谈不上,”翁锐道,“你我之间这几年交手多次,我基本上都是被你吊打,现在既入同一师门,我这位师弟应该向你这位师兄多请教才是。”

“翁师兄,你的事先放一放,”孙庸可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话题,对天灵子道,“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被人一把火烧了,和我在一起的很多人都死了,这事你的嫌疑最大,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的嫌疑最大,你开玩笑吧,”天灵子嘲笑道,“当年在歧门谷我连你都打不过,更别说去袭击那里了,再说了,连真凶都被人放了,你找我又有什么用?”

天灵子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看了天枢老人一眼,意思是说这事该问他,你问我有什么用,但天枢老人并没有表态,既然有儿子搅和,他倒要看看这里面还能说出点什么来。

“就你的本事袭击歧门谷还真没什么用,”孙庸道,“你知道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今天就给你一次机会,你既不想说,我也不想逼你,咱们就打个赌,你不是对你的天枢剑法很自信吗,那我就以我的天枢剑法对你,如果我输了,对这件事我绝不再问,如果你输了,你就得告诉我歧门谷的秘密你到底告诉了谁?”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但很多人只知道是胥黎袭击了歧门谷,其中缘由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事,孙庸能问,说明天枢老人也没有完全放下这件事,看来这天枢门的二十年之约还没有那么简单。

天灵子尽管脾气怪戾,但他是个老江湖了,怎么可能中了一个小孩的圈套:“不管是你胜了还是我输了,我要说的都说了,恐怕在我这里都找不到你臆想的那个答案。”

学武之人比武,对输赢往往看得很重,但天灵子却放下傲气,不但把孙庸的建议给拒绝了,而且直接告诉他你的想法就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根本就不存在。

“看来你也知道我想的答案是什么,”孙庸道,“我只问你告诉了谁,你却说我是臆想,难道你很怕那个答案被证实是真的?”

这天灵子成为星枢子的弟子本就十分奇怪,孙庸这里却不断的问他把歧门谷的秘密告诉了谁,这就不能不让在场的人不断地往星枢子身上想,连天灵子刚才义正言辞的一段话都快被人忘了。

星枢子心里那个气呀,他就怕天灵子言多有失,没想到还是被个小孩套路,狠狠的瞪了天灵子一眼。

第十九章 门争-12:天灵子胜了

既然你那么想认定是我说给了谁,你就只管想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天灵子看到了星枢子的目光,他也不想和孙庸纠缠了。

“那我就先宰了你!”对这件事孙庸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有很多东西爹没说他也不能乱说,他对这个天灵子早就烦恶透顶,也不愿再跟他废话,直接上前一剑劈了过去。

天灵子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但他的阅历却足够丰富,他那些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功夫也足够强,现在又学了天枢门的功夫,境界反应又上了一个层次,孙庸一动,他也随即跟上,瞬间两个人就战成一团。

孙庸的资质悟性本身就好,曾禔和云枢子在他身上又花了那么多年功夫,在离开歧门谷之后又有数不清的经历和历练,还有天枢老人亲自下的“三副药”,他的功夫在年轻一代中已经绝对可以位列一流高手,如果在功力上能够再上一个台阶,就算是挑战一下十大剑士也不是不可能。

这两人一出手,瞬间就都用上了全力,一下子把刚才其他人的争斗又提升了一个层次,身影飘飘,剑影绰绰,气势轰然,两人情绪涌动,厉斥连连,看样子谁都恨不得立即干掉对方。

孙庸气的是这家伙不讲信用,放他走他竟然把歧门谷的秘密泄露出去,差点害了他娘亲,就是自己也差点搭上性命,既然他不守誓言,那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对天灵子来说,这是他等待已久的一个机会,他恨天枢老人,天枢门有那么好的功夫,他却偏偏不肯教他,让他去悟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尽管走了一些弯路,但他最终拜在天枢门下,如愿以偿地学到了天枢门的功夫,他自己也有了很大的以提升,今天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教训教训一下孙庸这个高傲的家伙,好好打打天枢子的脸。至于给谁争脸争气,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是随场演演戏罢了。

在场的人,特别是天枢门的弟子,一开始看着两人拼斗,也没觉得有啥稀奇,两人用的都是正宗的天枢门的剑法,只是两人的功夫更好一些罢了,但随着两人招数的展开,不光天枢门的门人看得心惊肉跳,来宾中的后辈睁大了眼睛,就连大殿之中的那些门主宗师都频频点头,面露差异之色。

从翁锐到了歧门谷,也就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孙庸的剑法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剑法的基本套路还是天枢剑法,也就是说剑形基本没变,但其剑意却变得灵动飘忽,有形而不重于形,使原有剑式变得更加不可捉摸,天枢老人虽没有给他教一招,但他的影响还是明显的。

天枢门有自己的内功心法,但那是一套比较基础的循序渐进的功法,要的是勤苦的修炼和时间的积累,天枢老人总结的“灵枢经”,也只是借助于前人的养生智慧,推导出来的一个全新的修炼法门,但到了翁锐这里,却在修炼中走出了一条实实在在的道路,及至翁、卫、孙三人一起,竟然把翁锐刚修出来的一条路演绎成一套完整的功法。

这已经不是在老路上找捷径找突破的功法,而是道法自然、更近于道的新的功法,在“归一功”的浸润下,孙庸的内力更是突飞猛进,表现在剑上,挥洒的力道和收放的拿捏也就更从容,这种硬力量的变化更是把天枢剑法的势催发到一个新的高度。

高手过招,不光是拼实力,还有心机应变,本来淳朴的孙庸,第一次出门到了天工山上,便被天工门的机变智慧所影响,每次比剑,已经不完全是武功的比试,倒好像是在布排一个个大阵,剑法武功在这里只变成了一个工具,剑用才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同样是天枢剑法,但在天灵子身上却表现出完全不同的特点。天灵子已经年过四十,内力修为要在孙庸之上,临阵经验也要丰富得多,但要学习一门新的功夫,多年形成的习惯已经很难改变,好在天灵子足够聪明,他在学取天枢剑法时重在取形、取意、取势、取变,更是攫取了极多的天枢剑法的巧思,完全用他天灵子的风格发挥出来,凌厉、粗狂、刁钻、狠辣,在一直学习天枢剑法的众多天枢门弟子看来有说不出的怪异,甚至是诡异,看着很像,又不完全是,但明显的是比他们自己使出的天枢剑法要厉害的多,杀伤力也更强劲。

孙庸已经有两次打败天灵子的经历,近一年又经历了数次升华,还有高人指点,他还是有信心的,但真正再次交手,他才觉得这个天灵子的提升实在是太大了,要没有最近这半年多的勤苦修习,那简直可以碾压自己了。

天灵子也暗暗心惊,他见识过孙庸的天枢剑法,大气、中正、势猛,在上次交手中更是多了很多诡计,但毕竟才十七八岁,内力不足,还不足以把天枢剑法的威力发挥出来,要不是他自己临时发病,他未必就能胜了自己,但现在的孙庸却绝非他的想象,气力已经大大提升,同样的天枢剑法,在他手中竟然开始幻出一股子隐芒圆润之气,这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所能达到的,他的身形变化更超出了天枢剑法的框架,杀伐陷阱更加隐蔽和不可捉摸,这是他在星枢子所教的剑法中都没有看到的,他的后背已经开始冒出丝丝冷汗。

孙庸气势正旺,荡开的长剑就像一片洒落的银河,道道剑光犹如波光粼粼,一招“星曜天河”从上洒落下来,几乎将天灵子笼罩,天灵子见状大吼一声,声息轰然,身形骤转,旋转中手中的剑左右震荡,直竖的道道剑光带着他的身形直切那一片银河,一阵剧烈的兵器震响,波光顿消,剑光萎靡,天灵子虽用一招“星河横舟”破了孙庸的星曜天河,但他也被震得手臂发麻,气息潺潺。

孙庸的感觉也极为不好,他的腹内也在翻腾,看来硬碰硬他实在是赚不了多大便宜,脚一落地便身形大变,脚不离地,借力穿梭,左右飘忽,如同魅影,手中的剑更是“唰唰唰”的祭出道道弯月形的剑光,从不同角度切向天灵子。

天灵子被这个变化弄得有点手忙脚乱,他看得出这是天枢剑法中的“伴月同行”,但这招哪有这样的用法?他的应招一出对方已经变换方位,天枢剑法的变招对他来说已经不够用,好在自己刁钻古怪的招数也是不少,急迫中攻出两剑,总算化解了暂时的窘境。

转眼数十招已过,天灵子的底牌已经亮得差不多了,孙庸已经有了彻底战胜他的信心,在急攻两招之后,他忽然觉出了不对,按照事先得规则,自己是师叔云枢子的弟子,他要胜了天灵子,哪这门主之位就该是师叔的,这和他们先前的想法都不一样,就算是师叔不争,大师伯他们也会拿这件事做文章,难道还要我和翁师兄再比个高低不成?他既不想赢也不想输,这可是个难事。

有此想法,孙庸便有了自己的主意,虽然攻势没变,但他的气力却在迅速的消退,几招过后,便被天灵子抓住机会连连反击,就在天灵子放出大招“万星朝圣”时,孙庸恰到好处的被逼退,临了还不忘让天灵子的剑扫过自己的肩顶,剑尖划过带出的血丝表明,天灵子胜了。

第十九章 门争-13:争鸣

天枢门下星枢子和宇枢子的弟子迎来了一场久违的欢呼声,尽管这个天灵子,也就是星枢子口中的青远,他们以前见都没有见过,一出场武功就超出他们很多,但他们已经顾不得了,想让对方败的期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孙庸的落败很有蹊跷,前面还咄咄逼人,后面却一下子显得气力不足,按年龄修为来说,这似乎也能讲得过去,但前面硬碰硬的打法说明他和天灵子的修为差距并不大。

当然了,星枢子也在这些明眼人中间,他开始也希望天灵子能力挽狂澜,毕竟他的实力在哪儿,后面看到天灵子和孙庸战得胶着,也有些着急,看到后来渐落下风,他已经有点绝望了,但当他看到孙庸在取得优势的情况下却急转直下输了这一场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为此暗地后悔不已,要是自己预先想到这一步,在力胜无望的前提下,输给孙庸总比输给翁锐好,正好把这难题推给他门,静观其变。

“你赢了,那些事我就不问你了,”孙庸道,“但我会自己查。”

天灵子赢了,却有些木然,他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现在孙庸输了,自然就把场地让给了翁锐,退下去的时候还拼命朝翁锐眨眼,翁锐也只是会心一笑,指指他摇了摇头。

“现在,二十年之约的双方各剩下最后一名弟子,”清元宫宫主元信道,“这最后一战决定双方的输赢,双方还有各位中人可有话说?”

“星枢子,你那里还有没有要出场的弟子?哈哈哈。”轩辕派掌门轩辕离笑道,他们这些人也是要面子的,就算是被你请来的,你也不要一会一个弟子,让我们难做。

“我这里再没有了,”星枢子道,“看看门主那里还有没有别的话说?”

“比武就比武,别的话等比完了再说。”天枢老人可不想被他的话套住,也意味着今天的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需要不需要休息一下?”元信最后确认道,毕竟刚才天灵子和孙庸的比试那可不是普通的体力耗费。

“不用了!”星枢子断然道。

“好,最后一场比试现在开始,”元信道,“由天枢门门主天枢子的弟子翁锐对阵大师兄星枢子的弟子青远。”

对于这场比试,很多人都觉得这基本上没有悬念,翁锐这两年在江湖的名声实在太响,与他交过手的高手无数,十大剑士以上级的高手就不乏四五位,年轻一代中没有能出其右者,天灵子的能耐在刚才和孙庸的比试中已经了然,大家只是想看看这个翁锐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这一点其实星枢子也心中有数,他已经不寄希望于天灵子能够获胜,但就算天灵子输了,后面的事也会比较精彩,对于这点安排他心中还是有点津津乐道。

这两年天灵子在和翁锐的交手中已经逐渐处于下风,尽管这次学了天枢剑法有很大长进,但翁锐也在长进,并且和他走的不是一条路,进境只怕有快无慢。

天灵子对此也相当清楚,他现在只想在翁锐身上看看,自己学了天枢剑法后到底有多大提升,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翁锐的呼应。

这两人也没有多客气,上手就以快打快,战在一起。

对天灵子而言,这才是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天枢剑法此时好像已经溶入自己的身心,身法招数无不恰到好处,力道变招无不随心所欲,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他自己的战力在节节攀升,很快到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地步。

但坐在大殿中的有些人很快发现,这场拼斗的主动权已经牢牢的掌握在翁锐手上,表现在两人身上磅礴的气势,有点犀利的有点怕人的战力,都是翁锐带动和激发出来的,人还在战,但胜负已分。

两人的拼斗还在继续,天灵子在拼尽全力抓取着每一个可能的机会,而翁锐依然不远不近的把每一个机会留在那里。

在翁锐心里,今天他是对天灵子最佩服的一次。

天枢剑法他见识过,师父师娘那里、云枢子师叔那里、江都城外小桥上的黑衣人那里、还有师弟孙庸那里,但今天天灵子所使的天枢剑法的确让他耳目一新,灵思、妙想、心机融为一体,他想变,他在变,他也有条件变,并且思路清晰,但他的问题却是对这已经是江湖顶级的剑法过于崇敬,以至于在变化中又成了他的束缚,再加上他思考的时日尚短,要没有他以往的底子,恐怕连青字辈里面的其他高手都不如。

其实刚才和孙庸的交手对他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孙庸的聪明在于他从不拘泥于任何招数,任何武功任何想法,甚至是机关诡计,想通了消化了,出手的时候都是自己的,师父讲的学别人都不会是最好的就是这个道理,但天灵子显然缺乏这个悟性。

翁锐的用意其实在两个方面,一是他觉得天灵子的有些想法很好,他一定要把它的威力崔发出来,看看这里面的潜力到底有多大,另外师弟孙庸走的也是在天枢剑法中推陈出新的路子,任何这方面的思路和想法都会对他有很大促进,他刚才只是想方设法去压制天灵子的爆发力,但这样却没法看到这样的想法被释放出来之后的威力,他知道,只要他把天灵子的东西激发出来,师弟孙庸一定看得懂,也想得通。

这场拼杀出人意料已经打了七八十招,翁锐的十八招“混沌初开”已经反反复复的使了好几遍,但每一次的变化和威力都不一样,并且为了刺激天灵子他还不断地提升着自己的战力,这才是真正的畅快淋漓,也让在场的前辈高人和同辈高手见识一下一代江湖的新新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人点头,有人咂舌,人人如饮甘霖。

“好了,我已经看明白了!”

孙庸不出意料地喊了一嗓子,几乎就在同时,两人一个错身的机会,翁锐的剑已经重重的拍在了天灵子的后背,天灵子前朴数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翁锐急急忙忙带着一把木剑赶往长安的路上,被天灵子在桃林塞拦住,逼着他打了一架,最后也是这同样的一招拍在了他的后背,把他打得口吐鲜血,而此时距那时还不到五年。

“噢,锐哥哥胜了!”朱玉第一个欢呼起来。

“翁锐,你又犯规了!”元信立即道。

“不,确实是他胜了,”还没等到别人说话,天灵子挣扎着站起来道:“在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我也把他打成这样,我们算是扯平了,这和规则无关。”

“这……”元信有点困惑的看向星枢子和宇枢子,看星枢子点头他才道:“好,这一场翁锐胜,二十年之约天枢子获胜!”

尽管元信宫主的声音很大,但殿内殿外并没有喝彩声,连翁锐他们几个都没有,似乎结果就应该是这样的,也没有什么好祝贺的,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脸上更是一脸的不屑,用讥笑的神情看着天枢老人,似乎在说,好不容易啊,这老家伙的门主位置终于保住了。

这是个有点尴尬的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但谁也预料不到天灵子又说话了。

“我想说两句,”天灵子步入大殿昂首站立:“输给翁锐我心服口服,但我对一人不服!”

“输就输了,你还要对谁不服?”星枢子呵斥道。

“既为天枢门门人,我对天枢子不服!”天灵子道。

“大胆!不可对门主不尊!”星枢子厉声喝斥,但他的身子却一动也没有动,看来他根本就没打算去阻止他。

“哼哼,你?”天灵子的表现连天枢老人自己都有些诧异,冷哼一声道:“既然不服,你倒说说看。”

“说就说,”天灵子扫视了一周,似乎理直气壮,“一个对弟子挑三拣四的人是最没有能耐的人,一个喜欢藏私的人不配称为一代宗师,一个不公平的人更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门主,不知我说的这几句话对不对?”

“这么说你认为我既对弟子挑三拣四,又喜欢藏私,还对门人不公平?”天枢老人道。

“这是你自己说的,”天灵子道,“不过我觉得说的也很对。”

“好啊,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天枢老人一语双关,“那就先说说我怎么挑三拣四了?”

“这个你心知肚明,”天灵子一提起这个,就是一肚子的气,“你飘落江湖二十余年,所阅弟子无数,但你看看,你现在身边还剩下几人?”

“那是我不想在天资不够的人身上白耗力气!”天枢老人道。

“哼,我知道,我就是那众多天资不高的人之一,”天灵子终于找到发泄的机会了,“自己不会教也就算了,总是赖在弟子身上,如果弟子都能自学成才,那还要师父做什么?”

“我要找的是可以开宗立派之人,是可以光大门楣之人,要教导他们当然也有我自己的教法,”天枢老人道,“这岂是你这种悟性不够、心气浮躁之人所能理解的?”

“你又要说你那不言之教吧,”天灵子道,“如果都像你这样的话,那我们这云峰山上现在岂不就剩下三五人而已?这云峰山还能有今天的兴旺?”

“嘘,嘘,嘘,你就吹吧,”天工老人也对天枢老人嘲笑道,“还找什么开宗立派之人,你要没找到这俩孩子,这天下就没有开宗立派之人啦?”

“我也觉得这个天灵子,不,是青远,讲的有些道理,”天玑老人也插话道,“什么不言之教,那只是你的一家之想,它不见得就是真理,也就是你抱着不放了,嘿嘿。”

这两个人的言行在下面引起了一片哄笑之声,星枢子、宇枢子更是乐得频频点头。

“你们两个老东西,今天是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天枢老人佯怒道。

“嘻嘻嘻,”天工老人笑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就是看你不顺眼,今天就是专门来捣乱的。”

“你们俩一边呆着吧,我们门内的事还没完呢,”天枢老人继续对天灵子道,“就算是我对弟子选择标准严了点,那你就说说我怎么藏私了?”

“你能认错就好。”天灵子的话引得大殿中又有人笑了。

这天灵子因为天枢老人没有教他,一直想找他的麻烦,对天枢老人从来都没有尊重过,天枢老人也是因为有一师之缘没过于计较,大不了就打这家伙一顿,没成想让他愈加变得有恃无恐,没大没小,这宇枢子则是觉得神清气爽,愈加佩服老大星枢子的安排,找来这么一个怪物来,真是过瘾。

“要说这藏私那就更明显了,”天灵子道,“你的剑法武功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至少可以在道门三圣中比肩而立,但这二十多年来你一直云游在外,却没有将你的武功剑法传给后人,这不是藏私是什么?”

“哼,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你刚才是被谁打[]败的了吗?”天枢老人道。

“我当然没有忘记,”天灵子道,“但这又说明你偏心,不公平,你只传他们,他们当然会比别的天枢门弟子厉害了。”

“那是你悟性太差,”天枢老人道,“我实话告诉你,我是阅历过无数弟子,年龄大小不一,性格各异,这里面也包括你和翁锐、卫青,但我最初给你们的指导都是一样的,只是到后来才有所变化,到最后没有可能走出自己道路天分的我就放弃,你就是这样的,哼!”

“那都是你自己的说法,”天灵子道,“你看看卫青、翁锐和孙庸,他们都不到二十岁年纪,特别是你的儿子孙庸,和你团聚还不到一年,他能有此突飞猛进,恐怕就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了吧,我看一定是师祖当年将什么本门独门心法传给了你,你又传给了他们,他们才这么厉害的……”

“住口,”天枢老人猛地站了起来,怒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你说我也就罢了,你再敢有侮师尊半个字,看我不当场灭了你!”

“门主息怒,你看这孩子刚入师门,规矩都没有学会,我下去一定好好管教,”星枢子知道自己该出场了,赶紧站起来对天灵子厉声道,“孽畜,还不下去反省!”

天灵子下去了,他再不下去要把天枢老人惹急了,当场毙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个时候,宇枢子也搀合了进来。

“这孩子说话是直了点,不知道轻重,”宇枢子道,“但我确实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二师兄,你也觉得师父当年给了我独门心法?”

“哈哈哈,又有热闹看了!”

“嗯,我看也是!”

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两个老头都是一脸坏笑。

第十九章 门争-14:疑心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门主解释一下。”宇枢子道。

“二师兄请讲。”天枢老人很是淡静,看来今天不管别人说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惊奇。

“师父此生只收了我们四个弟子,”宇枢子道,“你觉得师父收弟子的眼光如何?”

“师父他老人家自是有他独到的看法,这怎么啦?”天枢老人道。

“除了师妹,你觉得我们四位师兄弟里面谁的悟性最好?”云枢子道。

“自然是两位师兄和师弟的悟性比我好了,”天枢老人道,“否则我的天枢剑法就不会比诸位师兄弟差了。”

天枢老人的这句回答倒是引起了一片诧异之声,这怎么可能呢,天枢门不是他的武功最高吗,只有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笑出声来。

“嘿嘿,我说你这个宇枢子啊,你的脑子到现在都不会开窍,”天工老人道,“他说他比你们悟性差着你们也相信啊,人家那只是谦虚一点,否则他哪有机会平起平坐跟我讲什么价钱?”

“哈哈哈,要是他的脑子不好使,他能把你们那么漂亮的师妹骗到手?”天玑老人也笑道。

“天玑师兄,”曾禔笑道,“你们老哥儿几个斗嘴,我两不相帮,你可不许拉我出来开涮啊,呵呵。”

“呵呵呵,师妹说笑了。”天玑子笑道。

“其实天玑子没有说笑,”星枢子道,“刚才二师弟说的事可能还真和师妹有关。”

“这又管我什么事?”曾禔已经是有点不自在了。

“你想想看,”星枢子道,“在师妹和门主好上之前,我们师兄弟里面谁的武功最好?”

“嗯,”曾禔回想一下道,“那当然是大师兄你的武功最好了。”

“那为什么在门主和师妹好上之后,他的武功就突飞猛进?”宇枢子抢话道。

“二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曾禔已经是一脸煞气,怒道。

“难道不是师父心偏,教了他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宇枢子道。

“你住口,我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曾禔怒斥道,“我爹说过,他给每个弟子教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从来都没有偏袒过任何一个人,你们练不好就怪你们自己天资不够,敢给自己的师尊抹黑,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星枢子,宇枢子,”云枢子也愤然道,“你们敢妄议师尊,这是要遭雷劈的!我们在一起也那么多年了,我怎么没看出师父教的有什么不一样啊?”

“你住嘴,没你啥事,”宇枢子也怒怼道,“你跟他好得简直要穿一条裤子,当然是要维护他了,弄不好你也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也说不定。”

“你是想好处想疯了吧,”云枢子道,“你要没有证据随便乱说,不要怪我不再讲兄弟情分!”

“好了,都不要吵了,”天枢老人道,“他们说的也没完全错,师父确实对我说过一些你们都没有听到过的话。”

“师兄……”曾禔对此不光惊异,而且她是坚决的不相信,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就被天枢老人的手势制止了。

现在看热闹的就不止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两个老头了,其他的门主、掌门人及其弟子,还有诸多天枢门的门人,很多人都在相互会意,窃窃私语,似乎所有的真相都已经得到证实一样。

“这可是自己承认的。”宇枢子不咸不淡的咕哝了一句。

星枢子一直没有说话,但他一直听着,这个时候也不忘给宇枢子递去一个眼神,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对这位师弟的表现还是满意的,也不枉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

“哼,师父是说过一些话,但你是不是你们想的我就不知道了。”天枢老人道。

“师父都说了些什么,门主不妨说来听听。”星枢子道。

“其实我觉得那真的没啥,既然两位师兄那么想听,我就说说,”天枢老人道,“我当年一开始对师父教的东西可以说是奉若神明,不敢有半点逾越,勤学苦练,但却越练越僵,不光是比你们差,连师父都看不下去了,他老人家怕丢我的面子,就把我偷偷叫到一边,告诉我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条路走不通可以换着走另外一条路试试,不必完全走他的路子,道相通,怎么走都是路。”

天枢老人说完,就静静的看着云枢子和宇枢子,这两人也是有点懵,刚觉得开了个头,不敢相信这就说完了,但看天枢老人没有再说的意思,宇枢子就忍不住了。

“就这几句话?”宇枢子道。

“时间久了,我不敢肯定就是这几句话,但意思一定不错,”天枢老人道,“其他我所学到的不管是剑法还是内功心法,恐怕就和诸位同门没什么两样了。”

“这怎么可能,”宇枢子道,“你怎么解释你从那以后武功进境就神速增进?”

“也许就是师父所说的另一条路吧。”天枢老人道。

“哼,你在骗小孩吧,”宇枢子道,“你自己都说了,你的悟性那么差,连本门武功都学不好,就这几句话,一下子天门大开,走出了另外一条路,这么说谁信呢?”

“这世上的事还就是那么奇怪,”天枢老人道,“有些道理你总也想不通,就像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大房子里,但就是一个契机,想通了,外面的海阔天空它就都成了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多走几条路也没有问题。”

“但就你得到了那个契机,而我们却都没有,”宇枢子道,“你把自己看得太神了吧!”

“神不神我不知道,但现在你想要这个契机,恐怕晚了点?”天枢老人不无讥讽的道。

契机这东西,不是你谁想要就会有,也不是什么时候想要就是什么时候能有,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

星枢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觉得宇枢子再这样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主动转移了话题。

“就算是当年师尊没给你讲什么秘法,”星枢子道,“但作为门主,你这些年也感悟颇多,在武学上成就很高,被尊为三圣之一,但你却从来都没有把你所悟所知的东西传给我们,这是不是也有点没尽到门主的责任呢?”

“不是我不想传授,是因为我传了也没用,”天枢老人道,“在我走向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条一个人的路,这也是我和你当年的分歧所在。”

“你这话说的恐怕不实吧,”星枢子道,“我看几位师侄都学得很好,已经成了我天枢门的栋梁,你该不会不承认这是你教的吧?”

“严格来说,他们还真不是我教的,”天枢老人道,“我充其量就是一个指路人罢了。”

“哼,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天工老人咕哝了一句。

“嗯。”天玑老人随声附和。

他们太知道翁锐、卫青和孙庸他们在学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他们自己都没有少出力,对天枢老人不敢居功的态度还是有些认可的。

“他们拜你为师,你却说没教他们东西,”星枢子道,“这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吧。”

他这句话说完,还在大殿里扫视一番,果然看到有很多人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你可以问问他们。”天枢老人的态度甚是冷漠。

“这也可以,”星枢子道:“既然是要我问,那就让他们发下重誓,保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星枢子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他饶了那么大的圈,就是为了能够顺利成章去问翁锐他们一些问题,既然天枢老人说了,他就有点迫不及待。

第十九章 门争-15:道法

“你真的认为发下重誓就能说实话?”星枢子的这点用心天枢老人看着都有点恶心。

“将心比心,总胜于无吧。”星枢子也厚着脸皮道。

“那就随你问吧,”天枢老人道,“卫青、翁锐、孙庸,你大师伯要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可发下重誓,毫不隐瞒,就算是对我不恭不敬也绝不怪罪你们。”

“是,师父!”翁卫二人异口同声道。

“是,爹!”孙庸也上前答道。

既然师父没有反对,这几个孩子还是很郑重其事的发下重誓,等待这位曾经想杀了他们的大师伯问询。

“翁锐翁师侄,我先问问你,”星枢子道,“你是什么时候跟随你师父学艺的?”

“我和卫师兄是同一天碰见的师父,到现在已有整整十年。”翁锐道。

“这些年来你师父都给你教了些什么功夫?”星枢子道。

“这还是很多的,”翁锐道,“在最初的时候,师父教过我们认穴及经脉走向,还教过我们呼吸练气的方法,到后来还让我祖父代他传授了一套道家的入门的‘混元剑法’。”

“什么叫你祖父代他传授?”星枢子道。

“师父说他忙,没工夫管我们,就把一本混元剑谱交给我的祖父让他教我们。”翁锐道。

“你祖父是谁?他也是江湖中人?”星枢子奇道,这教个弟子还有让人代为传授的。

“我祖父算不上江湖中人,”翁锐道,“他就是当年七国之乱时跟随赵王刘遂起事的大将军翁檀,后来因为不想借匈奴兵攻汉带领全家逃到平阳隐居,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新皇认为他对朝廷有功才赦免了我们全家的死罪。”

“哦……”

大殿之上一片低声惊呼,这几句话虽说简单,但一说大家就马上明白,原来这个翁锐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将门之后,自然资质非凡,怪不得他能有今天的成就。

但星枢子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什么认穴明经,什么吐纳练气,还有什么“混元剑”,这几乎都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的确算不上什么特别教导。

“他就没有给你们教点别的东西?”星枢子道。

“当然有,”翁锐道,“等我们把穴位和经脉都记熟了,师父就传给我们《灵枢经》,让我们自己看,自己想,自己练。”

“后来呢?”星枢子道,这个《灵枢经》他是知道的,在天枢门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他对这个也不感兴趣。

“后来师父想看我们剑法练得怎么样,就让我们两个自己打,打得不好就斥责,就算是遍体鳞伤也没关系,”翁锐道,“就这样,我和卫师兄断断续续打了几年,直到我们俩再也不能伤到对方师父才肯对我们讲新的东西。”

“讲的什么?”星枢子又来了兴趣。

“他的‘剑径八法’和‘天枢十三剑’的‘混沌初开’。”翁锐道。

“卫青,你也学的是这些?”星枢子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剑径八法”虽为天枢子总结,但这也只是剑法基础,天枢门的弟子几乎全都知晓,当然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心法。

“是的,师伯,”卫青回答的很是客气,“虽说我和翁师弟学的差不多,但我们也是时分时聚,基本上都是各练各的,师父把‘剑径八法’讲完,给了我们‘混沌初开’的偈语,这几年就再也没见过我们,直到师娘和师弟他们出现。”

“‘天枢十三剑’你们学了多少?”星枢子道。

“师父就教了我们‘混沌初开’的偈语,”卫青道,“师父只让我们记住,让我们自己去悟,给我们也没做过任何解释,所以到现在我和翁师弟练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

“那么,孙师侄你呢,”星枢子道,“你和你爹见面才不过一年,他没有教过你什么?”

“我爹倒是想教,可是我娘不让,”孙庸对这位想害死自己的大师伯心里十分厌恶,连个称呼也没有,“我是跟我娘和云枢师叔学的功夫,我和我爹在这不到一年时间内,加起来在一起也就一个多月功夫,要说他对我有指点的话就是把我和两位师兄一起打了两顿而已,就这些。”

就这些,你还问吗?孙庸已经很不客气。

天枢老人怕弟子跟着他学僵掉,不肯随意指点,但在儿子身上想教,老婆却不让,看来是怕他把儿子教歪了,大殿里也有人发出笑声,但星枢子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但你身上的天枢门功夫中好像……”

“我说星枢子,”天工老人已经很不耐烦了,他打断星枢子的话道,“你也算天枢门师尊级的人物了,你问这些破事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你能问点有用的吗?”

“是啊,星枢子,”天玑老人附和道,“天枢子那老东西他要是肯教,他早就教了,当年也用不着离开云峰山飘落江湖二十多年,也就是他还有那么点金贵,我现在才高看他那么一点点,还好他没怎么教,否则这几棵苗子被他毁掉也说不定。”

“二位稍安勿躁,”星枢子道,“不教也能成才,莫非他们都是天才?”

“天才是一定的,但这里面还有道法,”天玑老人道,“他就是有那样的信念一定要找到他要找的人,并且给予他们他认为必要的指引,成不成完全在于他们自己,还好这几个孩子际遇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找到了自己的道路方向,不言之教,不等于不教,但他有他的教法,这是他的道法,这一点,你这一辈子恐怕也赶不上他喽。”

“天玑子的话不错,”天工老人道,“我看见姓翁的小子我也喜欢,要不是天枢子什么狗屁不言之教有言在先,我都想在这孩子身上拨弄拨弄,最后也只能忍住把他仍在一个没人去的地方让他自己感天悟地,谁知一场风雨一场彩虹,观气象万千,竟能助他气息涌动,打通任督二脉,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还有姓卫的那个小子,”天玑老人道,“我以前只是听说过他,从来没见过,我老人家的东西他是沾也没沾过,但他剑中那种君临天下、有我无敌的王者之气,没有高高在上的皇气浸润恐怕也是做不到的,这和他成长的环境有关,这些东西天枢子他自己也没有,肯定也教不了啊。”

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旁若无人的把星枢子一顿奚落,天枢老人笑而不语,云枢子确是心惊不已。

这几个孩子的功夫刚才已经给大家看过了,随后又经过了星枢子的一番盘问,现在看起来就是调侃星枢子的几句话,却道出了天枢老人道法的精髓,听听简单,但要想去做,心气、坚持、际遇缺一不可,这其中的很多道理确实是学武之人应该学习的,他们两位也带来了不少座下弟子,这些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当然在场的人很多,至于谁能听懂多少,那只能看各人的缘分了。

“好,那我就再问翁锐最后几个问题,”星枢子道,“单凭你师父教给你的东西,你能否有今天的成就?”

“不会,”翁锐道,“我经历过很多事,从很多人身上都学到过东西,在天玑门和天工门,更是感触很多,每次都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没有你师父的指点,你觉得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星枢子道。

“不能,”翁锐道,“没有师父的指点就没有我和卫师兄,就算是给我后面的那些东西我也不会有那么多感悟。”

“那你觉得作为门主,是不是应该把自己所悟的东西去指点一下门人子弟?”星枢子道。

“当然应该!”翁锐脱口而出,但他立即像意识到了什么,眼光撇向师父天枢老人,但师父的眼光看着天顶,似乎根本没理他说什么。

第十九章 门争-16:门主不合格

“你不用看你师父,”星枢子道,“他说过你可以如实回答。”

“他问你的事情,你尽管按你想的回答,和我无关。”天枢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摆出一副绝对置身事外的表情。

翁锐觉得虽说他的答案和师父的想法有些冲突,但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师父现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暗自打定主意,既然发誓,那就按他自己的想法去讲。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星枢子道。

“师父讲过练武和修身道法想通,异曲同工,”翁锐道,“合于道,则精气聚,血脉通,身体健,于武功,则可采天地之灵,纳千象之气,法万物之道,通鬼魅之神,能在某个方面有所建树,成就自己的道路,这是每个修炼之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翁锐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很关注,师父虽没有看他,显然也在认真的听,胆气也壮了不少。

“虽则万物都为精气所聚,人人都有通灵之处,但各人的机缘却都不相同,”翁锐接着道,“各人的资质、悟性、阅历、师承会影响各人的见识和想法,开启的通灵之门也会不一样,有些人一生未遇到合适的机缘,就可能一生都走不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修习武功的人都是想越厉害越好,实际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开辟一片新的天地,成为一代宗师级,”翁锐继续道,“但每个人获取机缘的机会应该是均等的,能够拜在某一门派庭下,都是为了或取同等机会,因此我觉得但凡门派的前辈高人或者门主师尊,他们的所感所悟,他们的修行总结,都可传教给门人子弟,以便后辈修习,提升本派武功,进而光大本派门楣。”

“你觉得弟子的修行不能超过前辈高人,这种传教可有意义?”这正是天枢老人在选弟子时的死穴,星枢子讲出来还不忘看他一眼,但天枢老人依旧没有反应。

“我觉得还是有意义的,”翁锐道,“传教基本功法招数都是普通师父所能做到的,但能引导门人弟子开辟心境以至道法通灵,则非得以高师教诲。我跟随师父十年,虽然其间能够聆听师父教诲的时间有限,但若非师父给我开启心智,打破武学之道中的种种藩篱,我也就不可能探索走出一条和师父也不一样的路。当然了,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讲是机缘,能不能听进去,能不能有所悟,这也是机缘,这最后的结果当然只能看每个人自己了。”

“呵呵,这小家伙讲的还有几分道理。”天玑老人笑道。

“哼,一点点皮毛见识也能登堂入室?”天枢老人眼睛一翻冷哼一声。

“嘻嘻,我看他这点认识就比你强,”天工老人也绝不放过这个嘲笑的机会,“要没他们几个,你到现在恐怕还在满天下找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星枢子生怕他的问话又被打断了,“翁锐你既然说前辈师尊应该教导门人子弟,如果一个门主二十年没尽到此责任你觉得他合不合格?”

“弟子属于小辈,对此不敢妄言。”翁锐赶紧道。

星枢子的话一落,大殿之中又是“嗡”的一声,连翁锐的回话都给淹没了,有的惊呼,有的小声议论,感情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又绕到这门主之位上来了,说好的弟子之争是输掉了,但似乎这没有尽责这一条也说得过去,看看天下武林之中,能有这种情况的恐怕也就天枢门了。

“师兄,你这什么意思?”天枢老人的目光终于聚到星枢子的脸上。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星枢子没有一点要让的意思。

在这个时候,宇枢子的腰杆终于挺了起来,折腾了大半天,这才是正事,在这个时候他一定要做出呼应,因为这也不是星枢子他一个人的事。

“这么说师兄认为我这门主不合格了?”天枢老人道。

“你能有这个认识也还不晚!”星枢子彻底豁出去了,索性连门主也不叫了。

“谢大师兄夸奖,”天枢老人悠悠道,“别说大师兄觉得我不合格,这么多年一直自管自的飘落在外,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个门主不合格。”

“师兄!”

“师兄!”

云枢子和曾禔两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猛地站了起来,他们这么多年费尽心力栽培孙庸,不就是为了这二十年之约,保住天枢老人的门主之位吗,他这么多年调教卫青和翁锐,也不就是为了今日之约吗,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自己倒先客气起来。

“既然你认为自己也不合格,何不将门主之位让出?”宇枢子觉得时机到了,不冷不淡的道,像星枢子一样也不再称呼门主。

“宇枢子,你这么对门主说话,你想造反啊?”云枢子已经冲到了宇枢子跟前。

“师弟,你稍安勿躁,我自有道理,”天枢老人这才慢慢的从座位上站起,漫步走到中庭,在众人面前站定,面对星枢子和宇枢子道,“看来两位师兄对这门主之位是惦记了很久了,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我一直不在,你们不就是门主吗?为什么还这么在意?”

“那不一样,”宇枢子道,“除了门主之位,还有师尊亲传的本门秘法!”

“你也想要门主之位?”天枢老人问道。

“我…我有自知之明,”宇枢子慌道,“门主我是做不了的,但本门的秘法我却有资格去修炼。”

要说宇枢子没有做门主的想法那是假的,但在老大星枢子这里,他真的没有自信敢去争这个门主。

“真是顽固透顶,”天枢老人无奈叹道,“不要说本门有没有秘法,就算是师尊亲传的‘天枢十三剑’你到底悟透了多少?”

“我是没悟透多少,那你又悟透了多少呢?”星枢子道。

“我天资有限,这么些年苦心修炼,也只对前十二剑有些心得,”天枢老人道,“对于第十三剑‘天地逍遥’却始终不得门径。”

“没有秘法,你如何能修得十二剑?”宇枢子道。

“秘法真的没有,心得确有一些,”天枢老人对这位师兄已经真的失去耐心,不想再与他纠缠,“你想不想听听?”

“听听就听听!”宇枢子坦然道,反正听听也死不了人。

“我也想听听师弟对‘天枢十三剑’的心得。”星枢子也道,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既然他不愿说,亲自交交手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总比自己一无所获要好。

“看来两位师兄对我这‘天枢十三剑’很感兴趣,那就说说,”天枢老人道,“当年师尊为了公平,将‘天枢十三剑’的前六剑偈语都传给了我们,后来看我在这方面有些进展,就将门主之位传给了我,也将其余的七剑偈语也传给了我,‘天枢十三剑’是我门武学精华,就连师尊也说他只悟得其中一小部分,这是他老人家一生最大的遗憾,他传我门主之位也是为了帮他完成这个遗憾。”

“对这门主之位,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大的兴趣,”天枢老人继续道,“我领门主之位本就是为了完成师尊的一个心愿,师尊虽对我讲过他感悟的心法,但我所走的路子和师尊的却完全不同,越往下走,就会偏离越远,到最后我发现这‘天枢十三剑’就是一门孤独的剑法,无招、无式、无心法,有的只是一个意境,这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每个人走的路注定是不一样的,就算都有所得,但其境界高低相差悬殊,这就是我执意去找传人的原因。”

现在的大殿内外鸦雀无声,不管是本门弟子,还是外来宾客,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详细的听取过江湖最为神秘的剑法之一“天枢十三剑”的真谛,天枢老人这番话不光是对本门弟子,就是对所有练武之人来说都有很深的启迪作用。

“我虽然摸到了一些门径,但很快发现我也走进了自己的死胡同,”天枢老人道,“在我这条路上,我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我这条路走不通,那师父的宏愿依然无法完成,为了不把翁锐他们引上我这条路,我只好什么也不教他们,让他们自己走,最多就是在关键的时候帮他们提升提升能力,总算黄天不负,这几个孩子都找到了各自的路,但这都只是个开始,能走到哪里,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这么说我们是误会门主了?”星枢子悻悻地道,他又开始称门主,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你们没有误会,”天枢老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我自己也觉得我没有尽到一个门主的责任,我也没有能力做好一个门主,所以在这次上山之时,我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定会在这次二十年之约时将门主之位让出。”

在这大殿之上,除了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依旧平静之外,整个人群都像炸了锅一样,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很多人都有些不甘,觉得这戏份还不够,星枢子和宇枢子已经相视致意,似乎一切都在把握之中。

云枢子和曾禔这次倒是没有发声,他们知道,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精彩的一定还在后面。

等大家都慢慢安静之后,天枢老人才道:“在我正式让出门主之位之前,作为门主,我还要处理一件门内的事,这件事非同小可,今天恰有这么多贵宾莅临,正好做个见证。”

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终于笑了,等了半天,这才是重点啊。

“门主,你…你要说什么事?”宇枢子心里已经有点虚,也开始叫门主了,他以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两位师兄,庾岭歧门谷的事可曾听说?”天枢老人道。

“略有耳闻,”星枢子道,“也是师妹和庸儿他们吉人天相,得以渡过此劫。”

“哼!”

“嗤!”

曾禔、云枢子这边已经发出了一些愤恨、鄙夷的声息。

“这事和二位可有关系?”天枢老人问的非常直接。

“这事不是阴山三鬼干的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宇枢子首先不干了,愤然道。

“是阴山三鬼干的没错,”天枢老人道,“但他们是拿了别人的钱去的,没有人指使,他们为什么要去?”

“这我们怎么知道?”宇枢子道,“没准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也说不定。”

“大师兄,你也觉得这和你没关系?”天枢老人道。

“当然没关系!”星枢子答得很是淡定。

“要不要发个誓!”天枢老人话音刚落,大殿上已经有人偷笑,刚才星枢子要翁锐他们发誓的话,现在天枢老人又还给了他。

“没有就是没有,我发什么誓?”星枢子道。

“这是关系我等声誉的大事,怎能这般儿戏?”宇枢子也道。

“哼哼,不发就不发吧,”天枢老人冷哼一声道,“我刚才说过了,就算是发下重誓也未必能说实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星枢子有点恼羞成怒道,“难道我们还在骗你不成?”

“有没有骗你心里比谁都明白。”现在的天枢老人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了,眼里已经透出一股摄人的光芒,看了都让人顿生寒意。

“就算你是门主,没有证据你也不可以胡作非为!”星枢子的这句话听起来也是很有道理,他今天也是吃定了天枢老人没有证据,何况有这么多人看着,已经有人开始附和他了。

“天枢子,我觉得你师兄讲得有些道理,”轩辕派掌门轩辕离道,“按说你们门内之事我们外人不好插嘴,但我们今天既然在场,没有证据就说他是幕后真凶,这恐怕难以服众。”

“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天枢老人没理轩辕离的话,继续对星枢子说,“我既然今天能提这件事,我就不会空着手来,你可想清楚了。”

“想什么想,难道你还想用武力压服?”星枢子看了一眼宇枢子道,“我们也未见得怕了你!”

第十九章 门争-17:新门主

“武力压服?这倒是个好主意,”天枢老人似乎好像刚想起这件事,道,“刚才两位师兄一直在说我没有尽到做门主的责任,那我今天就展示一下我这些年的所悟所学,也算是给门人弟子一个交代,只是要委屈二位师兄帮我垫垫招了。”

这已经是公开的叫板了,星枢子也没了退路:“怎么垫?”

“既是委屈二位师兄,也就不能让你们白垫这招,”天枢老人道,“‘天枢十三剑’根据我的感悟幻化出了十二招剑法,我就以这十二招剑法为限和两位师兄过招,要是多用一招或者输了,不管是歧门谷的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我都不再追究此事,并且这门主也是你们的,至于谁做门主和我无关,‘天枢十三剑’剩下的偈语我也会传给下任门主,你们看这是否可行?”

“你以十二招剑法和我们两人动手,也过于托大了吧?”星枢子道。

话虽如此,星枢子和宇枢子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还费那么多事干嘛呢?

其他的人也这么想,尽管江湖把道门三圣传成神一般的存在,但眼前看看也不过是几位普普通通的老人,偏执中还带有几分调皮,天枢老人就算他再厉害,他面对的可是天枢门大师兄和二师兄,那是两位十大剑士般的存在,和他们两个同时交手,还约定只用十二招,这不是托大是什么?

“就算是我向两位师兄请教吧!”天枢老人淡淡地道,说完拿着他的剑步出大殿,在殿外场地上站定。

星枢子和宇枢子对视一眼,也拎着剑跟了出去,他们明白,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如果不能胜了天枢子,他们丢了性命的可能都有,更不要说什么门主之位了,看样子歧门谷的事他是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他们这一走,大厅里的人呼啦啦全跟了出来,连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都出来了,“天枢十三剑”,没有人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们三人两厢站立,星枢子和宇枢子并没有在站位上去抢优势,三人同时微微曲身,算是行礼。

就在他们礼毕直身的一瞬间,星枢子和宇枢子已经同时出手,速度极快,并且是左右不同的方位,他们的用意很明显,你不是自吹敢以十二招来应对我们两人吗,那我们就看看你这十二招怎么用,这桩两个人拼死扛过十二招就能算胜的生意恐怕他们一生也不会有第二回了。

天枢老人微微一晒,瞬间也做出了反应,只见他右脚斜踏半步,双腿微屈,整个身体只是微微一晃,手中的剑却在胸前振出一道虚影,伴随剑“嗡”的一声沉闷震颤,磅礴的劲力迅速荡向四周,波及十数步之遥,在波及圈内的众人瞬间像是胸口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功力稍差的后辈纷纷跌倒,就算是各门派的门主掌门也只有赶紧凝聚内力抗衡才不至于出丑,不少人也是在晃动中才站稳脚跟。

翁锐体会过师父的武功,但这招“混沌初开”这样的使法他却从未见过,劲力过处,他也是心神一荡,赶紧聚气抗衡才稳住身形,使他再次体会到师父这招的妙处,藏招于真元之中,施力于混沌之泽,混沌中充满精气,精气凝结为真元,真元回归混沌,反哺荡出,竟能融合激荡,幻化出无比的威力,混沌开阖,不离混沌,天地一统,人物一体,似乎比他所理解的“混沌初开”又上了一个层次。

星枢子和宇枢子招数刚刚催动,其迅捷之势纵观江湖能超越他们的也不多,但就这样,在他们招数还未完全发出之际,天枢老人后发而先至,籍剑振出的“混沌初开”的劲力也震到了他们,因为他们已经是全力施为,全身真气凝聚,虽然不能为其所伤,但其招数的催动却被迟滞了一丝,就是差在这一丝,天枢老人的第二招“宗物同尘”已经祭出,身形只是一个晃动就鬼魅般的穿过星宇两人的夹击,回身一剑平平扫出,“嘶嘶”的剑啸声中已经看不见剑影,而成了一道闪光,显然星宇二人知道这道闪光的厉害,一仰一翻,身形一上一下,刚好避开这道闪光,就在闪光消失的刹那,两人却同时发起了攻击,星枢子一招“逆流而上”从下攻来,天枢老人的下盘顿时荆棘丛生,险恶万分,宇枢子一招“星海无涯”从上攻来,满天寒星已经将天枢老人笼罩,上盘诸处大穴都在威胁之下。

这都是天枢剑法的大招,单对单天枢老人自然知道如何去破,但这种上下夹攻几乎不留缝隙,毫无破绽,连周围的诸多行家都替天枢老人捏了一把汗,但就在星宇二人全招使出的一刹那,天枢老人的身躯突然矮身扭曲继而舒展,就在其舒展的那一刻,整个人像箭一般激射而出,并且射出的身躯形成一个横着的急速旋转的陀螺,这个陀螺带着一道明亮的光环直插两人中间,金玉交接之声骤然响起,沉闷而刺耳,在轰然一声中猛然爆开,三人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倏然飘落。

“赤子握固”,这是天枢老人“天枢十三剑”的又一剑,上回卫青、翁锐和孙庸三人围攻,他用过这一招,但那是他是直着使用,而这次却横着使用,并一举破掉了天枢门两位顶级强者的的抢攻,看得卫、翁、孙三人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

这才是大家风范,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相视一笑,微微点头,他们觉得这才有了点意思。

就在大家目不转睛看着的同时,飘落出去的三人谁也没有停顿,落地之时又立即弹射而出,瞬间殿前场地上就剩下几道飘忽的影子,间或中伴着金玉交接的声响,目力稍差的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和招数,只能被他们搏杀中所激荡出的先天罡气逼得连连后退。

但这种种气势磅礴以快打快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四五招的功夫,场上的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搏杀中一道虚影飞射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手中的剑也掉在地上,众人静睛一看,宇枢子右手腕处鲜血直流,以左手捂着,表情极为痛苦。

翁锐凭他的医术经验瞧去,估计云枢子的手筋被挑,这样就算不能废掉他的武功,即便好了那也会使他的武功大打折扣。

剩下的两人依旧没停,星枢子一看天枢老人对宇枢子不留一点情面,下如此重的手,他没了依靠,也没了后路,反而愈战愈勇,天枢老人此时也把自己的战力摧升到极致,招数变幻之中,雷霆万钧,波涛汹涌,星光闪烁,银河倒流,数招剑法里能让天地宇宙的力量幻化其中,也让天枢门的门人弟子开了眼界,也让整个武林重新领略了一番剑术的极高境界。

说十二招就十二招,就在第十二招“江湖同游”一出,天枢老人已经是豪情万丈,剑意萧索,层层剑气已经压得星枢子喘不过气来,就在他尽力转身的一瞬,天枢老人的剑已经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背上,一声闷响中似乎还有骨头断裂的声音,整个人也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一口鲜血激射而出,顿时委顿成一团。

天枢老人拎剑朝星宇二人刚走两步,轩辕门掌门轩辕离、天外门的门主陶朱、清元宫的宫主元信、莫干剑庄庄主莫林等蜂拥过来拦住去路。

“天枢子,这都是门内自家兄弟较量,你这下手也太过分了吧?”轩辕离道。

“人都这样了,你还不依不饶,”元信道,“你这要是赶尽杀绝啊?”

“天枢子,你这样让江湖怎么看你啊?”陶朱道。

天枢老人看了他们一眼,他终于明白这些人被请上山的用意了,但还没等他说话,天玑老人就走上前来道:“哼,你们这些人什么眼光啊,他要杀人还要等到现在啊?”

“哼,明明七八招就能解决的事,非得要用完你那十二招啊?”天工老人一脸的不满意,“你爱炫耀,到时候你输了就不要说我们偷了你的招?”

“要是你看了这些就能偷了我的招,那你也太小看我了,”天枢老人道,“他们不是一直说我藏着掖着吗,我就把我的所悟所得都展示出来,看看他们能看懂几分?”

“你这到大方,”天玑老人道,“连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教了。”

“若能看得懂,有所得,那都是缘分,”天枢老人道,“我这里的事还没完呢。”

“对对,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弄,我们撤了,呵呵。”天玑老人一拽天工老人,两人回身大殿喝茶去了。

天枢老人分开众人来到两人跟前:“你们两人可知罪?”

“我们何罪之有?”宇枢子已经缓过劲来。

“残害同门!”天枢老人道。

“残害同门的是你,”宇枢子道,“既然你想当这个门主,你可以把我们都杀光啊!”

“你不要转移话题,”天枢老人肃然道,“门主我说让那就一定会让,现在我说的是你们两个可知残害同门之罪?”

“证据呢?”星枢子挣扎着道。

“哼,你们不要以为我答应了胥黎不杀他我就没有证据,”天枢老人道,“我说过我不会空着手上山,阴山三鬼或者其他的人我没说过不杀他们。”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云枢子道,“阴山三鬼不是什么好鸟,请得动他们恐怕花费不小吧?江都城里密谈,江都城外小桥上的截杀,不一定都做得干净吧?就算明里没人看到,暗里看到的恐怕不止一个吧?”

“你们想怎么样?”星枢子已经有点泄气,就算是做得再周全,他也不能保证阴山三鬼那边不出事,何况这一桩桩就更亲历一般。

“对这事我一定要有个了断,”天枢老人道,“为什么要做那件事?今天你们要是讲出个道理来,我就念曾经同门之情,放你们下山,如若执迷不悟,那我们就找人对对质,天枢门的门规也不是放在那里看看的!”

宇枢子盘算,以天枢老人现在的名望,胥黎差点杀了他老婆,他说放都放了,今天这里有这么多人见证,要死在这里也太冤枉了,何况这争门主都是星枢子的事,他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好处的,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开口了:“大师兄,你做决断吧!”

星枢子知道天枢老人说一不二,今天既然栽在他手里不妨先求一线生机,以后再求报仇,所以深吸一口气道,“这事就是我找胥黎干的,江都城外小桥上的事也是我们两人干的,今天栽在你手里,你随便吧!”

“既然有二十年之约,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天枢老人道。

“你要是二十年没教出什么弟子,自然就不会有这事,”星枢子道,“但你教出来一个翁锐,本来我们的目标是他,但后来却发现你还有个儿子,这也都是赶上了,我还真没有专门冲他去!”

殿外场地上一片嗡嗡之声,众人都在纷纷议论,原来声名显赫的天枢门里还藏着这么一件丑事,连众多门人弟子也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可以说星枢子和宇枢子的形象已经轰然倒塌,连很多他们的弟子都感到脸上无光,羞愧万分。

“好,作为天枢门现任门主,我现在宣布两件事情,”天枢老人朗声道,“星枢子和宇枢子作为天枢门的师尊级人物,泯灭良心,残害同门,按照门规本是死罪,但念其多年护持门内事务之功,将其二人逐出师门,再与天枢门无关,但有弟子愿随其同往,今日可一同下山,但永远不许回来。”

天枢老人话音刚落,就有数位亲近的弟子赶紧上去搀扶各自师尊,随星宇二蹒跚而去,生怕再生出什么变故。

“还有这第二件事,”天枢老人一开口,还没走出多远的星枢子和宇枢子也站住了脚步,回首聆听:“我今天就将这门主之位传给翁锐,由云枢师弟在山上协助打理门内事务,择日举行新门主升座之礼。”

“师父……”翁锐显然对此事十分意外,惶恐万分。

“翁师侄,”云枢子道:“你来云峰山时间不长,但你对云峰山上的弟子却不分里外,还有将自己所学融入天枢门务武功的想法和思路,门主此意用心长远,你可不要辜负了门主厚爱。”

“师叔……”翁锐还是觉得转不过这个弯来。

“你放心,有我在,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门主,哈哈哈。”

云枢子的话引来一片笑声和阵阵掌声,卫青、孙庸、朱玉、青冥等人已经将翁锐簇拥起来。

第十九章 门争-18:归隐

翁锐的门主升座庆典在三日后举行,扭捏再三的翁锐硬是被天枢老人用眼光摁在了门主的位置上,传递了门主的信物扳指,众人上前行礼祝贺,这就算礼成。

翁锐二十岁的年纪竟成了道门三圣门之一的天枢门门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既出人意料又绝佳的选择。

二十岁,无论是武学见识,还是修行功力,那都和这个位置差得很远,但天枢老人就这么做了,别人惊讶之余也就淡然一笑,这个翁锐身后还不是有个师父天枢老人吗,就凭这一点,就没有人会看轻天枢门,也没有人会看轻他。

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是退意已定,天枢老人更是从来也没有正正经经的做过门主,这回他更有理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曾禔在经历了十八年的含辛茹苦之后,能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她已经心满意足,谁做门主都无所谓,只要不是想害她的那两位就是,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和天枢老人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对于云枢子来说,经历了这次磨难,他也看出了自己在武学方面潜力的不足,看着翁锐在这个年纪就能有此成就,他自己是想也不敢想,假以时日,这孩子一定会青出于蓝,将天枢门带向一个更高的层次,他是真心的想帮助翁锐做好这个门主。

卫青就不用说了,他志不在此,翁锐身上确实还有他值得学习的很多东西,借此次经历,能了结师父的心愿,他此行目的已经达到。

对孙庸来说就更不是问题了,他生性好学,悟性也极高,这次翁锐在天枢门的表现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并且翁锐所讲的很多门人学武的思想竟和他不谋而合,如果天枢门的弟子能按此修炼,那就能摆脱很多束缚,获得更大的提升,想想他都感到兴奋。

对于原来在山上的天枢门的弟子来说,除了一些已经跟随星枢子和宇枢子下山去的之外,留下来的很多都是被天枢老人和翁锐他们的武功所折服的,他们上云峰山,不仅要修身修德,更要修习武功,这种另辟蹊径的修习方法确实让他们眼前一亮,这回留下来,是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对翁锐自然心服口服。

其他门派的人虽看着一个毛头小伙子就做了天枢门的门主,不免有点心里酸酸的感觉,但更让他们感觉到有压力的是在自己门下能不能找出这么一个可以掌门之人,这种差距还是一目了然的。

在各个门派的宾客陆续辞别之后,天枢门的门人弟子也在云枢子的安排下开始各司其事,正常修炼,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也准备走了,没有后辈在跟前,这些人说起话来就更肆无忌惮。

“天枢子,你这老家伙倒是一把卸的干净,你让我们怎么办呀?”天工老人不满的道。

“你也可以象他一样把位置让出来呀,哈哈哈。”天玑老人笑道。

“我倒是有这心,但也要我把他这个弟子抢过来之后再说,呵呵。”天工老人看似在开玩笑,但笑得相当阴险。

“你还有这心思,我说你这会怎么屁颠颠的跑到这儿来呢?”天玑老人嘲道。

“你以为呢,哈哈哈,”天工老人笑道,“你跑这里来是不是也想抢啊?”

“我就算是想抢,有你在我也抢不过你啊,”天玑老人道,“再说了,我的弟子好好的,我抢人家的干嘛?”

“你们两人要待就好好待着,没事不要总惦记人家的东西。”天枢老人道。

“你这鬼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为我愿意呆啊,”天工老人道,“我是来看看你这些年到底有没有长进,不要像上回那么没面子。”

“不要老给自己脸上贴金,”天枢老人道,“上回我又没有输给你。”

“但你输给天机子了啊,我又赢了他,你这不是输给我了,哈哈哈。”天工老人笑道。

“你还输给我了呢,哼!”天枢老人道。

“你那是耍赖,不作数的。”天工老人道。

“我说你们几个,十年八年在一起待不了几天,”曾禔笑道,“一在一起就没完没了地斗嘴,你们烦不烦啊?”

“哈哈哈,是他们俩斗,我可没有参与,”天玑老人笑道:“师妹你是和他有十八年没见,我们也有快十年没见了,这两人上回没打痛快,现在正在约架呢。”

“你还别说,我还正要和他约约,”天工老人道,“这回要是你输了,你就把那姓翁的小子给我,让我再调教调教,我看这小子有些门道。”

“你这什么话,人家现在可是天枢门门主,”天玑老人道,“凭什么要听你调教?”

“哼,我看他也没胆量跟我赌。”天工老人道。

“有什么敢不敢的,”天枢老人道,“只要他自己愿意,你随时把他领走就是了。”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天工老人道,“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悔。”

“就算他不反悔,姓翁那小子也不一定答应啊,呵呵。”天玑老人笑道。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天工老人道。

“天工师兄,”曾禔笑道:“听您这么说,我怎么觉得我们这天枢门的门主就真成了你的了?哈哈哈。”

“你就让他过过嘴瘾吧。”天枢老人淡然道。

“好了,不跟你扯了,我这就走了,”天工老人道:“你记住你说的话就行。”

“这呆的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曾禔急道。

“不呆了,现在也不是打架的日子,看着他生气,走了!”天工老人道。

“随他去吧。”天枢老人也故意表现出很嫌弃的样子。

“打搅了这么多天,我也走了,”天玑老人道,“你们这回也该好好在这里住着了吧。”

“这不是我要待的地方,”天枢老人道,“我卸掉这个门主,就是为了给自己一点空间,我们两人找地方清静清静。”

“你这是要归隐的啊!”天玑老人叹道。

“隐不隐就是个说法,”天枢老人道:“只要自己心里清净了,到哪里都一样修炼。”

“这么说你已经找好了?”天玑老人道。

“哪是我找的,”天枢老人道,“二十年前我们走到那里师妹就走不动了,这些年除了找她,就一直在修葺改造那个地方,就是想等她回来,不去岂不浪费了,呵呵。”

说到这里,天枢老人看看身边的妻子曾禔,一脸得意的表情。

“这是哪个名山深谷,我们可否也去看看?”天玑老人也被他的情绪所吸引。

“他那么小气会让你去看,”天工老人嘲道,“练了两招破剑,不想教就不想教,还说什么不言之教,还不是叫弟子给推翻了。”

“天工师兄,哪能不让你们去呢,”曾禔赶紧道,“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就在淮河边八公山下的一座小山上,也就是一个小院子,你们什么时候想去都行,我一定煮茶以待。”

“还是曾师妹讲道理,”天工老人道,“就算他请我我还不一定去呢!”

“我还有句话要问你,”天玑老人道,“你一直在说不言之教,但你用不言之教教出来的弟子却说这是不对的,不仅可以教,谁还都可以学,有这样的弟子,你现在是不是特高兴?”

“我有什么高兴的,”天枢老人不以为然道,“他不是说能教吗,那就让他教吧,我正好可以图个清静。”

“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天玑老人道,“我们不陪你了,走了!”

“走了!”天工老人起身道。

等他们出来,两门的弟子都已经准备妥当,云枢子和翁锐他们陪着,两位老人下山,众弟子跟随,天枢老人也老大不客气,在门口就止住了脚步,由云枢子陪同把他们送到了山门。

这山上的事一了,卫青也告别师父师娘和师兄弟,回长安复命去了。

几天后,天枢老人和曾禔就从云峰山悄然消失,到那个没人打搅的地方过日子去了,不光没带翁锐,连孙庸和朱玉也都留在了山上。

第二十章 论道-1:三圣再聚

大半年后,庾岭天工山再次迎来了一批客人,但这批客人不是贸然闯入的,那也十年前的一个约定。

自从道家的养生修炼之学被应用到武学的修炼之后,天下武林人士的眼光境界一下子提升不少,数百年来信奉其思想道路的人越来越多,在大汉初年便已经遍布朝廷乡野,武林之中更是奉之若宝,大有成为国教之势。

在这场依天地大道,法自然百象的修炼竞争中,有三位逐渐以他们自己对道的解读方式走入武林人士的视野,在武学上取得了极高的成就,被尊为道门三圣,那就是天枢老人、天玑老人和天工老人。

三人的悟道方向虽各有区别,但又一脉相承,天枢老人善以宇宙星辰的流转感悟天机,天玑老人却醉心于地造万物的各种巧妙,天工老人却能把万物之灵人的智慧发挥到极致,感天悟地的最后要落实在人身上的贯通,人智玄妙之发挥也要承接天地之力,天地人本为一体,其武功表现也难免殊途同归。

但天地间最奇妙的就是人为万物之灵,却又人人不同,就算是修身悟道也是各有各的道路和契机,每个人的发现和感悟不同,但又对自己的发现颇为自信,都以为自己已经找出了通往大道最捷径的路子,成就越高,这种自信也就越强,也就越对别人的见解瞧不起,到最后不得不手底下见真章,通过实力来说话。

被尊为道门三圣之后,这三人也都感受到了地高人稀的境遇,能入他们法眼的人越来越少,慢慢的离江湖人也就越来越远,他们三人却越走越近,但他们在一起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到最后也就不说了,每次见面就是比武,用新悟到的武功表现自己的进境,但其结果却常常是各有输赢,竟没有人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开始他们几乎年年见面,但很快他们发现一年的进境根本不可能把他们的修行拉开,后来就改到五年一聚,但五年的时间还是太短,就算是你在这一位身上扳回一局,但却又输给了另外一位,就这样他们又把这聚会的时间推到了十年。

这是他们第二个十年之聚,上一次在龙目山天玑门,天枢老人胜了天工老人,但却被天玑老人打败,而天玑老人却又败在了天工老人手里,对这个结果谁都不很满意,憋了十年,相约在再决雌雄。

圣人有言,人过六十而耳顺,随着年岁的增长,这几位都过了耳顺之年的老人其实对争强好胜已经看得很淡了,他们要的是对自己十年来的所思所想有个印证。

再者,他们希望用跟以前不一样的方法,把他们自己这辈子的成就告诉自己的后辈弟子,想助他们成就自己的道路,当然也想借此光大门楣,不至于辱没师门。

天枢老人已经将天枢门主的位子让给了弟子翁锐,自己和妻子曾禔清清静静的在八公山下享受了一段逍遥的时光,但这种放下了很多心结的状态,却给了他一种全新的心境,让他这段时间收获颇丰。



按照师父的吩咐,翁锐和孙庸、朱玉他们留在了云峰山上,在云枢子的教导下打理天枢门内的各种事务,当然也要尽门主之责,不光要自己修习武学之道,还要把自己的悟道成果和大家分享。

当然了,翁锐的分享更多是原则性、方向性、方法性的,因为他自己的那套东西别人根本就学不会,而真正在这方面能切中天枢门功法要害的还是孙庸。他有深厚的天枢门的武功基础,而他又有一套全新的看待天枢门武功的眼光,他超强的悟性又能把翁锐的那些原则、方向和方法变成一些可以在天枢门功夫中具体落实的点,对本门弟子裨益很大。

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翁锐将天枢门的事务交给了云枢子,自己和孙庸带着朱玉,还有云枢子的大弟子青玉,能让翁锐把他带上,足见云枢子对青玉的器重。

这几个人除了青玉,都是去过天工山的,对于那些阵图机关不说了如指掌,但也信心十足,他们没去八公山和天枢老人夫妇会合,而是按照约定直奔天工山,天枢老人说了,早去晚去都没关系,只要不错过五月端午聚会正日子就行。

由于路途遥远,翁锐他们几乎是提前一个月就动身了,沿途当然少不了游游逛逛,总算在五月初一赶到了天工山,但他们还是来早了,天枢老人夫妇还没有到。



天玑老人这些年出去习惯于带着季瑜和宓阳,他对季瑜的期望和看重是显而易见的,不光是有灵性,学东西快,而且有自己的主见,修行进境也快,二十多岁在同辈弟子中已经首屈一指。

上回云峰山一行,他也是收获颇丰,经过半年的悉心修炼,其功夫可谓与日俱增,连天玑老人都暗自点头,在近日轻松闯过九宫门第五道宫门之后,看样子第六道宫门也是指日可待,未来能扛起天玑门大任者恐怕没人能出其右。

宓阳的天资和用功程度都比不上季瑜,当然其功夫也就差了许多,就算最近有较大的进步,也不过勉勉强强过了第三道宫门,这样的功夫,天玑门里比比皆是。

尽管他功夫不行,行事还有些霸道和蛮不讲理,但他有一个好处却是龙目山上其他弟子所没有的,那就是讨天玑老人开心,他总是有些手段让平时板着脸的师父笑得前仰后合,连他的孙女龙玉都比不上,所以出来带上他已经成了天玑老人的一个习惯,他习惯于每天都能看见他。

还有一个人是天玑老人不想带但又甩不掉硬跟出来的,那就是他的孙女龙玉。

龙玉大朱玉两岁,她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又有天玑老人的真传,她在天玑门的功夫上直逼三宫门的弟子,除此之外,她在医术和用毒、解毒方面也是涉猎极多。

她极爱读书,天玑门收藏的典籍甚多,天玑老人又舍不得管她,就完全由了她的性子,东看看,西看看,乐此不疲,几乎快成了天玑门的百科全书了,但这样也有个缺点,那就是他能用在练功上的精力有限,以至于影响了她的提高,好在她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龙玉平时并没有那么粘着爷爷天玑老人,她平时也有很多出去经历世面的机会,但这次不一样,因为这次出去可以见到翁锐和朱玉。

上次翁锐他们上龙目山,开始龙玉并没有感觉怎么样,但翁锐一月连过三道宫门让她吃惊不小,更让她惊奇的是翁锐那种悟道练功的方法,既神秘又好玩,似乎很多问题在他的这种方法面前都可以解决,这和他平时在龙目山上看到的其他天玑门弟子完全不一样,可以说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还有个因素就是朱玉,上回在龙目山上,她感觉朱玉就是一个略懂医术的小妹妹,很多东西她都无私的教给了她,她从来也没有也没有去想过朱玉超过自己的事,但朱玉下了龙目山后的种种际遇,已经让江湖人传成百毒不侵,出手就可以伤人一代江湖小毒女,这让她多少心里感觉到有点酸溜溜的,这次出去也是要找一个机会和她较量较量,看看谁更厉害。

在天玑老人心里,前些年他多少还是有些优越感的,天枢子和天工子这两人虽说都很厉害,但他们门下的弟子就比较一般了。

天工门的那些弟子虽说也不错,但实在是缺乏真正的领军人物,要说能把天工子那么多怪异想法继承下来的人,恐怕一个也找不到。

这个天枢子就更离奇了,什么不言之教,自命清高,到头来连一个像样的弟子都没有,要是他和他那两位师兄的二十年之约兑现,恐怕天枢门门主的位子也将不保,到时倒可以好好嘲弄他一番。

但自从出了这个翁锐,一切都变化得太快,这家伙的成长速度超乎了他的想象,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个住在皇城里的卫青和突然就变出来的天枢子的儿子孙庸,几乎把天枢门这些年落下的劣势悉数补全,并还有超越之势。

他看得出来天工子在打翁锐的主意,他只能一笑置之,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但他门下的弟子肯定也不能用原来的方法,要更多去发挥他们自己的潜力和想象力,这是他从翁锐身上看到的优势,而在他的弟子里面有这种潜力的也只有季瑜了,所以这回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出来,再给他推一把。

天玑老人的到来,天工老人自是放下了他的架子,接老友去聊天喝茶了,但因天枢老人没在,这架也吵不起来,意味就少了很多,但老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个。

好在这伙孩子很多都见过面,到了后很快就和天工山的年轻一辈混在了一起,相互探讨,很是热闹,给平日有些清净的天工山注入了不少活力。

第二十章 论道-2:悟空

虽说翁锐现在已经是天枢门的门主,在江湖上的位置绝对尊崇,但在天工门和天玑门的两位老门主那里,他依然只是个学有小成的毛头小子,要谈经论道,除了师父天枢子,他还是没资格和天工子他们坐在一起的,就算是他们曾经黑天黑地的一起坐了一晚上也不行。

老人们的感觉是这样,但在年轻人那里却完全不一样,道门三圣门之一的门主,不是谁都可以觊觎,或者可以轻视的,这种地位到了年轻人那里自然会得到推崇,不自觉中,翁锐已经成了这伙年轻人的核心。

其实年轻人对翁锐的尊敬和拥戴并不完全取决于他现在的门派地位,而是他们近距离地见识了翁锐所展示的功夫,也聆听了他对武学体悟的一些想法,这不是江湖传说,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是他们真心的认为翁锐确实有比他们更独到的地方。

翁锐上次上天工山,受益最大的地方就是混成殿,在这里他感悟天地之道,混真元之力,通任督二脉,成旷世之功,这回二次上山,第一个想去的当然也是混成殿。

说实在的,这个混成殿在天工山上地处偏僻,无比险要,除了能体验一把临空欲飞的感觉,实在看不出有啥好处,所以,别说外人,连本门弟子到那里修行体悟的人都很少,更不用说能有所得而获大成。

翁锐在混成殿修为获得突破的故事很多人都已经听说过,特别是天工门的弟子,不管是明去的,还是暗往的,白天去的,还是黑夜去的,更有人在风雷雨雾的天气也去过,但这种为去而去,为感受而感受的行为,能够获得的感悟那就可想而知了,渐渐的,这个地方再次被冷落下来。

但这次不一样了,是翁锐自己要去,没准这家伙真有点门道,或者有些运气,这良好的机会谁肯错过,结果呼啦啦来了一大堆人,翁锐倒是乐呵呵的浑不在意。

在这些人里面,天枢门的孙庸和朱玉、青玉当然是跟着的了,天玑门的季瑜本来和翁锐关系就不错,他又没来过这里,跟过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龙玉到了山上就直接抱着朱玉跳了半天,后面更是手拉着手在山上逛,连睡觉都不肯分开。

宓阳倒是不想跟着翁锐,他不喜欢他,朱玉也很讨厌他,但他又没地方去,只好跟着了,再说翁锐现在的势威早已把他压下去了,他已经没了那种老是找翁锐麻烦的自信,看起来也老实多了。

最好玩的是天工门的人,这本来是他们的地盘,可偏偏就是他们找不到这里的奥妙,有些人甚至试过很多次,这次翁锐要过去,更激起了他门的好奇心,他们倒要看看,自家的这么一块平常之地是如何再翁锐身上焕发神奇的。

天工门来的人最多了,沌字辈的人不屑或者不好意思凑这个热闹,只来了一个人,那就是跟随天工老人时间最久的大弟子沌阳,他来这里可不是意思一下或者代表一下,名义上是安排这伙年轻人的起居,实际上他也是来观察翁锐的,师父当年在山顶上说的话他可没有忘记。

除了沌阳,以君瑞为首,君字辈的弟子可是来了不少,君曦、君峰、君桃、君轩这几位都是上次就熟了的,剩下的几位多少也打过照面,也算是认识的。

对年轻人行动,天工老人自然不会去理会,不管是谁的道,它就在那里,不会因为谁去了,他就会多一分或者少一分,能有多少收获,全凭自己的悟性,再说了,有沌阳去,自会照应自己的心思,天工门的其他弟子跟随,也正好让他们观摩观摩,开开智慧。

有了这样的默许,这伙人就呼呼啦啦涌到了混成殿,或许这是混成殿自建成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吧。

在与翁锐和混成殿相关的故事里,雾气、霞光、黑夜、星河、疾风、骤雨、电闪、雷鸣等似乎都遇到了,但今天的天气似乎很不配合,白花花的太阳照射着晴空万里,天空干净的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再加上五月初的节气和无风的天气,就算是在山顶,大家也感到有些闷热。

翁锐来到这里,像曾经他来这里时没什么两样,他喜欢这里的空旷、通达和三面临空、与天相接的感觉,他来到这里,心就能静,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求,只是享受。

但跟他闹的这伙人中的不少人心里可没有这么纯净,他们是带着求和学的欲念而来,有了翁锐的存在,刚开始都还十分兴奋,翁锐他们几个怎么做,其他人也跟着怎么做,但傻呆呆的看着天空出神这种事,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受不了了,最先起来的竟然是朱玉。

“龙姐姐,这个没意思,我们俩去边上走走看。”朱玉道。

“好啊,走。”

龙玉早就坐不住了,她是不好意,有朱玉提出来,她巴不得赶紧起来。

有了两位姑娘起身的先例,其他的人也渐渐活络起来,开始有人东张西望,慢慢就有人起来活动筋骨,再到后来就有人互相招呼,相携走动,谈论山色美景。

本来不大的一块地方,上下两层的殿宇,外面的石阶,不大的一块空地,被这十几二十个人一散开,颇有点人声鼎沸的味道。

最能忍得住当属翁锐、孙庸、季瑜和君瑞他们几个,但时间长了也看得出他们中的无聊。

“师兄,你今天的感受和当初可有不同?”孙庸道。

“我没啥感觉,就是挺舒服的,呵呵。”翁锐笑道。

“你怎么能没感觉呢,呵呵,”君瑞笑道,“我们这块地方只认你,你一来必有异象出现,展示天地的异能和智慧,今天你到了,你一定要给我们讲讲。”

“是啊,今天我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季瑜道笑道,“你在这里感天悟地、打通任督二脉的故事听得我们心里直痒痒,你要不讲,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哈哈哈。”

“那可不行,”龙玉已经拉着朱玉过来,“季师叔你要把他扔下去,玉儿妹妹非跟你玩命不可,呵呵呵。”

“龙姐姐!”朱玉已经羞红了脸。

听着这边谈论的热闹,众人也都围拢了过来,他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听听翁锐在这里到底能感受到点啥,这机会可不能错过。

“我真觉得没啥说的,各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就算是说了,也不见得对别人有用,”翁锐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都说说各自的想法,对比着听或许还有点意思。”

“嗯,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季瑜道。

“那要说点什么呀?”朱玉道。

“对呀,你给大家出个题目吧。”君瑞道。

“那好吧,”翁锐道,“既然大家今天都到了这里,也呆了快一个时辰了,那大家就说说今天都看到了什么,怎么样?”

“这有什么好说的,”宓阳嘟囔这个嘴道,“这里一眼看去,空空如也,啥也没有,说什么呀?”

“这怎么叫啥都没有啊?”朱玉自从在龙目山和宓阳吵过之后,总是看他不顺眼,这回当然也不能放过,“今天天气这么好,远处的山,近处的树,还有这清新的空气,我都觉得很好啊!”

“这还叫清新啊,我都热死了,”宓阳道也呛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原来就说了个这,哼!”

“我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一见面就吵,”龙玉赶紧出面解围,笑道,“还是让其他人说,你们两个好好听着吧,呵呵。”

“那龙姑娘你也说说呗。”君瑞道,他知道这是天玑老人的孙女,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捧一捧。

“我可没啥说的,也觉得这里挺舒服的,呵呵。”龙玉边说便往后退,主动把场面让给了别人。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朱玉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句话锐哥哥好像刚才说过,龙姐姐还说“也”,看来她一直在听锐哥哥说什么,这么说她到现在都没有对锐哥哥死心啊,一丝愁绪顿时挂在脸上,默不作声,但没人注意到。

“我也觉得这里太空了,”君曦道,“要有点云彩就好看了。”

“云彩是什么,不也是看得见抓不着吗?”君瑞笑道,“难道有了云彩这里就不空了吗?哈哈。”

君瑞的话带来一阵笑声,站在人群后面的沌阳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话谈的开始有点意思了。

“这道门都把修炼之所建在山上,自有离天更近,离道更近之意,”季瑜道,“聚天地之灵,纳万物之精,那都是很形象的说法,最主要的还是籍天地万物之象,承自然大道,开人类之智,内修真元,外练筋骨,通天彻地,谋长寿,强武功……”

别看都是些年轻人,但也都是些修炼多年的,一谈到修行,每个人都还是有些门道,说起来也是滔滔不绝,看众人关注,季瑜不免有一丝得意,继续道:“我们所见之天地万象,就是道之所存,不管有或者无,不管是色彩斑斓或者是空无一物,大道都在那里,其实看与不看,见于不见,悟与不悟,与这自然大道都没有关系。”

“好!季瑜师兄讲的太好了,”孙庸道,“人是万物之灵,与天地本为一体,我们的感受和反应也是大道的一部分,如果站在天地万物的对立面去看、去感受,恐怕天永远是天,地永远是地,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或许这正是我们很多人不能够去感应万千气象的原因。”

“听两位讲,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君瑞道,“天道存,无人则不可以形其巨,天道行,无人则不可以知其威,天道住,无人则不可以感其重,道之变,可以促成人之变,人之变,才可顺承道之变,也就是说,人自己未变,自己的修行未到,心性未到,什么天象地像都不会有感觉,翁师叔您说对吧?”

自从上回翁锐以自己的十八招“混沌初开”剑法助君瑞突破瓶颈,后来翁锐和孙庸在天工山上得种种际遇对他启发也是很大,对这两人他不光是佩服,还有崇敬,跟着翁锐来到这里,他依然是敞开着心扉,想听听翁锐的想法。

“君瑞你说得很好,诸位都说得很好,只是我没有想那么多,”翁锐道,“和以前一样,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静静的坐一会,比方说今天,风很静,天气又不是很热,眼前开阔,随便想点什么,或者不想什么都无所谓,有感,那也是那种感觉自己钻进来的,而不是坐在这里想出来的,只是我今天最大的感受不在外在的天象变化,而在我们这伙人,真是数月不见,诸位让我受教很多。”

“您客气了,你还得给我们讲讲你以前的感受……”

讨论、玩笑、戏谑还在持续,沌阳的胸口却象被重锤砸过一样,看着他面前的这伙年轻人,他无法想象他们怎么会有这些想法,师父开始在翁锐身上动心思的时候,他虽没有言语,但多少心中还是有些不服,现在看他们面对天空的这番谈论,看着翁锐在他们心目中的影响力,沌阳不得不佩服师父的远见,悄悄地转身离去,把正谈得热火朝天的一伙年轻人抛在了身后。

第二十章 论道-3:臭规矩

尽管这些天有一伙年轻人陪着,每天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干,但看看明天就是五月端午了,师父师娘到现在还没有到,翁锐心里忽然一阵阵的发慌,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问题,连跟他们闹腾的心情都没有了,一个人走下山来,在外山门边上观瞧。

他现在真有点后悔,当初就不该听师父的话,直接去八公山一直陪着他们不就好了。

本来大家想再次聚在一起听翁锐讲道,这一转眼不见了翁锐的身影,其他人也觉得没劲,没多会就散了,孙庸一猜就知道翁锐去了哪里,给朱玉一个眼色,两人顺路就下山而来,没到山门就远远的看见了翁锐。

“锐哥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朱玉一跑过来就问。

“这还用问,担心我爹我娘呗。”孙庸一挤眼睛道。

“你怎么知道?”朱玉道。

“嗨,他那点小心思我从昨天就看出来了,”孙庸道,“心不在焉,问此言彼,完全不在状态,人家还以为他肚子里没货了呢,哈哈哈。”

“难道你不担心?”翁锐看着孙庸那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道。

“我当然不担心了,”孙庸道,“对我爹我不敢说非常了解,但对我娘我还是了解的,她说哪天到哪里,就一定会到哪里,我想我爹也会,再说了,纵观江湖,能打得过他们两个或者能算计得过他们两个的能有多少?”

“那要万一生病了呢?”朱玉道。

“练武之人哪那么容易生病,”孙庸道,“我看他们现在是不想别人打扰,晚来几天就能清静几天,上回我想跟他们一起回八公山他们都不让。”

“但愿是吧。”翁锐还是底气不足,但他的话音未落,就看见前方大路上树林后转出两个人来,那不是师父师娘是谁?

“爹!娘!”

“师父!”

还没等翁锐开口,孙庸和朱玉已经叫喊着冲了出去,这两人刚才还在嘲笑翁锐,但看到天枢老人夫妇,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翁锐这阵子倒不急了,只是悠闲的往前走了几步,毕恭毕敬地站到了山门外等着。

孙庸上去给父母行礼,而朱玉则一头扎进了师父曾禔的怀里,腻了好半天,连孙庸都插不上手,到最后还是曾禔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才把朱玉轻轻推开,一手拉着朱玉,一手拉着儿子孙庸朝山门走来。

“徒儿见过师父师娘!”翁锐上前两步行礼,举止大方得体。

“嗯,不错,”天枢老人点点头道,“你们到了几天了?”

“徒儿已经到了四五天了,”翁锐道,“天玑师叔他们也到了,师父师娘为何今日才到?”

“嗨,那么着急干什么,”曾禔慨叹一声道,“早到了他们几个也是吵吵闹闹没个正经,还不如多清静两天。”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们是不愿意别人打扰吧,嘿嘿。”孙庸笑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曾禔手一抬,佯怒要打孙庸,孙庸一闪,躲到了父亲天枢老人身后。

“呵呵呵,好啦,”天枢老人道,“上山吧!”

“师父、师娘请!”翁锐赶紧上前带路。

这上山的路不算太短,一路之上翁锐就把师父师娘走后云峰山上的事一五一十地给师父讲说了一遍,天枢老人只是时不时的呼应一声,并没有过多的指点,当他们上得山来,天工老人、天玑老人及众弟子已经在内山门外等着了。

“我说天枢子,你这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来,是不是心虚怕了,不想来了?”这明明是在大门口迎接,但这话被天工老人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要吵架。

“天工子,你这话怎么能这样说呢,”天玑老人插话道,“人常说久别赛新婚,人家一别十八年,想悄悄地过过二人世界也是应该的嘛,你怎么不近人情呢?”

天工老人刚才的问话就逗得很多小辈想笑,但还是悄悄忍住,天玑老人这一插诨他们就再也忍不住了,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天玑师兄,你就不要拿我取笑了,”曾禔笑道,“久别赛新婚那是说年轻人的,我们都多大了,应该是老来伴才是,呵呵呵,再说了,我们重聚都已经快两年了,您这久别恐怕也就没有来头了。”

“哼,你还真听他们俩的,”天枢老人轻哼一声道,“我看是他们自己心虚,专门跑到这里探我虚实来了。”

“哎,我说你这个老家伙,我们大老远的来迎接你还不领情,”天工老人道,“走,曾师妹,我们进去,他有志气就站在这里别进去。”

“呵呵!”天枢老人轻笑一声,还没等别人动,自己就率先朝里走去,把别人都抛在了身后。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天工老人追上两步,和他并肩朝里走,“我还没请你你就自己朝里闯啊?”

曾禔看着这俩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天玑老人也笑道:“这俩人就是这样,曾师妹,里面请!”

天工老人和天枢老人一路争吵着往里走,说是争吵,实际上天工老人说的话要多得多,天枢老人只是偶尔回敬一两句,别人都看着这两人有点可乐,像小孩一样,不知觉间已经到了天璇殿,天枢老人继续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直接闯了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只记得上回他来就是进的这个殿,他坐的也是这个位置。

这是天工门最大的一处殿宇,也是对原来天璇门的一个念想,处在天工山殿宇群的大致中心,殿前也有一块较大的广场,许多天工门的重大活动都在这里举行。

“你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想坐哪里就坐哪里?”天工老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你要不高兴,哪我们两个换换?”天枢老人道。

“你想得美,这是我这里的主位,”天工老人道,“这辈子你都别想。”

说话间众人都已经进了天璇殿,大家分宾主坐定,曾禔坐在天枢老人身边,翁锐紧挨着师娘曾禔坐下,其他人则站到了身后,天玑老人坐到了天枢老人对面,身后站着天玑门的子弟,两边其他位置则坐着的几位天工门前来作陪的老者和沌字辈的弟子。

“明天就是我们三人十年之约的正日子了,今天人也到齐了,我们就先定定规矩。”天工老人扫视了一下全场道。

“这有什么好定的,”天玑老人道,“不就是两人捉对比试,谁胜谁负一目了然吗?”

“这个不行,”天工老人道,“就像上回,我赢了你,你赢了他,他赢了…他耍赖,也算不得赢我,总之这最后总是说不清楚谁最厉害,这回得改改。”

“就你这臭规矩多,反正我无所谓。”天枢老人不屑地道。

“你就是他赢了你不服呗,”天玑老人笑道,“那你说怎么改?”

“这我已经想好了,”天工老人脸上现出得意之色,“我们这比试既代表我们个人,也代表我们三个门派,因此我们的比试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呢就是你不管用什么功夫,只要把对方打败就行,这第二部分呢那就得正经展示一下本门功夫,要用本门功夫赢了对方才算数,最后谁赢的场次多就算谁赢,我觉得这样才算公道,哈哈哈。”

“你这还算公道啊,”天玑老人道,“你知道天枢子他的天枢剑法不行,你这不是欺负他吗?”

“哼,我可没欺负他,”天工老人道,“他不是天枢门门主吗,本门功夫都学不好还做什么门主啊?”

“哎,你清醒点好不好,”天枢老人道,“现在我已经不是门主了,门主我已经卸给翁锐了。”

“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拽词,”天工老人道,“你要是怕输了丢面子你早说,不比也没有关系,嘻嘻。”

“比就比,”天枢老人斜了一眼道,“就你那两下子,就算练了十年也白练,还不是一样要输?”

“这么说你同意这么比了?”天工老人现在顾不上天枢老人讽刺他的话,他要的是先把规矩定下来。

“你想怎么比就怎么比吧,”天枢老人道,“只要天玑子同意,我是没意见,省得你输了又要赖别人。”

“我也无所谓,”天玑老人道,“我门中那些压箱底的东西多年不用手都快生了,呵呵。”

“好,哪我们明天比试的第二场我就比机关埋伏,你就比你们的暗器,天枢子你们也没啥,就你们的天枢剑法吧,哈哈哈。”天工老人说完,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为什么不能用‘天枢十三剑’?”天枢老人道。

“没说不让你用啊,”天工老人笑得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第一场你只管用,第二场你就不能用了。”

“但这也是我师门传下来的心法!”天枢老人道。

“心法没错,但那都是你自己乱想出来的,”天工老人道,“今天曾师妹也在场,你让她说说亶爰山人当年给你教的是这个样子吗?”

曾禔对他们几个人谁输谁赢根本就不在乎,看他们争成这样,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呵呵,我知道了,”天玑老人道,“他这是铁了心想赢你,你就随了他的意吧。”

“随你!”天枢老人不冷不淡的道。

“那好,我们喝酒去,”天工老人道,“我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第二十章 论道-4:仙座峰

按说这种江湖最顶尖级的较量总会赢得无数的目光,多少江湖人都想一睹其风采,但这三人对约定相较这件事都很低调,从不对外张扬,况且他们都是为人清傲,有交往的同道之人不多,也都是高人隐士,很少打听和关注他们的事,前几次都是他们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比的,尽管其结果江湖有所传闻,但其过程却绝少有人看到。

这次是天工老人做东,能让各人带本派弟子参加已经是做了很大的变通,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天工老人动得很多小心思,但到底来的这些弟子能看到些啥这就谁也不知道了。

这些弟子到是到了天工山上,但要都想看上这场比拼恐怕也是很难,到了五月端午,天工老人提出来每人只能带一名弟子观摩,另外两人也没说什么,理所当然的推出了翁锐、季瑜和君瑞三人,但临了翁锐却坚持让孙庸去,自己宁肯和其他人一起等着,天枢老人沉吟一下竟然默认了。

这几个年轻人都很优秀,悟性极佳,都可能成为未来江湖的领袖级人物,能有这么一次观摩的机会是他们一生难得的机遇,翁锐的这个变故先是让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再到后来天工老人就变得有点魂不守舍,像是翁锐不去就割了他一块肉似的。

“天枢子,看你在儿子和弟子之间难以取舍的样子就让你一次,”天工老人终于道,“你就让那个翁锐也去吧。”

“随你!”天枢老人还是那不冷不淡的态度,但也难掩嘴角的一丝笑容。

“唉!”天玑老人叹口气,满含深意的摇了摇头。

就这样,三位江湖顶尖级的存在带着四位弟子,走向了天工山的后山,那是一块看似十分荒凉却又极为神秘的禁地,石级路的尽头就是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走不了几步,就会掩映在一片树丛之中,这里无门,但却是禁地的门户,除非有门主号令,否则任何人不准踏入半步。

沿着小路穿过树丛,就是一条极为陡峭的山脊,顶部仅容一两人通过,穿过山脊又要爬上一座山巅,顺着山巅背面的密林而下,虽蜿蜒曲折,但走不多久,却又豁然开朗,展现出一片平坦之地,这块地不大,也就十数丈方圆,延伸出去的外沿就是一条大致半圆但不规则的绝壁,在绝壁的沿边上寥寥落落的长着几支灌木矮树。

这块地简直就是一块神仙之地,背靠山巅群荫庇护,临空展望群山尽收眼底,山涧雾气蒸腾,山峰若隐若现,气势磅礴,奇妙无比。

年轻人一到这个地方,就忍不住的跑出去观看一周,赞叹不已,翁锐甚至觉得这块地方比建混成殿的那块地方还要好。

“天工子,你这里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啊,”天玑老人道,“这看起来就像把大椅子,可有名字?”

“呵呵,你说对了,”天工子一脸得意,“这里就叫做仙座峰。”

“你不是爱建房子吗,为什么不在这里建?”天枢老人道。

“哼,亏你还修炼这么多年,”天工老人再次抓住了天枢老人的话柄,“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也得给后来人留点发展空间不是?”

“好,你总有你的道理。”天枢老人不以为意。

“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天玑老人道,“你们还等什么?”

“你们两个先练练,我不急,”天枢老人边说边招呼几个年轻人,“你们几个过来,靠林子这边站着,好好看,但这里的事情下山后不许再说半句。”

几个年轻人过来赶紧答应,他们知道,这是几位师尊的规矩。

“你这什么意思?”天工子有些不解。

“你们要是觉得我赚你们便宜也可以我先来。”天枢老人道。

“就你,赚我们便宜?太高看你了吧!”天工老人道。

“就是,晚一点不一样要输,嘿嘿。”天玑老人也笑道。

天枢老人没有再还嘴,其他人也不敢再发声音,仙座峰顶的空气开始渐渐凝结。

虽然是心有灵犀的老友,但十年的修炼结果总要有个印证,不管道行再深的人,总也难免心底那点获胜的欲望。

天玑老人和天工老人刚才还是一脸轻松、无欲无求的样子,但瞬间就心神凝聚,表情肃然,磅礴的气息喷涌而出,弥漫整个山顶,使几位年轻人顿时感到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压力。

两人脚下未动,还是并排站立的位置,但两人的手已经慢慢抬起,剑也在轻微的出鞘声中缓缓地抽出,就在抽到刚刚一半的时候,骤然间一道闪光在两人之间亮起,轰然一声震起一片尘埃和杂草,两道灰色的身影已经激射到平地中央,只见一道道虚影飘飞,道道剑光闪烁,偶尔听到一两声金玉相接之声,剧烈激荡的罡风已经将震断的杂草吹的漫天飞舞,翁锐他们看得更是目瞪口呆。

世人常用神仙打架来形容高人相搏,翁锐他们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神仙打架,不是你插得上手插不上手的问题,而是你的眼睛跟得上跟不上的问题,你看到的已经不仅仅是眼界,而是一座座高峰,是那种高耸入云的高峰。

孙庸、季瑜和君瑞他们相视一眼,面面相觑,平时自己修炼之时,也总会碰上这样那样的阻碍和关口,每突破一个,或暗自窃喜,或欣喜若狂,但在这里,那些成就一下子显得是那么的黯淡无光,这武道之深、之远绝非他们之想像。

对于在场观瞧的人来说,只不过十几个呼吸的事情,但场上已经过了数十招,身形招数之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两人搏杀的圈子也被慢慢地推开,几乎将方圆四五丈的地方罩的密不透风。

有了这样的腾挪空间,天玑老人却突然改变了套路,身形游走的速度更快,几乎将天工老人围在中间,手中的剑上下翻飞,飘飞在空中的草梗、树叶、断枝碰上他的剑都立即成了一枚枚暗器,带着细微的啸声急袭天工老人的全身各处大穴,天工老人更是长剑一振,洒落万点星光,将激射而来的无数“暗器”悉数击落,并且发出细微“叮叮当当”之响,可见这些草梗断枝上内力的强劲。

练武之人多半都听说过武功练到极处,落叶飞花皆可伤人,那是一个极高的境界,在很多人看来那也只是个传说,但当它就发生在眼前,年轻人的胸口已经像被重锤砸过一样,特别是对自己感觉已经很优秀的人。

在天工老人挡住了天玑老人一阵激烈的暗器进攻之后,便开始强势反击,身形一飘,离开被围的中心位置,强行插入天玑老人游走的圈子,隔空放出数个大招,但却招招落空,这种急于抢攻的做法已经是高手过招的大忌,招招落空之后也难免露出破绽,就在他收招换招的一瞬,一道剑光已经切入进来,直插他的肋下,在场的人无不惊呼,连天枢老人都微微皱眉。

但天工老人嘴角却露出难以觉察的笑意,飘动的身形微微侧转,手中的剑鬼魅般的一个翻转,直接贴住天玑老人的那道剑光,迅速反向套了过去,就像在套一个完美的榫卯那样流畅。

天玑老人一不小心还是掉进了天工老人挖的一个坑里,这一招既出,后招定会连连跟进,天玑老人被迫撤剑,但天工老人却得是不饶人,阴招怪招频出,直接将天玑老人逼向悬崖,最后更是祭出天工门的大杀招“万卯聚神”,封住天玑老人所有的退路,漫天剑光罩落下来。

天玑老人无奈一个飞身躲过这道道剑光,但身子已经跃出悬崖,只好顺势用脚一带崖边的矮树,整个身子借这一带之力,在崖外甩出一个半圆从另一边朝崖上飞来,但天工老人这边已经顺脚撩起一撮泥土,剑一横把这撮泥土拍向天玑老人,天玑老人在空中无处借力,竭力振剑荡向这撮泥土,尽管挡住的大部分,但还是有一部分洒落身上,人也弄得有点灰头土脸。

第二十章 论道-5:天地逍遥

“哈哈哈哈,”天工老人一声长笑,“天玑子,你输了,哈哈哈哈。”

“你耍赖,你这算什么招?”天玑老人显然不太服气。

“什么招?你的招!我还给你不行吗?哈哈哈哈。”天工老人笑得十分开心。

“好啦,输了就是输了,这有什么不服的。”天枢老人道。

“好好,就算我输了,”天玑老人道,“那你跟他打吧。”

“我跟你们俩打!”天枢老人道。

“什么?”

“跟我们俩人打?”

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这老家伙不是傻了就是疯了,一个人他也未必就赢,还要和两个人打,这还打什么呀。

“你们两个别把眼瞪得跟牛似的,”天枢老人悠悠道,“你们两人刚才这百十多招,功力消耗没有五成也有三四成了吧,我跟你们谁打都是赚便宜,这对你们不公平呀。”

“但毕竟是两个打一个,你觉得这样能算公平吗?”天玑老人道。

“我说算,他就算。”天枢老人说的很坚决。

“你可想好了?”天工老人眼珠子乱转,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心里想的是,不管用什么方法,今天只要能胜了天枢子就行。

“你们俩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天枢老人没好气的道,“这有那么重要吗?”

说的也是,他们在一起不就是为了看看彼此这十年来的进境,相互印证一下自己的道路和想法吗,不管怎么打,大家心中自会有数。

“既然你那么急着输,哪我们就成全你。”天玑老人道。

“好,我们两人就先让你三招,省得你一会输了又耍赖!”天工老人道。

天枢老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就拎着剑走向崖顶那片场地中央。

三人成丁字形慢慢聚拢,就在他们相隔丈余时,天枢老人突然身形鹤起,长剑空中一振,“嗡”的一声闷响,磅礴的劲力骤然荡开,众人像突遇海上的巨浪,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身形也是一晃,四五丈开外的翁锐他们四人直接被掀得后退数步,几乎要贴到身后的林子上。

这是翁锐所见到师父第三次使“混沌初开”,但又和前两次不一样,威力更加可怕,如果这次师父是使了十成功力的话,那么上次和他两个师兄动手的时候恐怕他连五成的功力都没有使到。

就在天工、天玑两位老人身子一晃之际,天枢老人的第二招已经发出,但不是顺序上的“宗物同尘”,而是第五招“成渊生龙”。

这招取上善若水之意,一道灰影带出去的剑影飘飘忽忽,就像水面的波纹,平淡无奇,当它触及天工老人近身的时候,突然间便漫出滔天的杀意,似乎道道剑风都能刺透人的骨头。

天工老人虽然见人影朝他飘来,已经使出九成功力挥剑格挡,但瞬间就觉得他实在是低估了这一招,对方的剑意已经渗透进来,将他荡出去的劲力层层拨开,剑上的压力陡然增加。

此时的天玑老人当然也不会闲着,看此危机也顾不上让三招之说,振剑急袭天数老人背后,籍此影响,天枢老人骤然拔高身形,旋转中撤出的长剑在身前兜出大半个圆弧,一声厉喝,振臂一抖,数道光芒带着“嘶嘶”的剑气激射而出,几乎将对面过的两人笼罩,“天枢十三剑”的第六招“百谷之王”,有容乃大,但如此汹涌,却是常人难以预料。

天工老人为了显示公平随口说让三招,但这三招差点让他们两人出丑,一看天枢老人来真的,这两位便在三招之后不在躲闪,迅疾催发出十成的战力,各种凌厉古怪的招数朝天枢老人压来。

由于天枢老人的带动,现在场面拼杀的激烈程度已经远胜于刚才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的比拼,如果说刚才只是高手切磋的话,那现在已经演绎成了真正的搏杀,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每一招都是杀气滔天,场面被推的更加广大,十丈方圆内都充斥的他们的道道虚影,被凛冽的罡气所带动的杂草树叶直升数丈之高,已经站在树林旁的几位年轻人还是感到被激射出来的剑气扫过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是三位江湖顶尖级的存在,本来功夫修为就在伯仲之间,多年来也未分出明显胜负,这二打一两个人这边明显该占着优势,但天枢老人的打法却浑然没把他们当作两个人,“天枢十三剑”一招接一招的使出,数招过后,他已经悄然入境,肆意挥洒,人我两忘,竟然使当世两大高手的猛烈攻击频频化为乌有,别说是在季瑜和君瑞眼里,就算是在翁锐和孙庸眼里也从来没有见过。

但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毕竟是被尊为圣的存在,在天枢老人将他悟出的“天枢十三剑”中的十二招剑法反复使过几次之后,哪怕是每次都不一样,在这两位心里已经了然于心,尽管劲力更加强劲,但对他们的威胁已经降低,两人陡然同时出手,逐渐将天枢老人的气势压了下去,并把他一步步逼到悬崖边上,看着退无可退的天枢老人,两人同时飞身而起,两把长剑带着破空之声直接刺向天枢老人。

翁锐和孙庸都惊出声来,而季瑜和君瑞则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发不出声来,如果不想被刺中,那只有一条路,跳崖。

但天枢老人并没有跳崖,而是骤然转身,将自己的胸膛对着疾刺过来的两把剑,并将手中的剑扔向地上。

他这一举动,天工老人和天玑老人却急了,他们这么拼,就是想把这老家伙逼下悬崖,让他出丑而已,但要伤他性命却是万万不能。

当下两人竭力拨转剑势,避开天枢老人的身子,但前冲的身形却再也无法止住,直接从两边冲向悬崖,就在他们身子即将临空的一瞬,天枢老人双手一长,陡然抓住两人的腰带,硬生生地把两人拖了回来,并慢慢的放在地上,然后看也不看就哈哈大笑着往回走。

“你这又耍赖!”天工老人已经有点气急败坏。

“对,你这不能算赢!”天玑老人也觉得有点憋屈。

“好啦,我没说我赢,”天枢老人回身笑道,“我开心是我真的要感谢二位,你们帮我又悟出一招。”

“什么招?”天工老人道。

“天枢十三剑的最后一招,”天枢老人道,“天地逍遥!”

第二十章 论道-6:再比比

这一仗下来,天工老人收获最大,赢了两局,天玑老人也算是赢了一局,就天枢老人输了两局,但从山上走下来,别人看到这开心的程度,都以为是天枢老人全赢了呢,连曾禔都有点意外。

“怎么,看你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全赢了?”曾禔笑问道。

“哈哈哈,”天枢老人笑道,“是他们全赢了。”

“那你乐什么?”曾禔道。

“是他们帮我解决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哈哈。”天枢老人笑道。

“你别信他,是这老东西耍赖,”尽管天工老人获胜,他也特别想胜,但这么被算获胜他总是有点耿耿于怀,“他明知我们不会用剑去刺他,却非得要用身子抵我们的剑,害得我们两人差点掉下悬崖。”

“那到底掉没掉下去啊,咯咯。”曾禔笑道。

“被他一把拉了回来,唉!”天工老人说到这里狠狠的瞪了天枢老人一眼,这样获胜简直就是耻辱。

在场的很多人已经笑弯了腰,很多天工门的后辈被天工老人一瞪,立马收住笑容,但有人还是憋不住在那里偷偷的抖动。

“到底解决你什么问题?”曾禔当然是关心天枢老人了。

“你别听他瞎掰,”天工老人道,“他说我们帮他悟出了新的剑招,难道就是他把剑扔到地上投降那一招?这说起来谁信呢?”

“你还真不要小瞧了他说的那句话,”天玑老人道,“如果那招真是那样,那他也是切中了人心,对他也是疏散了一个心结,这也是大智慧啊,哈哈。”

“你看看,我说你悟性差你还不信,”天枢老人趁机调侃道,“还是天玑子的道行要深一些,看得比你要透。”

“什么看得比我透,还不照样输在我手上,我这可没有耍赖,”天工老人道,“再说了,你这样就是遇到了我们俩,要是别人你也敢这样?”

“以他的功夫你觉得还有人能把他逼到这步境地?嘿嘿。”天玑老人很有深意的笑道。

“那…那倒也是,”天工老人道,“今天就先这样吧,剩下的明天再比,今天我快被天枢子这老东西拖垮了,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嗯,我也是,”天玑老人道,“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几位老人都去休息了,没上去的年轻人一下子把翁锐他们给围了起来,要他们讲讲山上比试的情景,到还真不是天枢老人不让他们讲的话,是他们讲来讲去就是最后比试的结果和简单的一些过程,当时的那种感觉和气势他们四个人挖空心思、用了很多词句,但都感到无法准确的去表达,这更增加了三圣之间比试的神秘感,也给诸多年轻弟子留下了些许遗憾。

第二天就要开始第二场比试了,并且没有观摩弟子的限制,这让没看上第一天比试的年轻人非常兴奋,他们也知道能看到这三人过招,那都是此生的荣幸,也有可能就是唯一的一次。

但对天工老人来说,这第二天的比试就有点鸡肋。他根本没想到他第一天会大获全胜,本来第二天的比试就是要确保他获胜的,但这样一来到徒增了它失败的风险。但话已经说了出去,要以这个理由取消比试,那也太没有面子,何况那么多年轻人都眼巴巴的等着看三圣展示各门自己的绝技呢。

这第二天的比试倒也简单,天工山上有的是楼阁殿宇,天工老人要他们随便选一处殿宇,以自己的本门所长去守该处,只要对方不能在一炷香时间内攻入或者即便攻入不能在里面连续呆够寸香时间就算输,反之就算赢。

这种比法既要展示个人的功夫修为,还要凸显本门拿手功夫的厉害之处,确实比较好看,但也很难拿捏,好在这三人似乎对什么都胸有成竹,天枢老人和天玑老人随便选了一处作为自己的守护地,而天工老人所选的则是他自己的住所永成殿。

这地方一选定,这三个地方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不管是年轻的年长的都在奔走观瞧寻找合适的位置,以便观赏这道武学大餐,连曾禔和天工门的诸多好手都不例外。

道门三圣的表现也各不相同,天工老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一切了然于胸,自然稳坐钓鱼台,什么都不用准备。天枢老人也显得很闲舒,他只是到自己选定的天缘阁去看了看,这儿动动,那儿戳戳,完了就喝茶去了,似乎这里面的东西和他关系不大。天玑老人现在是最忙乎的,他一到了天安殿就把自己关到里面,在里面捣鼓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等一切准备就绪,三个人的比试就算正式开始,但很显然的是这三个人都是热情很高,内敛不足,太过放松,不太符合他们的身份,似乎展示和表演的成分更大。

“我先去闯闯天工子的老巢!”天枢老人道。

“你要打第一仗?”天玑老人有点惊讶,“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哼!”

天枢老人冷哼一声,没再多言语,径直来到天工老人的住所永成殿前,天工老人已经笑吟吟的在殿前等候了。

“怎么,你先来?”天工老人的笑里满是内容。

“怎么?你怕我倒掉你的狗窝?”天枢老人回敬道。

“嘿嘿,嘴硬没有用,”天工老人道,“那就请吧!”

这太出乎大家意料了,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人总得在门前大打一架吧,这也是进攻的前奏啊,但没成想天工老人却是笑嘻嘻的陪着天枢老人走进了永成殿,但随着两人身影隐没在殿内,殿内突然发出一阵阵轰隆声,就像整座房子都在动,瞬间里面也响起了激烈的刀剑相交的声音,这刀剑声时断时续,但这轰隆声却一直没停,像是有数个大力士在推着里面的家具赛跑,寸香时间不是很长,眼看就要烧完,在一阵激烈的刀剑交接声和轰隆声中,大殿旁边的一座窗户突然打开,天枢老人飞身从里面跃出,稳稳地站在地上,看着还未燃尽的香头,摇了摇头。

这也太快了,并且咕隆咕隆的响声都在里面,外面的人什么也没有看到,天工门比较厉害一点的还能有些想像,其他的人都愣在那里。

“怎么,这么快就完了?”天玑老人凑上来道,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这老东西的机关确实有些门道。”天枢老人道。

“嗬,能让你服一样东可真是不容易,”天玑老人道,“那是你,我进去就不一定了,要知道,我们也是玩机关的。”

“哼,你还是省省吧,”天枢老人道,“你的那些机关玩的是小巧和杀伤力,而他的机关玩的是格局,不信你自己试试?”

“天玑子,该你啦,哈哈哈!”还没等天玑老人回话,天工老人已经站在门口朝他招呼了,得意的神情就写在脸上。

“天工子,你不要得意,”天玑老人道,“你信不信我把你里面的那些玩意给拆掉?”

“呵呵,我不得意,你先试了再说。”天工老人说着还死拉硬拽的拖着天玑老人进了他的永成殿,并随手把门关上。

像前面一样,没过多久那种轰隆咕噜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听不到刀剑交接的声音,并且那轰隆咕噜声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是响成一片。

天枢老人看了一下那柱寸香即将燃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就在此刻,永成殿另一边的墙上突然开出一扇门来,天玑老人箭一般的从里面蹿了出来,等他一看不对,想再回头的时候,那扇门已经关上,还是完好无损的一面墙,而这时,那段寸香也刚刚冒完最后的一缕烟。

第二十章 论道-7:算你赢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从墙里面出来了,呵呵呵。”天枢老人笑道。

“那老东西太赖了,”天玑老人道,“他在里面和我捉迷藏,根本不和我打,我一看他蹿到了这边,就马上跟了过来,谁知被他骗了出来。”

“我说你就死心吧,”天枢老人道,“他经营这里已经几十年了,能让你完好无损地出来已经是给面子了。”

“那也不能没打就算他赢吧?”天玑老人道。

“那能怪谁呢,”天工老人已经出来,“你又追不上我。”

“要不是你那些破烂老是挡着,我怎么会追不上你?”天玑老人道。

“盖房子可是他的看家本领,”天枢老人道,“他这也算没有违规呀。”

“还算你有句公道话,”天工老人道,“后面看你们两人的了?”

“怎么就我们两人的了?”天玑老人道。

“我已经打了两场,你们两各打一场我们再打不行吗?”天工老人道。

“好好,”天玑老人对天枢老人道,“今天你老替他讲话,你就先来攻我好了!”

“我无所谓!”天枢老人淡然一晒。

三人来到天安殿,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天玑老人道:“你们都退远一点,小心伤到你们。”众人闻言纷纷后退。

“你是跟我进去呢还是自己闯进来?”天玑老人诡秘一笑对天枢老人道。

“你那点把戏我跟你进去就没意思了,呵呵。”天枢老人笑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天玑老人笑道,“一会进不去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好说!”天枢老人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进去。

天玑老人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走入天安殿,但就在他踏入天安殿的一瞬间,天枢老人已经飞身而起,手中的剑荡起一道飞鸿,直接朝殿门飘去,但就在他刚要触及殿门的时候,“嘭嘭”两把飞钉从两个方向激射而出,将整个殿门封的严严实实,天枢老人的长剑飞鸿撞上这两把飞钉,“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多数被击落在地,但天枢老人自己也被逼退了两步之遥。

门口就在哪里,里面也给非常安静,但谁都知道,这道门无异于鬼门关,有天玑老人自己坐阵,恐怕这里比龙目山九宫门的“凌霄门”弱不了多少。

天枢老人没敢贸然行动,而是左右看了一下,猛然间手中的剑一振,洒出两道剑光,“嘶嘶”的剑气直袭门户两边的窗棂,在剑气触及窗棂的一瞬,两面窗内突然各有数枚铁藜激射而出,门前顿时都被笼罩,天枢老人的身形骤转,手中的剑荡开数枚铁藜飘入殿门之内,当他在门内站定,却再没有暗器来袭,天玑老人则笑吟吟地坐在两丈开外的一处几旁悠闲的喝茶。

“怎么,既然进来了,不来喝杯茶?”天玑老人道。

“不啦,我觉得这里挺好,”天枢老人道,“这里光线好,正好可以看看风景。”

天枢老人明白,天玑子的暗器绝不是白给的,九宫门他去试过,刚才那一把铁钉上的劲力他感觉得到,既然是在殿内呆够寸香时间,那我就在这里站着也算,等香烧完了我就出去。

天玑老人何等精明,他这点心思如何不知,但天玑老人并没有着急,而是慢慢的泡茶,慢慢的喝茶,终于他又另外倒了一杯。

“你看你站在门口,我在这里喝茶,怪不好意思的,”天玑老人道,“你也喝一杯吧。”

天玑老人说完,随手一递,那杯茶竟稳稳地朝天枢老人飞来,一丁点都没有洒落外面,天枢老人虽有迟疑,但还是抬手接了,但就在他的手触及茶杯的一瞬间,“嘎巴”“咯吱”“轰隆”“咕噜”等等声音一阵暴响,十数种暗器犹如飞蝗从各面暴袭而来,天枢老人也在一瞬间摧发出他的十成功力,挥剑阻挡各种暗器,但这还没完,天玑老人的身形已经在殿内飞快地游动,手之所及,店内的家具、屏风也在跟着移动,又有数种暗器从不同方位射出,更可怕的是,天枢老人已经感觉除了脚下的异动,一边拨挡暗器,一边纵身而起以防不测,但暗器上的强大劲力竟将他推到了门外,他一出门,里面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也不再有暗器射出。

“哈哈哈,天枢子,你要不要来看看,”天工老人已经笑得跟花似的,“这寸香还没烧完呢,哈哈哈。”

“我知道,这一局就算他赢吧。”天枢老人道。

“什么就算赢了,这部明明是我赢了吗?”天玑老人已经走了出来,“要不这下一场到你那里去?”

“不用,就在你这里吧,”天枢老人道,“我在哪里都一样,反正我也不会用你们那些东西。”

“你可想清楚了,”天玑老人道,“在这里只要我闯进去你就没有机会了!”

“没事,不就是再输一回吗?”天枢老人淡淡的道。

“那我可就进去了!”

天玑老人“了”字未了,人已经冲了出去,但当他到了门口,天枢老人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拦我干什么,我得去家伙呀。”天玑老人道。

“你少给我打你的小算盘,”天枢老人道,“季瑜,去把你师父的剑拿出来。”

“是,师伯。”季瑜答应一声,跑进大殿拿出了天玑老人的剑交到了他的手上。

“好了,开始吧。”

天枢老人还在招呼,但天玑老人的剑已经划出一道闪光朝他削来,天枢老人急退一步身子一斜,漫天星光洒落身前,一招“移星换月”将天安殿的大门罩的严严实实。

这三人比试有言在先,各自要用本门的拿手功夫,虽则当初天枢老人在练天枢剑法时练的不好,但有了他这些年对“天枢十三剑”的浸淫,普通的招数也能在他的手上焕发出极大的威力,更不要说江湖首屈一指的天枢剑法了。

这两人在殿前的打斗和在后山的完全不同,在那里是想着如舒发自己的修为压制对方,挥洒自己对道的理解,而在这里纯粹斗的就是技巧,一个想冲进去,一个一定要挡住,但这些没有修为的支撑也是不行的,这样一来,这里就成了今天最有看头的一场比试,至少大家都能亲眼看到,而不是“轰隆”“咕隆”的一阵乱响就结束了,很多人都还不明白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场打斗不光尽显天枢剑法的精妙招数和凌厉气势,当然诸多人也看到天玑门透过机巧之学对剑法的理解,剑里可以藏暗器,剑可以是暗器,暗器更是剑的延伸,以他们俩的修为,天枢老人在气势上略占优势,但天玑老人的机巧变化却是游刃有余,一时间竟谁也奈何不了谁,之间他们腾挪翻转,人影飘飞,剑气四溢,暗器激射,即便天玑老人拼尽全力,也被天枢老人死死的挡在了各个可能进入大殿的门户窗户之外。

“好啦,不用再打了,”天工老人道,“这柱香可是已经燃尽了。”

他这么一讲,这两个人真就停了下来。

“怎么,这么快就烧完了?”天玑老人有点不甘心的道,“我快找到这老家伙的破绽了。”

“你就算了吧,”天枢老人道,“就算是再打一天也是这个样子,用天枢剑法赢你是得费点力,但要挡住你却是绰绰有余。”

“你就别吹了,”天玑老人道,“要不咋们再试试?”

“好啦,你们两个就别争了,”天工老人道,“你们俩各赢一场我觉得挺好。”

“那后面该你攻我们俩了。”天玑老人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我看这就不必了吧,哈哈,”天工老人笑道,“这是我的地盘,在哪里我都占优势,已经比过了就算了,我看不必比了。”

“这怎么行,”天玑老人道,“我把你那些破玩意捣鼓了半天,有好多还没用呢?”

“那就留下来我慢慢琢磨,”天工老人道,“这两场就算你们赢吧,反正我赢的已经够数了,哈哈哈哈!”

“这怎么又算我们赢呢?”天玑老人对这种算赢的事越来越感到别扭。

“哈哈哈,我看这样挺好。”天枢老人看起来毫不在意。

“要算场次你都输了你还觉得挺好啊?”天玑老人道。

“输就输了呗,”天枢老人笑道,“我说过,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呵呵呵,我看师兄说得对,”曾禔这回也过来插话道,“你们老哥仨还在乎这个呀,谁的进境怎么样昨天你们不都心中有数了吗。”

“哈哈,曾师妹说的对,”天工老人大声道,“都散了吧,不打了,走走走,喝茶去,哈哈哈哈哈!”

天工老人的笑声震得众人耳膜嗡嗡直响!

第二十章 论道-8:不争之争

午后的天璇殿里,透过两边的窗户,吹来阵阵清风,十分舒爽,十几个人在里面也显得十分的空旷。

天工老人、天枢老人和天玑老人悠闲的喝着茶,因为成为这次十年之约最大赢家的缘故,天工老人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特别对天枢老人也不再剑拔弩张,笑吟吟地一脸和蔼。

曾禔算是在二十年前就认识另外两人的,当时大家还很年轻,精力旺盛,想法也很多,往往一有争议,就会争得面红耳赤,但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多嘴参与。

对他们的世界她不是完全了解,但她明白,性格有点古怪的丈夫天枢子在江湖也就这两个朋友关系最好,他们就算打起来也不会影响感情的。

通过和天枢老人这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她确实感觉到他变了很多,虽然依旧很痴迷他的道,但却少了很多执着,给人感觉更加圆润舒服,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他开始关注别人,似乎更能听取别人的意见,考虑别人的想法。

上一次他们相约比试时,曾禔正在歧门谷隐居培养儿子孙庸,没有见到他们的状态,多年后她也没有去问过当时的情况,但这次看到三人在一起,还有上回在云峰山的感觉,她是觉得天工老人的古怪脾气还在,天玑老人依旧充当他们两人的和事佬,依旧幽默风趣,但现在他们话语中的火气已经小了很多,话语柔和了很多,争吵只是他们的习惯,似乎谁对这个都很少在乎。

翁锐、孙庸、季瑜和君瑞几个应该是这次三圣相约的最大受益者,这也是几位老人的特意的安排,要说这个决定还是受天枢老人的影响作出的。

他的不言之教能培养出了翁锐、卫青这等人物,不能不引起其他各门的重视,把本门顶尖级的年轻人拎出来,让他们凭悟性亲身去感受老一辈人的修炼成果,这比给他们讲多少都管用。

通过一番番剧烈的冲击,他们几个现在才开始有点慢慢的回过味来,招数、气势、修为、机变等等,在他们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但最终都会落到道的层面,深邃而且丰富,但各人的领悟都不一样,还有点囫囵吞枣,还有待以后慢慢消化,有些可能要他们一生去思考。

朱玉来这里本就不是冲着道门三圣来的,她一是离不开她的锐哥哥,另外她最想见的就是师父曾禔,朱玉从小就没了娘,自从拜在曾禔门下,她早已把师父当作自己的娘亲了,曾禔一到山上,就缠着她不放开,又是撒娇、又是请教武功,这倒也排解了曾禔不愿参与他们争斗时的寂寞。

就算是在三圣公开比试的那几场,朱玉都没有多大兴趣去看,还是曾禔劝她应该去看看,并告诉她这里面诸多高深的门道,就这样她也只是看她自己感兴趣的,特别是对天玑老人的机关暗器更是特别上心,还琢磨出不少道理来。

朱玉除了缠着曾禔之外,剩下的就是拉着龙玉参观天工山上的各处殿宇景观,并且还专门带她去看了被孙庸拆掉一个角的秀成阁,讲孙庸在这里拆房悟道的故事,使龙玉对孙庸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和敬仰,竟然随后主动去找孙庸套问了他不少东西。

由于有了上次用毒阵阻击阴山三鬼的经历,朱玉这次可是用了心思去观察天工山上的各种阵图设计,有不少还被她偷偷描摹下来准备回去慢慢研究,等朱玉给龙玉介绍了几个之后,龙玉也从心底开始慢慢佩服这个还小她一岁的妹妹。

像宓阳这种人本身就是来看看热闹的,他的领悟力可能还比不上云枢子的大弟子青玉,好在他也不太在乎,但在乎的人却大有人在,天工门除了沌字辈的几个弟子,君字辈的君曦、君峰、君桃、君轩等也都在场,就算是这几位老人随便聊聊也是非常值得一听的,这种机会一生也不会很多。

“我们几个斗了快三十年,一直都没有分出胜负,”天工老人道,“这回你们该心服口服了吧,哈哈。”

“你真这么在乎这个?”天枢老人问道。

“这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天工老人道,“但这次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其实我觉得天枢子的剑法确实有些门道,”天玑老人道,“这十年没动手,他的境界和功力确实提升不少。”

“这谁没有提升啊?”天工老人道,“我是说你们认不认为你们输了?”

“好,算你赢了。”天玑老人无奈的笑笑,摇了摇头。

“你赢就赢了,何必如此兴奋?”天枢老人有些鄙夷的看了天工老人一眼。

“只要你们认就好,”天工老人满意的笑道,“这下你们可以说说各自的想法了,也让这些后辈弟子听听,不枉他们跟你们有这一面之缘。”

“还有这项任务啊,”天玑老人道,“你是东道主,你不先说说?”

“说说就说说,呵呵,”天工老人笑道,“我门尊鲁班爷为祖,就是为了强调万物之灵人的作用,天工门的奥妙都在这里面,不管现在的建筑多么华美,机关多么精巧,但最初都是法自然而为之,只是在这过程中需要不断发挥人力之作用而已。”

“天工师伯,”季瑜道:“我有个问题很是好奇,不知该不该问?”

“但问无妨!”天工老人道。

“我们学道,都讲天地初开,万物混成,天地大道自然而成,”季瑜道,“但人作为万物之灵,创造出无数繁华,建筑、武功并在其中,并且有欲其涨而不可无人之势,这人力之为和天地大道孰轻孰重?”

“呵呵,这问题问的好,”天工老人笑道,“天造万物,人居其一,天道地道是大道,人道亦是大道,人不光有高矮胖瘦老幼,最重要的是人各有想法、情感、性格等,人不同,成就亦不同,不懂人道,不足以发挥人力之作用,但离开天道地道去讲人道,难免又会走偏,最关键的还是如何做到天地人为一体。”

“本来很简单的道理,被你越讲越复杂,”天玑老人道,“不就是人法自然,天地同修吗?”

“你争什么争?那你倒讲讲怎么个同修法?”天工老人呛道。

“我觉得就挺简单,”天玑老人不以为意道,“对年轻人的修炼来说,什么天地大道和人道,那都太深,容易走向虚无,都不可拘泥太多,认准了一个理,找着了一条道,就要敢于尝试,遇到了困难和障碍,那就去天地间去寻找,去人类典籍中去寻找,那里有你不明白的道理,有你没见过的东西,有你可以利用的力量,还有你想也想不到的机巧,束之于身,传之于神,你就可获得无坚不摧的力量。”

“好啦好啦,你说着说着又说到你的暗器上去了,”天工老人不满的道,“我们刚刚在说人力之作用,你说那些干什么?”

“暗器机巧也是人力之作用啊,我觉得它比你盖房子的那些道理更有用,”天玑老人道,“武功修为不仅在于功力的积累,更在于把控时机,给对方以致命一击,能够借助外力,那就能加强自己的攻击力,能把外力化入自身的修为之中,那就更是提升了自己的境界。”

“天玑师叔,”翁锐道,“您所说的把外力化为自己的修为,那把剑招化为暗器之招算不算?”翁锐在这方面很有心得。

“当然算了,”天玑老人道,“反过来也是可以的,把暗器化作剑招,你的剑就可长出许多,快出许多,还可多出诸多变化,威力自然大增。”

“但我觉得盖房子做木工也很厉害,”孙庸道,“天工门的五蝠双鹤松柏屏风和那廊檐的挂斗,都含有极深的武学攻伐的道理。”

“哈哈哈,天枢子,我说你这个儿子不简单吧,”天工老人道,“他拆了我一次房子就能懂得这么多,要是盖一次房子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呢,干脆留下来给我做个徒孙算了,哈哈哈。”

“你想得美,他可是我儿子,”曾禔笑道,“给你做徒孙岂不乱了辈分,呵呵。”

“我们都在讲,你这老家伙也说两句啊。”天工老人对天枢老人道。

“我听你们讲的都挺好,他们能领悟你们讲的这些就很不错了,”天枢老人道,“你知道,我一向讲不好,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他是没什么好讲的,为了推崇他的不言之教,连翁锐、卫青他都懒得讲,在这里又能讲出什么?

“你是讲的不多,可你的传说不少,多少人都想听你讲呢,”天玑老人笑道,“你不是在仙座峰说悟到了一招‘天地逍遥’吗?那你就讲讲这个怎么样,呵呵。”

“这个吗,还真可以讲讲,”天枢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当年为了自己走出困境,在师尊的点拨下尝试走一条自己的路,但这条路一走出来,却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一个成就,那个时候,别人把你捧得很高,自己也有点飘飘然,师父也把‘天枢十三剑’交给我,我总想用我的方法去完成它,也算是完成师尊的一个夙愿。”

“但这么多年来,这也成了困顿我的一个问题,我已经极尽全力,却不能解决这其中的所有问题,对于这‘天地逍遥’,一直未能找到理清它的方法,这次和你们两位在仙座峰交手,邀你们俩同攻,我确实也想再挤一挤自己的潜力,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感觉,但当你们俩把我逼到死角的时候,我突然就想通了,有难无难都得面对,有事无事可以去想也可以不想,不逼自己,也不放任自己,顺其自然,顺意而为,这不正是‘天地逍遥’的本意吗?”

“但你还是没悟出这一招啊?”天工老人道。

“谁说剑招一定要有招?”天枢老人道。

“这就是你这次肆意挥洒,对输赢无所谓的解释?”天玑老人道,“你是为了成就你的不争之争?”

“呵呵呵,老伙计,不争之争还是争啊,”天枢老人笑道,“这和抱着修仙的理想去修行一样,到最后却没有一个成得了仙的,每天像神仙一样活着不好吗,还修什么修啊,哈哈哈!”

第二十章 论道-9:兑现承诺

“好了,不谈这个事了,”大家沉默了很久后天工老人道,“我们现在谈一点正经事?”

“你这么说我们前面谈的就不是正经事了吗?”天玑老人讥道。

“这没你什么事,”天工老人道,“这是我和天枢子的事?”

“你和我有什么事?”天枢老人道。

“你可不许耍赖,”天工老人道,“我和你在云峰山可是打过赌的。”

“有吗?”天枢老人一脸无辜。

“这个还真的有,”天玑老人道,“上回在云峰山你说过要是他这次赢了你,你就把翁锐这小子让给他。”

“这弟子就是弟子,哪能让来让去?”天枢老人淡淡道。

“他不是要抢你的弟子,他说只是要弄过来调教调教,呵呵,”天玑老人笑道,“你以为他这次做了很多安排,厚着脸皮也要赢我们俩是为了什么?他可是早就想好了的呀。”

“哼,当初以为你只是句玩笑,没想你还真当真了!”天枢老人道。

“你可说过,只要他愿意,这人就归我。”天工老人不依不饶。

“好,既然我说过,那就按说的办,”天枢老人一脸轻松,“只要他自己愿意,我没有意见,反正天枢门的事我现在也不管了,呵呵。”

“师兄……”曾禔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草率,这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一个门主怎么能说让就让呢。

“莫非你还要回到云峰山上去?”天枢老人道。

“当然没想回去,”曾禔道,“可是……”

“刚才讲了半天的大道理你都没听?”天枢老人道,“既然人为万物之灵,你就应该相信他,剑法想不通了可以放下,俗务也是一样,这样你我才可‘天地逍遥’,哈哈哈。”

“唉,那好吧,”曾禔无奈的道,“我听你的。”

“哈哈哈,这就对了吗,”天工老人十分开心,“翁锐,这回该你了,你愿不愿意留在我天工山?”

“这……师父……”翁锐为难的把目光看向了师父天枢老人。

自从这几位老人开始谈这件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年轻的翁锐已经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他是获得过天工门的好处,但他是师父培养长大,没有师父就没有他翁锐的今天,他刚刚正式拜在天枢门下,还成了天枢门的门主,再改投他门的事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再说了,改换门庭本是江湖各门派的大忌,这让他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你不要看你师父,”天工老人道,“他刚才说了,只要你愿意,他就没意见。”

“天工师伯,”翁锐断然道,“我是师父培养长大,刚刚拜在天枢门下不久,还没有为师门出过多少力,这个时候要我改投他门,这万万使不得!”

“你师父培养你长大?我就没有出过力?”天工老人道,“我放你们在天工山快一个月,随你们观瞧体悟,你在混成殿一住就是半月,并在那里得悟练成神功,打通任督二脉,这多大的功德呀,怎么说这也算半个师门吧。”

“天工门确实有无数的奥妙,我也在这里受益匪浅,师伯能给我这个机会,为此我铭记在心,”翁锐上前深施一礼道,“但悟道是看各人的机缘,这和改换门庭没有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明白呢,”天工老人急道,“我是看你的修行之路在这里更能给你多一些帮助,只是想在这里点拨点拨你,又没有要你改换门庭,你师父还是你师父,这是赚便宜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天工师伯,我明白你的好意,”翁锐道,“天工门有天工门的好,但我天枢门也有天枢门独到之处,师父把光大天枢门的任务交给我,翁锐自不敢就此放弃,还望天工师叔理解。”

“我看你平时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死脑经了呢,”天工老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师父刚刚丢下的包袱你怎么一下子就捡起来了呢?你不想想,你所走的道路和你师父相近,但适合天枢门的弟子吗?用这种方法能光大天枢门门楣吗?我都说了,你是我天工门的半个弟子,这一点难道你自己没有想过吗?”

“要这么说,这翁锐也算我天玑门的半个弟子了,”天玑老人道,“他在我那里呆了也有一个月,我那里不光有地方给他体悟武功,我连本门弟子用的九宫门都为他打开了,没想到他在一月之内竟能闯过三道宫门。”

“天玑子,你别打岔,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天工老人道,“我在说和天枢子打赌的事。”

“那你也要让人家孩子自己愿意,你不能这么逼人家呀!”天玑老人道。

“我这哪是逼他了,”天玑老人道,“当初他自己也和我打过一个赌,说他找着师父办完事后会来这里给我修房子的。”

“有这回事?”天枢老人问道。

“嗯…有。”翁锐现在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不是师兄的错,”孙庸站起来道,“当时那房子是我拆的,要修也是我修。”

“好啊,你要愿意,留下也可以,”天工老人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只是这翁锐必须留下。”

“当时是怎么回事呀,我怎么不知道?”曾禔忽然对这件事感起兴趣来。

“师父、师娘,是这么回事,”翁锐道,“当时云枢师叔带我们来天工山长长见识,我住在混成殿,师弟住在秀成阁,这里的每件东西都很有门道,师弟在秀成阁里从见到五蝠双鹤松柏屏风开始,就对着里面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为了弄清楚这些机巧,他把屋里的东西拆的差不多了,他又看上了外面的廊檐挂斗,好奇之下就捣鼓起这个挂斗,等别人发现的时候,这个屋角已经被拆了。”

“哈哈哈,就为这个事呀,”曾禔笑道,“看来我家庸儿确实有些能耐,但这个屋角找人修修有这么难吗?”

“外面的人修不了,里面的人可不能这么随便就修,”天工老人道,“谁弄坏的谁修。”

“那我还真想去看看。”曾禔道。

“你不用去看了,”天枢老人道,“天工子的东西自有他的门道,这不光是一个物件,也是他的路,不是那么容易就弄得懂的。”

“那你什么意思?”天工老人道。

“你当初确实答应过你天工师伯?”天枢老人没理天工老人而是问翁锐道。

“是的,可是……”

“没有可是,”天枢老人打断翁锐的话道,“做人就应该信守承诺,既然你答应了,就应该去把那个屋子修好,这对你也有好处。”

“师父您说的是,”翁锐道,“但天枢门的每座建筑各具特色,弄懂其中机巧,学会这些制作功夫及用意不是一天两天的,我当初答应是因为我没想到……”

“你是没想到我让你做门主吧,”天枢老人道,“这也没关系,你就在这里好好学,学会了再修,修好了回去继续做你的门主,呵呵。”

“这怎么行……”

“这有什么不行?”天枢老人道,“我们两人打赌都答应了你天工师伯,我们不能两人都失信吧。”

“嘿,这么些年我总算听到你说了句中听的话。”天工老人道。

“你别高兴,”天枢老人道,“我这不是再在给你让步,我是觉得你刚才说的有些道理,要是锐儿在这里修炼,可能更符合他的天性,获得的突破可能会更大,否则你那点破房子,给我一个月,我也能修好。”

“你说这我信,”天工老人继续道,“翁锐,你听见了没有,连你师父都说在这里对你更有好处。”

被几位老人左右推搡,翁锐实在难以取舍,犹豫再三,终于下决心道:“师父,既然你要我留在天工山,我有一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讲?”

“你说吧。”天枢老人道。

“我想把天枢门门主让给师弟孙庸去做!”翁锐道。

“哦,”天枢老人似乎有点意外,“你为什么会有这想法?”

“你做门主二十多年,但您一直很少呆在门内,”翁锐道,“这些年来我门中的功夫被发扬光大的不多,门内的顶尖好手日渐凋零,他们对您也颇有怨言,我不想这种情况再出现。”

“那为什么会是庸儿?”天枢老人的神情终于认真起来。

“我和师弟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我对他很了解,”翁锐道,“师弟从小练的就是天枢门的正宗武学,并且根基非常扎实,师弟的悟性非常强,心性也很开放,在武学的开拓上更是无拘无束,感想敢试,还有一个是我永远达不到的,那就是他认定了天枢门的功夫是他的路子和方向,他所悟出的功夫更适合天枢门的弟子修炼,更容易光大本门武学。”

“那你也认为‘天枢十三剑’不是本门武学?”天枢老人道。

“不是,师父,”翁锐道,“‘天枢十三剑’自然是本门武学,但这种悟道的法门随人不同,我相信按照师弟自己的路子,一定会找到一个把‘天枢十三剑’与本门武功完美结合的方法。”

“庸儿,你觉得怎么样?”天枢老人回头看着儿子。

“这…这怎么行呢?”孙庸一下子有点懵,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这怎么不行呢?”天工老人生怕孙庸不答应,“你没听你师兄说吗,你才是天枢门正宗啊!”

“这跟正不正宗没关系,”天枢老人道,“主要还是他合不合适?”

“师父,这么说您答应了?”翁锐兴奋道。

“我什么也没有答应,”天枢老人道,“你是门主,你说了算!”

“谢谢师父!”翁锐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天工老人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震耳的笑声从天璇殿传出很远很远。

第二十一章 恢弘时代-1:车骑将军

十年可以是很长的时间,十年也可以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不管怎样,十年可以做很多事情,十年也可以发生很大的变化,大汉王朝在十年中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新君刘彻已经由一位少年皇帝变成了一位拥有宏才大略的旷世君王。

高祖经过数年苦战,灭秦平楚建立了大汉,同时也将秦朝留下的一个民不聊生的国家变得更加支离破碎,贫弱不堪。

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也为了刘姓的子孙后代,高祖采纳了道家的治国思想,轻徭薄赋,休养生息,这使得老百姓也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财富增加,人口增长,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在高祖当政的那些年,挟灭秦平楚的余威,大汉境内基本还算太平,但北方匈奴的威胁却一日也没有消除过,他们经常闯入大汉境内,烧杀抢掠,骚扰不断,到了高祖七年,忍无可忍之下,高祖亲率三十三万大军征讨匈奴,想打击一下匈奴人的嚣张气焰,但却被强悍的匈奴骑兵围困在白登七天七夜,差点回不了长安。

通过这次教训,高祖看到了大汉和匈奴之间的差距,国库空虚和缺乏训练的士兵根本不是匈奴骑兵的对手,无奈之下选择了一条及其屈辱的对匈奴政策----和亲,就是把汉家皇族的女儿嫁给匈奴的单于,还要送去一大笔的嫁妆,跟进贡差不多,但换来的是边界的安宁和各个商埠的通商,匈汉各得其所,社会经济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有了这样的甜头,此后的几代君王都继续沿袭这样的和亲政策,连匈奴那个杀父而立的冒顿单于对于已经守寡的吕氏太后的求嫁调侃都忍了,这才有了后来的文景之治,大汉才真正的强盛起来。

到了少年刘彻登基,年轻人血气方刚,加上有厚实的国库底子,洗刷多年屈辱、对匈奴一战的政策呼之欲出,但把持朝政的窦氏太后深知这其中的利害,硬是把少年皇帝的复仇欲望给压了下来,同时也把支持当今陛下这么干的几个大臣也给收拾了,继续已经实行了五十多年的对匈奴的和亲和解政策,就算是匈奴人有一些小的挑衅也是忍者着,都是以和谈安抚赠送物品了之,继续维持着边境相对脆弱的安宁,社会经济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武帝建元六年,把持朝政多年的窦太后去世,已经成长起来的二十五岁的汉帝刘彻,迅速收揽了朝政大权,那股复仇的火焰又在他的心里开始涌动。

隐忍了多年的年轻皇帝开始准备,不仅是在物资上,更是从思想和人员上做准备,购买马匹,训练骑兵,以卫青为代表的一批青年将领也是呼之欲出。

时机终于来了,元光六年,匈奴人再次驱马南下,目标直指上谷,谋划已久青年汉帝刘彻决定不在退让,要给匈奴人以迎头痛击。

卫青也终于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机会。

自从年幼时跟随天枢老人学艺,进宫以后跟随武帝身边耳濡目染,十年过去,卫青不光是在武功上出类拔萃,在用兵、治军方面更是见解独到,天枢老人当年给他的亲自注解的《孙子兵法》让他受益匪浅。

为实现第一次痛击匈奴的愿望,汉帝刘彻派出了四路人马,封卫青卫车骑将军,率一路人马出上谷,领兵一万正面迎敌,还有卫青的好友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出兵,各带一万人马向敌人杀去。

作为朝廷的将军首征,卫青为此已经准备了二十年,他果敢冷静,率军深入险境,身先士卒,一路群追猛打,直捣匈奴祭天圣地龙城,抓获俘虏七百余人,获得第一次出征的胜利。

但和他同时出征的其他三路的情况却有些不妙,两路失败,一路无功而返。武帝看到只有卫青获胜凯旋,龙颜大悦,不仅赏赐无数金银珠宝,还封卫青为关内侯,就连卫青的夫人秦无双也一起获封,收到不少赏赐,他的姐姐卫子夫就更不用说了,汉帝刘彻对她更是宠爱有加。

这次龙城之战不仅仅是获胜俘虏了七百匈奴人那么简单,他是自汉初以来大汉王朝对匈奴作战的首次胜利,打破了多年以来匈奴人不可战胜的神话,为汉帝刘彻实现他的宏图大愿,为此后大汉进一步反击匈奴人的侵犯打下了良好的人心基础。

做将军为国效力,获军功封侯,这是卫青年幼时在郑府受尽屈辱时就有的想法,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起那位监牢里的囚犯对他讲的话,他甚至从心底里感激他,虽然他无法记住那个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但他说的那句话,却象一颗种子,一直支撑他到现在,终于发芽成长,开出了鲜艳的花朵。

成为车骑将军,还被封为关内侯,最开心的莫过于卫青的妻子秦无双了,虽然她这些年跟着卫青,也算是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并且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卫伉和卫不疑,家里现在也是仆佣一堆,但也没有卫青拜将封侯所带来的快乐大,因为她这道,这是丈夫这么多年来一直拼命努力的念想。

“奴婢拜见侯爷!拜见车骑将军!”

卫青一进门,屏退左右后秦无双就上前拜倒在地,他先是一愣,立即上前将爱妻扶起。

“秦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卫青道。

“我这是为侯爷高兴。”秦无双拉着卫青的手道,她自己已经禁不住热泪盈眶。

“嗨,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为这个!”卫青抑制住内心强烈翻腾的激动,假装轻松的道。

“这不是你多年的夙愿吗?”秦无双道。

“嗯,”卫青轻轻点头,扶秦无双坐下,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年青的脸庞上竟显多出几分老成和坚毅,“这一次的胜负多少有些侥幸,这以后的战事还会更多。”

“这么说,这匈奴没被打败,他们还会再来?”秦无双道。

“这次虽说我是胜了,但也是小胜,还远远没有触及到匈奴的根本,”卫青道:“况且其他三路兵马两路败绩,一路无功而反,对匈奴人来说,他们这次并没有打败。”

“那为什么朝野上下都说我们胜了呢?”秦无双问道。

“那是自大汉建立以来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卫青道,“我们被匈奴欺负了数十年,从来都是一打就败,满朝上下以及普通黎民百姓畏匈都成了习惯,皇上这次出兵就是要打破人们的这种心理,建立我们必胜的信心,真正建立起一个强盛的大汉王朝。”

“那你觉得我们能打败匈奴吗?”秦无双道。

“事在人为,”卫青道,“匈奴人野蛮、彪悍,骑兵更是勇猛异常,但他们只注重蛮力,往往横冲直撞,团队骑兵的冲击力更强一些,但只要用些计谋,排练好阵型进退,我们还是有机会破掉他们的骑兵,这次出击我就有很多感受。”

“那你觉得匈奴人啥时候会再次打过来?”秦无双道。

“不会太久,”卫青道,“匈奴人这次吃了点亏,他们一定会震怒无比,这次侵袭,会比上次更凶狠,人数规模也会比上次更大,这仗也会比上次更惨烈。”

“那皇上会不会这次还要你去?”这才是秦无双真实的想法,刀剑无眼,谁上战场都难免家人担心。

“当然要派我去,”卫青决然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蒙皇上这么多年栽培,正是我为大汉出力的时候,何况这次皇上给了这么重的封赏,朝野上下都看着你,在一定程度上说我就是大家战胜匈奴的信心,我当然没有退缩不前的道理。”

“但我还是有点担心,”秦无双看着门外这个在玩耍的两个儿子道,“我们的孩子才那么小……”

“没事的,我已经有了退敌之策,”卫青道:“虽说这次匈奴人吃亏,但他们还没有明白大汉目前的强盛,他们以为这次获胜只是一个偶然,他们进攻的套路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这就为我们打败他留下了很多机会。”

“你说师弟翁锐他现在他怎么样了?”卫青已经初步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作为学武和学医的两重师弟,秦无双对翁锐有份特殊的情感,多年未见,确实还是挺想念的。

“他你不用担心,现在也挺好的,”卫青道,“听说他现在已经做了天工门门主很多年,不但武功精进很多,就连赚钱也是天下武林门派中首屈一指的,这日子比我们都舒坦。”

“他除了练武,不就会行医看病吗,怎么能挣那么多钱?”秦无双惊奇道。

“他哪里有那样的能耐呀,”卫青道,“你还记得那个财迷山子吗?”

“当然记得,他倒真是块赚钱的料。”秦无双道。

“还就是他,”卫青慨叹道,“听说这家伙去九重门呆了几年,回来还成精了,据说赚的钱都快堆成山了。”

“那他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呵呵呵。”秦无双一想起以前和朱山在一起的样子就想笑。

“他现在也愁,”卫青笑道,“他现在是愁怎么把这些钱花出去,哈哈哈。”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你现在的情况给翁师弟说一说?”秦无双道。

“不用,”卫青意味深长的道,“他会知道的。”

第二十一章 恢弘时代-2:接管天工

不是卫青说翁锐的日子过得舒坦,现在他确实很舒坦。

自从十年前翁锐答应天工老人来天工山修房子,天工老人总算是了却了心头的一个愿望,二十年前他观天象所看到的天工门的未来,怎么说他也要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试一试。

对于翁锐的聪明和悟性天工老人是不怀疑的,但即便如此,他心想天工门的这门技艺翁锐没有个十年八年恐怕也难吃透,这已经比他自己学这个快了很多,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想怎么去修被孙庸损坏的秀成阁,而是花了几个月时间把它全部给拆了,这还没完,他又断断续续拆了两座殿宇,就这样,不到两年功夫,这鲁班爷留下的技艺竟被他学了个八八九九,在整个天工山上除他之外,已经没有能望其项背者。

对于这些事,不止一位门人来他跟前告状,觉得这家伙是胡闹,但天工老人对此却是不闻不问,既不拦着,也不教他,简直是天枢老人不言之教的翻版,没想到这种方法也能把他给教出来。

从第三年开始,翁锐就带人重建这三座殿宇,不到一年功夫,他不但完美的重建了被他拆掉的三处殿宇,还为他们增加了不少新的功能和机关,这让天工门的众弟子是也心服口服。

有了这样的表现,天工老人觉得时机到了,要翁锐在天工山选一块地方,建一座自己设计的殿宇,建成之后,只要他能守住三天,不被同门攻破,他就是天工门的门主。

其实翁锐对这个天工门门主倒不是很感兴趣,怎么说他也是做过天枢门门主的人,那也是道家三圣门之一,不比他这个天工门差的,况且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天枢门的人,他来这里只是学艺修房子的。

但天工老人的另一个提议却极大的刺激了他,自己设计修一座殿宇,里面设计无数的机关,一个人操纵可以抵御天工门这些行家高手三天的攻击,这是一件极有趣又有挑战的事情,因此他略微思虑一下就把这件事给应了下来。

在随后的一年里,这翁锐花了小半年时间去进行设计和准备,又花了大半年时间,在三圣大战的仙座峰上,不仅建起了一座宏伟的殿宇“仙成殿”,还借助仙座峰的山峰、树林、悬崖等条件,打造出了一个古怪而又神秘的阵图,仙成殿成了这个阵图的中心,又是阵图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思虑之精细,设计之奇巧,连天工老人都惊叹不已。

此殿建成后,按照约定天工门的门人弟子,无论年岁大小,几乎都去闯过此殿,但半数以上的人都没有闯过大殿周围的阵图,能够进得大殿的,也没有一个能坚持一个时辰以上的,更不要说攻破了,最后统统被扫地出门,翁锐竟然获得全胜。

天工老人自己并没有去闯,但他在翁锐不在的时候偷偷进去过,这样的设计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以自己之力,毁掉这个殿宇也是没有问题,但要想依法破掉里面的所有阵图机关,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这已经有了青出于蓝之意。

依照承诺,天工老人召集众人,把天工门的门主之位传给了翁锐,几乎没给翁锐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更没有告诉他怎么去管理或者发展这个门派,就带着着沌阳云游天下去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你想把这天工门搞成什么样就什么样,这以后就和他没关系了,这是上天早已经注定了的。

其实对翁锐来说他现在确实有点进退两难,在天枢门还有个云枢子帮衬,在这里却是一个人顶在杠头上。尽管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年,各方面的人都已经很熟悉了,他也从天工门的匠工道行中得到很多道理,武功再次得到提升,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甚至连天工老人的弟子都不是,天工老人可以和他谈天论道,但却从来没有收他为徒,但现在却把这一大摊子一股脑地仍给他,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翁锐的武学修为和本门技艺天工门内恐怕没人不服,但要说天工门没人想做门主那是假的,要说所有的人都服气他做门主也不可能,但天工老人就是这样一个怪脾气,他想好了就没有你别人想的余地,剩下的事情自己解决,和他没有关系,否则你还做什么门主呢?

翁锐在天工门熟悉的和关系要好的也就是君瑞、君曦、君峰、君桃、君轩等人,但这些人也是年纪不大,都没有什么经验,沌字辈的人虽说和他是一辈,但由于年龄的关系却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些人有些经验,但却观望的多,甚至有些在等着看他这位外来者的笑话。

翁锐没有办法,只是先稳住局面,要原来的所有职位各司其职,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其他的等他想好再说。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有个人来到天工山上----朱山,在九重门跟着李豫做了三四年生意之后,因为想念妹妹和大哥翁锐终于找来了,这可把翁锐给乐坏了。

兄妹重逢,兄弟叙旧是免不了的,但翁锐的烦恼也是别人取代不了的,看着昔日悬壶济世无所不能的翁大哥,今日武功卓著贵为门主,却又焦头烂额,朱山有些不忍。

“翁大哥,你这也不是个办法,”朱山道,“你得把天工门的这些人重新组织,让他们人人都有事做,否则你这样会被累死的。”

“唉,我真正为此事犯愁呢,”翁锐道,“这么多人又要吃饭,又要修行,这才几天都乱成一锅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朱玉心疼的道,“这样下去锐哥哥这个门主还不如不当呢!”

“办法总是有的,”朱山忙道,“这门主可不能不当,来的多不容易啊,这个用处大着呢。”

“那你快说有什么办法?”翁锐也急道。

“这我一下也说不好,”朱山道,“我在九重门呆了快四年,那里的人比这里多十倍也不止,人家也不一样管的井井有条。”

“哦,那你快说说,人家是怎么管的?”翁锐一下子来了兴趣。

“其实这也没啥,”朱山道,“九重门首要是做生意的,就是按照做生意的需要把整个九重门分为很多个堂口,分别负责采买、储运、工坊、售卖、钱资和护卫等等,把每个人按照各自的本事和需要分配到每个堂口,再在每个堂口设置不同的层级,交给能耐不同的人掌管,每个堂口都各司其职,大师兄到了每个地方都只是问问各堂口管事的罢了,他的事情也不是很多,有时只是想想什么要干什么不要干就是了。”

“别急,让我想想。”

翁锐是个聪明人,虽然他没做过生意,但这道理一讲他就明白,很快,他就发挥门主的权威,对天工门的管控做出了很大的调整和部署。

首先,最重要的是建立司管机构,在门主以下设司修、司律、司礼、司黍四大掌司,分管武功修行、规矩刑律、祭祀礼仪和衣食住行,在四大掌司下各分设两名掌祭辅助掌司,称之为祭修、祭律、祭礼、祭黍,在八位掌祭手下各设两名掌监,分别称为监修、监律、监礼、监黍,具体负责各项事务的落实。

第二是人员分配,根据各司人手需要情况进行分配,包括沌字辈在内以下的所有人都被安置在四司以内,再根据个人的武功高低、能耐大小赋予掌司、掌祭、掌监职位,其余人员都分配在各个掌监座下,由掌监安排各自每天的事务。

第三是定规矩,在原来天工门门规基础之上,修订修行规约、刑律规约、祭祀规约和黍食规约,由各掌司分别掌管,有解决不了之事直接找门主商议,而掌祭、掌监不能解决之事则依次上秉协商,各司之间事务往来可同级协调,协调不了则可上秉上一级协商。

第四是本门元老,对于本门沌字辈以上,也就是天工老人同辈的师兄弟,年岁已大的元老级人物,统一编配元老堂,由一位德高望重者履堂主之职,可针对门内大事对门主行建议之职,诸位元老可不参与门内琐碎事务,自行修行,由各司派人照顾他们起居,颐养天年。

这个门令一下,这天工门可就炸开了锅,对这样的司管规矩既感到新鲜,还有些兴奋,毕竟这里面有不少职位,能坐上一个那也都是有里有面的事情。

翁锐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又征求了元老堂的意见,终于把四司的主要人你选都定了下来。

君瑞虽说只有二十多岁,但他的功夫造诣已经不输给留下来的沌字辈弟子,更是悟性心性极高之人,由他做司修,对发扬光大天工门道义思想和提升武功修为更是适合,况且在四大掌司之中,以司修为首,主要是协助门主管理指导门人的武功修行,在门主不在之时还要暂代门主之权,就像个副门主一样,这也体现了翁锐对这位同龄师侄的器重。

沌和武功极好,辈分又高,为人正直,眼里不揉沙子,他是做司律的不二人选,沌生年岁较大,虽武功略低,但为人忠厚,心思细密,况且已经掌管天工山的资财多年,由他来任司黍一职别人也没话好说。

对司礼这个职位翁锐是动了脑子的。

沌阳是天工老人的随身弟子,一直跟在他左右,他的弟子不多,也就是君瑞和君轩俩个人,以前天工山礼祭交往之事都是沌阳负责,沌阳平时就一直带着君轩办理此事,君轩又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之人,武功虽不及君瑞,但在君字辈里也算佼佼者,很多事都是沌阳交代后由他主办的,气度威仪已经直追师父沌阳,这次沌阳跟天工老人一走,这职位也就君轩合适了。

其他的掌祭和掌监之职,经他与各位掌司商议也都很快定了下来,沌字辈里的沌仪、沌虚、沌清,君字辈里的君曦、君峰、君桃等都榜上有名,这些职位名分一定,各人都各司其职,天工山顿时秩序井然。

第二十一章 恢弘时代-3:盛名

在朱山帮翁锐解决了天工山的管理问题之后不久,朱山又逼着翁锐和朱玉举办婚礼,这是他这次来天工山的主要目的,也是他这个兄长要为妹妹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天工门门主大婚,这不仅是天工门的大事,也是整个武林的大事,但翁锐执意低调,只请了道家三圣门来参加,孙庸是带着新媳妇龙玉来的,这天枢门和天玑门结成亲家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季瑜也是作为天玑门的门主来的,天玑老人也是卸下担子自己飘摇去了。

对三位老人,翁锐心存万分崇敬,都是自己亲自上门去请了的,但三位老人却对这事不很上心,谁也不愿来参见,只是让曾禔作为他们的代表前来表表心意。

这场婚礼规模不大,但也热热闹闹,曾禔看着亦徒亦女的朱玉能有如此归宿,也算心下大安。

朱山从九重门出来之后,就没想到要再回到九重门去,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让他去挣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在天工山呆了几个月之后,他又起了新的心思。

“翁大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朱山还是有点踌躇。

“什么事,你说。”看着这位大舅子,也是自己从前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又能朝夕相处,翁锐心里十分高兴。

“你们天工门这么多人在山上,就山下那些田地里自种自产的东西,你们不觉得这日子清苦啊?”朱山道。

“嘿,你这是怎么啦,”翁锐笑道,“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扣得要命,吃的东西比这可差远了,你也没觉得苦,怎么,这些年在九重门把你给养刁了?呵呵。”

“不是,我是觉得你们这含着金汤匙吃野菜,有点不值当。”朱山道。

“怎么就含着金汤匙了?怎么就不值当?”翁锐道,“你说说看。”

“我是说,你看这天工门的房子建的多好,这山上人的手艺多好,啧啧,”朱山啧了半天舌之后道,“把这么好的东西窝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按你说该怎么办呢?”翁锐逗他道。

“按我说啊,就该带着这些技艺下山,到繁华地域去,凭这手艺给人盖房子,一定能挣很多钱。”朱山道。

“但本门先祖选择这里作为道场,就是为了图个清静,好修身养性啊。”翁锐不以为然道。

“虽说我不懂什么修行,但要是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不能修行,我看这样修了也是白修。”朱山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点赌气。

一听朱山此言,翁锐倒是怔住了半天,一时竟没想出词回复,过了好一会才道:“山子,你这句话确实有些道理。”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朱山道,“你现在是门主,你就说要不要做这个生意吧?”

“这不是我能定的,”翁锐道,“天工门盘踞此地已经有一百多年,祖上有训,挟艺不可出山。”

“唉,这都什么破规矩呀,”朱山急道,“那你说说,当初为什么要定这个规矩?”

“我这也是听天工师伯说的,”翁锐道,“最初是一伙鲁班爷的后人为避战祸举家逃到这里,因为人迹罕至,没有战乱祸害,鲁班爷的技艺这才得以保存,到现在也有一两百年了,大家都遵从这个训示,才可隐名埋姓,保本门安逸,这有什么不对吗?”

“对什么对啊,”朱山道,“就算那时候人们逃到这里是为了避开战祸,那现在还有战祸吗?”

“战祸倒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呀,”朱山埋怨道,“你只知道悟道练武,对外面的事根本不管不顾,现在的世事已经大变了。”

“哥,你怎么这么对锐哥哥说话?”朱山说话的口气连朱玉都看不下去了,翁锐现在可是天工门的门主。

“没有你的事,你不懂的。”朱山在这个火候上连朱玉也不给面子。

“你……”朱玉被他一呛,竟说不出话来,哥哥还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说过话,气得她狠狠的瞪着朱山。

“没事的,玉儿,都是自己人,”翁锐边思索边道,“我也想听他谈谈外面的变化。”

“我是四年前从长安出来的,后来你们也去过长安,”朱山道,“看看现在长安的变化,和我们刚去那里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

“我跟随李豫师兄去过很多地方,到处都有很大的变化。他说自大汉建立以来,已经有五十多年没发生过大的战乱了,还有先文帝、景帝的开明之治,当今皇上的锐意进取和革新,通过轻徭薄赋,鼓励生养,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普通百姓,都逐渐积累了大量的钱财,各地的人口也不断增加,对各种生活必须东西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做生意的人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就九重门来说,就在我去的这三四年时间里,聚集的财富就翻了好几倍,铺子愈来愈多,商路也是越延伸越远,这种景象真是千载难逢,这是挣钱的好机会呀。”

“哪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翁锐道。

“你不是要光大天工门吗?你不是要传承鲁班爷的技艺吗?”朱山道,“你不出去谁会知道?没有钱怎么做到这些?我们出去,把天工门的技艺传到天下,把天工门的名声也让天下知道,我们还能赚很多钱,何乐而不为呢?”

翁锐痴痴的看着面前的朱山,这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守财奴山子了,他跟着那个鬼精鬼精的李豫走南闯北,确实眼光气魄是大不一样了,看来他当初把他送到九重门去确实是送对了,他都有点快被他说服了。

“那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呢?”翁锐道。

“如果你信得过我,”朱山道,“你就挑几个能工巧匠跟我下山,活我去找,价钱我去谈,我们再在外面找些帮工,付他们工钱,我们山上的人只管设计筹划和监督建造,都不用费大力气就能挣钱。”

“你说的倒是轻巧,”翁锐道,“人家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就相信你能盖房子?”

“这有什么呀,”朱山道,“大不了你借我一笔钱,我在人口繁华之地买一块地方,自己先把房子盖起来,凭天工门的手艺,那一定是天下最漂亮的房子,到时候我把这房子一卖不就成了,既赚了钱,还让给别人知道我们天工门的房子盖得好,现在人多,有钱的人也多,只要房子盖得好,根本不愁没人来买。”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呀,”翁锐叹道,“山子,你真的变化很大。”

“那你以为我这些年呆在九重门是白呆的呀。”朱山骄傲的道。

“那你当初还不想去,让锐哥哥费了很多口舌才去。”朱玉呛了朱山一句。

“嘿嘿,那不是想和你们在一起吗!”朱山笑笑道。

“哪现在你要出去还不是一样吗?”朱玉道。

“这不一样,”朱山道,“这样的话我也算加入天工门了,我想回来就随时可以回来的。”

就这样,翁锐又在天工门设立了一个掌司职位司工,但这个位置暂时空着,他只给了朱山一个祭工的位置,并精心挑选了十个愿意跟他下山闯荡的能工巧匠随他下山,但翁锐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天工门的江湖地位。

朱山下山的第一年,就挣了很多钱回来,还娶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媳妇珠儿,名字叫奚珠,那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不但买了他的房子,还把闺女嫁给了他。

到了第三年,朱山已经成了天工门真正的司工,其座下已经有两位祭工和六位监工,统管着天工门在大汉境内繁华区域的六支工部,大量的财富涌向天工门,天工门的名声不光在普通百姓中也越来越响,也让整个武林为之侧目。

再过三四年,天工山已经成了一块圣地,不光是朱山座下有了八位祭工和十八位监工,掌管天下十八支工部外,很多人,特别是很多年轻人,甚至是其他门派的一些人,慕名来到这块昔日人迹罕至的地方,要求学习天工门的技艺,修习天工门的道家功法,整个天工山上人数增加了很多,也比以往更加忙碌,对天工门来说,这真的是开始了一个辉煌的时代。

第二十一章 恢弘时代-4:新锐崛起

在翁锐潜心经营天工山的时候,当下的江湖也在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在道门三圣相继归隐之后,闪耀在三圣门的光环也逐渐变得暗淡,尽管翁锐、孙庸、季瑜他们在江湖上已经博得一定的声名,很多门派也难望其项背,但在十大剑士以上的存在看来,他们也只是荫护在巨人阴影中的几个小孩罢了,年轻人的时代还得靠他们自己去证明。

在这三人之中,翁锐的武功进境是最快的,完全拥有了十大剑士级的战力,但他现在最出名的可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钱,他的钱已经多到别人无法计数的地步,很多事情都能用钱去解决的时候,他的武功反而被淡忘了。

孙庸回归天枢门,成为天枢门门主,尽管有些突然,但细想之后很多人都觉得这很自然,连整个江湖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他的外公是亶爰山人,曾经把天枢门推到江湖顶尖的那个存在。

他的父亲是被称为道门三圣之一的一代奇人天枢老人,虽然前些年作为门主他也没有去管天枢门内的那些事,使得门内年轻一辈的人才有些凋零,但他自己的的功夫却更是炉火纯青,已臻化境,虎尾剑士胥黎在他受手下走不了十招,他的两位师兄,也都是十大剑士般的存在,联手也在他的十二招剑法中败的干干净净。

有他做后盾,孙庸做什么似乎都理所当然。

在孙庸做天枢门门主之前,翁锐在江湖的名气还是很响的,因为那一阵的江湖热点几乎都和他的出道有关,他被师父逼上门主之位没多长时间,却又转投另一个至圣般的存在天工山,把门主之位让给了孙庸,孙庸的上位,江湖的很多人都暗地里觉得他简直就是捡了一个便宜。

孙庸的悲哀就在于此,孙庸的崛起也就从此开始。

孙庸回到云峰山上,还一下子成了天枢门门主,尽管这个结果让云枢子乐开了花,但对孙庸来说却觉得很不自在,他知道别人怎么看他,而这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他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办,甚至都没有想清楚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他把自己关到一间净室,谁也不理,他要好好想想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这一关就是一个多月,好在这山上的事请有云枢子在,他出不出来也不打紧。

一个多月后他总算出来了,在山前山后转悠了几天之后,他找到师叔云枢子,说想对天枢门的弟子说几句话。

云枢子也是个极有智慧之人,自从他接触到翁锐,见识过师兄天枢老人现在的工夫之后,他知道这确实是一条不寻常的修炼之路,他自己恐怕此生也难以在这方面窥到门径,他已到知天命之年,只想走好自己的路,也想把更大的舞台留给年轻人,那就是依着他们,让他们自己走,哪怕走错几步也没有关系。

既然孙庸现在是门主,他想要和门人弟子说几句,这可是他做门主以来的头一次,云枢子郑重地打开了天极殿,先请门内的长辈老者坐定,其他弟子依次或坐或站,把整个天极殿也挤了个满满当当,这才请门主孙庸升座。

孙庸这回也没有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上门主之位,行事颇有乃父风格,没有过多客套,直接道:“诸位长者父辈,诸位门人弟子,我知道自己年岁不大,资历阅历尚浅,对于本门派内的大小事务也不很熟悉,所以我今天在这里说明一点,本门的大小事务都委托云枢师叔打理,云枢师叔但有命令差遣,如我亲临,大家听到了没有?”

大殿之上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几声呼应。

“听到了没有?!”孙庸的这一声以内力发出,浑厚有力,震得殿内诸多人耳膜嗡嗡直响,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所能办到的。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包括诸多长辈,都异口同声道:“听到了。”

“好,既然是听到了,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孙庸道,别看年岁不大,门主的威严之气还是有的,“既是同门之人,理应同道同修,老门主生性散涣,他的东西又不容易被人理解,这么多每年来也没有给他大家讲过多少东西,今天我就来给大家讲讲天枢门武功的修炼法门。”

孙庸此话一出,虽没有人吱声,但却有不少人心怀疑虑,就这么一个小孩,学的还是和他们一样的天枢门的功法剑法,对天枢门的功夫有没有他们熟悉都说不定,就敢说讲天枢门武功的修炼法门。

孙庸并没有理会这一些,他知道,如果他不能拿出一些真东西,即便他做了这个门主,也是个样子货。

孙庸这些年在云枢子和曾禔的亲手缔造下,打下了稳固的天枢门功法剑法基础,此后跟随翁锐开阔眼界,天工门异类体验,八公山天枢老人说道,更有后来的三老仙座峰的顶级观摩,孙庸把自己武功的根插在了天枢门的功夫中,他的眼界见识早已成了一座矗立的山峰,他不光自己要爬,还要带着天枢门的门人弟子去爬。

孙庸从他对天枢门功法剑法的理解讲起,有哪些优势,有哪些劣势,有哪些可以变通的方向,如何因人而异,如何化繁就简,如何由简入繁,如何去体悟每一招每一式中的道理,如何去在世间万物中获取灵感,达成突破等等。

天枢门的众人听着,这每一个方面似乎都听说过,但孙庸所讲的角度却都是新的,其切入点似乎更接地气,没有了名门大派对本门武功高高在上的崇敬,却多了许多拆分揉碎直透骨髓的解析,最后更是讲了武功修炼的道理、道法、道路、道境,不入道,离开道,就没有武功!

孙庸的讲法,是只管他自己讲,听得懂听不懂都不是他的事,这人的天分本来就有高低,没有办法强迫别人去做他做不到的事,只是他给了所有人公平的机会就行,他要补的就是父亲留下的遗憾。

这番话在天枢门引起的震动很大,很多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但还有一些人尽管觉得他讲的有道理,但对他还是不以为然,因为他父亲是老门主天枢老人,对他讲了多少别人怎么知道。

云枢子是由衷的佩服这个自己当年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没几年工夫,他的武功、见识、气度已经日新月异,他讲的很多道理自己都觉得受益匪浅,感慨于江河后浪推前浪的天道法则。

随后的一些日子,几位青字辈和易字辈的弟子来找云枢子,他们觉得对孙庸讲的一些道理没太听懂,想请云枢子给指点一下。

“呵呵呵,凡事都有源头,”云枢子笑道,“这个你们可不能找我,你们直接去找门主便可。”

众弟子摄于门主的声威还是有些胆怯,但到了孙庸这里却远非他们想想,孙庸不但会耐心的给他们讲,讲不清楚了就直接上手,用实战让他们不断地去体会和提高,这使得孙庸身边活跃的天枢门的弟子越来越多,并且有不少还是原来星枢子和宇枢子座下的弟子,孙庸也是同辈待之,绝不藏私,云枢子对此也是暗暗高兴。

过得一段时间,看着本门弟子对武学的修炼情绪十分高涨,翁锐就和师叔云枢子商量,在天枢门内设置一个“闻道节”,每年一次,期限三天,在这一节日里本门弟子可分级相较,既可使优秀者脱颖而出,为本门选拔人才,委以重任,也可防止弟子懒惰,鼓励大家修行。

云枢子对此事肯定得大力支持,对天枢门的弟子来说也是一个福音。

这就是说,这条规矩打破了按辈分排位的老规矩,只要有本事,不管什么辈分都可出人头地,展现自己的修为。

没有了勾心斗角,又有了新的气象,大家专心练功,尽职做事,这天枢门的空气都像新的一样。

安排完这个事情,孙庸自己也有点坐不住了,他说想出去转转。

天工山他不想去,翁锐正在那里帮他给人家修房子,本来那个房子就是自己给人家拆的,总是有些别扭。

他想去龙目山看看,他认识的季瑜已经做了天玑门门主,他自己也想去看看他,但其实在他心里,那里确实有个人让他丢心不下。

到了龙目山上,季瑜当然是按最高规格接待的孙庸,他可是天枢门的门主,这个礼仪还是要的。

但季瑜很快发现,孙庸这次来龙目山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他身上,小师侄龙玉的眼睛也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孙庸,他彻底就明白了什么意思,托词远远的躲开,省的讨人家嫌。

有了龙玉相陪,孙庸在龙目山可谓如鱼得水,这典籍要看,九宫门也要闯,看就看吧,闯就闯吧,看来这以后也不是外人,何况师父以前对翁锐也没有拦过,他在另外两门去人家也都是敞开了让他看,季瑜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这孙庸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待上数日就回去了,但没几个月他又来了,比上会待的时间更长,到最后干脆一呆就是一月,连他娘曾禔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去找天玑老人提亲,干脆把龙玉娶到了云峰山上。

娶得美人归的孙庸并没有消停,她是觉得龙目山的那个九宫门太有意思了,过个一两年他就要去闯一会,十年下来竟然让他闯过了七道,竟然追平了天天呆在龙目山上的季瑜。

因为有了龙玉的关系,孙庸去龙目山的次数显然比到天工山多了不少,这也给了他更多和季瑜切磋的机会,两人的武功进境不知不觉间又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他们所缺的只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经过孙庸这些年的调教,通过每年“闻道节”的选拔,天枢门确实也涌现出了一批武学精英,青字辈的青玉、青乾、青玄、青谷,易字辈里的易濛、易深、易澜、易渊等等,不光在武学上出类拔萃,在门内事务上已经成了云枢子的帮手。

第二十一章 恢弘时代-5:串门

天工门现在的兴旺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最近又增加了一位掌司司艺,掌管整个门派年轻一代公输班所传技艺的修习,这也是天工门不断对外扩张的基础。

有六大掌司管控,翁锐的事情倒是越来越少,变得越来越清闲了,除了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对武功修习上,陪妻子朱玉四处转转,也有更多的时间去逗一下已经四岁的女儿翁娴。

但很快便有人打破了他们的清闲时光,孙庸和妻子龙玉要带着一双儿女来天工山,这也算是多年来两家人的第一次大团聚了。

在朱玉的心里,自从跟随翁锐到了长安,她就认定这个锐哥哥是自己的人了,开始有秦无双暗地里的争夺,后面又遇上龙玉的暗自青睐,好在她自己看得很紧,没有给任何人机会,现在秦姐姐嫁给了卫青卫大哥,龙姐姐嫁给了孙庸小哥哥,并且她们都有了小孩,朱玉终于放下了戒备,再也不怕她们来看她的锐哥哥了。

由于天工山地处偏远,平时能去的地方也不是很多,朱玉在山上确实有些闷得慌,尽管这些年她的医术、毒术和剑术都有极大的进展,但天天捣鼓这些时间长了也会烦的,好在后来有了女儿翁娴,这才使她很大的一部分心思有了着落。

这回听说孙庸小哥哥要带着龙姐姐和两个孩子一起来,她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好觉,天天掐算着日子,估摸着今天一定能到,早早起来就把自己和女儿娴儿打扮好,催促着翁锐赶紧动身,一起下山去迎接。

翁锐笑着摇了摇头,对妻子朱玉的这种表现也是见怪不怪了,抱起翁娴就走。

天工山有两道山门,第一道山门是在山下,也叫外山门,就是个样子,进了那道门就算是进了天工山的地界,第二道山门在山上,叫里山门,这里面才是天工山的核心区域。

一般重要的宾客在里山门迎接也就是了,但朱玉却一定要下山去,看来她真的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天工山外的道路已经被拓宽了好多,原来的大多数阵图还都保留,但留了一些人在山下各处,既是引导新人方便进出,也是指导新进门人认识学习这些阵图,而靠近山脚的诸多暗器机关均已撤掉,只是山上核心区域的阵图机关还保留了一些,各门派总有一些秘密是要保护的。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天下既无大的战事,以天工山现在的实力,也真的没有多少人敢来这里捣乱。

才等了不到一个时辰,朱玉已经将等待的地方往前移了两三次,翁锐笑道,“你要再走都要出山了,呵呵。”

“锐哥哥,你说龙姐姐他们今天到底能不能来啊?”朱玉急道。

“看把你急的,”翁锐道,“按上次来信说的时间,就这一两日便到,这路上情况也不清楚,今天要是来不了,那我们明天再来等就是了,呵呵。”

“不,他们今天一定要来!”朱玉道。

“为什么?”翁锐道。

“我已经等不及了。”朱玉道。

“娘,小哥哥和小妹妹什么时候到啊?”看来小娴儿也等不及了。

“娴儿乖,小哥哥和小妹妹很快就到。”朱玉弯下身子安慰女儿。

“娘,快看,来了!”小娴儿忽然指着远处道。

朱玉直起身子一看,果然远处有两匹马悠悠而来,当下也顾不上翁娴,一撒腿就冲了过去,翁锐无奈的摇了摇头,抱起翁娴缓步跟上。

龙玉看朱玉这么远跑过来,便赶紧下马,顺便把刚满三岁的女儿孙玥也从马上抱了下来,而朱玉过来顾不上打招呼,先冲上去把龙玉紧紧抱住,眼泪咕噜噜往下掉,吓得人家小孩子哇哇直哭。

“玉儿,你看你,”翁锐走上来道,“你吓着孩子了。”

“傻妹妹,你哭什么呀,”龙玉自己的眼眶也红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嗯嗯,我是高兴,”朱玉道,“龙姐姐,你们这回来可是要多住些日子。”

“好好,”龙玉一边答应,一边哄着孩子,“玥儿不哭,这是大婶婶,她专门来接你的,你看小姐姐也来了。”

“师兄,你也来了!”这时孙庸已经站到了马下,六岁的儿子孙珏也站在他跟前。

“嗨,算着日子觉得你们该到了,”翁锐道,“这不,等不及了就直接冲到山下来了,一路还算顺利吧?”

“还算顺利,”孙庸道,“只是这一进山,车就不能走了,只好换乘马,就是孩子有点遭罪。”

“你看几年没见,珏儿都长长这么高了。”翁锐说着,爱怜的摸了摸孙珏的头。

“小哥哥,我是娴儿,你叫什么呀?”翁娴闪着大眼睛大大方方的道。

“我叫孙珏,”孙珏还有点不好意思,“娴儿妹妹好。”

“哎哟,我们家娴儿都这么大了,”龙玉直接把翁娴和女儿抱在了一起,“快让婶婶看看,你看这里还有个小妹妹呢。”

“婶婶好。”这回轮到翁娴胆怯了。

“好了,我们就别在这荒郊野外聊了,”翁锐道,“让孩子上马,我们走着回去。”

这样,他们几人走着,几个孩子在马上坐着,到了外山门,就有人过来把马牵走,这马上不了山,山下也有人管,马上的行李也有人给背上山去。

到了山上,朱玉又是一通安顿,住处安排好了再接风洗尘,完了又拉着龙玉两个去说悄悄话,看着几个孩子在门口玩耍,翁锐孙庸哥俩才聊起了他们的话题。

“听说天枢门现在被你弄得不错,”翁锐道,“年轻一代中总算有人能撑得起来了。”

“唉,内讧也是伤了元气的,”孙庸道,“我爹的弟子本就不多,你们几个都不在山上,云枢师叔的弟子也不多,并且他很多年也没怎么照应,也就青玉师兄的进境比较大,两位师伯下山的时候,除了那位大师兄青乾,其他跟他们比较紧的有点能耐的也都走了,剩下的虽说这些年有些提升,但真正能有出息的还要看更年轻的一代了。”

“难道留下来的里面就没有资质好的?”翁锐道。

“也不是,青乾、青谷、青玄几位师兄还好,”孙庸道,“但其他那些人都已经拘拘谨谨的学了很多年,很难放得开,这习惯一旦养成要改就很费劲,资质好一点的提升当然要快一点,能领略天枢门武功的真谛已属不易,要想突破那就难了。”

“这不还有你在吗,”翁锐道,“现在的结果已经不错了,能够领袖群论、开宗立派的人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还有的是时间。”

“是啊,对这事我也不很着急,现在还是先把自己的路走好,”孙庸道,“这些年师兄这边倒是风生水起啊,呵呵。”

“其实都差不多,我这边在修为上也就是君瑞还行,内功剑法都有一定境界,”翁锐道,“其他的要说有过人之处,那就要数山子了,他这些年可真是风光的厉害,为本门挣了不少钱。”

“这样也好啊,”孙庸道,“他把天工门的工部都开满了天下,这每个工部就是一个天工门的分支啊,这天工门的势力可就大了。”

“其实这也成了天工门的一个软肋,”翁锐道,“这些年山子的工部扩展的太快,山上的人手不断的被拉下去,不光山上的力量薄弱,山下的力量分散,这些弟子跟着山子入商太深,却疏于修炼,其实离我道门的宗旨渐去渐远了。”

“师兄,你还在乎这个呀,呵呵,”孙庸笑道,“当年你在天枢门可不是这么说的,道出乎性,存心修炼之人,哪里都能感应天地,循道而行。”

“呵呵,师弟说得对,”翁锐笑道,“但人在武功行将的突破关键时刻如果心气浮躁,可能更高的境界就要与他无缘了。”

“刚才师兄还说能有此缘份的人可遇不可求,”孙庸道,“难道师兄真还想把天工门的人都培养成像你这样的人?”

“哈哈,是我又执着了。”翁锐笑道。

“你和你以前的那些朋友有过联系吗?”孙庸不好再逼着翁锐,岔开话题道。

“你说的是谁?”翁锐道。

“当然不是说十大剑士里的,”孙庸道,“你原来说过的比较厉害的两个,庐陵钟家的钟铉,还有章郡林家的林枫。”

“自从和他们分开,我还真有十多年没见他们了,”翁锐道,“不过山子经常在外面跑,他们的消息倒是不少,林枫在麒麟剑士阴柔的教导下,似乎有了很大的提升,在年轻一代中风头很盛,钟铉山子还真见过,他求他帮过忙,听说这家伙这些年也得名师指点,功夫更是了得,只是……”

“只是什么?”看翁锐犹犹豫豫的样子,孙庸顿起好奇之心。

“他现在还是孤身一人。”翁锐的话里充满无奈。

“你是说他现在还想着玉儿妹妹?”孙庸道。

“嘘!”翁锐赶紧制止道,“这话可不敢说,要被她听见又要生气了。”

“好好,不说不说,”孙庸道,“看来这位钟公子还真是位情种。”

“那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吧,唉!”翁锐不无遗憾的长叹一声。

“我们不说别人了,几年没见了,师兄的境界又提升了不少吧?”孙庸觉得这个话题也不好再说下去,赶紧道。

“师弟是想探探我的底吧,呵呵。”翁锐道。

“难道师兄不想知道我现在还差你多少?”孙庸道。

“以师弟的天资,这些年定能超出愚兄良多,”翁锐道,“说实在的,我还真对你的那条路很感兴趣。”

“哪何不找个地方印证印证?”孙庸道。

“你今天先好好休息,”翁锐道,“明天晚上吧。”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孙庸脸上顿时显出兴奋之色。

第二十一章 恢弘时代-6:新境界

夜色深沉,星光满天,天工门另一块还未开垦的山峰瑶柱峰,在仙座峰之东,有陡峭岭脊与之相连,犹如一根巨柱直通天顶。

尽管它没有天工极顶高耸,但却陡峭异常,没路也没任何开凿的痕迹,岩石嶙峋,荆棘丛生,这也是天工门的一块禁地,极少有人敢于涉足。

就算这是一块极为险峻之地,但对有些人来说全然不是问题,黑夜中两道黑影闪过,借着微弱的星光,数个起落之后,两人已经站在了瑶柱峰的峰顶,

这块地方并不大,约摸四五丈见方,极不规则也不平坦,突起的石头和低矮的树丛杂于其间,周围都是错落不一的悬崖绝壁。

两道黑影几乎同时落在两块巨石之上,微微的夜风掀动着他们的衣袂,山顶静悄悄的,除了微微的风声没有一点其它声响。

“这地方不错!”这是孙庸的声音。

“是的,我也很少来这里!”这是翁锐的声音。

此时的翁锐刚刚步入而立之年,孙庸也和他相差不远,按说小哥俩要想切磋武功,去哪里不行,非得要跑到这险峻之绝顶相较,但他们都觉得这地方不错。

他们这对师兄弟的关系是因为人际关系绑在一起的,孙庸是天枢老人的儿子,翁锐又是他的亲传弟子,这师兄弟应该没的说,但二人的师承却完全不同,武功的路数也大相径庭,尽管后面在内功修炼上他们取长补短,达成了一致,但这已和各自的师父没太大的关系。

现在二人都已经成为两大门派的门主,在上一辈已经争了几十年高低的两个门派,不会因为这种师兄弟关系就放下,而且会变得更加微妙,这不仅代表他们自己,更代表祖辈所传承下来的名声。

既是门主相争,那就得有门主的气魄和气象,也得有与之相应的高度,挑选一个对两人都陌生而险峻的地方,既现公平,又是一个挑战。

两人静静的站着,但同时都感到了对方身上蓬勃而出的气息,这两种气息的弥漫并没有形成碰撞,而是相互融合继续扩展,继而是双方的气息融为一处,平和而舒畅,汹涌而磅礴,互相激荡,无阻无碍,让人有一种沐浴于温泉中的放松感。

就在此时,孙庸的身形微微一晃,手中的剑闪出一道寒光,在这温润包围的感觉之中悄无声息的刺了过来,一招“云间追魂”,似慢但快如闪电,似柔却凌厉可以穿石,瞬发即至。

翁锐确实很享受这种气息的融合,他没有想到“归一功”练到较高境界竟然有如此妙用,犹如两人合体,相互滋养。

但就在孙庸身形晃动的瞬间,翁锐已经感到了这气息中的突然震动,感觉就像是已经离你很近的一位潜伏者突然的偷袭,让你浑身的汗毛陡然直竖,他的身体也本能的做出反应,一点脚下的巨石,人已侧面飘向另一块石头,身体在空中的旋转中看似徐徐拍出一掌,掌风骤然撞上孙庸的长剑,轰然一声将他的剑震偏。

剑偏了,但人的身子并没有偏,孙庸倏然而至的身形只在翁锐刚才站立的巨石上一点,毫不停留的就跃然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转,手中长剑一振,嗡嗡直响,万道剑影笼罩而下,嘶嘶剑气透人肌肤,这招“繁星万点”的火候直追他的父亲天枢老人。

面对这片剑光,翁锐左手执剑身后,迅疾飘动的身形直插剑影之中,右手倏然间临空拍出数掌,五指各具形态,在掌风中跳跃,洒出万点指影,道道指影带动的指风像一支支暗镖,撞在剑上叮然作响,竟然为他在万道剑影中辟出了一条通道,在他脚落石上的一刹那,身子陡然翻转,执剑的左手带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剑斜向劈出,似拳、似掌、似刀、似剑,真气勃然而发,孙庸不敢轻视,临空一剑撩出,轰然中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出,他借此力一个飘身落到身后数步的一棵矮树之上。

矮树微微一颤,但随即便稳住形态,可见孙庸的轻功已经今非昔比,又上了一个层次。

“师兄,你不用剑?”两人瞬间过了三招,而翁锐不管是守还是攻,都始终没有抽出剑来,这让孙庸有一种翁锐让着自己的感觉。

“谁说我没有用剑?”翁锐道。

“可是这……”孙庸还是有点不理解。

“你不是要看我最近有何进展吗?”翁锐微微一笑。

“这就是?”孙庸觉得难以置信。

“宗物同尘!”翁锐只是简单的说出四个字。

“这是你悟的‘天枢十三剑’的第二式‘宗物同尘’?”孙庸这回真的是惊讶了,虽说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庞,但他的眼睛一定是睁得很大。

“是!”翁锐的回答依旧简单。

“既是剑法,你的剑呢?”孙庸疑惑道。

“在心里!”翁锐的这个回答既是他内心的共鸣,也是一派宗主的气度。

“这么说师兄已经悟到了心剑的境界?”孙庸道。

“那对我来说还是可望而不及的,”翁锐道:“其实这也是套剑法,只是以掌法使出来,也可以说这就是套掌法,我觉得这样使更符合‘宗物同尘’偈语的真意。”

“宗物同尘,”孙庸缓缓道:

“精凝万物聚,

落地百花开。

同餐风雨露,

化神人畜苔。

元力藏日月,

内享仙瑶载。

天下共一物,

徒手化尘埃。”

这是“天枢十三剑”第二剑“宗物同尘”的偈语,作为天枢门的门主,孙庸自然对此熟记于心,但近些年他一直在致力于把对“混沌初开”感悟融于天枢剑法,对“宗物同尘”他还真没花太多的功夫去考虑,看来师兄又走到他的前面去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孙庸继续道:“在你看来,这‘这天枢十三剑’未必就一定要是剑法,就算是拳法、腿法什么的也都可以?”

“上回师娘讲过,这‘天枢十三剑’本来就叫做‘天枢十三偈’,是天枢门祖上留下来的修炼法门,”翁锐道,“只是到了师父这里他才改了。”

“这么说我爹的路走错了?”孙庸道。

“这根本无所谓对错,”翁锐道,“师父自己也讲同道异修,能去领略大道的真意走出自己的路才是真的,师弟你也不是没有按照师父对‘天枢十三剑’的理解走吗?”

“你感觉到了?”孙庸的话语虽说平稳,但里面也透着一丝兴奋。

“我们交手多次,你的变化我岂能不知,”翁锐道,“刚才你使了三招,‘云间追魂’‘繁星万点’和‘斗转星移’,剑式看似还是原来的剑式,但剑势却更加宏大,剑意就更加不同,颇有师父在他的‘混沌初开’中所展现的那种惊破鸿蒙、激浊扬清威能。”

“只是不知这条路走得通走不通?”孙庸悠悠道。

“这么说师弟确实是在‘混沌初开’上有了进展?”翁锐激动道。

“但总是觉得进展不大。”孙庸道。

“不,我觉得很是特别,”翁锐道,“天枢剑法本就博大精深,你把你对‘混沌初开’的道法理解融入其中,使它焕发出更大的威能,这和师祖亶爰山人的路子有点相似,这急不得,需要机缘,机缘到了,也许就是一天的事儿。”

“谢师兄指点,”孙庸道,“我还是想试试师兄的‘宗物同尘’。”

“当然!”翁锐道。

“我有一个要求,”孙庸道,“既是掌法,亦可以掌化剑,师兄不妨放下手中的剑,全力施为。”

“就以师弟!”翁锐道。

翁锐一抬手,那把没出鞘的剑扔在了一边,就在剑脱手的一瞬,孙庸手中的剑已经随着他身形的掠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并且这道弧线在刹那间变成一条奔腾的大河,里面浪花翻腾,剑影闪动,波涛般的银光涌向翁锐。

翁锐也没想到孙庸会将“星河横舟”使成这样,不管是在师叔云枢子还是师娘曾禔的剑下,就连师父和他的两个背叛师门的师兄那里也没见过这样气魄,绝对和翁锐的“开天辟地”有得一拼。

翁锐当下也不敢迟疑,右手拍出,身形飘忽左转,但他这次并没有切入这片银光,而是跃下石头踏入草丛之中,落地的同时两手左右翻飞,无数的掌影印向那片银光,孙庸的身子一震,连同那条白浪翻滚的大河也瞬间向上抬升数分,急切中,孙庸左手反手一掌拍下,与翁锐的掌风相接,轰然作响,身体陡然再提升数尺,空中变招,剑光带着隐隐的雷音劈向翁锐的头部,翁锐则在孙庸变招的同时侧滑数步,回身双手胸前翻飞,结成数道掌影飞向孙庸。

这也就是一个回合,但双方都快速的出了两招,并且速度、劲力、气势都突然拔高了数个层次。

孙庸虽说率先出手,但看到翁锐没有出剑,手下自然不用全力,相应翁锐也不会全力回应,在孙庸知道这是翁锐新悟的“宗物同尘”之后,他便瞬间将自己的战力提升到最高程度,这样做一是他对这位师兄有信心,二是也想验证一下自己这些年所走的路到底成效如何,放眼江湖,在同辈人中,能给他这种切磋机会的恐怕没有第二人了。

翁锐的武功修炼常常依性而为,他对武功的追求也是身心感应、自然而然,就算面对铜墙铁壁、惊涛骇浪那也是随着感应全力以赴,哪怕是被撞得头破血流。

在这种状态下,数招过后,翁锐已经完全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近十年的积累,近些年在天工门的各种玄妙体悟,从他的掌下源源不断地蓬勃而出,孙庸的身形已经快到极致,现在已经是守多攻少,全凭鬼魅般的身法支撑,他拼尽全力就是为了一睹翁锐“宗物同尘”的全貌,但到最后,他还是有点顶不住了,身形稍有迟滞,翁锐的一道掌影已到,无处可躲的孙庸只能拼力一接,借力飞身到数丈以外,籍此化解翁锐掌上浑厚的内力,免得自己受伤,失去攻击感应的翁锐,也是倏然而止,收手平息翻滚的气血。

两人静静的站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这场大战几乎耗尽了两人的真力,他们都需要休息一下。

“师弟的混沌初开确实非同凡响,师弟的‘归一功’已经到了应人界,”翁锐道,“祝贺师弟!”

“师兄恐怕已经过了应天界了吧,”孙庸道,“那十五招掌法更是另辟蹊径,高深莫测。”

“十五招?”翁锐奇道,“我不是有十六招吗?难道没有用完?”

“哈哈哈,看来我缘分薄浅哪,”孙庸笑道,“那就以后有机会再领略师兄的高招。”

“哈哈哈哈!”翁锐笑得也很是畅意。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1:小麻烦

这回孙庸再上天工山,确实多了很多闲暇,除了和师兄翁锐相较武功,还特意去被他拆掉一个角后来又被翁锐修好的秀成阁待了两天,又在翁锐悟天地之智慧,调内息之宇宙,打通任督二脉的混成殿呆了三天,还上翁锐新修的仙成殿闯了一回,对他的提升是巨大的,但他的感觉确实复杂的。

从第一次和翁锐交手,他就这道他和这位师兄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一种难以名状的想法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是天枢老人的儿子,师兄只是天枢老人的弟子,他们的年龄也只差了两三岁,这种巨大的差距一直有形无形的给了他很多压力,他明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挥之不去。

这次上天工山,从他内心来说,确实是想来体悟道法的,和师兄相较也是他体悟的一部分,但看到翁锐在“归一功”上又上了一个层次,已达“应天境”,并且他对“天枢十三剑”的“宗物同尘”也有了新的突破,这让他的心中又多了一丝失落。

与孙庸一样,翁锐这次也是感触良多,他为师弟的进境感到高兴,无论他将“混沌初开”的精意融入天枢剑法,还是他的内功直接跃升两个层次,直达“应人境”,这又给天枢门的武功注入了新的东西,都让他对这位师弟刮目相看,觉得他当年把天枢门主之位让给他算是做对了。

让他更为惊叹的是师弟孙庸的功力的提升之快。

就在此前最近的一次相较之中,他还是有余力去帮孙庸催升他的潜力,提升他的眼界,但这次交手,就算他全力而为,孙庸也是可以以己之力予以抗衡,自己只是多占了点优势而已,看来他以后真的可以不用再为这位师弟操心了。

与他们两个不同的是,似乎两个女人对这武功相较实在是兴趣不大,她们的主要精力就是放在闺房密话和几个孩子身上,到了最后直接无视两个男人的存在,带着孩子把天工山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个遍,这种快乐景象羡煞了无数眼光。

但他们的快乐时光很快到头了,因为天工山有麻烦了。

翁锐正在和孙庸说话,天工门的司修君瑞急急走了进来,先对两位门主施礼,孙庸为客,站起来还礼,怎么说这司修在天工门也是仅次于门主的位置。

“门主,江都工部出事了。”君瑞道。

“什么事?”翁锐道,翁锐对此似乎并不着急。

“江都工部掌监君庭被杀。”君瑞道。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翁锐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也一下子黑了下来。

自从朱山带人在外面开了很多工部,帮人修房子赚钱做生意,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没有停过,有时候是争利益,有时候是争地皮,有时候也是为平衡各地黑白两道的关系,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争一点让一点也就过去了,甚至死人的事也发生过,有一回是因为打架斗殴死了一名弟子,最后是对方拿钱出来了了此事,还有一次是在修建过程中意外摔死了一名帮工,那也是朱山自己拿钱出来了事。

以前出事的时候,都是各地工部自己处理,事后通过各自的祭工告诉司工朱山,告不告诉翁锐那就是朱山自己的事,以前也有他们搞不定的事,只要沌仪、沌虚、沌清、君曦、君峰、君桃等哪位掌祭出面,最多就是君瑞、沌和以及君轩哪位掌司出面,没有搞不定的事。

但这次却不一样,自己门内的一位掌监直接被人杀掉,事先还没有半点消息和征兆,这让翁锐忽然感到一丝不安。

这掌监之位在门内不算很高的级别,但在各地工部,那就是天工门的代表,身份尊崇,无论能力和地位也不是其他江湖门派所能轻视的。

“我是刚接到的飞鸽传书,”君瑞道,“应该是三天前的事。”

“什么人干的?为什么原因?”翁锐道。

“现在这些都还不清楚,”君瑞道,“来信只是说工部遭袭,君庭掌监力战不敌后身亡,对方捣毁了工部后就撤走了,也不清楚是谁干的,朱山司工已经从荆州工部赶去处理了。”

“对方下手如此之狠,山子去恐怕也难接住。”翁锐沉吟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君瑞道,“本想给门主禀报之后我这就赶过去看个究竟。”

“这几年的争斗之事频发,但都没这么严重的,”翁锐道,“我觉得这里边的事没那么简单,这次我想亲自去看看。”

“门主在想什么?”看来君瑞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门立派已经有一百多年,”翁锐道,“这些年来我门偏在一隅,和江湖的交往并不多,也谈不上与谁产生什么恩怨,再加上老门主的德威所在,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与天工门结上梁子。”

“只是近十年来借助司工体系向外发展,弘扬鲁班祖师技艺,传播天工门道法武功,以前就算是为了利益或其他事,那也都是事出有因,多少大家都还有些顾忌,像这样毫无缘由的肆意挑衅,并致我门人弟子伤亡的事件还从来没有过,如果这不是看不起我天工门,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门主了。”

“有这么严重?”君瑞道。

“这些年天工门扩张太快,也抢了很多人挣钱的路子,”翁锐道,“对此我一直心有不安,这江湖之中什么人都有,难免就有想不开的或者自以为是的,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一定是要去会会了,但愿我的想法是多余的。”

“既然是这样,我多带几名弟子去就是了,”君瑞道,“门主现在山上有客,您就不必鞍马劳顿了。”

“这个不妨事的,”孙庸赶紧接话道,“我来此地已有数日,和师兄要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本该近几日就启程回去,恰好碰上此事,你们只要考虑你们门内之事,不要顾忌于我们。”

“嗨,你看把这事竟给忘了,”翁瑞歉然道,“师弟尽管待着,既然这事发生了,也不急在这几日。”

随后翁锐给君瑞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先要山子他们查清原委,有什么线索也不要急于动手,另外你再安排两个人随我同去,这山上的事就交给你了。”

“既是门主如此决定,那我就去安排了。”君瑞说完行礼出去。

“师兄,你打算那天动身?”孙庸看翁锐心意已决,知道这事等不得,所以直接就问他的动身日期。

“我……”翁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这好像是要赶人走似的。

“师兄不必管我,”孙庸道,“从此处前往江都,正好和我回云峰山同路,我们路上还可以边走边聊,只是我想师兄这边要不要我给予协助。”

放在以前,既然是师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有事自然是一起面对,但现在就不同了,他们是两个门派的门主,代表的是各自的门派,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谢师弟好意,”翁锐自是不会让孙庸插手,人家那是客气,对自己那也是个面子,“这点事我自己去就行,实在有扛不过的,自然会去麻烦师弟。”

“那山子会有危险吗?”都是在一起呆过的兄弟,孙庸自然对他多关心一分。

“我心里怕的就是这个,”翁锐道,“对方这次下手如此之狠,可见他们已经肆无忌惮,山子自身的功夫有限,这几年的好生意又助长了他的脾气,我真怕他意气用事,他手下的那些人能强过君庭的不多。”

“既如此,我就不再耽搁师兄了,”孙庸道,“明天我就启程返回云峰山。”

“也好,那我明天和师弟一同启程,”翁锐道,“出了山到了平坦之地,你还是改乘车,这样孩子也能舒服一些。”

“这些都不劳师兄费心,”孙庸道,“我自会料理。”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2:发飙

就在翁锐从天工山赶往江都的时候,朱山已经到了江都工部,随行的还有君桃和另外一名壮汉李宪。

君桃本有志于武功修行,他的功夫很是不错,是朱山从君瑞那里硬挖过来的,一是君桃和他年龄相仿,比较对脾气,另外就是他的武功好,可以弥补他的不足,现在虽说也是一名祭工,手下也有两位监工,但却没有相应的工部,朱山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朱山与天工山以及各个工部的联系都是他负责安排的。

另一位李宪身份就比较特殊,他是九重门大师兄李豫的堂弟,年纪已经有四十多岁,看他长得粗粗壮壮,功夫却是一般,就连朱山打他两个三个也是没有问题,但他有一个好处,跟随李豫多年,特别精于算计,还很会审时度势,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他是李豫特别派到朱山身边的,朱山这些年发达了,依托天工门挣的钱比九重门世代加起来的还多,看得李豫眼睛直冒血,让这个李宪过来,就是为了和朱山谈合作,在天工门的扩展中分得一杯羹。

朱山经商的本事是在九重门学的,对这件事自然不会拒绝,另外和九重门合作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九重门的发展时间长,网点遍布天下,哪里有机会有活他们的消息很是灵通,另外九重门也有的是钱,有了九重门的协助,他在很多地方的启动钱款就变得宽松了许多。

朱山这样做也是有点迫不得已,虽说天工门树大根深,在建筑技法上独树一帜,但这些人都太过于追求他们的那个“道”,精益求精,至善至美,往往都不屑于计算成本和工时,这在生意场上可是大忌,人傻钱多的好赚,但对精于算计的主顾那就很难行得通,有了一位合作者,不但可以通过他们获得别人的做法和底限,更可以给天工门的这些人讲讲道理,让这些整天沉浸在修炼中的人也食点人间烟火。

朱山他们到达江都工部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傍晚,远远的就看见工部的大门外悬挂着一道白帐,显示这家有人去世,但门口冷清,极少有人进出,只是远远的有些人站着朝这边观瞧。

这个地方虽不是处于繁华闹市,但也属于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上,是所有官宦、商贾、百姓出城的干道之一,这处馆舍是朱山四五年前亲自来督建的,地方也是他选的,古朴大方中又不乏精雕细琢,门楼、庭院、主楼、配舍、后厅,布局大气威严,空间宽阔流畅,将天工门的高超技艺表现得淋漓尽致,也正因如此,才吸引了诸多有钱人的眼球,也为江都工部拉来不少活计。

这么漂亮的一座庭院,朱山他们进去的时候院子里依然是乱七八糟,看来两三天前那场打斗的痕迹到现在都没人收拾,看见他们进去这才有人出来迎接。

“朱掌司,君桃掌祭,你们来了!”出来的君悦上前行礼,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君兰,他们是一对兄弟。

“哦,君悦、君兰,现在这里谁管?”朱山皱皱眉头道。

“是我和君兰在管,”君悦道,“沌仪师叔已经来了,在里面。”

“好,我们进去看看。”朱山道。

他们进到前厅,里面有十几个人,有天工门的,也有临时找来的当地帮工头目,君庭的尸首已经入殓,棺木停放在大厅之上,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跪在堂前,坐在一边的掌祭沌仪看见朱山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朱掌司好,您可来了!”沌仪的话里有些惶恐,这是他管辖的工部,这里出了事情,他也脱不了干系。

一看是朱山来了,跪在堂前的妇人赶紧上前跪倒:“朱掌司,您一定要为我们当家的做主啊,他死的太冤了,呜……”本来安静的大厅内又传出哭声。

“大嫂节哀,”尽管君庭的地位低于朱山很多,但他的年纪却大了朱山不少,“我这次来一定会还君庭掌监一个公道。”

“朱掌司您请坐,二位也请坐,”沌仪道,“你们先喝点茶,我这就吩咐下去准备酒食。”

“简单吃点就行了,”朱山这时候可没什么心情吃饭,这掌司的架子和威严这么多年也磨练出来了,“晚饭后你们几位即刻到后厅议事。”

“是。”沌仪赶紧叫人去安排。

简单的晚饭过后,后厅已经点起了灯,房子不小,尽管已经有数盏灯亮着,但后厅依旧不是很明亮。

里面坐的人也不多,除了朱山、君桃和李宪,就是沌仪和君悦、君兰兄弟,还有两位当日在场的两个本地工头。

“前面都安排好了?”朱山道。

“都安排好了,”沌仪道,“君庭的妻子执意要在前厅守着,还有几名兄弟陪着。”

“其他的人呢?”朱山道。

“其他的人都在几个工地守着,”君悦道,“几个工地也都被砸了,大家人心惶惶,这几天都没有干活了。”

“怎么,连工地都被砸了?”朱山的心更加一沉,“还有没有死人?”

“这倒没有,”君悦道,“只是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

“你们这么停着,主家没找你们麻烦?”朱山道。

“怎么没有?”君兰道,“跟几个主家都是我在联系,这事发生后他们也吓得要死,有两个都要求我们撤出了,他们想另找人做,我们本来要复工,也被他们拦了下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朱山道。

“我们也不知道,”君悦道,“本来都好好的,忽然就闯来了这么一伙人,也不讲什么事情,也不跟你讲话,就开始砸东西,君庭掌监出去和他们理论,他们不但不理,还动手打人,他被迫还手,但抵不住他们人多,最后就被他们打死了。”

“哪你们都是死人吗?”朱山已经是怒火中烧,堂堂天工门的一个掌监,在自己的工部庭院被人打死,这不光是他没面子,连整个天工门都没面子。

“那天家里只有君庭掌监和我,还有他们几个正在安排活计的工头,”君悦道,“我见君庭掌监动手我也冲了上去,但没打几下就被两个人死死摁住动弹不了,他们几个都不会武功,他们有一个领头的特别厉害。”

“是啊,那些人太厉害了!”一位工头也赶紧道。

“他们砸完这里又去了别的地方,还伤了不少人。”另一位工头也道。

“你们平时不都在练武吗?”朱山怒道,“还都给自己取个好听的名字,每天都把天工门的道法吊在嘴上,这时候本事都上哪里去了?”

“朱掌司息怒,”沌仪道,“他们都是后来才进入天工门的弟子,主要都是修习技艺,武功练的时间确实不长。”

“那你练武的时间不短了吧,”朱山继续呛道,“这都是你管辖的工部,你来说说看。”

“我知道我难辞其咎,”沌仪到底年长一些,说话也稳重的多,“这几年发展得快,我要几头跑,也没想到这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的疏忽。”

“朱掌司,”君桃看着朱山给沌仪发火,那毕竟是自己的师叔,所以赶紧劝解道,“沌仪师叔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确实到处人手都紧,出这种事也不能全怪他,我们还是先要查清这件事的原委才好。”

“是啊,现在不是我们发火的时候,”李宪也道,“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平白无故发生,都会有他的来龙去脉,都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好,那我不说了,你们问吧。”看来朱山的火气还是没消。

“沌仪师叔,你过来的早,有没有了解到一些情况?”君桃道。

“我也是昨天刚到的,去过各个工地,也问了一些,了解的情况也不多,”沌仪道,“第一,这些人成群结队,训练有素,有人领头,且武功高强,不像是街头的闲散地痞,可能跟江湖帮派有关;第二,这些人来了就直冲工部和各个工地,目的性非常强,显然是有备而来;第三,他们来了既不提啥要求,也不讲啥道理,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就是想威胁我们。”

“他们想威胁我们什么?”朱山道。

“或许是让我们不敢再在这里做生意?”沌仪道。

“难道是我们挡了谁的财路?或者是我们抢了谁的生意?”李宪道。

“那这就要问问他们了,”朱山对君悦、君兰两兄弟道,“这里和我们旗鼓相当可以抗衡的门派都有哪些?”

“那这就不止一个了,”君悦道,“有玄墨门和仙工坊,还有……”

“还有神匠坊。”君兰补充道。

“对,还有神匠坊,”君悦道,“其他的应该都没关系,他们本身就小,要做的那些活也不是我们要做的。”

“那你们最近有没有和他们发生过什么冲突?”李宪问道。

“应该没什么大的冲突,”君悦道,“就算是有一些小的冲突也都是双方协商解决的,到不了要打架死人的地步。”

“就算是和他们与关系,他们要不承认你也没有办法。”李宪道。

“那这些人有没有人认识?”朱山道。

“这个我还真问了,”沌仪道,“附近没有人认识这些人,我和君悦带了不少人还去了江都城里的各处帮派,甚至连叫花子待的地方都去看过了,就是没见到这些人的影子。”

“这么看来,这些人还真不是这江都城里的,”李宪道,“我有一个想法,城里没有就往城外找,看看五十里以内、一百里、两百里以内有些什么厉害的帮派,再在这些地方到江都的沿途打听一下,看看那几天有没有人看到过这么一伙人?”

“这还真是个办法,我看可行。”朱山道。

“那我明天就安排我们的人去查问,”沌仪道,“要打听这附近有点名气的门派还是不难。”

“好,那就先这样,”朱山道,“明天这查问的事就有劳沌仪掌祭安排了,君悦你明天带人把馆舍打扫干净,准备君庭的后事,君兰跟我和李宪大哥去看看几位有想法的主顾,我们的工地也要尽快复工。”

“我跟你去吧。”君桃道。

“你去干什么,我又不是去打架,”朱山道,“你就和沌仪掌祭一起查查这件事的原委吧。”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3:火灵门

第二天,江都工部的人手都被调动起来,开始各忙各的,人员进进出出,总算恢复了一些活力,但所有的人都面色阴沉,情绪不高,明显还没有从前几天的阴霾中解脱出来。

君悦这边的事好办,收拾宅院,准备君庭的后事,顺便给大伙做做后勤。

沌仪这边的事阵势可就大了,一大早就集中起了几十个人,分成七八个组,每个组都有一个人带着,分头去查访各种可能的消息,沌仪和君桃也呆在两个组中,目标是最可能的两个方向。

朱山今天已经没有了昨天那么大的火气,就带着君兰和李宪去看了两家主顾,也就小半天功夫,这两家已经答应让他们继续开工,原因是朱山给的条件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保质保量,不拖工期,工价减半,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要是还有人上门捣乱,如果造成损失都算天工门的,并且用天工门的声誉来保障主家的安全,还有李宪在一旁给他们盘算着各种利益,这事就算办成了。

对朱山来讲,这几处活已经不是赚不赚钱的事了。

这几天整个江都城都在议论这事,说是天工门江都工部已经不行了,掌监都被人家杀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估计是呆不长了。

有的人还说这后面的人非常厉害,这天工门都不是对手,再把活给他们干恐怕家里人都不得安宁等等。

有了这些说法,不光是现在的主家人心惶惶,正在谈的一些主家更是闭门谢客,不愿见面,或者直接把活计交给别人去干了。

朱山花这么大代价让各个地方正常开工,就是想平息这些议论,重新竖起天工门的面子,如果再拖下去,现在的几家黄了,后面要想再在这里接活那就难了。

要知道,这天工门接的活都是大活,他们的活要求很高,不是别人轻易接得了的,利润也是极为丰厚的,对朱山这个爱财如命的人来说,要他做出让利的举动,那已经是在割他的肉了,并且割的还很深,但朱山深知其中利害,再疼他也忍了。

当天的安排还是很有成效的,到了傍晚时分,沌仪和君桃他们就回来了,好几路消息都指向离江都以南大约一百多里地一个叫火神凹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叫火灵门,这个门派有重大嫌疑。

“这个火神凹是个什么地方?”朱山问道。

“这个地方还真有点神奇,”沌仪道,“听说很久以前,也许有几百年了吧,那里着过一次火,火势很大,把周围的好几里以内山林都烧着了,很多房屋被烧,不少人也被烧死了,但奇怪的是有一个山凹之处的一大片林子却幸存了下来,周围都化成了一片灰烬,但这片林子却毫发未损,由此还保护了不少前来避火的百姓,有人说这是火神护佑,最后当地人就把这处山凹叫做火神凹,还特地在此修建了庙宇供奉火神,听说这个火神庙香火一直很旺。”

“那这和这个火灵门有什么关系?”朱山道。

“这个火灵门时间不长,大概只有几十年时间吧,”沌仪道,“据说由于火神庙的香火很旺,几十年前忽然来了一伙强人霸占了火神凹,借着这个名字在那里建立了一个门派叫火灵门,并把火神庙围在了里面,这样当地百姓的供奉和香火布施就成了他们的了。”

“这伙人很厉害吗?”朱山道。

“没听说过,”沌仪道,“这伙人确实有点本事,但也就是欺负欺负当地的百姓,在江湖上那是挂不上号的,听说这些人为了让当地人多去上香供奉,经常还暗地里干些纵火的勾当,想烧哪里就烧哪里,简直把自己当成火神了,当地百姓特别是一些大户敢怒不敢言,只好破财免灾,多些供奉求个平安。”

“这不就是当地一霸吗,”朱山道,“难道这没人管吗?”

“这些人有些邪性,”沌仪道,“他们行事怪异,神神秘秘,很多时候都是别人猜的,没有真凭实据官府也是无可奈何,特别是当地人家里着火了还要请他们做法事保平安,更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凭他们的本事就能打死君庭?”朱山愈加不解。

“问题就在这里,”君桃道,“就是这么个连三流都算不上的下三滥的小门派,居然敢挑我天工门的工部,还把我们一位掌监给打死了,我觉得这不是他们这么一个小门派能做得到的。”

“这么说,这背后还有人?”朱山道。

“如果真是这个火灵门干的,哪这背后一定有人!”君桃决然道。

“这人会是谁呢?”朱山沉吟道。

“这也得到了这个火灵门才能知道。”君桃道。

“我们就去会会这个火灵门。”朱山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们明天就去!”君悦道,他对君庭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总想快点给他报仇。

“不,明天先给君庭下葬,”朱山道,“我天工门的弟子遭此大难,能让他早点入土为安我们也好做后面的事,就是送他一程也要隆重一点,明天所有各个场地的本门弟子和当地帮工,都到场给君庭送葬。”

“这事不等门主来了?”沌仪问道。

“就算门主收到讯息即刻启程,最快也得个五六天时间,等不及了,”朱山道,“再说,门主过来是要解决更重要的问题,不要让他在这件事上再多费精力。”

“哪江都城里的一些同行要不要请?”君兰问道。

“当然要请,”朱山道,“不光同行要请,就是当地的其他一些头面人物、江湖门派也要请,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但我们自己这件事要做的堂堂正正,要有底气,要有声势,一个江都工部那也代表的是天工门,不管是谁在挑这件事,我们也一定要让他知道,天工门对这件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邀请的事今天就安排去做。”

“是,我这就去做安排。”君兰道。

“那我们明天要不要做些准备?”看来君兰对这件事请还是心有余悸。

“有什么好准备的,”君桃道,“我们到处找人找不到,要是明天有人敢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是爷们大开杀戒的时候,天工门从不额外生事,但天工门绝不是泥捏的!”

“对,没什么好怕的,”沌仪也道,“明天我们的人都集中在这里,就算是那个江湖大派也足以抗衡,要是我们都不行,那看来这件事只有门主来解决了。”

“其他的事先不说了,”朱山道,“先安排明天的事。”

天工门江都工部掌监君庭出殡,不光是在江都工部,就算是在整个江都那也是件大事,单说这君庭本人,那也算得上是江都的头面人物之一,因为在这四五年时间里,这城里一半以上新建的大宅院都是通过他的手盖起来的,他想不出名都不行。

本来这君庭一出事,看到天工门败得这么惨,损失这么大,大家对这后面的事情有各种猜测,就算本来关系很好的人最近也很收敛,生怕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但看到最近两天天工门来了不少大人物,也看到他们在四处查访前来袭击的人,现在又这么大张旗鼓的给君庭出殡,说明天工门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后面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很多人的胆子又放开了一些,该行的礼还是要行,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相对于这些头面人物,普通百姓就随意多了,当日对工部的袭击确实有些可怕,有些人都干脆回家关起了门,但今天却是天工门在江都最人多势众的一天,就算是有什么事也应该不会殃及到自己身上,因此沿街观礼送行和看热闹的人很多。

虽说江都工部的人以及朱山、沌仪、君桃等人都是做了准备的,但这一天的事出奇的顺利,甚至连半点错都没出,更不要说有人来捣乱了。

安顿了君庭的后事,大家总算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第二天一起来,沌仪、君桃等人陪朱山吃过早饭,朱山筷子一放,抹了一把嘴道:“走,去火神凹。”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4:上门找事

朱山、沌仪、君桃和君悦四人骑马,一百多里地小半天就到了,这火神凹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三面环山,中间虽是个山凹,但也很是宽敞,至少有一两里地见方,周围不高的山上也是郁郁葱葱,已经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火烧过的痕迹。

火神庙就处在这片山凹的中间地带,有一条修葺非常整齐的石板路一直从外面延伸进去,两边都是一搂多粗的樟树和青槐,虽不是很高,但很粗壮,树冠很大,百年以上树龄的大树比比皆是,将道路两边的空地遮盖的严严实实,果然是一块风水宝地。

众人沿石板路一直往里,百丈之外就是火神庙,他们下马,在庙门外路边的一处停放车马的空地上把马栓好,步入庙宇院落的大门。

在院落的正中间,有一处不高也不是很大的庙宇,一看就非常有年代感,古朴、威严,但却没有一点破旧之感,在这座庙宇大门之上,有一块古旧的篆书横匾“火神庙”,庙内神像法相庄严威武,庙外香烟缭绕,香案之上供奉十分丰富,还有不少信众在往功德箱里投放着钱币。

在这座火神庙的后面,是一座大殿,要比前面这古旧矮小的火神庙高大很多,也新了很多,大殿前面广场的两边是两座偏殿,虽比大殿要小很多,但也比前面真正的火神庙大了不少,所有这些一看就是后来修建,都没有都少年份。

虽说在天工门的人看来后面这几座殿宇建筑风格有点不伦不类,根本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但其起名却颇有意思,正中的大殿叫朱雀殿,左首偏殿叫祝融殿,右首偏殿叫回禄殿,里面也塑着不同的神灵,香火同样旺盛。

“这都又是些什么?”朱山对此不是太懂。

“这些都是火神啊,”君桃道,“朱雀是四灵中的火神,是天上的神,祝融和回禄是人间的神,只不过这两人的能耐不同,祝融是教人们如何用火的神,而这个回禄却是带给人们火灾的神,这也都是道家敬的神灵。”

“那为什么还要祭奠他?”朱山指着回禄殿道。

“求他少做点孽!”沌仪狠声道,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游览来的,对于朱山在这里还有闲心东看西看有点不理解。

“哦,是这样啊,”朱山悠然道,“那这几座神我们都拜拜,香火钱多放一点。”

“掌司,您这是……”君悦的话没讲下去,明知道这些人有可能就是杀害同门之人,还要给他们钱,这他绝对想不通。

“人有可能是坏人,但神是不会错的,”朱山这时候说话也讲起了哲理,说明这家伙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历练,做事的火候把控能力也提升了不少,“不管到了哪里,神灵为大,拜完了我们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怪我们了,呵呵。”

“门主讲的有理,拜!拜!”君桃一听倒首先拜了起来,他是无所谓,这是很多道家道场都供奉的神灵,就连他们天工山也有一尊火神,做大事前拜拜神总没错的。

沌仪和君悦见状,也上去拜祭,但显然要敷衍得多。

拜完了,朱山周围看了看,从这火神庙的核心部位,往后面有左右两条道,道路尽头是掩映在树林后面的一片屋舍,想必那就是火灵门的所在地。

“这地方景色不错,我们到后面去看看!”朱山给众人一个眼色,君桃率先踏入一侧的一条道路,其他人漫步跟上。

这回他们没走多少路,不过是拐个弯三五十丈的距离,他们便看到一个偌大的院子,左右两道门正好对着从火神庙延伸出来的两条路,门不大,但也挺有威严,并且有人把守。

“你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还没到门跟前,已经有人站在当路,远远的质问他们。

“拜火神求平安的!”走在前面的君桃道。

“拜火神到前面去拜,这里不许进去!”拦路人的口气并不是很好。

“这前面庙小,在那里拜都是小生意,”君桃上前两步道,“我们这里有笔求火神保佑的大生意,必须见到真神。”

“什么小生意、大生意,我们这里不做生意,”拦路的小伙子一看这些人越走越近,还不听话,已经有点生气,“快走!快走!”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送上门的生意也不做,”君桃继续边走边道,“火灵门要不做生意,你们这么多人谁来养活呢?”

“站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拦路的小伙子已经彻底怒了,“嚓”的一下抽出了剑。

“我们是来拜真神的,”君桃道,“见了真神自然会知道我们是谁。”

“识相的赶快离开,否则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真神在哪里。”拦路的小伙子顿时跋扈起来,看来平时他根本就没碰到过这样的事,火灵门的另外两个弟子抱着剑,斜靠在门口,脸上一脸的不屑。

“你是说你吗?”君桃上前一步,还没等面前的家伙举起剑来,抬手一个前推,那家伙就“噔噔”后退两步,直接坐到地上。

“你找死!”

另外两人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君桃会突然出手,速度还这么快,怒吼一声,拎着剑上来直接就砍,对于这种小角色,君桃的剑都不用出鞘,左搪右挡,也就三两招的功夫,这两个人就躺在了地上,连那个刚才摔倒的爬起来又再次被打趴到地上。

“就你们这点本事,看来离真神还差的太远。”

君桃说着,跨过躺在地上的三名火灵门弟子,进了火灵门的庭院大门,其他人也跟了进来。

“哟,这是哪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闯我火灵门的要地?”刚才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里面的人,他们进去没走多远,一位四十多岁的虬脸大汉带着五六个人抄着家伙从里面涌了出来,挡住了朱山他们的去路。

“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朱山没理他们,而是转头问君悦,因为只有他那天看清了来袭击的那些人。

君悦仔细地看了看,摇头道:“没有。”

“打!”朱山就简单一个字。

“你说什么?”虬脸大汉一听就往上冲:“胆敢闯到本门来撒野,你……”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君桃的剑已经拍在了他的面门,顿时满脸桃花开,就在他身子一个踉跄一愣神的功夫,硕大的身躯已经被君桃一脚踹飞,朝后重重的跌在地上,随行火灵门弟子一看老大被打,就一起冲了上来,但对君桃来说这也只是一盘小菜,没几下这些人都已经被干倒在地上,并且各个挂彩,虽然模样惨不忍睹,但其伤势显然都不是很重。

“我说过了,我们是来见真神的,”君桃道,“快去请真神来见,不然今天就烧了你们这个狗窝,让你们的祖师爷给你们添个彩。”

“不用请了,我来打发你们就够了。”

正说着,又从后面急匆匆地走出一伙劲装大汉,得有十多个人,为首的两位更是扎绑紧致,身体精壮,看起来功夫不浅,这伙人都手持家伙,目露凶光,恨不能把朱山他们几个撕碎。

“就是他,那天打我的就是他!”还没等朱山问,君悦就指着其中一位领头的道。

“拿下!”朱山这回说了两个字。

由于有了君悦的指认,君桃就不再废话,朱山的口令一下,他第一个就窜了出去,沌仪虽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不再闲着,同时执剑冲了出去,君悦更是不甘落后,这些天他们都快憋疯了,莫名其妙被打的那口气全出在了这里,只有朱山悠闲地站在一边观瞧。

天工门现在也算是最大的江湖门派之一,其武功也是位列三圣之一,一般人高不可攀的那种,今天这里可有两位掌祭级的存在,自是不会丢了天工门武功的脸,并且下手毫不留情。

人家一上来连话都不答一个就弄死了自己的一名掌监,这回敬一下也是应该的,这不,也就一小会的功夫,刚才还在嗷嗷乱叫的一伙人就倒了一地,有几个眼看着就要断气,两位领头的更是浑身是血,被君桃和沌仪摁在了地上。

“这里面有没有杀君庭的人?”朱山问道。

“没有!”君悦仔细的看了看道。

“知道不知道他那只胳膊按的你?”朱山指着君悦刚才指认的那位火灵门弟子问道。

“知道!”君悦道。

“卸掉它!”朱山这回说了三个字。

“是!”君悦答应一声,上前抡起剑就要斩落。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5:沦为人质

“住手!”伴随着一声尖细、刺耳的怪叫,从后面又转出一位人来,五十来岁,中等个子,瘦削的脸上还留着一撮胡子,打扮的似道非道,似俗非俗,看着就有几分阴气,后面还跟着几位门内高手,“这是谁啊,竟敢到本门撒野,这是要把路走绝吗?”

“门主,快救我,”被君悦要斩掉胳膊的那位惨叫道,“他们是天工门的人。”

“你就是火灵门门主裘禄?”朱山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然后问君悦道,“是他吗?”

君悦摇了摇头。

“那就好,”朱山道,“我这是要给他留下一个教训,天工门的人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朱山非常清楚,天工门的工部现在遍布天下各处,他不可能在各个地方都派驻强大的保护力量,再说天工门真正的高手也没有那么多,如果不能借此留下天工门的威名,让别有用心者打消掉在天工门试手的主意,那他就算是忙死也跑不过来。

“哟,我说是谁这么厉害,原来是天工门的人到了,”裘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道,“还没有请教诸位是谁呢?”

“天工门工部掌司朱山!”朱山道。

“哦,既是朱掌司到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裘禄道,“事有事在,难为几个手下的兄弟这不该是天工门这样的大派所为吧。”

“你不用给我带这种高帽子,”朱山道,“识相的你就把杀害君庭的人叫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们俩的本事也杀不了君庭掌监啊,”裘禄道,“朱掌司不妨先放了他们,其他的我们进去再说?”

朱山一抬手,君桃和沌仪就起身放开了那两人,站回了朱山身边。

“这两位是……?”裘禄问道。

“君桃。”

“沌仪。”

两人道。

“哦,原来是两位掌祭啊,果然厉害,”裘禄一伸手道,“诸位可否里面叙话。”

“哼!”朱山冷哼一声道,“我说的是杀人的人!”

“到了里面不就有了吗?”裘禄道,“难道你们天工门的人还怕了我们这么个小小的门派不成?”

裘禄说完一挥手让众人收拾残局,自己转身朝里面走,朱山等人也没有犹豫,跟着他进去,凶手要办,大仇要报,但他也有诸多疑惑要问。

到了火灵门主厅,众人分宾主坐定,刚才那几位高手也跟着进来站到一边,裘禄道:“朱掌司,这真的是一个误会?”

“这么说你认了?”朱山道。

“您看你都赶上门来了,我不认还有用吗?”裘禄道。

“为什么?”朱山道,这是他现在最想了解的事情。

“我刚才都说了,这真的是一场误会。”裘禄的脸色竟然显出几分无辜来。

“误会?有误会杀人的吗?”朱山面色阴冷道。

“这不是失手了吗,嘿嘿。”裘禄皮笑肉不笑道

“一上来话也不答一个,直接出手杀人,这也算失手?”朱山道。

“他们不是冲天工门去的,这不是认错门了吗。”看来这个裘禄是要将无耻进行到底了。

“啪”的一声朱山的手拍在了桌子上,“认错了?那么大的字就写在那里你说认错了,你是在玩我吧?”

“这些人都是粗人,不是不认识字吗,呵呵。”裘禄的话说的如此无赖,竟然还能笑得笑得十分轻松,看来他们对此早有准备。

“看来裘门主是不想好好谈这件事了。”朱山现在倒不是很着急了。

“那你们想怎样?”裘禄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朱山道,“我今天必须把杀人者的人头带回去,否则这什么人都敢到天工门去杀人,最后说认错门了,天工门这面子丢不起!”

“要是带不走呢?”裘禄脸色一冷道。

“那我就一把火把这里烧个干净,”朱山道,“让火神也保佑不了你们。”

“哼,就凭你们四个?”裘禄面露不屑。

君桃一个闪身,剑已经架到了裘禄的脖子上,火灵门的几位高手想往上扑,也被沌仪和君悦拦了下来。

“要不我们试试?”君桃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有些冲动,”裘禄轻轻的把君桃的剑往外推了几分,“天工门的功夫确实利害,但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武力来解决的。”

“那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朱山的话音未落,忽然从一旁闪出一个人来,急速袭向朱山,朱山本能一闪,转身一拳轰出,正是从八爷那里学来的“降魔伏虎”,但对方左手一切,右手一把明亮亮的匕首直刺过来,朱山剑未出鞘,不敢硬接,直接脚下一较力飞身而起,在空中两脚分别踢向对方的右手和头部,又是一招腿法“蛟腾”,并且又很又准,力道十足,可见他这几年也没少下功夫。

对方见状收手矮身,就在这一瞬间,朱山的剑已经拔出,一招“长虹贯日”带着啸声直劈而下,这三招拳法、腿法、剑法瞬间转换,没给对方留下丝毫余地,来人就地一滚总算躲过一招,那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正当朱山取得优势想继续下狠招的时候,一道灰影闪出,他感觉只是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他点了穴道,刚才袭击他的人也迅速爬起来,用匕首抵住了朱山的脖子。

那位灰衣老者身材高大,步态轻盈,满头白发,须髯飘飘,但也有一块灰布蒙住的他的脸,看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迥然冷森,透出摄人的光芒。

“你这不是天工门的武功,”一位灰衣老者道,“武痴阴泰是你什么人?”

朱山对于武功,本来只是好奇,志不在此,跟着翁锐学的时候还没有朱玉和猪猪认真,但到了八爷阴泰给他教他那“三剑”、“三脚”、“三拳”的时候,他还真是认真学了,八爷看出朱山的特质,用这种方法把他一生的武学精华凝缩在这几招内,还陪他演绎了不少这其中的变化,也算是给他打了一个不错的基础。

因为八爷教的招数不多,也没给他提过分复杂的要求,朱山自己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在这十年之中,倒是对这几招一点都没放下,有时间就去练,不光是招数,还有内功的吐纳调息,都已经练的纯熟无比,熟能生巧,他竟然有了不少的体会,不管是对这些招数,还有武功本身,自然也就有了不少演化。

对这些功夫,朱山一直认为那就是八爷为了防止他挨打教给他的几招防身功夫,等到他练熟了,偶尔的几次使用才发现这其中蕴藏的巨大威力,后悔他当时没跟八爷多学几招,翁锐后来也告诉他不要贪多,更指点了不少武功修炼的要点,让他明白只要他能把八爷的这些招数吃透,也够他一生受用了。

此后朱山对武功的修炼确实上心了许多,三五年下来竟然有了一定的境界,虽说不能和他同级的君瑞、沌阳他们相比,但在掌祭一级的武功里面已经很出挑了,他并没有真正的展示过,别人也都以为他就是个软柿子,但今天猛然间一出手,把在场的人,包括天工门的人都吓了一跳,要没有灰衣老人的出现,他都有可能碾压式的把杀君庭的那个家伙给宰了也说不定。

“这跟你有关系吗?”对朱山来说,这么多年了,这是认出他武功渊源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那么厉害,这让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对八爷的感动。

“看来这老东西确实没死,”灰衣老者道,“他在哪里?”

“你又是谁?”朱山还是那句话,“这跟你有关系吗?”

“这确实和我没有关系,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只是好奇而已,”灰衣老者道,“我是谁也和你没关系,不过你得暂时留在这里。”说完他径自走了。

“掌司!”君桃一声怒吼扔掉裘禄就要往上冲。

“退后!”用匕首抵着朱山的人道:“再动一步我就将他的血放在这里。”

朱山这时候就是人家手里的一块肉,人家想怎么割就怎么割,就算他厉害也被灰衣老者点了穴道,有劲也使不出。

“我说你带不走吧,”裘禄嘲弄地把君桃往旁边推了推,漫步上前讥道,“你看看,杀死你们那位掌监的人就在你跟前,你不照样带不走吗,这些屋子你还烧吗?”

“你这是在挑战天工门!”朱山道。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裘禄道,“本来嘛我们还不知道这下一步怎么做,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们就做笔生意。”

“什么生意?”朱山道。

“这生意不是跟你谈,”裘禄道,“你只是个筹码。”

“那你们要怎样谈?”朱山道。

“这个我们不急,”裘禄道,“只要你在这里呆着,自然会有有资格的人过来和我们谈。”

“你把我们掌司放了,我留下来!”一看弄到现在这样的状况,似乎比君庭死了更糟,沌仪已经有点心灰意冷。

“哼,你不行,”裘禄道,“你的分量不够。”

“掌司,我们现在怎么办?”君桃更是有点六神无主,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反转。

“不要管我,你们先回去再说。”朱山知道,有了刚才那个老家伙,就算是他们几个人硬拼也是没有胜算,看来只好等门主来了再来解决此事。

“那你……”君桃还是有些不忍。

“没事,你们走吧,我死不了,”朱山也怕夜长梦多,再多栽几个人就更不划算了,“不就是做笔生意吗,到最后谁亏谁赚还说不定呢!”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6:再访火灵门

天工门江都工部被袭事出突然,门主翁锐也来不及做多少准备,只带着司礼君轩和两名弟子就要出发,君轩虽说武功赶不上君瑞,但他也是天工门掌司级的存在,两外两人也都是各部的掌祭,这样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由于此行存在一定风险,又如次紧急,还要鞍马劳顿连日奔波,翁锐要朱玉留在家里,可朱玉坚决不干,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就算翁锐拿出女儿翁娴也挡不住她,最后只好把翁娴托付给了从小带着她的嬷嬷容媪,让司修君瑞也多加照顾,这才带着她一起下山。

要说朱玉一定要出来,她也是有充足理由的。

对她来说这待在天工山实在是太闷了,她不是那种潜心修道之人,呆在这里也是因为她的锐哥哥在这里,但现在翁锐是门主,事情也很多,经常还要潜心修炼,她不能老去打扰他,好不容易孙庸龙玉带孩子来到山上,还被这事给打搅了。

原来天工山上的人不多,自从朱山做了司工,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很多变化,各司的人都多了许多,但就算是如此,那也难以排解她日积月累下来的焦躁。

这回她要下山,一是山上山下就那些景致,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一点新意,她感觉都快看吐了,要不是这回出去有危险,她连女儿翁娴都想带出去逛逛呢。二是这回外面发生的事情与他的哥哥有关,这个哥哥爱财如命,谁要破了他的财路难保他会去跟谁拼命,这是他最不放心的。

她就这么一个哥哥,从小相依为命,这种情感不是翁锐所能代替的,何况她听到了翁锐和孙庸的谈话,连这两位大派门主都在担心,她就更坐不住了。

对翁锐的能耐她是千信万信,别人不信她也信,但她就是觉得这次只有她跟着才放心,因为以前每次遇到危险的事情,自己总能多多少少帮上些忙,她希望这回也是。

从天工山出发,翁锐他们晓行夜宿,中途几乎就没怎么停过,就这样,他们赶到江都工部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了,鞍马劳顿不说,屁股还没坐稳,他们就听到了朱山被抓为人质的消息。

“什么?我哥被他们抓走了?”朱玉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都是我等无能,没有保护好朱掌司。”君桃作为朱山身边的人,心里特别愧疚。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快去救他呀!”朱玉已经完全不见了平日那种温文尔雅、心平气和的样子,哭着对君桃他们吼道。

“玉儿,别这样,”翁锐话赶紧安慰她,“让他们先说说情况。”

“我不管,你就得马上救我哥,”朱玉哭道,“我就这一个哥哥,我不想他有事。”

朱玉从小就被朱山带出来逃荒,吃的穿的都是这个哥哥帮他解决,为了她,哥哥朱山可以去和别人打架,也经常挨打,在她心目中,这个爱财如命的哥哥就是她心目中的一座山,就是她心目中父亲的样子,就算她有了翁锐,这种感情一天也没有减少过。翁锐自然非常理解,但事情总要有个解决办法。

“玉儿,你别急,我也不想他有事,大家都不想他有事,”翁锐道,“但我们总得先问清楚情况,再想办法去救他呀。”

“呜呜……”朱玉的哭声让大家都很揪心,她的情绪好不容易才慢慢平复下来,翁锐示意君桃继续说。

“门主,”君桃继续道,“我们和朱掌司是事发后第三天就赶到的……”

君桃和沌仪两人相互补充,把这几天江都工部和火神凹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翁锐,翁锐还问了一些细节,最后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话。

“这样看来,山子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翁锐缓缓地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君轩说起话来像他的人一样也是文绉绉的,“他们的目标不是在朱掌司身上,应该另有图谋。”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呀?”朱玉还是着急地催促道。

“我们首先得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翁锐道,“这样我们才有把握把山子救回来,也把这件事解决好。”

“门主,由前面沌仪师叔和君桃、君悦他们所述,我们是否可以得出这样几个结论,”君轩分析道,“一是这件事并非火灵门上门挑衅那么简单,后面确实有很厉害的人操纵;二是这些人做这件事似乎不只是为了江都工部,而是直指天工门;三是他们在朱掌司上门的时候才出手把他拿住这似乎也是临时而为,前面江都工部的事多半带有试探的成分。所有这些,我总感到这里面好像是有一个针对我天工门的巨大阴谋。”

“你们说那个灰衣人询问山子的武功是不是武痴阴泰所教?”翁锐没有接君轩的话,而是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他们和老叫化八爷的故事很多人知道,但八爷就是当年的武痴阴泰这件事整个江湖也没几个人知道,朱山武功为八爷所传的事也很少有人知道,八爷不让讲,他们就绝对不能讲。

“他是这么问的。”沌仪道。

“这么看来这也是一位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翁锐道,“当年武痴阴泰的大名曾经盛极江湖一时,算起来他归隐已经有二三十年时间了,能够记得起他还能够识得他武功的人一定是当年和他有过交往的人,这人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吧。”

“门主推测的没错,”沌仪道,“虽说这人出来蒙着面,也没说几句话,但也隐约可以看出他的年龄不下七旬,武功奇高,朱掌司都没有反应的机会。”

“嗯,”翁锐点头道,“山子这两年武功长进很快,就算是我想让他没反应就能制服他也不可能,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极为利害的角色。”

“您说朱掌司的武功是不是真的为当年的一代江湖奇人武痴阴泰所传?”沌仪年岁比较大,对这些江湖传闻自然知道不少,能有这种福缘的人不多,他自然很想知道。

“这恐怕得问问山子自己了,”翁锐显然不想谈这个,所以赶紧转移话题,“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那个灰衣人到底是谁?”

“这恐怕得到了火灵门才能弄明白。”沌仪道。

“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翁锐道。

“这些年天工门最大的事就是门派壮大,挣了很多钱,”君轩道,“这些人莫非是冲着我们的钱来的?”

“但他们此前却在这方面没提过一个字。”翁锐道。

“唉,”沌仪轻叹一声,“我们到了也一直在探讨这件事,始终没有结果,这恐怕也只有到了火灵门才能知道。”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访一访这个火灵门。”翁锐道。

第二天巳中时分,翁锐一行已经到了火神凹,一同来的除了前两天跟朱山来过的沌仪、君桃和君越,还有君轩及两名天工门弟子,朱玉自然也和他们在一起,这阵势和前几天相比确实大了很多。

“天工门翁锐来访!”

就在君桃他们打架那道门口,翁锐他们并没有直接往里闯,也没有要人通报,而是朗声一呼,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估计附近的整个山林之中都能听得非常清楚。

前几天君桃他们过来,将火灵门的这些宵小弟子打得很惨,今天门口守着的几个人已经非常紧张,都不知道该不该拦,翁锐这一嗓子,震得他们的耳膜嗡嗡直响,看来这比前几天过来的厉害多了,他们躲在一边动都不敢动,更别说进去通报了。

“哟,这是天工门的翁门主到了啊,”过了一会,那位瘦了吧唧的火灵门门主裘禄带着几名弟子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捏上去似的,十分难看,声音也是那种尖细的怪声,有些刺耳,“我们一个小小的火灵门能得翁门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呵呵。”

“你是裘门主吧,”翁锐冷冷的道,“对你这个门派,我还真没有兴趣,我们还是说重点吧。”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7:剑说话

翁锐是老大不客气,但裘禄的情绪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那是那是,”裘禄道,“如果翁门主不嫌我们这里寒碜,有什么重点就到里面说吧,请!”

“请!”翁锐虽说脸色不好,但也保持着一位大派尊长的风范,就算是朱山他们到了里面受到暗算,自己来了也不能怯了他们,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一行人到了里面分宾主坐定,还有人给翁锐他们各献了杯茶,但他们谁都没有动一下,这甚至都不是防人之心的问题,是他们觉得这里实在有些龌龊。

“我们就不用客套了吧,”翁锐没等裘禄说话就直接道,“我们的朱山朱掌司在哪里?”

“看来翁门主也是个急性子,”裘禄讪讪道,“既然来了,总有机会见的,但那也要看谈的怎么样啊。”

“哦,我都忘了,”翁锐道,“我是听说有人要和我谈一笔生意,我想不会是你跟我谈吧。”

“您高看我了,当然不是,”裘禄道,“再说把朱掌司留下也不是我所能办到的。”

“好啊,那就把你们那位正神请出来吧,”翁锐道,“我今天就是来找他谈的。”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资格!”

说话间,后面转出一人,这个人就是前几天一招就制住朱山的那位灰衣老者,虽说今天换了身衣服,但基本风格未变,一身深灰色衣衫挡体,一块灰色的布遮面。

翁锐没有说话,仔细打量了一下道:“果然是位前辈高人,如此之近我竟然没有觉察出来,另外三位我看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吧。”

“不错,果然有些门道,没有让我失望,”灰衣老人道,然后他径自到翁锐对面坐定,“你们出来吧,瞒不了人家的。”

话音一落,又从后面走出两人,从其体态气势就知他们功夫不弱,杀君庭、抓朱山的那个家伙赫然在列,两人上前对灰衣老人行礼:“师父。”

灰衣老人没有说话,冲他们一点头,这两人转身站到了他的身后。

“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了吧。”翁锐道

“我刚才说过,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灰衣老人道。

“那你要怎么看?”翁锐道。

“我知道你在当今江湖年轻一代中很是不错,”灰衣老人道,“天枢子的弟子,天工子、天机子也都在你身上费过些功夫,天工子更是敢把天工门交给你,那我今天就盘盘你的道,用我们剑说话,看你有没有资格和我谈。”

“既然您对我那三位师尊都很熟悉,也算是武林前辈,我那点微末道行就不必在您跟前卖弄了吧,”翁锐道,“想谈什么就直接说吧。”

对翁锐来说,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先把朱山救出来,这老家伙能一招制住山子,本事绝对在他之上,先捧捧他,能不硬来就不硬来,其他的慢慢再说。

“你不用急,你有资格马上就谈,”灰衣老人道,“你是小辈,要是我真的和你打那就是我欺负你,这样,我们就以十招为限,如果你能十招不败,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那我恭敬就不如从命了,”灰衣老人的话正中翁锐下怀,但他依然平静,不卑不亢,“请把。”

“请!”灰衣老人这时候对翁锐倒有了几分尊敬。

火灵门主厅门口的场地也不是很大,不过两三丈见方,一个就想靠装神弄鬼骗点钱花的小小门派,可能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哪天会有两位江湖高手在此一战。

这两人一老一少年龄相差悬殊,怎么看都有点不太相称,场面上翁锐就像是一个来向前辈请教的后辈小子。

但翁锐到底是是一门之尊,这在江湖的地位也是十分尊崇,他也没有过分谦虚,站在那里平视着对方,缓缓地拔出他的“玄青”剑,很有礼貌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灰衣老人显然是要做大一点,剑未出鞘,只是缓缓地抬起,并示意翁锐出剑,这也算是让他半招。

翁锐会意一笑,陡然间猛地踏上一步,整个身子已经凌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急速地旋转,手中的剑划过一道明亮的圆弧,带着令人震颤的“嗡嗡”声洒下漫天剑影,直接罩向灰衣老人,这已经是“混沌初开”剑法中的大杀招“太初之遗”,在出手的第一招,就将他的战力提升至九成以上,剑影未到,剑风已经将灰衣老人的衣袂骤然掀起。

有了这十年的积累,翁锐在内功修为上又上一个层次,那是很大的一步,他那十八招“混沌初开”已臻成熟,绝对可以称得上江湖上最厉害的武功之一了,单是这一招,不管是天工门内那些掌司掌祭,还是跟随灰衣老的几个弟子,已经看得无比心惊,这已经是他们不可企及的高度,面对这一招,已经无人能想得出破解之法。

但灰衣老人的反应更让在场的人惊骇不已,随着翁锐的剑风,他的身躯竟然像一道薄薄的纸片一样飘荡起来,并且荡得老高,但随着翁锐收剑转招,剑风消失的一瞬,那道纸片竟然又神奇的飘荡回来,但飘回来的时候,这道纸片已具雷霆万钧之势,刚才还在鞘内的利剑已经变成了一道白芒,闪电般的插向翁锐。

面对灰衣老人如此凌厉的一招,翁锐不及多想,当即双脚落地生根,扭曲的身子把手中的剑带出了一条奇怪的曲线,如风摆杨柳,柔弱无力,斜斜朝灰衣老人的剑上搭去,这一刚一柔,瞬间把在场天工门的人吓了一跳,凭灰衣老人的功力,这么搭上去肯定会被他的剑震飞,稍有不慎还会被震成内伤。

对于灰衣老人的能耐翁锐丝毫不疑,他当然看得出这其中的厉害,这么做自然有它的道理,就在他的剑搭上灰衣老人剑芒的一瞬,灰衣老人强大的内力即刻爆发出来,像狂涛般顺着剑涌向翁锐,但见翁锐刚才扭曲的身子迅速旋转伸直,硬生生地将灰衣老人的浑厚内力化解掉,脚下的石板地已经碎成数块,这还没完,借这一旋转之力,翁锐的“归一功”突然爆发,轰然声中竟将灰衣老人的剑震开尺许,几乎就在同时,他的手腕一抖,“玄青”剑化作一道白光顺着灰衣老人剑刚才的位置直刺过去,这“转星移月”和“玄空一极”两招相互契合毫无间隙,表明翁锐的剑法境界确实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翁锐的反应灰衣老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他只是稍微一怔,翁锐的剑已经刺到,但他身形未改,剑招未撤,身子随即一振,庞大的衣袖便随着凌厉的罡风卷向翁锐的剑,使翁锐的剑不但不能再刺进半分,手臂还感觉到巨大的震颤。

翁锐心下感觉不妙,已达“应天”级的“归一功”再次瞬间凝聚于右臂蓬勃而发,但这次却不是为了震开灰衣老人的衣袖,而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反震力迅速脱离出灰衣老人宏大内力的笼罩。

但这次灰衣老人却没有再给翁锐机会,就算他成功的从衣袖中将剑撤出,但刚才取得的一点点先机已经丧失殆尽,随后的几招已经完全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道道剑光逼得翁锐前后飞转,强劲的罡气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灰衣老人的招数不光诡异,而且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愤怒,剑剑直取翁锐的要害之处,恨不能马上取他性命,翁锐已经顾不上什么招数,他的潜力已经被逼到十二分上,他感觉自己眼前那发黑,似乎立马就要到下,场上已经看不清招数,只是两道人影在飞,剑光在飘。

“已经十二招了,你还要不要脸!”

“啪!”

随着朱玉的一声叫骂,她的脸上随即重重的挨了一巴掌,顿时红肿起来,而翁锐还在飘动中凭空劈出几剑,见在无人邀斗,这才慢慢停了下来,气喘如牛。

“小姑娘说话以后小心点,这样会要了你的命!”灰衣老人淡淡的道。

朱玉还想说什么,被翁锐挣扎着上去死死摁住,示意她不要讲话,这人的功夫高出他太多,要把他真惹怒了他可真救不了她。

“她是你什么人?”灰衣老人看了一眼道。

“她是我夫人。”翁锐道。

“嗯,难怪,是她救了你,”灰衣老人情绪已经冷静了一些,稳稳地道,“刚才确实已经十二招了,你的实力已经可以和十大剑士一战,有资格和我谈谈了。”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8:无赖

按说凭灰衣老人的资历和修养,刚才不至于那么失态,但这个翁锐确实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仅仅三十岁的年纪,竟然可以在他的剑下抢得先机,这也太让他的面子有点没处搁了,本来只想教训他一下,但这小子为了打满哪十招,简直玩了命了,招法奇特,内力浑厚,反抗力超强,使得他的招数一次次落空,逼得他不得不连续催升自己的内力,打得性起,早忘了这十招之约,要不是朱玉出口拦着,下一招他直接毙了他的可能都有。

朱玉口无遮拦、出言不逊教训一下是应该的,但在心底他还是感谢这个小姑娘的,这个提醒让他停止了对翁锐的攻击,也算是帮他挽回了一些颜面,否则一位江湖前辈不顾约定打死了一位后辈,这传出去了确实不太好听,何况这家伙确实还不能死。

翁锐现在可是有点心有余悸,这老家伙的功夫太高,似乎比师父天枢老人还要高上一些,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救朱山,自己受点伤也没关系,但是要因此伤了朱玉,不光他会心疼,就算是把朱山救出来,这家伙也会跟自己没完。

现在好了,他总算在灰衣老人剑下闯过十招,看来朱山是有救了。

他们重新回到大厅,坐定调息了好一阵子,翁锐见他们没有开口要谈的意思,自己就有点等不及了。

“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朱山朱掌司放了?”翁锐道。

“呵呵,”灰衣老人笑道,“我们这还没开始谈,怎么能够轻易放人?”

“你不是说只要我能在你剑下走得了十招不败,你就可以放人吗?”翁锐道。

“我可没说放人,”灰衣老人道,“我是说走得了十招你才有资格和我谈,这和放不放人没有关系。”

“你这不是耍赖吗?”朱玉的怒火又上来了,翁锐赶紧拦住她。

“这怎么是耍赖呢,”灰衣老人似乎对朱玉的怒火满不在乎,微笑着道,“我抓住这个朱山不容易,怎么说也得谈点条件再放,是你们自己没有听清楚罢了,呵呵。”

“那你要什么条件?”翁锐自然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出朱山,现在的话题才慢慢接近了重点。

“这就对了吗,”灰衣老人道,“现在不光是整个江湖,就连整个天下百姓都知道天工门很会做生意,这些年赚了不少钱,那我今天就和你谈一笔大生意。”

“既然是做生意,那就找我们的朱掌司谈就是了,”翁锐道,“何必一定要突袭我工部,杀我门人?”

虽说翁锐不喜欢做生意,但朱山这些年没少在他跟前念叨他的生意经,现在灰衣老人用这种方式要和他做生意,要没搞清楚他们的用意,这条件也不是马上就能谈的。

“这笔生意确实有点特殊,”灰衣老人现在显得极为有耐心,“没有点筹码我就很难跟你谈,杀人这件事确实是个意外,我只让他们把事情搞大一点,这样才能请得动你,没想到他们下手重了,不过这事我可以做些补偿。”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拿什么做补偿?”翁锐没好气的道。

“这世间的事也不完全都是这样,”灰衣老人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我觉得什么条件都是能谈的。”

“但我们天工门不缺钱。”翁锐道。

“现在不缺,但将来就说不定了。”灰衣老人道。

“你这什么意思?”翁锐心下一惊,心中已经有些不安。

“我可以给你分析一下,”灰衣老人道,“你看你们这些钱都是谁挣的,是不是你们这位经商奇才朱掌司挣的,要是他没有了,你觉得你们会不会缺钱?”

“你要干什么?快把我哥哥放了?”朱玉一听就急了,都快哭出来了,站起来就要往上冲,还是翁锐一把拉住了她。

“呵呵,还有这层关系啊,”灰衣老人笑道,“看来我的筹码又多了一点。”

“你到底想怎样?”翁锐厉声道。

“这是要和我谈条件了吗?”灰衣老人道。

“就算是吧。”翁锐道。

“就算是可不行,”灰衣老人道,“你现在是一门之主,你得说了算才是。”

“好,你说吧!”翁锐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能救朱山,他觉得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好,那我就说了,”灰衣老人道,“我可以把朱掌司放了,但从今天开始,天工门在各地十八支工部所赚的钱七成归我,你们可以留三成,鉴于前面不小心打死了你们的人,我看就赔你们两成好了,我们各得五成,但必须说清楚,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不管是我的弟子失手杀了你的门人,还是火灵门替我做事,你们都不得追究,这已经很合算了。”

灰衣老人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但他自己却若无其事,好像就是已经定下来的事只是在这里来说一下,还颇有点处处为别人想的味道。

翁锐内心受到的震动自然很大,这简直是要搬掉半个天工门啊,这不光是朱山的命,那也是他的命,他恨不得立即上去和这老家伙拼了。

但现在天工门的那么多人都看着自己,一个个眼里直喷火,牙齿咬得咯咯响,就算是他答应,这些人也不可能答应,只要他一声令下,这里可能顿时血流一片,但最后谁的血能留得住就不知道了,所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他暗自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山子在他们手上,还有很多问题也不清楚。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要那么多钱干吗?”翁锐脸上似乎还有了笑意。

“我是谁并不重要,”灰衣老人边说边点点头,露出的双目里也透出一丝赞许,他对翁锐有如此定力还是有些意外,“我确实需要钱,要做什么也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我只要能拿到钱就行。”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给你钱?”翁锐似乎像在认真的谈一桩生意,心中的问题很多。

“这你不用操心,”灰衣老人道,“我会有人去算计你们每个工部的收入,每季只要你们把钱准备好,自然会有人上门来收。”

“哈哈哈,这我就不明白了,”翁锐倒是轻松一笑,“以阁下的功夫,尽可以在此杀了我等,钱可以随便自己去拿,何必还要谈什么条件。”

“这话倒是不错,”灰衣老人道,“但我要的是源源不断的一河清水,不是一大谭死水,杀人容易,这后面的钱谁帮我去挣?”

“这就是你所说的生意?”翁锐道。

“对!”灰衣老人答得很是干脆。

“这也就是说用我们的刀子割我们的肉了?”翁锐冷冷地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灰衣老人道,“你们这不是还留了五成吗?”

“那五成就不是肉了吗?”翁锐道。

“那总比丢光了要强吧,”灰衣老人道,“年轻人,考虑问题要长远一点,或许十年以后你们就不用给了,到时候没准我给你们的好处还会更多一点也说不定。”

“听起来还不错,”翁锐淡淡的道,“虽然我是天工门门主,但这天工门的技业是祖辈留下来的,它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么大的事恐怕也不是我一个人做得了主的。”

“难道你今天还有更多选择?”灰衣老人道。

“要是我不答应你难道真的要把我们杀掉?”翁锐道。

“你废什么话,”那位杀了君庭的家伙恶狠狠的道,“你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别真以为怕你们死,就算是你们都死了,难道人家房子就不盖了,这生意就没人做了?”

“魏子你住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灰衣老人呵斥道,“你给我添的乱还不够?”

“是,师父!”叫魏子的家伙狠狠的瞪了一眼翁锐,恨不能将他撕了似的。

“你这想干什么呀,还想强迫人怎么地,杀人你还有道理了,我还就不信了,”朱玉一下子不干了,蹦起来就往上冲,翁锐赶紧起来拦着她,但这回朱玉的情绪似乎爆发得很厉害,手舞足蹈,拦都拦不住,为了推开翁锐的阻拦甚至用上了她有限的内力,翁锐不得已也用上了内力,两人竟然一左一右掌风乱飞,似乎还控制不住她,并且她还在不停的大喊,“哥,哥,你在哪里呀?你不要给他们做!哥,哥……”

“好啦!”灰衣老人一声厉喝,大厅里的人也都为之一颤,翁朱两人也终于停了下来,“你放开她,你不是要找你哥吗,好,我让你去找,要是你能把他找出来,我就让你把他带走,什么条件也不谈!”

“这可是你说的!”朱玉说着就要往后面闯。

“慢着,”灰衣老人道,“我们可得把话说在前面,要是你找不着,你就不许再闹,还要你夫君答应此事,也要让你哥哥答应此事。”

“好,”朱玉竟不管不顾地答应下来,“你得让所有的人别拦着我。”

“这个容易,”灰衣老人转头道,“裘门主,吩咐下去,别拦着这位姑娘。”

“所有的人都不许拦着!”裘禄尖细的一声传得很远。

朱玉非常生气的一甩手,一跺脚,窜了出去,翁锐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这位妻子如此美貌,但性子却很烈呀,呵呵。”这个时候,灰衣老人竟然开起了玩笑。

“他从小和他哥哥相依为命,感情自然很深。”翁锐也很感慨地道,也算是对朱玉情绪失常的一个解释。

“现在没人闹了,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灰衣老人道。

“这是件大事,总得容我考虑考虑吧。”停翁锐这话,似乎有松口的迹象。

“门主,不能答应他们!”

“门主,我们和他们拼了!”

天工门的这些人已经有些呆不住了,翁锐没有言语,挥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考虑考虑是可以的,但给你的时间不多。”灰衣老人说完,竟闭目养起神来。

约摸过得一盏茶的工夫,灰衣老人睁开眼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我已经考虑好了,”翁锐悠然道,“那就是我什么也不会答应你。”

“你真的不怕死?”灰衣老人道。

“你以为你现在可以杀了我?”翁锐笑了,但笑容有些诡秘。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9:阴招

“你……”灰衣老者似乎想站起来,但又重重的摔在椅子上,“你给我做了什么?”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很多人,他身后的弟子一看不对,也想往上冲,但身子刚动,就感到浑身无力,“咚咚咚”都倒在里地上,其他的人也看样学样,都想动动,却稀里哗啦的都倒在了地上或者椅子上,连天工门的人都没有例外,唯独翁锐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看来这药力还行。”朱玉进来的时候已经一脸轻松,看不出刚才生过气的样子。

“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翁锐道。

“你放心吧,连大门口的几个,总共也就几十个人,现在都起不来了,嘻嘻。”朱玉笑道。

“别笑了,快给他们几位解药,”翁锐道,“让他们赶紧去找山子。”

“诸位兄弟,对不住了,”朱玉边给其他几位天工门弟子解药边解释道,“我怕到时演的不像,就没敢告诉你们,得罪诸位了!”

朱玉的解药真灵,片刻功夫,天工门的人身体便恢复了自如,几个人都赶忙出去分头寻找朱山。

众人这才明白缘由,他们怎么能忘了这里还有一位用毒大家呢!

朱玉从小跟着翁锐学医,后来到了天玑门从龙玉那里学到了制毒用毒解毒之术,这个比她给人看病有趣多了。并且此门道行之深超乎了她的想象,也给了她无数的刺激和挑战,再加上出了长安以后她给人看病的机会越来越少,特别是上了天工山以后就几乎没有她什么事了,除了练师父曾禔所教的武功,剩下的就是逗逗孩子和捣鼓她的毒药了,有时候还研究研究天工门的阵法,还偷偷把这些合在一起使用,使她在这方面的眼界、胆略和境界都有很大提升。

朱玉的这些事情翁锐看在眼里也只是会心一笑,从不干涉,她在山上总得有点事做,只要不总是缠着他就行,谁知她这十年下来,成果还真不少,药的品种和用药方法积累了不少,只是没有多少实践的机会,不光是她自己,连翁锐也不知她有多厉害。

朱玉在跟翁锐闯荡江湖的时候,当年对付阴山三鬼一战成名,已经混得一个小名声“圣手小蝎子”,这圣手是说她的暗器机关用得好,这小蝎子,是说她到处有毒,一不小心就能蛰你一下,只是后来嫁给翁锐,相夫教子,再也没有了和人交手的机会,她的名声慢慢也就被人淡忘了,但名声可以忘,这本事却是与日俱增,并且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这回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翁锐昨天听了几个人的讲述,就知道这位灰衣老者不好对付,为了摸清对方的底细,以防不测,两口子暗地里定了这个计策,不想一用就灵。

看其他人都出去了,翁锐这个时候才想起了灰衣老者的问话,对他道:“你刚才问我对你做了什么,你看到了吧,我那有这个本事呀,呵呵。”

“难道是她?”灰衣老者的眼光转向了朱玉。

“怎么,瞧不起我?”朱玉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灰衣老者道,“能让老夫着了你的道,这在江湖上恐怕也难找出几人。”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朱玉道,“你也不用多想,我就是个江湖无名的小女子,犯不上让你这种江湖前辈费心,说实在的,凭实力,我确实奈何不了你,那也只好用点小手段了。”

“翁锐,你……”灰衣老者似乎再使劲的寻找着某个记忆,忽然道,“十几年前,在庾岭歧门谷附近用毒阵击退胥黎追杀的是不是你?”

“呵呵呵,这点小事我都忘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朱玉顿时也有点感慨,这些年她确实没有啥名声了。

“不错不错,十几年了,我该记住的。”灰衣老者喃喃道,似乎多有不甘。

“江湖之道,各有千秋,你也不用遗憾了。”朱玉这句话说的有点老气横秋。

“你给我用了什么?”灰衣老者道。

“徐清软筋散哪。”朱玉笑嘻嘻的道。

“徐清软筋散?我怎么没听说过?”灰衣老者道。

“我也没听说过,”朱玉道,“这药是我最近刚炼出来的,名字也是刚起的,你老人家觉得这滋味怎么样呢?”

“这也就是些宵小之辈使的阴招,没什么值得得意的,”灰衣老者不屑道,“刚才我就该一掌毙了你!”

“哼,你不要说我,你一位江湖前辈干的这件事也未必就正大光明吧,”朱玉道,“到现在连个真面目也不敢露,我现在就看看你长成什么样子?”

“住手,”朱玉刚要上去揭开灰衣老者包脸的灰布,就被他喝住,恶狠狠的道,“凡看到我真容之人都得死!”

“哟,这么厉害呀,那我就更得看看了。”

翁锐还在犹豫要不要真的看看这个灰衣老者的真容,但朱玉上去一把已经扯掉了那块灰布,里面还真是一张特别的脸,深陷的眼睛泛着蓝光,面颊略窄,鹰钩鼻子,满脸的胡须不光有点长,还卷曲的很厉害,一看就不是一张中原汉人的脸,更重要的是他的左耳缺了一小块。

“你这张脸挺好看的啊,干嘛要把它遮起来,”朱玉对裘禄和几位火灵门的弟子道,“你们说对不对啊,你们看这左耳朵还缺了一块。”

在朱玉说的时候,本来出于好奇还往这边瞧的几位火灵门的弟子和门主裘禄突然像明白了什么,想把头扭过去但却使不上力,干脆就闭上了眼睛,但却实在是没有力气抬起手来去捂耳朵了。

到这时候翁锐才明白的朱玉的用意,他忽然觉得这位一直在他的威仪护佑之下的妻子已经成了一位江湖强人。

“你真不怕死?”灰衣老者道。

“按你的说法我在你这里已经死了几回了,有什么好怕的?”朱玉道,“再说了,现在谁死谁活我说了算。”

“哼,我看你还是高兴得太早了!”灰衣老者到现在似乎还成竹在胸。

“门主!门主!”

君轩带着天工门的几个人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当他们看到灰衣老者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被朱玉又用灰布给包了起来。

“山子找到了吗?”翁锐道。

“我们把这点地方都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朱掌司?”君轩道。

“这怎么可能,他们还能把他藏在哪里?”朱玉急道。

“我说你们就不用找了,”灰衣老者在一旁道,“找了也是白找。”

“你快说,把他藏哪里了,”朱玉冲去揪着灰衣老者的衣服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在灰衣老者面前朱玉的这点把戏是没用的,“我算计过了,我们现在这伙人的价钱在你们那里比不上你们那个朱掌司。”

“哦,看来我们又可以有桩生意好谈了。”翁锐道。

“呵呵,你还真会找时候。”灰衣老者道。

“看来你是同意了,那这回就由我来开条件了。”翁锐道。

“你说吧,我听听看。”灰衣老者道。

“其实条件也很简单,”翁锐道,“第一,把我们朱掌司放了,第二,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第三,把叫魏子的那个家伙交给我们处理,第四,从今往后不许再来纠缠于天工门,更不许到各处工部去捣乱。”

“这个条件我不可能答应你,”灰衣老者道,“我既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也不能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更不能把我的弟子留给你,其他的都好说。”

“好像你现在的选择余地也不大?”翁锐又把这句话还给了他。

“那你只能选择杀了我们,让你们的朱掌司为我们殉葬。”灰衣老者淡然道。

“魏子必须留下,否则我无法对天工门数百门众交代。”翁锐道。

“我说过不行,不然你们可能连你们朱掌司的尸首都找不到!”灰衣老者道。

“锐哥哥……”朱玉的眼里已经是泪珠滚滚。

“门主,还是先救朱掌司要紧!”君轩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好,”翁锐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决心道,“你先放人,我再给你们解毒。”

“我凭什么信你?”灰衣老者道。

“你可以不信,”翁锐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森可怕,他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哪我就半个时辰杀一个人,直到把这里的人杀光为之,山子兄弟就让他听天由命!”

这个气势还真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翁锐明白,不能老让山子成为一个大筹码吊着他们,这样谈下去会输得一无所有,必须要有个终结。

“好,我就信你一次,”灰衣老者看看再没有了后路,点点头道,“你们先给魏子解毒,让他带你们去。”

朱玉上去给魏子喂了一粒药,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家伙的手脚就能动了,非常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朱玉,转身朝外走去,翁锐一示意,君桃和沌仪两人就跟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朱山终于出现了,满身是泥,朱玉根本顾不上这些,看见哥哥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上去了抱着就哭,不一会把自己也弄得跟个泥人似的。

“怎会这样?”翁锐道。

“绑住了在一口枯井里扔着,根本没在这院子里,还真不好找。”君桃道。

看来灰衣老者所说不假,翁锐只好兑现承诺:“玉儿,帮他们解毒。”

“门主,他们不能放!”朱山道,“他们砸了我们东西,还杀了我们的人。”

“我已经答应他们了,”翁锐道,“这事以后再说。”

看翁锐心意已决,朱玉也只好一个个的帮他们解毒,等这些人体力一回复,神气立马又回到了脸上。

“就算我刚才答应了你就能信?”灰衣老者阴阴地道。

“按说你是江湖前辈,我该信你,”翁锐道,“但我到现在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要我去信就很难了,不过我们有的是办法。”

“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灰衣老者道。

“玉儿,你告诉他。”翁锐道。

“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朱玉道,“你刚才服的解药与其他人不同,在解掉‘徐清软筋散’之毒后我又给你下了一种毒,压制了一下你的冲脉,你可以试试你的‘中注’‘肓俞’两穴,现在只是有些阻塞,并无大碍,如果一月之内得不到解药,这毒就会顺着络脉散布于督脉,游走于全身,你就等着给自己准备后事吧。”

灰衣老者当下暗自运气,确实发现这两处血脉不通,当他想加大力道冲破此穴时,整个冲脉剧烈地收缩,感觉有股无形的力捆绑着自己,几乎卸掉了自己一半的功力。

“行,小小年纪能有此手段确实不错,”灰衣老者道,“那我如何拿到解药?”

“每月提前三天你派人到江都工部去拿就行了,”翁锐道,“如果我们的工部在受到袭击,解药也就没有了。”

“好,今天就算是两清了,”灰衣老者道,“但你们欠我的一半利润也许以后我还会来要的。”

“彼此彼此,”翁锐道,“你的弟子魏子欠我们的一条命也许以后我们也是要去取的。”

第二十二章 天工危机-10:无头案

从火神凹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朱玉了,对她来说,只要哥哥朱山能安全回来,其它的事都和她没有太大关系。

现在朱山虽然回来了,但这件事的解决似乎没有多少进展,君庭被杀的仇没有报,江都工部和各个工场被砸的东西也没有个着落,除了个火神门,连对方是谁都还不知道,这怎么说都不是个胜利。

朱山对这个结果是最不满意的,本来顺风顺水的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形势一片大好,天工门的声望也一天高过一天,在他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还有更多的规划,但现在却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头破了,热闹也让别人看了,但打人的人却从手里溜了,连个说法都没有,这样的结果传出去,还让他怎么去跟现在的主顾交代,又怎么去说服其他可能潜在的主顾。

“门主,为什么要将他们放了,”朱山气恼地道,“这我想不通。”

江都工部的后厅里坐着不少人,天工门江都地面上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在,别说翁锐的情绪不高,其他人也都憋着一口气,因为这结果太有点莫名其妙了。

“我也想不通。”沌仪也道。

这回发生事情的是他所管辖的工部,在所有的祭工里面,他比谁都想挽回这个面子,上回去火神凹他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也要给对方一重击,但到最后却是掌司朱山被擒,他们投鼠忌器,不得不退了回来。

这次有了门主翁锐主持大局,他对解决这件事可以说是信心百倍,他是真心的佩服这位年岁不大的门主,在天工门除了老门主,已经没有人比他的武功更高,况且还有一位司礼君轩以及三位掌祭,这已经是天工门现存的一半的高阶实力了,要是这还搞不定,那他就没法想象对方的实力高到了什么程度。

灰衣老者骇人的武功确实使他有点心灰意冷,门主这种存在也只能在他手上走个十来招,他们上去也都是白给,他一个人就可轻松碾压他们数人,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位他平时并不怎么看得起的门主夫人朱玉,一出手都是神来之笔,连那武功已经深不可测的灰衣老者都束手就擒。

本来觉得这事情到此应该有个圆满的解决,因为一切主动权都回到了他们手上,火神门的地界并不大,就算是他们把朱山藏的在再隐秘,挖地三尺,他们也能把他找出来,天工门干的就是打造各种机关埋伏的事,但他们却发现,这里除了几个藏钱的地窖,其他的建筑简直可以用简单干净来形容,朱山根本就不可能被藏到这里。

朱山在天工门的分量大家都是知道的,那是门主夫人的亲哥哥,门主的大舅子。尽管他来的比较晚,但整个天工门还没有不服他的,他的功夫练的不是天工门的,天工门的那些公输班遗留的技业他也不感兴趣,更不要说从中去感悟什么自然大道了,让他们佩服的就是他那对钱独特的嗅觉,他觉得哪里能挣到钱就能挣到钱,并且还都是大钱。

因为有了天工门的生意,很多弟子都可以走出大山,来到各个繁华的都市,因为有了钱,天工门的修道之路不再辛苦,不光吃的东西好了起来,连穿的衣服也光鲜起来,就算是门人子弟的家里也因此受益不少,天工门的人也越来越多。

在这个时候,要是说把朱山置于危险之中来换取天工门最大的利益,或者是一些虚名,恐怕没人会答应,灰衣老者在见到朱山的一瞬就非常敏感的抓住了这个要害,就算是在朱玉手里栽了个大跟头也可据此立于不败之地,并不断地把他的价值放大,还想获取更多的利益,还好翁锐及时醒悟,没有和他再纠缠下去,这才换得朱山的安全回归,至少也使天工门的利益没有受到太大损失。

朱山被从枯井里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嘴里还塞满了破布,并且被紧紧的绑在了脑后,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如果没人去救他,就算他真的死在那里都不会有人知道,当他被弄上来解掉绳索和嘴里的破布,麻木的手脚半天才获得知觉,一直张着的颌骨也是活动了好一会才勉强能够说话,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心中的怒火是可想而知的。

翁锐知道朱山心中的感受,他的心情也十分复杂,这是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状况,涉及到整个门派数百人众,或者还不止,他不能不慎重对待。

“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大哥!”按理说朱山作为哥哥翁锐应该跟着朱玉叫他大哥,但从小他都这么叫惯了,也没人觉得不对,看着一直沉默的翁锐,朱山已经忍不住了。

“你身体没啥大碍吧?”翁锐徐徐吐出一口气道。

“我真的没事,你已经问过好几遍了,”朱山急道,“我在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对呀,门主,你得拿个主意,大家都看着您哪。”沌仪道。

“先把君庭的妻子、孩子安顿好,不要再让他们受到伤害,”翁锐道,“各个工场的活继续干,并且要大张旗鼓的干,不能失了我们的气势。”

“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沌仪有些不解。

“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他门了?”朱山道。

君悦抬眼往上看了了,嘴张了张,又合上了,有门主和这么多的掌司和掌祭在这里,他是没资格说话的,但那天挨打的有他,可以说受刺激最大的也是他,这样解决对他们江都工部来说跟不解决确实没什么两样。

“我说你们不要这么着急,门主自会有他的考虑,”还是君轩对这件事要笃定一些,“这件事不同于江湖门派间的冲突寻仇,似乎也不是商家之间的利益冲突,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很深的背景。”

“君轩掌司说的没错,这事没那么简单”翁锐道,“这位灰衣老者显然是一代武林名宿,他知道很多人,但我们却不知道他,连他的一点传闻和故事都没听说过,这人的修为高深莫测,这种人往往不太会缺钱,也不会为钱去奔波,但他却一反常态的要我们拿出一半的收入给他,你们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朱山道,“钱谁会不喜欢,有钱能住好的,有钱能吃好的,有钱还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要是我有那么好的武功,我也说不定要去强迫别人把钱给我了。”

“那是你还没有练到这种境界,”翁锐道,“修炼之人自会有他们的追求,要是心里想着钱,恐怕永远也修炼不到这样的境界。他自己只说他需要钱,那不是他自己为了占有,而是想做一些事情,如果这些事情是好事,他要说了我们给了也就给了,但他不肯说,那就说明他要做的这件事也见不了天日。”

“门主说的有道理,”君轩道,“那他做什么事要那么多钱?”

“这才是问题的要害,”翁锐道,“他要的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财力供给,说明他要做的不是一件事,而是一连串的事,而且还是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是不是会危害到整个武林我们也不得而知。”

“他还说了一件事,”君轩道,“他说也许十年后就不要我们的钱了,到时候或许还会给我们更多,看来他要做的事大概十年就会有结果。”

“不管他要做什么,把他杀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朱山道。

“如果他真的要做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会是一个人吗?”翁锐道,“我们杀了他可以,但后面会发生还会有多少人找上来,我们能把他们全杀了吗?”

“但至少要收拾一下火灵门的这些人吧,”朱山道,“如果这么一个小小的三流门派都可以随便来骑到我们头上,那我们以后还哪有面子去跟人他生意啊?”

“这你倒可以放心,”翁锐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会火灵门门主裘禄和他身边的几个弟子可能都已经被杀了,到时候你们就等着怎么去给别人解释这怎么回事吧。”

“这怎么可能,”君桃道,“我看这个裘禄为人奸诈,心机很深,功夫也不是很弱,怎么可能随便给人所杀?”

“那是因为他们看了不该看的,哼哼!”翁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门主,这到底为什么,您快给我们说说?”如果能有这个结果,那也是为沌仪他们出了口恶气,沌仪不免有些兴奋。

“这都是玉儿所为,”翁锐道,“在你们出去寻找山子的时候,玉儿要扯掉灰衣老者蒙面的灰布,他严厉警告玉儿谁看到了他的真容都得死,但他的蒙面布还是被玉儿扯掉了,玉儿还特地给裘禄和他的几个弟子看过灰衣老者的面目。”

“你说灰衣老人真的会杀了他们?”朱山道。

“这还真有可能,”君轩分析道,“如果他们要做的是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就裘禄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就算是他杀了这些人,别人也不会知道是他杀的,”翁锐道,“如果真是这样,过些天可能整个武林就会传遍,火灵门突袭了天工门江都工部,天工门为了报复门主带头灭了火灵门,这样也就不会有人敢去天工门各地生事了。”

“真有这种可能,”君轩道,“这样既符合事情发展的逻辑,也可以把这件事完全嫁祸到天工门头上。”

“但我们并没有杀他们呀?”君桃道。

“谁能证明,”翁锐道,“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是天工门的人,就算是我们去给别人解释谁又会信?”

“锐哥哥,你这么说是不是我把这些人给害了,”朱玉忽然有些内疚,“我当时只想捉弄捉弄那个家伙的。”

“什么害不害的,那些人本来就该死!”朱山赶紧安慰妹妹。

“但他底下的两个弟子都来过江都,很多人都见到过他们。”君悦道,当天他看的最为真切。

“你能肯定你看到的是他的真面目?”翁锐道。

“还真别说,这两个家伙说不定就是易了容的,”君轩道,“当时门主要将那个魏子带走,那老家伙说什么也不肯,我还奇怪呢,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他怎么还会那么在乎他的弟子?”

“这么说,这要成为一桩无头案了?”沌仪忽然有些气馁。

“不是还有门主和夫人看到过灰衣老者的真容吗?”君桃道。

“对呀,你快给我们讲讲他长什么样子?”朱山道。

“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翁锐道,“如果他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对他知道的越少,大家就越安全。”

“这么说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又把他的脸给包上了?”君轩道。

“是玉儿不想让你们看见,”翁锐道,“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那你们两个已经看见了,这是他知道的。”朱山一下子紧张起来,凡是对朱玉有危险的事他同样非常关注。

“这你不用担心,”翁锐道,“就算是他不来找我们我也一样要把他查清楚,况且他中了玉儿下的毒,暂时不会拿我们俩怎样的。”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1:歧门谷怀旧

从天工山出来,翁锐本来是一定要送孙庸一家子出山的,但孙庸明白这江都工部遭袭那是件非常紧急的事,借口他要去故地歧门谷看看,让翁锐他们快走,就这样,两拨人在天工山下就分开了,孙庸他们一路向西,笃笃悠悠地走,翁锐他们一路向东转北,那可就快马加鞭了。

本来孙庸说去歧门谷,也只是不想耽搁翁锐的一个托词,但龙玉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尽管她也听说过歧门谷的故事,也知道那里已经是一片瓦砾,但那是孙庸长大的地方,是留下他全部童年记忆的地方,正好有这个机会,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向导,说什么她也要去看看。

其实歧门谷离天工山并不远,也就几百里地,因为山路不太好走,还有两个孩子跟着,也不想他们太累,这一家人游游逛逛第三天中午才到了那里。

自从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后面几天又有不少人打来打去,吓得下山村里的人好多天都不敢出门,再往后这些人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且再没有人回来过,小山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继续过着他们几乎与世无争得日子。

十几年下来杂草树木已经将那片废墟笼罩,因为那里死了很多人,像是一个受到诅咒的不祥之地,几乎没人愿意过去,就连村里人也都快忘了那里曾经还有个院子。

孙庸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他们这种外乡人的打扮,当地山民还是本能的有一种防范心态,有人看了就赶紧回屋去了,但没过多会,一个包着头布的中年男子,慢慢的走出屋来,愣愣的看了孙庸老半天,很疑惑地说出了两个字。

“阿庸?”

“阿奇哥?”

孙庸回了一句,这位中年男子一下子高兴的蹦了起来,冲过来拉着翁锐叽哩哇啦用当地的土话说个不停,孙庸也用当地的土话跟他讲话,倒是把龙玉和两个孩子听了个稀里糊涂,一句不懂,到后来阿奇过来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龙玉猜想那可能是孙庸在给他介绍他们。

孙庸和阿奇地对话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朝这边张望,阿奇见状用当地土话喊了一嗓子:“是阿庸回来了!”

他这一嗓子可就把这个小山村十几户人家全都喊出来了,不管男女老幼,纷纷朝他们涌来,又是一阵子极为热情的叽哩哇啦,还有人好奇的去抚摸两个孩子的头,吓得两个孩子直往龙玉身上贴,见孙庸跟所有人打着招呼,龙玉也笑吟吟的和人家点着头,反正她是一句也听不懂。

一阵热闹过后,孙庸的两匹马被人拉过去喂了,而他们一家人则被阿奇硬拉到了他们家,并把其他想来拉孙庸一些人笑着推开,但其他人觉得过意不去,回家拿了不少好吃的送过来,他们一家人在阿奇家几乎是在一大群人的围观下吃完了午饭。

午饭后,孙庸拉着龙玉和两个孩子走向那片废墟,阿奇想陪他们过去,但被他谢绝了。

孙庸原来住的院子离这个山村也不过百十丈远,出了村子远远就能看到,但现在除了一片树木,他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心中不免有些悲凉之感。

“他们叫你阿庸?”龙玉道。

“是啊,他们这里的人都这么叫,”孙庸道,“就像我叫你阿玉一样。”

“呵呵呵,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叫我了,原来是跟他们学的,”龙玉道,“看来你和他们很熟啊?”

“是啊,”孙庸道,“在这附近就这一个村子,娘和师叔不让我跑很远,所以青冥、青纯他们就常带我来这里玩,这十几户每家每户都很熟。”

“我看出来了,他们又是惊奇又是高兴,”龙玉道,“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们以前都以为我死了,”孙庸道,“我告诉了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除了我还有我娘、师叔和两位师兄都还活着,他们听了都很高兴。”

“我看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啊,你一来他们就拿了那么多好东西给咱们吃。”龙玉感叹道。

“山里人生性淳朴,也很善良,”孙庸道,“我听娘讲,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人没少帮我们,后来师叔经常出去,常常会带很多山里没有的东西回来,也经常会给他们一些,我们和这些人的关系好着呢。”

“十几年前的那件事这村子里的人有没有受到伤害?”龙玉道。

“当然有,”孙庸道,“青仪师兄原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后来给云枢师叔做了弟子,连他的父母也住在里面帮忙,但他们都在那天晚上给杀了,唉!”

“这阴山三鬼真是可恶!”龙玉恨恨的道。

“更可恶的是我天枢门的那两个败类。”孙庸道。

“那为什么要放过他们?”龙玉气愤的道,“他们害死了那么多人,还差点害了你和娘。”

“都是同门师兄弟,我爹还是有点不忍吧,”孙庸道,“也是希望他们能就此改过自新。”

“我看这些人是狗改不了吃屎,”龙玉道,“要不就不会那么心肠狠毒了。”

龙玉从小有很多人宠着,有点娇生惯养,而孙庸从小被管束得很严,但性格很好,处处也让着、宠着龙玉,确实让她感到非常幸福,但一想到这么好的一个丈夫差点让那些人给杀了,她就恨得牙直痒痒。

“好了,不说这个了,”孙庸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就道,“村子里的人都说你很漂亮,说我们的孩子长得也很好看。”

“哈哈哈,人家那是恭维你呢。”龙玉笑道。

“可我自己觉得他们说的很对啊,嘿嘿……”

他们就这样说笑着,慢慢的走近了那片废墟,孙庸的情绪一下子阴沉起来,连本来一直打打闹闹的两个孩子也安静了下来。

从近处来看,这片废墟所占地方还是很大,从断断续续没有完全倒塌的石头砌成的围墙来看院子的基本轮廓还在,原来的房子已经全部倒塌成了高高矮矮的一个个砖石土丘,并且被杂草树丛遮盖的严严实实,原来院子里的那些树长得更粗更高了,原来没有树的很多地方也都长起了树,各种各样都有,密不透风,连原来的石板地都看不到一点。

“爹,这是什么地方?”儿子孙珏问道。

“这是你爹小时候住的地方。”龙玉看孙庸沉思,忙替他答道。

“那这里是我们的家吗?”女儿孙玥扭着头道,在她看来,既然小时候爹住在这里,那这里就应该是家。

“对,那是我们的家。”说这话的时候,龙玉已经眼泪汪汪了。

“那这里面的房子呢?”孙珏问道。

“被坏人烧掉了。”龙玉道。

“是那些杀人的人吗?”看来他们俩的谈话儿子已经听懂了不少。

“是。”龙玉的回答虽轻,但却很坚决。

“我长大了一定要杀掉这些坏人。”孙珏一握小拳头道。

“好,”孙庸舒了一口气,蹲下来拉着儿子的手,十几年前,他也一样是这样的想法,“你现在好好念书,好好练武,长大了才能去杀这些坏人。”

“嗯,我一定好好练。”孙珏道。

“我也要练武。”孙玥也挤到了父亲的怀里。

“好,我们家玥玥也要练,呵呵。”孙庸看着孩子,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我想进去看看。”看孙庸情绪好了,龙玉便道。

“你要进去?”孙庸淡淡的道,“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很难走吗?”龙玉看来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噢,不,”孙庸忙道,“看起来长了很多草和树,但院子还是比较平坦的。”

说完,他抱起孙玥,用脚分开半腿深的杂草,从已经倒塌的大门口踏进院子,并回头对龙玉道,“你们两跟着我。”

院内杂草树木都是从石板缝长出来的,已经将原来的石板顶的七零八落、凹凸不平,但孙庸对这里太熟悉了,虽说绕来绕去,但经他踩过的路,脚下几乎都是比较平坦的,沿途他还指着一堆堆倒塌的痕迹介绍“这是前厅,是我练武和念书的地方”,“那是厨房,旁边是青仪师兄父母住的地方”,“那里还有口水井”等等,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院子中间,有几颗大树围着的地方。

“这就是当初我们住的地方,”孙庸指着眼前的一堆废墟道,“右边的是我娘的房间,左边的是我的房间,中间有道墙,有道门连接两个房间,在我娘的房间里有处暗道。”

“就是你们当初逃出来的那道暗道?”龙玉问道。

“是的,”孙庸道,“当初双方七八个人在这里打,多亏有你给玉儿教的神镖绝技,才帮我们争得一线生机,我们刚退入暗道,就被师叔一掌震倒旁边的残屋盖住了。”

“哪是我教的,”龙玉不好意思道,“那都是她自己有心练得好,她现在又练了那么多厉害的毒药,现在她的镖威胁就更大了。”

“那确实有你一份指点之功啊,”孙庸道,“当时四个人围着玉儿和青冥师兄打,我们这边没人腾得出手来,她看着文文弱弱,一副受人保护的样子,别人根本就没有在意她,但就是她突然中连发几镖,不但伤了对方的人,还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我们这才有机会退入暗道。”

孙庸简单几句话,但在龙玉听来已经是胆战心惊,也许后来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我去看看。”

龙玉说着上前数步,分开一人高的矮树丛和杂草,踏上一堆残存的瓦砾石块,原来的半截墙上都长出了树枝,那个暗道口真的是看不见了,但她相信,这底下一定有一条曾经救了孙庸和他们一伙人的暗道。

“这两间房看起来都很大的。”龙玉站在高处环视了一下道。

“这是这里最大最好的两间房,”孙庸道,“师叔让我和娘住在这里,他和其他人都住在后面一排的屋子里。”

“云枢师叔还真是有心啊,”龙玉走下来四处看了看道,“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好,要不我们把它重新修起来吧。”

孙庸没有吭声,过了一会才指了一下前面的一堆废墟道,“那天晚上死的六个人都埋在哪里。”

龙玉心里一惊,马上觉得她刚才的话有点不妥,道:“为什么不给他们建个坟?”

“那时候这里还危机四伏,什么事都来不及做,”孙庸道,“云枢师叔在这里火化了他们,把墙推倒算是掩埋了。”

“要不我们给他们修座坟吧?”龙玉确实有点不忍。

“不用了再打扰他们了,”孙庸道,“这座院子就是他们的坟!”

孙庸说完,对着那对废墟深深的鞠了三躬,龙玉也忙跟着鞠躬行礼。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2:有人跟踪

看完老宅,这家人没有在村子里多呆,第二天就收拾行装继续上路了。

从歧门谷出来,孙庸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龙玉也算是满足了一个愿望,虽是多了不少感慨,但也由此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无限的憧憬,特别是看着两个孩子的时候,笑容就挂在两个人的脸上。

但这样的快乐时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孙庸的得话忽然变得越来越少,还不是的四处张望,开始倒还好,到后来连龙玉都感到有点不自在了。

“你怎么了?”龙玉看着孙庸问道。

“噢,没什么,看风景啊。”虽说孙庸嘴上说没什么,脸上还硬挤出了一些笑容,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四下看了看。

龙玉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她停下马来四周仔细观瞧,时值中午,光线很好,但这条山道上除了他们的两匹马四个人,看不到其他任何人的踪影,两边的山上也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草甸,看不出任何异样,树丛中不时的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得山谷的寂静。

“你今天的样子太怪了,”龙玉道,“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你一直在东张西望,心不在焉,连说话也很少。”

“呵呵,真的没啥,我们赶紧赶路吧。”孙庸故作轻松,但他的眼睛又朝一边的树林深处瞄了一眼。

“不对,你一定有事,”龙玉也有点急了,“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听话,阿玉,”孙庸脸色一收,扶了扶坐在自己身前的儿子孙珏,静静的道,“什么话也不要讲,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

“真的有事啊?”龙玉也有点紧张了,但她还是很听话的打马前行。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孙庸道,“我总是觉得有点古怪,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

“哪有啊,”龙玉道,“我刚才看了,前后这山沟里就我们一家四口人啊。”

“我也没有看到,”孙庸道,“只是感觉有点不对。”

“哎哟,你吓死我了,”龙玉长出了一口气道,“我以为你看到什么了,我看你是当年歧门谷的事情对你刺激太大了,心里有阴影吧,咯咯。”

“呵呵呵,可能是吧,”孙庸笑道,“我们把马打起来,跑一阵子吧。”

“好啊,驾!”

龙玉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揽着马缰,脚下一磕马肚子,马儿即刻跑了起来,孙庸也纵马追了上去,两匹马后迅速扬起了一阵微微的烟尘。

孙庸表现出轻松的状态,尽可能显得若无其事,他是不想让龙玉担心,也不想吓着孩子,但他却实感觉到有人在偷偷地跟着他们,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凭他这么多年静心修道所获得的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这绝不是幻觉。

空旷的山谷,前后都没有人,就算是有人跟着,那他就得藏身两边的山林之中,行动还要隐去踪迹不让他们发现,说明此人的功夫确实不弱,那就让马跑起来,快速行进,看看他还藏得住藏不住。

龙玉也是道门出身,冰雪聪明,既然孙庸说感觉不对,那就一定不对,他跟孙庸开开玩笑,也是为了缓解一下他的紧张情绪,孙庸让她跑起来,她即可就明白什么意思,晃着缰绳催着马跑得越来越快,清脆的马蹄声在山谷回响。

两匹马一口气跑了小半个时辰,当他们快速绕过一个山凹,就要穿越前面的一片树林的时候,孙庸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浑身毛孔陡然倒竖,脖颈冷风直冒。

“你自己骑马怕不怕?”孙庸轻声问儿子,别看他只有六岁,但已经单独骑马很多次了。

“不怕!”孙珏人虽小,胆气很正。

“好,跟着你娘,”话音未落,孙庸从马上跃起脚一点马背,人已经像一道轻烟直飞林中,并且不忘把一句话飘入龙玉耳中,“照顾好孩子。”

龙玉闻言回头一看,早没了孙庸的踪影,只有儿子孙珏一人骑在马上,她略微放慢了一下马速,让儿子赶到自己身边,继续往前赶路。

孙庸没有让她停下,她对两边既近且又浓密的树林也不放心,直到跑出两里许,在一片开阔地她才停了下来,把两匹马拢在一起,伸手已经扣了两只镖在手里。

天玑门作为江湖道门三圣之一,对武功剑法有着他们独特的理解,九宫门的道法更是一种神秘的存在,天玑老人的成就在武林中也是一座丰碑。

龙玉是天玑老人唯一的孙女,爱若掌上明珠,尽管在天玑门内有些霸道,那些师叔师兄都不敢惹她,自己练武还有些懒散随意,但她天资聪颖,这种心态又暗合自然大道,又有爷爷这么一位大家指点,深得天机门的武学精髓,不管是剑法、暗器,都堪称江湖一流。

这些年和孙庸在一起,深受孙庸修炼法门的影响,在自身的武功上更是上了几个层次,就算是在他们天玑门中,她也具备了踏入九宫门第五道神母门的实力。

和同门的其他师兄相比,她还有一道强项,那就是用毒制毒。

本来天玑门有自己的独门毒药,多是用于机关暗器,门下弟子多会使用和解毒,在门内精研之人并不是很多,龙玉只是随性好奇,就多学了一些,还把它教给了朱玉,没想到这一下子中了朱玉的心性,并让她给发展成了一门强大的技能,这让龙玉很受刺激,这些年在这上面也没少下功夫,尽管还比不上朱玉,但她自己确实也提升了不少。

面对这突发的状况,龙玉还是有点紧张的,她想像着敌人可能突然出现的方位和她该怎么样去应对,就算这样,她感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在出汗。

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实力,但这种临阵对敌她还真是第一次,以前最多就是和同门切磋,孙庸也没有少给她垫招,毕竟那种情况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她现在不光要独立面对敌手,还要设法保护两个孩子。

经过一阵紧张的等待,他们等来的不是敌人,而是疾驰而来的孙庸。

“怎么样?”龙玉焦急的问道。

孙庸微微喘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没人?”龙玉道。

“不是,让他给跑了。”孙庸道。

“你看到了?”龙玉道。

“没有,我只看到了他留下的痕迹。”孙庸道。

“你都没追上,看来这个人的功夫不错。”龙玉叹道。

“嗯。”孙庸的回答很简单,看得出他的脸色有些沉重。

龙玉对丈夫的武功还是非常有自信的,作为天枢老人的儿子,他没有去追随他爹的路子,而是自己在天枢门武功的基础上继续发展,虽不算一条独立的道路,但也成果斐然,在天工山和翁锐切磋,尽管略逊一筹,却也具备了和十大剑士级的存在抗衡的实力。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龙玉道。

“不管他了,我们继续走,”孙庸上马道,“后面小心些就是。”

后面的路他们走得不是很快,但却很是沉默,连两个孩子都吓得不敢说话,还是龙玉看出了两个孩子的变化,故作轻松的安慰他们:“珏儿、玥儿,不用怕,有爹和娘呢。”

“嗯,我不怕,”孙珏握握小拳头道,“坏人要敢来,我也可以打他们。”

“好,我们的珏儿真厉害,呵呵。”

两个大人脸上的笑容给了孩子很大的安全感,没过多一会,两个孩子又都开始指着远处的景色说说笑笑起来。

“你说这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龙玉不解的道。

“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孙庸道,“我们天枢门这些年一直都很安稳,和江湖的其他门派来往也不多,我还真想不出谁会对我们有所企图。”

“他们能企图我们什么呢,”龙玉道,“我们又不像翁师兄他们那样有钱,还能有人看上你的门主之位不成,呵呵呵……”

龙玉刚笑两声就立即停住,惊道:“会不会又是他们?”

“我想不会吧,”孙庸当然知道龙玉说的是谁,“难道这门主之位对他们那样重要?难道他们还不吸取上回的教训?”

“你和爹不看重,翁师兄也不看重,但并不代表他们不看重,”龙玉道,“昨天我还讲过,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狗改不了吃屎!”

“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孙庸道,“当年爹虽留了他们性命,但为惩戒其残害同门之罪,下手也很重,两位师伯就算身体能够恢复,算来都已七旬开外的人了,这辈子武功也难以恢复到当初了,何况这里千里之遥,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还有那么好的功夫?”

“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龙玉道,“十年时间很长,会发生很多事,我也不希望是他们,但这世间奇人异事很多,我们所见所闻有限,出现一些奇迹也不是不可能。”

“夫人所言极是,”孙庸颔首道,“不管他是谁吧,我们小心就是了。”

“其实我倒无所谓,”龙玉道,“身处江湖,自知各种险恶,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人我都敢面对,但今天我们带着两个孩子,我还真有点担心。”

“对方今天只是跟着我们,看样子只是了解我们的行踪,”孙庸道,“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似乎还没想对我们动手或者还没有准备好,正好我们也做些准备。”

“怎么准备?”龙玉道。

“沿此路往前五十里地有个一百十户人家的山镇,”孙庸道,“我们今晚就去那里歇息,给孩子找个庇护之所,我们应对起来也比较自如一些。”

“如此甚好,”龙玉道,“我们天玑门的那些家当倒可以派上用场了,走,驾!”

两匹马又在山涧跑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3:金蝉脱壳

孙庸所说的小山镇叫桐山镇,住着有一两百户人家,这里离出庾岭已经不远,也是去往南越的一条商路途径地,聚集的人口也不少,和山村零星的住户相比,这里已经是比较大的集镇了,还坐落着一些商户,还能看到一些往来的外地人,算是比较热闹了。

孙庸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申初时分,镇上的人不少,他们也没有犹豫,直接到了镇子中间的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家客栈大庾客栈。

虽说名字叫大庾客栈,但这家客栈却实在是小的可怜,它背山沿街而建,总共也只有两层,底下一层靠左手是一前一后两间客房,靠右就是客栈的大堂,两大两小摆着四张桌子,从大堂往右穿过一道门就可进入并排的另一座屋舍,那是店家一家人住的地方,客栈的厨房也在那里,进出还算方便。

通过大堂里的一道木楼梯上去,就可以算得上这家客栈的上等房了,临街两间大的房间紧挨着,沿街的大窗户可以推开,小小街道的景致可以一览无余,楼梯两边挎着两间小房子,超后面山上开着两个小窗,但却只能看看,不能打开。

孙庸在上下看过之后,这才和一直等着他的店家搭话。

“你这里今天有客人没有?”孙庸道。

“客官,现在还没有。”店家一脸讨好像,生怕这个生意跑了。

“那好,今天你这上边的屋子就不要再安排别人了。”孙庸道。

“这个……”店家有些犹豫,看看门外,意思是说这天色尚早,要有生意他也不能不做啊。

“哦,这个你放心,”龙玉一下子就明白了店家的意思,“我们给你四个房间的钱。”

“那好,那好!”店家赶紧答应,脸上已经乐开了花,在这种地方,三两天也不一定碰上一个住店的,刚才他也就是做做样子,这个时候就一定不能错过了。

“好了,”孙庸对店家吩咐道,“你先打点热水到房间,我们先洗漱一下,再做几样精致的小食备着,等会我们下来吃。”

“您稍等,马上就好!”店家把他们在楼上安顿好,立即准备去了。

没过一会,孙庸一家四口洗漱完毕下楼来到大堂,店家早已准备好了饭食,跑前跑后忙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把这一家人给伺候好。

“店家,辛苦你了,”孙庸笑着给了店家一串大钱,“这是给你的房钱和今明两天的饭钱。”

“哎哟,这太多了。”店家虽嘴里这样说着,但已经双手接过了钱,嘴都快咧到了耳根,这别说是住一天,就是住个两三天也够啊。

“不过还请店家照顾一下,”孙庸道,“这孩子在山里跑了一天,已经很累了,让他们早点睡,这今天晚上和明天一大都不要让人上去打扰我们,明天我们早饭吃晚点,吃完后我们就走。”

“好好,这没问题,您想什么时候走都行。”店家赶紧答应着。

孙庸吩咐了龙玉一些照顾孩子早点睡之类的话,转身就要出去,店家看到,以为他有什么要事要办,赶紧过来招呼:“客官,你要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呵呵,不用了,”孙庸轻笑一声道,“初来乍到,我随便出去看看,顺便倒街头那家车行雇辆车,这样明天孩子赶路也舒服一点。”

“那是,那是,您忙。”店家这才笑着离去。

出了客栈的大门,孙庸沿仅有的一条街道前后漫步,吃食店、杂货铺、铁匠铺、篾匠铺等等还是不少,但现在街上的行人已经明显少了,他还转到两边屋后的山上走了走,确认没什么危险,这才沿街一直走到那家车行门口,直接走了进去。

孙庸这一进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等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难得的几点灯光,他又笃悠悠的回到了客栈,手里还多了一个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这个时候一定是不会再有人来住店了,等孙庸进来,店家也就关好门户回自己那边睡觉去了。



夜深了,离桐山镇一里许的一处山神庙前有一矮一驼两个人影在晃动,似乎在等什么人,不时地在路边转来转去,东张西望,黑暗中看到一胖一瘦两个人悄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来人可是两位少使?”驼子问道。

“驼子,是我,”胖子边走边道,“要你们找的人看到了吗?”

“看到了,”驼子道,“今天下午就到了这里。”

“他们没走吗?”胖子道。

“没有,就住在大庾客栈,马也喂在店家后院的马厩里。”驼子道。

“客栈里面还住有什么人?”胖子道。

“这种小地方本来就没有什么人,”驼子道,“这家小客栈就住了他们一家人。”

“他们来了一直都在客栈里吗?”胖子道。

“没有,”矮个道,“他们吃完饭那个男的出去了一趟,不光是在周围看了又看,还去了一回街头那家车行,很晚才回来。”

“他去车行干什么?”胖子问道。

“这个我探听过了,”矮个道,“他在那里雇了一辆马车,说是明天早饭后要用。”

“看来他们明天要坐车走,”一直没有说话的瘦子道,“这样也好跟踪点。”

“我只希望师父他们早点过来,把这家伙赶紧了解掉算了,”胖子道,“越往外走,这事情就越难办。”

“消息刚传出去,只要我们人跟不丢,两天内师父赶上了就能解决他们。”瘦子道。

“两位少使,用得着这么麻烦吗?”驼子道,“我看他们也就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还带着两个孩子,我们四个上去,今天晚上就能解决他们,为什么也还要等长使来。”

“别看他们年轻,那小子可是当今武林道门三圣门之一的天枢门门主。”瘦子道。

“他就是姓孙的那个小子?”驼子道。

“对。”瘦子道。

“你们不也是……”

“不许说!”驼子还没与说完,就被瘦子拦了下来。

“别看这个门主年岁不大,他的功夫确实不可小觑,”胖子解释道,“今天上午我们发现他们之后跟得稍微近了一点,就被他察觉,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要不是我们俩早有准备,差点就与他打了照面,以他现在的功夫,我们俩也不见得就是他的对手。”

“吁,”矮子吁了一口气道,“还好我们没有惊动他,不然我们俩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怎么?你们被他发现了?”胖子闻言一惊。

“没有,这怎么可能,”矮子赶紧道,“少使你看我们俩长成这样,还是本地人,我们都有自己的买卖,他怎么能发现我们呢?”

“那就好,”胖子道,“你们只要看着他从这里走了就好,要是在这里把他们弄丢了,你们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不会,不会,”驼子道,“我的铁匠铺就在他们附近,他的篾匠铺就在斜对面,他们一有动静我们这里一定会知道。”

“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防止晚上发生意外,”胖子道,“有什么事你知道在哪里找我们。”

“是,是!”

驼子矮子两人答应了一声,赶紧悄悄溜回了镇上。



第二天,太阳已经上升老高了,驼子铁匠才从所扶的案几上猛然醒来,他心里猛然咯噔一下,后背的汗都下来了,我怎么睡着了?那一家四口还在不在?

有了这个想法,他即刻出门,等他到了客栈,却看到店家阿禹正在两眼惺忪的开店门。

“阿禹啊,你怎么现在才开门啊,”驼子笑道,“怪不得你这里老没有生意呢,哈哈哈。”

“啊呸呸,”店家阿禹朝外呸两口道,“我把你个丧门星驼子,我刚开门你就咒我生意不好,我还就告诉你,我今天一天的客人就能赚你三天的钱。”

“哦,这就奇怪了,”驼子道,“你们家今天这么早就住客人了?”

“哈哈哈,谁会这么早来啊,”店家阿禹笑道,“我这客人是昨天就来的,一家四口,出手大方,一下子就包了我楼上的四间房,给的钱够他们在这里住三天了。”

“那他们现在还没有起来?”驼子道。

这时候,矮子篾匠也急急地赶了过来,一看这家伙也是睡过头了,听见驼子和店家谈,他也没敢吭声,站在一旁听着。

“没呢,”店家道,“客官说了,昨天孩子跑累了,今天要他们多睡会,早饭晚点吃,吃完了才走。”

“噢。”矮子篾匠听完长出一口气,摸了摸胸口转身又走了。

“这个矮篾匠今天好奇怪,”店家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们俩人说话,他急急忙忙跑过来,一句话没讲,噢了一声就走,跟有病似的。”

“对,这家伙这两天是有点不正常,呵呵,”驼子赶紧打着圆场道,“好了,你慢慢收拾,我再去转转。”

驼子说完,就朝前走去,路过篾匠铺给矮子篾匠一个眼色,让他注意客栈这边,自己则继续朝前走,直到车行门口,看见车把式老虞正在收拾车子。

“哈哈,老虞,这么早就把车套好,这是要出远门啊?”驼子假装无意问道。

“嘿,还真让你给说着了,”老虞道,“今天还真有一家人雇我这车,定金都给了不少,一会吃过早饭就走。”

“好,那您忙吧,我在转转,呵呵。”

驼子说完,往前转了转又转回来,路过篾匠铺的时候冲矮子篾匠点点头,这才安安心心的回他的铁匠铺去了。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这都日上三杆了,可客栈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这驼子心中可就有点不太安稳了,在他的铺子里转了几圈,终于下决心又去了大庾客栈。

到了门口,看见店家阿禹一个人在大堂里坐着,准备好的早饭已经在桌上摆着,他略顿身形,慢悠悠的踏了进去。

“呵呵呵,怎么你们家的客官还没起来呀?”驼子道。

“嗨,驼子,你说这也是噢,”店家也挠着脑袋偏头看看楼上道,“这出门之人哪有这么睡懒觉的,这再晚了还怎么赶路呢?”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驼子道,“你还是悄悄上去看看,要是在你的客栈里出事那可就麻烦了。”

“此话有理。”

店家阿禹蹑手蹑脚的踏上楼梯,尽可能不弄出一点声响,驼子假装好奇,也轻手轻脚的跟在后面,但上去看的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上面四个屋子,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唯独桌上多了一大把钱。

“快去看看他们的马还在不在?”驼子急道。

两人赶紧下楼,冲向店家的后院,看到马厩里除了自家的一头骡子一头驴,哪还有两匹马的影子。

“啊!”驼子铁匠一声惊呼转身就往外跑,出了门就听见他喊道,“矮子,我们上当了!”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4:箭川被阻

在远离南埜的路上,一辆马车不疾不徐的悠悠向北前行,这辆马车显得有些旧了,但它一点都不破,看样子还很结实,像是官宦富有人家用旧了的东西,质地还很好,走起来既轻快有没有声音。

马车的箱体比一般的要稍微宽大一些,显得十分宽敞,周围的框架排板也做得古朴厚实,小窗栅格从里面都用半新不旧的麻布遮得严严实实,只是两边各有一只小窗挑起了一角透气,色调和车子浑然一体,一点都不显眼,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小财主去走亲戚的模样。

在马车的辕头,坐着一位车夫,身上的皂色衣服已经不太鲜亮,但也干净利落,头戴一顶斗笠,看不清面孔,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下颌上不长不短的一撮黑色胡须,手中的短鞭不时一杨,催着马儿前行,架势十足。

这位车夫自然就是孙庸了,他不光换了身装扮,把自己打扮成一名车夫,还特意给自己贴了一撮胡须,让自己的年龄一下子又长了十岁,就连时刻放在身边的那把剑也裹了一块破布。

龙玉带着孩子坐在车里,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小窗看得不亦乐乎,但绝不允许他们靠得太近,更不能将头探出窗外,就这样,龙玉也没感到轻松许多。

尽管到现在孙庸都不知道是谁在跟踪他们,到底想怎么样?要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对方现出形来,死活也得弄个明白。

但有两个孩子在,对方武功不弱,还到处都是眼线,他确实是不敢赌,必须要先给孩子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来解决这件事。

自从有了这样的想法,孙庸这么多年修炼的成就就一下子显现出来了,表面上他变得更加若无其事,但实际上他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观察更加仔细,对来自周边的危险感受力更强,一眼扫过,任何细微的疑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在昨天他们刚到桐山镇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那里的蹊跷,他几乎可以肯定已经有人注视着他们,在安排客栈的时候,他已经在考虑如何化解当下的状况。

他再次走出客栈,特意前后左右都转了一圈,已经基本确定了矮子篾匠和驼子铁匠的身份,尽管这两人打扮的都很市井,完全融入在当地人的生活中,但他却看得出这两人功夫不错,就算他们不在看他的时候,他们都在密切关注着他。

在车行他还是动了一些脑筋的,先是给车把式讲了很多要求要他帮忙准备,还打听从这镇子四面出去都能到达哪里,就连驾车的一些基本技巧都问到了,然后他就借口要出去兜兜风,押了一块金子在那里,借了匹马从车行后门就进了山林。

这个时候孙庸可就真没了看风景的闲情雅致,他已经知道五十里开外有一个县城叫南埜,那是出庾岭之后的第一个大镇,从那里往北,地势比较平坦,道路也要宽阔一些,就算行车也已经很是方便,他要去的正是那里。

孙庸在树林里没绕多远就走上正路,直奔南埜,他到那里只有一个目的,要找一辆结实一点的不太显眼的马车,还好,只要出得起钱,总有人会赚这个便宜,他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他想要的马车和马,约定好了交付的时间和地点,并答应到时给双倍的酬金,就立即往回赶。

回到车行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车把式看着马跑出的这一身汗,不免有些心疼,好在人家给的钱也不少,并且他也觉得这孙庸是个非凡之人,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对他的事也不敢多嘴,你吩咐什么就是什么,最后孙庸留了定金这才回到客栈。

前面的事情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先是睡觉,休整好了,半夜时分一家人就悄悄地爬了起来。

龙玉近来一直想在毒功上和朱玉一较高下,这个时候让店家一家以及驼子铁匠、矮子篾匠睡一大觉,对她来说不是太难的事,既然大家都睡了,孙庸去裹好马蹄,悄无声息的把马牵出来就更容易了,没出子时,他们一家人已经疾驰在去往南埜的路上。

送车的人倒是很守约,两匹马也很健壮,当孙庸要把自己的两匹马送给他时,他喜出望外,说什么也不肯再要酬金了。

有了这辆马车,孙庸一家子就装上了所有的东西,然后改头换面,也不进城,直接笃悠悠的沿途北上,似乎这突发的状况和他们已经没有了关系。

“你说这些人要是发现跟丢了我们会不会发疯啊?咯咯咯。”一想到这些龙玉都要乐个不停,她觉得这个结果十分的解气。

“气肯定是要气一阵子的,”孙庸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们。”

“我们弄得这么周密,他们能知道我们去了哪里?”龙玉道。

“要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要想猜出去了哪里确实很难,”孙庸道,“但如果他们了解我们的身份,要找到我们恐怕就容易多了。”

“你是说他们会猜出我们要去哪里?”龙玉道。

“如果你是这些人,就我们现在这个状况,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哪里?”孙庸道。

“当然是回云峰山天枢门了。”龙玉道。

“对啊,你会这么想,他们也会这么想,”孙庸道,“所以我们就得改变点策略。”

“你的意思我们不回云峰山了?”龙玉道。

“我们去八公山。”孙庸道。

“对,我们就去八公山,”龙玉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这样他们是不是就追不上我们了。”

“这倒未必,”孙庸道,“但确实可以让他们多找两天,只要把孩子放在爹和娘那里,我回头就去找他们算账。”

“你是说我们能在他们找到之前就赶到八公山?”龙玉虽是在问,但她确实也想是这个结果。

“但愿吧,”孙庸并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这得看他们是什么人了?”

孙庸明白,桐山镇上的那两个人肯定不是临时安排到那里去的,这样看来,对方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很多地方都可能会有他们的人,只要他们出现,都可能被他们的人看见,非常时刻还得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看来这危险并没有过去,车厢里面的龙玉收敛了一下刚才有点兴奋的情绪,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心中想到:我一定要先做些准备,绝对要保护我的孩子不受到伤害。

第一天安稳的度过了。

第二天也没发生任何事。

第三天也继续风平浪静。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这几天为了掩人耳目,孙庸都没有进过大的集镇,尽可能减少与人接触和露相,吃饭打尖喂马都是路边就近找的一些农家,就连晚上睡觉都是找僻静点的农家解决,一般都是龙玉带着孩子进屋睡,而孙庸则留在车上守夜,喂喂马,打个盹,以防不测。

三天了,他们就这样已经走过七八百里地,再往前就要到大江了,过了大江,就离八公山更近一步,也就更安全一步。

或许是他们运气好把那些人摆脱了,或许是那些人找不到他们放弃了,总之,大家都放松了一些,孙庸的话也多了,龙玉和孩子们的笑声也多了。

现在正值初夏时节,午后的太阳还是有点热的,刚吃完午饭的龙玉和两个孩子在车厢里打着盹,孙庸坐在辕头小心的赶着车,他想尽可能平稳一些,让他们娘几个睡得安稳一些。

孙庸打听过了,往前面有条捷径,叫做箭川,路虽说难走一点,但要少走几十里地,如果顺利穿过箭川,今晚就能到大江边上,运气好的话没准今天就能过江。

等孙庸把车赶入箭川,不太平坦的路面很快就把龙玉和两个孩子给颠醒了。

孙庸边走边看这里的地形,这是一道狭长的谷地,直直通向前方,就好像一支利箭豁开了一道山梁,也算名副其实。

两边山上的树木并不多,但山崖陡峭,怪石嶙峋,样子甚是险恶,别说这里藏几个人,就算是藏个千军万马,恐怕一时也难以发现,除此之外,这条道只有前后两条通路,要是一被卡死,那里也跑不了。

孙庸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对于这条路的风险,孙庸不是没有想过,一是这几天都这么过来了,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另外他也在想,如果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其实走大路小路都没有太大关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他是想能快点就快点,但看到现在这样的山势,他似乎有点后悔之意。

“阿玉,扶好两个孩子。”孙庸轻声道。

“怎么,有情况?”龙玉当然听得出这其中之意。

“路不好走,别惊着他们。”

孙庸话里的意味更浓了,因为他已经远远的看见了两个人,虽都是农夫打扮,一个跳着一个担子,一个背着一个背篓,但这里并没有田地,他们不在官道上而出现在这种荒野小道就极不正常。

“我知道了!”龙玉回答的极为冷静,车厢里一阵响动之后龙玉道,“什么情况?”

“有人来了!”孙庸回答极为简单,也没做任何解释,但龙玉已经完全明白了外面的情况,并做好了各种准备。

车子慢慢的靠近两人,孙庸也没有任何动静,你不能因为路上有人你就立即发作吧,这路你走得别人也走得啊。

那两人也低头朝前走,这山沟里的路并不是很宽,等快靠近马车的时候,两人自然分作两边给马车让路,等马车从他们身边走过,两人突然间从背篓和扁担里抽出剑来,直刺坐在辕上的孙庸,早有准备的孙庸身形暴起,出手就是两道剑光,两具尸体即刻跌落马车两旁。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震彻山谷,一道身影从山崖上飘落山路当中,随同他的还有十几道身影,分两拨堵住了前后道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果然是你!”

第三十三章 子孙劫难-5:同门之战

“吁—”,孙庸一揽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纵身已经站在了马车一侧,前后看了看道,“大师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怎么,你觉得我一个人收拾不了你吗?”说话的人就是原来天枢门的大师兄星枢子,年岁长了,头发胡须几乎已经全白,但其精神似乎比原来更旺了一些,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其武功有任何受损的样子。

孙庸一看到星枢子,一下子心安不少,心里的猜测已经完全得到了证实,想起那个二师伯宇枢子是件很正常的事,但他的这句问话却被星枢子理解成看不起他的意思。

说实在的,在拦住马车的前后两拨人中,除了星枢子,孙庸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青眠、青阳、青峦、青峰都在,他记得当时一起走的还有一个叫青逸,却没有看到他,还有青峦、清风都是宇枢子的弟子,他自己却不在这里确实有点怪。

孙庸一开口,只提星枢子和宇枢子,直接把其他人忽略掉,确实也是有点看不起的意思,再说了,天枢门的一代门主,就算他还没有成为一代尊师,那也是当今少有的强者,在这些本来的天枢门门人面前,自然是不可能丢了威风。

也难怪孙庸瞧不起这些弟子,就算是这些当年的天枢门弟子,在武林也算得上高手了,可云峰山上的一场比试,这些人统统都败在了他和翁锐以及卫青手上,十年下来,孙庸自信已经将他们甩得更远了,连当时有点不可一世的两位师伯,现在也已经年老体衰,此消彼长,孙庸现在也是没有理由再怕他们,其他站在两边他见都没见过的那些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不,我是说您一个人这么快就追上了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对孙庸来说他根本不知道前面是谁跟踪的他,现在看见了星枢子,他已经明白了大半,但他还是要证实一下。

“哼,就你那点能耐想摆脱我,你还嫩了点。”星枢子对此一脸的不屑,但到也证明前面确实是他的人在跟踪孙庸他们。

“是啊大师伯,和您相比我自然是嫩了点,但十年没见,你看起来倒是比以前硬朗了不少啊。”

孙庸出手就杀了人家两个人,但聊起天来像没事似的,但他这样说话,也可以被别人理解成当年你不是被我爹打的快死了吗,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

“你放心,大仇未报,我死不了,”星枢子不冷不淡的道,“倒是孙门主年少老成,功夫应该长进了不少吧?”

“哦,小侄这倒想听听了,”孙庸一脸无辜道,“大师伯已经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谁还在这个时候来和您结仇怨哪?”

“姓孙的,你少在这里装蒜,”青阳已经不干了,跳出来就骂,“这天枢门的门主本来就该是我师父的,你们父子啥都不干,倒是抢门主做比谁都积极,这算不算仇怨啊?”

这个青阳,长得粗粗壮壮,仗着自己是星枢子的座下弟子,平时就有点跋扈,但其武功确是平平,在天枢门也就是个三流水平,上回孙庸第一次上山就是被他带人堵到门口,但一招之下就被孙庸撂翻在地,弄得里子面子都没了,到现在对孙庸还是耿耿于怀。

“哟,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孙庸道,“我这门主之位是翁师兄让给我做的,跟你们好像没半点关系,这怎么就把仇记到我这里了?”

“哼,这有区别吗?”青阳道,“不管你们谁做门主,都是不劳而获,你们这些人都不该在这个位置上。”

“大师伯,这个是您的意思?”孙庸尽管年轻,但毕竟是一门之主,威严还在那里,他不想和青阳这种浑货纠缠下去,星枢子才是重点。

“我都这把年纪了,做不做这个门主真无所谓,”星枢子道,“但努力了半辈子,就这样被人扫地出门,这口气却是咽不下。”

“哪照您这么说,这都是我们父子兄弟的不对了?”孙庸道。

“难道是我的错?”星枢子道,“我想拿回本该是我的东西不行吗?”

“哈哈哈,”孙庸闻言哑然失笑,“我叫您一声大师伯,那是敬您还是长辈,你到现在还这么执迷不悟,那就是让我这个晚辈都看不起了,看来这样的结果也是活该了。”

“姓孙的,你胡说什么?”青阳再次发飙。

“你一边呆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孙庸面色一冷,威风八面,这天枢门的门主也不是白给的。

“你……”青阳被他的气势一压,顿时说不下去了。

“星枢子,”孙庸也不再叫他大师伯了,“当年你重金收买阴山三鬼,密谋残害我娘和我,还有云枢师叔,这已经是触犯了门规极条,死不足惜,我爹也是念你是同门师兄,不忍杀你,给了你们一条活路,可你们竟然不思悔改,还要暗中作恶,这样下去你是要把所有的路都走绝吗?”

“哼,你一个小屁孩少在这里给我唱高调,”星枢子也终于拉下了脸,“你认为我现在还有路可走吗?无家可归,流落江湖,我还不如一条狗,这种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说什么我触及门规极条,那你们都死了吗?”

“没死那是上天不想让你这种人的阴谋得逞,”孙庸道,“或者说是你们这些人功夫实在太差,哼!”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现在的武功很好?哼哼!”星枢子一声冷笑,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这么说,你是想在这里抢门主之位?”孙庸道。

“我说过我做不做这个门主根本无所谓,”星枢子道,“但我不做,别人也别想在这位置上坐的安稳,天枢子不是觉得他很厉害吗,我要叫他哭都没处去哭!”

“看样子你是想在这里杀了我了?”孙庸道。

“不是杀了你,而是杀了你全家,”星枢子道,“今天我会把你们一家从这世上抹去。”

“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孙庸知道今天一仗已经在所难免,但他还是想问问清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星枢子道,“你是想说天枢子和天玑子,就算是加上那个天工子,又能把我怎么样,你放心,我不会留半点痕迹,十年前没做干净的事,我今天一定会做干净的。”

“看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孙庸慢慢的把手中的剑抬了起来,“动手吧!”

“我早看你不顺眼了!”青阳大喝一声,脚下一较力,人已经飞射而出,手中的剑凌空划过,一招“云间追魂”直刺孙庸。

“青阳……”星枢子刚想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孙庸和青阳相隔要十几步之遥,青阳身形一动,剑威立至,速度力道都是长进不少,一看这十年也没少下功夫,但他实在是不该轻视孙庸,因为他绝不是因为他外公、他父亲的余荫坐上这个位置的,他已经成为他们这些人无法理解的一个存在。

在青阳剑威极盛之时,孙庸陡然踏上两步,纵身而起,手中的剑在阳光下晃起一道亮光,稍稍磕偏了一点青阳的剑,在两人错身的一瞬间,他的剑从青阳的脖子上一带而过,稳稳地落地收剑。

“你今天的废话太多了!”孙庸淡淡地道。

而就在此时,前冲的青阳踉跄几步,重重的摔在马车跟前,脖子上的血在突突的往外冒,抽搐几下再没了动静。

星枢子的身子微微一抖,眉头一皱又慢慢舒缓开来,慢慢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刚才两位农夫装扮的人袭击孙庸被他一招就杀了,他就看出孙庸这些年的长进实在是太大了,明知青阳不是对手才想制止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庸竟然毫不留情,一剑毙命,他心里确实疼啊,不管功夫怎样,毕竟鞍前马后的跟了自己快二十年了。

孙庸看似轻描淡写,但从刚才杀那两个农夫打扮的人开始,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是谁,只要有机会,今天都绝不啰嗦,能杀几个是几个,决不留情,因为他后面就是他的老婆孩子,他们今天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他了。

“青阳!”青逸怒吼一声,带着几个人就要往上冲,但即刻被星枢子拦住。

“站住,”星枢子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我来对付他,去干你们该干的事去!”

一起手就损失了三名弟子,星枢子也不敢再试探了,看来这家伙比传说中的更厉害,看来只有自己去送他上西天了。

有了此等想法,星枢子也不再啰嗦,手中的剑一晃,“嗡”的一声震响,直透人的耳膜,在这声震响中,一道虚影直向孙庸飘来,几乎就是和声音一道来的,漫天的剑影洒落,体术剑法中的一大杀招“繁星万点”。

孙庸从这招“繁星万点”中感受到从来未有过的气势,感觉就像一片天朝自己压下,看来这位师伯不但原来的伤已经好了,功夫又有了进境。

对于天枢剑,孙庸自然是很熟,自然知道这招的厉害,要在十年以前,在这种强大气势的压迫之下没准他会滚地而出,暂避锋芒,但他现在是门主,也是三十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是硬碰硬今天也要碰一下的,当即身形骤转,数道剑光凝聚,透过点点繁星,直插星枢子胸前,这招“彗星过日”几乎和当年天枢老人破曾禔的“繁星万点”一模一样,这也是天枢剑法的一个正常应对。

天枢老人使这一招,凭借的是自己强大的内力,而孙庸现在的内力修为还无法达到十年前天枢老人的高度,但星枢子的内力修为却要高出曾禔很多,这一高一低,中间的差距就更大,哪孙庸要想破这招的难度就更大,显然对这一点星枢子也很明白,在两剑相接劲力触发的一瞬间,星枢子的内力又加上去了两成,嘴角已经露出不经意的一丝微笑,似乎已经看到孙庸被这招压垮身中数个血窟窿的情景。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6:丢了孩子

但情况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星枢子的想象,孙庸的内力似乎比他想的还不济,垮的更快,几乎在两剑相接的一瞬,孙庸的剑就被压了回去。

他的“繁星万点”几乎没受到任何阻力,他在最后一刻强加上去的两成功力更是强化了这招的威力,也使得星枢子的这招成为志在必得不留余地的一招,也就是这招已经老到根了,几乎无变招之可能。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孙庸的身形突然贴向了地面,手中的剑携刚才那招未发出的浑厚内力已经幻成一道明亮的天河,他竟然可以把“星河横舟”倒着使,不但可把自己护住,还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

而自己这时候的力道已经接近强弩之末,就算是凭自己的浑厚内力可以扛得住孙庸这颠倒的“星河横舟”,但也可能把自己的双脚卷进去,这太不划算了,当下左掌一掌拍出,硬生生的把自己剑上的力卸掉,也借此把身形提升几分,从孙庸的上面险而又险的翩然而过。

就此一招,星枢子已经明白,千万不能再把孙庸当做后生晚辈了,这家伙除了内功修为还差了一些,但其机变和对剑法剑意的理解已经有了极高的境界,这已经和亶爰山人当年的路子又远了一些,甚至他们都有些看不懂了,并且这家伙在和人交手的时候还多了很多邪门的东西,拉开架势和你硬拼,但到头却是挖坑让你跳,刚才就差点上当。

孙庸刚才的这一招也是险之又险,拼功力他自知火候还不到,要想耍机变,在星枢子的这种老狐狸面前也很难收效,那就以身试险,最好能一次就重创星枢子,才能为后面争取更多的机会。

但他还是低估了星枢子,这位已近八旬的老人,看不出一点力衰的迹象,似乎这些年还有不少提升。

有了这一招,孙庸的气势变的更强了一些,而星枢子则变得更稳健了一些,他不能出错,否则真可能全盘皆输,这样两道身影在箭川谷中飘飞,无数剑光在阳光下飞洒,两人的交手竟慢慢陷入胶着状态。

就在孙庸和星枢子交手的时候,星枢子带来的这些人也没有闲着,他们从两头慢慢靠近马车,在离马车五六步的地方停下,略等片刻,青眠一招手,立即有两人扑了上去,刚到两步之遥,就听“嗖嗖”两声,两只飞镖迎面赶上,一只中在面门,当场毙命,一只中在肩头,也当场倒地。

见此情景,青眠知道这是龙玉所为,单个人自然比较危险,于是就大喝一声“上”,剩下的七八个人就一起从四周扑了上来,就算你再厉害,你也不可能一下子顾得了四周,但是他们想错了,只听一阵“嘭嘭”的机簧爆响,几把搜魂针从不同方向打出,力道强劲,绝非人力可为。

尽管冲上来的人对马车里有可能施放暗器早有准备,但在一瞬间能施放这么多怎么也没有想到,听见声音立即晃动手中的剑拨打,一阵叮当声后又有几人倒地,并且开始抽搐,显然暗器上有毒,并且还很利害。

青眠、青峰、青逸那是跟了星枢子和宇枢子十几二十年的弟子,功夫很好,见的场面也多,自然不会被这点暗器下倒,他们也就是滞了一滞,瞬间剑尖就接近了马车的箱体,青逸的剑尖已经刺上了箱体,但这箱体似乎异常坚硬,竟进不得半分,就在此时,机簧声再次响起,几人心说不好,立即后跃,但青逸的肩头已经被一颗铁藜子击中,尽管不是很重,但又麻又痒的感觉让他知道这上面也有毒。

就这两波攻击,冲上去的人连死带伤几乎损伤一半,吓得这些人连连后退,赶紧查看伤者。

龙玉从小长在天玑门,这毒药、暗器、机关不光是他们的道,也是他们的器,这既能融入他们的剑法,也一样可以拿出来伤人。

这些天一路走来,虽没有碰上什么可疑之人,但龙玉从孙庸的神情中一样可以感受到危险的逼近,她已经挖空自己的所学,把这辆马车打造成了一个强大的机关,对任何靠近马时十步以内的目标都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因为他知道,这是她和孩子最后的屏障,如果这道屏障失守,那就意味着他们一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孙庸那边依然和星枢子杀得难解难分,本来孙庸似乎并不太关心马车这边的情况,他对龙玉的布置还是有些信心的。

但在这些人几次受挫之后,星枢子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心里就开始不太踏实了,总觉得哪里会出问题,他这一分心,使得星枢子的剑立即乘虚而入,险些中招,赶紧收心稳住,根本就无暇顾及马车这边了。

江湖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冲到马车跟前的人刚刚退去,另一道身影从箭川一边的山崖上飞驰而下,手中的剑携千钧之力劈向马车,马车中顿时机簧爆响,数种暗器激射而出,急袭空中来人,空中的身影振剑如飞,诸多暗器被他击落,还有一些擦身而过他也无暇顾及,手中的剑再次扬起,劈向马车。

就在长剑即将劈中马车的一瞬,又是“嘭”的一声爆响,马车的顶棚已被震开,龙玉从里面飞身而出,人在空中,回手就是一镖直射来人,轰然声中车厢被击得粉碎,来人顺手一剑将镖打飞,二人几乎同时落地。

这骤然的变化把孙庸吓了一跳,与星枢子缠斗的余光中他已经看到宇枢子的身影,原来这家伙一直没有现身,等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时机,他有点后悔被星枢子拖得离马车越来越远,龙玉肯定不是宇枢子的对手,现在就算是想帮上一把也很难了。

孙庸的心已经彻底凉了,看来他们一家今天是难逃厄运了,绝望的境地倒激起了他残存的全部潜能,怒吼一声,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猛似一招,尽快杀了星枢子,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看着已经解体的车厢,里面并没有小孩,宇枢子有点意外。

“小孩在那里?”宇枢子道。

“哼,被一群狼跟着,我岂能将孩子带在身边。”龙玉道。

就算他们俩死,只要能让孩子活着,这是龙玉最后的期望,但这点期望也很快被打消了,她的话音未落,马车上已经传出了一个女孩的哭声。

“哈哈,真是好主意!”宇枢子瞄了一眼嵌在车厢底部厚厚的铁匣,诡秘一笑,开始向车边移动。

“别动我的孩子!”龙玉一声尖叫,猛然扑向马车,但她的身形刚动,就被宇枢子上前拦住。

“要想就你的孩子,那就先过我这一关,嘿嘿!”宇枢子笑得有点阴,他根本就没有把龙玉放在眼里。

武林中经常有句话,别轻易去惹一个女人,更何况是以她的孩子作要挟,她所爆发出来的能量是难以想象的,凄厉的呼喊,凌厉的攻势,你所看到的已经是一个被愤怒所扭曲的面孔,眼里的怒火足以毁灭一切,紧咬的牙齿足以将你撕碎,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了自己,就算是为了孩子以身饲虎也会毫不犹豫。

宇枢子现在所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开始他还是有点轻视龙玉,但急于护子的龙玉疯了一般地进攻倒把宇枢子给逼了个手忙脚乱,在退守了五六招之后,才慢慢把局势拉了回来,浑厚的内力和磅礴的天枢剑法的威力逐渐显现出来,龙玉已经处于下风并身中数剑,但她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她停了她的孩子就活不了了。

但就算龙玉依旧在竭力的拼杀,她的孩子也已经处在危险之中。

看到龙玉被宇枢子拦住,而马车上的机关也被宇枢子一剑废掉,青峰、青眠两人顿时飞身马车跟前,一推铁匣的盖子,他们看到了孙珏孙玥两个孩子,哥哥伏在妹妹身上,嘴角流血,已经气息奄奄,显然他这个保护的动作为妹妹挡下了刚才宇枢子劈开车厢所带来的劲力震荡,身下的妹妹孙玥吓得哇哇大哭,脸上也被哥哥嘴里流出的血染红一片。

看到这种情形,青峰上去抱起了孙珏,急往后退去,青眠上去抱了孙玥,刚想起身,见一道灰影飘然而至,携带凌厉的掌风向他袭来,他下意识地一个闪动,但手里的孩子却已经到了别人的手里,他刚想上去抢夺,但对方的剑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快得不可思议,逼得他急忙后跃,狼狈躲过一剑。

几乎就在同时,随后赶到的另外一只身影扑向青峰去抢孙珏,正在和龙玉拼斗的宇枢子见状猛攻一剑,将龙玉逼退半步,倏然抢至青峰身后将来人拦住,并立即拼杀起来。

龙玉有了这样的机会,想都没想直接扑向青峰,他绝对不能让他把儿子带走,但突然的这个变化也让星枢子吃了一惊,虚晃一剑一个飘身抢到青峰跟前,一把把孙珏从青峰手里抢了过来,并用剑抵住,对着已经赶到的龙玉大喝一声道:“站住!”

“你把孩子还给我!”见此情形龙玉也立即停住,她的喊声也几近疯狂。

这时候宇枢子也停止了和另外一个人的拼斗,和其他几个同伴退后几步拦在星枢子的前面,孙庸这时也已经追到跟前。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7:要挟

“退后!”星枢子喝道,“你们在往前半步,我立即就杀了这小子!”

“好好,我们退后,”孙庸拉着龙玉退后两步,“别伤着孩子!”

“哈哈哈,我倒天枢门的大师兄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呢,”抱着孙玥的高个子道,“原来也只是个会拿孩子做挡箭牌的货色。”

在他说话的时候,又传来了孙玥的哭声,龙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左右看看没有大碍才略微放心。

“你又是谁,”星枢子道,“这是我天枢门内部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在下阴柔,这是我的弟子林枫,”阴柔道,“本来这天枢门自己的事情外人确实不该插手,但我这个人就是看不惯一伙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你把孩子放了,你们男人爱怎么打我决不插手。”

“哦,原来是麒麟剑士阴大侠到了,失敬,”宇枢子道,“但我们今天就是为这两个孩子而来的,既然到了我们手上,就没那么容易放掉。”

“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不要脸,”林枫实在忍不住了,“你一帮老爷们拿着个孩子干什么,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啊!”

“姓林的小子你少说风凉话,”宇枢子道,“你们鄣郡林家在江南算是一号人物,但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把老子惹急了,灭了你们也毫不费力。”

“那你来呀!”林枫一挥剑道。

“大师伯,我求求你,”孙庸这个时候可没心情吵架,看着孩子已经心疼至极,“孩子已经快不行了,你放了他,你要抓就抓我吧。”

“哼,刚才你要这么说也许还有可能,”星枢子道,“你一肚子花花肠子,谁知道你会干什么,除非你自行了断还可以商量。”

“星枢子,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个孩子,你可得把他护好了,”阴柔道,“这孩子刚才被宇枢子的劲力所震,已经气息奄奄,如果他死在你手里,你们这些人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箭川谷。”

阴柔的这几句话说的心平气和,但却十分厉害,星枢子和宇枢子也都非常明白,刚才的情形要再打下去,其结果一定是孙庸一家人被灭,但现在对方突然多出了两个人,一个是江湖十大剑士之一,另一位是江湖后起之秀,再加上龙玉,就算他们这边的人多,恐怕也没了多少胜算。

星枢子觉得阴柔的话有一定道理,要想今天能够全身而退,这个孩子必须活着。

“你们退后二十步,我自会将小孩的命保住,”星枢子道,“如若你们想耍花招,我的劲力一吐,要他的小命还是没问题的,大不了大家一拼了事。”

孙庸还想说什么,被阴柔拦住,拉着他们往后退到二十步开外,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而是紧张的看着对面。

星枢子把剑扔在一边,盘膝而坐,一手扶着孙珏,一手抵着他的后背,缓缓地将内力输入他的体内,并引导他体内已经十分微弱的气息慢慢的流转,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孙珏猛一抽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珏儿!”龙玉大叫一声就要往上冲,被阴柔拦住。

“孙夫人,孩子已无大碍。”阴柔道。

“谢谢阴大侠,谢谢林少侠!”孙庸这才想起感谢人家。

“都不是外人,”阴柔道,“这边的事还没完呢。”

阴柔的话不错,孙庸从翁锐那里没有少听麒麟剑士阴柔和鄣郡林家少主林枫的故事,有了这层关系大家确实都像自己人一样,但他们还真没见过面,但阴柔他们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到了呢?

原来这里离林家不远,今天林枫陪师父阴柔去办点事,恰巧路过箭川谷,见有人在此打斗,江湖之人难免都有好奇之心,就暗地里躲起来观瞧,等他们弄明白了是谁和谁在打时,难免就动了相帮之意,但江湖上的事很是复杂,有时候双方可能都不愿意外人知道,冒然相帮未见得就是好事,可能还会弄出误会,所以只能选择比较好的时机再说。

一开始孙庸和星枢子相斗,还频频抢占上风,看得阴柔不断点头,林枫也是暗自佩服不已,再到后来龙玉在马车上催发多种暗器,伤了对方不少人,他们估计这场拼杀会有一边倒的趋势,更没了想出手的意思,但却没有想到星枢子突然杀出,摧毁马车,截杀龙玉,最后发现车上还藏有小孩,有人上去抢夺,阴柔他们这才现身,但还是晚了半步,使孙珏落入了星枢子之手。

在这件事上星枢子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当他看到阴柔从山崖飘落,一招之间就从青眠手里抢走了小女孩,并逼退了青眠,虽没有动手杀人之意,但其武功高出他这些弟子太多,几乎就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要是孩子到了他的手上,有这两人相助,他们今天的活就算白干了,那么多人也就白死了,所以这才舍弃孙庸,拼命把孙珏抢到自己手上。

听到孩子哭声,声音洪亮,中气很足,孙庸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在救治孩子上星枢子并没有掺假,这竟让他产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大师伯,”孙庸知道现在还不是对阴柔感谢和攀交情的时候,他把剑交给龙玉,只身往前走去,边走边道,“你想怎样咱们都可以商量,大人的事大人之间解决,您别难为孩子。”

孙庸这时候是硬压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的让自己客气一点,语气上已经将星枢子当长辈对待,期望不要再激怒他们,但对方似乎对此并不领情。

“你站住,有什么话就站在那里说,”星枢子道,“这孩子我能救他,就能一掌毙了他,你们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我们耍什么花样?”龙玉心急如焚,边哭边道,“是你们无事生非,非得要在这里置我们一家于死地,现在还拿着我的孩子,你们到底要怎样啊?”新城

对啊,现在到底要怎样啊,星枢子也在想着这个问题,师弟宇枢子和几名弟子也在看着他。

按现在的情况,想干干净净的灭掉这一家人已经没有了可能,自己偷鸡不成还反蚀了一把米,数名弟子被孙庸和龙玉的暗器所杀,并且一下子就挑动了天枢门和天玑门两个顶级门派,估计天工门也不会袖手旁观,这让他现在有点进退两难。

好在手里还有孙珏这么一个孩子,那是天枢门和天玑门的掌上明珠,有他在手上,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想怎样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星枢子道,“今天的事情就在这里告一段落,你杀了我的人我会记住,这笔账还是要找你算的,这孩子我会带走,找你算账的时候我自会把他带来。”

“不是我欠你什么账,是你自己执迷不悟,”孙庸看星枢子态度坚决,也不再客气,“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天枢子和天玑子那两个老家伙会气得要死,”星枢子道,“他们要是被气死了那倒好了,省得我再麻烦,要是他们不死,哪就请你告诉那两个老东西,如果想他们的孙子外孙活着,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否则我就让他们死了也闭不上眼!”

“你混蛋,你快放了我的孩子!”龙玉说着就要往上冲,被孙庸死死拦住。

“你一个小辈口里最好干净点,”星枢子道,“如果你不想你儿子受苦,你就给我好好的等着!”

“哼,堂堂天枢门的大师兄,现在沦落到要抓一个孩子做护身符,这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阴柔冷笑道。

“我说过,这里没你什么事,”星枢子冷冷道,“你最好也不要多嘴。”

“这里没我什么事是真的,多不多嘴那就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了,”阴柔道,“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这个孩子你最好能把他保护好,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不要有,只要他有点事,恐怕你们这些人就都活到头了。”

“这事不用你操心,”星枢子抱起孙珏,对他们的人道,“走,我们离开这里。”

“娘!”孙珏哭喊着不愿离开,但他还是被抱走了。

“门主!”龙玉急得直跺脚。

“阿玉!”孙庸现在也变得六神无主,不知该说什么好。

“孙夫人,”阴柔道,“现在孩子在他们手上,我们最好先忍忍,这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他们不会害我孩子吧?”看着那些人渐渐离去的背影,龙玉哭道。

“不会的,事情闹到这步田地,这孩子就是他们的命,”阴柔道,“只要不把他们逼急了,我想孩子还是安全的。”

“门主,我们现在怎么办?”龙玉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去八公山吧,”孙庸道,“先把这件事和爹娘讲明,安顿好孩子,我们再做打算。”

“还要给我爷爷和我爹他们说。”龙玉现在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她的事也是天玑门的事。

“孙门主的主意不错,”阴柔道,“本来我还打算建议你呢,我听说你那个翁师兄也去八公山了,正好可以一起商量一下。”

“阴大侠,您有我师兄的消息?”孙庸道。

“他们好像也栽了个大跟斗,”阴柔道,“据说遇到一位极厉害的对手,现在虽说暂时平息了,但后面怎么样也不好说。”

“那我们夫妻就感谢二位鼎力相助了,”孙庸道,“我们就此别过,现在就赶往八公山。”

“谢谢阴大侠和林少侠!”龙玉也赶紧施礼道。

“噢,不,”阴柔摇摇手道,“其实我们也是要赶往八公山的,我好长时间也没见到你那位翁师兄了,我们的关系可不一般,本来是要赶往江都,现在只能去八公山了。”

“当真?”孙庸知道这是阴柔的好意。

“当然当真了,呵呵,”阴柔笑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对天枢老人这位世外高人我也只是听说还从来没有见过,还请孙门主引荐才是。”

“阴大侠,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孙庸道,“既如此,那我们就一同前往。”

“孙门主,你和我师父先行,到江边渡口等我,”林枫道,“我去安排一下,让人来把这谷里收拾一下。”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8:坏了大事

在去往八公山的路上,孙庸因为丢了孩子而闷闷不乐,但在南越之地的一个神秘地方,星枢子、宇枢子因为抢了这么一个孩子回来也高兴不起来。

雨下得很大,他们赶了不少路才到了这里,天已经黑了,浑身几乎都湿透了,进门有人招呼了一下就把他们扔在了这里,快半个时辰了,不管不问,更别说有口热水了,气氛有点不对,星枢子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师兄,我们为什么会被突然叫到这里?”宇枢子有点惶惑。

“或许是有什么新的事要我们去做。”星枢子淡然道。

“我心里一直有点不太踏实,”宇枢子道,“我们这次冒然出去他会不会不高兴?”

“他能有什么不高兴,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星枢子道,“他帮我们治好了伤,还帮我们提升功力,我们去做他吩咐的事情,他所吩咐的事情我们做的很圆满。”

“我是说我们这回出去他并没有吩咐过。”宇枢子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星枢子道,“我早就跟他讲过,我们恢复功力就是为了复仇,他的事情我们要去做,我们自己的事情也要去做,我想这并不矛盾。”

“但愿如此吧,”星枢子道,“我听说他这次出去好像也不太顺利,似乎也吃了一些暗亏[],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不顺利那是他的事,”星枢子道,“我们只在约定内帮他办事,但他不能限制我去办我自己的事。”

“话是不错,”宇枢子道,“我们要想完成夙愿,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语言上你还是要斟酌一些。”

“这个自然。”星枢子道,其实他心里也有诸多的矛盾。

就在这时候,有人走了出来。

“让二位久等了,师父请你们进去。”来人道。

“有劳了,请!”星枢子道。

星宇二人随来人穿过几道回廊,在大殿后面地一座居室的外厅站住,里面是间卧室,门开着,也没有点灯,但被厚厚的帘子挡着,阵阵夜风带着星星雨丝飘进屋来,把帘子掀得哔哩作响。

“你下去吧。”屋里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

“是,师父。”领他们进来之人答应一声,朝里面行了一礼,悄悄地退走。

外厅里灯光暗淡,并且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屋外的雨继续下着,在这寂静的夜里,雨声显得格外的响。

过了好久,屋里也没人说话,似乎又把他们两人给忘了,这让星枢子和宇枢子很不自在,就算是流落在外,他们也是当今江湖大门派里曾经的尊者,并且年岁都在七旬以上,按其战力也应该不弱于十大剑士级的存在,不管你是谁,这么做都有点太不给他们面子。

“吭!”星枢子清了一下嗓子,似乎要说话,也是在提醒屋内的人他们已经站了很久了。

“怎么?你们这就有点站不住了?”屋内的人声音不大,语速也不是很快,但却很具压力,明显情绪不是很好。

“哦,不,”星枢子道,“就算是让我们站到天明也是应该的,但不知我们哪里没有做好,还请示下。”

看来星枢子也听出了里面的人对他们的不满意。

“看来你对你做的事情很满意了,”里面的人道,“不妨说来听听。”

“您误会了,”星枢子道,“我们的事情都是些小事,只是没误了您的事就行。”

星枢子的这句话说的还是有点硬气的,你不要管我们做了什么事,我没误你的事就行。

“你觉得你还有你自己的事情吗?”屋里人道,这话已经说的老不客气了,从这点上来说对方从来就没有把星宇二人放在眼里。

“恕我愚钝,”星枢子道,“我兄弟二人非常感念您对我们的再造之恩,我既答应您,就会为您的事赴汤蹈火,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但我兄弟二人到这把年纪还苟且活着,就是为了了却自己的心头之事,不知这事有何错,还请示下。”

星枢子还在挣扎,他知道对方的厉害,但你也要讲点道理吧。

“还不错,你们还记得答应我什么,但有一点你们已经忘了,”屋里人道,“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没有我的事,就没有你的事!”

“这……”

这话不光说得霸道,还有点绕,星枢子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哼,我看你是老的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屋里人道,“那我就再给你说明白一点,你的事在我的事里面,你的事就什么都有,如果你的事不在我的事里面,或者是你的事有碍于我的事,那就没有什么你的事,明白了没有?”

“明白,明白,”宇枢子怕星枢子再和里面争执引出麻烦,就赶紧道,“就是给您办事的时候顺便把我们的事情办了。”

“但你们却坏了我的大事!”里面的人道,听这语气确实是有点生气。

听到这话,星宇二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是报仇心切,但绝没有要坏里面那人大事的想法,如果是这样,就这位尊神也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二人确实不知,”星枢子也有点慌了,“我们到底是那里错了还请明示?”

“我让你们去做什么?”屋里人问道。

“监视天工门的一举一动,包括大汉境内的各个工部的情况。”星枢子道。

“那你们做什么去了?”屋里人问道。

“我们在监视天工门的时候,发现了天枢门现在的掌门人孙庸,”星枢子道,“你知道,他是我们的仇人,我们现在的状况却都是拜这些人所赐,我们做梦都想把他们碎尸万段。”

“这次他们夫妻带着两个孩子,旁边有没有其他人,这是一个绝佳的聚会,我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从江湖上抹掉,也好为未来减少点祸患。”

“那结果如何?”屋里人道。

“开始是我得到消息的时间太晚,”星枢子道,“后来是这家伙耍诈逃出了我们的视线,等我再次找到他们,他们已经快到江边,本来我们可以在箭川谷解决他们,但却在再中途杀出个麒麟剑士阴柔,这才让他们逃走。”

“哼,是他们逃走的吗?”屋里的人冷哼一声道,“你说的这个麒麟剑士阴柔可是昔年那个江湖武痴阴泰之子?”

“正是。”星枢子道。

“这还真是奇了,他也是他的传人?”屋里的人似乎有点自言自语。

“您是说那个武痴阴泰还活着?”这对星枢子来说也是个意外的消息。

“这个我还不能肯定,”屋里人似乎不想再谈这个问题,调转话题道,“听说你们抓回来一个孩子?”

“是的,是天枢门门主孙庸的儿子。”星枢子道。

“你们知道后果吗?”屋里人道。

“最多就是惹了天枢子和天玑子两个老儿,”星枢子道,“不过有这个孩子在手上,我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太小瞧他们了,”屋里人道,“你现在惹的可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顶尖的江湖门派,如果他们联手,恐怕你们在哪里都可能防不胜防,弄不好天工门也会牵扯进去,这才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这道门三圣以前都只是一个不服一个,三家都还各自独立,谁也懒得去管人家的事,但现在在年轻一代中这不光联姻,弟子竟然也可以蹿来蹿去,这之间的关系可就真说不清了,星枢子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就算是他们三门联合,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对里面那位的实力他们还是很相信的,并且他身边的好手可不是一个两个,再加上他们,道门三圣确实也不见得有优势。

星枢子这么讲也是有意拉近关系的意思。

“对于这三个老东西,我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屋里人道,“但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还不是和他们纠缠的时候。”

“本来我是想先解决天工门的事,但现在不光那边有些棘手,你们这边又惹上了其他两门,弄不好会打乱我的布局,如若那样,我有可能就要丢卒保车了。”

“这么说,在必要的时候,您可能牺牲掉我们?”宇枢子道,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我说过,没有我的事,就没你们什么事,”屋里人的话十分的冷,“任何人要是阻碍了我的事,及结果都是一样。”

这个话不光冷,也能让听这话的人冷到骨髓,他所说的他的事决不是小事,这么冷酷无情又这么极具野心的人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势力,星枢子心里忽然也没了底。

“那这事还有补救吗?”星枢子道。

“你们来之前我也在考虑这件事,”屋里人道,“看来这事只能将错就错了。”

“此话怎讲?”星枢子一下子来了劲头,宇枢子也将眼睛睁大,但他们看到的依旧是黑洞洞的里屋。

“你们不是说这事是你们天枢门内部的事吗?”屋里人道,“为了门主之位他们将你们赶了出来,你们现在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想将门主之位夺回来,这是也算合情合理。”

“您是说要我们现在就去把门主之位夺回来?”宇枢子急道。

“哼,就凭你们两个,有这种可能吗?”屋里人道,“不要老想着去打打杀杀,手里有宝贝就要学会去用,我估摸着只要你们不以伤害天枢子的儿孙弟子为目的,用这个孩子换取门主之位还是可能的。”

“但就这么放过他们,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星枢子道。

“不是放过他们,只是暂时放过他们,”屋里人道,“只要你掌握了天枢门,慢慢培植你的势力,你想做的事总有一天会做到的。”

“我都这把年纪了,这门主之位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星枢子道,“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帮我出了这口气,我倒愿意一试。”

“不是你要这门主之位,而是我要这门主之位,”屋里人道,“其中道理我现在还不能明说,但只要你能牢牢掌握住这个位置,帮你出气的事我也会做安排。”

“我明白了,”宇枢子道,“这就是把我们的事放到您的事中去做。”

“那您看这事下一步该如何去做?”星枢子道。

“先不要着急,用孩子先拖住他们,”屋里人道,“可以先派人送信给他们,告诉他们你们只为解决天枢门的往日恩怨,怎么解决你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自会和他们去谈,还有孩子你会帮他们好好养着,决不会亏待于他,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要来逼你们。”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用孩子先稳住他们,等到时机成熟再跟他们提门主之事?”星枢子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屋里人道,“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把你的事和我的事联系在一起,我才能有机会从容安排。”

“行,我们照办,”星枢子道,“反正孩子在我们手上,心急的是他们。”

“知道就好,”屋里人道,“以后每进一步都要等候我的指示,切不可擅动。”

“是!”星宇二人道。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9:躲清闲

翁锐这次离开天工山确实是情非得以,就连师弟孙庸一家子来访也给冲散了,此次他亲临江都,虽说事情暂时平息了,基本没有损失天工门的利益,朱山也完好无损的救回来了,但这件事太过离奇,结果也有些窝囊,让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似乎这天工门的危机才刚刚被掀开了一角,后面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天工老人对自己把翁锐锁在天工山上这件作品特别满意,十年功夫不但使天工门名扬天下,而且聚集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这使得天工门在江湖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其势头已经压过天枢门和天玑门不少,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对翁锐很是放心,现在他也很少在山上呆着,带着沌和云游天下,心情好得不得了。

听江都工部的人讲,老门主前段时间来过江都,那时候还是江都工部掌监君庭亲自接待的,之后不久就去往八公山找天枢老人聊天去了,但此后没多少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君庭死了,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凶手是谁。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江都工部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八公山离江都并不远,想必他们早就听说了此事,在这危机四伏的关头,翁锐自然是想得到老门主天工老人的指点,何况他也是很长时间没见师父师娘了,朱玉对曾禔也是想得厉害,一听说要去八公山,自然也是非常开心。

由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弄得人心惶惶,对江都工部的生意影响也不小,朱山、君桃和沌仪等人都暂时留在了江都,要把原来落下的生意先恢复起来,对朱山来讲,就算是天塌下来,生意还是要做,钱还是要挣。

翁锐让君轩带两名弟子先行回天工山,把江都发生的事情和司修君瑞讲清楚,并且要他们在天工山上也要做些必要的准备,他和朱玉也同日出发赶往八公山。

江都的事情总算暂告一段落,翁锐他们已经没有刚出来的时候那么着急,信马由缰晓行夜宿,也就是两天时间,他们就已经看到了八公山下小岗上的那个熟悉的院子。

俩人还没到跟前,朱玉就迫不及待地下马,急急忙忙的往里跑,差点和刚走出门来的师父曾禔撞个满怀。

“师父,怎么是你?”朱玉一看是师父,高兴的过去抱着曾禔又蹦又跳。

“看你这孩子,”曾禔爱怜的摸着朱玉的头道,“师父就住在这里,当然是我了。”

“我是说我们刚到,您怎么就出来了?”朱玉道。

“哈哈哈,”曾禔笑道,“我们几个人算计着你们该到了,就想出来看看,还真是碰到了。”

“您知道我们要来?”朱玉一脸惊奇。

“哈哈哈,锐儿的那点小心思瞒不了人的。”曾禔笑道。

“师娘,弟子给您行礼了,”翁锐赶紧上前深施一礼道,“您和师父身体可好?”

“呵呵呵,好着呢,”曾禔道,“都快进去吧,你师父等着你们哪。”

“师娘您请!”

翁锐随师娘曾禔一行人一同到了后堂,少不了行礼拜见师父,然后坐定说话,但翁锐的眼睛还在忍不住四处观瞧。

“锐儿,你在寻找什么?”天枢老人笑吟吟地问道,看来他知道翁锐在找什么。

“天工师伯他没有来您这里吗?”翁锐道,这天工老人虽然把门主都让给翁锐,却始终没有收他为徒,这抢人不抢弟子的做法让天枢老人那里也没有话说。

“哈哈哈,这老家伙还是有点先见之明的,”天枢老人笑道,“他本来在这里呆的好好的,为了躲你他昨天就走了。”

“为了躲我?”翁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情况。

“是啊,就是为了躲你。”天枢老人继续笑道,看来他也是觉得这件事非常有趣。

“他也知道我要来?”翁锐更加疑惑。

“好啦,我来告诉你吧,”曾禔看着翁锐一脸不解的样子,有点不忍心,道,“你们江都工部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赶过去处理火神凹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他看出这事后面一定有一个大势力作祟,知道你会赶到这里来找他,他又不想管这事,所以在你来之前就先跑了,呵呵。”

“天工师伯他怎么能这样呢,嘿嘿,”翁锐无奈地笑道,“我还真有些事要和他商量,这也是他的天工山啊。”

“你还别说,他对这件事看得还真开,”天枢老人道,“他说你到天工山就是天意,这十年下来天工山面貌大变,声势大变,这已经是你的天工山而不是他的天工山了,就算是有什么事也应该由你去解决,他是不会再管这些事了,呵呵。”

“天工师伯他真是这么说的?”翁锐还是有点不信。

“当然了,”曾禔道,“你师父还能骗你不成。”

“哦,不是,”翁锐赶紧道,“我是说这次的事情当真非同小可。”

“嗨,也没啥大不了的,”天枢老人道,“江湖历来都是如此,总是少不了勾心斗角,翻云覆雨和你抢我杀,就算你不想做别人也会找到你头上来,无非是以一颗平常心去应对罢了,你也不用过于纠结。”

“师父所言极是,”翁锐挠着头道,“以前自己行走江湖,就我们几个人,什么事都是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天工门这么一大摊子,人多,事情又极复杂,我真怕一步走错,后面难以收场。”

“其实这世间的事原本就没有对错,”天枢老人道,“站在每个人的角度,都各有各的道理,对也罢,错也罢,谁做的谁报应,少不了谁也跑不了谁,凭着本心去做就好。”

这一算天枢老人和翁锐他们相遇已经超过二十年了,从一个十岁放牛娃,到现在一个江湖大派的门主,他是一点点看着他成长的,对于翁锐的心性,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的了,不用去告诉他怎么做,只要让他知道必须去做去面对就好,这天性几乎等同于大道啊。

“吁……,谢谢师父指点,”翁锐舒了一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回出来,除了来看望一下师父师娘,我也想到处走走,总得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哈哈哈,那是你的事!”天枢老人笑道。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10:愤怒的八公山

“玉儿,我听说庸儿和阿玉带着孩子去你们那里了,”曾禔这才想起问道,“他们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呀?”

“师父,我们是和庸哥哥玉姐姐一起下山的,”朱玉道,“本来锐哥哥要送他们一程,但庸哥哥觉得我们有急事就让我们先走,说他要带着玉姐姐去看一下歧门谷你们原来住的地方。”

“嗨,那有什么好看的,”一提起那里,曾禔的情绪就有些低落,“都烧成一堆瓦砾了,看了也徒伤神。”

“看来这孩子是有些念旧啊,”天枢老人感叹道,“那个地方我也只是听说,什么时候你也带我去那里看看。”

“我可没功夫带你到那里去,”曾禔道,“我现在只想着他们别逛得太久,早点把珏儿和玥儿给我送过来。”

“你看来不是想儿子,是想孙子孙女了,呵呵。”天枢老人道。

“哼,你自己不想啊,天天念叨你还说我,”曾禔叨叨道,“你说这孩子也是,既然一起出来,这都七八天了,他们这是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个踪影呢?”

“师父,你别急,”朱玉道,“他们肯定是怕把孩子累着换马车了,这样就走的慢了,珏儿和玥儿又长高了,我见了都喜欢的不得了,都舍不得他们走呢。”

“你还说呢,”曾禔看着朱玉埋怨道,“你们这回出来也不把娴儿带给我来看看,我都快不知道她长成啥样子了。”

“师父,”朱玉赶紧解释,“这回事出紧急,说不定又要打打杀杀,哪照顾得了她呀,我下回得空一定给您带来看看,嘻嘻。”

“师兄,你说他们路上该不会出啥事儿吧,”曾禔有点不安的道,“这两天我这心里一直乱跳。”

“你这是想孙子孙女想过头了……”

天枢老人的话音未落,家里的女仆顾嫂就急急跑了进来:“先生,夫人,少爷他们回来了。”

“哎哟,你看这一念叨他们还就真回来了,”曾禔已经兴奋地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道,“珏儿、玥儿,你们在哪儿呢,我……”

曾禔的声音突然停止,人也愣在了前院,众人紧跟着出去,已经看到院子里站着几个人,龙玉手里抱着孙玥,孙庸站在一边,他们身后是阴柔和林枫,几人都是一脸疲惫,神情肃然,龙玉已经是泪珠连连。

“珏儿呢?”曾禔的声音有点颤抖,她已经有了一种极不好的感觉。

“奶奶,”孙玥哭着挣扎下来,扑到曾禔怀里,“哥哥被坏人抓走了。”

“谁…谁?谁把我的珏儿抓走啦?”曾禔一个冷颤,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已经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说起话来都有点哆嗦。

“娘,”龙玉上去扶着曾禔,半跪在那里道,“是大师伯他们。”零久文学网

“什么?星枢子?”天枢老人地神情顿时也变成了一头狮子,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爹,娘,”孙庸上前跪倒,“都怪孩儿无能,没能保护住珏儿。”

“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天枢老人厉声道。

“从天工山和师兄分手出来,我们去了歧门谷,在那里呆了一天,但从那里出来后不久,就发现有人跟踪我们,”

孙庸道:“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谁,我去追了一次也没有追着,就设法摆脱了他们继续往前走,结果在箭川就和一路追上来的大师伯、二师伯以及他们带来的十几个人遭遇,我还想问问他们,不想把事情搞僵,但他们就想杀了我们全家,我和阿玉拼死抵抗,杀了他们五六个人,但却无法顾及孩子,眼看着孩子被他们抱走我们却无能为力,多亏阴大侠、林少侠赶到,从青眠手中抢回玥儿,但珏儿却落入了大师伯手中。”

孙庸几句话,说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在场的人都能想象出那场厮杀是何等的激烈,也足见星枢子宇枢子是何等的狠毒。

“咦……呀!”天枢子一声怪叫,须发喷张,身上的长衫陡然涨起,紧攥着的两只手随着喊声猛然向两边挥去,“轰!轰!”两声,院子两边相隔数丈地两座土墙轰然爆飞,院子里顿时烟雾弥漫。

“不知死活的东西,放他们一条生路,竟敢动我的孩子,我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在场的人都看得到,天枢老人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的眼睛已经被怒火烧得通红,短短的一句话从咬着的牙缝里挤出,这声音带着嘶嘶寒意,就像来自地狱,冷森得直透人骨髓。

翁锐跟师父这么多年,孙庸找到父亲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他心中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怒火,这不像是有他这种修为人应有的状态,刚才他还在开导翁锐,但他自己讲的话似乎已经忘得干干净净,留下来的只有随性而为,肆意勃发,可见他对这个孙子的钟爱之深。

“对,我们现在就去,”曾禔也愤然道,“就是拼上命也要把珏儿救回来。”

“我也去!”翁锐道。

“还有我!”朱玉道。

这怒火一旦被点燃,一下子就扬起冲天的火焰,在场的人心中都承受着剧烈的炙烤,对每个人都是极大的煎熬,院子里一下子群情激昂,连孙庸也站了起来,只要父亲一句话,他绝不惜拼死一战。

“天枢前辈,”可能是旁观者清,阴柔依然保持着他的冷静,“事情可能没想象的那么糟,小公子现在也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这里面或许还有很大的辗转余地。”

“哦,”天枢老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急速暴涨的情绪倏然回复冷静,数十年的道家修为也不是白给的,“让阴大侠见笑了,刚才是我失态,失礼!”

“前辈言重了,我能理解。”阴柔道。

“阴大侠言之有理,”天枢老人缓缓道,“既是孩子当下无性命之忧,因该还有回旋余地,是该好好合计一下,阴大侠里面请!”

“前辈请!”阴柔以长辈礼示之。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11:二老对掐

这个时候,大家才有机会上前行礼,互祝问候,翁锐对阴柔和林枫的到来既感意外,又感高兴,但今天的这种情形还不是叙旧的时候,他也只是招呼着阴柔和林枫随天枢老人入前厅坐定,他知道师父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孙子孙珏的情况了。

“阴大侠,林少侠,”天枢老人道,“庸儿和阿玉这次事发突然,多亏有二位出手相助,他们才能解此危难,这对我天枢门那是大恩,老夫在此谢过了。”

“天枢前辈您快别这么说,”阴柔忙道,“在您这里,我们都是后辈,您直接叫我阴柔就行,从我和翁兄弟这里算,大家都不是外人,这遇上了岂有不帮的道理,只是我们晚了一步,没有将小公子抢过来,才造成现在的遗憾。”

“是啊,天枢前辈,”林枫也道,“我和翁兄弟也是不打不相识,对他的功夫很是钦佩,我们都是小辈,你千万别客气。”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孙门主、龙姑娘和星枢子、宇枢子打得正盛,没弄清情况我们也不敢冒然插手,直到看见他们打开车底的铁匣,我们才知道他们还带着孩子,我跟着师父急忙跃下救人,师父从青眠手里夺了玥儿,我去追青峰却被宇枢子拦住,都怪我太慢,我本来可以追上青峰的。”

林枫的神情中表现出无限的遗憾。

“林大哥您千万别这么说,”孙庸道,“当时把孩子藏在车底铁匣之内实非得已,玥儿一哭,车底的秘密也就暴露了,当时我们也焦急万分,但被他们缠住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别说是孩子了,我们一家可能都不在了。”

“是啊,林少侠,”曾禔道,“刚才都是我们一听孩子被掳太过着急,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们,你们倒客气上了。”

“哎呀,不说了,”翁锐忙道,“这说起来阴大侠和林大哥的都不是外人,我都还没来得及介绍,阴大侠的事我和师父师娘说过,林大哥他是鄣郡林家的后人,他的祖父林渊林老太爷也是江南的武林前辈。”

“鄣郡林家那是江南武林望族,林渊也是老一辈了,”天枢老人不无感慨的道,“只是这武痴阴泰如此多舛的命运我倒是真没想到,这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

“这么说天枢前辈和家父有旧?”阴柔道。

“这都源于对武学的痴迷,”天枢老人道,“那时候都年轻,血气方刚,我们倒是争过几回,但都没有结果,再到后来就渐渐没有了他的消息,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唉!”

想想阴泰,天枢老人无限感慨,但自己这么多年过来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一声长叹让在场的人感同身受,唏嘘不已。

“是啊,现在就是他自己不想走出来,”阴柔道,“好在有翁兄弟他们,这些年他过得也不是很孤单,现在我也知道他在哪里,可以常去看他。”

“看来这老家伙比我还倔,什么时候我得去看看他,”天枢老人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庸儿,你把你们这些天经历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一遍。”

经过这么一番互动,大家刚才激昂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这话题也慢慢再次转移到孙庸他们身上。

孙庸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一个复杂的背景,每一个细节可能对解决这件事都很重要,所以他就从他们下天工山往西至歧门谷开始,一路上大小发生的所有事的细节都讲得很清楚,一直到很晚,大家才各自安顿休息。

对所有人来说,这既是一个相对平静的夜晚,也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大家都在考虑着如何化解这个危机,很多人都是很晚才慢慢入睡,整个院子终于获得了安宁。

但这种安宁却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天还没有大亮,院子的宁静就被打破了。

这一晚孙庸讲了很多,天枢老人基本没有说话,联系到江湖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似乎这件事也不是独立存在的,他甚至感觉连翁锐天工山的事都和这件事有些联系,如若是这样,那这后面就会是一场大的阴谋,或许整个江湖都会为此震动,想到这里,就算是修炼几近一个甲子的他也有点不寒而栗,这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答案,最后也慢慢的睡着了。

熟睡中的天枢老人忽然被一股飘乎而至的强大气息惊醒,他想都没想迅速整束而起,抓起剑一拉房门就飘然而出,曾禔也被他的突然举动惊醒,本能的护向身边熟睡的孙女玥儿,在她自己收拾的时候,就听到天枢老人一声厉喝“谁”,紧接着就响起了激烈的刀剑抨击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响动一下子把整个院子的人都惊醒了,大家第一反应是星枢子和宇枢子追了过来,要赶尽杀绝,每个人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整束执剑,扑向前院打斗的现场,但一到那里,不觉都倏然停住,垂手而立。

前院两位老者斗得正酣,晨曦中只能看到两个飘忽的影子,金玉交接之声断续响起,强大劲力催动的罡风掀得在场人的衣衫猎猎作响,逼得大家呼吸都有点困难。

打斗的两人是天枢老人和天玑老人,在门口还站着两人,一位是龙玉的父亲龙沔,还有一位是天玑门当今的门主季瑜,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只能停下来看着,谁都没动。

“爷爷,你们别打了!”最后还是龙玉赶了过来,见此情形大声喊了一句,说完就跑到龙沔身边,抱着他就哭。

“阿玉,别怕,有爷爷和爹呢!”龙沔安慰着女儿。

被龙玉这么一喊,两位老人倏然分开,天玑老人还是气鼓鼓的用剑指着天枢老人道:“都是你当初心存仁慈放过了那两个老东西,才会有今日之祸。”

“你要是还不解气我就陪你再练练。”天枢老人道。

“你少给我说这些,”天玑老人道,“你要不把我的外重孙找回来,我就推平你这几间破屋子,平了你的天枢门。”

这种场面在整个江湖恐怕也绝无仅有,在一旁阴柔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两位都是江湖顶尖级的人物,一身修为都已深不可测,一辈子见过的各种场面也不计其数,就算是在山崩地裂面前也很难使他们动容,但就是为了一个孩子,昨天有一个当场大怒要去将对方碎尸万段,今天又有一个直接打上门来,看来这人老了,心性真的越来越像小孩,想想他父亲阴泰也是这样,不觉又摇了摇头。

“天玑师兄,”曾禔赶紧上来赔不是道,“我知道是我们不对,您先消消气,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吵也不是个办法,正好您赶过来了,我们一起好好商量商量。”

“要是我不过来,你们还不打算告诉我这事了?”天玑老人依旧不依不饶。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少得了你,”天枢老人道,“我也是昨天庸儿他们回来才知道,我也知道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给你传消息了。”

“哼,你明白就好!”

天玑老人说完,也不跟在场的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过去气呼呼地一脚将前厅的门踢开,径直上去坐了主位,天枢老人摇摇头也不跟他计较,在客位坐下陪他,翁锐赶紧跟过去招呼,端茶递水,这都是他的师尊,怎么都不能失了礼数。

等他们两位消停了,这时候大家才各自上前行礼问候。

“岳父。”孙庸赶紧上去给龙沔施礼。

“好了,庸儿,我们都知道了,”龙沔道,“接到你们的消息你爷爷急得不得了,就连日赶了过来,就是为了和你们商量应对之策。”

“岳父,这位是麒麟剑士阴柔阴大侠,这位是鄣郡林家的林枫林少侠,这次多亏了他们,”孙庸赶紧给双方介绍,“这是我岳父,这是天玑门门主季瑜季师兄。”

“龙大侠一代隐士阴某早就听说,季门主更是年轻一代的人中龙凤,”阴柔道,“今日能在此得见,实在是我等缘分。”

“阴大侠过誉了,”龙沔道,“我就是个闲散修行之人,对这些江湖之事从来不感兴趣,本来想做个世外之人,但这次外孙遭劫,实在坐不住了,也就跟出来看看,让阴大侠见笑了。”

这天玑老人的儿子,龙玉的父亲龙沔还真不是个普通之人,他平日寡淡名利,潜心于他自己的道学,内功修炼有他自己独特的门径,对天玑门很多机巧之学颇为不屑。

但那是他父亲天玑老人所倡导的,所以他既不反对,也不学习,在门内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倒是过得分外轻松自在,他很少和别人过招比试,也不去闯什么九宫门,别人只知道他内功深厚,但到底怎么样,恐怕连天玑老人都说不清楚。

“小侄林枫拜见龙大侠,见过季门主。”林枫也即刻施礼。

“季瑜见过阴大侠,见过林少庄主。”季瑜也赶紧上前施礼。

“江南林家的后起之秀,果然了不起,”龙沔道,“龙某也再次谢谢诸位对小婿小女的解危之恩。”

“林少庄主,”季瑜道,“我听说过你的很多故事,有机会一定好好聊聊。”

“好了,大家别站着说了,”曾禔催促道,“这一大早的就被这么叫起来,大家还是先进去坐着,我这就给大家准备早饭。”

“娘,我去吧。”龙玉道。

“龙姐姐,我也去。”朱玉也连忙道。

“阿玉,你先给顾嫂他们说一下,”曾禔叮咛道,“大家都刚起来,你爷爷你爹他们刚到,先弄些热水让他们洗漱一下。”

“好的,娘,”龙玉道,“您就在这里招呼着客人,其他的我去安排。”

别看龙玉久不住这里,但到了这里就自然把自己当主人,什么事做起来都得心应手。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12:神秘书信

龙玉他们一阵忙乎,大家洗漱一遍,草草用了点早饭,天玑老人他们也顾不上连夜奔波的劳累,坐下来就立即开始商讨救孩子的事情。

“天枢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快说呀。”天玑老人催促道。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天枢老人道。

“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的,不就是你那两个师兄怀恨在心要找你的晦气吗。”天机老人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天枢老人道,“昨天庸儿他们回来讲了很多情况,阴大侠和锐儿也说了一些事,我昨晚一直在反复考虑这些事情,总觉得这后面还有一股更大的势力,他们似乎在酝酿着一个很大的阴谋。”

“我不管他什么阴谋阳谋,”天玑老人道,“我只要先把珏儿救回来,其他的后面再说。”

“那如果把珏儿抓走就是他们其中的一步呢?”天枢老人道。

“不是说这些人一上来就不留余地,要把他们一家子都杀掉吗,”天玑老人道,“怎么可能这又成了他们阴谋的一步?”

“你说的没错,”天枢老人道,“也许一开始他们确实是要把他们一家人杀掉,但由于阴大侠他们的突然出现,他们突然改变了注意也说不定。”

“这个我也有同感,”阴柔道,“我们没出来的时候,星枢子和孙门主斗得正酣,龙姑娘也在力战宇枢子,我们两个一出现,先是宇枢子拼命去拦截林枫,再就是星枢子立即抛下孙门主去抢了孩子,可见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个孩子的重要性。”

“这也就是说,那时他们要想杀了他们一家已经没了可能,”龙沔道,“他们想拿珏儿做要挟。”

“后面的事情就是这样,”孙庸道,“要不是珏儿在他们手上,我绝不会放他们走。”

“我还有一点不明,”天玑老人道,“既然他们是一心想杀人绝迹,为什么在阴大侠出现前不去杀孩子,而要去抢?”

“我觉得这个也不难理解,”阴柔道,“虽然孙门主和龙姑娘都在苦战,但并未露败像,如果害了孩子,他们两人势必会拼死一搏,即便不敌,要想退走他们也未必能拦得住,但如果孩子在他们手上,他们便会投鼠忌器,会少费很多周折,即便要他们放弃抵抗也是有可能的。”

“这倒也是,”天玑老人也觉得有理,“但这两个老东西不是上回被你废掉武功,已经快不行了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厉害,庸儿和阿玉的功夫我们可是看在眼里的,竟在他们那里占不了上风?”

“别说占上风了,我感到支撑都快有些困难了,”孙庸道,“星枢子的功夫我以前见识过,现在不光变得更强悍,还有了很大的不同。”

“是的,那个宇枢子现在的功夫也是邪邪的,再打下去我也感觉快应付不了。”龙玉道。

“这就是感到第一个奇怪的地方,”天枢老人道,“上回在云峰山上,鉴于师出同门,我没想要他们性命,但我下手还是有轻重的,就算他们养好伤,能够恢复一半的功力就算不错了,而他们现在不光是恢复了,而且不以前更强。”

“你的意思是这后面有能人帮他们?”天玑老人道。

“不光有,并且他的能耐有可能比我们更强悍。”天枢老人道。

“有这样的人?”天玑老人道。

“我再问你,”天枢老人道,“以锐儿现在的能耐,你觉得可以在你手下走几招?”

天玑老人打量了一下翁锐道:“这小子的功法有点另辟蹊径,这些年长进还真不少,五十招以内我未必能压得住他。”

从在这些巨头面前一两招就被制服,到放开来打可以顶得上五十招,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几乎是说已经可以和道门三圣有一战之力了,可见翁锐、孙庸这些年轻人的长进之快。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就算是锐儿拼尽全力,也只能扛得了十招。”天枢老人道。

“有这种人?”天玑老人显然有些不信。

“当然,”天枢老人道,“就在前不久锐儿和他在江都附近的火神凹有过一战。”

“火神凹的事我听说了,”天玑老人道,“不就是他们天工门的一个人被打死了,然后锐儿他们去把那个火灵门给灭了吗?没听说他在那里和哪位高人有过一战啊。”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天枢老人道,“人到了那里打了一架,却没人知道他是谁,就算是杀人灭口还有人背黑锅。”

“这么说火灵门的人不是你们杀的?”天玑老人道。

“当然不是了,”朱玉道,“不过这些人为虎作伥,杀我们的人,还抓走我哥哥,确实也该死,我本来只是想捉弄他们一下,谁成想他们还真被杀了。”

朱玉就顺便把当时的情况介绍了一下,那灰衣老人如何逼翁锐动手,说好十招却差点杀了翁锐,她骂他还挨了一耳光,后来又如何用朱山要挟他们,打不过她只好用毒药控制了对方,并把他的蒙脸布给揭了。

“我想也是,锐儿怎么会变得这么心狠手辣,”天玑老人道,“但这也不对啊,火灵门既然帮他们做事,怎么就给杀了呢?”

“他们根本就不想别人知道他们是谁,火灵门可能也是被胁迫的,”翁锐道,“他们本来在江湖也只是个三流角色,对这些人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但玉儿揭开了他的蒙脸布,火灵门的人既然看到了,哪他们就不能再活下去了。”

“那既然逮住他了,也不能就这么放掉他呀。”天玑老人不无遗憾的道。

“我当时急着救山子已经答应他了,怎么能……”翁锐意思是怎么能不讲信用,但他没说出口。

“哼,他也就是欺负你们这些小孩好说话,”天玑老人道,“要是我会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

“你也别吹了,”天枢老人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几个人这些年总是抱着自己的那点东西,总以为很了不起了,但天下之大,岂是我们所能想象的,别说出现个比我们强的人了,就是这些小子后辈们走到我们前面去那也是时日的问题。”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天玑老人道。

“就算是锐儿他们看到了他的真容,我也想不起大汉境内会有这么一个人。”天枢老人道,看来他对出现的这个灰衣老者也是极为震惊。

“就算是真有这么一个人,这又和庸儿他们有什么关系?”天玑老人道。

“从锐儿他们讲的来看,这人是冲着谁去的?”天枢老人道。

“是天工门,是冲着老木匠他们去的。”天玑老人道。

“而星枢子他们为什么会发现庸儿他们?他们又是在哪里发现他们的?”天枢老人继续问道。

“你是说有人监视天工门的一举一动,”天玑老人若有所思道,“他们是在锐儿和庸儿他们下山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还有负责监视的就是星枢子他们的人。”

“这个灰衣人一直在火神凹等着,他知道锐儿他们会来,”天枢老人道,“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跟踪庸儿他们,星枢子、宇枢子就把他们堵在了箭川谷,你觉得这是一个巧合吗?”

“灰衣人找锐儿他们是看上了天工门的钱,”天玑老人道,“但星枢子和宇枢子却直接就是为了来杀人报仇的,要说这有关联有点牵强吧。”

“我不是说这两件事有关联,而是说星枢子他们和那个灰衣人有关联,”天枢老人道,“要想把他们两人的伤治好,不光需要好的医术,还需要极高的功力,这点那个灰衣人可能都具备,能够让这两人为他所用,普通人恐怕也难以办到,如果他们之间有关系,发生的这些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觉得天枢前辈的推测很有道理,”阴柔道,“灰衣人把星宇二人纳入麾下给他办事这是一件事,但他二人在这个过程中给自己办点事也是可能的,发现了孙门主一家人单独行动也可能只是个偶然。”

“就算他们带着孩子是个软肋,但他这么做是在挑天枢、天玑两门啊,”天玑老人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愤慨,“他们这胆子也是够大的。”

“天玑师兄,”曾禔道,“他们二人已经丧心病狂无所顾忌了,要不是阴大侠他们及时赶到,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恐怕都难以知道,想想我都后怕。”

“师妹说的是,”天枢老人道,“既然这些人已经动了这心思,他们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要带孩子出去也要多加提防才是。”

“这哪里防得住啊,”天玑老人道,“当下最要紧的不是防他们,而是要尽快的找到他们,把珏儿救出来,然后把这两个毒瘤剜掉,以绝后患。”

“是啊,”天枢老人沉吟道,“但他们在哪儿呢……”

就在这时,从开着的前厅门里看出去,远远地有一个农夫打扮的人爬上山岗,朝大门走来,孙庸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你就是这院子里的人吗?”来人问道。

“是,你是谁?到这里有什么事?”孙庸道。

“哦,有人让我给你们送一封信,”来人道,“他说你们在等着这封信,还会给我赏钱。”

“给你信的人在哪里?”孙庸陡然紧张起来,飞身到了山岗边上,但下面什么人也没有。

“他们没来这里,”显然孙庸像飞一样的速度把这个农夫给吓坏了,忙道,“我走了好几里地才到这里的,赏钱我不要了。”

“噢,你别怕,”孙庸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拿出几个大钱给他,“这是你的赏钱,你告诉我给你信的人长什么样子?”

“让他走吧,”闻声赶出来的天枢老人道,“既然是托人送信,你就算问出来也没有用,还是先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吧。”

天枢老人从孙庸手上接过书信,看了一遍随手交给天玑老人,只见上面写道:

师弟,我知道你在找我,十年没见,我也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想你。

珏儿这孩子不错,我告诉他了我是他的太师伯,他也很听话,只是身体有点不好,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一定死不了。

我想告诉你的是,十年了,我们两之间的账该算一算了,怎么算我还没有想好,介时我自然会去找你,也免得你四处奔波。

这孩子的身体需要静养,要是带着他到处走动,我怕他受不了,出点事到时候又难以给你交代,所以给你的忠告是好好呆着,哪里也别去折腾。

知名不具。

第二十三章 子孙劫难-13:分头准备

“还反了他了,我这就去找他,非把他给撕了不可!”天玑老人气狠狠地把书信扔在地上,怒吼道。

“你到哪里去找他呀?”天枢老人这回没有发火,他把书信检起来道,“走,进去,我们接着谈我们的事。”

“他都说了些什么呀?”

曾禔焦急的把书信拿过来看了一遍,看完后交给了龙沔,龙沔看完又交给了阴柔,这样没过一会,大家都已经看过这封信了。

“娘!”龙玉已经又抱着曾禔哭了,朱玉也跟着流眼泪,这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信上的话又说得那么让人心惊肉跳,这谁受得了啊。

“师兄,你说他们会不会让孩子受苦啊?”曾禔这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

“没事,你们别紧张,”天枢老人道,“他要找人算账的是我,那么点孩子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威胁,他也犯不上在孩子身上动手脚。”

“天枢前辈说的是,”阴柔道,“那天两个孩子藏在铁匣之内,小公子因为保护妹妹被宇枢子的剑气所伤,当时已经气息奄奄,但后来星枢子为了保住这个筹码,还是认真给他治疗,我们在场也都看见了,听小公子当时的哭声,声音洪亮,气息通畅,应该已无大碍。”

“我觉得这里面也没啥,”龙沔道,“他不过是在威胁我们现在不要去找他麻烦,说孩子怎么样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但我们该做什么事也不能听他说,等着他来找我们显然是行不通的。”

“对,该找我们还得去找,”天玑老人道,“我看他这就是个缓兵之计,还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天玑子的话没错,”天枢老人道,“如果他们和这个灰衣人有关联,就算以前这件事和灰衣人没关系,现在可能也变得有关系了,我们要慎之又慎,不能将他们逼急。”

“你是说他们这封信是有人授意?”天玑老人道。

“如果仅仅是我和他的账要算,孩子又在他手上,他用得着要这么拖着吗?”天枢老人道。

“要是这样,我们要查的方向可就不止星枢子他们一个方向了。”天玑老人道。

“但现在这个灰衣人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啊。”龙沔道。

“我觉得线索还是有一点的,”阴柔道,“我们看看最近发生的事情,灰衣人先找上了天工门,还有人在庾岭深处对天工门监视,孙门主他们一路从天工山被跟踪出来,沿途他们还早就布了眼线,这些人从箭川撤走的时候也是去往庾岭的方向……”

阴柔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在场的数人相互对视,天玑老人道:“依阴大侠的意思,这些人就盘踞在庾岭之中?”

“或许范围还应该更大一点,”阴柔道,“孙门主他们一路出来,只是有人跟踪,却没人上前拦截,那是一个对他们更为有利的地方,要是这些人就在庾岭之中有点讲不通,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离庾岭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传递消息需要时间。”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孙庸一拍脑门道。

“那两天我们想的就是赶快离开那里,把孩子安顿好再去找他们,哪会想到这些。”龙玉也感慨道。

“南越?”天枢老人和天玑老人对视一眼同道。

“对,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阴柔道。

“他们盘踞在南越某个地方,”天枢老人道,“怪不得这些年没有他们一点消息,那个灰衣人也像突然蹦出来的一样。”

“这样说来我们可以有这么几个方向,”天枢老人道,“一是要弄清楚星枢子他们到底藏在哪里,孩子是否安全?二是这个灰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后面还有什么样的势力?三是他除了在江都,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对天工门的动作,他一个江湖人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星枢子他们在哪里,怎样把孩子找回来?”天玑老人道,“天工门的事老木匠自己都躲清闲去了,我们为什么要管?”

“如果星枢子他们确实和灰衣人有关联,”天枢老人道,“那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到最后就算老木匠想躲恐怕也躲不开。”

“对,就得把他拉进来,”天玑老人道,“前些天听说他还在这里呢,现在有事了他倒是跑了。”

虽说两位老人是在为自家的事着急,但却让阴柔陷入了沉思,道门三圣,还有三位实力超群的年轻门主,还有三个门派众多的好手,光这些人凑在一起,那已经是足以在江湖横着走的势力,可现在偏偏就有人敢去捅这个马蜂窝,似乎还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看来这对方的实力也不容忽视,这江湖都安安稳稳几十年了,这次的动静看来一定小不了。

“我看我和林枫就去趟南越吧,”阴柔道,“这个灰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要他有点蛛丝马迹我们总能查个明白。”

“这不合适吧,”天枢老人道,“怎么说这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怎么能再次麻烦阴大侠呢。”

“是啊,我和天枢子去就够了,”天机老人道,“你们已经把那个家伙描绘的那么厉害,我这心里直痒痒,我就是想去会会他。”

“两位前辈,你们二位现在可去不得,”阴柔道,“要纯粹是这个灰衣人的事,谁去都无所谓,但现在牵扯到小公子在内,你们二人的目标太大,要是他们感受到压力反而可能对小公子不利。”

“那难道要我们就这么等着不成?”天玑子道。

“当然不是了,”阴柔道,“人常说决战千里,运筹帷幄,我们总得有些人坐阵,要是这些事都弄明白了,一定要到了实力见分晓的时候,恐怕你们这几位武林名宿想坐也是不行了。”

“我觉得阴大侠讲有道理,”龙沔道,“既然现在对方想让我们拖,我们也就装作投鼠忌器做一个拖的姿态,您二老的动静确实比教惹眼,一动不如一静,就在幕后帮我们筹划筹划,其他的事就让别人去做。”

“但这回阴大侠已经帮了大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们?”天玑子道。

“二位前辈,这么说就见外了,”阴柔道,“这江湖已经有几十年了没发生过大的事情,虽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天枢门和天工门有些突发状况,但这后面推动的力量也不可小觑,我等既生在这个时代,也应有份责任,说不好听一点,我们也有点好奇心,就算是您二老这里不答应,我们也一样会去看个究竟。”

“好,那也罢了,”天枢老人不在纠结此事,“这找孩子的事……”

“我和阿玉去!”

没等父亲说完,孙庸就抢着道,他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安顿好女儿就去找星枢子算账,但他却没想到这后面还会多出这么多事,但不管怎样,他觉得他们去是最合适的。

“我看行,”龙沔道,“他们小两口丢了孩子,于情于理他们去找都说得过去,既显得真实,也不至于过分刺激他们。”

“只是我怕他们再遇上星宇二人会吃亏啊。”天玑老人道,那场大战他虽说没用亲观,单凭他们说说也是十分紧张,他还是对两位年轻人不太放心。

“爷爷你放心吧,”龙玉道,“我们这次只是为了探寻他们的底细,寻找孩子的下落,除非不得已我们不会和他们正面冲突,就算是撞上了,没有了孩子的拖累,我们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爹,你也不用太过忧虑,”龙沔道,“我想好了,我在江湖很少走动,也没几个人认识我,这次我就和瑜儿一起也出去转转,看看江湖的风吹草动,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个策应。”

“要是能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天玑老人道。

“那我去做什么?”翁锐道。

“你自然是回天工门了,”天枢老人道,“现在他们把首要目标放在天工门,你们也要做些准备,这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你要防止他再找你们的麻烦。”

“他不敢,”朱玉道,“他中了我的毒药,得每个月拿到我的解药他才能活着,不然他会死的很惨。”

“哼,我还就怕你这个,”天枢老人道,“他能把星枢子和宇枢子治好,说明他不光功力深厚,医术也决不会差,你那点毒给他点时间根本就不是问题,别说是他找你要解药了,要是真碰上了,你们还要提防他装作中毒骗你们上当。”

“是,师父!”翁锐知道师父说的没错,那天确实是有点投机取巧,如果灰衣人早有准备,像他这样的存在要想把毒用在他身上那是千难万难的。

“还有,”天枢老人道,“你们还要多关心他们到底要钱干什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如果他们真的缺钱,那他的手也就不会光伸向你这里。”

“您说他也会向其他人要钱?”翁锐道。

“这不好说,”天枢老人道,“你顺便关注一下那些有钱人或者有钱的门派,没准会有收获。”

第二十四章 玄墨仙工-1:收到账单

翁锐在八公山虽没有见到老门主天工子,但却意外得知了孙庸被袭的事,还见到了天玑子、龙沔、阴柔、林枫和季瑜等人,他原以为就是他的天工门碰上事情了,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大的背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虽说他还一时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至少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了。

从八公山出来,翁锐没有立即回天工山,而是回了一趟平阳,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父母了,一方面是尽尽人子之孝,另一方面也是顺便转了一下豫州、兖州、徐州等地。

这些地方虽都有天工门的工部,但一直都是朱山在跑,他来还是第一次,不光要了解这些工部的运行情况,还要了解一下他们在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威胁。

这一圈下来差不多要历经一个月,让他庆幸的是这些工部都一切正常,也没有碰到任何骚扰的事,作为门主亲临,自然是免不了各种热切招待,但翁锐还是叮咛各工部的掌祭和掌监多加小心,他不想江都工部的事情再次发生。

当他回到江都工部的时候,正好赶上新的工部掌监君璨上任。

这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年龄比翁锐他们小不了多少,在天工门却已经入门十年有余,虽拜在沌和门下,但日前却司职于君瑞手下,在年轻一代中武功、心计都还不错,颇得君瑞器重,是沌仪专门去找君瑞要的人,不管怎么说,沌仪总是师叔,君瑞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朱山虽身居司工要位,常年在外奔波,手下的人手实在有限,除了从其他各掌司手下抽调,真正他手下的很多都是新近几年才入门的新人,在武功上确实也差些火候,君悦、君兰都属于这样一类,他对君璨任江都监工这件事不但知晓,还很支持。

君璨虽在生意上是个新手,但有君悦和君兰辅佐应该没什么大碍,主要是他的功夫,这两年在君瑞手下,受天工门新武学功法的熏陶,确实已经很有些根基,比原来此处的掌监君庭还要高出不少,充实一下这个多事之地的实力,这也是朱山和沌仪主要的用意。

翁锐的到来确实给新任职的君璨带来很多鼓励,这气氛也是热闹不少,翁锐当然也是少不了要勉励一番,他知道这个时候天工门整体的心思都很复杂,这在一线工部的人压力就更大了。

“近日江湖奇事怪事不少,暗流涌动,我天工门首当其冲,”翁锐道,“我们每个工部虽散布于外,但都是我天工门极其重要的一份子,不管那里发生的事都是我天工门的事,我们既要壮大自己,也要不惧于江湖的一些邪风阴风,现在谁想轻易挑战我天工门还没那么容易。”

“谢门主指点,”君璨道,“承蒙门主和朱掌司、沌仪掌祭的信任,有我在这里,定当不辱使命,确保江都工部的周全,绝不给天工门丢脸。”

这些年,天工门年轻人放外就职就像任官府的实缺,那可是要管一大帮人,权力实惠都有,每个人这时候都难免心情激动,信心满满,想干一番大事,但往往却会对现实存在的一些危险认识不足。

“君璨,”朱山道,“这次叫你来这里,是我和沌仪掌祭商量过的,前面这里刚发生过事,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处理干净,你到这里要多长些心眼,也要多做一些防备,对外看似我们还是要一门心思做生意,但实则我们要多关注江湖的动静,就算是其他门派譬如玄墨门、仙工坊等有什么动静也要关注。”

“为什么你要提这两门,”翁锐道,“莫非你这些天有什么新发现?”

“这个还是真没有,”朱山道“不过最近就是感觉我们的同行都有些怪怪的。”

“有什么怪的?”翁锐道。

“还能有什么,”君兰有点生气的道,“看我们遇上事了,都有点幸灾乐祸呗。”

“呵呵,这也难免,”翁锐笑道,“以前是你们抢人家生意做,现在你们一有事人家生意好了当然高兴了。”

“这种情况还不止江都。”朱山道。

“这么说江都的事已经影响到其他地方了?”翁锐道。

“可能是吧,”朱山踌躇了一下道,“我也说不太清楚。”

“山子,你好像有什么事?”翁锐敏感的觉得朱山似乎有点不太状态。

“其实这在平时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朱山道,“你还记得上回来见的那个李宪吗?”

“记得啊,他是你的大师兄李豫的手下,”翁锐道,“看样子他也是个做生意很精明的人,怎么啦?”

“就是这家伙太精明了,”朱山道,“这些年我们在各地建了很多工部,延展的很快,大师兄要他跟着我就是为了双方合作,赚更多的钱,上回带他来,主要是他很能说,本想着可能是同行纠纷什么的,可以借点力,但这家伙一听有非常厉害的江湖人物和我们争利,没多久就回九重门去了,也不再提和我们合作的事了。”

“呵呵,不合作就不合作吧,”翁锐道,“你看前些年我们没找人合作也扩展的很快啊。”

“同行我倒是不怕,”朱山道,“我就怕慢慢这些事传到各地主顾的耳朵里,很多有钱人都是胆小怕事的,要是他们觉得不保险,我们的生意就很难做了。”

“那我们最近的生意怎么样?”翁锐道,其实他很少去关心生意,因为朱山喜欢,所以他才支持做的。

“生意还好,各地也很稳定。”朱山道。

“那个灰衣人有没有什么动静?”翁锐问道。

“这个还真没有,”沌仪道,“这个月怕出事我一直在这里,除了火灵门的事传的越来越夸张,其他倒没听到什么消息,也没有什么人来闹,从上回去火神凹算起来已经一个月,灰衣人这两天应该派人来取解药了。”

“他恐怕不会来了。”翁锐道。

“这怎么可能?”朱山道,“玉儿可是一位小毒蝎,她的毒可无人能解。”

“哥,你就别说了,”朱玉道,“我们这回可能是要碰上硬茬了。”

大家还正在说灰衣人的事情,就见君悦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进来。

“门主,他派的人来了。”君悦道。

“谁?灰衣人?”翁锐道。

“是。”君悦道。

“他是来要解药的吧。”朱山兴奋地道。

“恐怕不是,”君悦拿出一个信笺递给翁锐,“他送来了这个。”

翁锐没有吭声,接过信笺打开一看,这是一张账单,上面详细列着江都工部这一个季度来每一笔进账,甚至连零头都有,最后有总额,还有总额一半的数字。

翁锐看完了递给朱山,朱山看了半天一脸的惊愕,“这事啥意思?”

“来人说是我们这个季度该付的分红。”君悦道。

“谁答应跟他分红了?”朱山道,“难道他解药不要了吗?”

“他没说。”君悦道。

“这还不明显吗,”翁锐道,“对方对这件事有恃无恐啊。”

“这可怎么办?”沌仪道,“难道那老东西真能解开夫人的毒。”

“他的能耐可能还远不止这些,”翁锐问君悦道,“君璨刚来,这里的账你管着,这账单有问题吗?”

“没有。”君悦摇了摇头。

“对方啥都知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朱山终于发火了。

“你不用发火,”翁锐平静的道,“看来对方确实准备很长时间了。”

“门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君悦道。

“山子,你说呢?”翁锐道。

“当然是不给了,”朱山道,“他还真把我们当摇钱树了?他还真以为我们是泥捏的啊?”

“对,坚决不给,”君璨道,“这个头一开,不光是我们损失钱财,天工门在江湖的名声也会荡然无存。”

“我同意君璨的说法,”沌仪道,“天工门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低过头,大不了就血战到底,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嗯,”翁锐点点头,问道,“来人在哪里?”

“就在前厅,”君悦道,“他还在等回话呢。”

“好,你让他进来,我问他几句话。”翁锐道。

君悦答应一声出去,没过一会就跟着进来了一人,四十多岁年纪,打扮干练,一脸的世故,一进门含笑行礼,好像跟在座的人都很熟。

“你一个人来的?”翁锐道。

“这里是我一个人来的。”来人道。

“这么说你们还派人去了其他地方?”翁锐道。

“我听说今天你们各个工部都应该有一个人去。”来人依旧不慌不忙道。

“去做什么?”朱山急道。

“做和我一样的事情。”来人道。

“你是谁派来的?”翁锐道。

“这个你应该知道,就不用我说了吧,呵呵。”来人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翁锐道。

“我叫什么也不重要,”来人道,“我要是阿猫阿狗的给你们随便说一个,你们也没地方去查呀。”

“这么说来,那位灰衣老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从对方的表现来看,天枢老人的话已经应验了,但翁锐还是想再证实一下。

“什么毒不毒的我不清楚,”来人道,“我今天来就是送个账单,顺便问问什么时候钱能准备好,到时我再来拿。”

“哟,看来你胆气很正啊,”沌仪道,“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呵呵,您说笑了,”来人道,“钱是身外之物,为钱杀人那都是下下之策,再说了,就算我被杀掉,天工门的人多的是,随便杀一个人抵我的命也是很容易,但钱还是要付的。”

“我要是不付你能把我咋地?”朱山道,别说一下子付出利润的一半,就算是凭空要他拿出十个大钱那也像割他身上的肉似的。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来人道,“我只是个跑腿要钱的,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你先回去吧,容我们商议商议。”翁锐道。

“那好,我就先告辞了,”来人站起行了一礼,“三天后我再来听信。”

“不送!”翁锐淡淡的道。

等那人身影一消失,众人一下子就哄了起来。

“门主,不能给他!”

“没什么商量的,大不了干一仗就是了!”

“就算这生意不做了,钱不赚了也不能给他们!”

翁锐招招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道:“别的先慢慢再说,找个精明点的人跟着刚才那人,看他去了哪里?干什么的?和什么人来往?”

“我明白了,我在这就去安排!”沌仪说完就往外走。

第二十四章 玄墨天工-2:布局

送信的人走了,翁锐却陷入了沉思,他是得好好想想,还要仔细筹划布局一番。

江湖上退让是没有出路的,但任何盲目的反击都可能使自己掉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既然守护天工门的这份责任落到了自己头上,那他一定不能走错半步。

他知道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天工门的这点事情还只是冰山一角,就算他已经知道的也不见得就是全部的情况,有很多东西还需要去查访证实,但天工门的人并不完全知道这些,他也不能现在就全说出来。

屋里的人不多,除了翁锐和朱玉,还有就是朱山、沌仪、君璨和君兰他们,基本上都是些和这件事有密切关系的人,本来刚刚有点欢庆的气氛一下子被搅得冷冷清清,翁锐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

“门主,你倒是说话呀,”朱山看着翁锐都快把手里的那个账单捻出窟窿来了,心里不免发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山子,你怎么看待这件事?”翁锐又将账单递给了朱山。

“这个我也有点奇怪,”朱山道,“我们所做的生意都是要摆开场面干的事情,稍微打听一下都会知道是谁干的,但要把每个生意算得这么精细准确就有点难了,除了我们的账房,连我看看也只能知道个大概,莫非您认为我们的账房有问题?”

“先不要这么说,”翁锐道,“要是他们自己弄得这个东西,你觉得他们关注我们有多长时间了?”

“能把我们的账算清,就得知道我们的工价、材料、工期等等好多东西,”朱山道,“要弄得这么熟悉,恐怕得几年吧。”

“他们化几年时间了解我们,那这几年我们在干什么?”翁锐道。

“我们还能干什么,”朱山道,“忙于建立各地的工部,忙于赚钱呗。”

“所以,你赚的钱越多,你的名声越响,就越会吸引别人的眼光。”翁锐道。

“这我当然知道,”朱山道,“谁不想要钱啊,就算是现在有很多钱,我也是天天在想着继续赚钱,但要钱不能是这么个要法呀!”

“这还不是问题的重点,”翁锐道,“关键是谁在要这些钱?”

“不是那个灰衣老人吗?”朱山道。

“但灰衣老人又是谁?他后面还有些什么势力?”翁锐道。

“他那么厉害后面还要什么势力啊?”朱山道。

“就算他很厉害,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翁锐道。

“这钱多了还不好啊,”朱山道,“这吃喝拉撒住什么地方不要钱啊,你还要攒些钱以防不时之需……”

朱山自己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就算按他说的这些,归总一下,对普通百姓来说,确实是一大笔钱,但对他来说实在不是很多,但对方要的是他们天工门净收入的一半,这是太大的一笔钱,用他的那种方法根本无法花完。

“门主的意思是这个人要用这些钱做坏事?”沌仪道。

“做不做坏事我不敢肯定,”翁锐道,“但用这种方法要钱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唉,要早知道他是这么个坏人,我当时的药量就应该下的重一点。”朱玉有点遗憾的道。

“没用的,”翁锐道,“自然大道讲求相生相克,有毒必有解药,只要当时没将他杀掉,以他的修为能耐,总能找出解决办法。”

“我就不明白了,”朱玉气愤的道,“他的功夫这么好,按说该修行几十年了吧,这么高的修为怎么能成为坏人呢?”

“呵呵,这有什么奇怪的,”翁锐道,“在你周围有很多高人也不都是好人啊,就像是你看到的很多漂亮的花都会有毒一样,这人也是自然大道的一部分,自然也需要平衡。”

“我就是想不通有些人为什么会那么坏?”朱玉自然知道翁锐讲的身边的坏人是谁,既然那件事翁锐没讲,她也就不能说,但她还是有点不服气。

“坏是因为你觉得他坏,”翁锐道,“但对他来说或许他并不这么认为,就算是抢别人的钱和东西他都会有一大堆理由,哪怕是捏造、污蔑、不管别人死活他都无所谓,因为他骨子里觉得他那么做都是对的。”

“难道这些人不该死吗?”朱玉更加气愤了。

“这些人是该死,但这些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有,”翁锐赶紧宽慰她道,“你也不用为这些人生气,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坏,怎么能显出玉儿的好呢,哈哈。”

说到这里,翁锐笑了,在场的人也笑了,气氛慢慢变得轻松了一点。

“哎呀,锐哥哥,”朱玉有点不好意思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翁锐道,“我只是在说一个实情。”

“门主,按您这种说法,对这些人岂不是没办法了?”尽管这是君璨的主场,但他的职位较低,一直说话不多,听翁锐这么一讲,年轻人有点按讷不住了。

“呵呵,不是还有我们吗?”翁锐道,“既然万事万物都相生相克,我们就是来克他们的也说不定。”

翁锐饶了很大的圈子,说了很多大道理,别人都听的云里雾里,但沌仪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

“门主,您讲这么多,一定有些深意,”沌仪道,“您还是给大家讲讲吧。”

“呵呵,姜还是老的辣呀,”翁锐笑道,“其实说这些,无非是说明两个道理,一是坏人什么时候都有,并且往往坏人比你更厉害,既然碰上了,害怕没用,躲也躲不了,该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坦坦荡荡,方法总是人想的。”

翁锐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就是我们从天工山出来挣钱也只是我们的日常生活,钱挣得再多,你能花的也就是那些,弄不好到头来还是别人的,所以啊,我们不能光想着挣钱,我们还要做点别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说的是你那个相生相克的事?”朱山问道。

“哈哈哈,看来你这个财迷终于开窍了。”翁锐笑道。

“财迷怎么啦?”朱山一本正经的一睁眼,“不管你干什么事情,只要不拦着我挣钱就行。”

朱山这爱财如命的样子一下子又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山子说的没错,”翁锐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我们该赚的钱还是要赚,但这不是我们的重点,该弄明白的事情一定要去弄明白,为这件事哪怕是牺牲点钱财,放弃点利益也在所不惜。”

翁锐说完看着朱山。

“门主,你不用看我,”朱山道,“这个我明白,不给人点好处怎么能达成我们的目的,我们做生意也是这样的,为了你那个相生相克破点财没关系,我们全当自己花掉了就是,要是能把这些坏人克住我觉得也值。”

“你能这么想就好,”翁锐一直是怕这个财迷不肯舍财而出危险,朱玉也最担心这个,所以他就继续解释道,“我这么想的目的就是不要动不动为了钱就去拼命,江湖之人不怕死,但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去死,人为万物之灵,是天地间的精气凝聚而成,这种机缘微若毫渺,每个人都值得珍惜。”

“那对方要再来催要我们怎么应对?”君璨道。

“既不能让他得的太容易,也不能让他白得。”翁锐道。

“门主的意思是不用完全拒绝他们,”沌仪道,“用这些钱吊住他们,顺着这些钱和人弄清背后的那些人和势力是谁?”

“对,只要他们还来,我们就有机会。”翁锐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不理他们,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君璨道,“如果我们不动,他们势必会加码向我们施加压力,只要他动,我们就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嗯,这个想法不错,但这个还不够,”翁锐道,“这么多年我们携老门主创下的天工门的威势四处开花,忙着赚钱,对于当今江湖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有哪些神秘的势力渗透,有哪些江湖强人出没既不关心,也不知道,如果我们还局限于天工山上也无所谓,但到了现在的情形还这样我们就成了瞎子聋子,一有事情就只能频于应付,处处被动,所以我们自己必须主动起来。”

“那你说我们怎么主动起来?”朱山忙道,看来他也想出一把力。

“光你这里的人不行,”翁锐道,“这些人这些年跟着你心里只有生意,对江湖的风吹草动已经不很敏感,就算是被你们看见也不见得有反应,必须要找一位武功高强胆大心细,既懂得各种江湖套路,又熟悉各种江湖机巧之人来负责此事,你们各处的人只要做他的眼睛和耳朵就行。”

“这么厉害,我们有这样的人吗?”朱山道。

“我也在想,我们山上山下谁可当此大任?”翁锐喃喃道。

这时,一直在外面忙乎的君悦急急闯了进来:“门主,老门主送来了一个信札。”

“快拿给我看看。”翁锐站起来抢上一步拿过信札。

自从发生了江都工部这件事,翁锐就想找老门主天工老人讨个主意,可他却故意躲得远远的,翁锐没办法只好自己扛着,现在有了他的信札,自然如获至宝。

翁锐打开信札一看,上面既无抬头也无落款,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沌信。

“沌信?”翁锐看的一头雾水,他知道这个人,天工山上的一名监黍,辈分挺高,年岁也不小了,但职位并不高,他对这个人并不是很了解,好像经常带人去打猎啥的。

“哈哈哈,还是老门主慧眼识珠啊。”沌仪拿过信札一看,哈哈大笑。

“什么意思?”翁锐忙问道。

“你不是想找一个专门负责巡察江湖信息的人吗?”沌仪道,“老门主竟然帮你想到了。”

“你是说老门主在帮我推荐人?”翁锐道。

“当然了,恐怕整个天工门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沌仪道,“这个沌信可有点复杂,他原名叫吕信,是个飞盗,不但功夫不错,轻功更是了得,多年下来还练就了一身独门功夫,勘察地形,跟踪察迹,探听消息,开门撬锁,几乎无所不能,到后来普通百姓家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什么王宫侯府,什么深宅大院,他几乎都有办法进得去出得来,并且回回都不会空手而归,且每次都是大手笔,很多家禁闭森严的江湖门派也没能躲过他的光顾,最后竟然把贼手伸到了天工门。”

“怎么,他在天工门给抓住了?”翁锐好奇地问道。

“当然,天工门哪是那么好闯的呀,”沌仪道,“不过这家伙被抓住后很不服气,说他是偷东西的,打不过天工门的人很正常,于是老门主就和他打赌,置自己的剑于十二殿阁的某处让他去偷,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出来就算他输,就必须留在天工山再也不许下去。”

“这么说他输了?”翁锐道。

“不,他赢了,”沌仪道,“这家伙还真有点能耐,在三天内破了好多机关阵图,找到了老门主的那把剑,但他自己却被天工门精巧的技法道法给迷住了,赶他也赶不走,这一呆几十年过去了,最后就成了这个沌信。”

“哎哟,没有想到我天工门还有这等人物。”翁锐感叹道。

“是啊,我都快忘了这事了,”沌仪道,“还多亏老门主细心想起这个人来,他竟然能猜到你再找这么一个人。”

“这哪是猜到的呀,这是他一直在惦记着天工门,”翁锐一下子来了信心,“只要有老门主的惦记,再大的坎天工门也过得去。”

第二十四章 玄墨仙工-3:堂会

君璨上任的第二天,正赶上江都各工坊堂会的日子,以前都是君庭参加,现在他成了江都工部的掌监,自然要去,各方面的人也都要认识一下,当然了,对江都很熟的君悦也陪着去了。

说起这个堂会,虽算不上朱山的发明,却是由他发起的。

天工门的工部每开一处,难免会和当地的其它同行发生冲突,有矛盾是免不了的,但和气生财是大方向,朱山就学着九重门李豫做生意时在各地建立堂会的办法,把当地同行中的一些头面人物请到一起,大家吃吃饭,喝喝酒,订一些相互协调避让的规矩,没想到还真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其实这事里面还有很多蹊跷,各家做生意难免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但却都有一个共通的想法,就是不想让同行瞧不起,也不能显得自己比别人差,朱山在生意场混了这么久自然了解这些心思,所以他在一开始提议的时候就讲明,入堂同行无论大小一视同仁,轮流做东召集堂会,有什么要商量的事情就拿到堂会上来讨论,只要定好日子就行。

其实这里面也有朱山的一个小心思,这样做既抬举了每一位人,也可以使这种聚会的成本分摊,他可不想做那种到处充老大的冤大头,他只想得到他要的东西,让他多花一个子他都肉疼。

但今天正好赶上天工门做东,又正好是赶上君璨到任,所以这江都工坊的头面人物来的很齐,大家不光是为了见见这位新掌监,更是想听听这天工门的一些消息,这一个多月来各种传言很多,他们的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但就是没听天工门的人自己说过。

因为今天是天工门的主场,君璨和君悦自然先到,陆续到的人也一一由君悦引见,玄墨门江都分堂的堂主宁鑫,仙工坊的江都大总管房劼,神匠坊江都总领于怀,兴顺门的门主蒋翰,还有老匠铺的主人裴老匠等等。

“诸位堂主、总领、门主和大管家们,”君悦看着人都到了,就站起来道,“今天是我们工坊又一次堂会的日子,这此由我们天工门做东,恰巧碰上我们江都工部的新任掌监君璨到任,那就先请君璨掌监给大家开个场吧。”

君悦说完,就先带头鼓起掌来,但掌声稀稀落落,里面还夹杂着几声有气无力的叫好声,这让他有点尴尬,但他看看君璨,他还是一脸春风。

“诸位大当家的,”君璨端酒站起来道,“首先感谢诸位光临,君璨初来乍到,和诸位工坊高人相比,我就是个新人,在江都这个地界上,还希望诸位多多提携,在这里我就先敬大伙一杯,君璨先干为敬。”

“唉哟,这个可不敢,同饮同饮。”玄墨门江都分堂堂主宁鑫连忙端起酒来喝掉,其他人也跟着在嘻嘻哈哈中喝掉了这一杯。

这个宁鑫在江都这一行业可真算得上一个人物,五十多岁的年纪,粗粗壮壮,圆圆的脸庞肥嘟嘟的,好像随时都能渗出油来,虽说人不怎么好看,但他的资历在江都可没人比得上,虽说裴老匠干这活的时间比他长多了,但这手艺没人家好,生意也比人家小多了,在天工门没来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江都工门的龙头老大,这些年天工门异军突起,挤了不少他的生意,怎么说人家心里也不会太痛快。

“君璨掌监,”吃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后宁鑫端起一杯酒道,“你这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江都工部掌监,可喜可贺呀,来,老朽敬你一杯。”

君璨见宁鑫没有起来的意思,就想欠欠身表示感谢,没想宁鑫一抬手道:“你坐!你坐!”

这让君璨多少有些尴尬,宁鑫这不光有些倚老卖老,还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这掌监在天工门位置确实不算高,但在外面难道什么人都可轻视吗?

君璨正了正身子,喝完了杯中酒,又倒上一杯,道:“宁堂主,您是我们江都工门德高望重之人,这以后这边的诸多事宜还要仰仗您哪,我再敬您一杯。”

君璨是稳稳地坐着喝完了这一杯,但宁鑫却只是将就杯端起来沾了一下嘴唇就放下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宁鑫道,“这天工门可是江湖大门派,工门道行极深,就算是出来一个年轻人那也都是身怀绝技,这我们可都是领教过的,在你这里哪敢摆老资格呀,你说是吧?”

“是呀,是呀,”仙工坊江都大总管房劼赶紧附和道,“这些年天工门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钱也赚得越来越多,你们才是我们行内的栋梁,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啥用了,呵呵。”

这个房劼就是个干瘦的老头,看起来就像个账房先生,一胖一瘦和宁鑫形成鲜明的对比。

仙工坊也是这个行当的老字号,年头不比玄墨门短,以前在各地也是暗中争来争去,自从天工门在这一行崛起,倒把他们逼到了一起,暗地里总是和天工门较劲。

“房老您这么说我们可不敢当了,”君悦接过话道,“您看这玄墨仙工可是这一行的老字号,各地分部可比我们多多了,在这一行您二位才是大门派呀。”

君悦已经跟着君庭做了好几年,自然了解的情况要更多一些,他可不想让这两个老家伙合伙围攻他的新上司。

“呵呵,这多有什么用啊,”宁鑫尬笑道,“你们可都是吃的肥肉,我们只是啃啃骨头喝喝汤而已,你说是吧于总领,你不要老在那里偷着乐。”

“宁堂主,我们可不能和你们玄墨门比,”神匠坊江都总领于怀笑道,“我们这门面小胃口粗,吃啥都没关系,只要勤快点能吃饱就行,哈哈哈。”

于怀知道自己不能和这几家比,但我也犯不上去得罪你谁,这神仙打架的事我可不想参与。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这宁鑫今天是明显冲着天工门来的,君悦这里就有点不客气了,“这每一行拼的都是个手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大家自己心里都有数,不是争啊抢啊就能得到的,您说是吧。”

“嗨,这一行是老行当了,鲁班爷出生之前就有,就算是谁胃口再大也是吃不完的,”老匠铺的主人裴老匠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喝!”

“干!”

众人齐声应和着。

“裴老匠,”房劼道,“你们家的老铺子该有几百年了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裴老匠道,“我们这祖祖辈辈干的就是这活,至少应该比你们玄墨仙工两门的时间要长吧,呵呵。”

“这么说来没准你们祖上才是这个行当的鼻祖吧,呵呵。”宁鑫的那种笑有点找揍的味道。

“哎,可不敢这么说,”裴老匠赶紧道,“这工门的鼻祖尊的是鲁班爷,那是天工门的祖师,我们这点手艺只是个吃饭的家伙而已。”

“这尊哪位神人为祖师也只是后人的一个念想,是要后人不要忘本的意思,”君璨道,“我听说玄墨门尊墨翟为祖师,那也是史上难得的一位神匠啊。”

“这不光是技艺的问题,这还要保佑后辈安康啊,”宁鑫拿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道,“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位杀害你们前任掌监君庭的凶手抓住了没有?”

第二十四章 玄墨仙工-4:没人相信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的祖师都保佑后人平安,你们这祖师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了啊,这骂祖宗的事情谁能忍得了啊,何况这天工门的名头那么大,要是这点事都办不了,那就别在这里和我们抢生意了。

“你什么意思啊?”君悦当场就不高兴了,不管他有没有这意思,君悦在场可就不能不往这方面想了。

“呵呵,我能有啥意思,”宁鑫漫不经心的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同行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你是幸灾乐祸吧!”君悦没好气的道。

“你这么说没意思了,”宁鑫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你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大伙也都是人心惶惶对吧,多亏了是你们天工门,否则我们被人家灭了也说不定,呵呵。”

“你……”君悦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君璨把他拉坐下,不让他在说话。

“诸位,君悦呢是性子急,大家不要和他计较,”君璨是初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没想到场面还这么复杂,这倒一下子激起了他的豪气,看来是得好好会会这些人,否则这天工门还真是要让人小瞧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好事,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还请大家见谅。”

“君璨掌监,”房劼道,“您看我们都是同行,你们出事我们也有点唇亡齿寒的意思,就像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好有个防备,要是天工门有什么难处,我们大伙也可以帮帮忙不是?”

这话听起来也没毛病,但看他们的神情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连君璨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真的想听?”君璨看着众人道。

“真的想听!”

“想听!”

“你就说说吧!”

君璨的话一下子调动了所有人注意力,连那些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人也真大了眼睛。这也难怪,当初看到一伙人打打杀杀的,后来这事就平息了下去,别人也不好打听,还真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既然大家那么想知道,我就说说,”按照翁锐的安排,适当也要放出点风去,看看外面的反应,所以君璨才有了这个想法,“我们被人敲诈了。”

“什么?你开玩笑吧?”宁鑫惊道。

“这怎么可能?敲诈天工门?”房劼的惊奇不比宁鑫小。

“这天工门可是江湖大派,谁有这个力量敢挑战你们啊?”于怀也道。

“我没来之前也想不通,但来了之后才知道,这就是事实,”君璨道,“对方莫名其妙的闯入我们的地方,砸了东西杀了人,我们查到这与火灵门有关,但等我们追去,却发现这后面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就算我们门主到了,也只能勉强全身而退。”

“君璨掌监,你这就是讲故事了吧,”宁鑫道,“我可是听说你们把火灵门给灭门了。”

“火灵门有没有被灭门我不知道,就算有这人也不是我们杀的。”君璨道。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房劼道,“开始是火灵门杀了你们的人,还扣了你们的司工朱山,等你们的门主一到,不但把朱掌司给救了回来,顺便还把火灵门给灭了。”

“救朱掌司不假,但我们没有杀人,”君璨道,“天工门立派已经上百年,习艺学武都是为了自保,对谁也没用过如此残忍的手段。”

“那你们是如何救出你们朱掌司的?”宁鑫道。

“说来惭愧,朱掌司是我们换出来的。”君璨道。

“怎么换的?”连于怀都有点奇了。

“这事君悦跟着去了,让他说说吧。”君璨道。

“确实是的,”君悦道,“那天我随盟主第二次去了火灵门,再次见到了那个非常厉害的灰衣老者,他不但用十招打败了我们门主,还要我们答应每季交出所赚钱的一半给他,才肯放了朱掌司,多亏我们的门主夫人是个用毒高手,暗地里施毒才控制住了灰衣老者和他们的人,最后逼着他们放了朱掌司,但我们人被杀这事却不了了之,说起来真是窝囊。”

“这又说笑了吧,”宁鑫道,“不是已经拥毒控制住了对方吗,怎么就会不了了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君悦道,“我们门主为了救朱掌司已经答应人家了,怎么能出尔反尔?”

“对这种人你们还讲什么信用?”房劼道。

“那些人可以没有底线,但我们天工门不能没有信用。”君悦道。

“那他怎么敲诈你们?”宁鑫道。

“我们以为放了对方救回朱掌司这事就完了,”君悦道,“谁知他在近日竟然派人送来了账单,还是要我们付一半的钱给他。”

“这你们能给吗?”于怀急道。

“当然不给了,”君悦道,“我们又不欠他的,凭什么给他?”

“哈哈哈,我总算听明白了。”宁鑫道。

“你明白什么了?”君悦道。

“我是说啊,火灵门的那些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宁鑫道,“他们杀了你们的人,你们把他们灭了也就灭了,也用不着圆这么一大堆故事来给我们听。”

“怎么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信呢?”君悦的火又上来了。

“这你让我怎么信?”宁鑫道,“外面传说的都是你们去了之后人们就发现火灵门被灭了,什么很厉害的灰衣老者啦,什么用毒啦,什么敲诈啦都是你们自己说的,这么大的事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这谁信哪。”

“是啊,这也有点太过离奇了。”房劼也跟着火上浇油。

“其实吧,大家听听就算了,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君璨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天工门自己的事,大家想听就说出来听听,原想是告诉大家有这么回事,让各家小心就是,既然大家不信,就权当是个笑话故事都行,呵呵。”

“这个君璨掌监尽管放心,”宁鑫道,“我们和天工门比都是小生意,没人看得上我们这点钱的,哈哈哈。”

“好啦,不说啦,不说啦,喝酒喝酒!”裴老匠又举起了酒杯。

第二十四章 玄墨仙工-5:谣言

也难怪玄墨门、仙工坊的人会那么嚣张,因为朱山执掌的天工门各地工部基本还都是正经做生意的,既不好勇斗狠,也不横抢强占,就算是抢人家生意,那也凭的是手艺,这也让这些同行这么多年来只当他们是一个强大的竞争者,这与一个强悍的江湖门派的形象相去甚远。

以前刚开始组建工部的时候,朱山在各地为了抢生意也用过不少小手段,有时候也把人家恨得牙直痒痒,打肯定是打不过,要说这活肯定也是和天工门有不少差距,好在天工门只捡大的、油水肥的、要求高的活去做,倒也给别人留下了不少空间,但就这样也不免引起别人的羡慕嫉妒恨。

这次天工门出了这么一件事,一开始他们还是有点紧张的,首要考虑的是不会给他们自己招灾惹祸,到后来就不免有点幸灾乐祸,总想着要是能借助这件事顺便压制一下天工门的这些工部就更好了。

开始天工门江都工部一片混乱,到司工朱山到来,虽借料理君庭后事整顿了一下,但随后自己又被火灵门扣住,别说生意恢复了,连原来谈好的生意也丢了不少,这还真让他们赚了不少便宜。

随着翁锐的到来和事态的解决,天工门终于回归了往日的平静,各个工地又开始正常运转,还给出了不少优惠,使他们的生意不降反增,使得其他各家的压力又陡然增大,特别是玄墨门和仙工坊,挤兑挤兑天工门那就理所当然了,就算嘴上占占便宜也好啊。

但名扬江湖的天工门把这件事解决成这样,别说江湖人看不懂,就连他们自己内部的人也常常在生闷气,堂会过了没两天,送账单的那个人又来了,君璨一见就大为光火,二话不说就把他给轰走了,来人也很知趣,你不给就不给,来得快走得也快,绝不纠缠。

当然了,君璨这不光是做过灰衣人看的,更是做给同行看的,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做给自己看的,这是一种姿态,没有人愿意把钱拿出来给别人。

此后很多天都风平浪静,似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偏偏有人不这么想。

“这也太气人了!”

君璨在江都工部的后厅正和前来巡查的沌信说话,君悦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看样子还把自己气得不轻。

“哟,这是什么事把我们的大管家气成了这样啊,哈哈。”君璨倒是漫不经心的笑道。

君璨天工门的修为确实不俗,不管是工道还是武道,均有一定实力,但他来这里主要还是为了武力镇守,生意上的事还主要以君悦为主。

“哼,你还有心思笑,”君悦道,“你要是出去听听人家怎么说我们,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君璨道,“这和人家争生意,被人家说坏话的时候多了,怎么这次这么生气。”

“这会不一样,”君悦道,“那简直是对我天工门的侮辱!”

“这么严重,说来听听。”沌信也忽然有了兴趣。

沌信现在已经不是监黍了,翁锐破例把他提为一名祭律,手下也配有不少精明强干之人,主要负责江湖消息的收集整理,名义上在沌和手下当差,但实际上他只对门主翁锐负责。

“师叔,他们说我们天工门已经被人控制,现在要把挣的钱拿出一半给人家。”君悦道。

“这不是我们自己说出的吗?”君璨还记着前些天堂会上说的话。

“但我们不是没给吗?”君悦道。

“没给就没给,你急什么?”君璨道。

“可现在外面传得是有鼻子有眼,”君悦道,“说我们是不光给了,连各地十六大工部都给了。”

“都是些什么人在传这些话?”沌信面色沉稳,似乎没有受到君悦情绪的丝毫袭扰。

“当然主要是工门的那些人了,其他人也有说的。”君悦道。

“你又去跟人家争论了?”君璨道。

“当然了,他们这么欺负人我能不说吗?”君悦道。

“那他们听你的吗?呵呵。”君璨笑道,他想起那天君悦和宁鑫他们争执的样子就想笑。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君悦道,“特别是宁鑫和房劼他们,不信我说的也就罢了,还说了很多风凉话。”

“他们都说什么了?”君璨道。

“多了,”君悦道,“什么我们这回找到靠山了,以后就不怕被欺负了,什么我们钱多分点出去也是应该的,嗨,不说了!”

“你觉得这是他们自己编出来的吗?”沌信道,“或者说你们上回给了他们提示,他们是顺着你们的话说的?”

“好像不是,”君悦道,“我们上回说的他们根本不信,这回似乎很认定这事,一定是有什么消息来源,特别是他们说其他地方也这么说。”

“这么说其他地方也有传闻?”沌信道,“这样看来就真不是他们说的了。”

“师叔,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这个消息?”君璨道。

“这只是一个推断,”沌信道,“这事原本就是发生在江都的一个孤立事件,但从账单开始就牵扯到了各地,而你们又侧面证实了这件事的存在,现在又传出我们各地都已经付了钱,听到这些话的人还是那些想听的人,我们怎么解释别人都不会相信,因为这里面就只有我们和对方,别人根本就没法证实,这个闭环设计得真是不错。”

“这么说有人故意造谣?”君悦道。

“很有可能,”沌信道,“造谣首先是要有人信,这个看来已经做到了,另外就是要有目的,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逼我们付钱?”君悦道。

“你觉得你听到这些谣言就会付钱吗?”沌信道。

“当然不会。”君悦道。

“他也知道你不会,”沌信道,“因此他的目的一定不是这个。”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君璨也有些不明白。

“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是说给你听的,”沌信道,“现在天工门各地工部都知道这事,但没有门主的命令,就是死谁也不会付出一个钱,天工门内自然不会有人相信。”

“但为什么要给他们知道?”君璨忽然心中一寒,“莫非……”

他没有说下去,这太可怕了,但他已经看到沌信微微点头。

“莫非什么?”君悦可没有明白。

“这个先不去讲,还是要证实一下,”沌信不想让君璨讲下去,所以马上转移了话题,“那个送账单的你们跟踪的怎么样了?”

“这个我知道,”君悦道,“找这家伙还真不容易,他鬼精鬼精的,上回在半道就把他给丢了,这回也是两三个人联手,才没让他跑掉。”

“没问你这这个,”君璨道:“他是谁?住在哪里?”

“这个家伙叫齐蓁,”君悦道,“看他住的屋子像个小财主,听说没有多少产业,但日子过得不错。”

“你们有没有让他察觉?”君璨道。

“没有,您说不要惊动他,否则他想走脱也没那么容易。”君悦道。

“他是江都人?”沌信道。

“严格说他还算不上,”君悦道:“听说是三四年前不知从什么地方搬来的。”

“这就对了,”沌信道,“看来这些人合计这些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您是说这是他们早已埋在这里暗线?”君悦道。

“要不你们怎么被人家摸得一清二楚。”沌信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君悦道。

“当然得顺着这条线索去摸摸这后面是那尊大神了。”沌信道。

“但这家伙拽的很,一付不怕死的样子,”君悦道,“连门主都拿他没办法。”

“哼,门主是个与人为善之人,可我不是,”沌信狠狠的道,“在我这里,死人我都能让他开口,更不要说他还有一口气在。”

第二十四章 玄墨仙工-6:开口

当天晚上,沌信一个人按照君悦提供的地址,来到那个叫齐蓁的送信人家里,虽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但也宽敞典雅,有点小财主的样子。

这院子和普通的民宅差别不大,进入这样的宅院对沌信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他只是一跃,就轻轻的落到院子中央。

按照沌信的功夫,进这样的地方他能弄得悄无声息,但他还是故意弄出点响动,然后慢慢的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依照此前君璨他们的描述,此人的功夫不弱,这点响动他应该可以听得到。

“谁?”果然没过多久,屋内出来一声轻问。

“我!”沌信自然而然地答道,好像两人就是老相识一样。

对沌信来说,这样的一问一答意义并不大,他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但里面的人未必知道他是谁。

“夜深了,阁下想必是走错路了?”里面的声音非常平稳,没有一丝慌乱。

“这家里都能成为路,看来是经常有人来呀。”沌信也同样平稳的道。

“咣当”一声房门开了,出来的就是去天工门送账单的齐蓁,他随手关上了房门,但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剑却瞬间增加了这院内的紧张气氛。

“你到底是什么人?”齐蓁沉声道,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平稳,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和蔼。

“这么说你知道有什么人要来?”沌信没回答他却问道。

“和你有关系吗?”齐蓁道。

“没关系,但我感兴趣。”沌信道。

“我不感兴趣!”齐蓁道,“我只想知道你是谁?这半夜三更的跑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你似乎对晚上家里有人来一点都不感到紧张?”沌信道。

“这是我的家我紧张什么?”齐蓁道。

“比方说在自己家里被人杀了什么的。”沌信依旧很轻松的道。

“这么说你是来杀我的?”齐蓁道。

“也不一定,”沌信道,“我只是来问几句话,如果你能回答我不杀也行。”

“哼,口气倒是不小,”齐蓁道,“不管你有没有能耐杀了我,这里恐怕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问都没问你就说没有,这太草率了吧。”沌信道。

“你不必问,我不必答,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看来齐蓁已经逐渐失去耐心。

“看来你是真不怕死了?”沌信的话变得冷森起来,一股杀气陡然从他的身上弥漫出来。

“哼,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也不多你或者我一个。”齐蓁已经不想再废话了。

“嚓”的一声,沌信已经站起,手里赫然多了一件兵器,这兵器很怪,戟不像戟,钩不像钩,看着就有点瘆人可怕,但它却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如意挝”,这东西除了用来打架,对沌信来说还有个妙用,爬墙越脊、扒门撬锁都用得上,看来这是他用惯的职业兵器了。

“不怕死很好,但有些事比死有意思。”

沌信知道这江湖之人都颇为自负,不把他逼入绝境谁都不会轻言放弃,何况这么一个有非常神秘背景的人,话音未落,人已经飞身而起,手中的如意挝挂动风声袭向齐蓁,齐蓁也不含糊,身形一晃一挥手中长剑,就和沌信打在一起,莫名其妙被人闯入家中,那也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沌信虽说上了点年纪,但他却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只是在上了天工山之后,忽然受到那里大道气息的影响,对以前所做的事没了兴趣,潜心跟着天工老人修起道来,光阴荏苒,数十年过后几乎已经没几个人记得起那个飞盗吕信了。

沌信既取名沌字辈,也算是天工老人的弟子,但这些年一直潜心修道,默默无闻,连天工门的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细,甚至混迹于餐厨之内,仅凭这份平淡的心境,可见其心境修为已经达到极高的境界。

这个齐蓁不管其背后的背景如何,人正值壮年,也是目空一切的年龄,怎么说也没有把这么个怪里怪气的半老头放在眼里,但一交手,他才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有多大。

就在沌信的如意挝急袭过来的时候,齐蓁手中的剑也犹如一道飞鸿反撩上去,这完全是一种硬对硬的打法,“嘡”一声震响,沌信的身形一震,被阻在院中,而齐蓁则连人带剑被反震回去,重重的撞在了墙上,人也闷哼一声,房檐的灰尘簌簌落下。

虽然这一招之内两人的功力修为立判高下,但齐蓁并没有停下,再次飞身而起,手中的剑晃起数道剑影,带着“嘶嘶”啸声攻向沌信,沌信则身子一侧,依然以他的如意挝镗向齐蓁的剑。

但齐蓁这回却学乖了,顷刻之间变了数招,以剑的凌厉和轻巧闪过沌信浑重的如意挝,剑锋直插沌信胸前,这一下倒颇出沌信的意外,骤然转身躲避,手中的如意挝急速翻转挂向齐蓁的剑,近在咫尺之间,两件兵器相交又是一声脆响,就在沌信想转动如意挝锁住剑刃时,齐蓁的剑却神奇一抖,脱离了他的如意挝,就在两人错身之际,齐蓁的剑锋再次拖向沌信的肩颈。

这又是险之又险的一招,但沌信的身子却鬼魅般的倏然飘向一边,同时他的一只脚重重的踢在了齐蓁身上,齐蓁的身子再次飞起,撞到了院当中的树上,还没等他起来,沌信得如意挝已经带着风声压上了他的脑门,齐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说实在的,这几招沌信打的有点上火,他想第一招给齐蓁点颜色看看,最好能让他知难而退,没想这家伙反而像疯了一样一阵猛攻,倒像是追着沌信打似的,看来不给他带厉害还真不知马王爷几只眼了,那一脚已经用了七成的功力,这一挝下去也可当场让他毙命。

但沌信的如意挝并没有落在齐蓁的头上,而是略微一偏,落在了他的肩上,紧接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齐蓁的右肩已经豁开一道口子,半截衣袖也随着沌信如意挝的钩子撕落下来。

就在这时,沌信似乎听到了屋内一声孩子的哭声,但即刻被人捂了回去,沌信刚一回头,齐蓁就想挣扎着起来,被沌信伸手点了穴道,老老实实的窝在了那里。

“嗬,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老婆孩子哪个都不少啊。”沌信站起身来调侃了一句。

“哼,你还真看得起我,”齐蓁显得有点无奈的道,“像我们这种人哪还想老婆孩子,只不过是应应景的露水夫妻而已。”

“这么说,你对他们的性命无所谓了?”沌信道。

“我已自顾不暇,就没想着他们还会活着。”齐蓁倒是坦荡。

“行,那我倒真要看看你这无所谓的女人和孩子!”

沌信说着走到了房门跟前,他并没有即刻开门,而是稍微倾听了一下,才抬手用手中的兵器慢慢把门推开,里面黑乎乎的,除了短促的喘息之声,没其他事么动静,他这才小心翼翼的踏入房门。

这间房子并不大,一头是一些日常家居,另一头则是一张大床,床上坐着一个头发凌乱满眼惊恐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一只手还捂着孩子的嘴,那个孩子也已经吓得哭不出声来了。

在江湖之中,要想从一个人的嘴里套出点想要的东西,女人和孩子都是可以利用的利器,显然沌信并不想这么做,他看了看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门外。

但就在他刚转过身的一刹那,坐在床上的女人突然手一扬,一把暗器打向沌信的后心,沌信在转身的同时,如意挝已经向后挥去,猛然间数声爆响,多数暗器被击飞,但却还有几枚暗器被反震回去,床上的女人见状,急转身子,用她的后背挡住了孩子,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惨叫声中,似乎院子里的齐蓁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或许齐蓁是想用他不在乎的态度换取沌信对女人和孩子的忽略,可这个蠢女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暗中攻击沌信,把他最后的那点希望也给磨灭了。

“哼哼,还真是个蛮厉害的角色!”沌信阴阴地哼了一声,慢慢的走向床边。

随着沌信的靠近,原本搂着孩子痛苦呻吟的女人再次转动身形,但她的手还没扬起,沌信的如意挝已经点在了她的穴位,已经吓傻的孩子又开始放声大哭。

“我看你还是省省吧,这么点孩子可经不起你折腾。”

沌信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外有动静,他急窜出门口,就见院内已经站着两个黑影,其中一个朗声道:“你们天工门太没有人性了吧,杀个男人就算了,连女人孩子都不放过!”

沌信的心一凉,看来这来人不光是齐蓁的同伙,还要杀人灭口嫁祸于人啊,这是在繁华闹市,就算是深夜,有多少人听见已经不是他能数得过来的了,这个结果非同小可,他可不能让他们得逞,当下也不搭话,飞身而起,如意挝带着他十成的功力狠狠地砸下。

但对方并不想和他硬拼,一闪身躲过他的攻击,随即一道道剑光就压了过来,瞬间两人就打在了一起。

一上手沌信就明白,眼前的这个对手比齐蓁厉害多了,甚至可以说和自己不相上下,一旦动起手来,对方一招急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招招剑气凌厉,杀意滔天,但却绝不与你纠缠,十几招下来自己竟然占不了半点上风,就在他心中有点发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呼哨,眼前的人猛攻一招,在他撤身躲避的一刹那,对方已经飞身而起,和另一位同伴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沌信一下子愣在当场,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沌信连忙冲过去看,齐蓁当胸插着自己的那把剑,已经气息奄奄,但还是挣扎着抬起手来指着屋子颤声道:“孩子!”

沌信又赶紧冲进屋子,女人躺落床下已经没了气息,小孩也死在血泊之中,他无奈的走出房门,冲齐蓁摇了摇头。

齐蓁两目圆睁,咬着牙举起了拳头,他这一挣扎,嘴里的血咕噜咕噜直往外冒,沌信赶紧过去,风一般的数指点在他身上,这既是帮他解开刚才被封的穴道,又是帮他点穴止血。

“这都什么人啊?怎么连自己的人都杀啊?”沌信怒道。

齐蓁绝望的摇了摇头,嘴里的血还在往外冒,看样子马上就不行了。

“那你快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沌信只能寄希望于人之将死说真话了。

“承天教。”齐蓁道。

“承天教?教主是谁?”沌信道。

“不知道。”齐蓁微弱的道。

“什么不知道,那你齐蓁这个名字呢?”淳元教

“假的。”

“谁给你指示?”

“尊上。”

“尊上又是谁?”

齐蓁微微的摇了摇头,再也没有了气息。

第二十四章 玄墨仙工-7:再受打击

沌信真的不想出现现在的结果。

在他想来,这齐蓁后面有股庞大的势力,自然不会轻易就服,打斗一场是难免的,但最重要的是怎么让他开口,那些不管是痛还是痒的还是其他什么的,能把人弄得生不如死的手段,他还真是准备了不少,但没等他用上一个,这家伙就死了,并且一死就是一家子,干干净净。

沌信也是有点懊悔,几十年未行走江湖,竟在这么点小事面前翻了船,还是老门主亲自推荐,新门主亲自钦点,自己也是信心满满,但谁知事不由心,不但又捅出个篓子来,在天工门自己都可能成为个笑话。

要说沌信一点成果都没有也不是真的,他这回出来已经走了不少地方,消息、线索还是得了不少,但还是远远没有到能揭开真相的程度。

“师叔,情况到底怎么样,你给我们说说呀?”

沌信从天不亮就回来,不声不响的就在房间呆着,连个灯也不点,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一直到了早饭时分别人才发现他在屋里,但请了他几次,他都无动于衷,痴痴傻傻的想着心思,这阵状还有点把君璨给吓住了。

“齐蓁死了,他们一家都死了。”沌信轻声道。

“什么?他们一家?”君越有点不敢相信。

“对,还有他的女人和孩子。”沌信道。

“您杀的?”君璨试着问道。

“唉!”沌信重重的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这么说,昨天晚上还有其他人去找他?”君璨道。

“应该是他的两个同伙,”沌信道,“但我想不通的是他们竟没有救他,而是直接把他们杀了了事。”

“那是不是他们救不了啊?”君悦道。

“不是,”沌信道,“和我动手的那个人功夫不在我之下,十几招我拼了全力竟然没抢到半点上风,他们要是合力,退走的人只能是我,但就在我们交手之时,人却被另外一人给杀了。”

“这么说他们要杀人灭口?”君悦道。

“这我还不能肯定。”沌信道。

“什么叫不能肯定,”君悦急道,“师叔,您说清楚一点。”

“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沌信道,“这个齐蓁住的在繁华区域,虽说那里人多眼杂,但说要做的隐秘也是很难,由这点看,要是对方是一个及其神秘的组织,这个齐蓁知道的恐怕也很有限。”

“既是知道的有限,为什么还要杀他?”君悦道。

“嫁祸!”君璨道。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沌信道,“我总感觉我们是掉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好像他们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那里去,他们杀人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这么说还真是有点像,”君悦道,“但他想嫁祸给谁呢?我们?”

“这还真让你给说对了,”沌信道,“我在院子里制住了齐蓁,见屋里有响动就进屋查看,屋里的女人也是个厉害角色,趁我不备就是一把暗器,我制住了那个女人,就听到屋外有人大声说话。”

“他们说什么?”君悦道。

“你们天工门太没有人性了吧,杀个男人就算了,连女人孩子都不放过!”沌信一字未改。

“啊?!”君悦惊道,“那他的话有没有别人听见?”

“以内力朗声传出,方圆百十步内想听不到都难!”沌信道。

“这么说,又要我们被这个黑锅了?”君悦道。

“恐怕是的,”沌信道,“这都是我思虑不周。”

“师叔,这不关您的事,”君璨赶紧道,“既然是对方特意安排,不管谁去这事情都可能发生,只是昨天晚上我要跟您一起去就好了。”

在沌信决定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君璨就提议他一起去,遇事也好有个照应,因为江都这个地界,现在也可以说是他的地盘,他不想这里再出什么事,但沌信既是长辈,现在的地位也比他高,所以现在这个结果他多少有些后悔。

“我根本就没想杀人,所以也就没让你去,”沌信道,“本来想用些手段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但现在这条路也断掉了。”

“那您一点线索也没得到?”君悦道。

“那到不至于,”沌信道,“至少知道这后面确实是有个庞大而且强大的组织‘承天教’,这个组织里的控制齐蓁的头目他们叫他‘尊上’,齐蓁这个名字是假的,但随后我看到他们家的家具陈设,完备讲究,不但有女人,还有孩子,看来他们的日子过得挺踏实,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可能齐蓁那句露水夫妻的话也是假的。”

“看来这里面确实内容不少,师叔还是没有白去,”君璨道,“您估计后面这事会有什么发展?”

“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两天就会有传言出来,说我们天工门又把一家上门要钱的人给别灭门了。”沌信道。

“这部胡说八道吗,”君悦道,“他们说也要有人信啊,我们天工门各工部可都是正经生意人,再说您去也没有任何地方表露过身分呀!”

“这话还真有人信,”沌信道,“天工门被人勒索了是你们自己说出去的,这个齐蓁来过江都工部两次是有人看到的,你们跟踪齐蓁也难免没人看见,事发当天又有那么多人听到‘天工门连女人孩子都不放过的’话,现在表露不表露身份还重要吗?”

“看来这个‘承天教’真的跟我们杠上了,”君悦道,“什么坏事都他们干,然后什么黑锅都让我们来背,这生意还干不干呀。”

“你说什么?”沌信忽然问。

“我说他们跟我们杠上了。”君悦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这一句。”沌信道。

“我说什么黑锅都让我们来背。”君悦道。

“对,就这一句!”沌信道。

“怎么啦,师叔?”君璨道。

“看来这件事越来越大了,”沌信道,“如果君悦说的是对的,那这件事就不会是最后一件,也许我们天工门压根就不是他的一个目标,只是他的工具而已,这其后必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君璨道。

“也不用那么慌张,”沌信道,“估计过不了几天门主也会听到这件事,我得尽快找到门主和他商议,您们只要按我说的收集各种消息并尽快传递给我,对外暂时只采取守势,不要有过多的动作。”

“门主已经离开好多天了,您怎么去找他?”君璨道。

“这个不用担心,我和门主之间有约定。”沌信道。

“看来这件事现在也只能先这么做了。”君璨道。

沌信走了,但给君璨却留下一个烂摊子,不是说谁要找君璨的麻烦,而是这坊间的传言越来越多,已经极大地影响到了天工门江都工部的生意。

“你说这怎么办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君悦一进门就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又怎么啦?”君璨道。

“还能怎么样,这大街小巷都在说我们天工门,还说的那么不堪,这谁能受得了。”君悦道。

“这别人的嘴你又堵不住,他们想说就说去吧。”君璨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这几天他也很烦。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天外面都在传些什么,无非是天工门非常强势,而且暴戾,动不动就给人灭门,火灵门和这个齐蓁都是这样,玄墨门和仙工坊的人更是对此不遗余力,妖魔化天工门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而这些事天工门自己却百口莫辩。

“你这倒说得轻松,你看看外边都成什么样子了,”君悦不再是牢骚,都有些委屈了,“这行当里的人都偏听偏信,我们解释什么他们都不听,原来谈好的几家生意,现在人家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明确不给我们做了,我们就是给再多的优惠都不行,唉!”

“不做就不做吧,现在先稳稳,”君璨道,“沌信师叔不是找门主商量去了吗,等过了这阵风再说吧,我们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就是了。”

“现在恐怕手头的事情也难做了,”君悦道,“就连跟着我们干了很多年活的帮工和匠人,也听信这些谣言,今天这个明天那个都纷纷不做了,弄得我们这边越来越缺人手了。”

“不行就多给点钱,我们少赚点就是。”君璨道。

“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君悦道,“现在玄墨门和仙工坊的人越来越不讲规矩了,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就往他们那边叫,给的钱还多,弄得我不断加钱也很难留住人,现在干活的大多数都是看在以前的老面子上,不知道这茬活干完还能不能留住他们。”

“这么厉害啊,”君璨开始有些吃惊了,“这事就没跟他们交涉交涉?”

“我交涉过了,可这些人的话都很张狂,说有没有亲自上我们工地上去拉人,都是人家自愿来的,”君悦道,“我们总不能去把他们在打一顿吧。”

“这个当然不能了,”君璨道,“在这个时候我们就更不能节外生枝了,你先打听打听其他工部情况怎么样。”

“好,我这就去办。”君悦气恼的走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玄墨天工-8:意外事故

几天过去了,外面的消息陆续传来,江都发生的事情江湖已经传遍了,各地工部都受到影响,有大有小,只是还赶不上江都的程度而已。

本来风风光光的天工门,那是天下工匠行的头牌,突然间连连遇事,并且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不管活做得好不好,这形象已经在业界江湖一落千丈,很多地方天工门的门人出门都低着头,好像是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这时候不光对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天工门内部也产生了许多嫌隙,首先是有人提出一个借工门修行的武学门派就不该入俗去做生意,最后坏了门派的名声,朱山自然首当其冲。

另一个就是针对门主翁锐,说他借亲情之便,过度纵容朱山,才又今日之祸。

当然了,对江都工部的攻击是最强烈的,君庭死了自然没人说他,但作为沌仪的属地他逃不了干系,连带君悦、君璨也是备受指责,总之来说,这段时间大家都不痛快。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就在你最不痛快的时候,还会有你更不痛快的事发生,而这件事还是发生在江都。

按说这件事和天工门工部没半点关系,只是最近和天工门嫌隙很大的玄墨门的一个工地出了事,一处已经接近完工的府邸半夜着火,烧了个精光,按这个规模损失也少不了。

对这件事最近一直受气的天工门的人甚至有一丝快意,但这丝快意很快就溜走了,因为他们听说在着火当天晚上值守的是两位刚从天工门出去不久的工匠,在现场被打的死去活来,逼问是不是他们放火烧的。

君璨一听这话里有话啊,弄不好又是一盆脏水泼在天工门身上,但在这个敏感时期,他和君悦去都不合适,就派了一名当地的工头老廉去打探一下情况。

老廉是这一行当的老手,虽自己弄不了大的工程,但领着人按照要求干活还是没问题的,时间长了,对工地上可能发生的事情见的多了,什么垮塌了、着火了等等一看心中都会有个数,但这次他到了现场,还是有点被惊住了。

这是侯府跨院的一处阁楼,一共有三层高,要是建成可以说是这附近最高的一座建筑,也是最漂亮的一座建筑,前后回廊盘绕,主厢递次,瑰丽异常,眼看就要完工了,但现在却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还好因为没有完工和原有院子没有打通,这才使现在的侯府未受到火灾的影响。

侯府自然是当地有钱有势之人,要求高,价码也低不了,起先君庭君悦都来谈过这处活计,但最后人家还是给了老资格的玄墨门,可能是因为原来侯府的大部分建筑都是他们做的,这风格上可能也好统一一些的缘故。

现在这事一出,侯府自然是非常震怒,但更难过的是玄墨门,赔偿损失声誉受损还算小事,要是处理不好搭上几条人命也有可能。

现场的阁楼主体已经基本塌掉,只有几根烧黑的柱子还矗立在那里,周围的回廊厢房更是烧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老廉知道,这木构的阁楼在接近完工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所有的梁柱挂斗檩椽板档等等都已上齐,且裸露在外,要是一遇上火,连救都来不及,看来这场火就是这样。

现场已经围了不少人,侯府的人并不在这里,玄墨门江都分堂堂主宁鑫气急败坏的站在一边,仙工坊江都大总管房劼也一脸焦急站在一旁,还有不少同行前来打探情况,而两位昨夜值守的工匠则正在被另外两人抽打,摸样惨不忍睹。

“好啦,别打了,我来问问。”宁鑫沉声道。

“是,堂主。”两位打人的退到一边。

“牛三,我再来问你,”宁鑫道,“这火是不是你们放的?”

“宁堂主,这真不是我们放的火呀,”牛三到哭道,“就是给十个胆我们也不敢啊。”

“这地方都快烧光了,你们就在现场,为什么你们自己一点事都没有?”宁鑫道。

“宁堂主,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牛三道,“我们俩睡在那边棚屋里,听到响动一醒来就看到火光冲天,就赶紧喊人来救,但那时人都在睡觉,我们两根本救不过来,等人来了就来不及了。”

“你还敢说慌,”宁鑫怒道,“就算着火那也是一点点着起来的,火烧起来就会有响动,就会有火光,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我说的是真的呀,宁堂主,”牛三哭诉道,“我们刚听到响动就被惊醒,起来看的时候火一下子就很大了。”

“徐禹,你呢,”宁鑫道,“叫你们仔细查看,你们到底查了没有?”

“宁堂主,昨晚睡前我和牛三真的是前前后后都看了,绝对不可能有火的呀,”徐禹也哭道,“干了这么多年,我们也知道这里见不得半点火星的。”

“哼,既然你们查的那么仔细怎么会着火,”宁鑫道,“就你们俩在现场,你们就是最大的嫌疑!”

“冤枉啊!”

“我们真的冤枉啊!”

这两人已经哭天喊地了,要是这罪名落在他们头上,恐怕有几个脑袋也得搬家了。

“我说牛三,你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呢?”房劼问道。

“就我和徐禹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啊。”牛三道。

“我不是说你们两个,我是说有没有看到火场里还有其他人或者人影?”房劼道。

“老房,你的意思是?”宁鑫也感觉有些不对。

“宁堂主,你刚才也说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就算是不小心着火,也是一点点烧起来的,”房劼道,“要是他们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一下子烧起了大火,那就是……”

房劼没有说下去,但他的用意非常明显。

“你是说有人故意放火?”宁鑫道。

“难道你没想过?”房劼反问道。

“想是想过,但这又没什么证据。”宁鑫道。

“这还需要证据吗?”房劼道,“我们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要你一下子把快完工的房子给烧了,你一下子点得着吗?”

“除非有人偷偷泼上桐油一类的易燃之物,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着起大火?”宁鑫道。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房劼道。

“但谁会这么干,我们这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你想想这两人怎么来的?”房劼小声道。

“你是说……?”宁鑫一脸惊愕,“这不可能吧?”

“什么可不可能,”房劼阴阳怪气的道,“人家杀个人可就像碾死个蚂蚁。”

“房总管,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和我们天工门有什么关系?”在一旁看着的老廉再也忍不住了。

“老廉,你自己也不是天工门的人,不过是给人家做帮工的工头,”房劼一副瞧不起的样子,“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有人心虚啊,呵呵。”

“我们心虚什么?”老廉争道,“我们本本分分吧的做生意,可容不得你们乱泼脏水!”

“哟,你一个小工头都这么厉害了,”房劼道,“哪火灵门和齐蓁的事是不是你们做的呀?你们说得清楚吗?”

“反正这些都不是我们做的,你们爱信不信!”老廉厉声道,“不要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身上扣,天工门也不是好惹的,哼!”

老廉说完,气鼓鼓地走了。

“哟,这就说两句还真生气了,”房劼道,“一个小小的工头都这么大口气,看来这个天工门真不简单啊!”

“嘶!”宁鑫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还是不要随便说吧。”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房劼道。

“还能怎么办,”宁鑫道,“先去找侯爷道歉,商量赔偿和重建的事,这两个人就先交官府去审问吧。”

“宁堂主,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呀,我们真的是冤枉的。”牛三已经绝望了。

“冤不冤枉可不是我说了算,”宁鑫道,“你到官府去慢慢说吧。”

几天过后,谣言再次传出,说玄墨门给侯府修建的跨院阁楼失火事件和天工门有极大的关系。

这回不光是有谣言,还传出来几个版本。

一是说天工门气恨不过玄墨门抢他们的生意,故意暗地纵火警告玄墨门,但这种说法极不靠谱,这事关重大,根本不是天工门的一贯做派,何况这件工程是早已定下的事情,和近来几家的冲突毫不相干。

二是说这值守的两个工匠就是天工门派过去的,不管是他们自己放的火还是别人放的火都和他们有关系,这一点也没有得到官府的证实,只是官府也断定和有人故意纵火有关。

三是说天工门对跟着自己的人叛逃到其他门派那边非常生气,本来只是想略施惩罚,顺便警告其他人,没想一下子搞大了。

还有更多添油加醋的说法,气得君悦火冒三丈,君璨也不得不出面去玄墨门江都分堂了解原委,宁鑫倒是一口咬定他从来没说过,同时也为房劼开拖,说那只是当时气头上的随便几句猜测,外面的种种传言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这接二连三发生的隐隐约约与天工门相关的事情,确实也把玄墨门、仙工坊这些同行给吓住了,至少他们自己在口头上现在要收敛的多,谁都不敢再多言天工门的事,但不管他们如何收敛,这坊间的谣言却是越传越盛。

不到十天半月,这谣言就变成天下皆知的事情,你不用去给谁证明,也没人听你证明,只要谣言在那里就行。

这阵子,天工门的各个工部不要说是去接新的生意了,就是连出门都觉得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整个生意可谓一落千丈。

第二十四章 玄墨仙工-9:谁得好处

翁锐从江都工部出来,他首先选择的是回天工山,这连续的几件事一出,让他感觉到有点风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尽管天工山地处偏僻,几乎是与世隔绝,但他还是感觉到不太安全,在他的脑海里,灰衣老人的一只魔爪已经伸向了天工山。

尽管外面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工山,但翁锐回来的时候却没感觉到太大的变化,各位掌司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工司依然热闹,人数似乎又增加了一些,这倒是让他多少有些意外,看来这君瑞的治理能力也是不错的。

翁锐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沌信,与他彻夜长谈,第二天就宣布了对他的任命并让他挑选了一些随用人员,并让他们即刻出发去打探消息。

第二件事就是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和君瑞、沌和、沌生、君轩几位掌司做了通报,就山上的事向他们再次做了交代,最后还去了元老堂,就最近的事情听取了他们的意见。

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他决定再次下山,但这次他并没有把朱玉带上,因为他总是有些担心,女儿翁娴跟前不能没人,孙庸一家人的教训对他太深刻了。

翁锐这次下山可以说是长了十二个心眼,十分警觉,但在山下或者沿途,他都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与他原来的想象完全不一致,甚至于一度他自己都在嘀咕,是不是自己的判断错了,对方并没有把天工山当作首要目标?

不管灰衣老人后面的势力有多大,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翁锐这次出去都想把它搞个清楚,虽说他随身只带了两个人君檀、君岙,这都是沌信挑出来的人,一是便于他和沌信联络,一是便于搜集消息,他对沌信一行人还是充满了期望。

他们出了山,就已经有沌信的消息传来,那个翁锐曾经见过的给灰衣老人送信的齐蓁全家给人杀了,并且传言是天工门的人干的,翁锐当然不信这个,随后传来的消息就更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什么天工门为了报复玄墨门把他们一处在建的工地给点着了,这就更假的离谱了。

不信归不信,但有人信,还有人在传,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用意也越来越明显,就是在极力抹黑打压天工门,这样看来每件事都不可能是孤立发生的,里面必定会有一些内在联系,这件事各地工部首当其冲,翁锐自然是直奔荆州与朱山会和。

在翁锐赶往荆州的时候,沌信也已经从江都出来,他脚程很快,竟先一步到了那里,正在和朱山、君桃讨论最近的事情,翁锐他们就到了。

荆州的工部是翁锐看到所有工部中最大的一处,主院跨院一大片,虽说不上巍峨雄伟,但也算得上经典奢华,肯定是没少花钱。这里不光人多,还是朱山常驻的地方,他几乎连家都安在了这里,看来他对这里他不光舍得花钱,还是非常上心的。

“你这地方不错呀,住在这里一定很舒服吧?呵呵呵。”翁锐边走边对前来迎接的朱山笑道。

“让门主见笑了,”做了司工以后,朱山现在说话也变得文气了一点,“我这里就是地方摊的大了一点,要说这房子和天工山比起来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呵呵。”

“门主,您可是来了,”沌信道,“就最近这点时间,江湖都快乱了套了,很多事都得跟您商量。”

“哈哈,难得沌信掌祭也有觉得乱套的时候,”翁锐显得一脸轻松,“既是能乱,必有缘由,这不正是您老发挥作用的时候?”

“呵呵,门主说笑了,”沌信道,“消息是有一些,但怎么做还要请门主定夺。”

“门主请!”君桃也客气的在前面引路。

门主到了,这接风洗尘是少不了的,但正事总是要谈。

荆州工部的后庭,翁锐坐了主位,朱山、沌信、沌仪、君桃等人依次坐定,朱山的妻子奚珠已经给他们一一沏上了茶。

“山子,你还是先说说最近的情况吧。”翁锐抿了一口茶道。

“唉,一言难尽啊,”朱山长叹一声道,“所有工部的生意都差到了极点。”

“怎么个差法,说说看。”翁锐道。

对这个爱财如命的妻哥,翁锐此刻非常了解他的感受,每少掉一块生意,每少赚一笔钱都像剜了他的肉似的,不管现在有多少钱,这个性格一直都没有变。

对翁锐来说,本来对赚钱就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现在就算不赚也没有什么关系,但这背后的事情却必须弄明白。

“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朱山道,“现在各地工部都几乎接不到活,所有大的东主躲我们就像躲瘟疫似的,问人家都含糊其辞,说都不愿意多说,就算现在有活干的地方天天都有人往外面跑,正常开工、按时完工都成了困难。”

“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翁锐道。

“这不明摆着吗,”朱山道,“现在火灵门的事,齐蓁的事,最近发生的玄墨门的事,还有其他乱七八糟子虚乌有的事到处都在传,简直是把天工门传成了一个魔教,似乎只要谁和我们扯上关系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呵呵,不做就不做,”翁锐微微一笑道,“做不到生意各地就先停一停也未尝不可。”

“这怎么行?”朱山道,“这各地工部还有天工山上的人,就不算前来帮工挣钱的人,也有好几百人要吃饭用度,挣不来钱怎么办?”

“你放心吧,”翁锐道,“这些年你带大家挣了很多钱,就算是有个几年不干也饿不着大家,以前你没来的时候大家不也有饭吃吗?”

“但这样总要坐吃山空的呀?”朱山道。

“但现在你也干不了啊!”翁锐道。

“难道我们就这么认了?”朱山道。

“当然不会,”翁锐道,“这两个多月以来怪事频发,招招剑指天工门,这后面一定是有个极大的阴谋,不解决这个问题,其他的事就算你想做恐怕也难做好。”

“对,我早就这么想了,”朱山道,“长痛不如短痛,否则这生意真没法做了。”

“估计你想短痛也未必就能短得了,”翁锐道,“总的看来,人家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并且行事如此隐秘,不是我们短期就能解决的。”

“对了,门主,”沌信道,“最近对这件事我想了很多,但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你说。”翁锐道。

“我觉得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冲我们的钱来的。”

沌信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朱山打断:“这怎么可能,先是挑衅杀我们的人,后来又把火神凹的事情嫁祸给我们,还派人给我们送账单要我们付钱,我们不付就到处捣乱弄得我们做不成生意,这不是为钱是为了什么?”

“山子,你别着急,”翁锐道,“你让沌信掌祭把话说完。”

“朱掌司的分析没错,”沌信道,“但我们想想,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到处抹黑我们,把我们搞得一处生意也接不着,我们挣不到钱,他的钱从哪里来?”

“对啊,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朱山道。

“但问题就在这里,”沌信道,“最近我还发现,这些人实质性的只是对我们江都工部发动了一次袭击,造成君庭掌监死亡,齐蓁的事情我有疏忽,但也是他们特意而为,剩下的事情都和我们没太大关系,但对我们的影响却是很大,实际上我们十六个工部没有一家付钱给他,他们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这似乎和一开始拉开的架势有点不符。”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我们这里只是虚晃一枪?”翁锐道。

“这个还不好说,”沌信道,“但现在至少没看到他们要和我们死磕的迹象。”

“那这么做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啊?”朱山道。

“朱掌司这句话问得好,”沌信道,“我们被折腾的七上八下的,到头来我们既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我们却可以找到一个方向,那就是谁在这里面得到了好处?”

“这还用说,肯定是玄墨门和仙工坊了。”君桃道。

第二十四章 玄墨仙工-10:有点狂

“哦,”翁锐倒有些好奇,“这么说玄墨门和仙工坊这阵子生意很好了?”

“不光是生意好,还张狂的要命。”君桃道。

“张狂?”翁锐就更不懂了,他和沌信对视了了一眼道,“这我倒想听听。”

“对,就是张狂,”君桃也有点生气,“我最近去了不少地方,也和每个工部都联系过,在我们刚遇到事的时候,玄墨门、仙工坊还有其它的一些同行都还收敛一点,也向我们表示过关心,毕竟我们平时的相互关照也很多,但随着各种谣言越来越多,我们的处境越来越困难,这些人就变得张狂起来,大有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之势。”

“你能具体说说吗?”沌信对此似乎很感兴趣。

“说起这个就令人生气,”君桃道,“他们这两家现今在很多地方都抢我们的东主,以前大家约定俗成,谁家先去谈的东主其他人不会主动再去联系,除非东主自己去找,现在不同了,我们都还在努力的东家他们也敢主动找上门去,我们的人去交涉,他们说的话就更气人,说人家反正不会和我们做,还不如让给他们,连点遮掩都没有。”

“这也难怪,”翁锐道,“出了这么多事,你们手上的活都是肥肉,肯定是谁看见都要流口水的。”

“哪这行当的其他门派呢?”沌信道。

“其他的门派就算是想恐怕也够不着,”君桃道,“我们谈的做的都是工程量大的、要求高、比较复杂的活,这是我们的强项,除了这两家,其他的没有几个接得起的。”

“我们原来的活这两家都能干?”沌信道。

“这两家本身就是这行当的老字号,实力还是比较强的,”君桃道,“自从我们加入到这行以来,我们的设计、技艺、规划几乎都能凌驾于他们之上,这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本来他们就算是拿了我们的活,也未必能做出我们的效果,但现在有了我们的人就不一样了。”

“什么叫有了我们的人?”翁锐有些不解。

“所以说这些人张狂呢,”君桃道,“一开始坊间有些传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往我们天工门身上泼脏水,偶尔有些帮工信以为真就不来了,但走的这些人很快就被玄墨门和仙工坊拉走。”

“后来他们手上的活多了,就直接跑到我们的工地上撬人,给的工钱还高,好几个地方都差点打起来,这些人已经跟我们干了好几年了,很多机巧都学会了,到了他们那里马上就能派上用场,我们都快成了给人家教人的地方了。”

“还有更厉害的呢,”沌仪也道,“前段发生在江都的侯府跨院阁楼工地着火这事,只因为他们用了两个从我们那里出去的人,就怀疑这放火与我们有关,这样的黑锅也想让我们背。”

“对这样的事情我们当然义正言辞了,但玄墨门的人却始终支支吾吾,态度暧昧,仙工坊的人又在旁边煽风点火,尽管他们知道这和我们无关,但他们就是不肯说一句公道话,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取更多的利益。”

“现在想起来真是有些后悔,”朱山道,“我在九重门学做生意,大师兄总是说有钱大家赚,让我们做事一定要给别人留下余地,但我们留余地的结果就是养了只狼,不但要抢我们的食,还要吃我们的肉,早知这样就应该对他们狠一点。”

“山子,你学的没错,做的也没错,”翁锐道,“现在他们做得虽说有些过分,但也不全怪他们,主要是这后面有人针对我们,这才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这个情况普遍吗?”沌信道。

“我还真就奇怪了,”君桃道,“以前就算时发生点什么事,这传来传去没有个把月远一点的地方才能知道,现在倒是怪了,这里刚发生点事,三五天的功夫满天下都知道了,好像是所有地方都商量好的,就算是相隔千里,这影响也一点没有减小。”

“我也有这个感觉,”沌仪道,“好像每件事发生,各地都有人专门去传播一样,时间一致,内容也差别不大,完全就像准备好的。”

“看来这件事越来越明晰了,”翁锐道,“就是有人不断的生事,然后用各种手段把这些事的不良后果转嫁到我们头上,借此打压我们。”

“这玄墨门和仙工坊得了那么多好处,这后面会不会是他们搞的鬼?”君桃道。

“不可能,”朱山道,“他们这两家根本就没这个胆。”

“为什么这么说?”沌信道。

“先说说这个玄墨门吧,它只能算是半个江湖门派,”朱山道,“玄墨门尊一代巧匠墨子墨翟为先祖,技艺上虽没有像我们得到鲁班爷后人的直接传承,但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立字号时间很长,没有一百年恐怕也有七八十年了吧,好像在前代大秦朝就存在,后来受战争影响小了很多,也是大汉江山稳固之后才又慢慢壮大的。”

“看来你这些年变化很大啊,”翁锐笑道,“连这些历史你都开始去学了,呵呵。”

翁锐确实十分感慨,朱山从小流落在外,受尽各种苦难,也是跟了自己才学了几个字,为的就是记账挣钱,看书就不用提了,现在出口就能谈及古代能人,也知道研究别人的来历,他实在是为他高兴,所以忍不住的插了句话。

“嗨,我学什么历史啊,”朱山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这也是想知彼知己,这样才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不错,连孙子兵法都用上了,”翁锐道,“看来把你送到九重门是送对了。”

“嘿嘿,大师兄心中的道道确实很多。”朱山也是感慨了一句。

“我还是想听你说那半个江湖门派。”沌信再次把话题拉了回来。

“哦,我知道,”朱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玄墨门呆的都是人多繁华的地方,主要也是靠手艺挣钱,他们中的大多数弟子都只习艺不习武,仅有一小部分练练武功。”

“他们虽和江湖人来往不少,那也是为了拉些关系少些麻烦,但在武功上始终上不了台面,只是在解决一些纠纷上能占些便宜,真正碰到什么江湖大事都顶不了用的,说他们算半个江湖门派还是多的。”

“哪那个仙工坊呢?”沌信道。

“仙工坊就更不是了,”朱山道,“仙工坊虽说在各地的分堂口也很多,但都是为了做生意的,生意上很积极,但很少涉及江湖之事,像他们这样的门派,既没有心机也没有胆量去做这样的事。”

“看来朱掌司对这些同行很了解啊,呵呵。”沌信笑道。

“那当然,不然怎么做生意呢。”朱山虽说苦笑,但也渗透着几分骄傲。

“那您觉得这样下去玄墨门和仙工坊会不会赚很多钱?”沌信道。

“当然会,”朱山道,“我把他们手里的活捋一遍就能知道他们赚多少钱,要这样一年下来,他们整体翻一倍也不止啊。”

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朱山心疼的厉害。

“他们两家的规模怎么样?”沌信道。

“仙工坊的规模要大一些,而玄墨门挣的钱要多一些。”朱山道。

“那他们两家挣的钱比我们多吗?”沌信道。

“要是他们加在一起肯定比我们多多了。”朱山道。

“那您对他们一下子挣那么多钱怎么看?”沌信道。

“这能怎么看,是他们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呗,”朱山非常不服气的道,“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哼哼,”沌信冷笑一声,“我看未必!”

“难道你觉得这里面有蹊跷?”翁锐觉出沌信的话里有话。

“如果我估计不错,他们的麻烦很快就开始了!”沌信道。

第二十四章 玄墨天工-11:养猪崽

“你说玄墨门和仙工坊会有麻烦?”朱山差点蹦了起来,他这一阵子最气的就是这两个门派,只要他们有麻烦,或许他的生意还会拉回来。

“对,还是大麻烦。”沌信道。

“他们会有啥麻烦?”沌仪觉得最近的麻烦全在他那里,整个天工山的麻烦都在他那里,别人怎么会有麻烦。

“钱,很大一笔钱!”沌信道。

“为什么?”翁锐道,“难道他们会和我们一样?”

“吁……,恐怕要比我们惨得多。”沌信长吁一口气,他的话说得很慢,似乎他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

“看来你已经考虑成熟了,说说看。”翁锐道。

“门主,这只是我这些天来的一个推演,也不一定全对,”沌信道,“大家也可以帮我补充补充。”

“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快说呀!”朱山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我们可能掉在人家设的一个局里面了。”沌信道。

“这个我知道呀,还用你说,”别人都尊沌信年纪大是个长辈,但朱山在他这块地方横惯了,说起话来也就没轻没重了,“这和玄墨仙工的麻烦有什么关系呀?”

“山子,你别急,让沌信掌祭慢慢说。”这个时候只有翁锐摁一摁这个朱山了。

“没关系的门主,呵呵,”沌信笑笑,然后对朱山道,“朱掌司,如果您是那位需要很多钱的人,要是想从这个行当拿到很多钱,你最不想惹的是哪个门派?”

“当然是天工门了。”朱山想也没想就道。

“为什么?”沌信依旧笑着问道。

“我们天工门可是位列道门三圣,那是江湖最厉害的门派之一,”朱山道,“纵观江湖,能够在武功上压上天工门一头的还没看到,要想从天工门拿到钱岂不是痴心妄想。”

“朱掌司说的不错,”沌信道,“但现在却恰恰是他欺到了我们头上,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你可知道为什么?”

“他们也只能像老鼠一样藏着,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朱山道,“有能耐光明正大的来和我们干一场。”

“我觉得藏着掖着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沌信道,“除了第一次在江都工部,他们几乎再没有和我们主动发生过冲突,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从我们身上得到钱。”

“啊?这怎么可能?”君桃首先惊讶道。

“那他们这么折腾是为什么?”朱山也道。

“要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是白干了吗?”沌仪道。

“别人都会这么想,整个江湖也会这么想,”沌仪道,“但他们自己未必就这么想。”

“你是说,我们是他们故意拉进来做铺垫的?”翁锐道。

“现在的状况这种可能性很大,”沌信道,“我们想想看,这些人莫名奇妙的冲到江都砸了东西杀了人,又大张旗鼓的扣了我们的一位掌司,还特意等着我们的门主上门谈判,一等就是好几天,所有的这一切做得有点夸张,好像怕我们的门主不去似的,这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一定要等我?难道他知道我一定会去?”翁锐道。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下手很重,以显示他们实力的强悍,目的就是要把我们天工门重量级的人逼出来,”沌信道,“可能一开始灰衣老人未必会想到门主一定会去,但朱掌司一到了那里,一招之间就将他掳走,凭您和朱掌司的关系,他应该可以断定您一定会来。”

“但我去了打架要钱谈判都很正常啊,”翁锐道,“怎么就成了他们设的一个局?”

“前面的事是很正常,但后面他们做的事情就有点不正常了,”沌信道,“在谈判失败之后,直接将火灵门给灭了嫁祸给我们,整个江湖除了我们竟然就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然后故意放出人来上门要钱,等我们的人跟踪过去想弄明白根源的时候,却再次派高手闯出来把自己的人杀掉灭门,再次嫁祸我们。”

“这还没完,不管是工场点火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就是要跟你天工门扯上关系,还特别派人到处散播种种谣言,手段非常高超,让我们百口莫辩。”

“他们何必那么麻烦,”翁锐道,“他的修为很高,我根本不是对手,他直接把我抓了逼着天工门签城下之盟不就完了?”

“因为他根本没想在您身上做文章,”沌信道,“他不光是和您约定十招,就算是最后夫人没有用毒拿住他,他也会有办法把你们放掉,后面的事照样可以做。”

“你说他那天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中毒?”翁锐忽然想起师父的话,这种修为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着了朱玉的道。

“这个我不好说,但有一点,他后面确实没事了。”沌信道,人家连解药的事提都不提,可见这真不是个事。

“如果需要钱,难道他们真的会放弃天工门这块肥肉?”翁锐道。

“这才是这件事的一个症结,”沌信道,“天工门的钱是最不好拿的,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也自然知道,但他们却把所有的功夫都用到天工门上,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用了各种手段让整个江湖的人都来关注这一点。”

“但实际的做法却是根本不在乎能不能从我们这里拿到钱,也不在乎我们对外面说什么,似乎他们也吃定了一点,无论我们说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信,至少不会全信。”

“要是被我们抓住把柄,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翁锐道。

“至少他们现在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沌信道,“对他们来说在江湖始终只是我们口中的一个存在,不来跟我们有更密切的接触,我们要想找他也很难,只要我们的钱源源不断的流向玄墨门和仙工坊就行了。”

“你真是要急死人了,”朱山道,“这怎么就他们有麻烦了?”

“朱掌司别急,”沌信从容道,“您刚才也说过,如果这样下去,这两家的钱加起来会比我们多很多,如果到那时候,灰衣老人去向这两个门派要钱,他们会不会给?”

“这个……”朱山一是语塞。

沌信的这个问题确实很关键,以玄墨门和仙工坊的武功实力,不用灰衣老人出面,这几乎都没有悬念,只要他们不想被灭门,恐怕接受他的条件都是迟早的事。

“这么说来,发生在我们天工门的事情都只是一道幌子?”翁锐道。

“对,还是一道很大的幌子。”沌信道。

“你是说他们现在是把玄墨门和仙工坊当猪崽在养,等养大了养肥了再宰?”朱山道。

“朱掌司,您这个比喻很形象,呵呵。”沌信笑道。

“嗨,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又和我们没关系了!”沌仪一脸懊恼,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和我们没关系,”沌信道,“我们的生意可是快被他们抢光了。”

“是啊,这个样子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啊?”朱山并没有因为玄墨仙工要遇到麻烦而高兴,反而更加烦躁了。

“我们要不要给玄墨门和仙工坊说一说啊?”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给他们沏茶倒水的朱山的妻子奚珠对这个结果有些不忍。

“说什么说,一看见这些一遇到事就落井下石的家伙就来气!”朱山气狠狠地道。

“说的也是,”沌信道,“就算是我们出于好心去说,现在他们恐怕也是未必肯信。”

“但这事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啊,”君桃道,“难道这些人永远会执迷不悟。”

“就算是到了那一天,恐怕他们,包括我们,也是很难改变其结果了,”沌信道,“就算到时我们知道了他是谁,他们想干什么,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还真是个局!”翁锐感叹道。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说九重门有人求见。

“不见!”朱山一下子就蹦起来了,顿时火冒三丈。

第二十五章 九重求救-1:李豫受伤

朱山哪来这么大的火气,这还要从上回天工门江都工部被袭的事说起。

自从朱山跟随九重门的大师兄李豫学做生意,他才算真正的开了眼界,对他来说,他以前的那些想法根本就不是挣钱的路子,一个钱进来了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坑埋起来,生怕好不容易进来的钱再从他身边溜走,连吃喝花销都是能省就省,能扣就扣。

在九重门,朱山看到像小山一样的货物运输,满天下数千人无数个分号日夜奔忙,用大袋子、大箱子装钱、花钱、分钱,这都完全颠覆了他对钱的概念,慢慢的,他心中的钱变得越来越大,生意经也越来越明晰,怎样找机会方向,怎样算成本投入,怎样控制开销,怎样把每一笔生意做大,以及怎样对各个环节进行管控等等,没有亲眼看到,就算再聪明的人你也想不到。

李豫和翁锐是萍水相逢,本来做生意的人都是心机挺重的,但翁锐的善良、大度、聪明真的深深地打动了他,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人,何况他还有天枢门那么深的背景,在翁锐第一次和他提到朱山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也许他当时根本就没想过这会变成真的。

等再次见到翁锐,李豫已经被这几个年轻人的变化所震惊,以他几十年的江湖经验,这几位必能成为未来江湖领袖群雄的人物,别说翁锐要他带朱山学经商了,就算是有再难的事情他也会帮忙去做,这样的关系可不是随便就能攀得来的。

有了这层关系,李豫对朱山的调教可谓不遗余力,倾囊而授,朱山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不但人聪明,很要学,还非常能吃苦,经手的每一笔账都能清清楚楚,所办的每一件事都几乎能让你另有惊喜,一看就是一块极好的做生意的料,一年多后就成了李豫的左膀右臂。

对于这样的人才,李豫自然十分爱惜,竭力劝朱山留在九重门,以便以后委以大任,但朱山的心思在妹妹朱玉和翁锐身上,尽管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离开了九重门上了天工山。

离开九重门的时候,朱山还是很动情的,对这位相当于师父的大师兄他是充满敬仰,他知道这行当的规矩,也对李豫当面发过誓,就算他以后去做生意,凡是九重门做的他坚决不碰。

朱山刚到天工门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他甚至都想重回长安,那里人多繁华,很多事情都能做,但等他到了天工山,看到了如此多美轮美奂、奇妙无比的建筑,还有这一堆一堆拿这样的技艺修道的人,他跟着李豫走南闯北时见到的各种景象一下子涌入他的脑海,便不遗余力的推动翁锐走这条路。

翁锐愿意让天工门的门人带着技艺跟着朱山出去做生意,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确实想给天工门找个出路,深山避祸的客观环境已经不存在,与其让外面的世界不断的扰动在这里修行的人,还不如让他门大踏步的走入那个繁华的世界,凡尘修行也是大修行,这也符合他自己的修行理念。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知道朱山的爱好和抱负,他想给这位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一个机会,使他这方面的才华能够得到施展。

事实证明,朱山在做生意方面不仅仅是令人刮目相看,十年不到的工夫他几乎在这一行树立了一座丰碑。

从高祖初定大汉江山,只有几次经历过一些局部的动乱战争,老百姓基本上还算安定,生活日益富足,人口原来越多,需求也就会越来越旺,在这段时间九重门也是抓住了这几十年安定的机会,挣了很多很多的钱。

对商人来说,钱不仅仅是财富,他还是可以用来生钱的东西。

当朱山的生意越做越好的时候,李豫手中的钱也开始乱跳,想了很长时间还是忍不住去和朱山商量,朱山当然是非常高兴,双方一拍即合,九重出钱,天工门出技术,朱山负责管理运营,随即又建起了数个工部,大把的钱也源源不断的流向九重门。

李豫对朱山还是非常放心的,钱投在他那里之后,自己绝不随意插手,只是安排了一位精明强干的堂弟李宪给朱山做参谋,同时负责两门之间的联系,朱山则经常把李宪带在身边,有事也会和他商量。

在江都工部出事之后,朱山也是在第一时间就赶往那里,除了君桃,他还带了李宪,他觉得李宪的江湖经验要比他多,或许能帮他出些主意解决这个问题,但没想道这次却在李宪身上出了问题。

在李宪看来,以天工门的实力,天大的事都可以手到擒来,轻松解决,就算是有些问题也应该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们到了江都以后,先是信誓旦旦冲上门去的天工门司工朱山,不但没解决问题,自己也沦为别人的人质,随后赶来的天工门门主翁锐,这已经是江湖顶尖级的存在了,但在人家手下竟然也只能走得了十招而已,最后还是灰溜溜的退了回来,尽管把司工朱山救回来了,但人家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啥也没弄清楚。

商人自有他的敏感,这不光在利益的算计上,同时在局势的判断上也是如此,看到这种情形,虽在明面上还为朱山出主意,但在李宪心里已经存下了一个极大的疑问,那就是天工山结下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对头,并且对方一开口就要各工部收入的一半,那他们九重门在里面还挣什么钱啊,所以急急交代了一下,就找个借口回九重门去了。

李宪回到九重门,正好大师兄李豫不在,他就把他所闻所见所想对老门主李允讲了,李允是个老江湖,他是李豫的叔父,利害冲突立马就看得明明白白,这后面一定有大事,挣不到钱是小事,要是把他们这个百年商门扯进去了那就太不值了。

李允知道李豫是个义气之人,有时候抹不开面子,就要李宪先不要告诉李豫,然后拿着他自己的亲笔信去跟朱山谈,意思是说现在九重门遇上了难处,急等着用钱,看能不能把那几处的股份撤回去,反正是能给多少给多少,就算是给不了,他们也顾不上了,这生意也不做了。

当时是火灵门被灭的事刚刚发生,还没有后面的事,朱山还等着那个灰衣老人向朱玉讨要解药呢,对这件事尽管不爽,但也没太多看重,看到九重门门主的这份信,当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虽说有些生气,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给李宪说,要他回去给老门主李允讲讲清楚,那是件小事,天工门扛得住,就算是有事也不会亏待他们九重门。

尽管李宪知道火灵门的人不是天工门杀的,但对方动不动就灭了一个门派已经彻底把他给吓住了,并且天工门自己死的一个人也没讨到一个说法,这足以看出对方的残忍和实力,因此还是十分坚决地要断了这份生意来往。

当初要九重门参与进来,很大程度上朱山也是在报学艺之恩,但碰上一点难处就要散伙的这种做法让他实在难以接受,他派人去找了几次李豫,但都没有找着,他以为李豫在躲他,一生气就把九重门的股份全部给退了,九重门的形象已经在他心中大打折扣,他连赚他们一点便宜的心情都没有了。

随后让他闹心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会是人家上门送账单要钱,一送还是十八个工部都送,弄的江湖人尽皆知,一会又是天工门将人家上门要钱的人全家给杀了,还有对对手的工场动手脚,报复人家抢了生意等等,他越想越生气,好像所有的这些晦气都是九重门给他送来的一样,听到九重门又有人来,当然得火冒三丈了。

翁锐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些,看朱山发如此大的火他也有些奇怪,毕竟朱山也算半个九重门弟子,听他这么一解释,这才放下心来。

“我说你没必要为这个生气,”翁锐道,“他们九重门是做生意的,向来就和江湖门派来往不多,且多没有什么深交,就是怕那些江湖纷争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死存亡,这件事弄得我们手忙脚乱,他们担心也是正常的。”

“合作挣钱的时候千好万好,现在一有点事就像开溜,哪有这么合作的?”朱山这口气可没有那么好解。

“毕竟你还算半个九重门弟子来,”翁锐道,“李豫李大哥也是对你尽心尽力,你也该看看他的面子。”

“他是教了我没错,但这件事他这个大师兄也让我瞧不起,”朱山道,“我原以为这事是老门主李允的主意,就派人去找大师兄,但一连几个地方他都躲着不见,可见他以前那些江湖义气都是假的。”

“山子,不许你这么说利于李大哥,”翁锐道,“我相信李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有什么误会,也许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也说不定。”

“这怎么可能?”朱山道,“这么大的事满天下都知道了,他会不知道?”

“九重门退股的事满天下都知道了?”翁锐道。

“这个……”

朱山一下子僵住了,就算参股这件事也没多少人知道,退股的事就更没几个人知道了,但他相信李豫一定知道这件事。

“我说吧,把来人先叫上来问问,看看是什么事?”翁锐道。

“哼,要问你去问,我现在不想见他们的人!”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翁锐笑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把来人带到这里来吧!”

“是,门主!”

禀报的人答应一声就出去了,没过一会就领上一个人来,行色匆匆,满脸的疲敝,不是常看到的李宪。

“你叫什么名字?”翁锐道。

“我叫李成,”李成上前一步行礼,“见过翁门主。”

“免礼吧,”翁锐轻声道,“不知你所来何事?”

“大师兄李豫被人打了,伤的很重,”李成道,“大师兄知道门主的医术高超,一定要我们请到门主,说他的命才有救。”

“这么厉害,是何人所为?”沌信道。

“不知道,大师兄也不肯说。”李成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翁锐道。

“他在郊郢。”李成道。

“郊郢?”翁锐一下子站起来了,那是一个他难以忘掉的地方,也是一个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地方,立即道,“我们收拾一下就去!”

第二十五章 九重求救-2:重聚

翁锐稍事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便急急赶往郊郢,随他一同前往的还有朱山和沌信。

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去见李豫呢?

昨天沌信的分析对翁锐冲击很大,按说听到这后面和天工门没有太大关系应该松一口气了,但翁锐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伙人?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两个问题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这些年天工门快速壮大让整个江湖都为之侧目,天工门的人到哪里也不免有点趾高气扬的味道,虽不至于惹是生非,但傲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天工老人更是认为他选的这个门主是选对了。

但现在这么一个武力、财力都处在鼎盛时期的门派却被人家玩于股掌之间,还不知道人家是谁,这已经成为一个江湖的笑话,并且这个笑话还在延续。

面子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他在武林之中却永远是被格外看重的,特别是被人家噼里啪啦不断的打脸之后,这不是他个人的面子,也是整个天工门的面子。

翁锐知道现在不光是天工门的诸多门人弟子看着他,老门主看着他,整个江湖也在看着他,这件事要没有个交代,别说他个人的名声了,整个天工门慢慢垮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绝对不是翁锐想看到的。

但他现在能做什么呢?想找人拼命都找不着地方,何况自己还打不过人家。

在沌信分析玄墨门和仙工坊将要有麻烦的时候,翁锐竟然突发奇想,想让这麻烦快点到来,只要对方在动,那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就有机会弄清楚这件事,但这事却由不了他自己。

翁锐和李豫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也只见了两次面,但江湖人就是这样,只要对上了眼,往往就能以心相交。

他很敬重和相信这位大哥,绝不会因近期朱山和九重门之间的纠纷而受影响,听到李豫受了重伤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尽管自己现在是焦头烂额,对李豫的受伤也是感到心痛,但当他听到李豫不在巴中九重门总坛而在郊郢等他时,他心里突然却萌生了一些异样的想法。

李豫不是九重门门主,有些事情他也做不了主,就算是对前面发生的事情他不同意,作为门内的大师兄,在这关口也不该会去找翁锐和朱山见面,就算是自己被人打了,这种丢脸的事也只好蒙在家里,应该不去张扬才对。

但他现在不光找了他,还找了一个特别的地方见面,郊郢。

郊郢是翁锐和李豫友谊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们的最难忘的地方,在这么一个不该见面的时候,却找了个特别的地方见面,这李豫一定是有什么话说,现在的江湖风起云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李豫的事会不会和他们查的事有关?

所以不管怎么样,这个面一定要见,而且马上要见!

沌信收集消息的能力和分析形势的能力翁锐已经见识过了,这李豫受伤后面可能有事,沌信当然得去,朱山是天工门和九重门矛盾的核心,又是李豫带过的小师弟,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时候也必须去。

尽管朱山有一百个不乐意,但经不住翁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还是乖乖的跟着去了。

这荆州离郊郢不过两三百里地,有李成带着,几人骑马一天也就到了,故地重游,翁锐他们一到就被带到了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个饭店“楚韵斋”。

饭店还在原来的位置,也是原来的样子,但这么些年来肯定被翻修过不止一次,比原来更精致古朴,更有味道。

翁锐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年招待他们的那个能说会道的店小二,只是当年有些单薄的身子板现在壮实了不少,人也老成了许多。

“哟,小二,你还在这里?”翁锐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哎呀,翁门主,谢谢您还记得小的。”小二赶紧躬身施礼,看来他对翁锐不光有记忆,对他的现在也是有不少了解。

“哈哈,当然记得了,”翁锐道,“你的嘴太能说了,让我们多吃了很多菜,多喝了很多酒。”

“翁门主,他叫吉海,”李成连忙介绍道,“他已经是这里的掌柜了。”

“哦,不错呀,”翁锐道,“祝贺,祝贺,吉掌柜!”

“翁门主,让您见笑了,”吉海道,“楼上雅间请,已经有人等您了。”

“嗯。”

翁点点头,直接跟着李成朝楼上走去,他明白,李豫已经在楼上了。

雅间里面除了李豫还有一人,李豫的师弟殷洪,经常随李豫左右支应些事情,也是翁锐早就认识的。

二人见翁锐进来,赶紧起身相迎,但李豫一站起来,身子就是一晃,脸色也特别难看,翁锐抢上一步把他扶住。

“李大哥,您不用动,快快坐下。”翁锐道。

“翁兄弟,哦,不,翁门主,辛苦你了。”李豫这句话说完,也像费了好大得劲。

“李大哥,你先别说话,我给你看看。”

翁锐说完,也顾不上和别人招呼,就在李豫身旁坐定,他的手已经搭上了李豫的脉门,一股浑厚、凝练的真气缓缓探入李豫的体内,他要用他的绝技‘真元巡脉’给李豫珍病治病。

尽管朱山对九重门的人都很熟悉,但他一进来就气鼓鼓的坐到一个角落,谁也不理,还是李成忙不叠的给沌信介绍在场的各位,大家难免相互寒暄行礼一番,但看到翁锐和李豫的状态,很快就安静下来。

现在的翁锐已经今非昔比,他的内功修为“归一功”已达应天界,就算是十大剑士之中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也不多。

这内功的修为就是这样,在最初的基础阶段,每上一个境界就像踏上一个台阶,后面的台阶会越升越高,到了中期,一个境界就是一座山,到最高的那几层,每一层就成了一界天,那是很多人一辈子只能看到想到却触摸不到的境界,而翁锐已经到了这天界的最低层。

十年前,翁锐用“真元巡脉”,需要凝神静气,缓缓推动自己的真气去探察病人的脉络和穴位,那时候能推出的是是一股子真气,没有粗细,没有边界,更没有疏密,探察也是通过感应自己真气运行的情况来判定,治疗更是有点横冲直撞的味道,不断地冲击,直至把血脉打通。

现在对翁锐来说,“真元巡脉”已经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动作了,他的真气已经可以凝练成细细的一股,是他自己都能感知到真气边界的那种,有了这样的凝练功夫,他已经不需要特别费劲,就可以更细致的探察病人的脉络和穴道,还可以深入更细微的经络中去,探察会更加精准,能够治疗的疑难之病也会更多。

有了这样的进展,翁锐更加明白修炼的没有止境,他觉得自己终究会有一天,会把自己的真气练成一丝,既稳定又有力的一丝,那样的话,他用“真元巡脉”不但能探知和治疗极细微的病症,感觉上也会像普通郎中诊脉那样,病人也不会有一丝丝地察觉。

那是一个极高的境界,他现在还做不到。

很快,翁锐的探察就有了结果,李豫的外伤不足为虑,但他的内伤却比较麻烦,不但伤及数处脏腑,数处经脉不通,穴位郁结,连真气都有些散乱,如果不及时治疗,落下病根是小,损元减寿恐怕也是躲不过的。

既如此,翁锐也不敢怠慢,缓缓催动内息,让巡脉的真气变得浑厚起来,逐渐渗透到各个受伤之处,压制、清理体内的邪气,散除郁结之气,引导扶持李豫本身的真元透入,蕴养伤病之处,逐渐打通各处经络,恢复他的自我调息自我疗伤的能力。

这一动就是近一个时辰,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两人才各自收功,头上都已经汗津津的。

“翁门主,今日救命之恩,李豫此生难忘。”李豫站了起来,重重的行了一礼,经过刚才翁锐的一番调治,他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李大哥,你受伤虽说很重,但也无性命之忧,前面已经经过调制,我这也只算是锦上添花之举,您千万不要在意,快快请坐。”翁锐客气道。

“翁门主,”李豫坐下道,“你我虽都是练武之人,但您现在的成就就是我这一生也难企及,今天您所动用的手段,不光能治我的伤痛,也给我的修炼助了很大的力,这些我岂能不知。”

“哈哈哈,李大哥,都是自家兄弟,不说这些了,”翁锐笑道,“您还是叫我翁兄弟吧,这样我听着舒坦。”

“这个我可不敢,”李豫道,“您现在贵为天工门门主之尊,我要再那样叫您,让江湖人听到了就要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了。”

“嗨,真是麻烦!”翁锐无奈的慨叹一声,因为李豫说的确实是实情。

“大师兄,天色已晚,我们上酒吃饭吧。”

前面一进来翁锐就急着给李豫治病,别人也不敢打扰,现在病也治完了,时辰已经到了酉中时分,所以殷洪不得不提醒李豫了。

“噢,你看我,”李豫猛一拍脑门道,“失礼!失礼!吉海,赶紧上酒上菜,我要先和翁门主、山子兄弟和沌信掌祭喝上三大碗。”

看来李豫还是没忘这里的规矩,先喝酒后吃饭,否则就要犯上(饭上)。

“是,我这就去安排,马上就好。”一直等在一旁的吉海一哈腰赶紧出去了。

第二十五章 九重求救-3:线索

大家分宾主坐定,看着吉海的背影,翁锐忽然有了一种亲近的感觉:“李大哥,你好像现在对他们很熟啊?”

“哈哈哈,什么很熟啊,”李豫笑道,“现在这个‘楚韵斋’就是九重门的。”

“哦,这怎么回事,你快说说。”翁锐道。

“说起这件事,还真有您的功劳,”李豫道,“当年我们路过这里,您选了这家饭店吃饭,这个吉海嘴巴太能说了,让我们多喝了很多酒,也多吃了很多菜,一下子赚了我们不少钱,这件事我一直难以忘怀。”

“那后来呢?”沌信也来了兴趣。

“后来啊,我就把这家饭店给买了,”李豫道,“开始呢只是觉得吉海是个人才,喜欢他,想给他一个当老板的机会,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把这饭店经营得很好,赚了不少钱,没多少时间他就娶了媳妇成了家,我才意识到这也是我们可以做的一门生意啊。”

“这么说在此之前九重门不做这饭店生意?”翁锐道。

“当然,”李豫道,“以前我们做的生意杂且多,往往都需要长途运转,不光劳累,风险也是不小,但饭店这门生意只要有人、市口好、味道好就会一直有人来,不光稳定,收入也不错。”

“这么说,江都那家和山子打架的饭店也是在这后面开的?”翁锐道,他一定要说些和朱山有关的话题,好拉和他们间的关系。

但朱山却不领这个情,听到此话竟然把头扭向了一边,既不看翁锐也不看李豫。

李豫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所以说这都是缘分啊,我在那里买了家饭店,却碰上了山子兄弟,促成了我们第二次相逢,今天回到这第一次相聚的地方,十几年了啊!”

李豫虽是感慨,但也不忘提及朱山,看来他也是有意缓解和朱山的关系,但朱山依旧不理会他。

他们说着话,很快吉海那边就把酒菜上齐,李豫端起一杯酒道:“翁门主,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聚喝酒的地方,十几年了,江湖发生了很多变化,您现在贵为一门之主,我还是九重门的大师兄,但我们依然能在这里再次相聚,足见当日之情,来,我先敬翁门主和天工门的兄弟一杯。”

众人举杯,相互敬着喝完杯中之酒,朱山还是不和任何人说话,只管自顾自的自己喝。

喝完三杯开场酒,大家开始吃菜吃饭,李豫端起一杯酒道:“山子兄弟,我单独敬你一杯酒,也算是我给你陪个不是。”

“你是大师兄,我只是一个小弟,这赔不是我可承受不起。”这朱山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山子,不许这样对大师兄说话!”翁锐轻声喝道,他知道朱山心中有气,但李豫毕竟是九重门的大师兄,地位仅次于门主,就算朱山现在是天工门的一位掌司也不能这样。

“翁门主,没关系的,”李豫看来一点都没有生气,“山子兄弟,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我要说李宪他们退股这件事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你说呢?”朱山睁大眼睛看着李豫,看来他真不相信李豫会不知道这件事。

“大师兄说的是真的,”殷洪忙道,“为这事大师兄都和门主吵翻了。”

“莫非你的伤和这事有关?”翁锐道。

“那倒不至于,”李豫道,“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跑,李宪回去没找到我就把他遇到的情况对门主说了,你们也知道,这九重门历来都是小心惯了的,为求自保数代都相传这一个规矩,要是碰到战乱或者大的危机,总是选择先往回收,这次也是这样。”

“李宪不是没找到你,是他根本就没去找你,他自己就是那么想的,”朱山气道,“一看见我们出点事就怕树叶砸破头,跑的比谁都快,哼!”

朱山恨李宪是有道理的,但这事李豫却不能做过多解释,因为李宪不光是他的师弟、堂弟,还是门主李允的儿子,这说多了弄不好又会加深门内的矛盾。

“山子和我的关系门主是知道的,”李豫继续道,“他怕我不同意,就告诫下面的人都不许告诉我这件事,等我回来发现此事已成定局,也即刻去和门主分辨此事,陈述我的看法,虽不至于说吵,但也弄得很不开心,为此我还想赶往荆州当面向山子兄弟解释。”

“那你为什么不来?”朱山道,其实他生气主要是生在这里,觉得李豫至少应该给他一个解释。

“我是想来,但还没等我动身,九重门就出事了。”李豫道。

“这事和你受伤有关?”朱山道。

“对,”李豫点点头道,“能不能我们先把这杯酒喝了我再慢慢给你说?”

“好!”朱山说声好,这回倒是很痛快的把酒喝了。

看来这结子快解开了,众人也赶紧叫好陪着喝酒。

“这件事对九重门来说是个秘密,江湖上到现在恐怕也无人知晓,”李豫道,“就在我和门主争吵的当天晚上,巴中九重门总坛忽然闯进数位蒙面强者,一个个武功都非常厉害,我自然带领门内高手拼死抵抗。”

“但这你们也知道,我们主要是做生意的,论功夫在江湖连二流都算不上,就连山子兄弟现在的功夫都比我好,这结果就可想而知,我被打成重伤,其他的人也被打得东倒西歪。”

“门内可有伤亡?”翁锐当然最关心这个。

“他们虽然武功强悍,但却没有杀人,”李豫道,“只是在打倒我们之后抓走了门主。”

“你是说你们的门主李允被抓走了?”这一下翁锐吃惊不小。

“当时是被抓走了,但第二天就被放回来了,唉!”说到这里,李豫重叹一声,一下子就没了情绪,顿时愁容满面。

“这回来不是好事吗,怎么看你愁眉不展?”翁锐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李豫道,“我被打之后一躺就是四五天,其中门主也过来看过两三趟,我问他门内之事,他只是告诉我让我好好养伤,其他的事都不要管。”

“但等我起来能走动了,我才发现门内变了很多,门主已经很少出头露面,大家的情绪也不高,我去一看账本更是大吃一惊,府库的钱资几乎少了一半,并且在各地都换成了粮食、布匹、盐巴、铁器之类等等运往南越之地,那里虽有我们的商路,但我们的生意并不多,这点我比谁都清楚,为此我去问门主,结果他告诉我,这是他自己下令新开的商路,还说此事不要我管,并强调任何人不得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事肯定有问题,”沌信道,“这么大的一笔生意那是大事,哪能这么仓促决定?”

“这事我也觉得不对,”李豫道,“由于我那时候行动不便,我就派其他人去查这事,为此门主大为光火,不但把去查的人都给打了一顿,还把我给关了起来,所有商路方面的事也不再要我管了,这一关就是将近一月,直到我答应不再查此事他才肯让我出来。”

“那您这会出来还查不查这事了?”朱山急道,看得出他对此事的关心。

“那你还生我气吗?”李豫道。

“这…这么大的事也没人给我说,”朱山南山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啊,来,我敬您一杯。”

“呵呵,我也没有怪你,”李豫喝了一口酒道,“我是这么想的,既然门主不让查这事,那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许他真的也是为了九重门好,我当然也不再去查这事了。”

“哪你现在做什么?”朱山道。

“我现在啥事也不用管,闲人一个,呵呵。”李豫笑道。

“呵呵,我看未必吧,”翁锐笑道,“李成去荆州的时候说是您的伤势很重,看样子快不行了,我来看看其实也无大碍,只是帮着消除了一些隐疾而已,李大哥这么郑重其事地把我们请到咱们初次会面的地方,一定不会是只让我看这么点小毛病吧?”

“哈哈,看来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李豫笑道,“其实真没啥大事,只是前一阵子听了很多天工门的传言,现在我们这里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不太踏实,想在你这里探听点消息。”

“嗯,这个挺有意思,您都听到什么啦?”翁锐知道这才谈到了正题。

“我听说你们被一伙武功高强的人袭击,还被敲诈了?”李豫道。

“确有此事。”翁锐道。

“他们要分你们一半的利润?”李豫道。

“确实是,但我们没给。”翁锐道。

“想得美,我们辛苦赚的钱凭什么给他们!”朱山气道。

“后来你们就把前来要钱人的一家给杀了?”李豫道。

“呵呵,看来你这位九重门的大师兄听到的消息很多啊,”沌信笑道,“这事起源于我,他们跟踪到去江都工部要钱的那个齐蓁住的地方,我本来是想悄悄过去,用些手段逼这家伙说出他们的来路和目的,谁知还没等我动手就有人闯进来当着我的面把这一家人就给杀了,还到处宣扬是我杀的。”

“你没拦住?”李豫道。

“我倒是想,”沌信道,“但对方和我动手的人功夫不在我之下,我根本顾不过来,另外一人办完事之后他们就一走了之,让我收拾残局,这事就变成我干的了。”

“这个我信,”李豫道,“现在整个江湖的注意力都在你们那里,但我们这里却出了事,还不能说出去。”

“您是说这后面的人是一伙的?”翁锐道。

“这我可说不准,”李豫道,“只是我觉得现在的江湖有点怪异,有人拼命地在你们那边折腾,但出来的都是些小喽啰,随便可以抛弃的棋子,明知天工门的实力,却谣言造得满天飞,到了我们这里,啥话不讲,直接来现成的,我们还啥话都不能说,我不知道除了我们还会不会有第二家或者第三家?”

“你是觉得这些货物是被掳走的?”翁锐道。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生意没有这样做的,东西品种不多,但数量很大,这是要干什么呀?”李豫道。

“这确实不是普通商人做法,倒像是一笔大生意。”朱山道。

“但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呢?南越国?夜郎国?哪位侯爷王爷?那个江湖门派?”李豫道。

“但我们现在却没有证据。”翁锐道。

“我知道,”李豫道,“但我觉得这是条线索,顺藤摸瓜,总能摸出些东西来,或许对你们追查的那些事有点用。”

“这是什么线索?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啊?”朱山想都没想就道。

“那么多货物要送往南越,能走的道就那么几条,他们还能飞过去不成?”李豫道。

“嗯,这还真是个办法。”沌信道。

翁锐点点头,啥话也没说,场面一时有些冷清。

“来来来,吃菜,”李豫道,“光顾上说话了,还有这么多菜没动呢。”

第二十五章 九重求救-4:借力打牛

在客栈的房间里,翁锐还在琢磨今天晚上李豫说的话,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翁锐问道。

“门主,是我。”是沌信的声音。

“进来吧。”翁锐道。

“谢门主。”沌信进来冲翁锐微微一笑道。

“怎么,你还没睡?”翁锐道,“坐吧。”

“您不也没睡吗,”沌信在一旁坐下道,“我就是觉得这个李豫今天做的事、说的话很有些深意。”

“我也正在琢磨这事,那就说说你的看法。”翁锐道。

“我了解了一下,”沌信道,“这个饭店当初是李豫自己买下来的,并不是九重门的,外面的人也没有几个知道这家饭店和九重门的关系。”

“呵呵,看来你真是这方面的专家,”翁锐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今天李豫不是说了吗,”沌信道,“是你把大家拉到这里吃了顿饭,他觉得那个吉海是个人才才想买的,但以前他们并没有做过这种生意,门主自然没有同意,最后他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这个饭店,看到这里能赚钱,门主才同意做这门生意,但这家店并没有收回门内。”

“这才多点时间啊,你就了解了这么多?”翁锐不禁有点感慨。

“他们今天有点想拉和我们的意思,所以多问几句,不太要紧的人家当然愿意说了,呵呵。”沌信笑道。

“那你还探听到是么消息了?”翁锐道。

“今天我们出来李豫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住也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您不觉得奇怪吗?”沌信道。

“我觉得可以理解,”翁锐道,“他们现在是想回避和我们还有联系,用他们的话说这也是一种自保行为,这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他们出进这里应该也是避着旁人耳目的。”沌信道。

“不会吧,”翁锐倒有些稀奇了,“这里是个小地方,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但我觉得这个李豫挺重视的,”沌信道,“连在大堂里李成和吉海都绝口不提李豫的名字,这可是他自己的饭店呀。”

“这还真是,”翁锐道,“那你怎么看这事?”

“我倒是觉得你这位九重门的老朋友,你口中的李大哥,也是一个心事极重的人。”沌信道。

“没关系,这里就你我两人,呵呵。”翁锐轻笑一声,他看得出沌信对他和李豫之间的关系有点顾忌。

“他是想借助我们天工门的力量挽救九重门,或者是达成他自己的想法。”沌信直接把他的分析结果说了出来。

“挽救九重门?他自己的想法?难道这不一样吗?”翁锐道。

“还真有点不一样,”沌信道,“他是想挽救九重门,但他和他们门主李允的想法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翁锐道。

“他们门主李允的想法是典型九重门的想法,这种想法也是有根据的。”

沌信道:“虽说经商的利润丰厚,也是市井必须,但历代君主并不喜欢,重农轻商,时不时的要打压一下,所以整体上商贾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做事都比较低调,就算是在外面吃了亏大多都是自己偷偷扛着,也不敢为经商的事去惊动官府,弄不好在官府吃的亏比在外面的还要大,所以以前只要一遇上战争、动乱,他们就忙不叠的往回收,以保存实力,但他没想到的是,传承数百年的一个商门却被人欺上了总坛,并且毫无还手之力,他只能认命了。”

“你的意思是李允现在是想用破财免灾的方法渡过这一关?”翁锐道。

“我看是这样,”沌信道,“但他现在却看错了人,对方不是一般的强盗,不是一锤子买卖,他们后面有着极强的实力和极深的目的,弄不好他们会被嚼碎,连骨头都不剩。”

“你是说李豫已经看出了这一点?”翁锐道。

“李豫一直在外面跑,眼界一定比他们那个门主高,”沌信道,“这些年九重门发展的不错,一大半的功劳都在这个鲁豫身上,他对九重门的感情比谁都深,遇到突袭自然会以命相拼,现在这个结果他左右不了,却又非常的不甘心,因为他非常明白,凭他们自己的实力,根本就破不这个局。”

“那他为什么不跟我直接说?”翁锐道。

“这怎么说呀,”沌信道,“九重门也算是大门派,论人数、商路、商点,哪个都比我们多,前段时间还急吼吼的从我们这里退出了所有的股份,现在遇上事了就来找我们,您觉得他说得出口吗?”

“那他不还是说了吗?”翁锐道。

“呵呵,那能一样吗?”沌信笑道,“人家说他们那边发生的事就是一个线索,看看对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有没有用,人家是在帮我们那!”

“噢,哈哈哈,”翁锐恍然大悟,笑道,“还真是,这倒有点借力打牛的味道!”

“所以说啊,这李豫确实是个人精,很会利用一切关系。”沌信道。

“那你觉得他的线索有用吗?”翁锐道。

“当然有用,人很容易藏,但这么多东西去很难藏。”沌信道。

“他今天也没说那条路啊?”翁锐道。

“这个不用他说,”沌信道,“朱掌司在他们那里待了快三年,跟着他走南闯北,哪条商路他不知道啊!”

“这么说,你也认为李豫的怀疑有道理?”翁锐道。

“我们以前分析过,”沌信道,“不管灰衣老人身后的势力有多大,但在我们这里都只是烟幕,真正的目标可能是肥的流油的玄墨仙工,虽说九重门的事不在我们的预计之内,但也异曲同工,您不要忘了,我们也曾怀疑对方是盘踞在南越之地,而现在这些货物的去向也正是这个方向,没有这么巧合的吧。”

“看来对方的胃口很大啊,我们倒是把这件事看小了。”翁锐道。

“这只能说明对方不光势力大,而且志不在小,要干一件大事。”沌信道。

“哼!”翁锐冷哼一声,顿时豪情万丈,“人在江湖,能碰上一件大事不容易,看来我们这会是想躲也多不了了。”

“哪门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沌信道。

“呵呵,这该是我问你才对,”翁锐笑道,“我想不外乎两个方向,第一,就是派人去盯着那几条商路,他们既然称之为生意,估计不会太过隐匿,但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他们把这些东西运到哪里,交给了谁。”

“这事交给我,我安排人去办。”沌信道。

“我们的人最好是当地人,不要暴露身份。”翁锐道。

“我们天工山就处在南越之地,当地人有的是,”沌信道,“不过我还得再派几个人,去查查接收货物的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如属机密,估计他们不会把货物运到一个地方。”

“还是你考虑的周密,”翁锐道,“这第二个方向,可能我们需要去一下巴中山,会会他们那个门主李允。”

“您是考虑李豫没说实话?”沌信道,其实他自己也有怀疑,但鉴于翁锐和他的关系不便明说。

“这倒不是,”翁锐道,“根据李豫现在九重门的状况,我估计有些事他也未必清楚。”

“哪我们去李允就肯说了?”沌信道。

“这恐怕由不了他,”翁锐道:“只要他不想让九重门彻底灭门,他一定会告诉我实情。”

第二十五章九重求救-5:一定会说

翁锐要去九重门的事并没有和李豫商量,也没有告诉他,翁锐有自己的考虑。

不管李豫现在多么想借助天工门的力量去解决九重门的危急,但很显然的是他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不想让江湖人知道,他是不想去刺激现在掐着九重门脖子的那些人,门主李允以怀柔的方法处理这件事,从他们的实际情况来说也没有错,他不能坏了门主的策略,这也是对九重门的一种保护。

另外一方面李豫也不想九重门里的更多人知道这件事,知道他与天工门还有来往,门主李允不让他这段时间管事,也不许他去查这件事,他自然不能忤逆了门主的意志,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九重门再添新的矛盾。

李豫之所以要把这件事抛给翁锐,是他觉得这件事和天工门所发生事的背后很有可能就是一件事,现在唯一有能力去查这件事的只有天工门,而且他知道以翁锐的心性,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就算是他现在还不是那位神秘的灰衣老者的对手,但他身后的道门三圣不是谁都敢忽略的存在。

翁锐猜想李豫可能会想到他去九重门这件事,他甚至感觉到李豫似乎在暗示他去九重门找更多的线索,因为他自己除了被人打伤,偷看了一下账簿,其他的细节一概不知。

而且这一切都是在门主李允被掳回来之后发生的,这说明李允知道的要远比他这个九重门的大师兄要多很多,这些他自己不便问,也不能问,而由天工门去问就比较合适,至于能不能问出来,他只能看天工门这些人的手段了。

想通了这些事,翁锐在离开郊郢前往巴中的时候连给李豫辞别一下的想法都没有,既然明面上是双方闹了别扭,那就尽可能地少见,这样才显得真实一点,虽说巴中九重门的地方并不好找,但他们有一个现成的向导,那就是朱山。

朱山对于要去闯闯九重门这件事有点莫名的兴奋,他去过那里不止一趟,时间最长的一次竟然待了两个多月,对那里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以前在那里,他是九重门的一个挂名弟子,李豫的小师弟,或者就是一个跟班,主要就是跑腿干活的,但他从来就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也都是他愿意干的事情,几年下来,日积月累,李豫经商的那些门道竟被他学了个七七八八,凭着他对钱财的热切和那股子聪明劲,他还有了许多的感想和发挥,这才让他到了天工门后就如鱼得水。

天工门和九重门合作也是这两三年才开始的事情,本来刚刚进入快速成长期,但一件意外的事故竟然让这个合作戛然而止,要说损失,对现在的朱山来讲,其实真的说不上太大,但他不爽的就是感觉被最亲近的人坑了一把,这口气有点出不出来。

朱山和李豫的结子算是揭过去了,但和九重门的嫌隙并没有根除。

九重门为了不和天工门拉上关系以躲避灾祸,没想到灾祸来的比他们想的还要快,但却不是天工门带给他们的,这多少让朱山觉得有点快意。

后面的蹊跷他也是多少知道一些,但他还是想去看看九重门门主李允被气歪了的嘴脸,因为他是九重门的上代老大李晅,也就是李豫父亲的挂名弟子,怎么对待李允,他没有心理障碍。

有了朱山的带领,翁锐他们的路走得很顺,两天就到了巴中九重门总坛附近的李家坨子,由于受九重门的影响,虽处深山,但在这里却形成了一个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一个镇子,住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热闹祥和的景象颇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既然是九重门的附近,九重门的眼线自然是少不了,好在朱山对这些都很在行,躲过那些眼线悄悄住进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客栈,等着夜幕的降临,正好也商量一下这件事。

“门主,您说我们这样来那个李允会告诉我们吗?”朱山对此非常疑惑,也一直没想通此事。

“会的。”翁锐笑道。

沌信也在一边笑着点头。

“看你们这笑,你们似乎已经有了办法,”朱山道,“那也给我说说吧。”

“办法现在还真没有,我想只要见到李允,一定会有办法的,”沌信道,“正所谓车行山前必有路嘛。”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高兴地太早,”朱山道,“我在九重门待了好几年,这个李允之所以能当上门主,不是他的武功好,而是他的脑子好,天生就是一块做生意的料,任何时候脑子里都有一盘账,亏钱的买卖他从来不做,这在九重门里没有人不服的,要想从他那里得到好处,真的比登天还难。”

“谁说我们要从他那里得到好处了,”翁锐道,“我们是来给他好处的。”

“给他好处?我们现在能给他什么好处,”朱山道,“我感念于在九重门学艺,这几年的合作中能给的好处我都给了,他们几乎等于白赚,这样的好处他们都不要,现在还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你该的好处还是太小,”翁锐道,“你说过他是个商人,非常会算,他是算到跟你退股的好处更大才那么做的,所以他也没有错啊,呵呵。”

“哼,还没有错?”翁锐道,“现在府库里的一半钱财都被弄走了还没有错?今后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也不知道他这账是怎么算的。”

“这是两笔账,不能混在一起,”翁锐道,“退股是他觉得有风险,给人家钱也许是他觉的这样损失才能最小,这不一样的。”

“我看没什么不一样,都是损失钱财,”朱山道,“对他这么个比我还财迷的人都这样了,我看不出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动心。”

“你也知道他是财迷,难道他就心甘情愿一直这样下去?”翁锐道。

“当然不愿意了,一直这样下去还不如让他去死。”朱山道。

“那他们自己有能力摆脱这一点吗?”翁锐道。

“那肯定没有啊,”朱山道,“否则他还给人什么钱啊?”

“那谁有能力帮他们摆脱这一点?”翁锐道。

“当然是我们了。”朱山立即答道。

“这就是李豫李大哥的高明之处,”翁锐道,“他也认为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朱山又犹豫了起来,“我们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嘛?我看大师兄也不是真的相信我们能解决,他只是想借我们的力量试一试,解决不了大不了也就现在这样,要不他也就不会这么藏着掖着了。”

“哈哈哈,朱掌司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沌信笑道,“连想法都这么接近。”

“这么说你们也是觉得他这么想的?”朱山道。

“当然了,”沌信道,“不管他怎么想,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做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做只有他们得好处的事情?”朱山道。

“不只是他们的好处,我们现在就需要他们的帮助,”翁锐道,“九重门到底有些什么密情,这对于我们弄清楚这是些什么人、他们在哪里、他们想干什么等等问题非常重要。”

“但他要不相信你怎么办?”朱山道。

“那你相不相信我?”翁锐道。

“这……”朱山犹豫了一下道,“我当然相信了,您是我大哥,现在又是天工门这么大一个门派的门主,自从我们在一起,从来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你说能,那就一定能!”

“但是那个灰衣老人我打不过他?”翁锐知道这是朱山心中的一道坎。

“嘿嘿,我想过了,”一看自己的心思被翁锐看破,朱山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有很多人你都打不过,但现在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了,我相信这个老家伙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

“好,只要你相信,我们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翁锐道。

“是,只要我们相信,就没有我们做不成的事情!”沌信忽然间也感到豪情万丈。

第二十五章 九重求救-6:夜探九重门

子时过后的九重门总坛九重山庄一片寂静,好像连所有的狗都睡了,微微的星光下一眼看去,房屋的影子层层叠叠,虽布局不是特别规整,但数量却不少,屋檐下的条条通道拐七扭八,像迷宫一样,要是有不熟悉的人闯进去,走出来都是一件难事。

就在这时,三条黑影悄悄地出现在九重门山庄一处房屋的屋脊上,接着他们从一处屋顶飘向另外一处,像一道道青烟,不发出半点声响,最后轻轻飘落在一处透着微微灯光的房屋跟前,连各处巡夜的庄丁都没有惊动。

一道黑影缓缓走近房门,轻轻的敲了两下。

“谁?”里面有人轻声问道。

“吭!”门外的人轻声咳了一声,啥话没讲。

静了片刻,门内有人走近屋门,轻轻将门打开,出现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看到三个黑衣蒙面的人站立在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默默地转身朝里面走去,外面的三人也是一怔,随后跟了进去,并把门掩上。

“你们的要求我不是都已经答应了吗,还来干什么?”老人头也没回站在屋里道。

“是吗?”一个黑衣人道,“我倒是有点忘了,想听你再说说。”

“莫非我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老人道。

“对不对要你说完了才知道。”黑衣人依旧不温不火的道。

“你们是什么人?”老人忽然觉得不对,猛地转过身来,伸手去抓桌子上的剑,但被另一个黑衣人给重重的摁住了。

“您说呢?”对面的黑衣人话语依旧温和,并且蒙着的脸上似乎有了笑意。

“你们不是……”老人的话忽然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我们不是谁?”黑衣人道。

“你们到底是谁?”

老人的语气也忽然缓和了许多,转身慢慢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不再紧张,也不再着急了,人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自己的房前,诺大的庄园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可见这些人的能耐不是他可以想象的。

翁锐和沌信解下脸上的黑布,老人看着也是一脸茫然,这两个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另一位黑衣人站在他面前,直愣愣地看了他很久才道:“李门主,是我!”

“山子?”老人李允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对,是我!”朱山也解下了脸上的黑布。

李允长舒一口气道:“天工门的人?”

“是!”朱山道。

“难怪能不惊动任何人就找到我的住处,”李允的脸上大写着不快和尴尬道,“你们来做什么?”

“李门主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朱山道。

“生意人唯利是图,各人算各人的帐,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李允这时候表现得非常平静。

“投钱和撤股一样积极,你真会算啊!”朱山不无讥讽地道。

“那也是因为你愿意!”李允道,他本来就没想到朱山会那么痛快的答应他撤股。

“你……”

朱山一急,踏上一步直指李允,但马上被翁锐制止了:“山子!”

李允这时候才注意到眼前这人虽说年岁不大,但沉稳干练,气度非凡,见他一句话就拦住了朱山,就道:“这位是……?”

“他是我们的门主,这位是我们的祭律沌信。”朱山没好气的道。

“原来是翁门主和沌信掌祭驾到,”李允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道,“恕老朽眼拙,慢待了,请坐,我这就叫人上茶。”

“李门主,这深夜就不用麻烦了,”翁锐道,“我们以这种方式来见你,也是为了避人耳目,省些麻烦。”

“好,那就请翁门主和二位坐下说话,老朽洗耳恭听。”李允道。

“山子,你去外面周围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翁锐道。

“哼!”朱山鼻子里哼了一声,瞪了一眼李允转身出去。

“看来朱掌司对我成见太深了,呵呵。”李允很尴尬的笑道。

“李门主,您还是叫他山子吧,呵呵,”翁锐轻笑道,“怎么说他也算半个九重门弟子,在这里你是长辈,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朽可不敢高攀,”李允道,“他现在可是天工门的司工,我们这些做点小生意的门派实在算不了什么,那几年的经历不提也罢。”

看来这李允和朱山赌气是小,他实在是不想和天工门靠得太近,话里的意思也是冷冰冰的。

“看来李门主是想和我们彻底划清界限了。”沌信不温不淡的道。

“我知道我这件事做得不好,”李允道,“但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苦衷,还望翁门主和沌信掌祭理解。”

“你说的是哪件事?”翁锐道,脸上居然有诧异之色。

“你们不就是为我们退股那件事吗?”李允心道,朱山一进来就为这件事别扭,现在倒装起糊涂来了。

“那是件小事,不足一提,”翁锐道,“李门主大可不必为此事挂怀。”

“那我就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值得翁门主半夜来老朽这里了。”李允道,眼睛下意识的瞟向了一边。

“你知道我为什么事来的。”翁锐道。

“翁门主说笑了,”李允还是一点都不松口,“除了那件事我想不起来九重门和天工门还有什么关系?”

“李门主,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看来沌信是不想和他绕弯子了,“一进门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这……”李允一愣,但立即道,“这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吧?”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没关系呢?”沌信道。

“说什么不说什么那都是九重门自己的事,”李允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九重门门主也是门主,他也有他的态度,“我知道天工门的实力,但也不该这样来压制我们吧?”

“李门主,我想你是误会了,”翁锐道,“天工门没有人想压制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恐怕现在都被捆到一根绳上了,所以我才会特意来一趟和你谈谈。”

“什么捆不捆的,我是没看出来,”李允道,“我看我们还是各做各的事,不要再有什么来往的好。”

“李门主,我们门主对你客气那是礼节,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沌信不客气的道,“很多事不是你想分就分得清楚的,你这边不是刚退完股吗,人家不是照样可以找上门来叫你出钱出人替人家办事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李允执拗的道。

“你是装听不懂吧,”沌信道,“谁不知道你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时候被人家掐着脖子的滋味不好受吧,再说了,要没有确切的消息,我们跑你这里来干什么?”

“就算是也和你们没有关系吧?”李允顿时委顿了不少,黯然道。

“我们怀疑这些人和在我们那边挑事的人是一伙的。”翁锐道。

“那又怎么样?”李允道,摆出了一副说死也不想合作的架势。

“哼,你是在怀疑我们天工门的实力吧?”沌信道。

李允没有吭声,显然他已经默认了这一点,这可能也是他最大的顾虑所在。

第二十五章 九重求救-7:密情

“哼哼,我知道李门主的顾虑,”翁锐冷哼一声道,“前一阵子江湖传言的确很多,基本都是针对天工门的,也弄得我们焦头烂额,最主要的还是有位灰衣老者十招就打败了我,这件事也被传得神乎其神,并且它确实也是真的。”

翁锐继续道:“其实他们就是想用这件事给江湖在成一种恐慌,以便达到他们的目的,但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我们依然在追查这事,绝不会就此罢休,天工门延续百年之久,实力不是我一个人能代表了的,我想现在江湖之上能和天工门抗衡的门派应该不多吧?”

“天工门的实力我信,”李允道,“但我们小门小派,本就是老老实实做点生意养家糊口的,不想卷进江湖的争斗,我只想九重门不能在我手上败下去,损失点钱财忍忍也就过去了,门内要骂,门外要笑话,那都冲我一个人来吧,我无所谓。”

李允的话说的有点悲壮,看得出他承受了不少压力。

“但现在就算是想破财免灾,恐怕未必也会有人让你如意啊。”沌信道。

“沌信掌祭此话何意?”李允道。

“你以为这只是简简单单敲诈你们点钱财吗?”沌信道。

“难道他们在我们这里还有别的目的?”李允道。

“我简单给你说一下吧,”沌信道,“自从数月前这伙人出现,在我们天工门杀人惹事,还不断地嫁祸我们、抹黑我们、敲诈我们,弄得我们工部的生意处处受阻,弄的江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但就在这个时候,你们这边却受到要挟,不但要出钱,还要替他们做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难道他们的目的不在你们身上,而在我们身上?”李豫的眼睛睁大了。

“这你还真高看九重门了,”沌信道,“在我看来,九重门只是他们很多环节的一个开始,剩下的还会牵扯到哪些门派现在还不知道,但一定会有,恐怕还不是一个两个,天工门也只是当下被他们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

“工具?”在别人看来天工门是这场对垒的前沿,怎么一下子成为别人的工具,这李允一时还难以理解。

“对,用来恐吓别人的工具!”沌信道。

“哦,”李允盘算着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犹豫了一下道,“难道他们就是为了弄钱?”

“要纯粹为了钱这件事倒简单了,”沌信道,“他们现在要的钱不是一点点,以后可能还会更多,关键是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要这些钱干什么?不把他们揪出来,这件事就不会彻底解决,大家永远也别想安宁。”

“但就算是对方有什么目的,也和我们无关,”李允道,“我们也只是做点小生意,大不了我们不赚钱。”

“我看到现在你都还没有明白,”沌信道,“你们已经跳进了人家挖好的一个陷阱里,到时候别说赚钱了,连整个九重门的身家性命赔进去都说不定。”

“沌信掌祭的这句话就有点危言耸听了吧,”李允道,“我们只是帮人采买、运输点东西,只是不赚钱或者还要贴点钱进去而已。”

这李允还是一副算账的商人思维,对所面临的危险一点都不敏感,翁锐不得不亲自给他点拨一下了。

“李门主,他们让你们采买运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翁锐道。

“这个……”李允有点犹豫。

“粮食、盐巴、布匹、铁器、金银等等都有吧?”翁锐道。

“你们怎么知道?”李允道。

“我们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翁锐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难道不是做生意嘛?”李允道。

“我看你一直呆在这个巴中山区真是糊涂了,”翁锐道,“做生意哪有这么集中的要这多东西,这后面的事想想都会让人不寒而栗,你倒是觉得危言耸听了。”

“什么事?”李允也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

“打仗或者造反!”翁锐道,原来这就是翁锐所说的一定可以让李允配合的理由。

“啊!”李允惊呼一声顿时瘫坐在椅子上,如果和这些事有关,那就离他们灭门的时间不远了。

“具体点说这是在犯王法,”翁锐道,“这些东西虽说老百姓也在用,但这么多东西在一起那就成了军用物品,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交易和贩运的。”

“但这些东西并不是我的呀?”李允喃喃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翁锐道,“到现在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人在哪里,如果朝廷追查下来,你连个推脱的地方都没有!”

“嘶!”李允倒吸一口凉气,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是千算万算,已经受了极大的委屈和牺牲,但没想到还是掉在这么大的一个坑里。

“现在你不觉得危言耸听了吧?”沌信道。

“哪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允终于使用“我们”这个词了。

“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们,把这伙人挖出来,一劳永逸的解决他们!”翁锐坚决的道。

“但是……”李允还在犹豫。

“你还在犹豫什么?”沌信道。

“唉!”李允叹了口道,“如果我说了,可能等不到朝廷来抓我们,我们就会被人灭掉。”

“所以我们才以这种方式来见你,”翁锐道,“我们也不想现在就把九重门置于危险之中,就算这次出去我们也不会对这里发生的事露出一丝一毫。”

“但我现在所能告诉你们的也很有限,就怕起不了多大作用。”李允终于松口了。

“我知道你不知道他们是谁,”沌信道,“但我们想知道他们要你们做什么?”

“这个你们已经知道了,”李允道,“用我们的一半的钱资买成东西送到南越的客商那里。”

“还有呢?”沌信追问道。

“还有就是后面会有很多钱给我们,让我们继续买东西送过去,”李允稍微停顿一下道,“这部分还会给我们一些利润,虽说不多,但至少不会亏。”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这件事可以做的吧?”沌信道。

“一次交手,我们就倒下一片,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我们还能怎么样?”李允无奈的道。

“看来这些人确实布局挺深远的,”翁锐道,“他们自己不用出面,最后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办,就算败露也有人背锅。”

“翁门主,只要能保住我们九重门,您要我们做什么都行,”李允看来是真的怕了,道,“前面的事就请代我向朱掌司陪个不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有个事我有点不明白,”沌信道,“从各地往南越,关卡不少,这些东西都很敏感,你们怎么过去?”

“这个有人安排,”李允道,“我们只要按约定的时间通过约定的每个关口就没有问题。”

“另外我还要了解一下,”沌信道,“每次你们采买多少东西,从那条路走,最后送到哪里,最好能有商号或者人名地点,你看这有没有问题?”

“这倒是没有太大问题,”李允道,“但我怎么给你?”

“这个你得找个可靠之人来传递消息,我会给你留下联系方式,”沌信道,“对于你这里的人,你不可全信,对方能找到你这里来,没有眼线恐怕也很难做到,你要小心。”

“这个自然,”李允这时诚恳的道,“哪这里的事情就仰仗天工门了。”

“说这个话就见外了,”翁锐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

“对,对,一家人!”李允赶紧点头道。

第二十六章 边塞寻子-1:重回桐山镇

就在翁锐巡查各地,探寻灰衣老人极其同伙踪迹的时候,孙庸和妻子龙玉则去了南越,查询儿子孙珏的下落,把女儿孙玥留在了八公山。

把孙玥放在八公山是他们感觉最稳妥的选择,江湖中能够去挑战那两位存在人应该不多,没有了女儿的羁绊,两位年轻人顿时豪情万丈,气盖云天。

可能对每个年轻的父母来说,把儿子弄丢都是一道极深的过不去的坎,哪怕这后面有着多深的背景都没有用,找回儿子的心情比谁都迫切,就算是赔上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孙珏是在箭川被劫走的,但很显然,星枢子和宇枢子他们并不是隐藏在箭川附近,根据大家的分析,这些人应该盘踞在南越之地,哪一路向南就成了孙庸和龙玉的第一选择。

但南越地域相当辽阔,东至闽越,北含五岭,西临夜郎国和滇国,往南更是深入骆越腹地,去哪里找就成了他们特别犯难的地方,尽管觉得南越国国都番禺是个可能的地方,但也需要找到一些线索才行,最后他们还是把目标放在了他们曾经巧妙脱身摆脱跟踪的桐山镇。

桐山镇已经是庾岭的边缘地带,也是大汉靠近南越国的边缘地带,从桐山镇往北就已经属长沙郡管辖,所以这里也算是进入南越地界的一处要道。

一个多月前,孙庸和龙玉拖儿带女在这里被人盯上,费了不少周折才金蝉脱壳,将盯梢的人摆脱,但最终还是在箭川被人追上,并抢走了儿子孙珏,他们的心一直疼到了现在。

之所以选择来这里,因为他们梳理了各种线索,唯一比较有价值的就是他们知道这里有个驼子铁匠和矮子篾匠,只要他们还在这里,就可能找到获得突破的方向。

就这样,仅仅隔了一个多月,孙庸和龙玉就再次出现在桐山镇上,脸上虽挂着疲惫,但步伐坚毅,并排而行,目标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大庾客栈,身后的两匹马在石板路上也踩出了响亮的马蹄声,引得众人无不侧目观瞧。

大庾客栈的店家阿禹看见他们两个进来,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你……”阿禹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店家,你这是怎么啦,”孙庸道,“我这才离开了一个多月,你就不认识我们了?”

“认…认识的。”但是店家阿禹的嘴还是抖得厉害,边说还边往后退。

“我们就是个住店的,你怎么怕成这样,”龙玉道,“我们上回可是给你留够了钱的。”

“不不不,我是说太可怕了。”阿禹终于镇静了一点。

“什么太可怕了?你是说我们吗?”龙玉道。

“我是说你们走了以后的事情。”看来店家阿禹到现在心有余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孙庸道。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地,我就睡过头了,”阿禹道,“我刚开门,驼子铁匠就来找我……”

店家阿禹由于紧张,说的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他还是把那天的事情说明白了,驼子铁匠找他来搭话,打听他们有没有走,不久矮子篾匠也来了,当听到孙庸他们还没走时就又回去了,但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两人又来了,并且非要让他上楼去看看,这一看才发现他们早已经走了。

“嗨,你看这都怪我,”翁锐道,“那天我们临时打算早点走,叫了几声你没有应,觉得可能是你太累了,就把房钱留在了楼上,但他们怎么就这么关心我们呢?”

“这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阿禹道,“虽说在一条街上经常见面,他们两个既不住宿也不吃饭,所以很少到我店里来,但那天对你们问这问那,一看到你们走了,他们就跟疯了一样,上蹿下跳,急得要死,还说上了你们的当,都把我吓死了。”

“这两人确实也挺奇怪的,”孙庸看是轻松的道,“我们只是个路过的客人,又不认识他们,上我们什么当?”

“他们是不是和你们有仇啊?”阿禹怯生生的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孙庸道。

“从那天之后,他们两个人就不见了。”阿禹道。

“什么叫不见了?”这回孙庸也有点急了,他可是专门回来找这两个人的。

“就是不见了,”阿禹道,“那天他们见你们走了,就急急的赶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赶去了哪里?你知道吗?”龙玉也急着问道。

“不知道,”阿禹摇着头道,“我以为他们是去追你们去了,好多天后,这镇子上就有了很多传言……”

阿禹是欲言又止,不停地打量着孙庸和龙玉。

“你不用怕,我们都是好人,”龙玉道,“都有些什么传言?”

“他们说…他们说……这都是他们说的,可不是我说的。”阿禹道,看来他真是被吓着了。

孙庸差点被他气乐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们都说什么了?”

“他们说驼子和矮子都被你[燃文]们给杀了!”阿禹道。

“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的,杀他们干什么?”孙庸道。

“他们说这两人武功都很好,在这里好几年就是为了等你们,”阿禹道,“他们还说你们更厉害,带着孩子来无影去无踪,这两个人想去追杀你们连他们自己都被杀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孙庸道,“你看看我们就这么来了,哪有什么来无影去无踪啊,呵呵。”

“反正他们都这么说。”阿禹一再的推脱着,生怕这和自己扯上关系。

“他们原来住的地方现在有人住吗?”孙庸道。

“没有,这谁敢去住啊,”阿禹道,“他们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他们就没有家人?”龙玉道。

“没有,从来就没有见过,”阿禹道,“他们来这里三四年了,一个打铁,一个编筐编篓子,好不容易收了几个徒弟,这一下子也跑光了。”

“你能带我们去看看他们住的地方吗?”孙庸道。

“这个我可不敢,”阿禹道,“要去你们自己去,反正哪里也没有人,门一推就开。”

“他们是哪里人你知道吗?”龙玉道。

“问过,说是深山里的,”阿禹道,“人家不想说,就没有再问。”

“你听他们是哪里的口音?”孙庸道。

“这可说不准,”阿禹道,“我们这里山多,过个山头说的话都不一样,他们说的也不是他们本地话,听起来和南边来的商人说的话音有点像。”

“你说的是南越国的商人?”孙庸道。

“是的。”阿禹道。

“现在南越那边来的客商多吗?”孙庸道。

“不多,还和以前一样,”阿禹道,“不过近来倒是见到不少汉地客商往南越去的。”

“你能肯定?”孙庸道。

“这个当然,”阿禹道,“前些天还有一批人歇过我的店呢。”

“哦,那我们先住下吧,”孙庸道,“这回我们只要一间房间,也许要住上几天,你放心,这会绝对不会不辞而别的。”

“呵呵,我这就给您安排。”店家阿禹也赶紧收拾东西,他知道这些人可得伺候好。

第二十六章 边塞寻子-2:玉佩

这驼子铁匠和矮子篾匠的失踪是孙庸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他对这两人抱有很大的希望,因为他们能够跟踪监视他,说明有可能是可以直接接触到星枢子或者其手下的人,这对孙庸来说至关重要。

但现在这两人没了,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甚至没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但不管怎么样,孙庸和龙玉还是到了当时的铁匠铺和篾匠铺,他们一定得去看看。

门虚掩着,人去屋空,东西乱七八糟扔的到处都是,并且已经积了许多灰尘,但曾经翻动过的痕迹却很明显,不知道是他们那些徒弟逃走时找寻财物,还是后来有人专门过来找寻其他的东西,总之他们没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从那两处回到客栈,孙龙二人一筹莫展,谁也不想说话,过了好一会龙玉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庸,”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龙玉也像孙庸称呼他阿玉一样叫他阿庸,“你说这两人会到哪里去呢?”

“我觉得八成现在那两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孙庸道。

“你说他们被杀掉了?”龙玉道,“为什么?”

“可能因为他们知道的东西会成为我们的突破口。”孙庸道。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找?”龙玉道。

“谁家孩子丢了父母不会去找?”孙庸道,“何况这牵扯到天枢、天玑两大门派。”

“但那也没必要杀掉他们啊,”龙玉道,“让他们逃走也就是了。”

“因为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啊。”孙庸道。

“他们能有多大秘密啊,”龙玉道,“难道是怕我们知道他们是星枢子和宇枢子的人?”

“这点星枢子他们可能早就明白我们已经知道了,”孙庸道,“但他们又是谁的人?这一点恐怕是他们现在最不想让人知道的。”

“你是说翁师兄他们碰到的灰衣老者?”龙玉道。

“虽说现在还都是推测,但这种可能性很大,”孙庸道,“从现在星枢子和宇枢子的表现来看,他们后面一定有人,并且是比他们厉害很多的人,除了那个灰衣老者难道还会有其他人?”

“唉,我现在就想赶紧找到珏儿,”龙玉叹口气道,“其他的事都和我关系不大。”

“要是他们之间真有关系,也不是我们想没关系就会没关系的,”孙庸道,“很多事情都可能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很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龙玉道。

“我忽然在想,”孙庸道,“是谁在那里找东西?他在找什么?”

“肯定不是那个驼子或者矮子,”龙玉道,“要是他们自己肯定不会乱翻的,他自己直接去拿就可以了。”

“对,一定是另外有人在找什么东西?”孙庸的眼皮一翻,“不知他们找到了没有?”

“你是说我们再去找找看?”龙玉的眼里闪出一道亮光。

“对,再去找找!”孙庸坚定的道。

孙庸和龙玉再次来到篾匠铺里,对每一个细小的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都仔细查找,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他们又来到铁匠铺,经过一番细致查找,最后孙庸在里屋的一个角落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夹壁,竟在里面找到一直铁匣,铁匣里面有一只鹰形的玉佩。

孙庸见过很多玉器,这块玉算不上很好的质地,但这个鹰形却雕刻的刚劲有力,很见功夫,但就算如此,这个东西也应该值不了多少钱。

“啥东西?”龙玉过来问道。

“一只玉佩。”孙庸道。

“很值钱吗?”龙玉道。

“不值钱!”

孙庸随口道,但随即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把一个不值钱的东西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那说明它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说不定篾匠那里也有一只。

他们将玉佩随身藏好,将铁匣重新放入夹壁,并恢复原状,立即离开铁匠铺,再次进了篾匠铺。

这次他们搜寻得更为仔细,几乎每面墙、每块砖都被他们敲过了,最后还是失望的回到了客栈。

在随后的两天里,孙庸和龙玉一直待在桐山镇,他们几乎踏遍了这里的每个角落,几乎看遍了这里的每个人,但再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

就在他们考虑下一步怎么办时,在客栈却意外的碰到了一伙人,一伙往来于南越和大汉之间的商人。

这伙人有五六个之多,高矮胖瘦都有,服饰装扮也各有不同,一看就不是一个地方的,但在一起却显得很熟,却颇有几分江湖人的豪爽,面带风尘,也不影响他们推杯换盏,把一个不大的客栈弄得闹哄哄的。

孙庸和龙玉相视一笑,这种场面在这个小镇上可不多见,或许这些人口中也能听到一些消息也说不定,随之在一个角落了找张小桌坐下,吩咐店家弄几个小菜两壶小酒慢慢吃着。

“老齐,你这回算是赚得不错吧,哈哈。”一位胖子道。

“嗨,赚什么赚,就是些辛苦钱,”被叫作老齐的人道,“和九重门的人比起来,我们这都不叫生意。”

“是啊,这也怪了,”另外一位瘦瘦的中年人道,“这九重门以往也很少做这南越的生意,这回怎么一下子就做起来了,还都是大手笔,驴驮马载的,看看都让人羡慕。”

“这个我看你还是别羡慕了,”一位一脸大胡子的人道,“他们的生意你可做不了。”

“既是生意有什么做不了的?”胖子道。

“这里面可有些门道,不是我们所能够得着的。”大胡子道。

“我说大胡子,你卖什么关子啊,”胖子急道,“他们有什么门道也给我们说说看啊!”

“那你可知道他们做的什么生意?”大胡子道。

“南北干货、日用百杂、兽皮药材,大家不都是在做这些吗?”胖子道。

“如果给这些里面加上铁器你敢做吗?”老齐道。

“那可是禁品啊,抓住要被杀头的!”中年瘦子惊道。

“人家做的可不止这些,”老齐道,“布匹啊、盐巴啊等等,交货的时候看得我直流口水,这可都是几倍挣钱的东西啊。”

“难道他们不怕被查被抓?”中年瘦子道,“听说横浦关那边查得可严了。”

“抓?抓谁啊?”大胡子道,“人家在关口可是有人的,现在的官府边关也就这样,有钱啥都好使。”

“嗨,还是人家这些大门派厉害,什么关子都能打通。”胖子遗憾道。

“这恐怕也不是有钱那么简单,”老齐道,“九重门的生意虽说做得好,但他们胆子也小,这次能做这些生意,听说南越那边也是有人出面打点的。”

“是南越国的小朝廷吗?”胖子道。

“应该不是,”老齐道,“这种禁物朝廷出面很容易留下把柄,听说是有很厉害的江湖人物出面的。”

“你这都听谁说的?我[悠悠读书fo]们能不能也托托关系?”胖子道。

“我看这就算了吧,我也就是在生意伙伴那里听了这么几句,这生意我们做不了,”老齐显然是不想多说,“我这话哪儿说哪儿了,要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外边谁也别讲这事。”

“对对,”大胡子赶紧附和道,“不说了,赶快吃饭。”

第二十六章 边塞寻子-3:神秘人

吃过饭的孙庸和龙玉早早上楼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辞别店家阿禹,赶往横浦关去了。

孙庸早就知道,这南越国由赵佗所建,数十年来一直都是大汗的附属国,要接受朝廷册封、每年纳贡的,但这里天高皇帝远,朝廷对这里一直不是很放心,所以在往来贸易上限制特别多,特别是可以用来制造兵器的铁器或生铁控制极严,现在竟然有人偷偷运送这些东西,要是只是做做生意挣些钱也就罢了,现在竟有江湖人参与其中,而且就在他们关注的南越,这不能不让他们多了个心眼。

横浦关地方不大,连桐山镇都比不了,但这地方地势险要,是庾岭一带通往南越之地的必经之路,也是大汉长沙郡和南越国的界关,辰初开关,申末闭关,关门一闭,百十户人家,加上校尉府及官兵驻地,总体还是比较拥挤,但这样一来倒显得热闹许多。

孙庸和龙玉到达横浦关已经是日中时分,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做什么,也拿不定主意是该走还是该停,就在校尉府对面的一家饭馆停下,想先吃了饭再说。

但他们刚坐下,一位刚吃完饭的男子从他们身边走过,装扮儒雅,手里还有一把剑,人已过去,孙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再次扭头瞥了一眼,那人腰上赫然挂着一只鹰形玉佩,和他们在铁匠屋里找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龙玉还在招呼小二点菜,但孙庸轻轻一拉她,龙玉会意两人随即尾随跟了出去。

这时候小小一条街上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主要是来往的客商打尖吃饭,街两边也是堆满了各式货物,各式牲口也在路边嚼着草料,就算你这时候在街上东张西望一点也不显眼。

“这人怎么啦?”龙玉悄声问道。

“他身上有块玉佩?”孙庸道。

“啊?”龙玉马上知道那是一块什么样的玉佩,惊得嘴都微微张开。

前面的人走得并不是很快,也是东瞧瞧西看看,好像还特别对路边的货物感兴趣,一边走动,身上的玉佩一边晃动,看起来很是漂亮潇洒。

那个人没走多久,就看到路边一个店里闪出一个人来,走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玉佩,伸手将他请进了刚才出来的那个店里。

孙庸和龙玉没有停,继续往前走,路过那家店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那两个人在里面,走出百十步,才回过头来继续关注着那家店。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带玉佩的人出来了,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把剑,腰上挂着一只玉佩,继续晃晃悠悠朝关口走去。

没过多久,店里的那个人也出来了,开始吆喝招呼商队起步,他这一吆喝,一下子就惊动了小半条街道,各人收拾着东西,吆喝着牲口,归拢在一起,呼啦啦一大队慢慢涌向关口。

孙庸和龙玉有意无意的远远跟着带玉佩的人,到了关口跟前,有位军官走上前来,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玉佩,似乎有盘查之意,不知说了什么,戴玉佩的人从袖里掏出一张锦帛递给军官,军官展开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随后两人就退到了一边。

随着后面商队的抵近,军官一招手,上来了不少军士,开始对牲口身上的货物进行检查,但明显的都只是做做样子,就让这些商队出关而去。

本来孙庸以为那些商人也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关口还真有人在打点通关,还是一个佩戴了和他在铁匠铺找到的几乎一样玉佩的人,难道说这个人、这货物都和星枢子以及他背后的人有关?

有了这份心思,孙庸对带玉佩的人就格外关注起来。

商队慢慢出关,那个和他见过面的商人走在最后,还冲他和那位军官微微点头表是感谢,最后也消失在关卡之外,意外的是,带玉佩的人并没有跟商队一起走,而是转身去了相反的方向,似乎这些商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孙庸似乎有些犯难,不知道该去跟踪商队还是带玉佩的人,商队目标很大,很容易跟,或许还能有更多收获,但这个戴玉佩的人却直接和抓走儿子的人有关,犹豫一下,他们还是跟上了带玉佩的人。

这个人在关城之内还是走的不忙不乱,但出了关城,行动就迅速起来,没走多久,就叉出官道,消失在一边的山间小路之上。

以孙庸和龙玉现在的功力,跟踪这么一个人难度不是很大,就算是百步以内也很难让他察觉任何动静,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最终他们来到一个小镇之上,看着戴玉佩的人进了一家普通的人家。

这让孙庸和龙玉有点失望,他们本来还想借此能不能找到星枢子他们的老巢,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但既然来了,见个面还是很必要的,他们两人缓步上前,轻轻敲开了带玉佩的人走进的那家院门。

“你们是谁?”开门的是一位妇人,眼里有些惶恐,孙庸两人都背着包袱带着剑,这种情形估计他见得不是太多。

“大嫂,我们是外乡路过此处之人,想在你这里讨口水喝。”孙庸道。

“哦,是这样啊,”妇人道,“那你们进来吧。”

孙庸和龙玉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谁啊?”

“是两位外乡的客人,要口水喝。”妇人道。

“哦……”

男子答应着走出屋来,身上的玉佩已经没有了,一看见孙庸和龙玉先是一惊,然后迅速进屋抽出一把刀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这一声没把孙庸他们吓着,倒是把妇人和屋里的孩子吓着了,妇人惊恐的躲进屋内,迅速把孩子的哭声给压了下去。

“我说这位大哥,”孙庸道,“你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我在关口见过你们,”男子道,“为什么要跟踪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人,”孙庸道,“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不要吓着大嫂和孩子。”

“什么自己人,我又不认识你们?”男子道。

“那这个你该认识吧?”孙庸说着拿出了怀里的玉佩。

“我不认识,你们想干什么?”男子断然道,但明显还是多看了那只玉佩几眼。

“你这就说笑了吧,”孙庸道,“我们就是跟着你的玉佩来的,我们只是要急着找个人,这才不得已跟你到了这里。”

“这……”

显然那只玉佩代表了一种身份,男子也一下子犹豫了,随后一指后面的一间屋子:“请随我来。”

孙庸和龙玉相互看了一眼,跟着他走了进去。

“你们是什么人?”男人子道。

“我想这就不必问了吧,”孙庸道,“我们是只认信物不认人,就连你我们也不会问你是谁。”

秘密的组织总归有些秘密的套路,孙庸也是要赌一把,不行再用别的手段。

“行,我不问你,”男人子道,“哪你们想找什么人?”

“天枢门的星枢子前辈。”孙庸道,他的眼睛看着那位男子,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星枢子他一定知道。

“你们认识他?”男子道。

“不认识!”孙庸道。

“既然不认识,你们找他做什么?”男子道。

“这你有越界了,”孙庸道,“找他自然有急事,但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这是规矩。”

“好,我不打听,”男子道,“但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话虽不错,但耽误了上边的大事,我就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了?”孙庸的话也深沉起来。

“哪……”男子犹豫了一下道,“既如此,路途遥远,我带你们去吧。”

“那就谢谢这位大哥了。”孙庸道。

“不用,”男子道,“我去跟家里交代一下,过一会我们就走。”

“请便。”孙庸道。

就在男子出门路过龙玉身边的时候,龙玉身子一晃,直接朝男子倒了下去,男子下意识的一扶龙玉,龙玉也是抓住男子的衣服晃了两晃这才站稳。

“你怎么了?”男子问道。

“我没事,”龙玉皱着眉头道,“我可能是太久没看喝水了,有点晕。”

“好,我这就给你们弄点水来。”说完那就走了出去。

“你没事吧?”孙庸觉得有点奇怪,关切的问。

“没事,我喝口水就好。”龙玉道。

过了一会,男子拿过一大瓢水来,转身走了出去,龙玉一只小拇指探入水中片刻,冲孙庸一点头,这才端起来喝了几口,然后把水递给了孙庸,看来孙庸也是渴了,几口下去就快见底了,不好意思笑笑,又将水瓢递了回来。

“你喝吧,我够了。”龙玉笑笑道。

没过多久,男子收拾好他的兵器背包过来道:“我们走吧。”

孙庸和龙玉点点头,啥话也没说就跟了出来,可直到他们走出院门,也没再见男子家的夫人和孩子出来。

第二十六章 边塞寻子-4:追踪

出了小镇,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峡谷中的小路被山影树木一遮,就像天黑了一样,好在这几人都有功夫在身,行进速度还是很快。

这一路明显是各有各的心思,男子前面走,孙龙两人后面紧跟,谁也没有说话,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就已经翻过了两座山梁,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就算跟得很近,也只能看见前面的一道黑影。

“稍微休息一下吧。”男子忽然停下来道。

“怎么了?”孙庸问道。

“我去解个手。”男子道。

“你……”孙庸刚想说这么黑的天你就在旁边解决吧,但一看龙玉就在身边立即改口道,“哪你去吧。”

男子走向一边的树后,走出几步还轻声咳嗽了一声,表示他的存在,孙庸和龙玉这会正好可以喘口气。

但片刻之后,孙庸就觉得出了问题,那边树后忽然没了动静。

“喂,你好了没有?”孙庸道。

树后除了微微的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不好,这家伙跑了!”

孙庸惊呼一声,一个纵身就跳了过去,人在空中已经抽剑在手,龙玉也立即跟了进去,两人追了好一阵子,但周围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啥都看不清楚,也没有任何动静。

“嘿!都怪我,”孙庸气得一跺脚,“怎么让他给跑了呢?”

“我看应该是朝这边去了,我们继续追。”龙玉说了一声,还暗暗地拽了拽孙庸的衣服,孙庸会意,啥也没说,跟着龙玉追了下去。

这一追就是一两里地,龙这才停了下来。

“你这什么意思?”孙庸轻声道。

“这家伙没走,就在附近藏着。”龙玉轻声回到道。

“你怎么知道?”孙庸道。

“你以为我真渴得要晕过去啊,呵呵。”龙玉轻声笑道。

“你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孙庸道。

“我的‘追魂香’还从来没用过呢,今天正好试试。”龙玉道。

“这是你配的毒药?”孙庸知道自从龙玉晓得朱玉的毒功很厉害之后,她自己在这方面又下了很多功夫,有点较劲的意思,但到底弄了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是,”龙玉道,“这是我专门配置用来跟踪的药,有时候也可以用这种东西来防止自己迷路。”

“这么说你这药有气味?我怎么闻不到?”孙庸道。

“要是人人都闻得到那这个还怎么用?呵呵。”龙玉笑道。

“你还真厉害,”孙庸道,“你怎么知道这家伙要跑?”

“他不告诉我们在哪里,而非得要带我们去,答应的还那么快,我就觉得这其中有诈。”龙玉道。

“是啊,我也觉得这太容易了,”孙庸道,“看来这家伙已经怀疑我们了。”

“对,”龙玉道,“既然这个组织如此神秘,我们就凭一只玉佩贸然去找他就能相信我们,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他带我们出来就是个障眼法,难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的老婆孩子?”孙庸道。

“很有可能,”龙玉道,“他可能觉得不是我们两的对手,所以先把我们引开好让他的老婆孩子逃走,然后再想法脱身。”

“这么说他的家人已经逃走了,他自己也不会再回那里去了?”孙庸道。

“我想是这样,”龙玉道,“那地方对他已经不安全了,但这家伙摆脱我们后会去哪里呢?”

“我想无非是两个方向,”孙庸道,“一是去和他老婆约定的地方会合,另外就是去某个地方报信。”

“也就是说,只要他是去报信,也能把我们引到我们想去的地方。”龙玉道。

“就算他去和他老婆相会,我这回也能让他说出我们想去的地方。”孙庸已经有点恶狠狠得了,平时他总是觉得自己心太软。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小心他走远了。”龙玉道。

“这个倒不打紧,”孙庸道,“按一般人的想法,他是要静静地呆上一阵子,等我们确实走远了才敢动,我们最好现在不要惊动他。”

“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离他太远,我们得赶快回去。”龙玉道。

“那我怎么才能闻到那个气味?”孙庸道。

龙玉从身上拿出一只小瓷瓶,在手指上沾了一点药涂在了孙庸的鼻子下面,孙庸立即感到有股清凉的感觉,十分好闻。

“这个也没啥呀?”孙庸吸了两下鼻子道。

“别急,一会你就知道了,快走!”

龙玉说完,拉着孙庸悄声从原路反了回去,这会他们走得很轻,就算是十步之外也很难发现他们。

他们正在行进之间,孙庸忽然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没有吭声,再往前走,这个臭味似乎又浓了一些。

“好臭!”孙庸轻声道。

龙玉迅速回身做了个息声的动作,并指了指耳朵,让孙庸听听周围的动静,孙庸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瞬时安静下来,全身的劲力渐渐集中在耳朵之上,慢慢铺排开来,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冲着龙玉摇了摇头。

龙玉这时候没在犹豫,一个纵身就朝气味最浓的地方扑去,等他们到了那里,看到的只是一片被压倒的杂草。

龙玉一抽鼻子,朝刚才的小路方向一努嘴,两人立即追了下去,等到了小路之上,却发现这家伙并没有回去,而是沿他们刚才走的路继续走了下去。

有了龙玉的追魂香,跟踪这家伙就变得不是很难,也不需要跟得很近,只是到了岔路处辨别一下他的去向就行,根据龙玉对气味浓度的判断,甚至可以知道这个男子从这里过去了多长时间。

这一晚上那家伙几乎一直没停,按孙庸的判断,似乎在朝西南方向走,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在一处树丛后面睡了一会,孙庸他们也抓紧在附近休息,没有惊动他。

随着天亮,那男子似乎更加机警,走走停停,随时都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孙庸他们只好将跟踪的距离放得更远一些,半炷香功夫两三里地的距离,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只要是气味还在就行。

这样断断续续地跟着,所到的地方人家也越来越多,道路也越来越宽敞,到最后孙庸他们怕的不是跟丢,而是怕跟醒,随时关注他的动向,特别注意控制和他的距离,要这家伙一怕就不去找他的上线他们岂不就白跟了。

到了申末时分,这家伙居然在路边的树下坐下,拿出干粮水袋,慢慢的喝着嚼着,眼睛也不停的到处乱瞅,打量着偶尔经过的行人,孙庸他们一不小心差点撞了上去,赶紧隐秘到一边,等待这家伙进一步的行动。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天完全黑了,这家伙才蹑手蹑脚的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就消失在一条小路上。

顺着这条小路,也就半个多时辰是间,孙庸他们到了一处庄园。

这处庄园离附近的人家有一段距离,周围被一圈高高矮矮的树木笼罩,远处还真是不容易发现,近看起来建筑很具南越特色,规模也是不小,里面的房屋层层叠叠,住个百十人应该不成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所跟踪气味延伸的方向正是这座庄园的大门,而且这个时候,大门已经紧闭,既没有灯光,也没有声息。

既然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孙庸和龙玉并没有急于进去,而是先慢慢靠近大门,借着微微的星光,可以看到大门上的一块横匾,上书“瑶枢山庄”四个大字,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值守的迹象。

随后孙庸一招手,两人悄悄地绕了庄园一周,勘察周围地形,同时仔细体察庄园内的动静,最后才靠近一处高墙,一个纵身高高跃起,飘过高墙悄然无声的落入园内。

第二十六章 边塞寻子-5:秘密

对于孙庸和龙玉来说,他们这一路跟踪过来,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找到儿子孙珏,最好是能发现先把他救出来,实在不行,找到星枢子他们也行,这也可以去追查儿子的下落,再不济,就是找到星枢子的手下,这也能让他想办法去找到星枢子。

现在正是戌末亥初时分,很多人都还没有睡,就算是睡了,也是刚躺到床上,屋内的灯光也间或亮着,各处不时传来一些动静,但外面的活动已经很少,这倒为孙庸他们查找提供了一些便利。

这个地方房屋很多,要想细细寻找必然费事很多,现在冲着有动静和有灯光的地方去那就简单多了,虽然这样被发现在机会要多很多,但凭孙庸和龙玉的功夫,能够觉察到他们存在的人确实也不是很多。

可能是觉得这里非常安全的缘故,庄园里虽说安排了值夜的人,但只看到值守班房有两人还在亮着灯、开着门喝酒聊天,外面连个巡查的人都没有。

孙庸他们很快的摸了很多个房间,但却没有一个里面可能有儿子的迹象,最后他们到了庄园靠近后面的一处较大的屋子,这里灯光也比其他地方亮,里面似乎有多个人说话,他们屏了屏呼吸,慢慢的靠近。

“齐胜,你确认你已经甩掉他们了?”这是宇枢子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孙庸和龙玉心中已经大定,宇枢子在,星枢子一定在,他们追了很久的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离找到孩子又近了一步。

“我确认,二庄主,”这是那位男子的声音,“从家里出来后不久我就把他们甩掉了,走了一天多路,我确实没发现还有人跟着。”

孙龙二人对视一眼,原来这个人叫齐胜,还真是星枢子和宇枢子的手下,他还叫宇枢子为二庄主,这又是什么鬼?

“没人跟着就好,”宇枢子道,“否则就算是让你死八回都不为过。”

“我也是怕他们对二位庄主不利才赶紧来报告的。”齐胜道。

“算你还有点忠心,”星枢子道,“其实你那点小九九瞒不了我,在你那里呆着不说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要说了早晚也是个死,所以你就冒死闯了过来。”

“是!是!”齐胜吓得不敢多话。

“大师兄,”宇枢子道,“您说孙庸这小子怎么还在找呢?难道他们不怕我们真的把那个孩子给做了?”

听到这里,龙玉心里咯噔一下,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听到孩子她就紧张,还好孙庸伸手轻轻将他按住,才没有弄出声响。

“哼,他们要不找就不正常了,”星枢子道,“母子连心,父子连根,就算是有天大的风险他们也会试试。”

“您说他们这回就是为了寻找孩子,还是有什么其他企图?”宇枢子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星枢子道。

“因为齐胜是在横浦关放货物通关的时候被盯上的,他们会不会关注这个?”宇枢子道。

“这货物的事极为机密,我们也只管其中的一段,我料想孙庸那个毛孩子没有这么敏感的鼻子,”星枢子道,“可能他是从铁匠那里得到的那块玉佩偶尔才发现齐胜的。”

“这事都怪我,”这是青峰的声音,“当初那姓孙的小子能从铜山镇逃走,我们就觉得那个驼子和矮子可能已经被他看破,但做这两人时还是急了点,没有先把玉佩弄出来,最后也只在矮子那里找到一块。”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星枢子道,“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这块玉佩可以做联络之用,还是要看看有什么漏洞,别让他们用这块玉佩钻了空子。”

“我们这边没问题,”宇枢子道,“给他们说说让记住这两个人就行,但其它地方我们也不清楚。”

孙庸这才明白那块玉佩又如此重要的用途,看来这星宇二人参与的事情还真不少,后面还真是有股子大势力。

“我们能把我们自己的地方管好就行了,”星枢子道,“不管在哪里,我们都只是一个点缀,不能陷得太深,我们的根在天枢门,我们还要回去。”

“这我知道,”宇枢子道,“我们现在也只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师父,”青眠道,“您说我们的想法他们会不会知道?”

“当然会,”星枢子道,“他们非常清楚我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人,我有我的追求,只是我们想做的和他们想做的不矛盾,还可以相互利用,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宇枢子道,“我们又怎么回去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星枢子道,“既然是相互利用,我们要有个配合,否则就是拆台了,现在就是把我们该做的做好,静静等着时机的出现,我们手里不还有个孩子吗,对了,那个孩子怎么样?”

一提到孩子,龙玉的心就揪了起来,抓着孙庸胳膊的手已经握的很紧很紧,都快陷入孙庸的肉里了。

“好着呢,”星枢子道,“我前两天还去看过,按您的吩咐派专人照顾着,这家伙除了偶尔闹一闹要回家之外,其他的倒还好。”

“那就好,”星枢子道,“这孩子不能出任何问题,后面还有大用。”

“既然那个孩子那么重要,放在……”

宇枢子的话还没说,就被星枢子一抬手打断了,他鼻子使劲的抽了两下:“什么味道?”

听到这话龙玉眼睛一闭头往后一仰,顿时气得要死,眼看就要知道孩子的下落了,却被她自己的一个疏忽给断送了,一定是他们自己考得太近,身上用来闻齐胜身上气味的药物散发了出去,这才让星枢子这个老狐狸有所觉察。

其他人也跟着抽了一下鼻子,宇枢子还四处张望:“没什么呀?”

星枢子的鼻子还在抽动:“齐胜,你过来一点。”

齐胜走近星枢子跟前,他再次抽了抽鼻子,并凑近他的衣裳闻了闻,随即抬起身来,一个巴掌就扇在他脸上,齐胜整个人即刻翻滚出去。

“师兄,这……”宇枢子大惑不解。

“这个该死的被人下了跟踪香了,可能对方都已经到了。”

随即星枢子一定神,耳力四射展开,双目突然大睁:“哈哈哈哈,既然人都已经来了,何必还藏头藏尾的,要不进来,我可要出去请了。”

众人正在惊诧之时,屋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孙庸龙玉一身黑衣走了进来。

这一幕让屋里的人吃了一惊,“哗啦”一下全都抽出了兵器,那个齐胜在角落里已经筛成一团,把人直接带到这里,他恐怕死几次都不够啊。

“哈哈哈哈,”星枢子朗声大笑,声音震得旁边的人耳膜嗡嗡直向,“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啥地方你都敢来啊!”

“大师伯、二师伯待的地方,我一个晚辈有什么不敢来的?”孙庸淡然道。

“哟,这时候嘴倒是很甜吗!”宇枢子讥道。

“我不是有个孩子在你们手上吗。”孙庸道是很坦白。

“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在我们手上,你是否就不认这个大师伯和二师伯了?”星枢子道。

“这个就要问二位了,”孙庸道,“要是行事庄严有度,就算是我不想认那你们依然是我的大师伯和二师伯,这里取名瑶枢山庄,说明你们也没有忘掉天枢门不是?”

“这么说你认为我们不够庄严有度了?”星枢子道。

“您说呢,大师伯?”孙庸依然不紧不慢的道,嘴里虽叫着大师伯,但门主的架子和气度还是要有的。

“大师兄,别跟他废话了,”宇枢子道,“你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来找我儿子了。”孙庸道。

“除了找你儿子,还有没有其他事?”星枢子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担心。

“大师伯认为我们还该有什么事呢?”孙庸的脑子翻得比他还快。

“最好是没有,”星枢子道,“否则我就不知道你儿子会不会有事了?”

“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龙玉是天玑门的人,她可不管什么大师伯二师伯的,提到儿子的安危,她自然是要急的。

“天玑门的小妮子,”龙玉的态度星枢子自然不爽,冷冷的道,“你儿子很乖,他也很好,我说过不会拿他怎么样,就不会伤害于他,这点你尽管放心,倒是你们两个,今天确实有些麻烦。”

第二十六章 边塞寻子-6:拼死搏杀

“哦,大师伯不妨说来听听。”孙庸道。

“不听话的人总是该受到惩罚的,”星枢子道,“上回信中我已经说过,该找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们,不要过来找我,可你们不光找了,还找到了这里,并且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这么说你们今天说了什么机密的话?”孙庸也在装糊涂,“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没听到,”星枢子道,“这个我都不能和你赌!”

“那你要怎样?”孙庸道。

“死了的人是不会说出任何秘密的,”星枢子的话里已经充满杀气,“你们这么隐秘的跟过来,就算是死在这里恐怕也没有人会知道的。”

星枢子现在是寄人篱下,很多事由不了他,他知道幕后之人的厉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果让孙庸坏了那些人的事,不要说实现他们自己的目标,就算是要好好的活着也成了一件很难说的事。

“你确信你能杀得了我?”孙庸这个时候自不会示弱。

“上次有人救你,我想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吧,”星枢子道,“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了。”

“那就试试!”

孙庸话音未落,抬手一把飞针打出了一个很大的扇面,这是天玑门的拿手本领,龙玉成天就在身边不可能一点都没学,一出手一矬身拉住龙玉飞身飘往屋外,与此同时,只听“咔嚓”几声暴响,旁边的窗户已经被撞开,等他们落地的时候,星枢子、宇枢子已经拦在了身前,身后是随后赶出来的青眠、青峰等人。

“孙师弟,”青眠道,“我知道你厉害,但今天有弟妹在,你们恐怕很难闯得出去,还是放下手中的剑,或许师父还能给你们一个出路。”

青眠的话也讲出了孙庸的一个心病,如果真打起来,他应付一个星枢子已经吃力,龙玉根本就对付不了宇枢子,还有其他几个人呢,所以他才想先一步撤走,但星宇二人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所以现在只能硬碰硬了。

“哼,你以为经历了歧门谷的那件事我还能信你们吗?”孙庸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凡事都会有个变数。”看来这位师兄还是有些仁厚之心,不想他们把路走死。

“哦,那我倒想听听会有怎样的变数?”孙庸道。

“如果你们夫妻能够束手,就可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和你儿子呆在一起,大家都不必把路走绝。”青眠道。

“可大师伯刚才却口口声声要置我们于死地来着。”孙庸道。

“我觉得青眠的话也有道理,”星枢子道,“只要你们不再反抗,你们就不必死,但也需要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其实对孙庸的战力星枢子在箭川一役中已经领略过,这小子虽说年岁不大,但这些年确实成长很快,虽不至于败在他手上,但要想胜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他想拼死逃走,就算自己也未必能拦得住,这青眠的话确实也可以是个选项。

“阿庸,他们的话不能信!”这种把自己放在刀俎上的事情龙玉是不会干的,现在也是一身豪气,“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我知道,”孙庸道,“既然我们能闯进来,就能闯出去,谁也拦不住我们!”

“不知死活的东西!”

星枢子怒骂一声,率先一剑劈了过来,孙庸也不在犹豫,扯剑就和星枢子战在一起。

就在星枢子动身的一瞬,宇枢子也扑向龙玉,但迎向他的不是龙玉的剑,而是带着啸声的两枚飞镖,他身形一滞,急速振剑拨打飞镖,而这时龙玉的剑犹如一道飞鸿已经削了过来,星枢子这个时候出招已经落在后手,不得已只好退了一步。

就在星枢子后退的一瞬,青眠、青峰和青辰同时执剑冲了上来,龙玉在换招的间隙,左手一杨,数枚搜魂针闪着毫光飞射而出,在箭川吃过亏的青眠和青峰迅速躲开,但星枢子的另一名弟子青辰却反应慢了一拍,“哟”的一声肩头中了一针。

“退下!”宇枢子大喝一声,抢上一步和龙玉缠斗在一起,“给他点穴止毒!”

上回箭川之战,好几个弟子就死在龙玉的暗器之下,这个天玑子的孙女在这方面的门道可不是一点点,他可不想那场惨剧再现。

青眠上前迅速点了青辰肩周几处大穴,一看他肩上的中针的地方,四周已经乌青,可见这毒性之大,便将他立即扶到一边,其他的几位弟子还是将激战的四人远远围在中间。

对于孙庸和星枢子这边,这些人还真是插不上手,两人以快打快,几乎成了一道道虚影,飘忽转换,剑气逼人,两剑交接之声时有时无,几乎成了剑意相较之势,这已经是一种极高的境界。

星枢子虽有着数十年的功力,近些年还有高人指点,功力提升不少,但他确实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变化,月余之间,孙庸的功夫似乎又有了提升,他们之间的差距再次被缩小。

同样是天枢剑法,但孙庸似乎总能找出办法去弥补他功力的不足,还频频挖坑使诈,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天枢剑法虽然形还在,但已经不能完全用对付天枢剑法的招数对法他,这让星枢子多少有些别扭。

但对星枢子这种存在来说,数十年的积累不是那么容易被突破的,孙庸虽以他对“天枢十三剑”的感悟来提升和抒发自己对天枢剑法的理解,这里面又融入了天地万象所展示嬗变和通达,但这是一种破旧立新的新路,他还没有将他演绎到非常完善的地步,他的修为也限制了其威力的发挥,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让星枢子赚到半点优势,星枢子强大的压力倒成了他用来锤炼自己的一块磨刀石。

孙庸虽有磨练自己之意,但龙玉那边的形势却急转直下,很快便影响到了他。

龙玉无论是剑法还是功力,都和宇枢子相差一个很大的等次,天玑门的剑法虽有他独到的地方,但龙玉的这种程度几乎对宇枢子构不成太多威胁,倒是他的剑招里面总是藏着暗器这种打法发使宇枢子不敢过于压迫,但打斗的节奏几乎被他所控,并且越拉越快,这使得龙玉的暗器出手的几率大大减少,而且气力也在一点点被他拖垮,就在她撤招的一个迟滞,宇枢子的剑已经骤然划过她的左臂,疼得她叫出了声。

龙玉的叫声使得孙庸一惊,他猛然把自己的战力催发到极致,“星曜天河”、“彗星过日”两招全力使出,一下子把防着他嬗变挖坑的星枢子逼退半招,凭着抢得的这点先机,孙庸快速飞转的身形突然飘向宇枢子,使得仓促招架的宇枢子也中了一剑,急忙闪向一边。

但星枢子并不想给他留太多的机会,紧随着他的身形也飘然而至,道道剑光吐着“嘶嘶”剑气洒向孙龙两人,宇枢子也借着这个喘息的机会重新加入了拼杀。

现在的局面变得对孙庸非常不利,龙玉已经被宇枢子累得脱力,身形变得越来越迟滞,他有心去保护龙玉的周全,就不得不拼尽全力去应付当今武林两大高手的围攻,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再这样打下去,倒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星枢子和宇枢子自然看到这种有利的战局,既是同门师兄弟,又在一起几十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两人的迅速挤压很快就使龙玉二人多处受伤,但见龙玉突然前朴,拼尽最后的力气打出一把铁藜子,就在星宇二人拨打暗器略有迟滞的一刻,龙玉猛地将孙庸推向圈外。

“快走!”龙玉大喝一声,但就在此时,星枢子的剑也掠过龙玉的肩头,一声惨叫,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见此情景,孙庸疯了一般猛扑过来,出手已经是天枢剑法的大招“繁星万点”,但星宇二人谁都没去接这一招,却是很有默契的退到一边。

龙玉知道凭自己的功力是很难逃得出去了,他只想让孙庸逃走,只要孙庸不死,星宇二人必然会有所顾忌,至少可以保住他儿子的性命,她自己是死是活都顾不上了,但对孙庸来说,看着爱妻倒下让他一人逃走,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他的反扑就是他已经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孙庸出指如飞,迅速点了龙玉几处穴道帮她止血,然后慢慢扶她站了起来。

“你夫妻二人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急。”星枢子道。

“哼,就你一个天枢门的叛徒你觉得有资格要我束手就擒?”龙玉被星枢子重伤已经使孙庸怒不可遏。

“你别不识抬举,”星枢子道,“我可以一剑要了她的命,这已经是给你们留余地了。”

星枢子的话说得确实不错,他这一剑虽不至于要了龙玉的命,但她今天肯定是使不了剑了,或许是因为龙玉后面的天玑门,或许是觉得龙玉不死才可能将孙庸留下,总之这剑他确实没有下死手。

“那我是不该谢谢你啊?”孙庸道。

“死到临头你还嘴硬!”宇枢子狠狠的道。

“你还真不要用死来威胁我,”孙庸毕竟是现在的天枢门门主,虽当下落败,气度威严一点都不减,“我夫妻二人此番出来寻子,找不到儿子,我们就没想回去,就是死,我们也会死在一起!”

“嗬,没看出来,还是一对真情鸳鸯。”宇枢子的话里充满嘲讽之意。

“阿玉,怕吗?”孙庸深情地看着龙玉。

龙玉摇了摇头,虽气力耗尽,但面容依旧坚毅。

“好,我们今天就做个了断!”孙庸长剑一挥,杀气陡然大盛,他已经催发出最后的战力,不再给自己留有余地,是生是死他已经不在乎,最好能杀了他们中的一个,哪怕是能重创其中一位也行。

“好,那我就成全你!”

第二十六章 边塞寻子-7:还不算晚

宇枢子大吼一声,直接扑了上去,孙庸陡然转身,旋转的身形带动无数的剑影扫向宇枢子刺过来的剑,“嗡嗡”的剑啸不绝于耳,两剑相接,轰然一声巨响,不光宇枢子的剑断成两截,他的人也被震飞出去,孙庸踏上一步,直接斩向宇枢子。

在这当口,星枢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道飞鸿带着强大的劲力格向孙庸,已到强弩之末的孙庸,手中的剑被磕飞,人也向后跌去,连同伸手扶他的龙玉一块倒在地上。

星枢子顺势一跃而起,手中的剑洒出万点寒星,朝孙龙二人罩落。

就在此时,黑暗中传来尖锐犀利的破空之声,一枚接一枚的暗器袭向星枢子,就算是有超过六十年深厚功力的他,在振剑拨打暗器的时候也震得手臂发麻,身形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可见这暗器之上的劲力之强。

暗器还在不断地袭来,星枢子也在不断的后退,他还没有拨打掉最后一枚暗器,两道黑影已经从黑暗中飘然而至,站在孙龙二人身前。

“你们是谁?”星枢子一拿身形,也是大吃一惊,看看马上就可以解决这两个小的,怎么横刺里又杀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内力还如此深厚,甚至超过了自己。

“星枢子,你一个前辈高人,对两个后辈你还真下得去手?”其中一人道。

“他们是咎由自取!”宇枢子爬起来道,他一招手,因为打斗吸引过来的庄内高手数十人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

“爹!”龙玉挣扎了一下。

“躺在那里别动!”龙沔声音不大,厚重而威严,但他严阵以待,动也没动。

“阿玉、阿庸,你们怎么样?”季瑜赶紧俯下身去查看孙龙二人的情况。

“我没事,阿玉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孙庸已经坐起,扶龙玉靠在怀里。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龙沔你,”星枢子道,“听说你从不在江湖走动,今天怎么到了这里?”

“我是不喜欢管这江湖的闲事,”龙沔道,“但要是小外孙被人抓了,就不得不出来找找了。”

“这么说你也是来找孙珏的?”星枢子道。

“既找孩子,也顺便救女儿女婿,你看这行吗?”龙沔道。

“哼,今天你要抱着这心思,恐怕你要失望了,”星枢子道,“不管是谁,今天既然进了这个院子,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这话说的还真大,”龙沔道,“你自信能够胜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星枢子道。

他听说过天玑门有龙沔这么一个人物,此人虽为天玑子的儿子,但却和老子走的不是一个道,为人低调,与世无争,就算是在天玑门也无人知晓他到底有多厉害。

但在星枢子看来,这种在门内都排不上号的人多半也没有什么真本事,否则天玑子怎么会把门主之位传给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儿。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试!”

龙沔一抬手,宽大的袖子骤然鼓起,随手一放,离他丈余的一根屋柱轰然碎裂,半截屋子也跟着塌落下来,旁边的弟子们人纷纷躲避,现场已一下子弄得烟尘四起。

龙沔没动,星枢子也没动,这点定力他还是有的,但心下已经大惊,这龙沔的内力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连他老子天玑子也未必比得了,看来这架要再打下去可能会有些麻烦。

“哟,这算是什么招数啊,”星枢子嘲道,“这是要帮我拆房子吗?”

“让星枢子见笑了,”龙沔道,“我这次出来,既不想与谁结怨,但也不想让人小瞧了自己,只是为了办点私事。”

龙沔想尽量显得低调一些。

“那我倒想听听。”

星枢子已经没有那么张狂,开始寻找退路,因为他已经算过,这个龙沔的内功深不可测,那个季瑜既能做天机门门主,在年轻一辈中应该不输于孙庸,而这个孙庸在经过片刻调息之后,除了自己,这里恐怕也没人能挡得住,要是硬拼,恐怕徒增死伤而已。

“把我外孙交还给我,我带他们马上离开,此事既往不咎。”龙沔道。

“哈哈哈,你这口气也不小啊,”星枢子狂笑道,“就凭你那一掌这里就是你的天下啦,这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放开来再拼一场,谁输谁赢也未见得吧。”

“你非得要鱼死网破?”龙沔道。

“是你走路不给别人余地。”星枢子道。

“依你当如何?”龙沔道。

“今日既然你来,我应该给天玑门一个面子,”星枢子道,“他们两个你可以带走,但孩子我得留下。”

“要是我不答应呢?”龙沔道。

“就算是你能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你能保证小孩的安全?”星枢子有那小孩作威胁,他知道这是这些人的软肋。

“你把孩子还给我!”龙玉已经有点声嘶力竭。

“我又没说不还你孩子,”星枢子道,“时机到了,我自然就会还你,保证不伤他半根汗毛,这你尽管放心。”

“你为什么一定要扣着一个孩子,”孙庸道,“你要留我留下好了,你把我儿子放了。”

“哼哼,你还真太高看自己了,”星枢子道,“这个孩子现在比你重要,他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孙庸也有点急了,“只要我有,我现在就给你,你赶快把我儿子放了。”

“你想给我就要啊,”星枢子不屑的的道,“什么时候要,那是我自己的事,以前给你们说过,今天我再说一遍,好好等着,不要再来给我找事。”

“那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啊?”龙玉哭道。

“这个还真难说,”星枢子道,“或许三个月,或许五个月,总之应该不会超过一年。”

“你也算是前辈高人,你说的可要记住了,”龙沔看看僵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小孩要是出一点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这点你倒是大可放心,我知道要没有他,我什么也得不到,”星枢子道,“孩子的那点艺业你们也不用操心,天枢门那点东西我教得了。”

“如此甚好,”龙沔对龙玉和孙庸道,“我们走。”

“慢着,”星枢子道,“有件东西得留下。”、

“什么?”龙沔道。

“桐山镇驼子铁匠家的那只玉佩?”星枢子道。

“有吗?给他!”龙沔看着孙庸道。

孙庸非常不情愿的把玉佩扔给了星枢子。

“不过还有件事我要提醒一下……”

“你还想说什么?”

没等星枢子说完,孙庸就呛道,对今天这个结果他极不满意,但也十分无奈。

“你急什么,”星枢子恶狠狠地道,“不管你们有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但要是外面有人知道半个字,你们就等着给孙珏收尸吧!”

“你……”孙庸真的很想冲上去再拼一场,哪怕是死了也比老是被他要挟强。

“走!”

龙沔默默的看了一眼星枢子和宇枢子,抱起龙玉转身朝大门走去,孙庸拿着他和龙玉的剑在后面跟着,季瑜走在最后。

出了瑶枢山庄走出很远,龙玉才开口问道:“爹,你们怎么来了?”

“哼,你还好意思问,”龙沔道,“我让你们所到之处留下记号,你留那里去了,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岳父,这都是我的错,”孙庸道,“是我自己太急了。”

“不是你自己太急了,是你们太小看星枢子和宇枢子了。”龙沔现在都有点后脊梁骨冒汗,要是晚到一步,那他可要悔恨终生啊!

“爹,您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的啊?”龙玉不想让龙沔埋怨孙庸。

“就你那点小伎俩,我猜猜就能想到,”龙沔道,“但确实也费了些周折,还好总算赶上了。”

“那后面我们怎么办?”龙玉道。

“先找地方给你们两个养好伤再说。”龙沔道。

“岳父,我觉得我们可以边养伤边到南越的都城番禺去看看。”孙庸道。

“为什么要去那里?”龙沔道。

“我总觉得这星枢子身后的势力和南越有着极大的关联,我们这一路也有不少发现。”孙庸道。

“说来听听。”龙沔道。

“好的,”孙庸道,“我们先到了桐山镇……”

第二十六章 南越阴风-1:番禺盛景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也不知道,先走走看,呵呵。”

番禺,南越国的都城,虽没有汉都长安那么庞大和威严,但其繁华却一点不输,这里常年天气炎热,房屋的建筑风格也和汉都长安迥异,看起来倒是别具一番情调。

从八公山出来,麒麟剑士阴柔和弟子林枫一路游游逛逛的往南走,经长沙、桂林,甚至还跑到夜郎国去转了转,虽负有一定的使命,但也没想赶得太紧,江湖之上啥事都有,啥消息都有,或许一个侧面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况且,这回也主要是带林枫历练历练。

一月有余,这两人总算到了南越国的都城番禺,但就算到了,也不是你想看到啥就能看到,想听到啥就能听到,师徒俩转了数日,除了领略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这样转来转去林枫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师父,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喝口茶吧,”林枫道,“天气这么热,你一定很渴了。”

“呵呵,是你自己渴了吧,”阴柔笑道,“好,前面正好有个茶馆,我们就去歇息一下。”

“好嘞!”

林枫闻言像是得了大赦,快步走到茶馆,捡一个敞亮的位置坐下,要了两壶好茶,几个小食,林枫大家出身,对他来说,到了哪里,都不能亏待了自己。

开茶馆的虽不是做什么大生意,但见林枫出手阔绰,点茶很是内行,茶馆老板也是非常热情,亲自安排,笑呵呵的请阴柔入座享用。

这个时候正是未末申初时分,前饭点已过,后饭点未到,外面的走的人忙忙碌碌,里面喝茶的人倒是清闲舒雅,人也不是很多,喝着香茶,看着街上的风景,就连阴柔都感觉非常不错。

就在这时,忽然街上一阵喧闹,隐约还有鸣锣之声和吆喝声,但见街上的行人纷纷闪向两边驻足观瞧,连茶馆内的几名茶客也涌向门口,林枫也起了好奇之心,见师父阴柔没动,自己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坐着喝茶,眼睛瞟着窗外。

没过多久,一队车杖滚滚而来,前面两人鸣金开道,随后就是数名护卫,紧接着就是一辆四乘豪华马车,就算是在长安,这车也是漂亮的,一位短须宽体老者坐在车驾之上,马车所到之处,两边的民众纷纷躬身施礼,后面还有数人骑马执剑护卫,最后还有两辆单乘车马相随。

看着车杖渐渐远去,道路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看热闹的茶客也回到了茶馆,阴柔轻啜着茶,他在琢磨,这人会是谁呢?

“老板,这人是谁啊,这么大的阵仗?”看着茶老板过来续水,阴柔问道。

“哈哈,客官是外来的吧,”茶老板道,“这可是我们南越国的一位大人物。”

“哦,这倒有点意思,”阴柔道,“要是老板不忙,坐下来聊会如何?”

“这不打紧,”茶老板道,“现在也没多少人,要是客官想听,说说无妨。”

“那好,在你的茶馆我请你喝壶茶吧,”阴柔对小二道,“小二哥,再上壶好茶。”

“呵呵,不用了,”茶老板边坐下边对小二说,“去把我的茶拿来就行。”

“怎么称呼您?”阴柔道。

“鄙人姓朱,在这里开了几十年的茶馆,街坊们都叫我茶老朱,”茶老朱道,“您二位也叫我茶老朱就行,呵呵。”

“茶老朱就茶老朱,这名字挺有特色,不容易忘掉。”阴柔道,江湖之人对叫什么其实要求不高。

“那人是个大官吗?”林枫在一旁可是等着听结果,对他们的客气话不感兴趣。

“那是我们南越国最大的官,”茶老朱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是南越国的丞相吕嘉?”阴柔道。

“客官知道他?”茶老朱道。

“我只知道南越国的丞相叫吕嘉,”阴柔道,“但谁是吕嘉我就不知道了。”

“他可是我们南越国的朝中重臣,”茶老朱道,“三朝元老,一人相三王,这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三朝元老,这么厉害?”这个阴柔还真没听说过。

“那当然,”茶老朱道,“在武王赵佗时期他就是丞相①,去年文王赵昧驾崩②,太子赵婴齐归国做了南越王③,他依旧是丞相,大汉皇帝还封他做了南越国的太傅,在这里真的没有比他更大的官了。”

“那南越王总比他大吧?”林枫道。

“呵呵,南越王不能算是官,”茶老朱道,“他是南越国的国君。”

“这不都是大汉的天下吗,怎么还会有国君?”林枫道。

“呵呵,这不一样,”茶老朱笑道,“秦末高祖皇帝和楚霸王争夺天下,像我们这样的偏远百越之地没有人顾得上,当年的南海郡蔚赵佗,也就是后来的武王,封关绝道,兼并桂林、象郡,统一岭南建立了南越国,后来武王在这里又励精图治,不断发展国力,使得周边的闽越、夜郎和滇国纷纷臣服,疆土更是扩展至雒越腹地,虽后来向大汉称臣,但却一直保持着很大的独立,其实这个国君还是当得的。”

“这么说你们这里的人是很爱你们的国君了?”林枫道。

“哈哈哈,小哥说笑了,”茶老朱道,“我们一平头百姓,安稳有生意做,能养家糊口就行,不管谁做国君我们都不反对,要说爱,我们也够不上不是。”

“茶老朱你很会说话啊,呵呵。”阴柔笑道。

“嗨,做生意的,不招人烦就行。”茶老朱道。

“那这个丞相吕嘉怎么样?”这才是阴柔想知道的。

“这还真是个能人,也是个强人。”茶老朱道。

“为什么这么讲?”阴柔道。

“这个吕嘉自从在文王即位继续担任丞相以来,文王一直非常倚重,”茶老朱道,“他凭借自己的能力,把国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权力也越来越大,威望也越来越高,甚至到了有些百姓只知吕相,不知越王地步。”

“这种功高震主的事情南越王岂会放过他?”林枫道。

“不想放过他又能怎样,”茶老朱道,“满朝都是他的人,他自家的人都有几十个,并且大多都跟王家联姻,早就分不开了,再说了,现在的南越王做太子的时候一直在长安侍君,现在刚回来做上南越王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放不放过就不是他能想得了。”

“看你一个做生意的,倒是对局势看得很清,你也是位高人啊,哈哈。”阴柔笑道。

“什么高人啊,让您见笑了,”茶老朱自嘲道,“我们这开门迎客,什么人没有啊,当官的、经商的、领兵的等等,他们说天道地,我也就是这里听一句那里听一句罢了。”

“那要这么说这个吕嘉丞相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林枫道。

“也可以那么说吧,唉!”说到这里茶老朱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好地为什么叹气?”阴柔喝了口茶道。

“这人太强了也就不见得是好事了,”茶老朱道,“这几十年来这里还算安静,老百姓的日子也还不错,但现在这个吕丞相心气越来越大,看着周围的小国臣服还不行,还想把他们的地也拿过来,扩展南越国的疆土,这要一不小心打起来,这倒霉的不还是老百姓吗?”

“那这些年他一直在用兵吗?”阴柔道。

“大的战事没有,小的战事却一直没断,”茶老朱有点无奈的道,“这一打仗啊,什么都西都会缺,粮食啊、布匹啊、铁器啊,这哪一个不是从老百姓身上来的呀,这南越国毕竟是小地方呀。”

“那他这么用兵就不怕打败仗?”林枫道。

“在这百越之地,南越国的实力还是最大的,”茶老朱压低声音道,“听说啊,还有高人在帮他呢。”

“高人?什么高人?”阴柔心中一惊,但还是缓缓的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反正听说很厉害。”茶老朱道。

注:

①武王:赵佗,南越开国王,史称武王,前204年-前137年在位。

②文王:赵昧,南越开国王武王赵佗之子,史称文王,前136年—前125年在位。

③太子:赵婴齐,南越文王赵昧之子,史称明王,前124年—前114年在位。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也不知道,先走走看,呵呵。”

番禺,南越国的都城,虽没有汉都长安那么庞大和威严,但其繁华却一点不输,这里常年天气炎热,房屋的建筑风格也和汉都长安迥异,看起来倒是别具一番情调。

从八公山出来,麒麟剑士阴柔和弟子林枫一路游游逛逛的往南走,经长沙、桂林,甚至还跑到夜郎国去转了转,虽负有一定的使命,但也没想赶得太紧,江湖之上啥事都有,啥消息都有,或许一个侧面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况且,这回也主要是带林枫历练历练。

一月有余,这两人总算到了南越国的都城番禺,但就算到了,也不是你想看到啥就能看到,想听到啥就能听到,师徒俩转了数日,除了领略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这样转来转去林枫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师父,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喝口茶吧,”林枫道,“天气这么热,你一定很渴了。”

“呵呵,是你自己渴了吧,”阴柔笑道,“好,前面正好有个茶馆,我们就去歇息一下。”

“好嘞!”

林枫闻言像是得了大赦,快步走到茶馆,捡一个敞亮的位置坐下,要了两壶好茶,几个小食,林枫大家出身,对他来说,到了哪里,都不能亏待了自己。

开茶馆的虽不是做什么大生意,但见林枫出手阔绰,点茶很是内行,茶馆老板也是非常热情,亲自安排,笑呵呵的请阴柔入座享用。

这个时候正是未末申初时分,前饭点已过,后饭点未到,外面的走的人忙忙碌碌,里面喝茶的人倒是清闲舒雅,人也不是很多,喝着香茶,看着街上的风景,就连阴柔都感觉非常不错。

就在这时,忽然街上一阵喧闹,隐约还有鸣锣之声和吆喝声,但见街上的行人纷纷闪向两边驻足观瞧,连茶馆内的几名茶客也涌向门口,林枫也起了好奇之心,见师父阴柔没动,自己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坐着喝茶,眼睛瞟着窗外。

没过多久,一队车杖滚滚而来,前面两人鸣金开道,随后就是数名护卫,紧接着就是一辆四乘豪华马车,就算是在长安,这车也是漂亮的,一位短须宽体老者坐在车驾之上,马车所到之处,两边的民众纷纷躬身施礼,后面还有数人骑马执剑护卫,最后还有两辆单乘车马相随。

看着车杖渐渐远去,道路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看热闹的茶客也回到了茶馆,阴柔轻啜着茶,他在琢磨,这人会是谁呢?

“老板,这人是谁啊,这么大的阵仗?”看着茶老板过来续水,阴柔问道。

“哈哈,客官是外来的吧,”茶老板道,“这可是我们南越国的一位大人物。”

“哦,这倒有点意思,”阴柔道,“要是老板不忙,坐下来聊会如何?”

“这不打紧,”茶老板道,“现在也没多少人,要是客官想听,说说无妨。”

“那好,在你的茶馆我请你喝壶茶吧,”阴柔对小二道,“小二哥,再上壶好茶。”

“呵呵,不用了,”茶老板边坐下边对小二说,“去把我的茶拿来就行。”

“怎么称呼您?”阴柔道。

“鄙人姓朱,在这里开了几十年的茶馆,街坊们都叫我茶老朱,”茶老朱道,“您二位也叫我茶老朱就行,呵呵。”

“茶老朱就茶老朱,这名字挺有特色,不容易忘掉。”阴柔道,江湖之人对叫什么其实要求不高。

“那人是个大官吗?”林枫在一旁可是等着听结果,对他们的客气话不感兴趣。

“那是我们南越国最大的官,”茶老朱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是南越国的丞相吕嘉?”阴柔道。

“客官知道他?”茶老朱道。

“我只知道南越国的丞相叫吕嘉,”阴柔道,“但谁是吕嘉我就不知道了。”

“他可是我们南越国的朝中重臣,”茶老朱道,“三朝元老,一人相三王,这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三朝元老,这么厉害?”这个阴柔还真没听说过。

“那当然,”茶老朱道,“在武王赵佗时期他就是丞相①,去年文王赵昧驾崩②,太子赵婴齐归国做了南越王③,他依旧是丞相,大汉皇帝还封他做了南越国的太傅,在这里真的没有比他更大的官了。”

“那南越王总比他大吧?”林枫道。

“呵呵,南越王不能算是官,”茶老朱道,“他是南越国的国君。”

“这不都是大汉的天下吗,怎么还会有国君?”林枫道。

“呵呵,这不一样,”茶老朱笑道,“秦末高祖皇帝和楚霸王争夺天下,像我们这样的偏远百越之地没有人顾得上,当年的南海郡蔚赵佗,也就是后来的武王,封关绝道,兼并桂林、象郡,统一岭南建立了南越国,后来武王在这里又励精图治,不断发展国力,使得周边的闽越、夜郎和滇国纷纷臣服,疆土更是扩展至雒越腹地,虽后来向大汉称臣,但却一直保持着很大的独立,其实这个国君还是当得的。”

“这么说你们这里的人是很爱你们的国君了?”林枫道。

“哈哈哈,小哥说笑了,”茶老朱道,“我们一平头百姓,安稳有生意做,能养家糊口就行,不管谁做国君我们都不反对,要说爱,我们也够不上不是。”

“茶老朱你很会说话啊,呵呵。”阴柔笑道。

“嗨,做生意的,不招人烦就行。”茶老朱道。

“那这个丞相吕嘉怎么样?”这才是阴柔想知道的。

“这还真是个能人,也是个强人。”茶老朱道。

“为什么这么讲?”阴柔道。

“这个吕嘉自从在文王即位继续担任丞相以来,文王一直非常倚重,”茶老朱道,“他凭借自己的能力,把国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权力也越来越大,威望也越来越高,甚至到了有些百姓只知吕相,不知越王地步。”

“这种功高震主的事情南越王岂会放过他?”林枫道。

“不想放过他又能怎样,”茶老朱道,“满朝都是他的人,他自家的人都有几十个,并且大多都跟王家联姻,早就分不开了,再说了,现在的南越王做太子的时候一直在长安侍君,现在刚回来做上南越王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放不放过就不是他能想得了。”

“看你一个做生意的,倒是对局势看得很清,你也是位高人啊,哈哈。”阴柔笑道。

“什么高人啊,让您见笑了,”茶老朱自嘲道,“我们这开门迎客,什么人没有啊,当官的、经商的、领兵的等等,他们说天道地,我也就是这里听一句那里听一句罢了。”

“那要这么说这个吕嘉丞相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林枫道。

“也可以那么说吧,唉!”说到这里茶老朱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好地为什么叹气?”阴柔喝了口茶道。

“这人太强了也就不见得是好事了,”茶老朱道,“这几十年来这里还算安静,老百姓的日子也还不错,但现在这个吕丞相心气越来越大,看着周围的小国臣服还不行,还想把他们的地也拿过来,扩展南越国的疆土,这要一不小心打起来,这倒霉的不还是老百姓吗?”

“那这些年他一直在用兵吗?”阴柔道。

“大的战事没有,小的战事却一直没断,”茶老朱有点无奈的道,“这一打仗啊,什么都西都会缺,粮食啊、布匹啊、铁器啊,这哪一个不是从老百姓身上来的呀,这南越国毕竟是小地方呀。”

“那他这么用兵就不怕打败仗?”林枫道。

“在这百越之地,南越国的实力还是最大的,”茶老朱压低声音道,“听说啊,还有高人在帮他呢。”

“高人?什么高人?”阴柔心中一惊,但还是缓缓的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反正听说很厉害。”茶老朱道。

注:

①武王:赵佗,南越开国王,史称武王,前204年-前137年在位。

②文王:赵昧,南越开国王武王赵佗之子,史称文王,前136年—前125年在位。

③太子:赵婴齐,南越文王赵昧之子,史称明王,前124年—前114年在位。

第二十七章 南越阴风-2:太傅之威

丞相吕嘉的车杖浩浩荡荡一直行到南越王宫门前广场,车一停下,前面鸣金开道的两位官差迅速退往两边站立,随行的步卫退后数步将车驾围起,车后的四名骑卫下马站定车杖四角,齐声喝喊,威风凛凛,气势斐然。

后面跟随的两辆单乘马车上下来两人,上前躬身施礼,有侍者上前安放车凳,上前施礼的两人赶紧上前搀扶,吕嘉这才缓步走下车驾。

就在吕嘉整理衣冠的当口,早有内厅侍官迎出宫门,深施一礼,口称丞相,伸手一边带路,将吕嘉带向宫内,跟随的两名文官紧随其后,四名骑卫扶剑跟在后面,宫门的守卫躬身行礼,毫不阻拦。

“这家伙好大的排场,”远远看着的林枫叹道,“侍卫带着刀剑都可随他入宫,他还真没把这个南越王放在眼里。”

“你可不能小看了他,”阴柔道,“你没听茶老朱讲吗,他可是大汉皇上封的太傅。”

“他不都已经是丞相了吗,为什么还要给他封个太傅?”林枫道。

“这不一样,”阴柔道,“这个南越太子赵婴齐在长安名义上是侍卫皇上,实际上是南越国的人质,这回他回来继任南越王,皇上也知道他身边这个人的厉害,封他为南越太傅,那也是是有安抚之意。”

“这丞相说什么那也要行人臣之礼,但这个太傅就不一样了,它是朝中三公之一,说白了,他就是南越王的老师,就是南越王见了,也是要尊重几分,这个虽不是个实职,但那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但就算他在这里很了不起,我们跟他都这里来干嘛?”林枫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阴柔道。

“大概申中时分。”林枫道。

“不管大朝小朝,一般都是每天赶早,”阴柔道,“这都是要退朝的时间了,他这时候去见南越王干什么?”

“这么说他有紧急或者重要的事情?”林枫道。

“所以我们就该来看看呀,呵呵。”阴柔轻笑一声。

“你是觉得他会和我们要查的事情有关?”林枫道。

“南越看起来疆域广阔,但对大汉来说也是弹丸之地,”阴柔道,“在这么个地方,如果他要有些交往,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除了这个吕嘉,我还想不到别人。”

“那有没有可能是南越王赵婴齐?”林枫道。

“赵婴齐是去年才回来做了南越王的,到现在还不到一年,”阴柔道,“但明显的是他们在大汉境内的布局已经有些年了,不可能是他。”

“那也有可能是前南越王赵昧?”林枫道。

“就算和赵昧有关,谁来帮他办这事呢?”阴柔道。

“吕嘉在朝里的势力这么大,恐怕除了他别人也办不了啊。”林枫道。

“所以我们只要盯住这个吕嘉,或许能得到一些这方面的消息。”阴柔道。

“但我们进不去,他们说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啊?”林枫道。

“谁说知道一些事一定要去听啊,”阴柔道,“我们看也可以啊。”

“那我们在这里也看不见啊?”林枫道。

“那我们就等他出来看啊,”阴柔道,“我们可以再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呵呵。”

“哦!”林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阴柔轻轻一笑,也没做任何解释。

吕嘉进宫的时间并不长,一个时辰也不到,但他出来的时候明显情绪非常不好,他走的很快,那位内廷的侍官半跑着都跟不上他,到了车驾跟前,还没等后面的两位文官上来搀扶,自己就脚踩车凳爬了上去,连太傅的谱都不想摆了,吓得紧紧追过来的两位文官和四位骑卫站在车前不知所措,直等他吼了一声“回府”,众人才赶紧收拾车马,摆开仪仗,打道回府。

“哼哼,看到了了吧,”阴柔远远的道,“好像他的事谈的不太顺啊!”

“他好像生气了,”林枫道,“但什么事我们还是不知道啊?”

“这个地方不知道,换个地方不就知道了吗?”阴柔诡秘一笑。

“什么地方?”林枫道。

“太傅府!”阴柔道。

吕嘉的仪仗离开南越王宫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等他回到太傅府天已经是相当的黑了。

这样黑的天,还有一位正在发火的太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边,这也使得阴柔和林枫轻轻松松就潜入了太傅府。

吕嘉的车杖已经停下了,但他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上生气,数位随从站立在车仗周围,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怎么啦?”吕钦、吕桧两人见状快步走了过来,吕钦一上来就问道。

这吕钦是吕嘉的大儿子,南越国的大将军,掌管南越的兵马军权,吕桧是吕嘉的二儿子,是南越国的大司农,掌管南越国的粮食资财,这都是国之命脉,也是吕嘉在朝中的左膀右臂。

随行的官员没有说话,只是把嘴往车上努了努。

“爹,您这是怎么啦,”吕钦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事情谈的不太顺利,“有什么事您下来说好吗?”

“吁!”

吕嘉重重的吁了一口气,灯光下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起身下车,两个随从文官刚想上前扶持,被吕钦拦在了一边,他和吕桧一边一个把父亲扶了下来。

“爹……”

吕桧刚开口想问问情况,但吕嘉却没理儿子这个茬,迈步朝内厅走去,吕钦、吕桧只好紧随其后,快步跟上。

到了内厅坐定,吕嘉喝了几口送上来的茶水,平息了一下气息,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这时小儿子吕玮也走了进来,他已经屏退了仆佣和随从,这个时候他知道父亲要谈些什么。

“他没有答应?”吕钦问道。

“哼,”吕嘉冷哼一声,“他不光没答应,还给我讲了一番大道理!”

“爹,王上都讲什么了,把您气成这样?”吕玮坐近父亲道。

“我和你大哥商量过,”吕嘉道,“这滇国对我们一直有点不理不睬,还屁颠屁颠的跑到大汉皇帝那里去献媚,近日竟然在我边境骚扰生事,我们想再次用兵,取他两座城池,给他点颜色看看,今天就是给王上说这事去了。”

“哪王上怎么说?”吕玮道。

“他还能怎么说,”吕嘉气道,“他说我们沐天子之恩,要谨记替陛下守土之责,不可随便用兵,引发邻国不睦,小地方的冲突派个使者去交涉就行了,等等。”

“这滇国地处偏远,也没啥好东西,”吕玮道,“要那个地方也没啥用,何不就按王上说的派个使者去解决,何必自己生气?”

“你懂什么,成天就知道自己练剑,结交江湖朋友,”吕钦一瞪眼道,“那就不是个取两座城池的事情!”

“那你倒说说看是为什么?”吕玮也有点不服,虽然他不愿做官,但其武功未见的就输给他这位长兄。

“那是为了让王上明白,在这南越国到底是谁说了算,”吕钦嘟囔道,“在长安做了十几年人质,一回来就做了这南越王,他还真当真了!”

“那也用不着打仗啊,”吕玮道,“这些年都是父亲和两位兄长在打理这个南越国,他难道不知道?”

“他在装不知道,”吕嘉道,“你们没听出来吗,他这是在用大汉皇帝压我。”

“看来这个赵婴齐还是有点蠢蠢欲动啊,”吕桧道,“不知谁有在后面挑唆他了,得查查这个人,还得给这位南越王施加点压力,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第二十六章 南越阴风-3:权臣贰心

“何必那么麻烦,直接把他废了不就行了吗?”吕玮道。

“我觉得三弟说的对,何必受这鸟人的气!”吕钦倒是破天荒的赞叹了吕玮一句。

“胡说!”吕嘉轻喝一声,“你们自己也该脑子清楚一下,别看我们在这里称霸一方,周围小国小心臣服,但暗地里谁都虎视眈眈,等待着机会翻盘,我们走错一步,就可能功亏一篑,全盘皆输。”

“那些闽越、夜郎、同师等国,都是我手下败将,我还怕了他们?”吕钦道。

“哼,鼠目寸光,”吕嘉斥道,“要是为此事大汉来攻,周边小国同时发难,你当如何?”

“这……”吕钦一怔,一时答不上来。

“爹,我是说还得想个法子提醒提醒那个赵婴齐,”吕桧道,“不能老让他装不知道啊。”

“这倒是该做的一件事,是得好好筹划筹划。”吕嘉道。

“这朝堂之上都是您说了算,我们弄点事驳驳他的面子,顺便也可震震群臣。”吕桧道。

“这种招数不能老用,容易给人留下口舌,”吕嘉道,“最好还是从外面想办法。”

“这么说您已经有主意了?”吕钦对这个倒是很感兴趣。

“这办法当然是有,”吕嘉道,“你不是要查谁在给王上吹耳边风吗,那就把这个人查出来,然后再举荐他一下,让王上派他去交涉滇国的事情,到了滇国就把他做了,弄成被滇国杀了的样子,然后在边界以为此人报仇的名义再挑挑,最好能让滇国出兵占上两座城池,一天不停的往都城发急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收这个局!”

“父亲这招实在是太妙了,”吕桧道,“这可谓一石三鸟,既提醒了这个南越国的王上,又打压了那个有点不服气的滇国,同时还可以除掉王上身边那些喜欢说小话的人,实在是妙。”

“但滇国也不会那么蠢吧,他就心甘情愿上当?”吕玮道。

“事在人为,只要行事妥当,恐怕到时也由不了滇王。”吕嘉道。

“但这也要派一个妥当的人去。”吕桧道。

“这边界上的事吕钦你派人去做,”吕嘉看着小儿子吕玮道,“这滇国内的事我看现在就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你是说让三弟去?”吕桧道。

“以他现在的身份做这事最为合适,”吕嘉道,“他在朝中没有官职,外面的人知道他的也不多,事涉机密,弄不好就会弄得天翻地覆,只有我们自己的人去做才放心。”

“可是我没做过这样的事……”吕玮有点迟疑。

“你是怕你的武功不行,还是你的能力不够?”显然吕钦对吕玮的表态不太满意。

“我只是怕我的经验不够,万一出了岔子坏了爹定的大计。”吕玮道。

“这个不要紧,”吕嘉道,“我会派个人跟着你,具体他会告诉你怎么做,你也该出去闯荡闯荡做点事了。”

“是,爹,”吕玮道,“那我应该注意点什么?”

“该死的人必须死,该活的人必须活。”吕嘉道。

“不是把他们全杀了吗?”吕玮道。

“那总要留下回来报消息的,”吕嘉道,“一定要让他看到那是滇国人干的,剩下的就是你只要确保此事办的机密,不要漏掉半点消息就行。”

“是,我记住了。”吕玮道。

“你知道怎样才能不走漏半点消息?”吕钦对这个弟弟还是不放心。

“我知道,这不用你教,”吕玮白了大哥一眼道,“不就是把可能泄露消息的人却杀掉吗?”

“嗯,这还差不多!”吕钦终于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他对父亲派这个弟弟出去做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始终有点不太放心。

“只要三弟这事办成了,这件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呵呵。”吕桧笑道。

“剩下就是我的事了,”吕钦道,“到时候我就领一支大军踏平滇国,回来的时候顺便把那个夜郎国也给灭了,永除后患。”

“你也是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说话做事不得要领,”吕嘉小声怨道,“这些小国都是我们嘴边的肉,我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但绝对不是现在。”

“嘿嘿!”吕钦一摸脑门笑笑,他也只是说几句痛快话,在他这位置不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现在出兵就是做做样子,”吕嘉道,“拿出很大的架势,把滇国打疼打怕让他臣服就行,我们也给这位新南越王看看,这南越国的天下是怎么来的,至于夜郎国,踩上一小块地方,让他们感觉到压力就行,现在还要给他们个面子。”

“你还说我,自己做事不一样要爹指点。”吕玮终于抓住了一个反击的机会。

“怎么,练了几天就觉得自己不错了,”吕钦见过的世面多了,不可能给这位还未出茅庐的小弟抢了风头,“要不要咱门两个比比?”

“比比就比比,谁还怕了你不成!”吕玮道。

“好啦,”吕嘉轻喝一声,他可不想两个儿子现在就打起来,“你练的功夫和你大哥两军阵前的厮杀还是不一样的,改日我给你介绍一位高人,或许对你的功夫有好处。”

“他很厉害吗?”吕玮道。

“强你十倍!”

吕嘉的话一刚落,忽听到屋顶传来“嘎巴”一声,似乎是屋顶脊瓦被踩碎的声音。

“谁?”

吕钦、吕玮二人同时大喝一声,抄家伙就冲了出去,到了门外一看,两只黑影正飘然从房屋顶上离去,吕钦一个纵身上了屋顶,几乎在同时吕玮也飞身跟了上去,但对方却似乎并不想和他们交手,几个起落就已经在数十丈开外,闻声而动的太傅府家将高手纷纷跃起阻拦,但没有一个能挨着人家边的,一会功夫,那两个身影就在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吕钦吕玮兄弟俩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怎么,没追上?”吕桧问道。

吕钦摇了摇头,吕玮则一屁股坐在椅子之上,脸上写着说不尽的沮丧,刚才还豪气云天,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现在连两个偷偷跑入家中偷听的毛贼都追不上,这让他这牛以后还怎么吹。

倒是吕嘉老谋深算,似乎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多少,喝了口茶缓缓的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就是差距啊。”

“这会是什么人呢?功夫这么好!”吕钦不解的道。

“会不会是王上身边的高手?”吕桧道。

“不会,”吕钦道,“他身边那些人的功夫我知道的,怎么也到不了这样的地步。”

“那要是他请的外面的人呢?”吕嘉道。

“这怎么可能,”吕钦道,“他自己出不去,就算出去也有我们的人跟着,怎么会有外面的人?”

“你总不能把从他身边出来的每个人都跟着吧?”吕嘉道。

“爹,这么说您认为这是王上那边的人?”吕钦道。

“我只是一种推测,”吕嘉道,“不要老想着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可能还是很多,除了那边的,长安那边的有没有可能?其他周边小国那边的有没有可能?还有……”

吕嘉忽然停了下来,突然想到的事让他浑身一冷,额头竟然有细汗浸出。

“爹,你想说谁?”吕钦也感觉有异,“难道是您所说的那位非常厉害的人?”

“这不大可能啊,”听这口气他并没有完全排除自己的怀疑,“但也有可能是他做的一些事情引来了一些不相干的人。”

“你是说大汉境内的江湖势力?”吕钦道。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吕嘉道,“大汉境内能人异士很多,我们也不能不防啊。”

“那他们偷听的我们的谈话有没有关系啊?”吕玮道。

“哈哈哈,这倒不要紧,”吕嘉道,“只要不是我们直接说出来的,只要别人没有证据,我们就从来也没说过,也没人敢硬安在我们头上,就算他们心里想着这是真的,他们也未必敢说出来。”

“那要是大汉境内的人呢?”吕钦道。

“那就随他们听去吧,”吕嘉道,“哪个大小朝廷没有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呢,好在其他的内容我们并没有说什么。”

“看来我们的防卫也要加强一下了,否则让人家爬到了屋顶都不知道,这说出去都成了笑话。”吕钦道。

“这些卫士们是该整整了,”吕嘉道,“我们的势力太大,一直没有什么事情,他们享福享得太多了。”

第二十七章 南越阴风-4:神秘联系

从太傅府飘然而去的当然是麒麟剑士阴柔和他的弟子林枫了。

那“嘎巴”声也是林枫听到吕嘉说有个十倍于吕玮厉害的人,他忽然想到一个人,脚下一紧,踩碎了一只瓦,这才使他们的偷听戛然而止,但就这样,他们依然获得了不少的消息。

“师父,您说这吕嘉这么一个小国的丞相心怎么那么黑呢?”

已经回到客栈的林枫,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点耿耿于怀,不找师父说说他可能这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这有什么呀,”阴柔微微一笑,“只要有朝堂的地方就少不了这种争斗,真实的情况要比你听到、见到的残酷得多。”

“哪这个南越王还做什么劲呀,自己说了都不能算的。”林枫道。

“你以为那个坐在最高处的人都能说了算吗?”阴柔道。

“那当今的大汉天子不就很厉害吗?”林枫道。

“你以为当今天子一直就是自己说了算的呀?”阴柔道。

“难道不是?”林枫自己也开始好奇。

“历代皇帝自己掌权都不是那么容易,”阴柔道,“高祖建立了大汉,他自然是自己说了算,但在高祖驾崩之后,却一直是吕太后把持着朝政,到了景帝时期,又是窦太后把持,我们现在的年轻天子,也是在被窦太后压制了五六年之后才真正获得了做主的权利,就这样还有现在的王太后和一些外戚不断的掣肘,很多事情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那怎么说太后都还是皇家的人啊。”林枫道。

“但跟太后同姓的那些娘家人可不是皇家人啊,”阴柔道,“他们一样也可以骄横跋扈。”

“这一点都不好玩,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做皇帝呢?”林枫道。

“那就是每个想做皇帝的人都想着有一天能像当年天子那样自己说了算。”阴柔道。

“这也就[百书楼]是吕嘉时时刻刻防着、压着南越王的原因?”林枫道。

“当然了,”阴柔道,“如果真让这个南越王掌了权,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吕嘉满门了,他们当然害怕了。”

“看来这做皇帝、做王、做大臣的都不容易啊,”林枫道,“还是我们这些人舒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成天的勾心斗角。”

“哈哈,你也太小看这个江湖了,”阴柔道,“老话说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就算你不在这方城之内,麻烦一样可以找上你。”

“你是说天工山的翁门主?”林枫道。

“天枢门的那位孙门主也是一样。”阴柔道。

“哦,对了,他们后面可能面临的是同一股江湖势力。”林枫道。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吃不住劲?”阴柔道。

“嗨,我是听到一句话,心里一恍惚,脚下的劲就有点泄了。”

今天林枫因为踩碎了屋脊上的瓦片结果被人发现,他这一路上已经是满满的懊悔了。

“哪句话?”阴柔道。

“吕嘉说有一个很厉害的人,武功比他儿子里要强十倍。”林枫道。

“你想到了谁?”阴柔道,“那位在火神凹出现过的灰衣老者?”

“师父,您也这么想?”林枫道。

“以翁锐现在的功力,在他手下也只能走十招,”阴柔道,“放眼江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对,就是这个人,”林枫也有点兴奋,“如果真是这样,看来这个灰衣老者背后的势力就是南越这个小朝廷了。”

“但这还需要更多的证实,”阴柔道,“我们还没有他和吕嘉直接来往的证据。”

“如果他们真的有来往的话他们会干些什么事?”林枫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阴柔道,“这两人都算是个厉害角色,他们要是真的走到一起,一定会是巨大的利益牵连。”

“吕嘉这么一个小国丞相也算厉害角色吗?”

林枫有点不以为然,他当然认为那个灰衣老者才是厉害角色。

“当然啦,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南越国,”阴柔道,“它盘踞南越之地,挟周边几个属国,纵横号称万里,在大汉初年和汉朝军队几次交手都没落下风,这么大的地方,那么多人,这举国的力量那也是不容小觑的。”

“那他们会谁帮谁?”林枫道。

“这个难说,”阴柔道,“从今天晚上我们两人听到的内容来看,这个吕嘉其志不小,一切在握却不肯走上前台,他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很多事情他不方便的时候可能有个江湖人出面会比较方便。”

“那灰衣老者又能得到什么?”林枫道。

“这得看他的追求了,”阴柔道,“一般注重修行的江湖人极少和朝廷之事纠缠,江湖的事也都是用江湖的办法去解决,如果插手朝廷的事,那他的目标就不至于江湖了,朝廷的地位、势力和享受都非江湖可比,哪怕是一个小朝廷都很厉害。”

“那他问天工门要那么多钱,是他自己用,还是要给南越用?”林枫道。

“天工门的钱没有那么容易拿到,”阴柔道,“江湖上凭拳头刀剑说话的时候比较多,他要那么多钱也没啥用,要是他真要搜刮大量的钱财,就可能有其他的目的。”

“如果天工门拿不到,他会从其他地方拿吗?”林枫道,“有钱的地方多的是,但有天工门实力的却不多。”

“这还真说不定,”阴柔道,“这个人的行事十分诡秘,现在连我也没有看清他到底是何用意。”

“如果他能弄到钱他会把那些钱财弄到南越国来吗?”林枫道。

“这倒是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可能性,”阴柔道,“吕嘉要做的事很费钱,而吕嘉手里的权力可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这样倒能两全其美。”

“那么多钱他们怎么弄过来?难不成都换成金子?”林枫道。

“对吕嘉来说,这些钱到了南越没多少用处,就算是金子也一样,”阴柔道,“南越地处偏远,各种物资都十分匮乏,铁器、铜器等重要东西大汉更是不准往这边卖,不光百姓日用,打仗也要用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才是这边需要的。”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这边这些东西的买卖交易,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东西从大汉那边流过来。”林枫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阴柔点头道,“或许从这里面还真能看出一些门道,可以发现一些他们之间联系的蛛丝马迹。”

第二十七章 南越阴风-5:巧遇

阴柔还真听了林枫的建议,第二天就到番禺大街上看人做生意去了。

他还真没想发现什么,因为那毕竟只是个推想,到底有没有人做这件事他也不知道,但闲着也是闲着,有个目标去转转也是好的,至少也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去看看南越国。

这小国也是国,况且这南越国其实也不小,跨万里之疆,挟周边小国,这国都番禺所聚的人口也是不少,显现出比大汉境内诸多州郡之城还要繁华许多的景象。

这里除了王室百官宫府,还有臣属国的驿堂馆舍,大汉的使节馆驿自然也是威风八面,还有一些巨贾富户,社会名流,几乎把城中一大片一大片地都占了下来,相互相隔不远,房屋巍峨,各具特色,道路宽敞,车水马龙,还真有点王者之气。

杂于这些宫府馆舍之间的是无数的百姓,大街小巷穿梭其间,人来人往,各种茶楼、饭铺、日杂、百货、修补、匠工应有尽有,可以说这三教九流、三百六十行,就没有你找不到的,这既是对这里居民提供便利,也是他们赖以生活的营生,笑脸相迎,笑脸相送,高声吆喝,低声谈笑,好不热闹。

这些买卖都是养家糊口的小本生意,要想看大一点,那就要去东西两市,那是番禺城里大商户最集中的地方,不光有本地的大户,还会有许多外地前来贩卖的巨贾,有些官府专卖的物品在这里也能看见,小商小贩也能找到地方,无论是大手笔买卖,还是零敲碎打的挑拣,在这里都不稀奇,吸引前来采买的人也是熙熙攘攘,一片红火景象。

阴柔和林枫先去了东市,一圈挤下来人倒是出了一身臭汗,但也没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无奈他们又转向西市,但还没到,却意外在西市口上碰到了四个人,一看还都认识,这可把他们给乐坏了。

“龙兄,怎么是你?”阴柔惊道。

“季门主、孙门主,你们二位怎么也到了这里?”林枫也是惊讶不已。

“阴大侠,林少侠,我们也是刚到。”季孙二人也赶紧上来招呼。

“阴大侠,林少侠,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龙玉开心的道。

“阴大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龙沔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正是,这时近中午,我们正好可以找个地方喝两杯。”阴柔道。

“请!”龙沔道。

龙沔、孙庸他们怎么也到了番禺呢?

在瑶枢山庄,由于龙沔和季瑜的及时赶到,才使得孙庸和龙玉再次脱险,但孙庸的儿子孙珏却还是控制在星枢子等人手中,如此接近,却又功败垂成,这让孙庸和龙玉再次心疼不已。

这场大战尽管再次展现出了孙庸在武学上的进境,但要说能很容易就战胜星枢子这样的前辈,看来他还是有一段路要走,龙玉虽说这些年也很有进步,但和这些顶尖级的武林高手来说还差一个级别。

由于孙龙二人均有伤在身,龙沔到附近的镇子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先给他们处理了伤口,大家这才安息。

那里离瑶枢山庄不远,但有龙沔在,倒是不怕他们前来偷袭,但找孩子的事只得半道搁下,他们也不想因逼得太紧给孩子带来危险。

只要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这件事总还有交涉的余地。

在那里,孙庸将他和龙玉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所想都和岳父龙沔说了,龙沔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他并不担心这后面有多大事,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但如果这些人惹的事把天给捅漏了,会不会危害到他的外孙,这才是他的重点。

过得两天,孙庸和龙玉刚好一点,他们就迫不及待地继续朝南,他们一定要去南越看看,到番禺走走,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后面主使了这一切。

虽说耽搁了几天,但这些人的脚程都很快,快到番禺的时候,他们竟然赶上了在横浦关那队运送货物的商人,一打听,竟然是大汉境内有名的商帮九重门的人。

九重门的人和星枢子的人有关系,这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星枢子虽威胁他们不能往外说,但跟踪去查查清楚还是可以的。

他们放慢速度不近不远的跟着,路上人也多,到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这一跟竟跟到了番禺的西市,九重门的人热热闹闹的把带来的货物交给了当地的几位商人,拿着不少钱去番禺城里寻开心去了。

这看起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一次交易,但龙沔和孙庸他们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很多人、很多事都和这些货物联系在一起,要没点什么事情这也太不符合常识了。

货物已经进到了几家货栈库房,孙庸他们装作做买卖的到这家客栈去这几家看了,没看出什么异样,龙沔他们过去同样没什么发现,人家只是在正常做生意,看多了还怕引起人家怀疑,就只好先走了出来再做打算,谁知一出来就碰到了阴柔和林枫二人。

“龙兄,你们这一路收获还是不小啊。”

在一家饭庄的雅间里,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阴柔听了龙沔一群人的经历和发现,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慢慢有了关联。

“这还有许多事情弄不明白,这哪谈得到什么收获呀,呵呵。”龙沔无奈的呵呵一乐。

“很多事看似没那么重要,但要把它关联起来可能就会看出一些门道,我已经咂摸出一些味来了。”阴柔道。

“阴大侠,那您快说说您到底看出什么来了?”孙庸急道。

“我们在八公山的时候就说过,星枢子有可能和骚扰天工门的灰衣老者是一伙人,对吧?”阴柔道。

“是啊,当初是有这么一个推测。”孙庸道。

“那也就是说,星枢子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有可能就是那位灰衣老者授意而为的?”阴柔道。

“也可以这么说。”孙庸道。

龙沔、季瑜也点着头觉得有些道理。

“如果前面的假设能够成立,那这后面的偷运禁物过关也应该是他的授意了。”阴柔道。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季瑜道,“他这一个武林人物要这么多禁物做什么?”

“呵呵,这个加上我们的见闻就不难解释了,”阴柔道,“林枫,你把我们见到的事情和大伙说说。”

“好的,师父,”林枫道,“我和师父来到南越番禺,也是为了看看这里和那个灰衣老者或者和星枢子他们有什么关联,我们到了这里,也去了很多地方,知道这南越国刚刚换了南越王,当朝丞相吕嘉声势极大,权倾朝野,连大汉天子都封他为南越太傅,南越王也对他颇为忌惮。”

“这个吕嘉我也听说过,你们见到他了?”季瑜道。

“见了,还一天内见了三次。”林枫道。

“三次?他请你们到他府上去了?”季瑜很是好奇。

“哈哈哈,他府上我们还真去了,不过不是被请去的,”林枫道,“师父发现这家伙天快黑急着去王宫见南越王,肯定是有急事,但出来的时候却生了一肚子的气,估计他回去一定会发泄发泄,没准会说出点什么,这样师父和我就偷偷去了太傅府。”

“看来阴大侠在太傅府一定是有所收获了,呵呵。”龙沔轻声笑道。

“要说发现还真是有点,”阴柔道,“一是这位南越的太傅、丞相吕嘉,不光手握朝政大权,还其志不小,对新继位的南越王赵婴齐颇为不满,甚至有取而代之之意,这朝中勾心斗角的事情我们就不多说了,重点是他提到一个人,似乎和他还有密切的来往,他甚至说这个人的功夫要高出他的小儿子十倍?”

“您觉得这是一般的推崇还是一种实力的肯定?”龙沔道。

“他两个儿子武功都不弱,我看这不像随便说说,”阴柔道,“遗憾的是我们偷听到这里就被发现了,就只好退了出来。”

“你们被发现了?”孙庸、季瑜、龙玉都感到不可思议。

“嘿嘿,都怪我,”林枫不好意思笑道,“一听到那个人很厉害,我心里忽然想到一个人,脚一下子没吃住劲,就把一片瓦给踩碎了。”

“这么说你们认为那位灰衣老者就是他说的那个很厉害的人?”龙沔道。

“如果他说的是实情,我还想不出第二人来,”阴柔道,“我们推测这人应该盘踞在南越一带,他后面也应该有极强的势力,但我们一直就没有往南越朝廷方面想,其实这么一个人,要想做点事,和他相关的人也应该是极厉害的人才对,这样看来,他们有关联的可能性极大。”

“阴大侠,那这和星枢子他们也没有关联啊?”儿子在星枢子手上,把星枢子的背景弄明白对龙玉来说是最重要的。

“这个我和师父也分析过,”林枫道,“这个灰衣老者在大汉境内针对天工门搞了不少事情,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他确实需要很多钱,二是他这只是一道幌子,后面可能还有更为厉害的动作。”

“这江湖之中用钱办事的也不少。”这个孙庸深有感触。

“江湖手段虽多,但他一个这么高境界的武林人士要那么多钱去解决问题的可能性不大,”林枫道,“如果是这样,那他这些钱也可能是为别人筹备的,比方说为吕嘉,他可是用钱的地方很多。”

“吕嘉不是丞相吗,他儿子还管着府库,他还缺钱吗?”季瑜道。

“府库虽是他儿子管,但南越王也少不了他的眼线,”林枫道,“有些事他可能不想用府库里的钱,也可能为躲避大汉朝廷的眼线偷偷再给南越建一个府库也说不定。”

“但光是钱不能吃也不能用啊?”季瑜道。

“季门主说的极是,”林枫道,“南越是个偏远之地,物产也不丰富,要这些钱也没有大用,最需要的还是物资,不管民用还是军用都少不了,要想资助吕嘉,可能给他东西比钱更管用。”

“所以你们就想到了物资?”季瑜道。

“我们就想去市面上走走,就是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这就碰到了你们。”林枫道。

“这么说你们认为九重门运送的货物是灰衣老者送给吕嘉的?”孙庸道。

“这只是个推测,还有待证实,”林枫道,“你们不是刚才也说过吗,他们这些货物里面也可能藏着铁器、铜器、布匹等禁物,如果真有,那我们推测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也就是说,通过这条线,我们就可把灰衣老者、星枢子和吕嘉都串在了一起?”龙沔沉吟道,明显他感觉这说服力还不够。

“那还得看这些货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东西最终又送给了谁?”阴柔道。

“你是说这些东西到了西市只是一个中转站?”龙沔道。

“他们送的很多东西能卖,但如果里面有禁物,那他们就必须把它运走。”阴柔道。

“只要盯住那几家货栈,我们就能找到东西的去向。”龙沔道。

“这个吕嘉在这里这么有权势,他有必要这么小心吗?”季瑜道。

“南越虽只是大汉的属国,但大汉却对这里从来都没有放松过,特别是对这位有权有势的丞相,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阴柔道,“南越王虽处于弱势,但他后面有大汉朝廷撑腰,吕嘉也不敢过于放肆,一步走错,也可能满盘皆输。”

“看来我们得顺着货栈这条线去探探了。”龙沔道。

第二十七章 南越阴风-6:狭路相逢

到底是南越国都,即便在夜半时分番禺也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除了王宫附近不时出现的巡逻兵士,大街小巷也能偶尔见到在夜色中趁凉忙碌的身影,就算是这时候街上出现几个人,或者出现几辆车也不是奇怪的事。

要说这忙碌的地方,东市、西市是少不了的,除了一些小商小贩,很多做大买卖的商人都集中在这里,白天宾客云集,车来货往,到了晚上才有功夫盘点、清理一下物品,算算账,为明天的生意做些准备,因此这里到半夜也不算安静。

在西市这些还在忙碌的店铺不远处,有几双眼睛在黑暗中从不同的方向一直盯着这里,但令他们奇怪的是,他们特别关注的那几家店铺都很安静,倒没有别人那种忙碌的景象。

这不同方向看着的是两拨人,其一是龙沔和季瑜,另外一拨是阴柔和林枫,因为龙玉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孙庸的身体也是刚刚恢复,这两人就被留在的客栈之内。

这个阵容还是挺庞大的,麒麟剑士阴柔,再加上两位直追前辈的年轻高手,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龙沔,这几人已经是江湖当今江湖顶尖级的存在,无论什么情况,他们应付起来都应该不难。

一直到下半夜,整个西市都已经安静下来,灯也没了几盏,但那几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的有点反常,这倒使得暗中的这几位更坚定了这几家有问题的判断。

大概到了丑中时分,西市之外倒是起了动静,有几辆马车陆续驶进了西市,不偏不倚,就停在了这几家店铺的门口,片刻功夫,就有人开门,然后就听到有人往车上搬东西,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盏茶功夫,既没有打灯,也没人说话,完了马车盖上遮幔,立即离开,几家店门依旧关闭,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从车轮碾过石头地面的声音,听得出车上被装了十分沉重的东西,这和他们的推测又近了几分,等这些车走远,他们几位才从暗处悄悄出来,相互一示意,就朝刚才的那几辆马车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或许是这里极少发生大的战事的缘故,番禺的城墙并不是很高,也不算十分宽大,这和长安的城墙差了好几个级别,就连城门也没有北方的那种雄伟,大小只是个意思,但这样,到了晚上依旧需要关门,依旧有人把守。

几辆马车排成一溜到了西门,旁边有门卒出来查看,一阵耳语,便开门放行而去,过后依旧关门回去睡觉。

对后面跟着的几位,倒不必去打搅门卒开门,这点城墙根本拦不住他们,躲过门卒眼睛,一个起跃就悄无声息的到了城墙之外。

城墙之外零零落落的还有一些人家,不过这时候早就进入了梦乡,谁也不会注意到有没有车或者人路过,车子前进的声音和马蹄声在这清静夜里格外清晰,就算是跟在百步之外的人也绝不会跟丢。

再往前走,路边的人家越来越少,渐渐进入田陌之中,所有的马车都响起了鞭声,几辆马车快速的奔跑起来。

凭这几个人的功夫,就算这马车跑得再快他们也跟得上,对他们来说,不算快,但也不慢,也就是半个多时辰,已经奔出将近二十里地,忽然间他们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阻在前面,阴柔刚想上前,就被龙沔拦住,一指旁边小路,阴柔会意,领着林枫悄声没入旁边的黑暗中,而龙沔则带着季瑜顺着这股气息迎了上去。

“站住!什么人?”

在龙沔和季瑜的前面,出现了四个黑影拦在路中,其中为首的一位大汉问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宏厚有力,显然这人功夫不错。

“夜行之人!”

龙沔的说话声音也不大,而且很柔和,似乎并未可以用内力推送,但穿透力极强,听着让人还很舒服。

“哦,”对面之人哦了一声,显然是受到了龙沔声音的感染,“看来阁下不简单哪!”

“凭一句话就知道我不简单,看来阁下也是不简单哪。”

虽嘴里说着,龙沔和季瑜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转眼间就到了离对方十多步的地方。

“站住!你到底是谁?”

对方沉声喝道,身后的三人“嚓”的一下全都抽出了剑,龙沔停下脚步一抬手,季瑜也停在了他身边。

“你们又是谁?”黑漆马虎被对方拦住,还问来问去,季瑜年轻气盛,已经有点不爽。

“是我在问你们?”对方道。

“呵呵,这话说得就有点霸道了,”龙沔轻笑一声,“黑夜时分路上被人拦住,一上来就问你是谁,阁下会说吗?”

“当然不会,”对方道,“我们也不会去不该去的地方。”

“哦,那我倒想知道,阁下认为我们是要去什么地方?”龙沔道。

“我劝你还是别知道的好,”对方道,“知道的事情太多会减寿的。”

“这个你到不用担心,”龙沔道,“各人寿元自有天定,知道不知道什么事情不会影响太多。”

龙沔这时候变得非常心平气和,因为他真的不用着急,只要这些人能在这里和他多磨些嘴皮子,这场架也许就不用打了,阴柔那边可能都把事情给办了。

“你的废话太多了!”对方看来真是没了耐心。

“那以你呢?”龙沔道。

“哪里来回哪里去,”对方狠声道,“再往前走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或许是慑于龙沔深厚的内力,看来对方只是想把他们拦在这里,并没有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样子,但龙沔这时候还不能走,他还不知道阴柔那边的事成了没有。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龙沔道,“本来这路走哪条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不能走我们换条走就是了,现在要这么走了,倒好像我们怕了你似的。”

季瑜在一旁听着只想笑,这位在龙目山天玑门一向都是非常逍遥,就管照自己的想法修炼,平时连对他的父亲天玑老人话都很少,不要说对别人了,今天在这里却是一套一套的,还都是废话,看来这位默默修行的长者这方面的工夫也是极厉害的。

“真想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第二十七章 南越阴风-7:心心相惜

对方为首的大汉已不想再啰嗦,手中的剑一振,嗡嗡直响,身形带动风声飘忽而至,龙沔也是身形一晃迎了上去,双掌交替拍出,与冲上来的大汉的剑风相撞,“嘭嘭”声顿时响起,季瑜也是抽出长剑,踏步如飞,与随后冲上来的三位黑影战在一起。

等到近身相博,龙沔这才看清和他交手的这位大汉有点肥皮大肚,高大的身躯配上宽衣大袖,有股飘然而至的道家气息,身体的肥胖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灵活性,倒是招随身转,气势宏大,剑影绰绰,龙沔长啸一声,一双肉掌上下翻飞,在层层剑影中飘忽穿梭。

龙沔久居龙目山上,潜心于他的道法修炼,无欲无求,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虽偶尔有些同门、朋辈切磋,但都是点到为止,实在是没有过真正的发挥,就算是在瑶枢山庄,也只是聚力毁掉半座房子而已,真正也没和星枢子交过手。

到了这里,忽遇这么一位大汉,不光武功高强,对他竟能形成强大的压力,身上的道家气息也很符合他的胃口,一下子激起了他的切磋之意,不管对方怎么想,把他平时的所学所悟,排山倒海般的释放出来,肆意为之,痛快无比。

和龙沔交手的大汉开始并没在意龙沔,上来就是想速战速决,但几个回合下来,见龙沔能以一双肉掌游走于他的剑影之中,双掌拍、削、扫、点、拿奇招叠出,浑厚的内力使他的掌法散发出磅礴的气势,并一点点把他们相博的间隙推开,这使他颇为惊奇,剑势陡涨,内力催动的剑威瞬间达到了极致,两厢相较,到渐渐显出一些道意相交的味道。

龙沔这边暗暗变得有点惺惺相惜,但季瑜这边就有点不妙了。

季瑜这些年根植于龙目山,将他所见的道门三圣的道法、翁锐的道路不断的融通,其间还不断的和孙庸切磋交流,其进境也是上了几个层次,对于九宫门的第七门太乙门也是到了进出由心的地步,和翁锐、孙庸相较,绝不至于输了天玑门的声威,这种程度,就是放眼江湖,前面的人也不是很多了。

这次出来,一是有要事在身,要寻找孙珏的下落,另外也是想找个机会历练历练,看看自己的长进,到了这个时候,即便看到对方有三个人,他也是自信满满,没有半分畏惧,以一敌三,冲上去就干。

天玑门的剑法功夫也讲道法自然,但更多的是借自然之力、融自然之巧、达自然之威,修暗器机巧之法,却贯通于顺应之道,剑招中藏有暗器,暗器也是剑招,不光气度非凡,威力也是极盛。

这三人上来,颇有不愿以多欺少之意,一人上前邀斗,另外两人只是围着接应,但三五招过后,己方之人就已经频频遇险,不得已再上一人夹击,即便这样,也只是堪堪和季瑜战个平手。

数招过后,也许是对己方两人都拿不下对方的一个小辈感到不满,在旁边的一人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瞅准一个空门,踏上一步,举剑加入团战。

加入进来的这个人显然是要比前两个人强了不少,他不光出招很快,剑上的威能也更强劲,强势带动了整个节奏,这样一来,季瑜就得以更快地节奏去应对,一时间,人影飘动,剑影纷飞,剑气森然。

这样一来,季瑜还真是有点应付不过来了,三个人的强大压力,逼得季瑜身形已经有点散乱,败像已现,他已经无法顾忌下手的分寸,直接把自己的战力催升到极致,完全成了一个拼死一搏的场面,在奋力挡过那个最强对手一剑的刹那,左手的一镖陡然打向对方其中一人,但他却无法再躲过第三个人刺过来的一剑。

就在这近乎两败俱伤的一刻,两道黑影倏然而至,龙沔的指风激射,刺向季瑜的那把剑即刻段成两截,剩下的一半也受到巨震脱手而出,另外一道黑影手中的剑也隔空掷出,将那枚飞镖磕飞。

本来龙沔那边两人战得相当忘我,但这边的三人围攻所催生的萧索杀气气一下子惊醒了两人,引得他们边战变关注这边的情况,看到另外几位越打越上劲,到最后竟成了拼命的架势,他们都不想自己的人受伤,也不想伤害到对方的人,所以到了危急时刻才两人同时出手化解危情。

“天玑门的功夫果然有些门道!”刚才和龙沔对打的胖子道。

“见笑了!”龙沔道。

“天机门的大公子龙沔?”胖子道。

“鸿蒙剑士李尚?”龙沔道。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二人同时放声大笑。

“你好像没到过龙目山?”龙沔道。

“我们好像也从来没见过?”李尚道。

“肥皮大肚能把剑法使得如此有道家风韵,江湖之上除了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鸿蒙剑士我恐怕在想不出来了[]。”龙沔道。

“天机老人也是武林的一座丰碑,见得不多,传说不少,”李尚道,“看这位小哥是天机门的路数,也早就听说天机门有位大公子走的和天玑老人不是一个路子,今天的这套掌法让我在天玑门也想不出第二位。”

“鸿蒙剑士为何会在这里?”龙沔也不是好名之人,互相吹捧一下那就是个礼节,他很好奇像李尚这种修为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就不用打听了吧,”李尚直接就给他回了,“找外孙找到这里我也是理解,但这里却是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还是回吧。”

“哈哈哈,”龙沔朗笑一声,“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搅了。”

论当下的局势,龙沔这边显然是季瑜已经输了半招,现在人家点破来意,他这时间也拖的差不多了,正好借坡下驴,赶紧撤了,日后也好相见。

至于在这里碰上了鸿蒙剑士李尚,不论结果好坏,这也总是个收获。

就在龙沔和季瑜转身离去片刻之后,在离他们数里之外的地方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升上天空,然后在空中炸开,爆发出一团明亮的火花。

“示警!快走!”不远处只听李尚大吼一声,带着几人飞身离去。

龙沔和季瑜相视一笑,说明阴柔那边已经得手,也赶紧加速离开,这个时候,他们可不想再上去凑什么热闹。

第二十八章 意料之外-1

就在翁锐秘密处理他和九重门事情的时候,九重门的两位堂主被杀,不出意外的,江湖很快传出了天工门为报复九重门退股要挟这件事,杀了两位堂主以示警告。

翁锐觉得他去九重门这件事做得极为机密,不太有泄露的可能,要么九重门内确实有内奸,还是比较高层的人物,要么就是有人在用这种方法警告九重门,不管翁锐去没去这件事都会发生。

针对这件事,翁锐通过他们的秘密通道和九重门的大师兄李豫商量过,他觉得内部他已经在暗暗控制,出内奸的可能性不大,更大可能还是后一种,这不仅可以警告九重门,还可再次抹黑天工门,在江湖制造别人对天工门的恐惧。

现在翁锐、朱山、沌信还有君桃等一干人等,已经对这些事见怪不怪了,也不去理他,只是在暗暗调查这些人的一些线索,好弄清楚他们的根脉。

但就在这时候,江湖却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玄墨门门主皇甫正邦忽然暴病而亡,年仅五十八岁,整个玄墨门也忽然变得噤若寒蝉,连看天工门这阵子一直被抹黑笑话的功夫都一下子就没有了。

就皇甫正邦的武功而言,在江湖连三流都算不上,但这人却有一样非常出名,他是有名的能工巧匠,在天工正式出现在这工门江湖之前,他简直是这一行的泰斗,很多官府、王侯、大户都请过他去做过伙计,他们的分号几乎开满了大汉境内的各个州郡。

玄墨门的总坛在豫州雎阳,这里是墨子墨翟的故乡,玄墨门成立之初就把他奉为师祖,并把这里作为玄墨门总坛所在地,皇甫又是当地大姓,这还真让他在前辈圣人身上赚了不少便宜。

皇甫正邦不光是个能工巧匠,还是个精明的商人,有了他几十年的打理,再加上雎阳周边数百里皆膏腴之地,物产丰富,民间富庶,这才有了玄墨门今日之辉煌。

按理说玄墨门这阵子给天工门添了不少堵,本来还过得去的关系现在各地都有点水火不容了,这次门主暴病而亡,天工门高兴还来不及呢,谁还有心思上门去吊唁呢,但翁锐却决定去,而且是大大方方的去。

本来朱山是坚决反对的,但当翁锐说出三条理由之后,朱山不但愿意前往,还立即备上了一份凭吊之礼。

翁锐觉得,一是这皇甫正邦年岁不大,这死的有点突然,这后面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二是他们前一阵子确实分析过,灰衣老者他们这么抹黑天工门,客观上给玄墨门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会不会把他们当成了养肥的猪来宰;三是朱山出道这些年,没有少和他们打交道,于情于理在这个时候都应该去吊唁一下。

从荆州到雎阳虽有千里之遥,但快马加鞭两天也就到了,翁锐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皇甫正邦出殡大礼,玄墨门是当地大户,宾客自然络绎不绝。

“去给里面传个话,就说天工门门主翁锐前来给皇甫门主行吊!”

翁锐、朱山和沌信一行人来到皇甫正邦的府邸,这一行人虽鞍马劳顿,但气势不凡,在这门口有没又人认识,竟成了只有人看没敢上前迎接的架势。

这朱山看了当然生气了,我们老大来了竟然没人接待这怎么行,自然高声把翁锐的名头报了出去,结果吓得门前接待的人“啊”了一声就往里跑,连个招呼都不打。

片刻功夫,玄墨门出来数人,都着重孝,为首的是其少主皇甫嘉,后面还跟着玄墨门的总管马成,同时也不意外地看到了江都分堂堂主宁鑫。

“皇甫少主好,”朱山赶紧上前介绍,因为翁锐和沌信这位少主都没有见过,“这位是我们的翁门主,这位是我们的祭律沌信。”

“翁门主好,朱掌司好,二位掌祭好,”皇甫嘉深施一礼道,“家门不幸,让诸位费心了。”

“皇甫少主,”翁锐道,“我虽和皇甫老门主素未谋面,但早就听闻他艺德广布,对这个行业影响极广,也是年青一代的榜样,这次惊闻噩耗,实在不敢相信,特来凭吊,以表敬仰之情。”

“天工门乃江湖大派,翁门主能有如此盛情,皇甫嘉感激不尽,”皇甫嘉躬身礼引,“翁门主请!”

翁锐一行来到灵堂,手捻三柱烛香,面对皇甫正邦的灵位,拜了三拜,将烛香稳稳地插在香炉之中,行了平辈之礼,而朱山、沌信、君桃等上前行了晚辈之礼,一直作陪的皇甫嘉这才延引他们到外厅坐定。

“翁门主,你们长途奔波,鞍马劳顿,先喝口热茶,稍事休息,我再安排酒食。”皇甫嘉面色沉稳,非常客气的亲自给翁锐一行递茶。

这个皇甫嘉,是皇甫正邦的大儿子,今年有个三十五六,正是年轻力壮时期,这些年玄墨门能发展的如此迅速,也有他很大的功劳。

他不但在技艺上有超乃父之势,就算是在生意调配人际交往上也已经成了皇甫正邦的左膀右臂,平时各地各堂口有事都会先跟他汇报商量,重大事项才会惊动皇甫正邦。

皇甫正邦从骨子里是个匠人,他对技艺要比武艺热爱得多,所以他的工匠技艺也要比他的武艺好得多。

但到了皇甫嘉这里,在这个大时代年轻人有更加广阔的眼界,交往多,看中的机会也多,同时对武功也颇为在意,拜过不少名师,倒是在这方面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的父亲。

虽说玄墨门也算半个江湖,但以前很少听说他们和谁有过正面的冲突,这次和天工门虽有些不爽,但也算不上冲突,充其量是对近些一直受其压制的一种发泄吧。

这种发泄从天工门开始倒霉起,最先就是隔岸观火看看热闹,到后来天工门声誉受损他们也借机和其他一些同行起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使得他们迎来了很多机会,虽有抢生意之嫌,天工门的各地工部都很生气,但亦无话可说,怎么说都是人家主家自己做的决定。

这些事情都是在各地工部、堂口之间发生的,有没有皇甫嘉的授意就不得而知了,但这种不快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有了这些嫌隙,使得往翁锐的上门吊唁显得格外有意味,同时皇甫嘉的接待也很是淡漠和低调。

“皇甫少主,”翁锐道,“令尊正值壮年,怎么一下子会突发疾病,这确实让人感到非常意外。”

“唉!”皇甫嘉轻叹一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岂能是人力所决定的。”

本来翁锐是想问问到底皇甫正邦得了什么病,但皇甫嘉的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莫非是皇甫老门主遇到了什么意外?”沌信可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这都是本门内部的事,不说也罢。”皇甫嘉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这么说真是有什么意外?”虽然皇甫嘉什么都没说,但他话里的意味连朱山都听的出来。

“是不是我们出点什么意外你们才高兴啊?”一直坐在一边的玄墨门江都分堂堂主宁鑫道,他的眼神里不光充满怨恨,还有这些人不断对他们少主发问的不满。

“住口!不许对朱掌司这样讲话!”玄墨门的大总管马成制止道。

“他们……”

“你还说!”

宁鑫显然还有怨气没有发泄出来,但被马成严厉的眼神压了下去,这个马成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跟了老门主很多年,他太知道这江湖的险恶,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让你们见笑了。”皇甫嘉并没有责备宁鑫,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皇甫少主不要误会,”翁锐道,“最近江湖不太太平,我们这次来一是凭吊皇甫老帮主,另外也是真的想了解一下玄墨门有没有什么为难的事,看天工门能不能帮上忙。”

“感谢翁门主念怀,”皇甫嘉道,“玄墨门不算什么武林门派,只是一支商帮,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能解决,就不劳天工门援手了。”

这句话可以说已经很不客气了,我们和你们武林门派不同,只是一个商帮,我们有我们解决问题的办法,就不劳你们挂念了。

说实在的,翁锐一行到这里来还真没有想给玄墨门帮忙这么简单,但被人当面这么说确实有点过分,这朱山就有点憋不住了,谁还没点暴脾气呢?

还没等朱山爆发出来,就被翁锐抬手拦住了,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吵架的。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少门主,仙工坊老班主穆襄求见,好像有事挺急的。”

“我这里有客,让他们先休息一下。”皇甫嘉道。

“我这就去安排。”老总管马成站起身来道。

“不用了,”翁锐站起身来道,“今天是皇甫老门主大礼,来往宾客很多,我等既已行过吊唁之礼,就不在打扰了,就此别过。”

“翁门主远道而来,一口饭食都没用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说什么也要吃碗素斋再走。”皇甫嘉也马上站起来客气道。

“这都是小节,皇甫少主不用客气,”翁锐道,“江湖之上总要相见,我们日后再找机会相续。”

“既是翁门主执意要走,哪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皇甫嘉拱手道。

说完众人起身相辞,皇甫嘉也一直送到大门口,在哪里,他们见到了急急赶来的仙工坊老班主穆襄还有几个随从,这几人除了一脸疲惫,还带有些许的惶恐,翁锐他们也没有和他们说话,只是微微致意,就出门上马离去。

第二十八章 意料之外-2:仙工隐痛

“你说他们什么意思呀,难道还怀疑是我们把皇甫正邦弄死的吗?”

从玄墨门出来,朱山就一肚子的不高兴,没走出多远他就忍不住了。

“呵呵,山子你还是没抓住重点。”翁锐笑道。

“什么叫我没抓住重点,”朱山不服气的道,“我们一去就甩脸子给我们看,我们是去吊唁的,可不是送上门去受气的。”

“你怎么看?”翁锐没有理朱山的唠叨,转而问沌信道,他在这方面的分析却确实经常会有独到的见解。

“这皇甫老门主还真不是外面传的暴病而亡这么简单。”沌信道。

“嗯,你说说看。”翁锐点头道。

“我是这么想的,”沌信道,“本身这件事就有疑点,门主问了,朱掌司和我也问了,皇甫少门主虽没有正面回答,但他并没有否定这件事,也就是说,皇甫老门主抱病而亡这件事有很大的蹊跷。”

“哪这皇甫正邦是怎么死的?”朱山道。

“这里面门道就大了,”沌信道,“也许就是我们所猜想的也说不定。”

“你是说那些人为了问他们要钱直接杀了他们的门主?”朱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对方行事残忍,为达目的杀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翁锐道,“这里面死的人还少吗?”

“你是说他们把这个也会嫁祸给我们?”朱山急道,这里面的冤屈他大了去了。

“这倒不会,”翁锐道,“很清楚皇甫嘉知道他爹是怎么死的,但却不愿意对我们说出事情,说明他们在这件事上对我们有所顾忌,否则我们连门都进不了就会打起来。”

“这么说他们怀疑我们与此有关?”朱山道。

“这也不会,”沌信道,“人家只是怀疑在这个时候你来吊唁的动机,毕竟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从你手上抢走了那么多的生意。”

“怪不得那个宁鑫对我恶狠狠的,我还以为这家伙犯了什么病了。”朱山道。

“你们还别说,没准这件事里面还真会牵扯到我们。”翁锐若有所思道。

“您是说他们会拿我们作为筹码?”沌信道。

“否则他们前面走了那么多棋,到底想做什么?”翁锐道。

“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能拿我们做什么筹码?”朱山道。

“这个我还说不准,”翁锐道,“不过要能找到那些人就能知道。”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朱山急道,“那我们现在再回去问问那个皇甫嘉,到底是谁在搞古怪?”

“这个他不会告诉你的,呵呵,”沌信笑道,“但有一个人或许能告诉我们。”

“谁?”朱山急道。

“穆襄?”翁锐也眼睛一亮。

“门主猜得没错,”沌信道,“我注意过了,这个穆襄不光来得急促还十分惶恐,他和我们一样不是专程来吊唁的,他还有别的事要和皇甫嘉商量,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应该也有麻烦了。”

“这么说那些人已经找到了他?”朱山道。

“这你就要去问他了。”沌信道。

“那我们去哪里问?”朱山道。

“去他的府上。”翁锐道。

仙工坊的总坛所在地在沛郡的相城,也是中原大地一处重要的人文重地,它距离雎阳并不是很远,不过两三百离地,打马扬鞭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仙工坊的崛起要比玄墨门晚一些,或许是看到这一行的钱好赚,祖上也有这样的手艺,也跟着玄墨门做了起来,在这一行受玄墨门影响颇深,很多外部的据点堂口都和玄墨门离的很近,行动上也一直以玄墨门马首是瞻。

像他们这样的关系,在玄墨门发生了如此大变故之后,应该早早在那里致礼相携,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羁绊,这本来只是翁锐他们的一个推测,等到了穆襄的府上,他们的推想很快得到证实。

到底都是有钱人,仙工坊的规模还是很大,至少看起来不比玄墨门小,并且和玄墨门的风格迥异,显示出自己独特的技艺,这也算它在这一行立足的本钱。

仙工坊的一些人还是见过朱山和君桃的,他们见天工门的人直接到了穆襄的府上,原来的惊恐还在眼里,新的恐惧又压上额头,听说他们是来找老班主穆襄的,连连说穆襄不在,连让进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穆老班主不在,”朱山脸拉下道,“我们刚在玄墨门见过他,我们是他请来商量事情的。”

“那我们老班主呢?”管家道。

“他在那里还有一些事情和皇甫少门主相商,让我们先来这里等他。”朱山编起这种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坦坦荡荡,像真的一样。

“真的?”管家还是有些疑惑,怎么说前阵子仙工坊跟着玄墨门和天工门闹的并不是很开心,这怎么就一下子走到一起来了呢?

“怎么,你不信?”朱山眼睛一瞪道。

“不不不,我信,”这一瞪管家心里一下子就没底了,这伙人也是惹不起啊,听说他们最近为了报复可是杀了不少人,说什么也不能得罪啊,“诸位请跟我来。”

就这样,穆府管家把翁锐一行人安顿好,上好酒菜好好招待,自己是一会一趟的往门外跑,他从来就没这样急着等老班主穆襄回来,看来他真是怕了。

翁锐他们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这吃完饭的茶也喝得有点乏了,看看天色将晚,总算是把穆襄给等了回来。

这个穆襄六十岁不到,样子却像个干瘪的老头,看来所遇之事对他的压力确实很大。

对他来说纯粹就是一工匠,就是做生意的,整个门派里面练武的本就没几个人,也练得不咋样,就算是遇点事,那也只能就事论理,不行就做些让步而求安。

奔波了一天下来,人已经精疲力乏,却在门口听说天工门的一干人还在里面等着,惊得他几乎跌倒,在门口还转了半天的圈,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甩甩袖子走了进去。

到了翁锐他们歇息的内厅,一番客套之后,穆襄把所有的仆佣都打发走,连管家也没留,只是告诉他远远的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何事让穆老班主如此惊恐?”看着穆襄坐定,翁锐这才开口。

“唉,我先给翁门主告个罪吧,”穆襄长叹口气道,“以前我们各地的分堂对天工门多有得罪,这都是势力短见,还望翁门主不吝海涵。”

在玄墨门皇甫嘉还是有些骨气,端着架子,对翁锐他们也是刻意的保持着距离感,但到了这里,穆襄倒是一下子显得十分低调。

“这个穆老班主倒不必挂怀,”翁锐道,“前段时间双方虽有些不快,但根源不在你们身上,那些都是小事,不提也罢。”

“我是小心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这点家业恐怕是要折在我手里了!”穆襄的语气相当的无奈。

“穆老班主何故如此?”沌信道。

“说句让你们见笑的话,”穆襄道,“我们就是做点小生意的,没什么宏才大略,我知道这钱也是挣不完的,也不是一定要抢你们的生意做,所以也请天工门给我们留条路走。”

“穆老班主,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这朱山已经被人冤枉怕了,一听这话茬就要炸,“听你这意思好像是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仙工坊的事情?”

“这哪里有什么对不起的,”穆襄道,“本来是谁的钱再拿走也无妨,只是要图个和气。”

“穆襄……”

朱山真的炸了,他一下子站起来直指穆襄,沌信赶紧上前把他拦住,而穆襄却在哪里坐的稳稳的,但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这么说是有人要你们拿钱出来?”沌信道。

“这…这你们真的不知道?”穆襄的眼里满是惶惑。

“我知道什么?”朱山怒道,“现在不管谁发生点什么事情都往我们天工门推,你们到底有证据没有?”

“噢噢噢,”穆襄噢了半天,忽然间脸上就堆出了很多笑容,“朱掌司息怒,这都是误会,老朽在这里赔不是了。”

“这你都没说什么事情,赔什么不是?”朱山道。

“没事,没事,都是我老糊涂了。”穆襄继续笑脸相迎。

“穆老班主,”翁锐道,“莫非您有什么不方便?”

“没有,没有,”穆襄道,“都是些小事,是我自己想多了,不说也罢,呵呵。”

这个穆襄的态度变化太快,在场的人都感到难以适应,竟出现了一些尴尬,大家都沉默起来,倒是君桃打破了沉默。

“穆老班主,如果是各地工部有什么不当行为,您老就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们?”君桃道。

对于他们今天的来意君桃当然知道,既然穆襄说有些小事,那他一定就要问问,他跟着朱山就管的是这些事,同时也算是进一步的探一探口风。

“哦,这真不劳君桃掌祭大驾,我们自己处理得了。”看来这穆襄是真的想把这话题关住了,不管怎么问,他都不愿再说。

“既如此,那我们这次真是打扰了。”既然人家不想多谈,翁锐也想结束谈话。

“嗨,打扰倒是没有,”穆襄道,“这次能够惊动翁门主大驾,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沌信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自己啥也不说,却探问我们来了。

“其实也没啥,”翁锐道,“皇甫老门主暴病去世,说什么也得过来祭拜祭拜,但我觉得他正值壮年,这样突然离世有些蹊跷,问皇甫少门主他又不肯讲,就想你们走得比较近,可能会知道一些什么,也就是顺道过来问问,看能不能帮上是么忙。”

翁锐讲的都是实情,和在玄墨门讲的一样,但又不是全部,既然你问,那我就看看你有什么说的。

“这事我也是觉得有些蹊跷,”穆襄道,“但这是人家的家事,人家不说我们也不能多问,要真有事,或许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但愿如此吧,”翁锐道,“穆老班主劳顿一天,也该早点休息了。”

“这倒无妨,只是我们只小地方慢待各位了,”穆襄道,“我已经让管家安排好了客房,各位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上吧。”

“如此我们就谢过了。”翁锐道。

第二十八章 意料之外-3:双簧

夜深了,仙工坊一片寂静,主宅的阁楼之上也是一片漆黑,但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客房的方向,那里的几间房灯火都还没息,他知道那里的人还没睡,虽听不到他们在谈话的声音,但他却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我们大老远的跑来,他这一会说,一会不说的,这是耍我们呀?”朱山对他们和穆襄的谈话没什么结果一直耿耿于怀。

“呵呵,我说山子啊,”翁锐道,“你做生意还行,在听人说话上,你还真得多学学。”

“学什么学,”朱山道,“这个老狐狸绕了半天少都没说,我学有什么用?”

“朱掌司,这个穆襄确实是个老狐狸,”沌信也笑道,“但他还是说了不少东西的,呵呵。”

“不少东西?”朱山道,“我怎么没听到?”

“所以说你要好好跟沌信学学啊。”翁锐道。

“那你快说。”朱山对沌信道。

“我想门主也是听明白了,”沌信道,“他们两家真的是受到了要挟,应该是让他们拿出很多钱来,并且他们已经接受了。”

“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朱山道。

“他说他已经要把家底败光了,还请你放他一马,”翁锐道,“你一听就要跳脚,你以为他在说什么?”

“我以为是有人在找他们麻烦他们又要赖我们,嘿嘿。”朱山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要只是找点麻烦,他们才不会跟你说呢,”沌信道,“前面他们一直在看我们的笑话,他可不一定希望我们也看他的笑话吧。”

“这么说他们遇到的这件事还真和我们有点关系?”朱山道。

“你这回也算是用点脑子了,”翁锐道,“他不是说了吗,他不是真要抢你那点生意,他也不是要赚那些钱,说明抢生意这件事还真成了他们受要挟的筹码。”

“那他为什么不明说?”朱山道。

“那是因为他们还信不过你。”翁锐道。

“这还真是怪了,”朱山道,“那他一会摆出一副要说的样子,一会又什么都不肯说了,难道那些话不是他说漏嘴了?”

“你也太小看他了,”翁锐道,“这个人虽不懂武功,但也在江湖场上混了几十年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比谁都清楚。”

“这么说这些话也是他故意说给我们听的?”朱山道。

“这也就是他狡猾的地方,”沌信道,“看起来什么都没说,但该说的他都点到了,不该说的却只字未露。”

“他为什么要这样?”朱山道。

“恐怕是想借我们天工门之力吧。”翁锐道。

“门主说的没错,”沌信道,“江湖人都知道,自从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我们就一直没有停止追查,并且真正能跟这股势力较劲的现在也就我们天工门了,如果他们不想永远受制于对方,如果他们还想有朝一日能挽回点损失,透露点消息,让天工门的人冲在前面,对他们总是有好处的。”

“这么说他这样吞吞吐吐,是在担心我们的实力?”一般在这个时候,几位门内的大佬谈话,君桃很少表达他的意见,只是偶尔插句嘴,表达一下存在。

“这个想法他肯定有,”沌信道,“我们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一路上要不停地背黑锅,我们却一直找不到什么办法对付人家,这让谁都会对我们的实力产生怀疑,但我想还有一个方面,那就是他们到现在也确实弄不清这里面的各种关系,对我们的疑虑还是有的。”

“这确实是够狡猾的,”君桃道,“既想和我们撇清关系,又想借我们的力量来达成他的目的,他怎么知道就能借到?”

“这借到借不到都没关系,”沌信道,“他知道我们要查,估计他们现在又被人掐着脖子,扔给我们一些笼统的东西,既是要看我们能查到什么,也要看我们查到了会怎么样,同时也不至于现在就跟对方翻脸,弄得损伤更加惨重。”

“这玄墨门的老门主已经死了,难道这个结果还不算惨重?”朱山道。

“当然算了,”沌信道,“皇甫正邦也算老江湖了,见的世面也不少,能有这个结果估计是他不愿意接受对方的要挟,不是被打死,也是被气死的。”

“那这个皇甫嘉太不是个东西了,”朱山道,“老爹都被人逼死了,自己还在那里装,还在和我们划清界限,我看他真是活该。”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皇甫嘉,”翁锐道,“看得出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下,但他现在又非常清楚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对比,他也在等机会或者在暗地里做安排。”

“既是这样,他也可以给我透露点消息呀?”朱山觉得穆襄可以说,皇甫嘉自然也可以说一点,可这家伙就是一点也没说。

“你怎么知道他没说?”翁锐道。

“他说了吗?”朱山一脸懵,其他人也是不明所以。

“他在和穆襄给我们唱双簧!”翁锐道。

“哦,我明白了,”沌信一拍脑门,最先反应过来,“这个穆襄回来说的话,都是他和皇甫嘉商量好的!”

“所以我说不能小看这个皇甫嘉,”翁锐道,“他在我们面前什么都没讲,只是没有否定我们的猜测,但当我们看见穆襄时,他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找穆襄询问,所以他们就商量了一个口径。”

“但这个…我总觉得有点那个?”朱山还是觉得这样的推测说服力不强。

“你是不是觉得这有点不太可信?”翁锐道。

“是啊,呵呵,我就觉得有点那个。”朱山自己也笑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翁锐道,“在他那里他不愿说,是他有顾虑,我们能得到的东西不多,一定还会招人探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穆襄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另外看穆襄其人,小主意很多,但大主意都会跟风,如果他们遇到了同样的事,没有商量,玄墨门没有说的事他是一定不会随便说的,能这么恰到好处的点这么几句,他们一定是商量过的。”

“那后面他们会怎么办?”朱山道。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恐怕除了九重门的做法也别无选择。”翁锐道。

“那他们都是活该!”朱山气恨不过。

“不是他们活该,而是对方实在是高明,”翁锐也有些无奈,“他只是打了我们一家,就可以把很多家都玩于股掌之上,到头来还连他们的影子都找不到。”

“那我们怎么办?”朱山道。

“我们还有退路吗?”翁锐道,“自从君庭被打死,我们就已经没了退路,这事必须查个清楚。”

“那结果会怎样?”朱山道。

“不知道,”翁锐道,“如果我们能把这幕后之人翻出来,如果我们能占据优势,或者这玄墨门、仙工坊都会和我们站在一起的。”

“那时候要他们跟我们站在一起有什么用?”朱山道。

“我们做这件事也不是为别人做的,”翁锐道,“但凡能惠及别人那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好,就算这是一家好事,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朱山道。

“唉,”翁锐轻叹一声,“阴大侠和孙师弟他们已经出去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他们哪里有没有消息?”

“这段时间江湖上也没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沌信道,“按时间推算,不管他们有没有收获,也应该回到八公山了。”

“好,那我们就去八公山。”翁锐道。

第二十八章 意料之外-4:背景深厚

也就两月不到的时间,这八公山天枢老人和曾禔的住处变化可是有点大,在这段时间内,不光原有的房子被重新修葺了一遍,并且还往后又延伸了一进院子,两边还加了两个跨院,多了许多房子,起居之处多了不少,活动空间也是大了许多。

这些事情当然是翁锐上次走后就安排的,就算是现在天工门碰到了一些麻烦,钱还是有很多的,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况且天工门的手艺是没说的,对他们在附近的工部来说这都算不上什么大工程,月余时间就已经全弄好了,古朴、低调、简洁,很符合天枢老人的胃口。

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躲到这里图得就是个清静,在翁锐提议的时候天枢老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动。

但翁锐的理由也很充分,师父师娘在这里,他们家就得经常过来,孙庸一家也得经常过来,还有不少老朋友的不时造访,这活动空间还是要的。

再说晚辈尽尽孝心总是应该的,架不住其他人的劝说,最后天枢老人也只好任由翁锐去搞了。

通过这么一搞,这个地方不光生活上方便了许多,修身习武的地方更加宽敞,整体的院落风格也大大改变,小小的山包之上竟涌现出浓厚的仙光道韵,这是天工门的强项。

地方大了,管理收拾也需要人,这仆佣也加了几个人,除了两对中年夫妇做些粗重的活计,还找了两个丫头照顾两位老人和小孩起居,还有两位小伙子跑跑外面的杂事,这已经是一大家子的人了。

翁锐回到八公山的时候,孙庸和龙玉两口子已经回来了,但其他人并没有跟着来,龙沔和季瑜回了龙目山,天玑子那里他们也要去交代一下,阴柔和林枫去了别的地方,他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办。

这一个多月的分别,孙庸虽说没有找回儿子,但却得到了儿子的确切消息,其他方面也颇有收获,而翁锐这边依然没有找到关于灰衣老者的有用线索,还多了无数个疑问和猜测,这两边往一起一凑,很多事情的轮廓就慢慢显露出来。

经过改造的前厅更加宽敞,七八个人在里面一点也不显拥挤,但每个人的脸色多少显得有些沉重,话题也越来越接近核心。

“你是说阴大侠已经踩到了他们的隐秘府库?”翁锐道。

“是的,”孙庸道,“那天晚上我陪着阿玉在客栈里待着,我岳父和季瑜在路上拖住了守在那里的鸿蒙剑士李尚,阴大侠和林枫借机踩了他们的隐秘府库,并查看了他们运送来的东西,确实是九重门偷运过来的禁品。”

“也就是说这些钱财和禁品的动向都和南越小朝廷有关?”翁锐道。

“是不是和南越小朝廷有关我不知道,但一定和南越的丞相吕嘉有关。”孙庸道。

“连鸿蒙剑士李尚都能请动,这么说他们身后真有一股很大的势力?”在听了孙庸前前后后的介绍,翁锐心中的猜想在一点点被证实。

“不是简单一股很大的势力,那简直就是一个国家的势力。”孙庸道。

“那个丞相吕嘉真的那么厉害,连南越王都控制不了?”翁锐道。

“现在的这个南越王赵婴齐,一直待在大汉皇帝身边十几年,现在仓促回去继位,这朝里根本就没有他的根基。”

孙庸道:“而这个吕嘉伺候了三代南越王,族亲多有和王家通婚渗透,两个儿子一个掌有财权,一个掌有军权,朝内七八成都是他的人,这时候的南越王也就是个傀儡。”

“既如此那他和不取而代之?”翁锐道。

“不是他不想,或许是他不敢,或许是他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孙庸道,“大汉对这个地方不放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曾用过兵,但都无功而返,尽管现在南越国表面上臣服于大汉,但大汉对南越国关注和监视一天都没有停止过,有这么个南越王在前面搪着,他暗地里做点事情便会容易的多。”

“你说这个吕嘉真的是瞒着南越王做这些事的?”翁锐道。

“其实对我们来说他瞒不瞒都不重要,”孙庸道,“那么多禁物在源源不断地偷运进南越国,并且还在建立府库偷偷地贮藏这些禁物,不管是吕嘉自己也罢,或者是他们君臣合谋也罢,明显是在准备一个重大的事情。”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翁锐慨叹道,“当我们从九重门门主李允那里得知运往南越国的东西时就做过这样的设想,但没想这事竟成了真的。”

“看来对方确实已经谋划很久了,”沌信道,“先是从天工门江都工部开始,打死君庭,抓走朱掌司,逼门主出面解救,把声势搞大,然后不断地生事栽赃,灭火灵门,杀齐蓁一家等等,逼着我们到处找他们,整个江湖的目光也在关注着我们,而他们却暗地里控制了九重门、玄墨门和仙工坊,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门派,拿钱的拿钱,运东西的运东西,看起来一切都还平平泰泰,丝毫没起波澜,说给别人听人家都未必肯信。”

“本来谁想跟谁动武,谁想造谁的反,他怎么谋划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翁锐狠声道,“但这事却把我们牵扯进去,还把我们的孩子作为人质,我不管他后面都是些什么人,我都要把他拔出来看看!”

“对方的这步棋走得很大,也很巧,”天枢老人道,“看来这后面的人确实不简单啊。”

对天枢老人来说,自从他把天枢门门主之位交给翁锐的那个时候起,对这江湖之事他就不想再参与,这次只是牵扯到了他的孙子孙珏,他就不得不被搅了进来,既然来了,那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天枢前辈说的是,”沌信道,“对方只动了天工门这一招棋,却抖动了大半个江湖,自己想做的事一件不拉的在往前推进,却调得我们东奔西跑,到现在都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

“摸清他们的底细只是迟早的事!”天枢老人眼里一道亮光一闪而逝,武林中这样的存在不多,惹了他这事情一定都小不了。

“师父的话不错,”翁锐道,“只要他们有想法,只要他们有动作,总能留下些蛛丝马迹,这些人的底细和他们的目的总能弄清楚的。”

“唉,我只想尽快把珏儿接回来。”龙玉满脸忧郁的道。

“阿玉,你放心,一定会的。”看着一脸憔悴的龙玉,曾禔在一旁安慰着她,其实她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嗯,娘,我知道。”龙玉轻轻地点了点头,从曾禔怀里接过孙玥,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去了似的。

“都怪我,到现在还打不过那个星枢子!”说起这件事孙庸就懊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俩差点折在瑶枢山庄。

“这个怨不得你,”曾禔赶紧为儿子开脱,在她眼里,孙庸已经非常强大了,“星枢子身上有将近六十年的修为,你能和他一较高下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师弟,你也不要着急,”当初让孙庸龙玉两口子单独走才造成了孙珏被劫这个后果,翁锐心里一直有点过意不去,“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们都已经在一个局里,就算是拼上我们的命也要把珏儿给救出来。”

“珏儿这件事恐怕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天枢老人道,“按照庸儿回来的说法,星枢子应该已经想好用珏儿来换什么了,他现在还在那个局里等机会,只要不逼他,珏儿应该是安全的。”

“唉,庸儿不是说他们还是念念不忘天枢门吗,就冲这点同门之宜,他们也应该不会伤害我的珏儿吧?”曾禔叹口气,女人总是喜欢把事情往好处想。

“哼,自从他们袭击了歧门谷,我就不会在相信他会有什么同门之情,”天枢老人冷哼一声道,“他现在想的只是利益。”

“所以现在的麻烦就在这里,”孙庸道,“我跟他说过,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只要他放了珏儿,可是他却说他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不是我想给他就会要,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而这个星枢子却要一味地等,我就怕等出其他事情来。”

“我们现在也不会闲着,那就把所有的问题一起解决好了。”翁锐道。

“说是这么说,但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孙庸对此忧心重重,“这后面的势力是南越小朝廷,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灰衣老者,现在连鸿蒙剑士李尚这种人都搅在里面,这对付起来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这个我知道,”翁锐道,“就算事情再难我们也得面对,何况解决这些问题也不一定会全要付诸武力。”

“师兄,你有办法?”孙庸急道。

可没等翁锐回答,他自己堵心的事又来了。

第二十八章 意料之外-5:后院起火

朱玉来了,还带着女儿翁娴。

随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天工门的司礼君轩和另外一名弟子。

“你怎么来了?”看见朱玉翁锐一脸错愕。

没等朱玉回答,翁娴叫了声爹,就先扑了上来,翁锐赶紧将女儿抱起。

另一边龙玉赶紧放下了女儿孙玥,和朱玉抱在一起又打又拉又扯的,两人腻歪完了,龙玉才正色对翁锐道:“你这人真不会说话,你能来,玉儿妹妹就不能来啦?”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翁锐赶紧解释,惹得在场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君轩等人都是见过天枢老人夫妇的,这当然不用再做介绍,众人上前逐一行礼,然后以此坐定。

朱玉早就抢了龙玉的位置,拉着师父曾禔的手坐在她身边,曾禔也一直看着这个唯一的弟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孙玥早就拉着小姐姐翁娴的手到院子里玩去了。

“玉儿,你怎么会来?”朱山看见妹妹当然高兴,他把翁锐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我们都想过些日子一起回天工山呢。”

“你们这一出来就几个月,娴儿想他爹了,我猜你们肯定在这里,就带她来了。”朱玉道。

“不是娴儿想爹,是你想你的锐哥哥了吧?呵呵呵!”龙玉笑道。

“龙姐姐!”朱玉拧过身去拉着龙玉的手使劲的摇着,显得很不好意思。

“呵呵呵,想就想了,来就来了,”曾禔笑道,“这是好事呀。”

“天枢前辈、曾前辈,门主,”君轩举手行礼道,“前些日子夫人想带孩子来八公山,君瑞司律考虑最近江湖不太平,就特地派我带人把夫人送到这里,没想到门主也在,真是太好了,如果没其他事,我们即刻就可赶回天工山。”

这朱玉来这里名正言顺,师父在这里,翁锐也在这里,自己带人贸然闯入,君轩赶紧现做个解释。

“呵呵,这赶路也不急这一时,”虽说天枢老人喜欢清静,不怎么待见这些外来的晚辈,但他在这里的礼节还是要讲的,“这一路过来也挺辛苦,怎么也要休息一下再走。”

“曾前辈客气了,”君轩道,“江湖之人,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

“最近山上怎么样?”翁锐道,他好长时间不在山上,自然想了解一下。

“山上有君瑞司律代管,一切都很正常,”君轩道,“因为前几月发生了不少事情,江湖也有不少传言,君瑞司律在山下也加派了眼线,四处关口也加派了人手,到目前都没有什么异样。”

“没发生什么事就好,”翁锐道,“现在天工门处在多事之秋,大家需要共同努力度过此次危急,我就不多留你们在这里了,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你们即可启程赶回天工山,沌信掌祭也一起回去,就最近我们掌握的一些情况和君瑞掌司通报一下,也好做些准备。”

君轩、沌信二人赶紧答应称是。

“那我们怎么办?”朱山道。

“你难得见玉儿一面,就多陪她一天吧,”翁锐道,“你那里的各个工部也要睁大眼睛,特别是要关注来自九重门的消息,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好的,那让君桃明天和他们一起走,我就后天走。”朱山道。

能和妹妹多待一天,还可以和外甥女翁娴玩一玩,朱山一下子就忘了他现在那些头疼的事情,满脸的开心都写在脸上。

面对师父师娘翁锐自然自有聆听的份,但对天工门的门众,他当然不会那么客气,这门主的架子和气度还是有的,况且他知道师父的脾气,要不把这些人赶紧打发走,他的心情都不会好。

第二天一送走君轩、沌信和君桃他们,朱玉满脸灿烂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这把大家也吓了一跳。

“玉儿,你怎么啦?”朱山第一个感觉不对。

“别问了,进去说。”翁锐看了一眼山下远去的几个背影道,他从昨天晚上在一起就觉得朱玉有些不对劲,问她他却啥也不肯说。

别看这点小小的变故,别人都意识到了这后面可能隐藏的危机,到了天枢老人的屋子,就把朱玉给围了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着朱玉一脸的忧郁和大伙满脸的惶惑,曾禔问道。

“师父,天工门可能要出事?”朱玉道。

“出事?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出事吗?”朱山对此不以为然。

“哥,我是说天工山上!”朱玉急道。

“别急,慢慢说。”翁锐一边安抚朱玉,一边引导大家坐下。

“锐哥哥,我觉得那个君瑞可能有问题。”朱玉道。

“他会有什么问题?呵呵。”翁锐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我发现最近总是有一些陌生人来找他,他也常常一个人下山。”朱玉道。

“这有什么不对吗?”翁锐道,“我不在山上他就是代门主,接待客人或着下山办事不都很正常吗?”

“但这些人不是山上的人,我也从来没见过,并且每次见面都还神神秘秘的。”朱玉道。

“怎么个神秘法?是他偷偷见的?还是刻意回避你们?”翁锐道。

“都不是,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朱玉道。

“他能堂堂正正的接待就不是坏人,你就不要多心了,”翁锐道,“你不经常出去,自然认识的人就少,现在的天工门不像以前,往来交往的人很多,不要见个生人就疑神疑鬼的。”

翁锐天性善良质朴,从来都不把人往坏处想,自从做了天工门门主,君瑞是他非常倚重的一个左膀右臂,他不允许朱玉在后面讲君瑞的坏话。

“嗨,我跟你说不清楚,”朱玉有点生气了,“我跟你在天工山待了十年,什么人我没见过,来学武的、求艺的、修道的、炼丹求长生不老的、还有来混日子的等等,但这些人都不是,我看他们倒是像我们在火神凹遇到的那些人?”

“灰衣老者的人?”朱山急道,“你认识他们?”

“认识到不认识,我只是感觉这些人的那些架势有点像。”朱玉似乎也有点底气不足。

“玉儿,没有证据你就不要随便怀疑人。”翁锐不想让朱玉再说下去。

“锐儿,你先别急,让玉儿把话说完,”曾禔道,“有时候女人的感觉比你们男人的证据还要准。”

“证据、证据,你就知道相信别人不信我,”朱玉气道,“你天工山上的府库被人快搬空了,这算不算证据?”

“你说什么?”朱山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这既是他最敏感的的神经,也是他这些年来的心血。

“你挣的钱被人搬走了!”朱玉都快气哭了,他也替哥哥心疼。

“全搬走啦?”朱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大半吧。”朱玉无力地道。

“唉,这从我们手里没有弄走的钱却从那里给弄走了!”朱山一声长叹,重重的坐回凳子上去。

“啊?!”翁锐也猛然站了起来。

显然是朱山的这句话强烈的刺激到了翁锐,他“啊”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说话,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身子微微晃动,好像失了魂似的。

“锐哥哥,你怎么啦?”朱玉赶紧到了他身边。

“锐儿?”

“师兄!”

曾禔和孙庸也站了起来,表示关切。

翁锐晃了晃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坐下道:“我没事。”

“你吓死我了!”朱玉道。

“他们把钱运到哪里去了?”翁锐道。

“这我哪知道啊。”朱玉道。

“难道这山上就没人管?”翁锐道。

“你给他的权力那么大,谁能管得了他啊。”朱玉道。

“都是怎么运走的?”翁锐道。

“这明里暗里都有,并且运过很多次。”朱玉道。

“我问君轩他为什么没讲?”翁锐道。

“君轩和你走得很近,我想他未必也全知道,”朱玉道,“或者君瑞叫他不要跟你讲。”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翁锐道。

“你们都不在,我还不得替你和我哥看着点啊!”朱玉道,“我发现了这些异常,我才动心思暗地里盯的。”

“所以你心里就不踏实了,就想出来?”翁锐道。

“其实这钱不钱的我都无所谓,何况它也不全是我们的,”朱玉道,“我是担心娴儿,我不想,我不想……”

朱玉说到这里看了龙玉一眼,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你是怕他们有一天把娴儿也当做人质?”孙庸对这事相当的敏感。

“孙庸哥,我知道珏儿还没有找回来,可是我怕……”

“玉儿,没事的,”孙庸道,“你的担心有道理,现在人心险恶,我们不能不防。”

“哪这事怎么办啊?”朱山道。

“师父,我想回去一趟。”翁锐没有理朱山的茬,而是对天枢老人道,师父一直在听着,一句话也没讲,他想做个决定,首先得征求一下师父的意见。

“你现在回去想做什么?”天枢老人淡淡的道。

“我想问他这钱给了谁?为什么?”翁锐道。

“就算你知道了你想怎样?”天枢老人道。

“我是门主!”翁锐道。

“他也是门主,”天枢老人道,“便是代门主也做得了主的,何况他并没有想瞒你。”

“师父你这话何意?”翁锐道。

“如果他真的想瞒你,就不会让玉儿看到,”天枢老人道,“现在不光是玉儿看到了,他还派人把玉儿和孩子安安全全的送到了八公山,可见他现在并没有恶意,这个君瑞真不简单啊。”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翁锐道。

“这你以后见了他慢慢问吧,但绝不是现在。”天枢老人道。

第二十八章 意料之外-6:道心受损

初夏的午夜,八公山下的这个小山包静谧安详,明亮的天河横亘在头顶的天空,里面有无数个星辰在闪烁,即便没有月光,好像都能把大地照亮。

相比于灿若宝石的夜空,翁锐的心情确是灰暗的。

朱玉和女儿娴儿已经进入了梦乡,但翁锐却怎么也睡不着,为了排遣心中的烦躁,他便悄悄地起来,连出门都没有弄出一点声响,他不想惊动任何人,就想自己静静地待一会。

空旷的院子里除了几声虫鸣就只有微微晃动的树枝,在星光的映衬下房屋显出隐隐约约的轮廓,厚实,稳固,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翁锐静静地站了一会,头微微扬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徐徐的吐出,然后漫步朝外走去,到了前院,他也没有开门,一个起跃,就从那已经加高的院墙上飘然而过,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院外。

往前走不了数十步,就已经到了这个山包顶部的边缘,他没有下去,而是两手胸前交叉,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翁锐喜欢一个人呆着的那种感觉,不管是月朗星繁,还是风雪雨雾,抑或什么都不是,他常常也很是享受,总觉得这自然万象中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蕴含着自然大道的智慧,他不太在乎有没有感觉,但往往却感受至深,这样的生活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和每一次的突破。

翁锐抬头望去,整个天穹被一片繁星所笼罩,就算是星与星的空隙,仔细看依然有星星在闪烁。

天河忽明忽暗荡起无数的波澜,枝枝叉叉,像极了仙人飞舞的飘带,而这曼妙的舞姿则吸引了更多的星辰密密聚集在她身旁,使她显得更加耀眼。

这是翁锐一生中见过的最美星空,北斗七星像一把大勺斜斜地嵌在天上,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各居其位,却对紫微星形成拱让之势。

他知道的星辰名称很多,道家对此有极深的寓意,他感觉常常都能看见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在闪烁。

在这个时候,翁锐往往会有一种奇妙的感受,他觉得他就是这个宇宙的中心,觉得这山川万物,日月星辰都是自己的,甚至会感觉到自己空掉,空到可以包容他所看到的、想到的一切,直至和它们融为一体,并能感受这浩渺宇宙间的勃勃生机和无穷的力量。

但今天他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他甚至找不到属于他自己的那颗星。

对他来说,童年虽有艰险,确无苦难,祖父翁檀老将军的气概和他嘴里的江湖故事,使一个武功盖世、侠义满天的侠客影子深深根植于他的心里。

师父天枢老人的不言之教使它懵懵懂懂闯进了奥妙无穷的武学世界,他有幸经历了许多武林中神一般的存在对他的点拨和铺垫,使他在三十岁出头就有了可以与江湖十大剑士一争高低的超绝武功,并且还成了道门三圣门之一的天工门的门主。

但这一切并没有给他带来那个放牛童子脑海里江湖侠客的豪迈与愉悦,而是让他一步步陷入了无尽的纷扰,他觉得他的心已经变得无法平静。

身为天枢门弟子,为师父的名誉平息天枢门纷争理所当然,作为天工门门主,在本门受了欺侮后出面讨回公道那也是责任所在,自己的师弟儿子被劫,一定要帮他找回那也是人伦至情,不管对方有多么强大,不管对方的阴谋有多深,他都没有过退缩,也不管此局中有多么艰险,也没有过动摇,他似乎生来就是为这些事而来的。

但现在翁锐却犹豫了。

在天工门,他开始只是个外人,他只是个在自己悟道路上受过天工门恩惠的人。

当他自己莫名其妙被推倒那个位子上,他惴惴不安,彷徨迷茫,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慢慢的他适应了,他的道法武功给了天工门弟子一条全新的路,他的精心经略给了天工门宏大的气象,借助于朱山的工部,天工门更是走出偏远深山,使自己的道法技艺广布天下,连他自己都认为,他的血脉已经和天工门连在了一起。

尽管人常说江湖险恶,但他总认为那是站在对立面的想法,在他周围,他几乎是没有不信任的人,就连那个打过他很多回的天灵子他都觉得不是个坏人,对天工山上的人更是如此,他既没有想过谁会背叛他,也不相信会有谁背叛他,因为他认为他们的根是在一起的。

但江湖就是江湖,不是他想怎样便怎样,朱玉带来的消息像一只重锤捶在他的心口,让他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是心疼府库被掏空了,而是感到他的心被掏空了,无着无落的。

君瑞是不是已经和那位灰衣老者合谋?天工山的钱物是不是已经运到了南越?天工山上的人是不是都知道这件事就只瞒了他一个?等等,尽管这些问题现在都还没有答案,但他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拎着提线的玩偶,一个在闹市中自鸣得意的傻子!

“吁———”翁锐长吁一口气,他希望这能带走他的一些烦恼。

“怎么?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不知什么时候,天枢老人已经站在翁锐的身旁,他竟然连一点觉察都没有,可见他的道心受损,心神已经难以凝聚,对他这样的高手这可是致命的。

“师父?!”

惶恐中翁锐一惊,赶紧躬身施礼。

“有什么想不通的?”天枢老人也仰望着繁星漫天的夜空轻声道。

“为什么?”

翁锐的心神再次涣散,精神委顿,这三个字从他的喉咙里不清不楚的滚落出来,既不像在问师父,也不像在问这个世界,而是在问他自己。

“呵呵,本来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枢老人倒是轻松得多。

“哦,”翁锐心神一荡,精神凝聚了一些,说话的口齿也清晰了,“为什么?”

“是你自己想多了。”天枢老人他知道这个弟子现在在想什么。

“但是我信任他们!”翁锐道。

“那又怎样?”天枢老人道,“你怎么想难道也要别人和你一样那么想?”

“我和他们都是一个门派的!”翁锐道。

“哼,我和星枢子、宇枢子还是一个门派的呢!”天枢老人道。

“那天工师伯为什么一定要我做那个门主?”翁锐道。

“那是天工子那个老东西有私心,”天枢老人道,“他觉得他的道法有了局限,不过是想借助你去突破一下而已。”

“既如此,您当初为什么不阻止他?”翁锐道。

“对你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阻止!”天枢老人道。

“好处,好处,”翁锐嘟囔道,“这样的好处不要也罢。”

从翁锐的个人修行来说,天工门的环境确实给了他很多便利,让他在自己的路上走得更远,说助他脱胎换骨都不为过,他也把自己的感受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了天工门的门人弟子,还使天工门不断壮大,这也算了了天工老人的心愿,但现在的结果却把翁锐自己推进了死胡同。

“唉!”

天枢老人长叹一声,他都有点要揍一顿这家伙的冲动,平时看起来悟性挺高的一个孩子,怎么这点坎就把他击倒了呢,要不把他调整过来,再让他这么钻牛角尖下去,可能自己半生的努力都要白费了。

“那你当年随我修习道法武功的初心是什么?”天枢老人道。

“顺应天地大道,走一条自己的路。”翁锐道。

“那这条路里面有没有天工门门主?”天枢老人道。

“没有!”翁锐道。

“有没有地位、荣誉、虚名?”天枢老人道。

“没有!”翁锐道。

“有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天枢老人道。

“没有!”翁锐道。

“有没有你信任他,他不信任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天枢老人道。

“没有!”翁锐道。

“什么都没有,你纠结什么?”天枢老人佯怒道。

“哦,”翁锐哦了一声,顿了一顿,一下子释然很多,不好意思的道,“嘿嘿,师父,那您说天工门的事我还管不管?”

“哼,这大道是人生理想,烟火气也是人生乐趣,”天枢老人道,“管不管是你自己的事,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了,师父。”翁锐道。

“知道了还不去睡觉!”天枢老人道。

“师父,您先去休息吧,我再呆一会,”翁锐道,“今晚的夜空特别美。”

“好,那你就看你的星星吧,我要去睡觉了。”

天枢老人微笑着转身,倏然消失在夜色里,他分明从翁锐的眼睛里看到一道比星星还亮的闪光。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1:大将军

在翁锐为灰衣老者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卫青正领汉朝大军在漠南与匈奴鏖战。

生在这个时代的卫青是幸运的,上天赋予了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匈奴威胁中原历代朝庭方国已数百年,在大秦之前的诸侯争霸时代,没有哪个北方的诸侯国有力量能彻底击败匈奴。

大秦灭六国统一天下,看似势不可挡,可立国时间太短,仅仅十几年便亡于二世胡亥之手,根本来不及解决这一问题。

而后又是楚汉相争的数年时间,匈奴更没有了压力,于是不断南侵,终在大汉初年形成气候,成为大汉朝廷的北方大患。

当年高祖也想凭建国立代之威一举踏破匈奴,没想到初次出兵就陷白登之围,受困七天七夜,最后还是陈平用计才得以脱。

此后的大汉朝廷于外对匈奴始终以和亲的方式不断隐忍,于内则采纳道家思想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历经文景之治,到了当今汉帝刘彻,不仅是国家富足强盛,民间也是一派兴旺,而且这位年轻的皇帝更有雄才大略,他终于可以昂起头把目光盯向北方遥远的大漠。

元光六年,匈奴再次南侵,汉帝刘彻也不再隐忍,派卫青等人立即出征。

卫青在皇帝身边待了近十年之后,此时迎来了他人生建功立业、成就他大将军梦想的首秀,被汉帝刘彻封为车骑将军,会同另外三路人马同击匈奴,他率领一万骑兵,果敢冷静,深入遥远险境,直取匈奴祭天圣地龙城,虏敌七百人而还,取得胜利。

按理说这不是个大胜,但这却是四路人马中唯一的胜利,也是大汉建朝七十多年来对匈奴用兵的首次胜利,震动朝野,几乎打破了汉人中匈奴不可战胜的神话,皇帝刘彻龙心大悦,对卫青大加封赏,也为他日后连续征战,建立不朽伟业奠定基础。

此后的卫青俨然成了大汉朝廷的战神。

元朔元年领兵三万出雁门关,大破匈奴,斩虏数千人。元朔二年,率大军攻破匈奴盘踞已久的河南地,并使大汉在这水草丰美之地建立起了朔方郡和五原郡,进一步巩固了汉朝对匈奴的前方基地。

为此卫青被封为长平侯,食邑三千八百户。

失去了河朔之地的匈奴自是不甘失败,还是对大汉边境不断的袭扰,为了彻底解决边患,在元朔五年春,汉帝刘彻再次派兵出击匈奴,卫青率军三万为西路军,出朔方直击匈奴右贤王王庭,大行李息、将军张次公率军数万为东路军,出右北平进击匈奴左贤王,牵制其兵力,策应卫青进攻。

此时的卫青虽还是车骑将军,已为西路军统帅,属下有游击将军苏建、强弩将军李沮、骑将军公孙贺、轻车将军李蔡等,跟随师父天枢老人所学的兵法韬略,十多年勤苦修炼的无常剑法,越来越焕发出惊人的威力。

卫青的西路军到达汉匈边境地带,通过几场小小的战事,经常袭扰的匈奴小股骑兵闻风而逃,数百里内竟难见匈奴人的影子,可见这卫青的大名已成了匈奴人的噩梦。

卫青可不想就此放弃,他这次的目标可是匈奴右贤王的主力,随领兵继续前进,渐入匈奴腹地。

卫青在想,大漠之地地域广阔,无遮无拦,匈奴人以游牧为生,其骑兵更是彪悍无比,快速机动性很强,正面出击,即便获胜,其余部往往都能快速撤走,那都是小胜,要想给匈奴致命一击,就要用奇谋,出奇兵,对敌人形成合围之势,聚而歼之,才算功成。

在接近匈奴右贤王百里之地,卫青令放出二十里哨骑,所有人马就地隐蔽下来,埋锅造饭,喂马休息,自己则即刻升帐议事。

中军大帐之内盔甲明亮,面对跟随自己出征的数位将军,卫青一扫平日的谦逊与和蔼,表情肃然,气度沉稳、坚决,往帅位前一坐,多年道家修炼的气势自然而然地从他的眉宇间蓬勃而出,使在场的人无形中感受到一股信心和力量。

“诸位将军,”卫青道,“我们受陛下之命回击匈奴,现已出高阙塞六百里,深入匈奴腹地,现匈奴右贤王的王庭就在前面百里之外,众位将军可有信心?”

“有!”众将道。

“好,”卫青道,“我们出塞六百余里,没有补给,没有援军,要想取胜,唯有突袭,而突袭之战,最讲求三个字,快、准、猛,你们可都明白?”

“明白!”众将齐声道。

“众将听令!”卫青道。

“愿听将军调遣!”众将道。

“骑将军公孙贺听令,”卫青道,“命你带六千人马袭敌东侧,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公孙贺拱手行礼。

“游击将军苏建,”卫青道,“命你带八千人马袭敌北侧,重点防敌北窜,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苏建上前一步行礼领命。

“轻车将军李蔡听令,”卫青道,“命你带六千人马袭敌西侧,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李蔡上前一步行礼领命。

“强弩将军李沮听令,”卫青道,“命你带四千人马,两千弩手固守大营,另各分一千人马左右策应,斩杀出逃之敌,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李沮上前领命。

“我亲率六千人马正面出击,”卫青道,“各路人马天黑后即刻出发,子时必须到达指定位置,子时三刻以我举火为号,同时发起攻击,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众将齐声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成败在此一举,”卫青站起身来,威严霸气喷涌而出,厉声道,“凡有畏战、怯战、作战不力者,斩!”

“遵命!”众将踏上一步,齐声应和。

午夜时分,匈奴右贤王已经喝的半醉,随他左右的还有数位大将重臣,他们竟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半点警惕,因为在右贤王看来,此地距离汉境七百余里,汉军从未有过深入如此之远的攻击,他在此地绝对是可以高枕无忧的。

在数里之外,汉军已经将匈奴右贤王的王庭之地悄悄围住,远远看去,他们都能依稀看见右贤王大帐前的火光。

夜色中,汉军静静的站着,卫青站在阵前,盔甲上闪着寒光,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嘀嗒fo]明亮,气息悠长,神情自若,等待着那个令人振奋的时刻。

“禀将军,子时三刻已到。”中军禀道。

“嚓”的一声,卫青的宝剑出鞘,猛然挥向空中,夜空中像划过一道闪电,他大吼一声,犹如野兽的咆哮:“点火,出击!”

还未等火把点起,卫青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紧随他的,是漫天遍野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一个点迅速蔓延到王庭四周。

喝酒正酣的匈奴右贤王瞬间被这四周的火光和滔天的喊声惊醒,急令各位将军迎敌,这仓促之间,有些将军连自己的马都还没有找到,汉军已经冲击到了王廷的外围。

从半睡中惊醒的匈奴军队一下子被这突然到来的汉军吓懵了,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外围的防卫兵士在汉军的冲击下一触即溃,四下逃散,外围的溃败更引起了内部的恐慌,王庭范围内的官员、贵族、家眷、百姓、马匹牛羊等等,都和溃兵搅在了一起,这一下子给卫青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卫青带头冲击,就是冲着匈奴右贤王的宝帐而去,这一役只要能生擒又贤王,那绝对是奇功一件,这在以后和匈奴的对垒中也会处于非常有利的位置。

冲在前面的卫青,在马上挥动“玄青”宝剑,以“混沌初开”修炼而来的“无常剑”杀威震天,在一道道闪光之中,挡着无不被即刻斩落马下,这其中还伴随着卫青狮子一般的吼声,摄人心魄,闻者无不胆战心惊。

但这个时候,王庭之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四面逃散的人群裹挟的牛羊马匹,几乎让卫青寸步难行,面对这普通的匈奴百姓,卫青心有不忍,举着的剑慢慢的放下,脸色也变得平和起来。

“降者免死!”卫青再次吼道,以真气远远地送出,百步以内皆可以听到。

“将军有令,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听到卫青的将令,汉军纷纷大喊,顷刻间在整个王庭响成一片,听此号令,汉军将士不再追逐百姓,只是追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匈奴兵士,百姓闻令,也慢慢地安静下来,不再四处奔跑,最后连匈奴兵士也开始放下手中的刀剑。

卫青现在还顾不了这些,策马尽可能避开人群,直冲右贤王而去,等他挑开帐帘,里面除了狼藉一片,已经空无一人。

正在这时,游击将军苏建浑身是血闯了过来,一看大帐里面道:“右贤王跑了?”

“现在还不知道,”卫青道,“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刚才有一对骑兵,大约数百骑,死战突破我军防线,向北逃去,我已令轻骑校尉郭成领骑兵一千前去追赶。”苏建道。

“在加派一队人马,不要放跑了右贤王!”卫青道。

“是!”苏建答应一声,即刻驰马安排去了。

“把所有的人畜都集中起来,仔细盘查!”

一听说跑掉了一队人马,卫青的心已经有点凉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右贤王还在这混乱的人群之中,但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希望十分渺茫。

经过一夜的厮杀围拢,这场突袭各队都斩获颇丰,就连在外围策应的李沮所部也斩杀了不少逃兵,虏获匈奴降卒、百姓及牲畜无数。

天亮了,经各部清查,此役俘获右贤王部众一万五千多人,裨王十余人,牲畜十余万头,但右贤王并不在其中。

时近中午,卫青终于等回来了追击右贤王的轻骑校尉郭成,他们已经人困马乏,但却两手空空,他们已经尽力了。

“回师高阙!”带着些许遗憾,卫青下达了获胜回撤的命令。

漠南大捷的战报传到长安,汉帝刘彻龙颜大悦,立即派使者持诏赶往边塞。

当卫青所部凯旋至高阙塞时,汉帝使者手捧大将军印赶到军中宣诏,拜卫青为大将军,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户,将所有将领统归卫青指挥,所部各将也大有封赏。

卫青携诸将跪拜谢恩,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他人生至今最辉煌的时刻,年幼时那位囚徒的随性之言竟然变成了现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人一生能有多少成果,并不完全取决于你的努力,没有机遇和机会,再大的才能都可能被埋没,他从心底感恩于当今陛下给了他机会,他恨不得立即长安,当面跪谢君恩。

“班师回朝!”

卫青的命令发出,军中立即响起胜利的号角。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2:将军之忧

卫青漠南大捷和官拜大将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江湖,被灰衣老者所布之局颇为伤脑的翁锐,在高兴之余,忽然脑洞大开,说他想回长安见见这位师兄。

翁锐的理由很简单,这灰衣老者所布之局已经明显的牵扯到了南越小朝廷,并且有自立谋反的迹象,这对大汉来说可是军国大事,不是他这种江湖门派所能左右的事情,但到了卫青这样的大将军手上,可能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也说不定。

天枢老人和曾禔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何况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卫青了,对于这名弟子能有今日之功,他们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由翁锐去看看的卫青的情况确实也是不错。

卫青的当下声威也影响到了孙庸,对这位师兄能立此旷世之功他是真心的钦佩,心中也有同往的想法,但他和龙玉还要关注星枢子和儿子孙珏的消息,只好遗憾作罢。

孙珏不在,家里只有孙玥一个小孩,这次翁娴到来,两个小姐妹在一起玩的不亦乐乎,暂时忘掉了哥哥被掳的恐惧和孤单。

这一切所有的大人都看在眼里,曾禔建议把翁娴留在八公山,翁锐和朱玉当然高兴了,在他们看来,这江湖上已经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翁锐和朱玉两人辞别师父师娘,辞别孙庸和龙玉,骑马奔长安而去。

因为心中有事,到了长安翁锐其他地方都没顾上去,就先去了大将军府上,大将军夫人秦无双听说翁锐和朱玉来访,忙不叠的出来迎接,姐俩一见面,又搂又抱的,差点都失了礼数,还好有翁锐提醒,双方施过礼之后,秦无双赶紧延引翁锐夫妻二人正堂续话。

尽管卫青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这在朝中已是极高的位置,大将军府也不是当初卫青做侍中时娶秦无双过门的那个小院子了,虽说大了数倍,里面的仆佣、卫士也是增加了不少,但整体却还保持朴实、庄重的风格,没有京城那些王侯高官府邸的奢华锦绣,这可能和卫青的心性与低调有莫大的关系。

“秦姐姐,我们祝贺师兄荣升大将军,这可是他从小就立定的宏愿啊!”翁锐道。

“嗨,可别说这些了,”秦无双道,“他是成了大将军了,可我这些天却是忙坏了,每天都有不少人前来祝贺,这接待的事就挺烦人的。”

秦无双虽如此说,但脸上的笑容还是说明他对现在的状况很受用的。

“秦姐姐,您现在可是大将军夫人,就偷偷乐吧,嘻嘻。”朱玉笑道。

“我说玉儿你个小妮子,到现在还调笑我,”秦无双道,“以前没做大将军的时候,连我都每天想让他做个大将军,但现在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就好。”

“现在师兄是国之重臣,不是他想安稳就能安稳的,呵呵。”翁锐笑道。

“对了,秦姐姐,卫大哥怎么不在?”朱玉道。

“嗨,他这次回来还没有几天,陛下几乎天天召见,这不,今天又进宫见陛下去了。”秦无双道。

“看来这卫大哥现在是真忙了。”朱玉叹道。

“陛下的事情都是大事,其他的事情我看他也是瞎忙,”秦无双道,“你们再耐心等一下,往日这个时候他也该回来了。”

“翁师弟!翁师弟!”

秦无双话音刚落,一个宏厚有力的声音就在院里响起,翁锐赶紧起身迎了出去,但见卫青一身软装官服,急急赶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十五六岁英俊威武的少年。

“翁锐拜见师兄!”

“玉儿拜见卫大将军!”

翁锐和朱玉深施一礼,卫青连忙还礼,并道:“师弟和玉儿妹妹不必多礼,你们来我太高兴了。”

卫青转身就把那位少年拉到跟前,指着翁朱二人给他们介绍道:“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我的师弟,现在的天工门门主翁锐翁叔叔,这位就是被称为江湖医毒小神女的朱玉朱婶婶,他是我的外甥霍去病,是我二姐的孩子。”

英俊少年霍去病赶紧深施一礼:“霍去病拜见翁门主、翁夫人。”

天工门在江湖多大的名声,卫青这个大将军恐怕也不能夺其光彩,霍去病还是非常懂礼数,以门主和夫人之礼见之。

“不必多礼,”翁锐上前扶住霍去病,“我看你还是叫叔叔婶婶更亲热些,哈哈。”

“谢谢叔叔婶婶。”霍去病的小嘴巴很甜。

“师弟,我们快进去说话!”

“师兄请!”

卫翁二人客气着重新进入正堂,分宾主坐定。

“师兄,祝贺你荣立奇功,终于成为大将军,这可是你年少时就有的夙愿啊!”翁锐感慨道。

“师弟你过誉了,”卫青道,“今日能做这个大将军,都是陛下的恩德,那些许小功真的不足挂齿。”

“这哪是什么小功啊,”朱玉也兴奋道,“我都听说了,匈奴的右贤王都差点被你抓住了,他们这股势力几乎被你们连窝端了,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大胜利啊。”

“这不还是让右贤王给跑了吗,呵呵。”为情遗憾地笑笑。

“你们俩可别再夸他了,”秦无双笑道,“再夸啊他都要晕过去了,呵呵。”

“嗨,师弟和玉儿夸我倒不至于晕过去,但这两天这迎来送往的客套真的要晕过去了,”卫青道,“不过师弟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这两天我谁都不接待,就在家陪你。”

“卫大哥,连陛下召你也不去吗?嘻嘻。”朱玉逗他道。

“陛下召见当然是要去的,”卫青道,“那可是要杀头的。”

“我以为你做了大将军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原来也有人可以管住你啊,哈哈。”

朱玉看见卫青提到陛下一脸肃然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江湖之人,自然对这朝廷的事情看的比较淡。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君之忧,”卫青正色道,“大将军再大,也是陛下的臣子,自然不敢有半点懈怠。”

“玉儿,这些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呵呵,”翁锐觉得朱玉的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就赶紧转移话题,“师兄,我听师姐讲您回来这几天吗,每日都要进宫,是不是陛下有要事相商啊?”

“噢,那倒没有,”卫青道,“这次出师凯旋,陛下非常高兴,封赏了很多,这不,今天去又要加封三个儿子,我怎么推辞陛下都是不肯,最后还是下了诏书。”

“这是好事呀,”朱玉道,“卫大哥你快说说,陛下都给我那三个侄儿封什么官了?”

“唉,”卫青轻叹一声道,“陛下封卫伉为宜春侯,卫不疑为明安侯,就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卫登也被封为发干侯,每人都还有食邑若干。”

“这陛下封赏,师兄为何叹气?”翁锐道。

“我奉命出征,陛下论功行赏当然是应该的,”卫青脸上显出一丝忧郁之色,“可这三个孩子还在幼年,一个还在襁褓之中,对朝廷没有寸功,让他们封侯食邑,我实在不敢领受。”

“师兄是怕有人说闲话?”翁锐道。

“这朝堂之上不比江湖,”卫青道,“虽然陛下恩德齐天,但我们自己也不能侍功自傲,更不敢借外戚关系博取赏赐,这人多嘴杂,说句闲话倒也罢了,就怕有些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啥也不说,什么时候被人算计都不知道。”

“呵呵,我看师兄这是官做得久了人也变谨慎了,”翁锐笑道,“既然皇帝陛下已经封赏,你就安心领受吧。”

翁锐虽这样说,但他很清楚这朝堂之上的复杂与危险,就连江湖之上的各个门派之内也少不了这些,卫青能这样,说明他处理这种复杂关系的能力已经变得很老道了。

“现在也只好如此了。”卫青喟然道。

“我看你和去病这孩子一同进来,你该不是带他一起去面圣了吧?”翁锐一看卫青对宫廷之事如此小心,也就想再换一个话题。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3:初见霍去病

“还真让你给说着了,”卫青道,“我这些年连年在外征战,也立了一些军功,把这小家伙看得心里直痒痒,一定要我带他到前线杀敌,长长威风,前几天我和陛下提过此事,陛下要我带他进宫见见,这不今天就跟我进宫见陛下去了。”

“那陛下怎么说?”翁锐道。

“陛下一见他还真是非常喜欢,”卫青道,“在看了他的武功之后,竟直接封了他一个骠骑校尉,说是他今年才十六岁,再长一年力气,就可以带他到军中长长见识,说不定未来也能成为一个报效朝廷的猛将。”

“这么小年纪就成为校尉,真是了不起!”朱玉由衷赞叹道。

“这么说陛下很看重他的武功?”翁锐看问题的视角就是不一样。

“那是当然,”卫青道,“说起这个,你这个做叔叔真要送他点见面礼,你们这难得碰上,一定要指点他几招才行?”

“他的武功是你教的?”翁锐问道。

“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忙于军务,哪有时间教他,”卫青道,“他的师承另有高人。”

“谁?”这一下子唤起了翁锐强烈的好奇心。

“你先别管是谁,你先试试他的武功如何?”卫青现在的脸上已经满是骄傲。

“你看你,”秦无双站起来埋怨道,“翁师弟刚到,连口气都没有喘匀,你就叫他指点去病武功。”

“他没事的,嘿嘿。”卫青笑道。

“秦师姐,没事的,我也想看看去病的功夫。”翁锐道,遇上一个好苗子,翁锐也想尽快看看。

“谢谢翁叔叔礼物。”霍去病这孩子从小看舅舅练武,对武功十分痴迷,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当然不想放过。

“呵呵,你看看,这孩子多会说话。”朱玉也跟着笑道。

众人来到正堂之外,场地十分宽阔,翁锐整了整腰饰,徒手站立在霍去病对面,示意他可以出手了。

“舅舅,这……”一看翁锐要徒手对他,霍去病还是有点犹豫。

“呵呵,没事,”卫青笑道,对翁锐的实力他一点都不怀疑,“你要是能用剑伤他,今年我就可以带你上战场了。”

“是,舅舅。”

霍去病说完对翁锐深施一礼,起身的时候手中的剑已经划出一道明亮的剑影,随着身形的飘动斜着削向翁锐,速度、力道、取点无不属于上乘,剑气逼人,剑威四射,看来刚才卫青的骄傲还是有道理的。

毕竟是针对于一个孩子,翁锐表现得非常轻松,微笑中斜踏一步,避其锋芒,以天枢十三剑的“宗物同尘”切入应对,以掌化剑,掌剑结合,飘逸的身形带动隐约的掌影,在霍去病的剑影中穿梭,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但几招之后,翁锐脸上就收起了笑容,而代之于惊讶、欣赏、兴奋,还有一点点挑战,霍去病的剑法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这不是招数的巧妙精奇,而是势与威的磅礴爆发,一招既出,如苍鹰搏兔,如猛虎扑鹿,全神贯注,势如破竹,而且一招一式,简洁流畅,转换快捷,几乎找不出破绽,这真有点让翁锐刮目相看。

看着年少的霍去病,翁锐不由想起自己的这个年纪,刚刚来长安不久,就算是自己拼命的练,还是会时不时地被天灵子打一顿,和现在的霍去病相差实在太远。

翁锐和卫青练剑,走的完全都是自己的路子,对别人的东西往往也只是以心感受,取其所需,并且在成型之后,不断地提升完善,对此两人都是颇有自信。

但看霍去病的招数,和此前见过的很多人的功夫不同,竟然有种身心的震撼,就像在黑夜中突然被一道闪电所照亮的夜空,宏大、明亮、空灵,在这些招数面前,翁锐忽然觉得自己平时的修炼还是想的太多了。

鉴于此感,翁锐陡然把自己的功力由五成提升至八成,掌剑结合的威力也逐渐被激发出来,霍去病的剑势、剑形随即也被带动,并且越走越快,他要把霍去病带向另一个高度,既想看看他的剑招剑式的变化,也想给他一个更高的眼界,但这样一来,霍去病招式转换的间隙也被不断拉长,他的修为已经不足以快速弥补这些空间,本来几乎完美的招数一下子就变得破绽百出。

这时候的翁锐才真正出手,以掌化剑,以剑又化作无数的暗器,不断的袭向霍去病露出来的一个个破绽,逼得他不得不快速变招以期弥补,而翁锐的双掌似乎要比剑灵活得多,腾挪翻转之间随处可以出招,并且招招直指要害,招招都不用老,到最后只剩下蓬勃而发的剑意,感觉上却似万剑齐发全都袭向霍去病。

这时候霍去病手中的剑已经成了一道道光影,战力也被激发到极致,一声声怒吼催发出无穷的战意,显示他已经完全成为一只被激怒的小老虎。

翁锐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并且再次把自己的功力提升至十成,以达应天界的归一功化成一道道掌风,把他和霍去病之间的距离渐渐推开,而两人的身形却丝毫未缓,反而被带得更快,都已经成了一道道影子,交手的圈子也被逼的越来越大,这时候的霍去病已经完全忘掉了被翁锐撕开的破绽,手中的剑只有攻击,威猛之势更甚于前,人已近乎癫狂,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卫青的脸上已经显出一丝担忧之色,但在这个时候他却什么话都不能说,一是他对翁锐有信心,觉得这个尺度他能把握,另外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分心,稍有差池就可能有人受伤,而且这个时候最可能被伤掉的就是翁锐,因为霍去病的自我控制能力已经到了极限。

这样的极限打法只进行了几招,一个飘然穿插之中,翁锐一个弹指,强大的劲力已经撞在了霍去病的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震颤之音,浑厚的内力一下子把霍去病的长剑震偏,人也旋转着朝后飞去,只见翁锐抢上一步,顺手在他腰间一托,霍去病飞身数步之外才站到地上,晃了两晃,总算没有跌倒。

“好!”卫青一声叫好,率先鼓起掌来,秦无双也跟着鼓掌叫好。

霍去病刚想移动脚步上前施礼拜谢,晃了两晃却没有走动,朱玉赶紧冲过去把他按住:“你现在先别动,好好调息一下。”

然后她回头狠狠地瞪了翁锐一眼,埋怨道:“你这是干什么呀,人家还是个孩子!”

“玉儿,去病没事的,他只是有点脱力,休息一下就好了,”卫青笑道,“你可不要怪他,去病今天能开此眼界,尽当受用终生啊,呵呵。”

“师兄,去病这孩子聪明伶俐,很能异想天开,”翁锐道,“还有这孩子身上的野性比你还足,有股子百折不挠的劲头,假以时日,其功夫一定不会在我俩之下。”

“哈哈哈,你也太过奖他了,”卫青道,“你今天给他看到和感受到的,别说他要消化几年,连我也受益匪浅,这应该就是你悟出的‘宗物同尘’把?”

“哈哈,看来这点东西很难瞒过师兄的眼睛。”翁锐道。

“你的功夫早走到我前面去了,”卫青道,“但这种以掌化剑、掌剑结合的掌法确实非常玄妙,很符合‘宗物同尘’的要义。”

“其实这武功掌法、拳法、腿法、身法都是根本,兵器只是身体的延伸,”翁锐道,“看去病今天的剑法,就知他的拳脚功夫也很了得。”

“那你猜猜看,他是谁教的?”卫青一脸神秘。

“哈哈,你这可瞒不了我,”翁锐道,“长安城老叫花八爷教的。”

“你怎么知道?”卫青一脸惊奇。

“在这长安城里能把去病教成这样的人本就不会多,”翁锐道,“尽管我没有见识过八爷的功夫,但他却教了山子,那家伙虽只学了三拳、三腿、三剑,但也尽得八爷功夫的精髓,一出手就有人看破,而去病身上的那些特点就更多了,我自然猜得到。”

“你是说他被那位灰衣老者看破?”卫青道。

“是的,这事你也知道?”这回轮到翁锐惊奇了。

“我虽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之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卫青道,“这家伙到底是谁?”

“这事还是晚上我慢慢给你说吧,呵呵。”显然翁锐不想在这种场合来谈这件事。

“好,那我就先给你接风洗尘,晚上我们慢慢聊。”卫青道。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4:不能做主

晚上,在卫青的书房内,就他和翁锐两人。

“你是说你在他手下只走了十招?”

对于翁锐他们天工门当下的遭遇卫青道听途说也听到过一些,他本来想仔细的给师兄讲一下,但他只讲了个开头,卫青就被灰衣老者的武功吸引住了。

“不是十招,是十二招!”看着兴奋的卫青,翁锐也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孩童时代,也是不由起了童心。

“好好,十二招就十二招,”卫青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十二招就能打败你,说明这家伙确实厉害,难道他比师父还强?”

“哈哈,这个我可不敢说,”翁锐道,“要有机会你可以去试试。”

“你还别说,我还真想试试。”卫青有点遗憾的道。

“你这大将军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什么样的大阵仗没见过,你还好奇这个?”翁锐道。

“那不一样,”卫青道,“战场上讲的是时机、是气势、是拧成一股绳的大队兵马,而这个讲的是个人修为,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对决。”

“其实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放在你的位置,也不见得就能率领千军万马取得胜利,”翁锐感慨道,“师兄,这样的能耐不是谁都能有的,你才是天下民众仰慕的大英雄呀。”

“嗨,说那个灰衣老者怎么又说道我身上来了,”卫青道,“不是说他被玉儿的毒药制住了吗,怎么最后又把他给放了?”

“说来惭愧,”翁锐道,“当初我和玉儿都以为我们已经制住了他,后来跟师父和天玑师叔说起,他们以为以这样的存在,也许玉儿的毒药根本就起不了作用,可能这老家伙就是现场给我们做出中毒的样子也说不定,还好我那天只想着救山子,没想杀他,否则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了。”

“但我想他有可能当时确实是中毒了,只是后来他有法子解玉儿的毒罢了,”卫青道,“否则他可以在当场给你提更苛刻的条件。”

“或许吧,”翁锐道,“但以他后来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中不中毒都是一样的,后来的那些事他早就想好了。”

“那你快说说,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卫青道。

翁锐就从他们离开火神凹结果火灵门随即被灭说起,什么各地工部收到账单被要求拿出一半的收入,什么沌信追查收钱人齐蓁而导致他一家人被灭,什么玄墨门工地意外着火等等,都被安在天工门头上,说得有鼻子有眼,就是你再给人解释也没人相信,说得翁锐一脸的苦恼,但卫青笑得直喊肚子疼。

“那你们到底有没有给他们钱?”卫青道。

“我们没给,但却有人给。”在这一点上翁锐没有说天工山府库的事情,因为到现在他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完全弄明白。

“什么人?他们该不是也去敲诈别的门派了吧?”卫青道。

“比直接敲诈更巧妙,”翁锐道,“我们天工门各工部背了很多黑锅以后,生意大不如以前,好的主顾都跑到玄墨门、仙工坊等门派去了,这样他们倒可大张旗鼓的去说是他们压制了天工门,把生意带给了他们,理所应当分得一半的红利,而这些门派基本都是商人,在武功上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仰人鼻息,听之任之了。”

“他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卫青奇道。

“这也是我一直在追究的事情,”翁锐道,“与我们遇到事情的同时,孙师弟夫妻带着孩子从天工门回去的路上,居然遇到星枢子、宇枢子他们的袭击,他们的儿子被劫,幸亏遇到阴大侠和林枫才保全性命。”

“什么时候星枢子变得这么厉害了,以孙师弟现在的修为也打不过他?”卫青道。

“师父推测这后面有高人,否则就算是要治好当年师父给他们留下的伤也是不易。”翁锐道。

“你是怀疑这后面的那个高人就是灰衣老者?”卫青道。

“不是怀疑,是我现在就可以肯定,”翁锐道,“这些线索都是孙师弟他们去南越之地追查儿子孙珏下落时发现的……”

随后翁锐比较详细的叙述了孙庸、阴柔一行人在南越的种种发现,并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听师弟这么说这南越国有谋反之意?”

听翁锐所描述的情况,卫青自然对这件事十分敏感。

“这我还真不能下这个结论,”翁锐道,“但南越国偏在一隅,势力不小,又是朝廷内斗,又是与江湖势力勾结,还有短期内集聚大量的财物,这里面还有诸多禁物,我也只敢往这方面想想。”

“是啊,现在下结论确实为时尚早,”卫青点头道,“就现在的南越王赵婴齐来说,他在长安呆了十几年,我也没有少见他,陛下也待他不薄,我觉得他既没有造反的胆量,也没有理由。”

“师兄说的极是,”翁锐道,“但现在掌控南越国的恐怕已经不是南越王赵婴齐了,丞相吕嘉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南越小朝廷的各个方面,听说他和赵婴齐的意见相左,再加上他和这江湖势力的勾结,难说他有没有异心。”

“这个吕嘉我也听说过,”卫青道,“能相三王,足显这人有些手段,但就凭区区南越国,就算他这个丞相再有能耐,也不会翻起大浪。”

卫青这些年见得场面大了,胸襟自然非常人能比,区区南越一个小小的方国,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区区一个南越自然不足为虑,”翁锐道,“但百越之地有闽越、夜郎、滇国等方国,表面上都臣服于大汉,但实际上却又受控于南越,前些年他们又打败雒越,将南越的版图延伸至雒越腹地,这样算来,受控于南越的疆域南北达数千里之地,东西更是号称万里,域内人口已达数百万计,这势力可不算小,要出点事可也不是小事啊。”

“嘶!”卫青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

在他的概念中,百越之地是有不少小小的方国,但大多都偏远贫弱,要说对大汉能够制造麻烦,说死他都不信,但这些方国若凝聚于一体,确实对大汉威胁不小。

“就是有此担心,我才来这长安见师兄。”翁锐道。

“难道这次师弟进京就专为此事?”卫青道。

“军国大事我自不敢擅言,”翁锐道,“但现在这事却和天工门纠缠在一起,不把这个灰衣老者起出来,恐怕半个江湖都不得安宁,我也对天工门上下不好交代。”

“哪依师弟的意思?”卫青还有点不明白。

“是这样的,”翁锐道,“我知道朝廷在这些方国都有不少耳目,对于他们交往的细节有可能知道的要多一点,您现在是大将军,领受朝廷军务,要有关于灰衣老者的消息可以给我透露一二,只要能挖出这个人的底细,我总有办法解决,不知师兄觉得怎样?”

“经师弟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南越之事事关体大,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卫青道,“这事需要密奏陛下,请陛下定夺。”

“哪师兄何时禀报陛下?”翁锐道,这才是翁锐真正的目的,要有了大汉朝廷的参与,他就可专注于对付灰衣老者,其他方面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事不[爱有声]宜迟,我明天就去!”卫青道。

“那正好我明天就去看看八爷。”翁锐道。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5:再见八爷

八爷现在可能是天下最富有的叫花子了。

在长安城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院子,房屋看着不是很奢华,但却很结实,并且修葺的很好,遮风挡雨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不喜欢一个人住,那这院里的很多房子里就住满了老的、小的、病的、残的各种叫花子,就算是这些叫花子在这里打架,只要不影响到四邻,他也只是乐呵呵地看着,当作一件很有趣的事。

八爷也很有钱,阴柔给的,阴明给的,卫青和霍去病给的,还有朱山托人给带来的,但他从来都不自己花钱,身上穿的,每天吃的,都是从外面要的,用他的话说,叫花子就要有个叫花子的样子。

但八爷却从不吝啬,逢年过节一高兴,每个叫花子都能领到几个赏钱,让他们去买些好吃的打打牙祭,碰到哪个叫花子病了,伸手就抓一把钱:“赶快去看!”

八爷的身体很好,几乎就不得病,要是偶尔病了,也是叫人把猪猪叫来,弄点药了事,有几次病得确实有点重,他又不肯出去,猪猪只好把老丈人秦师傅请到他这个叫花子院里来,给他亲自医治。

秦师傅知道这位老叫化八爷是位高人,也知道孩子们对他的感情,不但医治上尽心尽力,还一再邀请八爷到他那里去坐坐,但自从翁锐和朱山他们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去过。

秦师傅来了秦仁阁以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叫花子看病免费,由于八爷不愿意去,到那里看病的叫花子也越来越少,除非手里没钱又急着要看病才去。

这些年八爷在外面也没什么交往,除了叫花子,来八爷这里的却有不少人都很厉害,阴柔、翁锐、卫青、朱山、朱玉、霍去病等,并且这其中朱山和霍去病的武功还是他教的。

但他从来都没有在这些叫花子面前展示过武功,就算当年给朱山,现在给霍去病的功夫从不当着那些叫花子的当面教,也从不教叫花子武功,就算是这些叫花子知道八爷很是厉害,但谁也没见过他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这些人很杂,来了去了也没人理,死了活了也没人管,到哪里说什么更是管不了他们,索性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这些叫花子的话也没几个人会信。

翁锐来看八爷之前,自然先去了延福街的秦仁阁,他对哪里确实有一种家的眷恋,那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本来卫青一定要翁锐夫妻住在大将军府,但翁锐还是坚持去住秦仁阁,秦无双见劝不住,也就随了他们的意。

因为她知道爹娘也是很长时间都没见翁锐和朱玉了,那里的房子还是按原样都给他们留着,她娘每隔些日子都会去打扫收拾一下,里面的日用东西也是年年都换新的,就怕他们突然回来要住。

翁锐回到秦仁阁,秦师傅两口子自然非常开心,秦无双派人送来消息,大家早就翘首以待了,看到熟悉的医馆,回到满含回忆的房间,翁锐和朱玉都也是感慨万千。

秦师傅现在虽然年近六旬,但身体非常健朗,猪猪也已经和秦无双的妹妹秦鸢成亲,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只是还没有个孩子,这让秦师母老是念叨。

既然回到了家,秦师傅秦师母自然少不了要张罗招待,当翁锐给明嫂说多准备点熟肉和好酒时,猪猪就道:“翁大哥,这我早就准备好了,知道八爷那里你一定是要去的。”

翁锐忽然发现猪猪确实长大了,不但做事踏实实在,连说话也能左右逢源,安排事情也是井井有条,俨然就是一个小家主了。

去八爷那里,猪猪当然要跟着,这些年,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去的,想想心里都有些酸楚,这回好不容易翁锐和朱玉回来了,他岂能缺席。

翁锐的到来,八爷当然非常开心,他的一个眼神,就能使这小小的院落一下子炸棚,抢酒、抢肉,互相撕扯,不一会便弄得人人油光可鉴,这手和嘴都像在猪油里浸过似的,这种样子使翁锐想起八爷还住在城隍庙的时候,一切景象如若昨天,不由感慨不已。

陪八爷的酒喝得微酣,猪猪要回去忙药柜上的事,朱玉也说很长时间都没给人看过病了,手痒得厉害,也随猪猪一起走了,因为她知道,翁锐有很多话要对八爷说。

“不好好做你的门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八爷笑呵呵的道。

“唉!”翁锐长叹一声道,“就算你想好好的做,但总有些人却不这样想。”

“呵呵,你们天工门最近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八爷笑道,“以你现在的修为,能挡住你的不多啊。”八爷道。

“可是人家不光挡了,而且到现在连人家是谁我都不知道。”翁锐道。

“咦,这倒有些奇了,”翁锐的话倒让八爷眼里一下子放出光来,“以你现在的能力,就算是什么十大剑士都未必能来去自由,莫非是那位久隐江湖的老怪?”

“还真让你给说中了,”翁锐道,“这个人我听都没听说过,他那个什么‘承天教’更是闻所未闻,他的功夫更是高得出奇,还透着一股子的怪异。”

“这个‘承天教’我也是没听说过,”八爷道,“既然此人如此厉害,天工子那个老东西就不管管?”

“天工师伯他一直云游在外,”翁锐道,“自从他卸下门主之位,对门内的事情就再也不管,上回在我师父那里,算计着我要过来,又预先躲了出去。”

“哈哈,这老东西倒是超脱的很,”八爷道,“你叫他师伯,难道他没收你为徒?”

“没有,他可能是不愿意别人说他跟我师父抢弟子吧。”翁锐道。

“说的也是,”八爷道,“看来他这些年是没有白修行,武功可以教,门主可以让,却连个弟子都不愿意收,这个境界我自愧不如。”

“八爷,您年轻的时候和师父、师伯他们很熟?”翁锐道。

“说不上熟,只是认识,”八爷自嘲道,“他们都出身名门大派,有点瞧不起我的意思,呵呵。”

“这怎么可能,”翁锐道,“他们说起您可都是恭敬有加。”

“恭敬有个屁用,他们不过是看我笑话而已,”八爷说了句粗话,继而道,“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那个人的武功有点怪异是怎么回事?”

“他的武功明显不像是中原一带的武功,”翁锐道,“这刁钻古怪的武功我见多了,但连气息都可以倒着运转的武功还真没见过,你一招打在他身上,感觉自己的劲力像被吸掉一样,他的招数也很迷惑人,明明看见他一招过来,可你一接,却完全不是你刚才判断的方位,逼得你不得不中途变招,那这得两倍于他的速度也不够啊。”

“他长什么样子?”八爷的眼中忽然精光大盛。

“他…他的样子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翁锐忽然有点被八爷的举动吓住了,“黄头发,蓝眼睛,鹰钩鼻子,还有一圈黄而卷曲的胡子……”

“他的武功你还记得多少?”八爷忽然站起来道。

“依稀还记得几招?”翁锐也紧张的站了起来。

“走,”八爷一拉翁锐站到了院里,这时候他连叫花子都顾不上回避了,“你用他的招数攻我!”

“好!”

翁锐忽然心中一阵兴奋,这八爷有可能认识这个怪人啊,这真是踏破铁鞋啊,当下也不迟疑,一个骤然转身,后撤一步,两掌一分,以掌化剑,翻起一道掌影就削向八爷颈部,翁锐掌风未至,八爷身形一震,已经化作一道虚影,斜飘中以一个奇怪的手势下叉,正好挡住了翁锐翻转袭向丹田的剑势。

翁锐心说此招好妙,自己当时就没想到,当下身形一转,左掌开路,右掌蛇形跟进,目标直取八爷胸前数出大穴,八爷抬手一封,无数道掌影直接斩向伸过来的蛇头,但这些蛇影并未碰上八爷的掌风就突然消失,而已经撤回的左掌却鬼魅般的拍在了八爷肩上。

但令翁锐没想到的是,他的手明明已经触到了八爷的肩膀,但其力气却象被突然卸掉一样,使不出劲不说,还有被粘住的迹象,即刻一收掌力,但刚才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还了回来,整只手被震了回来。

这一老一少已经完全化成两道影子,在空旷的院子里飞速的旋转,翁锐竭尽所能的把当初和灰衣老者交手时记住的招数重演,但他记得慢,八爷的反应却是极快,也就七八个回合,翁锐已经僵在当场打不下去了。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6:异域玄功

“八爷,我能记住的也就这么多了。”翁锐歉然道。

“已经够了,”八爷收手道,“你在他跟前走了多少招?”

“当时只打了十二招,被玉儿一激他就停了,”翁锐道,“那时我真的已经快不行了,我觉得再有两三招就要倒下了。”

“你已经够强了,”八爷道,“我没想到他还活着。”

“八爷,您认识他?”

翁锐差点蹦了起来,他这回可是专门来找卫青套问灰衣老者下落的,没想到在八爷这里却得到了结果。

“岂止认识,还有一段很深的渊源。”八爷道。

“难怪他一看到山子的功夫就抓住他问跟您什么关系?”翁锐道。

“山子说什么了?”八爷道。

“他当然什么也没说了,只是他说了一句和您一样的话。”翁锐道。

“什么话?”八爷道。

“没想到他还活着!”翁锐道。

“嗨,看来真是他了,”八爷道,“我们进去说。”

两人回到屋内坐定,翁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和他有什么渊源啊?”

“吁……”八爷长长的吁了口气,很长时间都没说话,“就是因为他,我这一生都发生了改变!”

“他和阴石大哥的失踪有关?”翁锐惊讶的道。

“这怨不着他,但确实和他有关。”八爷的脸上显出极为痛苦的神色,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痛。

“他是谁?”

翁锐知道这对八爷来说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疮疤被再次揭开来的那种痛,但他又实在忍不住,这是他已经追查了但半年的目标,这次又是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他的名字叫迦南,”八爷道,“他不是中土人士,是西域月氏人?”

“月氏?”翁锐显然对这个地名十分陌生。

“那是西方一个遥远的国度,”八爷道,“听说曾经十分的强盛,但后来北方的匈奴崛起之后,他们就被驱逐到更遥远的西方。”

“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度?”八爷的话激起了翁锐的好奇心。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八爷道,“听说建元三年新帝刘彻派使臣张骞出使西域,主要是想联合西域诸国共抗匈奴,特别是这个月氏国和匈奴是世仇,如果他们能从西边夹击匈奴,大汉这边的压力就小很多。”

“那成功了吗?”翁锐道。

“没有,张骞一去十三年,到前年才返,”八爷道,“那个月氏国迁徙到西方很远的地方,匈奴已经不能威胁到他们的生存,他们也不想再迁回来,所以也就不想与大汉联合去打匈奴了。”

“这您怎么知道?”翁锐奇道。

“这长安城里啥消息没有,你要去问卫青,他可能更明白。”八爷道。

“这个迦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从遥远的西域跑到我们这里来?”翁锐道。

“他为什么来这里我不知道,但在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的功夫已经很厉害,就像你说的,感觉还有点怪异。”八爷道。

“您是怎么遇到他的?”翁锐道。

“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八爷眯起眼睛,眼光似乎能看回那遥远的过去,在那个时候,八爷还是那个正处于年轻力壮的时的阴泰,因对武功的痴迷,在江湖上博得一个武痴的雅号。

就是那次他带儿子阴石去赴朋友之约的时候,他在那里碰到了这个迦南,他应该比阴泰稍大一些,他的人不光和中土的人长得不一样,而且他的武功更是迥异于中原武功,就连武学的修炼之道也大相径庭,这使得对武功非常痴迷的阴泰深陷其中,不光是辩理,还要试招,总想把人家的武功弄个明白。

三天时间还是太短,没等他弄明白人家的武功,想出破解之法,自己的儿子却丢了,这对银泰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当然再也顾不上刨根问底的去挖掘人家的武功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展,他不光再没见过那个迦南,连他自己也遗失在江湖。

这段事情翁锐听阴柔讲过,现在再听把八爷自己来讲,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件事羁绊了八爷一辈子,到现在都不能解脱。

“这么说您后来再没有见到他?”翁锐道。

“他人我是再也没有见到,但他的功夫却是从来都没忘过,”八爷道,“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者回他的西域去了,此生再也没有印证的机会,没成想他还真的活着,天意啊!”

“这么说您已经有了破解他的办法?”翁锐道。

“既然他还活着,那这三十多年他也不会闲着,”八爷道,“虽说这么多年我总算琢磨出了他这套武功的破解之法,但他这三十年修为的提升也已经深不可测,要以我原来的方法破解,恐怕也很难那!”

“他这叫什么功夫?”翁锐道。

“铁域玄功!”八爷道。

“那他现在的功夫还能不能破解?”翁锐道。

“是武功就会有破解之法,”八爷道,“以你今天所展示的功夫来看,你所能使出的不过他的三五成功力而已,这已经堪堪和我的破解之法匹敌,要想破解他现在的功夫,也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走出一条新路。”

“这么说你还有新路?”翁锐道。

“不是我,是你该有一条新路。”八爷道。

“我?”翁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对这个“铁域玄功”可是一点也不通啊。.

“当然是你了,”八爷道,“你还要让我这七十多岁的人去走啊?”

“但我行吗?”翁锐道。

“行不行要看你的内功练到什么程度了。”八爷道。

“这……”翁锐一犹豫,“我给您诊诊脉吧。”

“真元巡脉?”八爷道。

“嗯!”翁锐使劲的点着头。

“好!”

八爷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两人盘膝坐定,八爷把手神给了翁锐,翁锐的右手徐徐搭上八爷的脉门。

这是一次愉快的感受,八爷感到有一股凝练得极细的真气顺着他的脉门侵进他的脉络,他没有抵挡,任它在自己的十二主脉和奇经八脉中穿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股真气还能深入极细微的脉络,连他早年积下来的基础阴湿、郁结之毒,在这股真气的冲击下也慢慢化解,经络通了,人也一下子感到舒泰无比。

八爷觉得是时候试试翁锐了,体内的真气被他慢慢唤醒,他不是凝成一道与翁锐的那一丝真气相博,而是形成一道洪流对那一丝真气形成包裹,融化、吸收、消弭。

翁锐很快就感受到八爷体内真气的异动,即刻催发自己体内的真气,把自己的功力提升至五成、八成、十成,是自己的那丝真气凝练得更紧、更密,像一条精壮的赤龙,在八爷浑厚的真元热流中穿梭、翻滚,竭力抵抗着八爷内功的侵袭,但他每提升一级功力,八爷的真气就加厚一分,炽热、浓烈、强劲,使他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穿动也越来越费力,直至他满脸通红,头顶冒出丝丝热气,他感到八爷经脉间的真气才慢慢凝结,变成和他对峙的状态,并一步步把他那一丝已经练得及其强韧真元丝慢慢推出体外。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7:万象归一

这一场内功相交,两人都耗费了极大的功力,慢慢调息了好一阵子八爷才道:“这是你的归一功?”

“是,八爷。”翁锐道,上次回长安他就和八爷说起过此事,但八爷当时显然没太当回事。

“按你的次序应该到应天界了吧?”八爷道。

“八爷高明!”

这句话翁锐的事真心的,论修为,八爷超出自己良多,论见识,当日只是给八爷讲了一下,他以为他根本没在意,但时隔十年,他竟能一下子探出自己的底细。

“我一个老叫花子有什么高明不高明的,”八爷道,“倒使你有了这样的内功基础是可以走一条新路了。”

“你是说我的内功超过了迦南?”翁锐道。

“这道家内功的修炼和他那个铁域玄功走的不是一个路子,”八爷道,“他有他的强,你有你的强,你要以你的强去攻其弱,这才能收到以弱胜强、攻其不备的效果。”

“那这条路怎么走?”翁锐道。

“你学的最厉害的功夫是什么?”

八爷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叫花子,既不随意显露武功,也从不过问别人的事,就连在翁锐这里也是这样,偶尔听到了就听到了,但今天他却是想认真了解一下。

“应该是是天枢十三剑吧。”翁锐不十分确信的道,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厉害的。

“呵呵,什么叫应该是?”八爷笑道,“难道这你也不能确信?”

“是这样的,”翁锐道,“这个‘天枢十三剑’原是天枢门祖上传下来的十三首修炼偈语,前门主亶爰山人由此受到启发把天枢剑法带到一个新的高度,确立了天枢剑法的江湖地位。”

“到了我师父他们这一辈,怎么练都无法超越前人,他就跳脱开来把这十三首偈语演绎成十三式剑招,似有超越前辈之势,他也把‘天枢十三偈’变成了‘天枢十三剑’,使得天枢门也能位列道门三圣之一。”

“哼,你们那个道门三圣不提也罢,”八爷显然感觉这三人也不怎么样,有点不以为然,“这天枢子的剑法还是有点门道,确实比他师父强。”

“当时师祖也是这么想的,就把门主之位传给了师父,”翁锐道,“但当师父想把他的所悟所成教给门人弟子时,他忽然觉得说不清了,他觉得不管他怎么说都不是他的真义,别人就算学得再好依然无法超越他,甚至无发超越天枢剑法。”

“那他还做什么门主?”八爷道。

“师父也是因为这个和两位师兄产生分歧,”翁锐道,“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天枢门,想找一些悟性好的弟子完成他的夙愿。”

“他就这样找到你和卫青了?”八爷道。

“是的,”翁锐道,“不过在此前此后他还找过过别人,打过我很多回的那个天灵子他也指点过,不过都放弃了,我是有幸碰到师父才能有今天。”

“哼,你还别高抬他,”八爷道,“能碰到你们两个,那是他的幸运。”

不管八爷怎么说,翁锐自然不敢对师父不敬:“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叫我们基础剑法,教我们练气,交给我们他体悟到的‘剑径八法’,还时不时的打我们一顿,然后就把‘天枢十三剑’的偈语交给我们,让我们自己体悟自己练,就再也没怎么管过我们,我也是碰碰撞撞,也有许多高人指点鞭策才走到了今天。”

“那你的‘天枢十三剑’练得怎么样了?”八爷道。

“师父没教,我也走不了师父的路,”翁锐道,“第一首偈语我把他练成了一套剑法,就叫‘混沌初开’,第二首偈语‘宗物同尘’我感觉用掌法更能表达,最近一直在思虑第三首偈语‘万象归一’。”

“你把那偈语念来听听。”八爷道。

翁锐道:

“宇邃星月朗,一耀化万尘。

四时逐日据,逢春草木深。

城繁喧嚣落,将夜赋元辰。

弃绝情物相,天地幻惊神。”

“哈哈哈哈,妙啊,”八爷略一思索,便哈哈大笑,“道法自然,绝情弃智,天地一统!”

“八爷,您觉得这首偈语可用?”翁锐道。

“什么可用?那简直是给你量身定制的,哈哈哈。”八爷难得这样开心。

“那我要怎么练?”翁锐道。

“你的资质适合于练你自己的东西,你师父都不肯教你,我也不能坏了规矩,”八爷道,“我只把我对‘铁域玄功’的记忆和理解说给你听,怎么练那是你自己的事,要是有小成,我帮你垫垫招还是可以的。”

“那就谢谢八爷了!”

翁锐知道八爷也是一位武林名宿,其能耐不在道门三圣之下,能有他的指点,他自己定能有新的突破。

当然了,这种悟道练功之法他早已习惯,八爷这么说了,他一点也不奇怪,倒是有了万分的期待。

“这个迦南也是不简单的人,”八爷道,“他的修炼法门来自于异域,武功自然偏斜、偏阴,而你深受道家正统影响,武功居正、偏阳,阴阳既可相济,亦可相克……”

能被人称为武痴,那是说他在武学上钻研的一种精神,这些年他隐身市井,用作叫花子来惩罚自己,但对武功的痴迷却是一点没减,不但自己有了极高的进境,就算对异域奇人迦南的功夫也是反复琢磨,另辟了一套独特的思路。

他说是不给翁锐教,那只是不去强调翁锐该怎么做,他自己想的却是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翁锐,这对翁锐来说,几乎可以说又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洗礼,他得到的不仅仅是如何破解迦南武功的思路,他还得到了一位武学奇人对武功高屋建瓴的透彻分析。

有了八爷在前面铺就的路,以翁锐现在的功力和见地,竟然在三天之内就小有成效,在八爷的垫招和接引之下,五天功夫翁锐竟然功成,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了针对一个人他竟然可练通‘万象归一’。

“八爷,您说这行吗?”翁锐道。

“这已经是一门极高的功夫,”八爷道,“在他第一次碰上一定会败给你,但后面能不能胜他就要看你的悟性和变通了。”

“这功夫还没有名字,您给起一个吧。”翁锐道。

“呵呵,既然你是准备拿着去对付迦南的‘铁域玄功’,那就叫它‘融铁玄功’吧。”八爷道。

“‘融铁玄功’,这个名字好,”翁锐犹豫了一下道,“八爷,您真的不想再去会会他吗?”

“不去了,”八爷一下子恢复了平静,眼睛有点痴呆呆的望着院外,“找不到石儿,就让我这一辈子就在这里老死吧。”

“阴石大哥吉人自有天祥,一定会找到的。”翁锐道。

“唉!”八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翁锐太知道八爷此刻的心情了,就一直陪他默默地坐着。

在翁锐要离开的时候,八爷叫住了他:“你把这个带上吧。”

这是阴石的玉坠,上回因为这个找到了阴柔,使他们父子相见,他也让阴柔把玉坠带了回来,谁知今天八爷又把他拿了出来。

“八爷,这是阴石大哥的东西。”翁锐这回说什么也不敢拿了。

“还是你拿着吧,”八爷道,“放在我这里天天看着憋闷得慌。”

“好,那我先拿着,”翁锐道,“要是哪天找到阴石大哥我再还给他。”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8:朱玉之毒

“好了,不说这些了,”八爷道,“有个事我有点想不通,既然你当初只能接得了迦南十二招,为什么他当初会放了你们?”

“这个我也有点纳闷,”翁锐道,“可能是他的确不想杀我们,想要我们的钱?”

“那你们给了没有?”八爷道。

“当然没给,”翁锐道,“要这么给他,这天工门的面子何在?”

“那他就让你们这么走啦?”八爷道。

“哪这么容易,”翁锐道,“是我和玉儿施计放毒控制了他们,最后才让他们的打算没有得逞。”

“什么?你们控制了他?”八爷奇道。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翁锐道,“当时看起来他确实是中毒了,按照玉儿的说法,每个月要吃一次她的解药才能保证毒不发作,所以当他们放了山子后,我们也就放了他。”

“后来他也没有向你们要过解药?”八爷道。

“对,”翁锐道,“我不知道是他当时根本就没中毒,还是他自己有解毒的能耐,我们原来还想一个月给他一次解药,但他一次也没要过。”

“以他的性格,要是当时没有中毒,你不答应他是不会放你们走的。”八爷道。

“那他有高超的医术,能解玉儿之毒?”翁锐道。

“哼,中土的医术也不是他一个异域之人那么容易学精的,”八爷道,“这解毒之法,普通的毒可以用内力将其逼出体外,厉害的毒就非得要解药或者高明的解毒之法了。”

“这么说他后面还有高人?”翁锐道。

“这个也很难说,”八爷道,“我就不知道玉儿当时给他用的什么毒?”

“是玉儿自己配制的毒药,”翁锐道,“玉儿这些年没有病人给她看,她成天就捣鼓毒药了。”

“用毒、解毒也是江湖一技,”八爷道,“看来我得再见见玉儿姑娘了,呵呵。”

“您想干什么?”翁锐道。

“我想试试她的毒,”八爷道,“看看迦南到底是怎么解这个毒的。”

“这怎么行?”翁锐急道。

“你紧张什么,呵呵,”八爷笑道,“不是有玉儿在吗,她还解不了自己的毒?也许我也解得了这种毒也说不定。”

“嘿嘿。”翁锐关切在先,自己也觉得多虑了。



朱玉已经好多年没有正儿八经给人看过病,但她的医术、毒术却是增长不少,除了真元巡脉,其他方面早就超过翁锐良多,自从有了一定的武功基础,就算是真元巡脉,她也能用得有模有样,只是她还不能将真元凝练得很细,只能治一些大处的病,一些细小的、深层的病她还得靠药物慢慢去治。

这回回到长安秦仁阁,看见了诊台她就手痒的厉害,在翁锐和八爷探讨武功的这些天,她早把翁锐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天天都在医馆呆着,几乎把秦师父挤到了一边,只能帮她打些下手,秦师傅也笑嘻嘻的乐见其成,看到朱玉看病不光胆子大,用针用药都非常独到,也让秦师父长了很多见识。

秦师父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朱玉看病像翁锐一样,见效快,有些就是当场解决问题,善解各种疑难杂症,这样一来,秦仁阁几乎都快被挤爆,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

但当翁锐回来告诉她八爷认识那个灰衣老者迦南,并且可能搞清楚迦南是如何解掉她的毒时,再多的病人她也顾不得了,通通扔给了秦师父,拉着翁锐就往外走。100文学

“你着什么急呀,”翁锐道,“八爷和我已经忙了一天了,你让他休息休息不行吗?”

“不行,”朱玉道,“你的问题八爷给你解决了,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去不行吗?”翁锐道,“他还要试你的药,让他养养精神好吗?”

“那好吧,明天一大早就去。”朱玉无奈的道。



第二天一大早,朱玉就嚷着要去见八爷,被翁锐好好地嘲笑了一番,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还这么没有耐心,这一大早那些大小叫花子都还在睡懒觉,没准有的还光着屁股,这个时候去啥也干不了啊,朱玉一想也有道理,只好气恼的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饭时节,估计那些叫花子也要出去打早食了,朱玉说什么也不等了,饭都没吃拉着翁锐就出了门。

从翁锐带着朱氏兄妹来长安,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长安城的格局虽没有大的变化,但大小街道两旁的房屋店铺变化却不小,高大排场了不小,就连家家豆腐坊也重新修盖过了,原来一层带后院的简陋铺面已经变成了两层的木制小楼,下面和后院做豆腐买卖,上面小楼住人,俨然一个小康之家。

家家豆腐依然出名,是附近老百姓的最爱,翁锐和朱玉到的时候,把家槐和家余氏高兴得不得了,连忙扔下活计来招待他们。

刚出锅的热豆腐撒上点糖实在就是美味,再配上点小菜点心那简直可比山珍,朱玉馋的连吃了两碗还在咂摸嘴。

翁锐看招待他们的一位年轻女子不是家花,一问才知道,女儿家花已经嫁人,在别处也开了一处家家豆腐店,当年被翁锐救下的儿子家叶也已经娶了媳妇,刚才的那位年轻女子就是他的媳妇尚梅,连孩子都有了。

家叶翁锐他们并没有见到,据说已经长得身强力壮,到外面给人送豆腐去了。

吃完了,翁锐又要了一罐热豆腐和两个小菜带给八爷,他要给钱家槐夫妇说什么都不要,家余氏还拉着朱玉的手一个劲的说要让她下回一定带娴儿来吃他们家的豆腐,弄得两个女人眼泪汪汪的像是生死离别一样。

从家家豆腐店往八爷那里并不是很远,小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到了豆腐都还是热的。八爷看到豆腐也是开心得不行,都顾不上和他们说话,端过来就吃,连他们让都没让一下,逗得朱玉在一旁呵呵直乐,一直在劝他慢点吃。

“听说你最近几年的毒功练得不错?”八爷一抹嘴道。

“八爷,您又听谁胡说了,”朱玉在八爷跟前还像个小姑娘,“我只是学了点制毒、施毒、解毒的法子,我可没练什么毒功?”

“你现在一身都是毒,有什么不一样啊,哈哈哈。”八爷继续逗她道。

“那怎么能一样呢,”朱玉道,“毒功是要把自己练得身体里都有毒,才能伤得了别人,这种功我可不想练,我只是炼制点药,既可制人,也可治病。”

“那你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学这医毒之术的?”

小的时候朱玉就混在这帮叫花子堆里,聪明伶俐,颇得八爷喜欢,这次和翁锐研习武功,也没有和朱玉好好说说话,所以他并不着急。

“这解毒之法医术里本来就有的,”朱玉道,“但等我到了天玑门见识了他们的制毒之法后,才知道这平常的医术也就只能解解一些我们平时生活中偶尔碰到的一些毒物,要是别人煞费苦心配置的毒药,一般普通的草药就很难解,因为担心自己和锐哥哥万一有一天着了别人的道,从那时候起就开始慢慢的学这些东西。”

“他这那是慢慢的呀,”翁锐笑着很夸张地道,“他在天玑门待了一个月就迷上了这个毒,一路上就没有消停过,一会给我下毒,一会给她自己下毒,这太吓人了,哈哈。”

“你说什么呢,”朱玉白了她一眼道,“我还制药助你提升功力呢!”

“你就别说你助我提升功力了,”翁锐道,“要不是我有点基础,我看你的药会要了我的命,嘿嘿。”

“你还说,”朱玉佯怒道,“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好好,不说了。”翁锐赶紧打住。

看着这小两口斗嘴,八爷只是乐呵呵的看着,从他们话里,他也感受到了这两个年轻人真是胆大妄为,这种经历也绝对够得上惊心动魄了,能走到今天,聪明、悟性、胆略、运气缺了哪一个恐怕都不行。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9:神医传说

“这么说你的这些毒术是在天玑门学的?”八爷道,天玑门的道行他还是略知一二的,能从这里开始,说明这孩子走得就是大道正途。

“天玑门里的东西太多,一个月我根本看不完,只能捡自己喜欢的看看,”朱玉道,“有了这些基础和不断的尝试,还有听几位老人讲的一些修炼的道理,天地阴阳之变,万物相克相生,人与宇宙相出相融,就连锐哥哥的功法、剑法也给我很多启示,我自己没事,就一个人瞎琢磨,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哈哈哈哈,妙啊,”八爷慨叹道,“这已经是武林奇葩了,日后你二人定能在武林大放异彩。”

“八爷您说什么呀,”八爷可是武林名宿,被他这么一讲朱玉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连那个灰衣老者迦南都制不住,我看这也没什么大用。”

朱玉今天可就是为这事来的,看看八爷不提,她也得往这边引引。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八爷道,“你有没有制住他现在还说不定,我也想试试。”

“您真的要试?”朱玉的话里已经满是兴奋,在他的锐哥哥身上试过,以翁锐的功力根本就解不了,八爷有六十年以上的修为,他与那个迦南应该不差上下,或许真能解开真相。

“当然,”八爷道,“我也很是好奇,难道那个老家伙现在比我还强?”

“八爷一定比他强,嘿嘿。”朱玉笑嘻嘻的恭维道。

“玉儿,你别笑了,快动手啊。”八爷催促道。

“八爷,我…我已经动过手了。”朱玉忐忑道。

“什么?你已经动过手了?我怎么……”

八爷话没说完,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就这么坐着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想动,却浑身软弱无力,他想提气,可是六十年的修为被压的死死地,半丝真气也提不起来,根本不要说用内力把毒逼出体外了。

“呵呵,看来那老家伙确实是栽在你手里了。”八爷的笑声里已经有了气虚的迹象。

“这么说,我这毒能把他控制住?”朱玉道。

“我觉得是这样,”八爷道,“无色、无味、无形,入经脉、软筋骨、压气息,这种毒不光高明,还很霸道,它叫什么名字?”

“徐清软筋散。”朱玉道。

“不错,符合它的感觉,”八爷道,“这名字虽说霸气少了些,但也合了你的性格。”

“玉儿,你们别说了,”翁锐急道,“快给八爷解毒啊!”

“慢着,”八爷道,“先不用着急,我还要看看这种毒的药力,过半个时辰再说。”

翁锐无奈,也只好由他,两人陪着他乱七八糟的聊了一些分别以后的事情,在这闲谈的半个时辰内,八爷是用尽了毕生所学所悟的所有方法,竟也无法化解体内所中之毒,半个时辰过去,药力竟没有半点弱化的迹象。

“看来这江湖已经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呵呵。”八爷的笑声里似乎多了一丝失落。

“嘿嘿,我这就是趁人家不注意施点小伎俩,哪能和您这样的武林名宿比啊。”朱玉一边给八爷服下解药,一边嬉笑道。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八爷的气力就得到恢复,他一运气,浑身经脉畅通无阻,心下暗暗吃惊,看来朱玉这小姑娘将来前途无量啊。爱啃书吧

“你看看解这种毒可有什么门道?”翁锐道。

“我解不了此毒,迦南他更解不了,”八爷道,“能够有此高明的手段,倒是真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翁锐和朱玉同时道。

“亢宿仙人。”八爷道。

“亢宿仙人?”看来翁锐和朱玉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也是只听说,从来都没见过,”八爷道,“年轻时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东周列国时期的神医扁鹊的后人秦峟,也是一代名医,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技,他所处的年代正是秦末楚汉相争的时代,被征去随军,伤者很多,看好了一批,又倒下了一批,有些人再次伤了还能回来,有些人就再也回不来了,但回来看好后又上了战场,到最后都倒在了那里。”

“他觉得自己就是在给死人治病,这和他学医的初心完全相悖,他的道心崩塌,厌倦了人世间的争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携一身超绝的医术遁去,听说去了没有争斗、没人找得着他的山高谷深濮人所待的地方隐居起来,算算到现在已经快百岁了吧。”

“那为什么要叫做亢宿仙人?”朱玉道。

“‘亢金龙’是二十八心宿之一,按道家的说法它主管人间瘟灾、大风、百药、国师、三公等事,”八爷道,“可能是他的医术修行已臻化境,自负可以掌管天下百病,所以自诩‘亢宿仙人’,已经超乎人间的意思吧。”

“那他在什么地方?”朱玉道。

“濮人应该在现在的夜郎国一带,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八爷道,“似乎听说过什么亢宿崖或者仙人崖之类,按这样的叫法,也应该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这就对了,”翁锐道,“当年我师父因为两位师兄雇人暗杀师母之事,在云峰山将他们两位打成重伤,几乎是废了其武功,但十年后却发现这两人不但好了,还武功见长,就怀疑过有高人帮他们,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和那个灰衣老者迦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开始以为是迦南给他们治的伤,现在看来有可能是迦南把他们带到了亢宿仙人那里,他的毒也是在那里解的。”

“有这种可能,”八爷道,“星枢子和宇枢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以你师父的修为,保住他们的命是念在同门之情,但既想毁他们武功,就不会留下太多余地,除非真的是遇上了能人。”

“锐哥哥,你说我们能不能找到他?”朱玉已经蠢蠢欲动。

“你们真的要去找他?”八爷道。

“有这么神奇的一个人,如果能见见一定很有意思。”朱玉道,别看她是一届女流,要用起心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何况那里有太吸引她的东西。

“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弄清楚很多事。”翁锐道,看来这两人都动了要去的念头。

“那可不一定,”八爷泼了一盆冷水,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人都去找过他,都无果而归,那地方不光难找,听说他的脾气也很古怪,根本就不喜欢与外人接触,到最后就成了传说,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也说不定。”

“那也要去看看,”看来这朱玉的意志比翁锐还要坚定,“八爷,您有没有听说他有什么爱好?”

“这我上哪里去听啊,”八爷道,“据说有人带着奇珍异宝找他办成过事,但是谁谁都说不清。”

“有人去过就好!”朱玉道。

“但那都是传说啊!”八爷道。

“嘿嘿!”翁朱二人相视一笑。

“唉!”八爷轻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10:入宫见驾

皇上君临天下,自然是要日理万机的,卫青把从翁锐那里得来的消息上秉给了汉帝刘彻,但却一直没有得到答复,一直等到七八天后,或许是他忽然想起了这事,就让卫青把翁锐带进宫来,说他想见见这个当今江湖闻名遐迩的天工门门主。

时值午后,汉帝刘彻要在御书房接待的卫青和翁锐,他们不敢怠慢,早早就等在了外面。

“陛下宣卫青、翁锐觐见。”

不一会功夫,内官就传来旨意,并在前面领道,卫青跟在后面显得非常从容,可见他没少来这里,翁锐多少还是有些好奇和紧张的,毕竟这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皇家的威仪还是有的。

“微臣叩见陛下。”

“翁锐叩见陛下。”

卫青、翁锐一进来还是先行了面君大礼。

“呵呵,翁锐,朕早就听说过你,”这位年轻的皇上倒是非常自信、轻快,没有想象的那么威严,“平身吧,赐座。”

“谢陛下!”卫青谢过,然后在一侧落座,但翁锐并没有起来。

“翁锐还要谢过陛下不杀之恩!”这是翁锐的真心话,他一直就想如有机会一定要谢过这个饶恕了他全家性命的年轻君主。

“不杀之恩?”刘彻显然有点不太明白。

“我乃平阳翁檀翁老将军之孙,”翁锐道,“当年祖父因跟随刘遂牵扯进七国之乱案中,还是陛下登基,念在祖父当年一片苦心,赦免了我们一家。”

“哦,朕记起来了,”刘彻道,“翁檀老将军,平阳侯都来为他说过情,虽事已久远,但翁老将军当年的举动确实是对朝廷有功,拒匈奴在先,弃刘遂在后,否则当年的曲周侯郦寄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攻下赵地,不但该赦,而且还该赏。”

“陛下当年的赏赐已经很多了。”翁锐道。

“好了,别跪着了,起来吧。”刘彻道。

“谢陛下。”翁锐这才起来坐在卫青身旁。

“朕与你虽是初次见面,但却听过你的不少传闻。”刘彻道。

“不敢隐瞒陛下,”翁锐道,“我已经是第二次见陛下了。”

“哦,”刘彻有点不太相信,“你在哪里见过朕?”

“早年我去平阳侯府珍病,正好碰上陛下驾临侯府,”翁锐道,“因当时来不及回避,就远远的跪下恭迎陛下,当年陛下的奕奕神采仍历历在目。”

“哈哈哈,对了,你的医术也是不错,”刘彻很是开心,“看来朕与你还挺有缘分。”

“翁锐不敢,”翁锐忙道,“能见到陛下是翁锐的[久久]荣幸。”

“我听卫青说你是天工门门主,功夫很好,比卫青还好?”汉帝刘彻道。

“陛下过誉了,一个小小江湖门派不足挂齿,”翁锐道,“卫师兄他是师兄,功夫自然要比我强些。”

“哈哈,卫青你说呢?”刘彻笑道。

“微臣师弟志在江湖,自然比微臣更醉心于修炼,境界也要高出许多,”卫青道,“微臣都和他说过笑话,如果他在军中,凭他的能耐或许也能荣立军功拜将封侯也说不定。”

“师兄真是说笑了,”翁锐道,“修为可以有高低,但这拜将封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能耐的。”

翁锐之所以插话,是他不想卫青的话说下去,他心里有点怕,如果汉帝刘彻一时高兴,当场真的分他一个将军什么的,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好在刘彻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你们两个师兄弟倒是有意思,一见面一直是这么客气吗?”因为年纪相仿,作为一代君王刘彻在二人跟前也显得很是轻松,“听说你们的师父是位奇人,他现在怎么样?”

“回陛下,”翁锐道,“师父他现在很好,和师娘一起在淮河边上的一个小地方隐居,不问世事。”

“呵呵,这都是会享受的高人啊,”刘彻和翁锐他们寒暄几句,马上就切入了正题,“听卫青讲,你在南边有一些发现?”

“是的,陛下,”翁锐道,“本来是些江湖纷争,但挖的深了就发现了一些端倪,江湖之人对军国之事不敢妄加揣测,也就是想请师兄解解疑惑而已。”

“军国无小事,我倒想听你讲讲。”刘彻道。

“是,”翁锐道,“我天工门本是偏在一隅的一个小小门派……”

汉帝刘彻能让翁锐来这里,翁锐也知道他想听道什么,就简略的介绍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重点还是仔细说了他们在南越的发现和担心,当然了,有些事情他还是不能全说,譬如天工门府库一半钱的去向,还有偷偷运送禁物的九重门等等。

“这么说真有人偷偷往南越运送朝廷禁物?”刘彻道。

“这点确信无疑,”翁锐道,“这背后的除了有极强的江湖势力参与,还有南越朝廷内部参与的迹象。”

“你说的是南越丞相、太傅吕嘉?”刘彻道。

“种种迹象表明和他有关,但我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翁锐道。

“这没有直接的证据就不能随便动他,毕竟他是朝廷封授的南越国太傅。”刘彻道。

“陛下,”卫青道,“这个吕嘉历经三王,权倾朝野,现在南越国都几乎被它给控制了,翁师弟带来的消息,说他为了控制现在的南越王赵婴齐,主动挑起和滇国的战事,就是为了表明谁在南越说了算。”

“最近从夜郎国和滇国传来消息,也确实证实了翁锐的说法,”刘彻道,“看来这个吕嘉还真是个爱挑事的人。”

“陛下只需给我一万人马,我就去把这个吕嘉抓来,永远绝了这个后患。”卫青道。

“这个不行,我说过现在还没有证据,”刘彻道,“师出有名才能服天下。”

“翁锐不是说了吗,他们有府库藏着秘密从大汉境内偷运的禁物,”卫青道,“把它起出来不就有证据了吗?”

“但这些禁物都是偷偷运过去的,并没有经过他的手,”刘彻道,“就算是在南越境内有这么个府库,但都控制在江湖势力手上,他也可以说和他没半点关系啊。”

“要抓他的把柄总是有的,”卫青道,“南越这种小国早有二心,一直摇摆不定,早年敢和朝廷交战,现在又控制着周边的小国,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迟早会对朝廷形成威胁,最后总是要被灭掉的,何不趁他们羽翼未丰早点动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刘彻道,“对我大汉来说,南越之地都是疥癣小疾,北方的匈奴才是心腹大患,我们现在正与匈奴争战正酣,绝不可以在南方再起战事,否则我们可能陷入南北同时作战的局面,这是兵家大忌,等解决了北方匈奴的威胁,再解决南越的事情不迟。”

“哪难道要看着他们慢慢做大?”卫青道。

“当然不能,”刘彻道,“现在须得有个万全之策,既不要刺激了他们,把他们逼反,也要对他们加以控制,不能让他们做大,你二位一位是朕的大将军,一位是当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天工门门主,我倒是想听听,你们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刘彻以天子之威给这两人各带了一顶大帽子,不管你们在朝在野,都是我的臣民,都得替我想想。

第二十九章 武痴玄秘-11:秘密使命

“陛下刚才分析的极是,”翁锐道,“由现在的情况来看,虽目标都指向南越,但这些事在明面上南越官方碰都没碰,而都是由一些江湖势力偷偷做的,这些江湖势力不光暗中控制了不少江湖门派,还把这些江湖门派在大汉境内积攒的钱财变成铁器、铜器、金银和粮食等禁物运往南越,这可有点以大汉之资壮南越实力的企图。”

“嗯,说得不错,”刘彻道,“说下去。”

“南越之地地处偏远,蛮荒贫瘠,铁器、铜器极度匮乏,而这些又是战争的重要物资,”翁锐道,“当务之急就是切断这些朝廷禁物运往南越的通道,以起到釜底抽薪的效果。”

“这还不够,”刘彻道,“还要派使臣前往百越诸国,既要给予安抚,也要敲山震虎,给他们一点压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这里面有个问题,”卫青道,“刚才我师弟说要切断秘密运送禁物的通道,对南越釜底抽薪,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告诉他们朝廷已经知道这事了吗?”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大将军,考虑事情果然周全,”刘彻道,“这些事情由朝廷来做,当然会打草惊蛇,但换种方法或许会更有效,还不至于引起他们注意。”

“这么说陛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卫青道。

“江湖之事自然要用江湖的方法去解决,”刘彻道,“天工门现在不是深陷其中吗,他们去做什么恐怕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陛下是说我师弟翁锐可以去做这件事?”卫青道。

“呵呵,”刘彻道,“我看现在没有谁比翁锐更合适的了。”

翁锐闻言赶紧站起来行礼:“陛下恩德翁锐无以为报,原以为陛下效劳。”

对于汉帝刘彻能以此等大事相托,翁锐确实没有想到,刘彻也是想了好久的事,对卫青他信得过,对这个翁锐,他信得过他的武功和能力,其他的只要拉上卫青,翁锐尽会竭尽全力,何况解决这件事情也是翁锐现在所面临的难题,或许他的决定还能促成翁锐尽快脱离困境。

“这个好说,”刘彻示意翁锐坐下,“只是为了你的江湖身份,朕今天就不封赏你了,等事成之日,一并封赏便是。”

“谢陛下,”翁锐道,“翁锐游历于江湖,对朝廷没半点功劳,陛下封赏断不敢受,陛下但有差遣,直接吩咐便是。”

“这个先不急,”刘彻道,“你所提到的江湖势力到底是些什么人?”

“说来惭愧,”翁锐道,“自从天工门的工部第一次被袭,我就一直在追查此事,但到现在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他们的网络密布江湖各处,为首的是一位武功奇高的异域高人。”

“异域高人?”刘彻忽然睁大了眼睛。

“对,”翁锐道,“对方身材高大,蓝眼睛,鹰钩鼻,头发和胡须黄且卷曲,绝不是我大汉族类。”

“张骞出使西域归来,倒是说起过,这样的长相西域诸国倒是多见,莫非他是西域之人?”刘彻道。

“这个还需查证,”翁锐在这个时候也没把迦南的底细说出来,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八爷,何况确实还有诸多不明白的地方,“从他们如此势众来看,他来中原之地应该时间不短。”

“你们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此人?”刘彻道。

“此前从未听说过,”翁锐道,“连我师父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既是他们密布诸多网络,他们可有组织?”刘彻道。艳艳电子书

“这个我们还真从一个将死的他们的网络成员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翁锐道,“他们似乎有个组织叫‘承天教’。”

“承天教!好大的胆子!”汉帝刘彻面色一冷,“来自西域,在我大汉境内密布网络,暗地里控制江湖势力,还偷偷把我大汉境内的资财换成禁物运往南越,其志不小啊!”

天子一怒,自然威风八面,卫青和翁锐都不敢接话,过了一会,刘彻自己道:“这个人比那个南越丞相吕嘉危险多了,一定要将他连根拔起!”

“陛下想怎么做?”卫青道。

“我们北攻南抚的大战略不能变,”刘彻道,“但对这个异域之人要特别小心,不光要查到他,还要把他在大汉境内的网络清除掉,翁锐你这里有什么想法?需要什么尽管说。”

“既然陛下有此旨意,翁锐自当竭尽全力,”翁锐道,“江湖之事江湖解决,这里面自有诸多便利,既找不到他们的人,但这些钱财禁物他们却不便藏匿,从这上面下手逼他们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是个好方法,”卫青道,“但这些都是朝廷禁物,谁接触到都是杀头之罪,没有陛下旨意,你擅自截取这些禁物和资财,要是朝廷的兵马对峙起来,你怎么脱身?”

卫青这完全是为翁锐着想,他不是官府的人,一旦扯上这些事,恐怕有理也说不清,最好皇上能首肯这件事就好办了。

“哈哈哈,还是卫青你想得周到,”刘彻道,“我就给你一道密旨,让你酌情处理此事,翁锐那边要是真碰上麻烦,就把你大将军的旗号打出来,你们师兄弟的关系是天下皆知的,我想会有很多人给你面子,要是坏了你大将军的名声,事后我再给你昭雪就是了。”

“微臣领旨。”卫青赶紧道,有了这道旨意,翁锐就算把天捅漏了他也应该有办法救他。

“那你就去安排吧,”刘彻对卫青道,“要人、要钱、要物你都先垫着,到时候一并赏你。”

“谢陛下,”卫青道,“陛下放心,我和师弟出了御书房的门,今天与陛下所谈之事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只是按照陛下的旨意去做就行。”

卫青太知道汉帝刘彻的意思,在这件事上不能有任何朝廷的痕迹,就算在朝廷内部也不行,至于说翁锐打他的名声,这基本上都会被认为是翁锐的私事,不会太多联系到朝廷。

“陛下放心,”翁锐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也有江湖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师兄的名头我是断不敢用的。”

“呵呵,你用也无妨,”刘彻笑道,“背黑锅的是卫青。”

“谢陛下。”翁锐道。

“不过我觉得你还可一顺便去办一件事情,”刘彻道,“现在百越之地各个方国虽都有质子在长安,但他们暗地里依附南越国这也不是件好事,假如还有其他势力介入就更不好办了,如果你们能瓦解他们,就算南越有些什么想法恐怕也孤掌难鸣了。”

本来汉帝刘彻并没有觉得怎么样,但在现在有了一个以异域高手为首的“承天教”,他就不太放心了,既然“承天教”能对南越国渗透,会不会也把手伸到其发方国,要斩也要把所有的黑手都斩断。

“这事情倒不是很难,”翁锐马上明白刘彻的意思,“这一是要他们各方国感到压力,另外在那里我不很熟,要有一些关键人物就好办了。”

“这两点都不难办,”刘彻道,“这些质子都在长安,只要朕放出点风去,他们自会紧张,会尽快把这消息传至各自国内,至于那些关键人物,朕过两天让卫青给你一个秘密的名单,你看着办就是了。”

“如此翁锐定当全力以赴。”翁锐道。

“在这几个方国之中,夜郎国位置最为重要,”刘彻道,“只要夜郎国忠心归附朝廷,其他的也就不敢有二心了。”

“翁锐记住了。”翁锐道。

第三十章 夜郎之约-1:诡秘的平静

本来指望在卫青那里获得点关于南越国或者灰衣老者迦南的消息,翁锐却稀里糊涂的上了大汉天子刘彻的一个套,不光要去想法截断输往南越禁物的地下通路,还要去离间百越诸国,使他们不能和南越抱团,以此削弱南越的力量,使他们能暂时放下非分之想。

对于截断禁物通路的想法,本来就是翁锐自己的,他也是愿意做的,因为他现在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逼出迦南以及他那个神秘“承天教”的方法了。

对百越诸国与南越国之间的离间,翁锐感到头确实有点大。

这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他也从未做过,但这件事是汉帝刘彻提出来的,不但不能推脱,还要尽力做好,不为自己,也为兄弟。

虽他自己不在朝堂,但这朝堂之上的故事他是听多了,要是坐在最高处的那个人一怒,多少人要为此掉脑袋也说不定。

但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并且这还需要秘密去做,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现在得尽快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商量,朱山那里就成了他的不二选择。

对于要不要去找孙庸和季瑜,翁锐不是没想过,这些人不光有实力,还非常信得过,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事代表了天工门,不是师兄弟或者朋友他们的事,什么事情都去找人帮忙,这在门派之间也是极丢面子的。

离开了一段时间,他对天工门也有点放心不下,被一只看不见的黑手一直掐着脖子打,既看不到对方的人,也无法还手,这阵子又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翁锐的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的。

一路忐忑到了荆州,翁锐和朱玉却看到朱山红光满面,精神很好,看样子这家伙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

本来显得有点懒散的荆州工部由于有了翁锐的到来,猛然热闹起来,一下子都振奋起了精神,显得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

“山子,看起来最近没人烦你了,呵呵。”翁锐笑道。

“那是,”朱山头一仰,“他们从我这里得不到好处,也只好放手了,现在跑掉的很多生意又来找我们,还是我们做的活好,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门主,您这回可要好好说说他,”朱山的妻子奚珠道,“他已经这样懒洋洋的躺了好多天了,啥事也不做,我生怕再出什么事情。”

“对,我支持珠儿嫂子,”这奚珠虽是朱玉的嫂子,但年龄比她还小一岁,所以朱玉就常以珠儿嫂子称之,“哥,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后面还有很多事呢。”

“你们两个懂什么,”朱山两眼一瞪,“我这也算是无为而治,让他们自己发展有什么不好,不信你问问君桃,我们这阵子的生意是不是好了?”

“朱掌司说的对,最近的生意确实比以前好了一些。”君桃的话说的还是比较含蓄,朱山是他的老大,他当然不能随便挑他的不是。

“呵呵,你这也算无为而治了?”翁锐笑道,“这些书你读得懂?”

“门主,这你可别笑话我,”朱山骄傲的看了一眼妻子奚珠,“我是识的字不多,看的书也不多,但我们家珠儿可是大家出身,拜过先生的,在这方面可比我强多了。”

“你好啦,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我身上来了。”奚珠不好意思的白了朱山一眼。

“嗯,我就知道珠儿嫂子比你强,嘻嘻。”朱玉在一旁摇着奚珠的膀子道,从她眼里看得出对这个嫂子喜欢,哥哥现在有这么个嫂子陪着,其乐融融,她从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

“强,强多了。”朱山看得出妹妹的高兴,热烈的附和着。

“呵呵,既然觉得珠儿比你强,人家的话你可得听,”翁锐道,“我觉得珠儿和玉儿的话都很有道理,你还得打起精神,我们现在的危急还远没有过去。”

“不就是要钱吗,我不和他争就是了,”朱山道,“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我是借着天工门的技艺挣钱,挣再多也不是我的,只要您和玉儿,我和朱儿有的花,不亏待跟着我的门人子弟,其他的事我也管不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你一下子不爱钱了,我们倒有点不太适应了,呵呵,”翁锐笑道,“但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钱不钱的事。”

“那还能有什么事?”在朱山看来,一切问题最后都是钱的问题。

“尊严,正义,还有……”翁锐忽然脸上有了笑容。

“还有什么?”朱山道。

“好奇!”翁锐道。

“这尊严倒好理解,就是为了天工们的脸面,正义也好理解,就是你想管别人的闲事,”朱山道,“但这好奇你指的是什么?”

“江湖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位极厉害的对手难道我们就这么轻易放过,”翁锐意味深长地道,“这可是千载难逢啊!”

“什么千载难逢,我情愿一辈子不碰上他,”朱山道,“我们又打不过他,这会死人的!”

“那又怎么样!”翁锐道,“我们循道修炼之人,就是为了找到更厉害的人不断的印证自己的想法和修炼成果,有时候是同门、师徒、朋友之间的切磋,但更直接更有效的却是拼全力以命相搏,用自己的生命去印证理想。”

“锐哥哥,你这说的也太可怕了吧?”朱玉可不愿意他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怕的,”翁锐道,“万物一体,哪一种生命不是在拼尽全力后才活了下来,这只是生命的本来面目。”

“这个我爱听,”朱山道,“就像我做生意,很多时候都快不行了,但只要拼到最后,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只要我懒散一点,他们就会想法设法压过我,从我手里抢钱。”

“但那也得旗鼓相当才行啊?”朱玉仍然不以为然。

“这个你放心,”翁锐很自信的道,“天创万物,自然会给每一种生命都留下活下去的通道,只是看你能不能找到。”

“门主,这么说你已经找到了克制那个灰衣老者的办法了?”朱山道。

“能不能克制也只能交手后才知道,”翁锐不想把这话再谈下去,所以转换话题道,“看你最近无所事事的样子,最近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说来也怪了,”朱山正了正色道,“前面一直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但最近一段时间内却什么事也没有,不光没发生针对我们的污蔑、造谣,就连一直唯恐天下不乱的玄墨门和仙工坊他们也消停了很多,不光不说我们坏话,就连他们自己也变得低调了,其他的小门派见风使舵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们的生意也就一点点好起来了。”

“还有呢?”翁锐道。

“再就是九重门那边的消息,”朱山道,“他们不光自己拿钱买了不少东西送过去,还有人送来不少钱要他们买东西,我估计就是玄墨门和仙工坊他们送的。”

“这样下去九重门会有危险。”翁锐道。

“他们也是活该,”朱山道,“这个时候还想着赚便宜。”

“话也不能那么说,”翁锐道,“以他们的实力确实难以反抗,他们也是夹缝里求生存。”

“你总是把别人想得太好,其实我们自己也不好过呢。”朱山道。

“天工山有没有消息?”翁锐道。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朱山道,“沌信传过来一道密函,说明了要你亲自拆看,所以里面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说完,朱山让奚珠把密函取来递到翁锐手上。

翁锐展开一看,除了府库钱物的减少,就是君瑞确实和外面有频繁的神秘接触,并且这些接触基本上可以指向南越国朝廷方面,这也证实了朱玉此前带来的消息。

翁锐看完递给朱山,朱山瞧了一眼就扔到一边,嘴里嘟囔了一句:“小人!”

“你怎么不生气啊?呵呵。”翁锐笑道。

“你是门主,你都不生气,我生什么气啊,”朱山道,“我要真生气,我就一分钱也不挣,看他拿什么送人。”

“嗯,不错,山子现在也变得超脱了,”翁锐道,“还有啥事?”

“没啦,现在一切都很平静,就像他们所希望的那样,”朱山道,“这平静得我都打不起精神来。”

“是啊,这平静得有点诡秘啊!”翁锐感叹道。

“你啥意思,你还想再让它乱起来咋地?”朱山道。

“你说对了,”翁锐道,“他们是想就这么平静的把事办了,我们就偏偏要给他挑出点事来。”

“怎么挑?”

一说这话,朱山马上就来了精神,连君桃都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睛。

“办法有的是,”翁锐道,“不过我得去趟夜郎国,你去不去?”

“当然去了,”朱山想也不想就道,“我给你管钱,保证你不饿肚子。”

对朱山来说,能跟着翁锐闯荡江湖才是他最大的心愿,这个机会他可不想放过。

“山子……”奚珠马上显出忧郁之色。

“珠儿没事的,”朱山安慰道,“你在家好好带孩子,我跟门主出去几天就回来。”

“呵呵,我看是珠儿嫂子舍不得哥哥啊。”朱玉笑道。

“玉儿,你……”奚珠一下子脸就红了,拉着朱玉扬手就要打她,但两个女人最后还是笑着拥在了一起。

“珠儿你不用担心,”翁锐道,“山子一直就想跟我一起闯荡江湖,这回也是了他一个心愿,我保证完完整整的把他给你带回来。”

“门主说笑了,”奚珠道,“他跟着您出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但这一摊子事怎么办?”

“这好办,”朱山道,“君桃留下,这些他都熟悉,这阵子我们以守为主,也没什么大事,只要不乱就行。”

“是,谨遵掌司吩咐。”但看得出来,君桃还是有点遗憾的,明显的他也想去,但家里总要有人啊。

“君桃,要有什么事情冷静处理,损失些钱财不要紧,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要伤人,”翁锐叮咛道,“有什么重要事情你就紧急联系我们。”

“门主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将各工部照顾好。”君桃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朱山已经有点迫不及待。

“光我们还不行,”翁锐道,“你再去通知沌信,让他直接赶到夜郎国和我们会合。”

“好,我这就去安排。”朱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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