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灵犀 - xp1024.com
《十年灵犀》


第一章 高级保姆

我还是不敢相信现在看到的一切,刚刚经历了被表彰后的强制失业,嫁入豪门的美梦破碎,全体网民的指责唾骂等等,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被任何事激起内心的波澜。可直到被告知回到了过去,我才意识到,什么心脏监测手环,什么归国华侨,我竟然可笑到毫无保留全信了?世界真奇妙……你以为你已经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可你全然不知,人生的过山车才刚刚出发……

“哒哒哒~”

叩门声虽轻,但睡眠过浅的我还是醒了。

“小鹿姐姐,醒了吗?”门外的声音试探着传来,预示着我的暑假彻底崩溃。随手扯了件外套披上,便摇摇晃晃地把门打开。

门外的男孩儿高我一头,我透过眼缝可以看到他干净的白t。

“什么事?”我揉了揉眼,努力从嗓子缝里挤出句话来。

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道:“那……小鹿姐姐……要不……要不你睡醒了再说?”

我如释重负地又挤出一句:“好。”随即把门关上,留下门外一张错愕的脸。

终于又回到床上,想起昨晚的谈话。

“小鹿啊~”欲言又止的老人家几次站起又坐下,我都不好意思了。

“哎~楼爷您有事尽管吩咐,尽然您住进来,那咱们就是邻居啦!远亲不如近邻,难免互相帮衬,所以您别不好意思开口!”

“小鹿啊,你可真是个好姑娘!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客气多了,显得不给您面子。”

“那是,您说!”我拍着胸脯,为了彰显我是多么一个好相处的邻居,然后……

“小鹿,帮我照顾凯文几天吧!”

“咳咳咳……”听到这句话差点把自己拍吐血了。

老先生万分诚挚地望着我,仿佛饱含着热泪道:“凯文是个很乖的孩子,虽然已经十六岁了,但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身边离不了人。但我实在有个特别重要的生意,要离开一阵,短则几日,多则一个月,我实在放心不下他。听王大姐说您是当老师的,暑假没工作,所以非常不好意思地麻烦您这个事。”

老头像连珠炮一样说完这些,完全不打算给我反应的时间,居然这么大岁数还叫王大姐,不知道王姐听到了会不会跟我一样吐口鲜血给他看。

“可楼爷……”

“您不用担心孩子的自理能力!只需要保管好这一瓶速效救心丸即可!”

“可我……”

“你也不用担心生活费什么的,这是十万块钱,孩子的伙食费,剩下的给您当报酬。”

我顿时被石桌上的一堆毛爷爷噎得说不出话来。

“可楼爷,孩子能花多少钱……您给我这么多……”

“傻孩子,剩下的是辛苦费,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哈!”

就这样,在从一群大龄熊孩子中解脱后,我又落入熊孩子的魔爪了……简直万念俱灰。

想到这儿再也没法安心睡着,干脆收拾好起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现在是时候出去会会我新任的磨人精了。

推开门,发现凯文竟不知何时搬了张躺椅出来,在院子里晒起太阳了。见我出来,他慌忙坐起,不好意思地整张脸扭在一起,内疚地说到:“小鹿姐姐,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看见孩子眨巴着长睫毛,我心也柔软起来,起床气也消了大半,“有什么事吗?”

“昨天楼爷说不管我去哪都得跟小鹿姐姐一起,不然手环会报警。”他说着举起了左手晃晃。

“额……是这么个事……”昨天楼爷不知道给了我个什么破手环套在手上,但凡凯文心跳出了问题,它会报警,凯文离我超过500米,它会报警,就连没识别过指纹的人碰到凯文的手环,它都会报警……可谓是极其变态的心脏实时病监控神器。

“所以我只是想去个超市而已……”他无奈的耸耸肩。

哎……我心里默默叹口气,昨天应该有点志气拒绝的,不对!肯定因为我太过善良,导致我没有勇气拒绝一个老者的请求。

“好吧,等我洗把脸,毕竟拿人……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等等我。”

暑假的早上十点,非生物钟的、破天荒的我走在了大街上。

“呦……小鹿,这么早啊!”

“大姐,老样子,还有豆浆么?两杯。”

“有呢有呢!”煎饼果子大姐先递给我两杯豆浆,然后扫了眼凯文,问到,“这小伙子是?”

“哦,邻居弟弟。对了凯文,你夹什么?”说完突然意识到,一个国外回来的孩子,可能连我递给他的豆浆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明白煎饼果子夹什么这种博大精深的文化。

“现在居然可以夹油条,我要夹这么多东西!夹焦叶和豆皮!”

我惊奇地望着凯文,看来他对祖国的文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小鹿,今天这个大姐送你了,算是感谢你吃了半年我的煎饼也不腻。”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姐姐,我的呢?是不是也一起送了?”凯文向前一步,温柔地眨巴着眼睛,眼神都要挤出水了。

“送!送!小伙儿多大了?长得真帅!”

“姐姐,您也很漂亮啊!”

“哎呀呀,小伙儿真会说话,看你比小鹿还小些,估计都得喊我阿姨了!”

看他俩竟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了,我的困意都惊讶没了。

“小鹿姐姐,虽然说这几天对你不拘小节有个点了解,但今天看吃相,看来我认识还是浅薄了。”

“咳咳……”豆腐丝差点直接喷出来,这孩子怕是想起初次见面的场景了。我一琢磨怎么也得立个威,他看起来像是跟我学生一般大,对这年纪的孩子,我还是有经验的。

“凯文你今年多大了?”

“周岁16,怎么啦小鹿姐姐?”

“嗯咳咳!我要强调一个问题。”我清了清嗓子,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你叫我姐姐是可以的,但能吧小鹿两个字去了么?听起来像少儿节目主持人一样,你有可能没回过国,所以没听过月亮姐姐,鞠萍姐姐……”

“额……我懂了,我就喊你姐好了。”

“你确定懂了?”看他点着头,我有点不敢相信,这孩子新事物接受能力挺快啊!不再多想,慌忙抛出了第二段说辞,“我比你大整整十岁,所以呢,你不许跟我没大没小的。”

“真的?你那么老了?完全看不出来嘛!”

“咳咳……”又是一口老血,看来不能在跟这孩子交流时喝豆浆了,太容易呛着。

“姐,我有个问题。”

“但说无妨。”

“额……首先我也强调下,不用为了显示你比我大特意使用文言语气。然后……你真的吃了半年的煎饼果子啊?”

“啊,这个事啊,也就四个多月,一个学期,抛去节假日也就顶多四个月了,毕竟我搬来还不到半年呢。”

“四个月?”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简直要把单眼皮翻成双眼皮了,“不腻啊?”

“腻啥?”我瞅着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后来跟别人讲起来才知道,原来这段对话里,搞笑的是我本人。不过当时没那么高觉悟,只是自顾自讲起来,“我上班呢,得出了西巷口,沿大路走不到五百米去坐地铁。这条巷子里有三个早餐摊,东头是个卖包子的,包子很好吃,我晚上下班倒吃过几回,但距咱家三百米,我得浪费两个三百米的时间,为包子早起五分钟,不值。你看,现在还望的见那个,巷口的铺子,是卖豆腐脑、豆沫等丰富早餐的大铺子,但要吃这家得早起二十分钟,更不值。这个大姐只有个小亭子,但刚好开在咱家西边,我顺道,并且方便携带,我基本都是前一天晚上给钱,第二天早上来拿,刚好我上班是比早高峰早十分钟,所以可以吃饭不耽误赶路。”说到这我便白了他一眼,“吃这么快也是因为这个,刚好这个速度到地铁口可以吃完,不耽误安检。”

“哇!”他听完竟卖力拍了两下巴掌,万分诚恳的顺道,“真可谓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无缝衔接!……姐我吃完了……”

这时候才发现,我们竟不知不觉已到地铁站,而我……还剩了大半个饼,如此一来,我更加没什么形象了,狼吞虎咽地赶忙解决了。

这趟超市之行,直到回到家也没能消去我的诧异。怎么也忘不了结账时候收银员激动的神情。

“您说多少?”

“6378块5。”

“……多少?”

“六千……三百……七十八……块……五……”收银员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看在价格的份儿上微笑着报了出来。

我回头嘴角都是颤抖,半天才吐出:“凯文……你都买了啥?”

他倒是很不屑,扫了一眼数字,淡漠地点了点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在超市花过最多的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楼爷如此大气地给了十万了。

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凯文一样样往外掏着东西。因为买太多了,超市直接给送过来的……

“姐,我只是因为刚搬来缺很多东西,而且我看厨房都没有厨具……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明明是我准备声讨他,怎么现在感觉我自己这么惭愧。

“哎呀”

我实在没忍住照着凯文的头使劲摁了一把。

“姐!打人不打头!”

“是打人不打脸。”

“我小时候我妈跟我说不让别人打我头。”

“嘿,你妈聪明的嘛……知道你本来不聪明,再被人打傻了。”

不知不觉中,我俩竟然熟络起来,只是这熟络的方法不太正常。

“我并不是不会做,只是懒得做。你买这么多厨具是要做什么?”

“你又不会做饭,我只能自食其力。”

“你!会做饭?”我感觉自己下巴都要落地上了。

他耸耸肩,表示这有什么难,他看了眼表说到:“刚好到饭点了,今天你可别点外卖了,尝尝我的手艺。”

我看了看门口忘了扔的美团袋子,略觉脸红。

“姐,对了,你掏掏袋子里有牙刷,我看你忘了买,赶紧刷个牙去吧。”

我此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前天还没得到王姐的通知,突然有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进来,委实给我吓了一跳,牙刷直接从嘴里掉地上了。刚准备抄家伙,王姐电话的就来了,说这是我们的新租客,一个老头,一个男孩儿。我揉了揉眼屎一看,确实是。打了招呼想起我的牙刷,再捡起来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干脆扔进垃圾篓,心痛地放弃它了。然后这两天因为懒得出门买牙刷,美团牙刷又凑不够起送,所以我一直用的漱口水……没想到这小子记性这么好,而且……还记得我今早没刷牙……

心里又羞愧又暖,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有点不敢相信,是我在照顾他,还是他在照顾我。

趁着饭好之前,想起昨天忘了给家里通电话,于是便播了视频,那头几乎是秒接。

“快让爸爸看看瘦没?”

老鹿同志把头伸到屏幕前,挡着了岳女士的视线,果不其然被揍了两拳。

老鹿同志依然固执地一定要看闺女,最后两人只能并排坐在,头都挤了进来。

“给我看看奶奶呗。”

“犀犀。”奶奶说话已经不太利索了,但是还是认真听着我说话,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嘿嘿嘿的笑着。

一声关门声后,就听到老鹿喊:“鹿宇恒,拿你电脑用用呗!”

鹿宇恒“砰”的关上卧室门。

“小恒……”奶奶喃喃念着,鹿宇恒递出电脑,再次砰一声摔上门。

换了电脑视频,三个人都看的见我了。

叮嘱了很多入伏的禁忌,老妈才不舍地把视频关掉。

转头看见凯文的眼神,一种羡慕和悲伤的不明情绪。刚对上我的目光,他眼里的情绪便立刻散去了,变成了白天我看到过的,温柔的笑意。

我突然发现这个孩子……有点神秘。

第二章 时光机

睡醒一推门,发现凯文正躺在躺椅上,翘着腿玩着平板。见我出来了,赶忙起身。

“姐,你每天都睡到下午,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刚放假太累了,过一个星期就好了。”

“我看不像,越起越晚。”

“我看你是又皮痒了。”说着我努力挣开眼屎,瞪他。

他猛的摇了摇头,干脆朝厨房走去:“我去给您老人家热热饭,免得您睡得太疲累。”

他说这话时十足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不过凭良心讲他这饭做的比熊阿姨的可不差。

当初熊阿姨一家住这的时候,也经常喊着我一起吃。所以熊阿姨搬走时候,我着实惋惜了一阵,不过一想到周末再也不会被她家熊孩子“嗷嗷”吵醒,还是有一些开心的。

不过熊阿姨一家五口住这正房和东厢,而楼爷和凯文不过两个人也分别住东厢和正房。虽然我住的西厢是最小的一间,但应该也够他爷俩住了,可他们竟租了两间大的。

“姐,想什么呢?吃饭。”愣着神,他便从厨房走了出来。

“对了,凯文,一会儿吃完饭咱得出去一趟。”

他嘴角轻蔑地一笑说道:“呦,姐还会出门呢?”

“我看起来像宅女么?”

他看着我的眼神万分绝望,半晌只吐出个:“额……”

“我真该扔你一个人在这,心脏病发死了算了。”

“你不舍得的。”

他说的对,相处这几日下来,每日斗斗嘴,倒是给了我这假期除了看电视剧外的无聊日子增了不少乐趣,而且他这手艺实在让人珍惜,现在灭了他,真是舍不得,只当自己是多了个淘气又可爱的弟弟好了。

“真想不到,姐,你个大宅女不被我拖着也能出门了。”

“我才不是宅女好吧?主要是因为这些天大都是工作日,没人陪我玩。而且刚放假,被剥削了一学期,还没休息够。”

“可以可以,当我错怪你了呗。”他满脸不屑地瞅着我,我刚准备用暴力解决完好出发,他却突然把我拉回来说道,“别着急走啊,昨天我琢磨地铁实在太挤,出门不方便,就租了个车。”

“啊?”

“啊什么啊,人家给送上门来,再等帮个小时应该就到了,不差这会儿。”

“啊?”

“额……姐,你啊什么啊……你不是有驾照么?”

“有……”

前两天被这孩子嘲笑,一怒之下就拿了驾照给他看。没想到这孩子……还没等我缓过来,凯文就又投来不屑的眼神了。

“姐……别跟我说,你的license是个摆设。”

我白了他一眼,毕竟我也是五年驾龄的老司机,但车却没碰过几回,而且每次开车,我爸都会不放心地在边上监督,这让我自己开车,绝对是太大的挑战。可是我绝对不能被凯文看扁,只能硬着头皮上车。

好在凯文租的是辆自动档,可我一个自食其力两袖清风就差喝西北风的人民教师,开辆q7是不是过分了点。

凯文见我站在车前发楞,强行把我塞进了车里。我扭头想问租金,却被他打住,他让我启动车试了试,便自己把钱结了。

见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并不想理会,只是边系安全带边说:“既然现在你是我的管家,那司机这工作也应该是是包含着。”

我竟无言以对,只得灰溜溜开车。

“思思姐,来认识下我的新弟弟。”

思思姐一脸疑惑的打量着凯文,凯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喊了声:“思思姐好!”

这孩子本就长得讨喜,双眼皮大眼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睡了几天能突然变成双眼皮……但相比起来他之前单眼皮倒像是假的了。凯文尽管脸上稚气未脱,皮肤也糙了点,不是传统意义上细皮嫩肉的美少年,但是他咧嘴一笑,感觉阳光似乎都给面子地洒在他脸上,温暖的不像话。

所以思思姐一听到他开口,瞬间被俘虏。热情地带他参观咖啡馆的各个地方,让凯文还以为我们是来找朋友喝咖啡的。

“思思姐,您说让我帮什么忙来着,电话里没听太懂。”

思思姐这才一锤手,恍然大悟一样道:“你看我这脑子,昨天‘时光机’(思思姐的这家咖啡馆)试营业嘛,晚上我给员工开会收集顾客意见时候才知道,因为厕所在后院,所以顾客去厕所时候一看见后院那堵墙上就吓一跳。我突然想起以前大学时候你是宣传部的,估计能给我画个多啦a梦在上面,正好符合我“时光机”咖啡的主题!我这忙你是不是得帮?”

“姐,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凯文从我耳边伸出手来拍拍巴掌,他估计琢磨着我居然还有这种技能,实在没有蠢到家。

可此时的我都没功夫翻他白眼,不知道思思姐哪来的误会……虽然我们宣传部做了很多海报,但那是因为有个东西叫photoshop……我画的画一向是抽象派艺术流。估摸是以前给思思姐看过我得世界少儿美术大赛的奖牌,她误以为我小时候的创作天赋换到时至今日还受用。想当初获奖的作品,老鼠画的比猫都大,因为着急回家吃饭,就匆忙创作了下,水彩笔没水了,还把笔芯掏出来描。本以为是评委欣赏我的构思,长大后才发现,小时候学过画画的,三个里就有一个得那个奖的。

现在望着对面殷切的思思姐,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曾经吹过的牛,都是自己今日留下的汗。

可最鬼使神差地我竟接过了思思姐递来的油漆桶……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墙前了。

这面墙我是知道的,第一次看见我也吓了一跳,起初我以为是不知道哪位人民画家在此即兴创作了一只生化危机里的怪物鸟,后来看仔细了才发现这画家不过比我水平高了那么一点点,他本来想画的应该是只仙鹤。

“这……是仙鹤?”凯文眉头皱的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比平时看我的眼神还多了几分嫌弃。

我惊得下巴差点掉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喏!”他指了指怪物鸟头顶的一抹红和它细细的腿。

我有些哭笑不得,可不管怎么样,第一步得把这墙刷白。

思思姐叫了三个店员来帮我们,所以只一个小时,墙便铲干净刷好了。可墙绘他们却不管。边等漆干,我边犯愁,向前台借了纸笔开始打草稿。今日接下这事儿,着实是因为怕实话实说了,思思姐这个大喇叭三天就能让所有校友都知道了。当然另一方面,也怕给凯文增加了笑柄,以后更是管不住他。

“姐,那个姐姐叫白思瑶?我还以为你喊她思思姐是为了好听,后来一寻思确实不能喊瑶姐……不合适……”

凯文不知从哪借了套水彩笔来递给我。

我接过彩笔便在凯文头上敲了下道:“你小子懂不少啊!”其实我开始也不知为什么大家叫他思思姐,当初进学生会时候前辈教我喊的,我私下倒也琢磨过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思思姐是不是特好看?”

“嗯!”凯文笑着应到,“不过倒不是觉得美,只是觉得身上有种英朗的气质。”

“ 她何止气质英朗!上大学时候作为比我们高了两届的学生会主席,时常没架子的带我们去撸串。因为不喜欢副主席欺负新来的,直接找团委书记告状免了那货的职,给我们出了好大一口气。因为长得好看屁股后头的追求者一大串,可她从来只是冷冰冰回句‘谢谢您的厚爱,求别跟着我了',甚至有回直接把男生送的lv包摔在那男生脸上,后来被那男的谩骂,她一气之下给人家打了,差点让学校记了过,好在那男生自己觉得被一女孩儿打了挺丢人的,就没告到校领导那里。”

凯文咋舌,看他皱成一团的脸,估计已经满脑子问号了:“这……居然是学生会主席?”

凯文这反应很正常,我慢慢解释道:“别看她这样,却是民心所向呢,而且做事干脆利落,大家都愿意跟着她干。”我接着宣传思思姐的丰功伟绩。其实思思姐牛哄哄的事不止一两天能说完,比如她之前在国企上班,工资高,待遇好,睡得香,能养老,结果她二话不说就给辞了,辞职信上只写了一句气的领导吐血的话“这工作只适合你们养老,实在无聊”,后来她爹妈知道了关了她一个星期禁闭。后来又找了个广告公司的工作,挣得更多了,而且在业内也小有名气了,家里虽然不愿意闺女这么操劳,但也以为这工作干了这么多年总好过姑娘换工作太勤。结果去年,这姐姐又给辞了,非要闹着开什么咖啡馆。于是她花了三个月去考咖啡师,花了一个月找铺子签合同,花了一个月装修,花了两个月作为善心老板散散店里甲醛的同时招聘团队,于是就在昨天,“时光机咖啡弄”开业了。这姐姐传奇般的人生些许被我讲的平淡了些,但是我讲着讲着自己都热血沸腾了。

“其实我一直特别佩服思思姐,也特别羡慕她。”说起这句话我竟自觉有些伤感,“思思姐说过,工作那么多,不过是为了挣些资本,不如全部投在自己想去做的事情上,输了大不了重新来过。”

“一个不安于现状的女人……”

“你……这是夸她?”

“不然呢?”凯文说着头便朝我这边歪过来,我急忙捂住我的作品。

虽然我画画的手没停,但是这么半天,我连个p都没画出来。我指了指远处的油漆桶道:“你快去把颜料给我准备准备,别耽误本艺术家创作。”

凯文不情愿的蹲到墙角开始倒腾彩漆。

“这种事那厉害的大姐花几个钱请人来做就行了,让我们费这个劲。”

我抬眼看了下凯文,才想起忘了告诉凯文这姐姐的另一大优良品质,便补充道:“这咖啡馆里的漆都是姐姐喊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刷的……装饰大多都是淘宝买的……她请人装修的钱估计还没咱院儿翻新花的多……”

我见凯文嘴都合不上了,不觉有点好笑,低头一看自己画的小叮当,又笑不出来了。

“凯文,你衣服烂了。”

刚才我们做了个报纸工作服,不知道凯文什么时候扯烂了。

“啊?”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他懵逼地看着我。

我又说了遍,他左右看了看,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妥,我干脆起身走过去把他的报纸衣服扯下来。可没想我手刚放报纸上,他便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本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姐……哈哈……姐……这哪里是……哈哈……哪里是多啦a梦……不行了……哈哈……笑死我了……怎么看也是只鸭子。”

我把他的头摁倒,夺回我的画纸。慌忙跑远继续画,似乎被他刺激后,美术水平直线上升。怎料身后又传出疯狂笑声:“姐……哈哈……你的多啦a梦抽烟抽多了吧……哈哈哈……”

“滚……”我忍无可忍直接推着他脸让他溜远点。谁知抬眼白他时候,发现他脸上从下巴到脑门,直直一条蓝。再一看我手里,竟还拿着水彩笔。这次轮到我笑翻了。

凯文疑惑地掏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眉毛挑的头发都震了震,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委屈地向我说道:“姐……你这样就不厚道了,我向来是个心眼小的人。”

“啊?”我笑的没工夫看他,毕竟他这会儿有点阿凡达的意思,“啊!”

不留神,感觉脑门被什么东西滑了一道,伸手一抹,一片红……看着笑弯了腰的凯文,我干脆又选了根漂亮的紫色,准备让他脑门发点紫光。

“姐……别……别!一报还一报啊!你打不过我的……别……别……哈哈!”

这小屁孩儿佯装躲避我,竟一个假动作在我脸颊上画了一道。我十分不赞同他这种幼稚的行为,脑海中也琢磨着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可是手脚却并不听使唤,径直追凯文去了,好不容易才让我逮着他,尽管我拽着他不松手,可是两个人互相防备着,手来回遮挡,竟有点武侠剧的意思,我的胜负欲显然盖过了一切。我俩抵着手,无形地博弈着。

“小鹿?”

我闻声向右望去,一个激灵慌忙把手抽回来。

第三章 尬遇

想好好举起手say个嗨,又想起自己脸上这会儿花的不像话,赶忙想捂住,又感觉不合适,此时此刻真想就地把自己埋了。

“嗨!”

这会儿我好像一个坑都不够埋了,刚才怎么忘了捂住凯文的嘴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这会儿他心里应该在嘲笑我吧,他果然笑出来了,“这杨总才走几天你就有新欢了啊?”

他这话说出来极其不怀好意,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别开玩笑了,我弟弟……”

他突然笑着往前走了走,似乎是来跟我打招呼,吓得我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哐当”……只顾着后退,我一脚踢翻了放在地上的油漆桶。

裤脚和鞋上滴滴拉拉的全是红漆,像发生了什么血案一样,此时的我恨不得瞬间心肌梗塞死了算了,实在太丢人了,没脸活着了。

“哎呦,我的亲姐!”凯文的五官简直皱在了一起。

孟航卿用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望着我,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他还是八年前那个接过我行李的帅气学长,他含笑摇头道:“你还是老样子。”

远处激烈的争吵声,将我拉了回来。

“谁让你带他来的,我是不是说过别让我看见这个人!”

“我带兄弟来给你捧场还有错了?”

“你带他#谁来不行?非带他?还非得今天带?我#!”

思思姐推开门,吓了一跳,她可能一生气忘了自己嗓门比较大,或者也确实不知道孟航卿在。

“我怎么知道小鹿也在!我说你……”徐飞龙学长的话猛的刹住,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都……都在啊……”空气静止了好久,徐飞龙学长才尴尬地吐出这几个字。

“嗯,刚才你们都在前台聊,我就自己来上个厕所。”孟航卿笑了笑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飞龙,我得先走了,你在这再玩会儿。”说完他笑着给我们挥挥手示意,便转身离开。

“等等我!”徐飞龙不好意思地朝这里望了望,说道,“那个……我搭他车来的,得让他给我送回去。”

“傻就是傻,找的什么蹩脚理由!”在思思姐的谩骂中学长慌忙开溜了。他俩就是这样,总是吵吵闹闹,我们都知道他俩心里有对方,但这二位偏就死命的互不承认。

“别傻愣着了,我喊了你那两个小姐妹晚上一起在这吃饭。你个怂货,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快点给我画!他们都快下班了。”

“思思姐说的对,你个怂货!”凯文跟着附和道。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从姓孟的来到现在,我好像就说过一句话。

恍然大悟的我,回头望向我们刚才的劳动成果,白刷刷的墙下半截,溅上了一片片的红点……

“看你干的好事……”

我本来想捶他,但一想到确实是我的错,又无可奈何地绝望起来。

这些个红点可怎么办,再刷一遍白墙么难道……

凯文突然一下把手放在我的脑袋上,使劲儿揉了两下,虽然我很想反抗,但奈何身高有限,把我头发彻底揉乱之后,他按着我的脑袋朝店里走去。

“快去求助思思姐换个衣服吧,你这一身像是被砍断腿了的丧尸。”

尽管我十分不情愿,但是人却已经被推到门口了。看了眼自己的脚,确实是存在这个问题。

“那这个墙……”

“交给我放心吧。”

他刚说完,我就被推进了店里。

思思姐找了条裙子给我,在说了大概七八十个“没出息”后,才放我离开。待我回到院子里看到那一幕,下巴都惊掉了。只见凯文正站在凳子上挥舞着刷子,认真的样子前所未有。

“换好了?”

“嗯……”

“站那干什么,把那个装黄漆的桶递给我。”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的红漆点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朵朵鲜花,在鲜花上跳跃的,已经呈现出一个小叮当的雏形。

我依然无法相信,吃惊地问他:“你学过画画?”

“小时候学过,算是这么多年唯一没丢的东西吧。”

我惊奇之余被他这句话逗乐了,说道:“说的像你活了很大岁数了。”

“当你经历的事情多了,不自禁就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他这句话一时让我愣了神,这怎么也不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说出来的话。总感觉这孩子一脸的稚气未脱,可眼神却有着不似少年的沉静。

“倒是你……”他后倾着看向我,调侃到,“不会画画装什么?”

我一时被凯文噎地说不出话来,他见我被识破了,又“嘎嘎嘎”的笑起来,边笑边说道:“你就站那给我递东西得了,穿个裙子,干什么都不方便。”

再次被这孩子一句话暖到了。

“哇塞,凯文弟弟,这真的是你一个人完成的?”阿彩看着这带着竹蜻蜓的小叮当,不断地赞叹。

潇潇在边上看着也是一个劲儿拍手称赞。

我也是没有想到,凯文完成这面墙速度很快,完成也很漂亮。更没想到的是他不过五分钟就俘虏了这两位姐姐。现在三个人熟的,不对,是四个人还有思思姐,熟的就像早就认识一样。

“小鹿,你这裙子也太长了,本来挑衣服的眼神就差,现在连挑合身都做不到了,出去可别说认识我。”阿彩边擦掉她的大红唇边嫌弃地说道。

思思姐笑着说:“还不是某些怂货把油漆桶踢翻了!这是我的衣服,她穿着当然大。”

“ 哦,不仅穿衣没品而且笨!”

阿彩这一句逗得潇潇咯咯笑起来。

“我聪明的很好吧!还不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差点说漏,赶忙岔开话题,“额……我去个厕所。”

“跑什么?说完再走!”

潇潇咯咯咯笑着说:“就是呀,小鹿。”

“潇潇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不行,不行,先去了,我内急。”

“思思姐,到底怎么回事?”

“不行,我可不敢说,厨房好像还有点什么事,我过去看看,你们吃着。”思思姐遁地逃脱了。

边走还听见身后他们还是讨论出了结果。

“凯文,怎么回事?”阿彩对于这种事一直很上心。

只是凯文好像并没有弄清楚状况,只能疑惑地分析到:“好像是因为来了一个人,叫什么……”

“男的?”

“嗯!”

推开门之前听到阿彩恍然大悟拍桌子的声音:“是不是叫孟航卿。”

“对对对!思思姐他们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我就知道!”

本以为她俩会不断追问,但是回来之后,竟然大家都绝口不提此。

“走吧,姐带你们兜兜风!”

“天呐!新车哎!”我摸着这辆保时捷,感觉自己估计这辈子都不一定凭自己的努力开的上,但是阿彩做到了,她总是比我们厉害。

潇潇打开车门仔细观察着:“阿彩,那你的小本田呢?”

“卖了!刚谈了个大单子,小本田已经配不上姐姐我了,快上车!”

我回头看看凯文,想起今天租的车,正准备开口,结果被凯文猛的塞进车里。

“一会儿再回来开,我们先体验体验彩姐的新车。”

“看吧,还是凯文弟弟懂事!”

新买的车就是不一样,连发动机的声音都格外动听。

三个人一路唱着最炫民族风,我冒头出天窗像个疯子一样嗷嗷嚎叫,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我们的大学时光。大四那一年,阿彩买了辆本田,为了能营造出自由飞翔歌里的感觉,特意买的带天窗的,当年我们也是像这样,一路高歌着,一会儿最炫民族风,一会儿五环之歌,虽然别人看我们像神经病一样,但是这么多年,我们这神经病一样的感情从没变过。很奇妙,阿彩是高傲的女王,潇潇是文静的乖乖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变成了神经病组合。

“小鹿,你跟杨总在一起也两个月了,怎么还是见不得那个姓孟的?”阿彩从后视镜里看着我问到。

“对呀,小鹿,你跟我们说实话。你到底跟杨总怎么样啊?”潇潇也扭过头来问我。

“杨总,就是天天晚上给你打电话那位么?”

我白了凯文一眼:“你又知道。”

“行了小鹿,凯文不是外人,你就直说吧。”

莫名其妙,凯文竟然现在已经不是外人了。我再次白了眼凯文,想不到该怎么描述我跟杨舟的事。

“说不上来,他特别体贴,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市场部总监,薪酬待遇不错,对我也好,特别舍得给我花钱,而且处处为我着想……”

“得得得!我听懂了,说这么多好处都没说服自己爱上他是不是?”

阿彩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但是小鹿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爱情不是一切,你想想那个姓孟的是怎么对你的,你们之间倒是有爱情,但在利益面前,爱情一定会输!”

“可是我感觉他不爱我……”

“你感觉什么?这种成功人士经历了多少风雨,你还指望人家全心全意爱你啊?我看人家都准备带你去见家长了,估计是真准备跟你结婚了。”

阿彩一段说辞跟我妈如出一辙。

“小鹿,我感觉阿彩说的对。”潇潇附和道。

“你看,潇潇也同意我,我跟你说小鹿,你别不知足,你能找着这样的绝对是天上掉馅饼了!”

阿彩句句踩在我命穴,我无力反驳,只得摇摇头说道:“完了完了,我现在也觉得你说得对了。”

“哈哈哈,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四章 醉酒

“姐,来点红酒吧。”

“别开玩笑了,你才多大,哪能喝酒。”

可当我见到他一本正经地拿出醒酒器时候,才意识到他没开玩笑。

这酒入口淳厚柔和,就算不懂酒的我也能意识到这是高档货。

“很贵吧?”我晃着杯子学着电视里的模样。

“还好,市面上几千块吧。”

我瞠目结舌地说道:“几……几千块还好啊?”

他看着我眼中盈着笑,不紧不慢地说:“您就安心喝吧,不收钱!给你喝的并不是好酒,只是我卖的低档酒。”

“啊?”

“啊什么啊?你怎么这么爱'啊'?!”

“不是我说小朋友,你未成年喝酒也就算了,竟然还卖啊?”

这回反倒是他瞪大了眼睛:“姐,话可不能乱说啊! 要说全,是卖酒。”

“啪”坐在比他高一节的台阶上,刚好可以打到他的头。

“你怎么又打我头?!”

“你今天还摸我头呢!你个小朋友怎么懂这么多?你确定是一直在国外没回来过?”

“哒”碰杯发出的清脆声音,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却更像是我的错觉。

风吹的有些微醺,虽然酒量不好,但红酒一般我还是能喝个两三杯的。脸烫烫的,话也多起来。

“姐,本来我没那么八卦,但是你们老说那个孟……什么还有杨……杨什么的,越说我越好奇,好像思思姐也特别恨那个孟……。”

其实每次回忆这些,我的心就会有些揪得慌。也许是喝了别人的嘴短,也许是今天心里憋屈确实想找个人倾诉。

“可以告诉你,但是……过会儿我问什么你得答什么!”

他一下皱紧了眉头,思考了半天才说到:“你尽管问,我努力答。”

我白了他一眼,好像他个小屁孩儿能有多少秘密似的。我想了想,却不知从哪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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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前,我只是听阿彩和潇潇说,是警察叔叔们从雪地里捡起我抬到医院的,据他们说发现我的时候因为倒在雪地里太久已经冻僵了。可实际上我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句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她叫彭莱”

“她叫彭莱”

认识杨总是在半年前。莫名有天收到一张请柬,莫名脑抽就去了,气质昂扬地蹬着一双高跟鞋拖着箱子里三千个一毛硬币,这是我跑了十多家银行才换够的,准备了一个多星期。尽管被门口记账的大叔狠狠瞪了眼,但我还是在上完礼后又补了妆,精致地走进了也许本该属于我的婚礼。出乎意料的没被安排在大学那桌,而是最靠近舞台的一桌,全是不认识的男男女女。飞哥来拉我还被婚礼管家以座位安排好了只能这么坐着为由拒绝了。

本来不明白为什么我坐在这,但浪漫的音乐响起,台上一幕幕刺得我眼睛生疼,我顿时就明白了。直到敬酒的时候新娘的目的简直司马昭之心了。

“早听卿哥说起过你。”

开玩笑孟航卿怎么会跟她说我,除非是脑子被门夹了,摆明是不知道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知道的。

“卿哥的学妹这么漂亮,哦不对,这么可爱。”

呵呵,用这种低级方式,不就是一个女孩儿称不上漂亮的时候只能夸她可爱么。

“听说你还单着呢,哥哥们不是还有些单着么?周总?杨总?张理事?”她说完自己抿嘴笑起来,纯嫩的浅粉口红后装着一张欠抽的嘴,所谓的绿茶婊估计就是这种吧,“不过可能不是你们的菜吧,没事,学妹我再给你介绍。”

不知道这董事千金的涵养都去哪了,一桌人连同陪着敬酒的都听出来她这是在羞辱我了。

“我比你大,论辈分你得叫我声姐姐,而且新娘敬酒新郎竟然不陪着?”

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离得近的那位大哥直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差点溅伴娘一身。

“我觉得这姑娘挺不错。”

“呦!”在大家的起哄中我看清了说话人的脸,黝黑的国字脸上有些胡茬,虽然眼角有几缕皱纹,但一双笑眼明显能招惹不少桃花。

这是杨舟,在我最难堪时候,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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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这么快讲完了啊?”

“不然呢?”尽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尽量把自己掩饰的无所谓。

“来,干了!”

不知不觉第三杯已经进肚子了,头也开始有点晕晕的。

“到我问你了。”好像说话声音也抖起来,“你为什么不叫楼爷爷爷?天天楼爷楼爷的,这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就……”

他一口红酒喷出来,像吐了血一像。

“谁说他是我爷爷啊?”他边咳边说道,“他是我爸!”

“咳咳……”这次换成我惊地喷出酒来,“什么?可是看起来……”

想说的话我又咽了回去,楼爷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一大把,难道是老来得子?

“他真的是我爸。”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叫他爸爸?”

他把杯子放下,双手撑地仰起头来,停顿了好一会儿说:“反正因为一些事吧,我总感觉了我妈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也可能因为我妈妈走了他太伤心了吧,他就老的比较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更让我觉得内疚。

“对不起……”

“没事儿。这么多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拍拍他的肩膀。

突然感觉他跟楼爷的秘密,比我想象的多的多。

“你们这么有钱怎么租房子住啊?”我赶忙岔开话题。

“有钱?”他眨巴着眼睛望着我,干脆往上挪了一个台阶,“好像在大众的意义上这是有钱吧。楼爷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知道什么东西能挣钱,而且他在各个国家都能挣到钱。”

我凑近凯文,怕他听不到我说的话,趁着星光只能看到他立体的侧脸影。

“你这个年纪在国内才上高中,可竟然已经开始做生意挣钱了!”

“楼爷唯一让我接触的生意也只有红酒了,虽然我偶尔也会接点别的活,但是……姐你困了?”

好像有点听不清楚凯文再说什么了,但我还有很多好奇的事,于是强撑道:“没~有~”

我使劲理理思路说到:“你们是米籍么?以前一直住在米国么?我都没出过国,给我讲讲国外有啥新鲜事呗?”

“能有什么新鲜的,就是没咱这儿安全。记得以前住在布鲁克林,大半夜的外面枪战,给我们家玻璃都打穿了,刚好楼爷谈了个单,我们天一亮就搬上东区去了。后来在澳洲住了阵,倒是挺新鲜的,各种动物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转,心理素质得好。…………”

孟航卿,你过得好么?不知道这句话是在我心里想的,还是真的说出来了……之后我便没了意识。

当我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床上了,我伸了个懒腰,觉得阳光分外刺眼。

白色暗格的床单显得这张铁架床更加整洁,我顺着望去,只见不远处摆着不知道是三个电脑,还是一个电脑三个屏幕,墙角立着一个简单的酒架,里面全是红酒,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副眼熟的画,旁边题词全是我看不懂的行书,地上摆着一些简单的健身器材,床头柜上有个铁丝扭成的台灯,简单却异常好看。如果没睡昏头的话,这应该不是我房间……我小心翼翼地往客厅望去,却见凯文开门进来。我确定了被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我一时又气又恼,胀得脸发烫。凯文见我醒了,便笑着走进来,我顺手抄起枕头就狠狠向他扔去,他一脸懵地接住枕头,我气不过又顺手抄起台灯。

“姐……姐……有话好好说,台灯好几万呢,而且是绝版。”我一看他紧张的不行,也意识到这个台灯价值不菲,所以我慢慢放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只能用尽全力尖叫了起来。“啊!”

他噗嗤笑出来:“姐,你不会以为……哈哈。”

我愤怒地瞪着他:“小小年纪不学好!”

他忍不住地边笑边走出去,待他回来时候,把我的衣服扔给我,一本正经的说:“你没开玩笑吧阿姨?要真有啥我可以告你强奸未成年!更何况我眼又不瞎。”

我在被子里偷偷把衣服穿上,为他刚才那句话又气的举起来台灯。

他慌忙摆手示意我放下:“我错了阿姨,不是……姐……姐!昨天真是你喝多了,吐的自己一身都是,还抱着我又哭又吐,搞得我一身鼻涕和呕吐物。关键是你门还关上了,我又不能给你门翘了,你全身上下也没个兜,真不知道钥匙在哪。。。关键你搂着我不松手啊……”他说的一脸委屈,我意识到自己昨晚又断片了。我羞得没脸见人,一头扎进被子里。

“姐,别往被子里钻了。你衣服这事真不怪我,我昨天把你一带进屋,你自己就爬床上钻被子里了,还自己把衣服脱了一地,真的我发誓,真的啥也没看见,你一切都是在被子里完成的,不信你闻闻昨天你不是吐了一身么?然后你就直接钻进去,被子里应该还粘着你的。。。”

他说到这撇了撇嘴,而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小鹿!小鹿!你好,是新搬来的吧?楼先生说让我找小鹿帮你们签……”王姐依旧秉承着她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在我听到声音开始疯狂的穿衣服准备跑路的时候,仅仅两声敲门声,王姐就已经站在凯文身后目瞪口呆了,“……嗯……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在外面等你们……”

“王姐……不是……你听我说……”我着急想找王姐解释,可爬出半截又想起还没穿好衣服,急忙又躲进被子里,剩下凯文望了望碎碎念的王姐,又看了看在被子里爬进爬出的我哭笑不得。

王姐嗓门太大,所以她的碎碎念我们听的一清二楚“贼快了……不对……不是……天呐……唉呀妈呀……”

凯文无奈的耸了耸肩说到:“我出去跟她解释下,你赶紧出来,准备吃饭了。”

他转身走后,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因为实在太丢人了!我拼命蹬着被子,却被被子里的气味一下子恶心到,赶忙又把头漏出来。

等我出来看到王姐那种“不要解释我已看透一切”的表情,就知道凯文根本没解释清。王姐慌忙签完合同就离开了,每当我想解释的时候她就来句“年轻人嘛,我懂,我懂,我又不是老古董”,所以直到最后,我都被误会着,导致,虽然吃了我吃了满满一大盆意面,对,是盆。并不是因为好吃,当然也确实好吃,主要原因是我心里实在是太郁闷了。

凯文一脸无奈得看着我吃,估计是看我把他的那份也吃了实在忍无可忍,才伸手拦我:“刚就想说,你有这么大胃么?吃坏了可别求我给你买药!”

第五章 杀人游戏

对面坐着无比惊愕的二位。

“什么?你被人捉奸在床?”

我赶忙把手指放在嘴上,“嘘!”

“我的姐!你小点声!什么叫捉奸在床!”我尽量压低声音,非常质疑她俩的理解能力,把身子都快爬上饭桌的阿彩摁了回去。

“你裙子这么短,快走光了,回去!回去!”

“哼”阿彩站好整了整衣服,瞪了眼远处盯着她口水都快滴地上的那位中年男子。坐好后又恢复她女王的姿态。

我又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她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埋怨我:“说多少遍了,不让你喝酒!”

“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那个凯文真的不是?”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人家未成年。”

“我看你俩都带情侣手环了。”

我无奈道:“那是我作为他监护人的凭证,算了一两句说不清。”

阿彩若有所思道:“没什么就好。这个孩子,我总觉得看着不像想象中那么单纯阳光的,感觉身上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真的假的?我带他见那么多人,都夸他可爱啥的……”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以你彩姐阅人无数的经历来说,他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百分之百是装出来的。不说了,回来了。”

“这顿我请。”

“阿彩姐,我来就好。”凯文抢着买单,阿彩拦住他,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拽了拽凯文,说道:“你就让她买吧,你彩姐刚升了副总监,开心的很。”

“就是,阿彩刚完成了三级跳,一年升一级。我们都要抱彩姐大腿咯!”潇潇说着就要去搂阿彩的大腿。

“哎呦,姑娘您的森女长裙拖地上了!”我慌忙把潇潇的裙子拎起来。

凯文无奈地看着我们的神经病日常。

“那阿彩让我坐你的保时捷回家吧!”

“别呀,潇潇,你忘了今天咱要去看戏么?”阿彩挑着她的韩式一字眉,兴奋地说道。

潇潇恍然大悟,凯文迷茫地看着我。

今天是飞龙学长的生日,而飞龙学长选在了“时光机”,而前两天碰见傻白甜的飞龙学长,他盛邀我们出席他的生日宴,硬是觉得人多热闹,可以玩玩久违的杀人游戏回顾下大学时光。而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邀约却被思思姐和阿彩爽快的答应了。美其名曰“直面伤痛才能得到解脱!”

果不其然,一推门看到一群熟悉的人。

“学长们好!”阿彩挥舞着小手,不自觉地扭动着她的***,“飞龙学长,这是我们的小心意,希望你喜欢。”

飞龙学长打开礼物,眼睛都闪着光:“我太喜欢啦!小鹿挑的不是?”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你不是喜欢鸣人么,刚好阿彩认识个卖手办的朋友。”

“呦呦,不愧是学长们的贴心小棉袄,快过来坐。”思思姐调侃道,我看着她给我留的位子,又看了看还没等我害羞完就积极就坐的阿彩和潇潇,为我流出的空位,刚刚好是老孟对面的位子。

这些个人明知道我看见老孟话都说不出,明显是串通好的。谁知正在我犹豫的时候,凯文一屁股坐在了我的预留位子。

“诶!”阿彩和思思姐伸出去拦的手僵在半空中,可我们反应敏捷的思思姐和阿彩怎么会如此作罢,俩人配合的无比默契,思思姐直接起身把她的位子空了出来:“我每次玩这个游戏都惨烈的要命,还是我来当庄家吧。”

“什么叫庄家!那叫法官!就你这智商,多亏玩的是杀人游戏,要是狼人杀你连参与都参与不了!哈哈!”飞龙学长自顾自的笑着。

“怪不得一直没女朋友了。”

“阿彩你说什么?”飞龙学长眨巴着他单纯的大眼睛问到。

阿彩摇摇头,倒是把我们都逗乐了。

"还没跟你们介绍,这是我的邻居弟弟凯文。"

“你们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画就是他画的。”思思姐骄傲地指着凯文。

“你不介绍我还以为是他俩你们谁的男朋友呢!小鹿快过来坐,咱开始了。”

无可奈何,我只能坐到他们安排好的位子上。我依旧是不敢直视老孟的眼睛,忽略他的招呼。

“多亏小鹿,要不我们怎么能约到咱们院的院花!”

思思姐鄙视地瞪了一眼程野:“啧啧啧,程野,你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薛兆阳也跟着凑热闹:“程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哪是院花啊?明明就是校花!”

“学长们,别逗我了。”阿彩捂着嘴羞涩地笑着。

我都不忍心看他们这些痴男样,急忙岔开话题:“小美姐yaya姐呢?”

思思姐苦笑着说道:“人家跟我们不一样,要早早回家带孩子呢!”

“思思姐,你想要也可以生一个啊!择日不是撞日,今天干脆你就酒后……”

“哎呀!”

我捂着头躲开思思姐的白眼,听她数落着。

“小鹿,讨打!我的酒量你们是知道的,估计最后只剩阿彩和老孟能陪着我,你们都不是个!说道酒后乱性……”她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小鹿你应该比我清楚呀!毕竟……”

“诶!思思姐……”“思思!”

我惊奇地望着他们,不可思议的阿彩、潇潇、凯文和老孟竟异口同声地开口。

然后思思尴尬地望着他们,想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赶忙遁地:“我……我去拿扑克……”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显然程野和兆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知道……”

“小鹿,你那……”

“飞龙!” “飞龙学长!”“哥!”

又是异口同声,思思姐拿回扑克瞪了飞龙一眼。我更加疑惑了。再看他们几个人,凯文和老孟对望着,表情异常复杂,是尴尬还是互相怀疑我也分不清楚。可阿彩和潇潇虽然在掩饰,我也明显地看出来那是幸灾乐祸地笑。

我想追问,但是他们都避开我的眼,自顾自地竟开始摸牌。

“天黑请闭眼。”

“诶,你们……”

“小鹿闭眼睛!开始了!”

我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牌,闭上了眼睛。

……

“天亮了,睁眼吧。”

“拜托大姐,你能不能当法官当的有点心,好歹设置个情景。”

“徐飞龙!你爱玩不玩!”

“别别别,思思姐,好歹飞龙学长是寿星。”

思思姐翻了个白眼说道:“好呢好呢,寿星,先让您凑合这一局。”

“昨天呢,你们的飞龙学长不幸生日变祭日了。”她摊摊手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白思瑶!你确定不是指示杀手犯的罪?”

“呦呦,您以为谁都跟您一样。”思思姐边重新绑了绑头发,把她的两绺刘海也扎了进去,边说,“第一位死者可以留句遗言。”

飞龙学长捶胸顿足地哭喊:“谁这么狠心啊!我过生日呢!能不能让我玩一……”

“好了,死者发言完毕,从兆阳开始逆时针发言。”

“我还没说完!”

兆阳学长笑呵呵地开始:“好的我先说,一上来就干掉飞龙,肯定不是小鹿帮的,所以我觉得是你们俩。”说完指着老孟和程野。

大家都各怀鬼胎地点着头。

“我觉得兆阳说的不对,他们可能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刚才感觉思思说话时候声音就是朝那边。”老孟说着他的理论却只听思思姐一声冷笑。

“你的耳朵真像你的人一样烂。”

“你是法官!好好当!”飞龙学长凶巴巴地吼道。

“凶什么?!你个死人别说话!下一个说。”

“到我了,我觉得肯定不是卢阿彩妹妹。”

“吁!”大家异口同声地嫌弃道。

程野不以为然地晃着头接着说:“我猜是老孟。”

“程野,你为什么认为是我?”

程野突然板起脸,一本正经地眯着他的小眼睛说:“第六感。”

“切!”大家再次异口同声。

“大家不要忘了杀手有两个。”思思姐提醒到。

“对了思思姐,刚才警察指认杀手指对了嘛?”潇潇问道。

“指对了。”

“啊?”大家都不敢相信第一轮就能指对。

潇潇抿了抿嘴,皱着眉道:“那我猜阿彩。”

“潇潇这跟你问警察指认对没对有什么关系。”阿彩转过头诧异地望着潇潇。

“没有呀,就是问问。”

“那你为什么猜我呢?”

“猜的呀。”潇潇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好吧好吧,你赢了。到我了,我认为对面两位学长都很有可能,孟学长肯定是个有身份的人。”阿彩眨了眨眼,满是风情。

到凯文了,我转头看他,他却装出一副天真无邪地样子:“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还不太懂状况,但我感觉你们说的对都有道理,那我猜我姐吧。完全没头绪啊。”

我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要说我,多亏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第一把确实没头绪,但是得投一个出去,那我就选……”我看了眼老孟,发现他正直视着我,我赶忙把目光收回来,“我投程野学长。”

“好,那直接投吧。投程野的举手!”思思姐环顾一周,“好程野,你挂了。”

“你们怎么就投我了?我哪点像?”

“程野同志这是你的遗言?”思思姐严肃的问程野,见他点点头,便朝向我们道,“让他死个明白。”

“因为你话太多!”

“来来来第二轮,天黑请闭眼。”

……

“昨天夜里,阿彩美女因为不同意她爱慕者的追求,被残忍杀害了。并且没有遗言。现在请各位指认。”

兆阳学长扶了扶眼镜,却因为鼻梁太矮眼镜又掉下来了:“还是你们先说吧,要不又是我先说。”

老孟点点头,把手撑在嘴上说道:“我跳警!第一把我验的对面的,验对了。第二把我验的阿彩,她不是……”

凯文迷茫地扭头看着我:“姐,什么是跳井?”

我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他理解错了,随即回到:“就是承认自己是警察。”

凯文听完立刻皱紧了眉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潇潇捋了下头发,细声说道:“我感觉孟学长不是平民,因为抽到牌时候他表情挺丰富的,但具体是杀手还是警察就不知道了。”

还没等潇潇说完,凯文就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肯定是我对面这位!孟……孟什么哥……明明我是警察,他不是另一个,该跳警的是我呀!他这是乱跳什么?第一回我们验的是他,就对了!后来又验了阿彩,她确实不是。”

我本来想扭头去看看阿彩的表情,却不料他们仨不知从哪变出了啤酒,已经喝起来了。

我有些犹豫,因为凯文第一次玩,我相信他应该没有为了保护警察而跳警的觉悟,而且如果他是平民,不确定警察是谁的情况下也不会直接将嫌疑引到老孟身上,所以他肯定有身份。同理,老孟肯定也不是平民。所以老孟和凯文只有一个是真的警察,另一个是杀手。警察敢跳警,证明现在两个警察都在,杀手说自己指认了阿彩是无辜的,这也真是死无对证。所以现在必须得在他们俩之间投一个我们才有可能赢。我把我的理论大致跟他们解释了下,以我对老孟的了解,如果他是警察,在两轮的指认中他一定会滴水不漏地引导舆论去投凯文,而不是到第二轮才引导,而且比起第一次玩的凯文,我感觉老孟说谎的可能性更大。当然,还有一种最可怕的可能,就是两个人都是杀手,不过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为什么?”兆阳学长问到。

“因为两个人在互相指认时候表现的太像对立面了,没商量过就这种默契,我不相信。”我看了看兆阳学长无奈地说道,“更何况就算真的两个都是杀手,我们也只能投一个出去,另外那个人只要猜对仅存的警察或者平民是谁就可以了。即使他一次猜不对,下把的结果就是我们顾虑他是不是真的警察而不敢投他,反正50%的胜率没跑。”

潇潇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她个文科生逻辑思维能力差我早习惯了,于是我接着说:“如果我们投完了游戏还继续,那下一把就又会跳出两个警察,我们又得猜哪个是真警察,还是胜率50%。”

凯文拿胳膊肘撞了撞我,嫌弃地说:“姐,你说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你就说投谁吧!”

我白了他一眼,缓缓地抬起手,指向孟航卿。

兆阳学长又推了推眼镜,表情显得哭笑不得。

“小鹿你分析的特别对,我也比较倾向于投老孟,他这指认凶手的话这么少,不像他。不过我感觉凯文弟弟一看就挺聪明的,虽然第一次玩,我们也不能轻敌啊!”

凯文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好像在为别人夸他而感到高兴。

“所以你们投谁?”思思姐不耐烦地说道。

我们齐刷刷地把手指向了老孟。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思思姐从旁边要了瓶酒来,她果然是馋酒了,咕咚一大口之后明显开心起来:“游戏……继续!”

留下我们几个合不拢的嘴。

“昨晚上兆阳遇害,游戏结束,杀手胜利!”

孟航卿得意地伸出手来,说道:“凯文你太聪明了,来,givefive!”

“谢谢哥!”两个人“啪”的一声像是打在我们脸上。

在我们的吃惊中,兆阳先开口问了:“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我没太明显啊?”

凯文笑着露出他的一排白牙,一副天真无邪地样子:“话不多,但是每句话内涵很丰富。”

看来我还是对这个小子认识不准确。

第六章 撒点狗血

“另一个警察是阿彩?”我望向阿彩,发现龙哥已经回来开始期待下一局了。

阿彩把酒瓶子撂下,无奈地摇摇头也走回来:“有什么用?”

“输了的总得有点惩罚吧,要不这样吧,再输喝酒!”龙哥这么说明显是刚才没喝过瘾,“刚才几个赶着回家带孩子的,都没提酒的事。”

思思姐边回收牌,边用白眼球看了眼龙哥说道:“酒量还不如程野,天天嚷嚷的声音挺大。”

“你就说行不行吧!法官大人!”

“哎呀,你这会儿知道我是法官了?”

“差不多得了啊……我是寿星……”龙哥没底气地强调道。

思思姐抿嘴一笑,洗着牌说:“成!听寿星的!”

我本来对这游戏挺有信心的,一说喝酒我竟有点怵起来,赶紧插话道:“龙哥,凯文还未成年呢……”

“简单!思思你替凯文喝得了!”

思思姐“啪”把手上牌扔在桌上,笑着拍了拍我的膝盖道:“寿星下命令,我不得不遵啊!”

“思思姐,我姐……不能喝酒……吧……”凯文的吧字卡了半天才蹦出来。

“小鹿,少喝点没事吧?”

“龙哥,小鹿不能喝就别让她喝了。”

没想到兆阳也来替我说话,虽然他是我学长,但跟我同岁,我怕扫了大家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没事龙哥,我应该不会喝多少。”

“切……”大家异口同声地发表着对我的鄙视。

凯文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事实在很惊奇,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起了作用,真的,我一口酒都没喝到。

地上散落着一堆酒瓶,但没一个是我喝的。

几局下来,龙哥不负众望地从头红到脖子根了。

“不玩了不玩了,都喝了四瓶了。”程野嚷嚷着把牌扔下。

兆阳看了看程野学长,笑着又递了瓶啤酒给他:“怎么,撑着了?你看龙哥,都喝了八瓶了。”他说罢抬起眼望向我道,“小鹿,好像一点都没喝吧。”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默默查了下大家的酒瓶,阿彩六瓶,潇潇两瓶,思思姐也就是凯文五瓶,兆阳五瓶,老孟和龙哥都是八瓶,玩了三个多小时,龙哥和老孟基本上局局输……

龙哥的肚子也真是纳百川,这样还喝的下。

只见他红着脸一本正经地发起言来:“我今天……特别特别高兴。”

“懒得听你废话。”思思姐把他伸出来的手按了回去,突然挑了挑眉,兴奋地说道,“这应该除了凯文,我们这八个人第三次同桌吃饭!不如大家来说下彼此的印象。”

龙哥一锤手,嘴咧起来,笑着说:“好主意!不过我憋不住了,等我回来。”

说罢他便起身去了,现在的状态做这件事太适合不过。几瓶酒下肚,刚才阐述的时候还各个思路清晰,估计都是微醺状态,虽然我没喝,但我每到深夜就跟喝多了一样,状态真切的不得了。所以这会儿来说对彼此的印象,简直是再劲爆不过,大家都会吐真言。

不过让我吃惊的是,龙哥喝了八瓶啤酒,舌头还能捋直。我转头问思思姐道:“龙哥现在酒量可以啊!”

“呵,你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龙哥就走一步退两步的回来了。

“来来来,偶今天拓别高兴!”飞哥的话还是可识别的,证明还能喝两瓶,“小鹿,你也倒上,我们肘一个!”

思思姐转身拿了个杯子给我,倒了半杯就被老孟拦住。

“祝龙哥生日快乐!”

随着碰杯声起,大家也忘了互相评论的事,而龙哥话越来越多。

“我今天特别高兴!”

“徐飞龙,你说第三遍了……”思思姐不耐烦地看着他,抓了把瓜子磕起来。

“不是,思思,我真的拓别高兴!虽然小美她们几够回去了,但战们好久没这么聚过了。今天这场,像回偶们大学时候了。我肿是想起以前战上学的时候。那时候多好!不用给谁当瞬子!干什么战都一块!可是,老孟!要不是你!”难得一句话大着舌头我们还都听懂了。

但老孟被他这突然的点名,吓得一口酒喷了出来。

兆阳无奈地拍了拍老孟的背说道:“我也去方便下,你节哀。”

“要不是因为你!说不定我孩子都有了!”

这一下,呛到的可不只是老孟。可龙哥完全无视我们,“咣当”对瓶子一大口,接着说起来:“是你当初非死乞白赖追人家小鹿!当年我跟思思帮你下了多大功夫?现在为什么思思不理你,不跟我好好说话,你不知道么?还是说你装不知道?”

竟然舌头屡直了……

“徐飞龙!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孩子都有了?你要说什么别带上我!”思思姐说着示意我们挤挤,她挪到沙发上跟我们坐,顺手还把我怀里的抱枕抽走砸在了龙哥身上。这下被他们围起来了,我想遁地都没办法了。

“你看,现在还打我了!”龙哥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老孟早知道你这样,我当时就去帮兆阳了!我俩连怎么表白都策划好了!那天我们连花都买好了!兆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你就说你喜欢小鹿。当时我本来想帮兆阳说话,结果兆阳一下子就按住我了。他朝我摇摇头,当时他就问了你一句话!就放弃了自己默默付出的一年!他当时问你……”

虽然过了很多年,但是那天晚上谁说了什么,甚至是每一个细节都还历历在目,我努力了很久都没忘记。

“老孟你是认真的么?”兆阳的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老孟说着,抬起手里的一瓶啤酒灌了下去,“我说,真的不能再真了。”

此刻的我已经彻底懵了,本来已经料想到龙哥要提我跟老孟的事,但是万万没想到……

突然很多大学时候我疑惑的事都一下子明了起来,为什么大一总是很经常的能见到兆阳,大二之后却好久才能碰到一回……为什么兆阳总是很忙,没空来参加我们的聚会……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似乎今天一下子就有了解释。

“果然……”阿彩长叹了一口气。

“思思因为觉得当初帮你追过小鹿,现在都心里苦,她说看见我就想起我们当过帮凶……说要是那天小鹿在雪地里再待上两个小时,神仙也救不回来!我本来以为咱们这一群人,就算毕业了也不会散,小鹿是我们里最小的,虽然爱逞强,但是我们全都宠着她!思思说只要咱们几个在,没人敢欺负小鹿!结果,没想到欺负我们自己妹妹的,是你!”

我眼泪已经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思思姐抽了张纸递给我,我抬眼一看发现她也已经是满脸泪痕。

思思姐带着哭腔说道:“对,让我们妹妹哭的人,是你,孟航卿!徐飞龙,没想到你喝多了,比醒着的时候明白多了。为什么我们这群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老孟,小美,丫丫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么?老孟我不想理你,除了因为小鹿还因为是你,是你让我们这群人,散了!彻底散了!”

“怎么回事……”兆阳扶了扶眼镜一脸迷茫地走进来,“我就去了个厕所……怎么思思小鹿,谁欺负你们了?”

我感觉有句话堵在了嗓子眼,望着兆阳,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孟航卿,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我……呕……”本以为要再次惊现豪言壮语的龙哥转头就吐了程野一身……惊的我的眼泪一下抽了回去。

“没出息!”思思姐嘴里说着,便示意程野和兆阳把龙哥扛出来,“把他扛院子里吐去,就知道出去吹完风回来准得晕……”

兆阳还没从他的懵逼里回过神来,就扛着龙哥出去了。

“去厕所不?”阿彩左右看了看我和潇潇问到,“喝的有点撑了。”

我摇摇头,潇潇跟着出去了,应该是因为啤酒利尿,而我没怎么喝。

“我也去方便下。”

我朝凯文点点头,目送他推开院门的瞬间又后悔起来。

刚才话题停的诡异又突然了,脸上的眼泪还没干透,现在就留下我跟老孟两个人在这,不免有些尴尬。

“你过的好么?”

我被老孟这一句从思绪中叫回,模糊地望向他,发现他好像跟我记忆中的有点差别,眼神依然温柔,但眸子不似当年清澈了,也许是争名逐利的路走久了,人的长相也会有几分狰狞。

我过的怎么会好……我过的一点都不好……分手那天就进医院了……分手后天天以泪洗面……分手后不敢去以前一起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每天躲在家里……感觉,偌大的b市,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跟过得好半点不沾边。

“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蹦出的,竟是这句。

“杨总对你……对你好么?”

“特别好……”。

“嗯……那就行……工作……”

“我也去……我也去个厕所……”我站起身来,想快点从这段对话里消失……

他也站起来,随着我往外走了两步,再往前迈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

我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却忘了每次遇上事的我没有狼狈只有更狼狈……一时没留意脚下,被刚才思思姐坐的椅子狠狠绊了一下,随即以狗啃#之态向前倒去。不过这一倒,没有重重摔在地上,而是,被老孟的双臂接住了。他握着我的胳膊和手,慢慢把我扶起来,我的全身不争气地抖起来。我想挣开,自己站起来,却发现重心不稳,只能依靠他……

“小鹿,你的手……”终于把我拉起,他却没有松手,反倒在我掌指处停了下来。

“手指和手背的疤怎么回事?”他把我的手抬起,翻过来掉过去的看,我使劲抽却抽不回来,“你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突然抬起头望着我,眼眶竟有些发红。

“孟航卿!你们在干什么!”被这尖利的嗓音吓了一跳,我循声望去,慌忙把手抽出来,只见穿着一身真丝宝蓝色连衣裙的彭莱怒气冲冲地从门口走来,她推门进来,我们竟都没听见。她接着吼道,眼里射出利箭,“我说大半夜的不回家呢,原来佳人有约!”

第七章 狗血淋头

“彭莱,那个你别误会,刚才……”

我好不容易找好重心站直, “啪”一声响后,我的脸火辣辣的疼。看着孟航卿惊讶的表情和彭莱还在空中的手,我这是毫无预兆的就挨了一巴掌?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扇巴掌,没什么经验,这会儿我是不是该反手就还她一巴掌?心里想着,就听耳边传来聒噪的声音。

“我误会什么?你要不要脸!竟然勾引我老公!”

没等我插话,身后就传来思思姐的声音:“我说这位妹妹,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谁犯得着勾引他!知道家里有一母老虎,躲还来不及!”

“卿哥,你就让这个老女人骂我?”她恼羞成怒,脸鼓得要爆炸,平日装出的大家闺秀形象也甩开了。她摇晃着老孟的手臂想退一步找靠山,可惹了思思姐是什么后果,我们清楚的很。

思思姐听罢就拉不住地往上冲,要不是阿彩和潇潇回来了帮我拦着,恐怕彭莱的头发都得秃了。彭莱也一副跃跃欲试要上前干架的态势,不过手却一直拽着老孟没松。

“说谁老呢?他#的你老公比我还大半岁!”

老孟把彭莱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往下推了推,语调低沉下来,离他一般发怒的低音,就差一个八度了:“莱莱,别跟姐姐们说话没大没小的。”

“谁他#是她姐姐!我是她奶奶!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就敢打人!”

“什么?打人?”阿彩回头跟潇潇对视了下,她俩同时看向我估计还留着巴掌印的那半边脸。几乎同时把思思姐撒开,“反了你了!”

阿彩也顾不得自己穿的短裙,上前就要开战。

“程哥!兆阳!快过来!”

眼瞅着我一个人拦不住了,我赶忙喊救兵。这会儿那嚣张的彭莱也不试着动手了,但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大意无非是“勾引我老公打她活该”此类。

“怎么了?这么热闹?”

“学长,这个泼妇打小鹿,你看小鹿的脸!”

阿彩状告的倒是挺快,只是这种局面我也不想让他们为难。

“你们快拦住这二位,潇潇你也帮我拦着呀!”

潇潇摇摇头直狠狠瞪着彭莱,潇潇很少生气,但她一生气谁也劝不动。

估计彭莱以为这些是老孟的朋友会帮着他,就又开始撒野,使劲往前冲,老孟使劲拉着她,但是一句话不说,脸臭的跟别人欠他钱了似的。

我只能朝程野和兆阳求助,看了眼被他们扔在外头草地上的龙哥,我只能怀抱着希望他俩能合力拉住思思姐。

“小鹿,我看看你的脸。”兆阳让程野等等,自己走过来看了看。

我的脸这会儿就跟毕加索展出的画似的,各个来欣赏,欣赏完的的表情各个都要死要死的。

兆阳朝程野摆摆手,冲着老孟说道:“老孟,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妇儿!”

程野也喊着:“得了,小鹿,你也别拉着了。”

“哥哥们,你们怎么说话呢?她拉着我老公的手,不是勾引我老公是什么?”

“我跟你说了,就是我摔了他扶我起来,你能不能别瞎想了,还嫌不够乱么?要不我直接松手?”我佯装要撒开思思姐,吓得彭莱又后退了一步。

“小鹿你摔了?”兆阳上下打量着我,估计是在找有没有受伤。

“嫂子你别瞎想!爽爽快快让小鹿还你一巴掌赶紧跟哥回家吧!”

“程野哥你怎么说话呢!”彭莱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卿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啪”……所有人都愣住,只能看见彭莱瞪圆了眼睛捂着脸,甚至都没人看见凯文究竟是从哪冒出来。

“呜呜……你……”

我松开了手,大家都安静了。

“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卿哥……”

凯文在我们的注视下下不慌不慌地走到桌子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忽闪着他的长睫毛说道:“不好意思手刚上完厕所手湿的,估计打得比较疼。跟你解释下我是你打的这位姐姐的弟弟,因为你打了我姐,所以我还给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大家还在持续愣神中,连向来镇静的孟航卿也微张着嘴。

“你怎么可以打女人!”

“不好意思,我还未成年,所以我是小孩,你是女人,同是弱势群体,打你身份很合适。”

“你……你……那……那是……她有错在先,我打她!她活该!”

“呵!这就好笑了。你看见我姐拉着他的手?”

“对!”

凯文一把拽过彭莱捂着脸的手,彭莱像触电一样抽了回去。

我们这下更加懵了,完全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是咯,你老公要是没问题,你应该看到的是他正飞快地抽出手,还等你从门口走过来看见?我过来反正看见的是我姐把手抽出来,所以要打也不该打我姐,而是应该……”凯文说着便嘴角上扬起,缓缓抬起手向老孟移去,邪魅地看着彭莱道“这位姐姐,用不用我帮你出这口气?”

“你干什么!”彭莱把凯文的手一把摁下。

“丢人丢够了没?”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孟用他低八度的嗓音说道,“程野兆阳,你们送飞龙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罢他甩开彭莱的胳膊转身就走,走出一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说:“兆阳,对不起,改天请你顿好酒。”

“对不起啥?不就送飞龙回家么,阴阳怪气的……”

知情的我们几个都不敢直视兆阳的眼睛。思思姐朝着彭莱挥了挥拳头。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干的漂亮凯文,想吃什么,明儿姐姐给你买!”思思姐和阿彩潇潇围了凯文一圈,赞不绝口。

程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兆阳的肩膀说道:“走,咱把飞龙扛后院思思午休的屋得了,这货死沉,扛回家咱不废了?”

“同意!”

剩我一个人腿一软坐在沙发上,从地上拿了瓶冰啤酒捂在了脸上。

其实刚才那场对峙,我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在老孟拉着我手时,不知道是因为手上伤口被发现觉得丢人,还是因为对他终究放不下,心,跳的厉害……

思思姐担忧地望着我问到:“小鹿,你能开车么?要不帮你也喊个代驾?”

“不用了,我来开。”凯文说着就从我手里抢过钥匙。

“小孩儿,你有证么?”

“官方年龄20,有证。”

再次对他表示震惊……

“潇潇你这么晚回去没事吧?”我有点担心潇潇这会儿回去会被爸妈骂。

“没事,今天我爸妈不在家。”

“得,今天信息量有点大吧孩子,你回去好好消化消化,注意安全,照顾好你姐。”

一关上车门,我感觉世界都安静了,这一路上,凯文一句话都没说。

“你坐这等会儿。”

“啊?”

“啊什么!你真的很喜欢‘啊?’等着!”

凯文说罢便转身进屋,不一会拎了个包出来。从里面掏出一堆消毒包扎的东西来。

“转过来!”

“怎么能对姐姐这么凶!”虽然嘴里说着,但我还是听话地把脸扭了过来。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仔细照着,掏出一个酒精球来在我脸上擦了擦。

“哎哎!疼!”

“别乱动!”他摁住我,又在我脸上擦了擦,疼得我一个哆嗦,“那女人手上带着戒指,把你脸都刮破了!”

“啊?”我心想怪不得会扎扎的疼了。

“啊什么!别人打你,你就在那傻站着也不知道躲躲,似不似傻?”

“你跟谁学的这句?”

“你管我!看两天电视就什么都学会了。”他凶巴巴地看着我说,“别动!”

“你凶什么……”

“我的亲姐,你能不能长点心……太不让人省心了……”

我手指抵着他的头往后推了推道:“我哪有那么不省心,一点都不傻好吧,你看今天杀人游戏,你们都输过,就我一直赢。”说完情不自禁得意的笑了笑。

凯文拿了个药膏,在我脸上使劲一涂。

“哎哎……疼……”

“我看你是真傻!你以为你一直赢是因为你聪明?”

“不然呢?”

“他们一说要喝酒,我就怕你再吐我一床,我上次的被套直接都扔了,新的还没干!”

“啊?”

“我怎么敢让你输,每局谁是杀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一直小心翼翼地就怕你输了喝酒。”

凯文这么一说我脑子里开始走马灯似的闪过今晚上他说的话。

“我觉得薛哥可能是有身份的人”

“我觉得孟哥肯定不是杀手,每次有人指认他,他都会把矛头对准别人。”

“我姐肯定是杀手。没有为什么,感觉……”

很奇怪,每次他发完言,大家意见就会很统一的把矛头指向一个人。

我诧异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会知道大家的身份?”

“第一把完了我本来没打算记牌,结果他们非说要喝酒,那我只能把每张牌的位置记住了。”

“等等……”我往后撤了一下头,不敢相信地问到“思思姐洗了那么多下牌,而且7张牌,你怎么记得住?”

“一共七张牌,再洗也洗不多。”

我默默竖起大拇指,他接着往我脸上涂药膏。

“我不傻,我就是没反应过来,本来我也想着是不是该打回去,但是……第一次经历……不太有经验……”我心里默默承认着凯文的天才设定,不知为何还有点惭愧。

凯文把药膏放回包里,边关掉手机电筒边说:“你手上那些疤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伤,脸火辣辣的。

“你站那看了多久……”

“从你被凳子绊着开始。”他又拽起我的手看了看,“指关节……你不会自虐了吧……”

我把手抽回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么丢人的事我也不想再提:“这个其实有点复杂……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我倒雪里了么,然后身上有的地方就冻伤了。手不小心长了冻疮……自己没在意……然后不小心墙砸到手……反正一系列原因吧!”

我指着右手四个指关节的伤疤给他看。

“我听懂了。就是你长了冻疮,疮破了,你又生气地去砸墙,后来感染了,后来一直自虐就留疤了”。

我准备打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居然全部猜对……眼瞅着他在包里翻找什么,我赶忙把手收回来。

“我的傻姐姐,何必呢!我看那个薛哥还挺靠谱的,比孟航卿靠谱。”

“呦!刚才谁一口一个孟哥的,这会儿改口了?”我终于找到了打他的理由,照着他脑门一弹。

“你……”他捂着脑门看着我,一副狗咬吕洞宾的表情,“我跟你说正经的,那薛哥有女朋友没?你别天天惦记那姓孟的了。”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薛兆阳明显是那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要不得。随时可能为了兄弟撂下你。何况在跟杨舟好之前我被甩一年多了,也没见他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男人会等你这么多年?不可能!”

虽然是开玩笑的口气说出,但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天的场景。

被称为“经管七霸”的七位加上我这个小跟屁虫,坐在酒吧的长桌边。和今天几乎一模一样,我对面是兆阳,斜对面是老孟。当游戏输了要求老孟真心话的时候,他开口说喜欢的是我,我也以为他是开玩笑,还在想他是不是选的其实是大冒险,在故意逗我们。直到兆阳,特别严肃地问了他一句:“老孟,你认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来,大家先走一个!”兆阳说着举起杯子,嚷嚷着。

大家都一饮而尽,龙哥的表情特别奇怪,但我只以为是他不喜欢喝洋酒。

兆阳给大家倒着酒,突然一下抬头问我:“小鹿,你给个话呗。”

“我……”脸烧的慌,估计当时兴奋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住。

“呦呦呦!看小鹿的表情还用说嘛!”

“就是就是。”

三位姐姐在边上起着哄,我轻轻点了点头。

“来来来,走一个!”

“兆阳,又干?”

“必须干啊!”兆阳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果不是今天把话说开,我绝对不会知道兆阳曾经的那份心,一直以为他是老乡所以比较照顾我。而他辛辛苦苦跟我巧遇了两个学期,为了孟航卿就放弃了。他的好兄弟不止老孟,还有程野,龙哥,等等等等……如果真在一起的话,不知道会为了兄弟抛下我多少次。没自责几分钟,我就不小心展开思考了……

凯文听到这,已经笑的前仰后合。

我用尽全力推了他一下,害得他差点摔地上。

“姐,我发现,你除了对那个孟航卿想不清楚,其他事都想挺透彻的。”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想反驳,却发现他说的挺对。

"而且姐,世界上也有那种痴情男人啊!别说等几年,十年,几十年都会等!"

"我才不信!"

凯文扬下巴好像想炫耀什么,又突然收了回去,耸耸肩,像是示意自己刚才的谈话告一段落。撇撇嘴道:“今天被打也没对他两口子有点怨恨?”

“恨谁?恨孟航卿?”我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觉得几道疤亮晶晶的反光,“他一直恨着,都恨烦了。其实与其说恨他,我更恨自己傻。难道恨他老婆?”看着凯文点头的样子,我不禁摇摇头,“恨她做什么?说她勾引我男朋友?一个巴掌拍不响,孟航卿被拐走,肯定是他自己的意愿占主导,他分手时候说的很清楚,就是看上了彭莱他爹能帮着自己平步青云。这又不是古时候被逼婚,现在都是自由意志,他爱权力不爱我,谁也留不住。今天彭莱打我,更没什么可恨的。谁看见自己老公握着别的女人的手不生气?而且你也帮我打回来了,就翻篇儿吧。”

“啧啧啧……”凯文听完,使劲摇着头说道,“姐,你是上帝么?”

“什么?”

“我发现你总喜欢站在上帝视角看事情,特别害怕别人受委屈,看什么都跟自己的子民似的,不偏不倚,特别上帝!”

“嘿!”我敲了下他的脑门,“你又变着法儿损我,是骂我圣母婊呗。”

“不过姐,话说回来,虽然你说的这么上帝视角,但自己还不是放不下?”凯文估计是看出了我想逃避的眼神,“你别不承认,我都看见了,他抓着你的手,你脸一阵红一阵白,一点都不镇静。”

我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疤,这些疤是我留着提醒自己别犯傻的,可它们好像并没起到作用:“凯文,看问题再透彻,人心也不好掌握,我还没有强大到控制自己的心。我能做到的仅仅是不去招惹他,躲他远远的,这是道德约束……但差不多五年我全心投入的感情,让我放下……可能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

我俩突然安静下来,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也听的真切。

大概这样沉默了半分钟,凯文再次开始在他的包里翻找,摸出一个小玻璃罐子塞在我手里。

“这是我在委内瑞拉时候,当地人自己调的一种特别好用的去疤痕药,你每天睡前擦在手上,不要让它见光,擦一个月,疤就下去了。”

我仔细研究着手里的罐子,凯文站起来拍了拍我的头,沉着声音像个大人似的说:“手上的疤可以消掉,但心里的疤,我就帮不了你了。”

说罢他转身洗澡去了,留下我独自坐在那,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八章 好久不见的室友

很奇怪,认识凯文不久,但很多心里话我都会告诉他。包括以前甚至没跟阿彩和潇潇说过的……

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路过荡着秋千的凯文,瞅着他惊讶地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的样子,我笑出了声。

等等……

“从哪来的秋千?”

“肯定是买的呗,还能是自己做的啊?”

看来他已经把祖国的网购摸得透透的了。

“姐你怎么起这么早,我在做梦么?”凯文从秋千上下来,随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我懒得理他,洗漱完就回屋换衣服,等我出门发现凯文竟没在院子里,喊了几声,发现他也没在屋里。

心里一阵儿慌,想起楼爷说的那些,真害怕这孩子乱跑。我推开大门,探出头去,巷子里人很多,但是凯文却不在。

刚准备喊,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爷,您这么走不对!”

“小伙子,观棋不语,有没有听过?”

我顺着声音出门向右走一截,看着被称为老年活动中心的大树底下的凯文正站在一堆老头中间,背着手像模像样的。见我出来便拍了拍正举棋不定的大爷道:“大爷,这就是您说的从来没见过的住五号院儿的姑娘。”凯文眉开眼笑地指着我说。

我不好意思地朝着一群笑眯眯的大爷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各位大爷,我弟弟打扰你们了,现在我就把他拎走!”我狠狠瞪了眼凯文,看着那群笑的像花一样的大爷,我直接拉着凯文衣角就要走,突然一道闪电击过,“凯文,你看看那个……那个……那张纸是不是贴在我们车上?长的有点像罚单……”

凯文上前撕下来仔细看了看,回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说:“姐,你不是说这一排都停着车,肯定没人管么……”

我仍不死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前面的车也被贴了条,再前面的,也被贴了……连着七八辆车都被贴了条……中间有几辆开走了……但基本可以肯定也是被贴了……

“我哪知道交警叔叔这么敬业……”我郁闷地撕下单子递给凯文。

有个大爷笑的皱纹一抖一抖的说道:“姑娘,今天一大早,来了个穿制服的,全给啪上单子了。以后您把车停外头大路边,要是想安全点就停春雨路那个停车场,在地铁站边上。”

“谢谢大爷!”我跟大爷道了谢抓紧逮着凯文走了。

凯文戳了戳我,我扭头突然发现上午的温和阳光刚好撒在他脸上,竟然有一瞬间,我恍神了。这孩子一大早就一头汗,汗珠积在他高高的眉骨上,晌午的太阳很温暖,他半睁着眼睛,但似乎还是比我的眼睛大,这个双眼皮睫毛怪,眼睛总在发着光,鼻子高挺侧脸立体,这时我脑子里赫然出现一个形容词“唇红齿白”。这是第一次我感觉到凯文的帅,大概是因为他头发长出一节来,而且大夏天的竟然变白了!

“姐,你盯着我干啥?”

他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才回过神来。

“你竟然白了!”

“是么?看来上次买的那些个护肤品不错。而且我本来基因就不错。”他傲娇地摸着自己的脸,我刚才那点被迷的心一下子消散了,“姐不开车么?”

“不开,就去菜场买个菜。我舍友过会儿带条多宝来,我们给它蒸了!”我想着等下的菜谱,掰着手指数着菜,琢磨一个小时够不够做好这么多,但是九点多起床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是阿彩姐姐么?”

“不是,阿彩和潇潇是我的大学室友,今天来的是我的研究生室友,不过只研三在一起住了不到一年。”

看着凯文揪着的眉头,我发现他能理解舍友是什么已经很难得了。所以我也懒得再跟他掰扯。

“那……姐……多宝是什么?”

凯文眨巴着他发着光的双眼,有时候真羡慕他的双眼皮,实在是很漂亮的眼睛。

再次被他眨巴的双眼羡慕到,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竟然……会做饭?”

我手艺说实话还不错,我爸说看住男人的心,就得拴住他的胃,他就是这么拴住我妈的……虽然怎么觉得怪怪的,但我还是被训练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个被发现的时机不太好……

果然……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头上。

“那你天天蹭吃蹭喝的!”

刚把其他菜做好,赵艺便探头进来了。

“宝贝儿,你这儿真不错,还有秋千!”

“鱼挺贵的吧。”我慢慢品着鱼肉,鲜嫩的很,完全不像是放了很久忘了吃而拿出来的存货。

赵艺眯着笑眼,但我却看不清她眼神后的意图。同在一个城市却一年没联系的舍友今天突然来我家做客,还带了条挺贵的鱼,搬了箱依云来。以前一个宿舍的时候,感情也没怎么样。倒是她眉飞色舞的在宿舍讲我跟孟航卿住在一起,那种令人听着就恶心的语气我永远忘不了。到处跟班里人在背后说我的也是她,眼睛从孟航卿脸上挪不开的也是她,看见阿彩送二手芬迪包便怪声怪气的也是她。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毕业,我甚至连课都不想跟她一起上。索性我的导师是位不谙世事的书呆子,并没有听信什么谣言,只是不断地扔我课题,致使我不小心评上了国家奖学金。不出所料,告到院长那里说我品行不端,取消掉我奖学金资格的,也是她。上学时候我就不太懂我已经冷脸相对,她还能拉着我去吃饭是什么心理,现在我更加不懂她来我家吃饭是什么居心,难道不怕我下毒?

“小艺姐姐吃菜!”凯文倒是很懂国内的人情世故,“您跟我姐是舍友,快给我说说她的傻事儿!”

“没有没有,我们这舍友啊,当的时候可不长,你姐那时候可是有人疼爱的,三年就最后不到一年在宿舍住着,其他时候都跟她当时那个男朋友在一起的。”

“砰”赵艺话音还没落,凯文就拍石桌而起,他手疼不疼我不知道,但是给我着实吓了一跳是真的。

“这个滚蛋!居然跟你住一起了!我去办了他!”说着他就要走,我慌忙拉住他。

他这话,惊得赵艺嘴没合上。

“哈哈……我这个弟弟就是爱开玩笑……哈哈……”

“哈哈……”小艺配合着笑了两声,赶忙抽了两张纸擦嘴。

“我没开玩笑!我这会儿就去!打不死他!”

凯文说着就做出一副准备出征的样子,马上就要走。

“回来!坐下!”我吼了一声,赵艺又吓了一跳,剧烈的咳嗽起来。

“哈哈……哈哈……”我强憋出一个笑来,狠狠瞪了凯文一眼。

他不情愿地坐下,我夹了一筷子苦瓜就塞进他嘴里,好堵住他的嘴。

“苦!”

我懒得理他,看着赵艺问到:“小艺,你今天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小鹿,那我就直说了。”她端起酒杯,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人家都说宿舍里的姐妹是最亲的,我们这种外地人在这扎根多不容易你也知道,所以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亲姐姐看啊!”

“啊?啊……对。”

“现在妹妹有个事想要求姐姐帮忙。”

我夹菜的手僵在半空中,果然她还是说到了正题。

“斯迈集团的杨总你认识吧?”

我心里一咯噔,我跟杨舟的事,知道的人特别少,研究生同学更是一个没提。小艺是怎么知道他的?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目的,我只能装傻问:“哪个杨总?”

“就是斯迈的cmo!”

“啊?”

“市场部杨总监呀!”

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说杨舟嘛?”

她兴奋地双手一击,望着我的眼睛都发着光:“你知道吗?他们集团正在做户外广告项目的招标!我就想请你帮我引荐下杨总。我们公司毕竟……”

“啧……小艺呀,你没找对人。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我跟杨舟也不过是吃过两次饭的交情,电话都没留,怎么帮你引荐啊?”我皱着眉头语调尽量委屈。

小艺眼里的光一下子消失了,明显是早就打探过我和杨舟的关系,但能看出,她还尽力维持着笑,她调整了快僵掉的笑容说道:“你跟杨舟不熟没关系,你不是还有个认识的人在斯迈么?”

我心里一个冷战,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我已经挤不出笑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傻:“小艺,你是说?”

“就是那个人力的孟副总么!”

我跟孟航卿什么关系,她不是不知道,甚至为什么分手我也在寝室卧谈会上交代过,今天她竟说出这种话,着实让我大跌眼镜,无法再用曾经的态度对她。我努力平息自己,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我和孟副总……”

“哎呀,小鹿,我可是拿你当亲姐了!你不会连妹妹这个忙都不帮吧?”她突然一下抓住我的双手,殷切地举起,“而且姐姐,那个事都过去快两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我瞠目结舌,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姐姐,你看看,我多不容易才进了这家公司,多不容易才做了项目组长,斯迈的户外广告如果我们这种小公司能投中,那我升经理都有可能的!这个项目对我真的特别关键!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姐姐,你跟孟副总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又欠你的,求他这点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天气,奇怪的很,竟然起风了。”看了眼凯文像是没听见似的专心吃着,我不禁心里犯愁。首先,我不傻,斯迈集团户外广告招标怎么可能是这点事情?那是起码上千万的生意!再者,我犯不着为了赵艺让孟航卿还了他的孽。而且万一他家那位有着董事老爹的醋缸知道了,这事不仅办不成,我还会死的很惨。赵艺花了几百块钱来看我,拿下个上千万的大生意,她这买卖很划算!

“他个hr怕没这个本事。”

“他岳父不是集团大股东么!”

我现在看着赵艺,十分想把她撵出去。

但我还是妥协了:“这样吧小艺,我去打几个电话,帮你联系下杨舟试试。”我站起来拍了拍凯文的头跟他说,“你陪小艺姐聊会儿天,我去打个电话。”

凯文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我让凯文陪聊不过是想让他栓着赵艺,免得她非凑热闹听见我讲话。

我进屋后把门锁好,尝试拨通了杨舟的电话,很幸运,虽然有8小时时差,但他还没开始应酬。

“这个事,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看着打发打发就好。”每次跟杨舟的聊天都会有种距离感,不知是不是来自于五岁的年龄差。

杨舟善解人意地回复我:“这个面子肯定要卖给我可爱的女朋友的,不过其他我就公事公办了。”

“嗯。”

“还有,以后这种朋友,还是不要联系了。”

“哈哈,好。”

出来看见凯文真的在饶有兴致地跟赵艺聊着,对我的意图领会的特别完整。

“姐姐怎么说?”

“杨总出差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让你明天上午九点去公司找他的助理,慢慢谈。”我特意拖长慢慢这两个字,“杨总挺给力的,特别欢迎你们公司参于投标,但是……”我望眼赵艺的面相,想起我妈说的此等棱角分明是尖酸刻薄相,不禁有些想笑,“但我跟杨总也没太深交情,只能帮你到这了,成不成,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谢谢小鹿!不过其实你找孟副总会不会成功率更高点?”

“脸这么不值钱么?”凯文低声嘀咕了句。

我听完赵艺的话终于忍无可忍,果然人的**是无底洞。

“赵艺,我肯豁出面子为你尽这份儿心已经很不错了。毕业了从来没想起跟我联系,好不容易来找找就为了说这个事你不觉得不好意思么?你以为你带点东西来就让我吃人的嘴短了?”

十年无辜道:“估计你送我姐箱可乐都比送箱依云好。”

我转头看着凯文问到,“开的这瓶红酒多少钱?”

“额……不贵……五千多……”

“听到了么!你起码喝了一千块钱的了!咱们两不相欠!”

“你……你……鹿灵犀!你简直不可理喻!”赵艺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彻底断了这个孽缘:“你赶紧搬着你的依云从我家里滚出去!再不走明天杨舟的助理你都见不成!再见!”

“你……你……”可赵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又强摆出个笑脸说道,“你……那你先忙……咱们以后再联系!水你留着不喝做饭用。”

说罢她一溜烟推门跑了。

我气鼓鼓地瞅着依然吃的开心的凯文。

“吃吃吃,就知道吃!准备准备走了!”

凯文眼睛睁得像葡萄一样,激动地放下筷子:“想通了?我这就去抄家伙!”

“抄什么!等我拿饭盒,给阿彩带点吃的!”

拿饭盒出来时候,凯文还在吃……

我忍无可忍地把饭盒扔给他让他去装。

"姐,不用给阿彩姐姐打电话么?"

我透过后视镜瞪了他眼,气还没撒完,只能朝他发火:"打什么!"

"那……那要是阿彩姐没在家怎么办?"

"我有钥匙!"

懒得理他,其实阿彩念叨很久想我做的菜了。但是一来不像上学时候那么闲,天天赖在她家有功夫做饭,另外我这种懒得要命的人,平时是懒得坐一个多小时公车去找她的。

想到这里又有些伤感,刚失恋的时候,不愿回寝室,不愿去上课。大概多半年,都赖在阿彩那里,每天就是买菜,打扫屋子,做饭,逼阿彩尝新菜,睡觉……想来能毕业,也是多亏了我导师的关怀。而能活到现在……应该是多亏了阿彩、潇潇和思思姐……还有我妈莫名其妙的每天一个电话。

其实今天阿彩应该不在家,因为今天她跟男朋友约会去了,所以我只发了条信息,没敢打电话。

以防万一,我还是敲了几声门,确实没人应。于是我掏出钥匙,自己开门进去。

一推开门,凯文就猛地拉住我,我刚想扭头发飙,就看见凯文伸出食指:"嘘!"

然后他指指楼上,朝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我竖起耳朵确实听见楼上有动静,仔细一听,笑声是阿彩发出来的,隐约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第九章 阿彩的男人

我无奈地摇摇头,感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本想转头走,可想起阿彩这个一直藏着掖着的男朋友,我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干脆轻轻把门关上,拉着凯文敲敲地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打字:我和凯文在客厅了。速战速决。

然后我打开电视,调小声音,静静地等楼上发现我们。

凯文四下环顾着,啧啧称赞:"你看看阿彩姐住的地方,你再想想你自己。"说着他眯着眼回头看了看我,满是鄙夷地说,"

"那是,这套一个月租金够我租半年了。"我从茶几里掏出一包奶茶。

"我记得潇潇姐也月薪几万呢对吧?合着你们一群朋友就出了你一个不思上进的?。"

"啧!"我抵着他的额头,想杀杀他的锐气,结果被他闪开了,"你够了啊!我虽然一个月三千,但我是人民教师!光荣的人民教师!"

"好好好,您最光荣!"凯文说着拿起遥控器,准备开电视。

我睁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他眼,但又想到可能只是凯文还小,不懂男女之事,所以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淡淡说了"别吵"两个字,干脆起身去冰箱里翻了一盒八喜,跟凯文吃起来。

吃到一半就听见楼上一声惊呼。"妈呀!"

没过多久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没见声音就飘来了:"你们来也不提前打招呼!"

我抓紧跟凯文抢着冰激凌,敷衍地回答:"你自己看看我几点给你发的消息。而且你不是说今天加班么?"

"我……你……你俩别吃了!"

本来并没有打算抬头看她,结果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我才一个激灵,赶忙抬起头。一个略有些肥腻的中年男子正整理着衣领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的西裤polo衫,典型的成功人士装扮。

"老袁,这是我朋友和她弟弟。"

凯文这才缓缓抬起头,而且没出息地吓得勺子都掉了。

我趁机抢回冰激凌,拿胳膊肘撞了他下,示意他捡起来。

"袁哥好!"

"袁叔叔好!"

我听见这句恨不得把凯文掐死,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拿手肘使劲撞了他下。

"姐!你干什么!"

我微笑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袁哥,那您跟阿彩先忙,我们还有事。对了,阿彩,给你带了菜放冰箱了。我们先……"

阿彩瞪了我一眼,把衣架上的包塞给老袁,"你不是晚上还有事么,这快四点了,你赶紧去忙吧。"

"行,那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老袁走后,我板起脸来,挥挥手让阿彩坐:"行啊!卢阿彩!你就这么金屋藏娇?"

"什么金屋?什么娇?他哪娇?"阿彩不服气地站起来。

"不是,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这男的看着不小了啊!"

"嗯……"她说完又重新坐下,没有和我对视,“小鹿,拿袋薯片给我吃。"我本能地就递了袋薯片给她,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正郁闷着,"岁数大但是钱多啊!特别舍得给我花钱,我现在都不用付租金喽!"

"他帮你付了?"

阿彩眉飞色舞道:"再猜!"

我有点不敢相信,说出这句话时候,嘴唇都在颤抖:"买了?"

"现在姐姐也是有房的人了!"阿彩笑得薯片都要抖碎了。

"阿彩,拿人的手短……你……"

"没事儿,你还不相信我的魅力?"阿彩得意地扬起嘴角,"别废话了!赶紧给我热菜去!我好饿。"

"这才四点!"

"废什么话,反了你了!快去!"

我不情愿地把饭盒一个个轮番放进微波炉,听见客厅里凯文和阿彩不知聊什么聊的特别开心,时不时就一阵笑声,听的我气不打一处来。

"对了,小鹿,今天老袁来时候带了雪花牛排,你煎了吧,用不用再煮个意面凯文?够吃不?"

我从冰箱里翻出牛排"啪"地甩在桌子上,忍无可忍地吼道:"煎牛排煮意面,凯文最拿手!累死老娘了,我要躺着去!凯文你快滚过来!"

"吓死我了,我姐吃**了?"

"别理他凯文,干点活怨气不小。"

"我还是去看看她吧,我怕她把厨房点着了。"

紧接着就听到凯文的脚步声,我洗了洗手,转身准备离开厨房,却被凯文伸出的胳膊拦住。

我愤怒地撞开他的胳膊,没想到他居然乐了。

"过来搭把手。"

虽然我还是吐着火气,但还是莫名其妙的站在了他边上。

"这用得着我帮手?"

凯文嘴角翘起:"姐,我就是想让你学着点,你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多几个拿手菜以后好嫁。"

"不想活了?"我默默举起刀。

"哎呦,您赶紧把刀收起来吧。我太怕它掉下来砸着您脚了。"

我本来琢磨干脆直接砍下去,思索了下他说的有些道理,又默默把刀放下了。

"姐,好好学,你这么爱吃牛排。"

闻到了肉的香味,心情也好起来,拽着凯文的胳膊说道:"想吃找你不就得了。我的土豪弟弟,给我买雪花牛排,还能煎好了,如果顺道切好,更完美。"

凯文翻肉的夹子突然停下,过了良久才用异常严肃的语气说:"姐,没人会陪你一辈子。如果我哪天不在了,你自己想吃也得做不是?"说罢,他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夹起牛排煎侧面。

我楞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锤了他一拳凶到:"小屁孩儿说什么不在了!呸呸呸!"

"哈哈给!"

这个话题结束的仓促,可我心里却一直缓不过来,甚至饭吃的都没有滋味。我常常想,这个孩子为什么稚嫩的脸后藏着那么老成的心,可能是因为他在外居无定所的这些年吧,或者是从小失去母亲的伤痛?

阿彩翻来覆去夸赞这意面,忍无可忍的我只得当着凯文的面质问她:“袁先生是做什么的?是不是离过婚?有孩子么?孩子归谁管?他有四十了吧?”

“搞厂子的,怎么了,查户口?”阿彩切了块牛排堵我嘴里。

“这房子……”

“房东一家要移民着急卖房,比楼上买的便宜了40多万,他就非要送我,我有什么办法?”阿彩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却特别想伸手打她。

“啧啧啧,彩姐,你可多提携提携我姐吧,你说怎么就没人对她这么好?”

“吼吼吼”阿彩笑着说道,“你姐有杨总呢!杨总可住的是大别墅!上上下下十几间呢!”

“你怎么扯我身上了!”我看着阿彩的眼睛,生怕错过审问她的好时机。

“哎,凯文,你该读高二了吧?”阿彩竟避开了我的眼睛,看着凯文说道。

凯文摇摇头:“我没上学很久了。”

“?”

我在阿彩眼前摆了摆手,示意她停止这个话题。

“阿彩,昨天王梓跟我聊天了。”

“嗯。”

“你不关心聊的什么?”

“哦,聊的什么?”阿彩漫不经心地应和着。

“你能不能走点心,他三句话就聊到你身上了。我觉得他比这个老袁要好的多。人家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一直忘不了你,给他个机会不行么?”

阿彩冷哼一声道:“问题就在大还是小了。王梓年薪多少?能盈利不能也是问题,就算店开得不错,年收入几十万顶头了,老袁分分钟都几百万上下,能比么?”

“你不能只用钱衡量……”

“电话响了。”

“你别岔开话题。”

“你电话真响了。”

我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果然在震。

“小鹿!你太不靠谱了!”电话那头传来龙哥的怒吼。

“什么?”

“飞龙你好好说,吓着小鹿了。”兆阳接过电话对我说道,“没吓着吧小鹿,你知道你思思姐去相亲了么?”

“哦,这个事啊,我知道,你们吼什么?”

“知道还让她去!我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这会儿龙哥气鼓鼓的样子。

“你别着急生气,先问清楚怎么回事再说。”兆阳告诉了我一个地址。

阿彩看了看叹着气的我,说:“快去吧,我听着语气你再晚点去,龙哥就自刎了要。外面下雨了,估计你们开到也要一个多小时。别吃了!”

阿彩打掉我拿着叉子的手,撵我们出去。

ktv里灯光拼命表演着,空气却安静的出奇。四位哥哥齐刷刷扭过头,眼泪汪汪地望着我,吓得我后退了一大步。

第十章 生日

我把憋笑的凯文推到一边,才拱着手小心翼翼走上前去:“不过是外头下雨堵了个车,几位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继续抽泣地望着我,吓得我一哆嗦:“我也就是在路上偷吃了会儿冰激凌……”

“小鹿,来来来,你坐着。”程哥挥着手让我坐……指着茶几的位置……

我看了看茶几,又瞅了瞅地上歪七扭八的啤酒瓶和商标像蚂蚁文一样不知哪国酒的几具尸体,绝望地拍了下脑门。

这才九点……这是喝了多少……你们借酒消愁,可愁死我了。

我示意凯文随便坐哪,自己拉了个墩子坐在两个茶几中间,准备听训话。心里琢磨着,这是聊什么伤心事儿呢,能把这个ktv聊成男人像海洋,越哭他越强……

“小鹿你喝点什么酒,啤酒行么?诶怎么没有了?”程哥晃着地上的空酒瓶,眼神迷离,我都怕他把自己催眠了。

“她不喝酒。”老孟音调高了八度……他竟然也醉了。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心里有些难受,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哭,第一次,是分手那天……

一个没留神,不知道兆阳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了,拎着我的帽子拽我起来。

站起来气呼呼地转身瞪着他,发现他身体左右晃着,明显站不稳,不得不护着他怕他摔倒,也顾不上气他了。

“你!”身后一片惊呼和轻微地抽泣……

兆阳竟一把抱住了我,我想挣脱,却被他抓的死死的。这才看到凯文也不知从哪也扯了个墩子,竟躲在屏幕底下看戏,瞠目结舌地握着半瓶啤酒。

“嘘!”兆阳摇摇晃晃的带着我也晃了几回合,“你们别说话!我就抱一下。

说罢他用力地拍着我的后背,生怕拍不死我一样,嘴里念叨着“小鹿呀……”

我一头黑线……勒令薛兆阳立刻松手!

“小鹿呀,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呀……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我大学暗恋过你呀!”

我愣了一下,便放弃挣脱了。兆阳喝多了就会有很多的感叹词,呀!啊!哇!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了,四个人八成是聊起大学和青春了,越想越伤感,就这样了……

“我当时!!!暗恋你呀!!!”

“我的妈!耳朵都被你震聋了!快撒手!说的抱一下,你还抱上瘾了?”我用尽全力把兆阳推开,看到他惊愕的脸,似乎在说,你就这反应?

他似乎张口想说什么,被我“嘘”回去了。顿了半天,又哽咽地说道:“我好后悔当年!当年都怪我…都怪我……”

“都怪你瞎了眼?”我边说边把他扶回沙发。

几位大哥哀嚎着,扫了眼凯文的脸,眼瞅着他整个人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还没等我回到我的墩子上,就又被不知道什么人揽进怀里,熟悉的感觉,让我一下子冻住,还没等我挣脱,孟航卿就松开了我,双手扶在我肩上,我抬头看到他脸上满是泪痕:“小鹿,你要好好的。你……”

我把他的手推开,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神经病啊你!”

“小鹿~”程野也张开双臂。

“你敢过来试试!你们还一个个上!喝多了了不起啊!”

我吼罢,四个人又乖乖坐回一排,一本正经地盯着我。

“小鹿,你跟杨舟什么时候结婚?”

“你们喊我来是问这个的?”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瞪了他们眼,“那我走了。”

“哎哎哎!”

突然伸出一堆手拦着我,只听龙哥哀求道:“小鹿,你帮帮哥哥!”

我重新坐下,看着红绿灯在他们脸上交替着,好笑又可怜。

“小鹿,你说你思思姐怎么能去相亲呢!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家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还有,思思姐怎么就不能去相亲了!”

龙哥着急地站了起来:“我对思思你还不知道么?”

我努努嘴示意他坐下别激动:“哥,你来说说,我知道啥?”

“我……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不仅我不知道,思思姐也不知道。”

“呲~”凯文开了瓶可乐递给我, 他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怎么会不知道?”龙哥瘫坐在那里。其他人也有些楞。

“你从来没说过谁会知道?我来跟你们算下啊。大学到现在,你们认识九年了,单我看在眼里,思思姐也等你八年了,而你呢,什么都没说过……”

“虽然我没说,但是她应该感受得到啊!”龙哥越说越激动,青筋暴起。

“你开什么玩笑?感受?追思思姐的人能从这排到大西洋!她一个没答应,就等你开口,可是哥你呢?错过了所有机会。将近九年,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耗在等待上了。”

空气突然安静的可怕,龙哥的呼吸声沉重,然后是易拉罐被捏扁的声音。

“我喜欢她,所有人都知道。”龙哥哭了,抱着老孟的脖子遮住自己的脸,开始是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像是世界末日到来。

程野灌了口酒,问道:“跟思思相亲的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龙哥的哀嚎戛然而止,变回了抽泣。

“it精英,家里介绍的,跟思思姐一般大。”

“小鹿……你说……”龙哥期待地望着我。

我似乎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但是,我还是狠了狠心:“我不说。”

龙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脸上是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小鹿……帮帮哥哥……”

我看着他的样子,实在不忍,就说了句出卖思思姐的话:“心里有你是肯定的,但不想跟你耗下去了,对你失望了,也是肯定的……”

龙哥止不住地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

孟航卿拍着龙哥的背,语重心长说道:“飞龙,我们都错过了最好的,青春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龙哥突然停止颤抖,抓住孟航卿的胳膊用力甩开:“滚!你错过了,老子才没有!老子才不会!”

龙哥从地上拿起一罐啤酒,一饮而尽,紧接着他看着我,眼神无比坚定地说到:“小鹿你就瞧好吧,我一定让思思当成你嫂子!”说罢,他把空罐子一下捏扁,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明明成了也是你是我姐夫……这关系你都屡不清……”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我惊讶地转过身看向凯文,他……居然唱的还不错……

这歌和现在柔和的灯光融在一起,唤醒曾经的九年,照亮了龙哥的决心。心里欣慰着,凯文略带磁性的嗓音还透着青涩的嗓音竟格外动听。

“一首容易受伤的女人,献给我的傻姐姐。”

“滚!”我捡起地上的易拉罐就砸向他。

被他准准地接住。

“姐!你把机器砸坏了咱赔不起!”

身后一阵阵啤酒罐碰撞的声音,果不其然,几首的陶醉后,我再回头一看,四个人倒得叠在一起。我倒吸一口凉气,果真是,只要心里有事,再好酒量的人都能醉。

“姐,他们怎么办?”凯文把音乐关掉,走过来说,“要不你来唱两首?”

我无奈地指指这堆人,发愁该怎么给他们运回去。

凯文觉得无趣,就又点了个我听不懂的英文歌,唱上了。正在我发愁的时候,手机镇起来,竟然是楼爷,我见凯文唱的正起劲,不忍心打扰他,便走出房间去接电话。

“小鹿,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那个凯文今天生日……”楼爷尽管努力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语气中的内疚实在过于明显。

“楼爷,您怎么不早点说!这会儿都快11点了,怎么……”

“小鹿,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我就给忘了。麻烦您明天帮孩子补过个生日吧!我又给您卡上转了一万块钱,您帮孩子买个蛋糕!太谢谢您了!”

“不是……楼爷……”

“您千万收着,一定带他过好这个生日。凯文这孩子从小跟我在国外遭了不少罪……他爱吃甜食……”

“楼爷,我懂了,凯文的生日我一定给他过好,这就剩一个小时了,我就不跟您说了,我争分夺秒去帮他庆生了!”

“好好!好孩子!谢谢你!”楼爷愉快地挂了电话,我一看手机……十点四十五……

赶忙进房间在屏幕上按了个静音。

“诶?正唱着嗳!”

“不唱了,怎么生日也不告诉我!”

他面无波澜,放下话筒起身淡淡地说了句:“老头子给你打电话了?多事……”

如果是我过生日,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难道男生真的不喜欢生日么。

一个小时,绕去24小时超市是没戏了,其他蛋糕店也都关了……

“你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盘算什么呢? ”

我回头看了眼堆在一起的几个人,安置完他们,怕是今天就过去了,什么蛋糕都没了。倒是……

我伸手点了下服务,一个戴眼镜穿马甲的服务生走了进来。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没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姑娘,原来是个秀气的小伙子。

“你们这里有蛋糕么?”

“女士您好,我们的甜点师傅每天朝九晚五,准时下班。”这话里透着足足的怨气,像是我耽误了他下班一样。

“那……”

“算了,姐,别瞎折腾了,我一老爷们儿过什么生日……”还没等我问,凯文就打断了我。

正是他说话的功夫,一个绝妙的点子出现在我脑中。

“那你们平时做点心的东西都在吧?能借我用下么?我给钱。”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不提供diy服务。”

“三百?”

“女士,不要逗了,我们不是这种场所”

“五百!”

“开玩笑,我们又不是手工作坊!”

“八百!”

“您今天就是给一千我们也提供不了这个服务!”

“一千……一口价,多了我也没有了。”

凯文把话筒放下,走到我旁边,眼里满满的怀疑,像是在质问我楼爷到底给了多少钱,他开口道:“姐,别闹了,你要是真想给我过生日,明天补个就得了,要不这会儿给我唱个歌也行。”

“看在你们姐弟情深的份儿上,这个忙我就帮你们了!”

“excuse me?”凯文一脸的惊讶,看来他还是不太懂国人的套路。

服务生小哥,一脸大义凛然地走过来,冲我伸伸手:“先付订金……”

“支付宝?”

“可以!”

五分钟后,我站在了ktv的后厨。

“完成!”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差一刻12点。

现在唯一少的就是……

“大姐,有个房间的客人落下的,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服务生小哥推开门,轻声说道。

“太需要了!帅哥,你真靠谱!”

“嘘!嘘!我的亲姐,您声音小点,让经理听见,得把我卸了!”

我点点头,差点忘了,刚才是他给了果盘师傅200块,才带我们进来的。

他再次做了个嘘的手势之后才离开。

五颜六色的蜡烛,满满插在蛋糕上,我耐心地把它们一根根点燃,然后关掉灯,轻声地唱起生日歌。

凯文就这样看着我,眼神清澈,在烛光中闪闪发亮,嘴角微微扬起。他一口气吹熄了蜡烛,却没有许愿。

“许愿啊,愣着干嘛!”

“……我不信这些。”

“快点许愿,没时间了!”

我摁着他的头,他不情愿地嘟囔起来。

“许的什么愿?”我打趣道。

“没准备告诉你。”

“臭小子!还有五分钟,我允许你说个心愿,明天姐姐帮你实现!”

他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道:“……要不,明天我们去游乐场吧。”

“就这样?”

“嗯,就这样!”他摸了摸鼻子,脸上恢复了灿烂的笑容,让我想起他只是个刚满17岁的孩子。

“姐,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蛋糕。”

“你姐我还有很多隐藏的手艺呢!”我得意地看着他,“不过这个手艺主要是因为潇潇爱吃蛋糕,以前我们总是找各种理由买蛋糕,后来理由都不够用了。突然有一天,我在家躺着,快递小哥送来一个大箱子。”

“烤箱?”

“嗯,bingo!五分钟后又来了个快递,是各种烘焙原料。纳闷儿了一上午才接到阿彩的电话,说让我研究研究,上网查查资料啥的,争取明天让潇潇过来吃蛋糕。”

想起那时候,我还住在阿彩家,潇潇也离得近,三个人天天厮混在一起。

“你们三个真好,不像早上来的那个姐姐,一看跟你就不是一条心。”

“那可是,我们三个的关系,情比金坚,铜墙铁壁,无坚不摧!”

他抬起手,拨了拨头顶路过的广告牌,又低头看看我。看着我笑,他也莫名跟着笑起来,嘴里叨叨着:“真好……真好……”

就这样我们穿过了走廊,推开门,发现沙发上的四位已经横七竖八了。看了眼表,已经12点过五分,除了老孟是领导,龙哥自己是老板外,另外两位明早还得打卡……我于心不忍,上去拍了拍他们,可是几位鼾声如雷,动也不动。

掏出他们的手机,掰着他们拇指,一个个摁在这些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手机上,终于解锁了。程野的姐姐和薛兆阳的女朋友很快地来接走了他们,看着沙发上两个人,我有点犯愁。犹豫片刻还是给思思姐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果然暴跳如雷,但不出所料,半小时后,思思姐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嘿!”思思姐拍了拍龙哥,见没反应,使劲又拍了拍,但是龙哥只哼唧了声,依然没动静……

“你俩不能走,得帮我把这傻子扛回去!”

“那你给彭莱打电话吧。”

“姐你不是说害怕那女人么!”

我朝凯文摆摆手,现在确实也没别的办法。

“他存彭莱存的什么名儿?”思思姐划着手机,皱着眉头,噘着嘴。

“老婆?媳妇?”

思思姐摇摇头:“都试过了。”

我切蛋糕的手突然一抖,低声道:“你试试亲爱的……”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找到了!”

我嗓子里像塞了什么东西一样,这么熟悉的字眼,现在却跟我毫无关系。

我猛的回过神,凯文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示意我不要说话。原来思思姐已经拨通了电话。

这已经不是凯文第一次摸我的头了,每当这时候,他总能看穿我的脆弱,好像他才是哥哥。

“擦,又不是老娘灌醉她老公的,这女人只会在男人面前装么?”

见思思姐这么生气,肯定电话那头态度不怎么好。

“看来她来了,我们只能躲一躲了。”我无奈地递给思思姐一块蛋糕。

“小鹿,你手艺还是那么好,你辞了那破工作去我咖啡馆得了。”

“雕花那么丑,能行么?”

“哈哈,凯文你怎么这么看不起你姐!”

凯文躲着我的拳头,点了服务按钮。

“您好,您需要什么服务?”还是刚才那个秀气小哥。

“姐姐,我快交班了,您可别再难为我了。”

“不是我。”我指指凯文。

“这位哥哥,麻烦您跟前台说下,如果有人来问c31记得提前来跟我们说,谢谢您!”

我心里不禁佩服凯文的心思竟能这么敏锐。

“好的,我跟前面的兄弟姐妹交代好,小事一桩。”

小哥走后,思思姐皱着眉头打量着凯文,似乎想望出什么。但凯文只是撇撇嘴,像是无意识的行为。

有一句没一句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一个姑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来……来了……两分钟……”

凯文听罢使了个眼色就推门准备往外跑,结果刚探出头又赶忙缩回来:“不行,来不及了,怎么这么快……走走走,厕所!”

凯文大步上前拉起我就躲进了厕所,厕所门关上的刹那间,就听见外面一声喊:“c31客人到!”

厕所里漆黑一片,我们怕漏光,连灯也不敢开,只是透过手机微亮的屏幕,来分辨彼此的位置。

这里狭窄的我和凯文有些错不开身,好在没有什么需要执行的动作,安静地靠着墙站倒也不会拥挤。

“怎么喝这么多?”

“又不是我男人,喝多少我管得着么?”不愧是思思姐,一开口就把对方噎死。

这里隔音效果不好,外面说话我们听得很清楚,所以我俩连抬胳膊都不敢抬,就怕外面听见动静。

“卿哥,走啦,起来我们回家。”

老孟不愧是酒量最好得,竟叫了几声就醒了。

“莱莱~你怎么来了……”

凯文听见这句身体一阵抖动,在手机上摁了几个字:跟说绕口令一样。被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好笑,刚才心里闪过一阵阵的酸楚霎时就不见了。

“思思?”老孟话里话外都透着我是谁,我在哪的境界,“他们呢?”

估计是怕彭莱听出什么不妥,思思姐吼着:“他们都让家里人领走了,快点跟你老婆回家吧,免得像是我非留着你们喝酒一样。”

“行,委屈您了,走吧,亲……走吧,莱莱。你得扶下我,我腿有些软。”

我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词是什么,我也知道他着急走应该是意识到我还在附近,正是知道,所以难过。仰望他的六年青春,让我只会考虑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让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可看到彭莱我才知道,她就是她自己,没有变成谁,也没有活成谁想要的样子。她活的放肆、自我,也许我们都不喜欢她,但是她有了自己的爱人……而活的小心翼翼的我,却没有。当然这也许只是因为她有个当大公司董事的爸爸……

想得正投入,思思姐就推开了洗手间的门,看了看我的眼睛,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

凯文突然用胳膊环住我的脖子,狠狠地勒了两下:“明天还要去游乐场,快点回去睡了!”

摇摇欲坠的眼泪神奇般地一下就缩了回去。

虽然惊讶于凯文总是没大没小以及过于亲密的动作,但每每想到他是打小国外长大,可能男女分界没那么明显,也就放过了他。

倒是思思姐若有所思地盯着凯文好一会儿。

第十一章 游乐场

“姐,你这像道姑一样的发型是什么意思?”

听到为了显得年轻而特意扎的丸子头被这么说,我真想把凯文从秋千上直接晃下来。

“你看一点都不害怕,真的。”

“不害怕才怪!”最终还是被凯文拖着上了跳楼机。

“完全不幼稚!”

“幼稚的要死!”最终,一脸不情愿的凯文还是坐在了旋转木马上。

“没事没事!”就这样,凯文拽着我上了过山车、海盗船、太空飞船……

从疯狂钟摆上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步履蹒跚了。

“很好玩的!”以示报复,我扯着他去跟吉祥物拍照,去蘑菇房里拍照,去照哈哈镜,没曾想,在哈哈屋里,我俩竟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

我们一起吃冰激凌,抢着吃棉花糖,凯文很少笑得如此开怀纯真,我也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发自肺腑的,没有隐藏的开心。

“姐,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凯文突然把脸凑近,我的心一阵狂跳,这超过了我的安全距离……我本能地把他的脸推开,赶忙吃了口棉花糖以防止自己滚烫的脸露出马脚。

“别离我那么近,会丑哭我的。”

凯文恶狠狠地揪了一把我的棉花糖塞在嘴里:“第一次有人说我丑!”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穿白衬衣的凯文,其实我是想说今天的他,特别帅。

“恐怖城怎么样?”凯文坏笑地望着我。

我疯狂摇着头。跳楼机什么的一闭眼也就上了,可鬼屋,我是打死也不去的。站在恐怖城门口,单单看着那大幅的宣传板,我都吓得一哆嗦。

可凯文却不由我退缩,胳膊夹着我的脖子就往里走,我几乎快被他架起来了。

“我不去!”

“这个一点都不害怕,你闭着眼,抓好绳子跟着走就行了。你不进去,小心你手环响!”

被胁迫至此我只能就范,排队全程我都恨得牙痒痒地在折磨他,但是他偏偏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说什么也要进去。

现在设计鬼屋的这些人真的是丧心病狂,也不知从哪找来的这些恐怖音乐,单单是听着我都毛骨悚然。脚下踩的地软软的,让我很没安全感,除了一只手抓着绳子,我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凯文的衣角,生怕被什么突然冲出来的东西冲散了。

“啊!”不知道哪个女生的一声尖叫,绳子居然松了……绳子变得沉甸甸的,似乎队员们全部都松开了绳子。

此起彼伏的尖叫,让我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突然,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吓得走也走不动,抽也抽不出脚,腿一软,直接一屁股扎在了地上。

“姐,你睁开眼睛看下我。”听着凯文的声音,我微微把眼张开一条缝,透过眼缝看见外面血色、阴绿的灯光交错着,吓得我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那这样,你抓着我得胳膊,不用抓绳子,不用睁眼行不?”

“美女,您快决定,这破地方太吓人了,你不想出去,我们还想呢。”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好像不久前才听过,到底是队末的那个戴眼镜的,还是凯文前面那个瘦高个了。为了确定,我睁开眼望向说话的方向,只见瘦高个男子的身后,有一个穿白衣服、披头散发的女子飘过……

“啊!”我一声尖叫,本能得找了个媒介摆脱恐惧,尖叫声此起彼伏,凯文抱着我笑得无比无奈。没错,刚才不小心,跳到了凯文的怀里,而他也像接球一样把我接住了。之后,我全程紧紧地搂着凯文的脖子,眼睛不敢再睁一下。

“可以睁眼了。”

我透过眼皮感受到了阳光,这才放心地睁开眼睛。

“还不下来?”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凯文抱着,赶忙跳下来。看见凯文涨的通红的脸,我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又该减肥了。

打量着身边一张张惨白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座恐怖城在点评网上口碑那么好,以及为什么它是游乐场唯一的收费项目。

“姐,还想去哪?”

我看了眼表,只能遗憾地摇摇头:“已经6点了,那个3d体验馆马上闭馆。”

凯文翻了翻游园手册,抬头说道:“6点10分闭馆,我们还有10分钟。”

说罢拉起我就跑,就这样,我们像两个疯子一样,穿过拥挤的人群,风风火火地来到我们的目的地,但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两个穿制服的把我们拦在门口。

“不好意思游客,我们马上闭馆了。”

“就让我们跟着最后一批游客进去嘛!”我看着前面还有其他游客的衣角,以为他们可以通融下。

“不行的女士。”

凯文嘴角突然扬起,在其中一个耳边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她竟然眼睛都发光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连连点头。

“快进去吧!你一定能成功!”

就这样,我们被放了进去。

“你跟她说了什么?”

“秘密!”

我用力推了下凯文,差点把他推倒。

“就这么对我?刚才我可是抱了你足足二十分钟!胳膊都酸了!”

“那你是嫌我重了?”

“我可没说,但你既然可以主动认识到你的错误,那也是……这几天我看那个电视剧是怎么说来着?……哦哦!也是极好的!”

我指着他的头,气得要跳脚:“能不能看点好的,热血的,阳刚的电视剧,竟看甄传、欢乐颂这种女人戏!学了一张利嘴!”

“嘘!要进展厅了。”

虽然不能说话,但我还是狠狠给了凯文一拳。

“姐。”

“嘘,别说话。”

他把我整个人掰了过去,指着前面的人群说道:“姐,你看那个人!”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对父母牵着一个8、9岁的小孩,我仔细看了下那个中年男子,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那男的长得倒是有点面熟。”

“当然面熟,那天在彩姐家见过的。”

我惊讶地望着凯文,但随即否认了心里的声音:“不会不会,肯定是我们认错了。”

“认没认错上去打个招呼就知道了。”说罢凯文就不顾我的阻拦大步走到这一家三口身边。

我赶忙跑过去还是没拦下他。

“袁哥,真巧!”凯文低声道,表现得十分热情。

“老袁,这是?”旁边的女人轻声问道。

我脑中“嗡”的一声,但立即猛烈地摇了摇头,制止自己的猜测。

见老袁一脸迷茫,凯文接着不依不挠地说道:“是我啊!昨天我们才见过。”

老袁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但他皱起的五官瞬间展平,紧张的情绪一下就藏了起来。本来还不确定的我,这下心里真的有了定论。

“哦,是你啊,昨天你是跟在卢总身边的,真巧。要进展厅了,回头聊,回头聊。”

然后他竟牵着家人头也不回地慌张进去了,但孩子那句“爸爸妈妈”,我却听的真切。

展厅里有什么,我一点都没心思再看了。结束观赏,老袁头也不回地错开了我们,生怕会跟我们打招呼……

第十二章 争吵

“姐,你从回来就在秋千上荡着,不会晕么?下来吃饭吧,点了你爱吃得油滋滋的。”

凯文挥舞着炸鸡在我周围转来转去,可是我却一点吃的心情都没有。

“凯文你跟我的感觉是不是一样?”

“什么感觉,晕的感觉么?”

“我说老袁……”

凯文叹了口气,搬了个凳子到秋千旁坐下。

“那个女人保养的很好,像是在家养着的阔太太。手上带着婚戒……”

“嗯。”他只是点点头,我心里想要他说的那些,他一个字都没说。

“我该怎么跟阿彩说……”我一只脚刹住秋千,非常没有底气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感觉受到背叛的像是我一样,委屈生气得鼻子有点发酸。

毫无准备地被凯文塞进嘴里一个鸡腿。

“别想了,既然决定要告诉她,那就明天去找彩姐。”说罢递给我一杯可乐。我端起可乐猛的灌了几大口,把心里那个更可怕的想法押回肚子里。

“怎么,才一天没见我就想我了?”阿彩说罢喊来服务员点菜。

我求助地看着凯文,结果凯文摇摇头眼里露出四个字“爱莫能助”。

正说着,只见潇潇在门口跟我们打招呼。

“你喊了潇潇?”

阿彩诧异地看着我:“你要跟我抱怨潇潇么?那我让她回去。”

“不是,不是。”我紧张地摆着手,“先点菜,点菜。”

“美女,还有包间么?”凯文挥挥手叫来服务员。

“有的,但是只有一间大的了,最低消费500元。”

凯文点点头,就让服务员带着我们上去了。

“凯文,我们才四个人哪能花500啊?”潇潇不解的问道。

凯文只是笑了笑。

阿彩跟往常一样,身上散发着万人迷的魅力,路过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我更加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了,生怕碰到了她的王冠。

“这都吃了一半了,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喊我们吃饭呢?”阿彩笑着望着我,“该不会你跟凯文……”她眯缝着眼睛一副看透了我的表情。

“阿彩,你别闹了。我是有正事跟你说。”我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开口问到,“你真的了解老袁么?”

“还行吧。”

“你知道……我和凯文昨天看见……”我咽了口吐沫,鼓起勇气一口气说道,“看见老袁领着老婆孩子在游乐场!”

“老袁不是……?”潇潇反应过来后,眼睛瞪得斗圆,声音也调高了一倍,“是不是你看错了?”

我摇摇头,认真观察着阿彩的反映。

“这个混蛋,枉我对他那么好!老娘要跟他撇清关系!你们以后见到他也绕得远远的!”

我看了眼坐在门口的凯文,他看着阿彩的表情一瞬间很微妙,但又立即专心吃起菜来,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阿彩表现得很生气,潇潇把她所有会骂人的词汇都展示了。但我的思绪却一直在阿彩着重强调的“以后见他绕得远远的”这句话上打转。我了解阿彩生气的样子,也了解她对待渣男的手法,在我被孟航卿伤害的时候,在潇潇相亲的前男友死缠着她的时候,我都见识过,包括她单子谈飞的时候……

“阿彩,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望着阿彩的眼睛。

她放下筷子,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也不想瞒你们了,总之今后你们看见老袁别在上去打招呼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潇潇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

这次换到我要气炸了:“你疯了吧!他有老婆!还有孩子!”

“小鹿,你淡定点,他是结婚了,可那又怎么样?我又不会拆散他的家庭。”

“阿彩!你等等……”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很多可怕的念头,像是突然被贯穿了一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我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可怕:“阿彩你老实告诉我,那次开跑车送你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我们老总。”

“上次我看到你和一个大叔从酒店出来,也不是谈生意了?”

“当然是谈生意!”阿彩用她的白眼看着我,“用恰当的手段谈生意。”

潇潇带着哭腔说道:“阿彩……你别逗我了……”

我把心里的想法一下子全部倒了出来,我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冒出的那么多邪恶的念头竟然都是真的。

“阿彩 ,你现在赶快打电话,跟那个什么老袁断了。”我见阿彩没动静,更加大声吼道,“你快点!你不打我替你打!”

“小鹿,我知道,你亲爸抛下你们母女,所以你在这方面心理有阴影……”

我打断她吼道:“这跟那些没关系!这是一个三观的问题!正常人都知道这样不对。”

“行了你们别管了,昨天你跟凯文那出,已经让他骂了我一顿了,求求你们行行好,以后别管我的事了。”阿彩双手合十,朝我们作出一副求饶的姿势。

“阿彩,你听小鹿的吧,女人要自爱才会……”

“潇潇,我怎么就不自爱了?凭什么只有那些男人能在外面玩女人,我们女人就不能玩男人了?”阿彩被潇潇的话激怒,生气地站了起来,“我们各取所需,又没犯法,我也没拆散他们的家庭,怎么就不对了?我知道你们两个理解不了,但是我也没要求你们理解,要不是老袁这事儿,我都没想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两个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是怎么帮助你们的?你们两个做什么事我没有挺你们?你们扪心自问我卢阿彩平时对你们怎么样?今天我就是让你们答应我别管这件事而已,就这么简单的小事,为什么你们不能帮我下?”

“阿彩这不一样,你不能靠出卖自己来换取金钱,这跟……”潇潇家里都是知识分子,所以相较于我,她更加不能接受这些说辞。

“你懂什么?”阿彩打断潇潇,越说越激动,眼圈已经泛红,“潇潇,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是本地户口,家里有房有车,父母健康,吃穿不愁。小鹿,你继父待你不薄,经常偷偷塞钱给你,可是我呢?农村来的,无依无靠。”

“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你?让你父母知道了,他们怎么想?别人会怎么看你的父母?怎么看你的兄弟姐妹?你怎么也得为他们想想啊!”

“阿彩你有困难,你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潇潇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阿彩冷冷地笑道:“我就是为了他们!我爸现在还在icu!每天花的钱比你们一天加起来的工资都多!我哥哥结婚买房得靠我,我弟弟妹妹上大学得靠我,我小侄子奶粉钱、学费得靠我,一大家子靠着我,我不努力,靠你们?能行么?我能挣到钱,被别人骂几句,又有什么关系?家里关心的是我在外面是不是体面,内里是怎么样的他们不在乎。”阿彩哽咽地说道,“我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过好男人,没有真心对我的,都是想玩玩而已。既然他们想玩,我就陪他们玩!不然你们以为我这个年纪凭什么就有车有房,我这么年轻怎么当上副总的?谈下那么多大单子,靠的是我的工作能力么?这个世界没有男人在乎一个女人有没有工作能力,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只在乎你愿不愿意陪睡而已。”阿彩最后这句话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她说罢转向我,“你以为为什么孟航卿娶彭莱不娶你?还不是因为彭莱他爹有钱!”

“阿彩,你别扯到我身上。”

“小鹿,我没你运气那么好。孟航卿是个渣男没错,但是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你很好。薛兆阳大学没少帮你,徐飞龙、程野、白思瑶他们也把你当妹妹一样疼。现在遇见个杨舟,也是多金对你又好。哪怕认了个弟弟,也是有钱又体贴,说不定还……”她看着凯文欲言又止,接着转向潇潇,“潇潇,你家庭条件好,长得乖巧惹大人疼爱,所以大家都愿意选你当儿媳妇,找了李琛,也是对你百依百顺。但是我不一样,我长得一副狐狸精模样,那尽然大家都这么看我,我干脆就随了他们的意。我羡慕你们,不对,不是羡慕,是嫉妒,我嫉妒你们,非常非常嫉妒,每次看着你们身边有那么多好人,我就想啊,我卢阿彩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遇不上个好男人,怎么就做不了个好人?”

“阿彩,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还有我们,你只要现在……”

“凭什么?”阿彩说着开始收拾东西:“是不是要让我考虑你们的感受?是不是嫌我丢人了?既然如此,那就到这吧。说实话跟你们在一起我很累,你们已经那么幸福了,我还要照顾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不能为我多想想,今天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不会改的。如果你们觉得我恶心,不要脸,咱们三个大可以以后各不相干,反正我也受够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留下我和潇潇,哭得连喊住她的力气都没有……

第十三章 学生

“姐,虽然我不太懂为什么你这么伤心,但是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凯文蹲在地上稳住我的秋千绳,拿纸巾轻轻擦干我脸上的泪。

我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从未想过阿彩的狠话可以撂在我和潇潇身上,也从没想过和阿彩绝交是这么心痛的事,比孟航卿结婚那天还要难过。凯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时不时帮我擦下眼泪。

我脑海中始终回想着阿彩临走时说的话:“鹿灵犀,你到底凭什么?是,论漂亮,你比不上我,论能力,你差白思瑶很多,论性格,你不如潇潇脾气好,但你比我家境好,比潇潇自由,比白思瑶性格好,不算漂亮,但是也算清秀,可为什么你身上总带着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我们都得顾虑你,怕你受到伤害,时时刻刻架着你的玻璃心。你没有傻白甜的命,却做着圣母的事,让人真反胃。”

“我……真的是那样的么?”我泪眼婆娑地望着凯文问到。

凯文微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什么样?自以为是?过分自卑?还是圣母那啥?”

我听着眼泪又啪嗒了一排金豆子。凯文摸了摸我的头,又递给我一张纸巾。

“看看,你又在照顾我了,分明我才是姐姐,看来阿彩说的没错。”

凯文没回答,只是摇摇头便转身进屋,拿出半瓶红酒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点点头。

“姐,你性格确实有问题。就拿那天被人扇巴掌那个事来说,你以为你是忍气吞声平息事态,其实我们旁人看着都为你着急。还有那天拿鱼来的那位,你虽然把她骂走了,但你知道为什么她最后还是嬉皮笑脸的嘛?因为她知道下次即使她再这样过来求你帮忙,你还是会妥协。你永远觉得自己理亏,没底气。这是我一直特别看不懂的一点。”

我惊讶的看着凯文,他把酒递给我:“其实楼爷之前找过很多监……看着我的人,有保姆、老人、同龄的孩子、邻居等等,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真的时时刻刻在我边上。以前楼爷可能在千里之外,手环突然一下就响了,他跑回来却发现我就老老实实地玩着游戏,什么都没干。”

“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今天彩姐说的那些,有两句还是说到我心坎的,用我的话讲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尤其是自怨自艾……其实只是被一个男人甩了而已,你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你可以看看彩姐,虽然她做的事不对,三观也不正,但是她起码努力的活着,跟很多人比起来,你所经历的事情不值一提,至少你还有爱你的双亲,还有一群真正的朋友。我是年龄比你小,但是我人生经历的大起大落远比你想象的多,遇见你之前我甚至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但是还是得活着不是么?活着才有希望。”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我称为孩子的人,我不知道他这17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他所承受的,远比我所能猜到的多。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杯子,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清醒中最后一句话说的应该是:“对不起,我活得太窝囊了……”

这次在凯文的房间里醒来,我已经淡定了许多,整了整衣服,还顺带参观了下他的房间。客厅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个盖上了黑白相间床单的沙发,这床单就是上次我俩一起去超市买的,没想到他用在了这个地方,茶几上只有一个玻璃杯和一个投影仪。墙上只挂了一个铁丝扭成的时钟,不太懂这种艺术,但不用问,也知道这价值不菲。别看着他平时穿衣服一般都是嘻哈风或偶尔随便穿个衬衫休闲裤什么的,但这房间被他这么一布置竟有点后现代风格,再想起我那间挪不开脚的小屋,竟有点羡慕他。

“还难过呢?”

“嗯……好多了,不过我决定坚强了。”

“好的坚强的姐姐,我做了披萨,快来吃。”

凯文很神奇,手艺特别好,但是却不会做中餐,后来经我分析估计是楼爷不会做,他就跟些外国人学的做饭。

“姐,下次你再喝酒,就先把你屋钥匙给我……风一吹,那个门就撞上了。”看来是我每次都不省人事他又把我运不回屋,我才睡他床上的。

“对了,你屋里那三个电脑屏是干啥的?”

“嗯……平时有买些证券,然后也有做一些小程序,帮一些游戏测评什么的。”他说完自己竟冷笑了下,那种感觉就像是没想到怎么说出来了……

“凯文你……好全能啊!”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段刚好在看几本金融的书,就买点股票什么的练练手。”

我看着眼前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少年,不禁好奇他到底还藏着多少。不过为什么他自己能挣那么多钱,我倒是有些懂了。

“都做些什么类的程序?”

没等到凯文回答,我电话就响了。

“老师,救我,救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梁欢?”

“老师……”那边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但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分明是梁欢。

“怎么了?”

梁欢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特别害怕,我有些担心,所以没有回答直接把电话播了回去,“嘟嘟嘟……”漫长的等待使我更加紧张起来。终于电话被接起,“喂!你是哪个?”对面是不耐烦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我试探着问到:“这里不是梁三家么?”

“不是,你打错喽!”“嘟嘟嘟……”

我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接电话的女人口音很重,我慌忙跑回屋去打开电脑,此时就连平时击败全国87%的开机速度都让我烦躁。

打开学生干部家庭情况调查表,我果然没有记错,只因当时看到梁欢是单亲,所以我平时有格外注意,再加上她父亲的名字又很特殊,所以我一下就记住了。

“家庭所在地h省……完了……”我吓得手抖得更加厉害了,甚至都无法挪动鼠标。

“到底怎么了?姐你别吓我。”

“明明是h省人,但接电话的女人却操着浓重的s省方言。”我一遍遍跟自己说冷静冷静,“我们去趟派出所凯文。帮我拿着电脑。”我把电脑扔给他。

庆幸我现在还算冷静:“大爷,最近的排出所在哪?”

坐在大槐树下下棋的大爷们争先恐后的回答我。

“怎么?您被盗啦?”

“人没事吧?”有大爷担心的询问。

“没事大爷,谢谢各位,我先走了。”从一堆声音中,听出了正确的路线,我一脚油门,慌忙开走。

“打开笔记本帮我拨个电话,就是那个excel里叫梁三的。”

凯文打开功放,我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打开我手机通讯录,里面有个叫小欢欢的,帮我拨。”

“姐,安卓系统……怎么用?”我正准备靠边停车,只听见他慌忙说道,“找到了找到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完了完了,我心理开始发毛。

“通讯录里有个叫李洵老师的,拨。”

“姐,通了通了。”凯文特别体贴的把蓝牙接上。

“喂,鹿老师”

“李老师,会计5是你的班么?梁欢是不是你的学生?”

“是呢,怎么啦?”

“我怀疑她出事了,她的家庭情况您了解么?

只听“咣当”一声,似乎是电话掉了的声音,紧接着听到李老师颤抖的说:“鹿老师,您别吓我。”

“我没跟您开玩笑,您在哪呢?方便过来么?我现在正往派出所赶。”

“鹿老师,我……我现在在国外度假……”

“那这样,您把您了解的她的情况跟我说下,我先找找看,应该不用麻烦您回来,在假期,本来不该打扰您的。”

“是我太对不起您了,这本来是我应该做的事。只是……不好意思……还麻烦您,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她家里……”

李老师刚挂了电话,我就冲到了派出所。

第十四章 报案

“失踪多久了?”民警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态度倒是亲切,只是漫不经心的记录询问,让我心里别扭。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放假快一个月了。”

“不知道?失踪72小时,我们才受理。那等后天再来吧,而且我们需要她的详细信息,而且现在小孩儿都喜欢恶作剧,离家出个走什么的,她都成年了,有自己想法了。”说完他转身去浇花了,任我再怎么喊他也只是一句话回我,“过两天再来吧姑娘,我们也要按规定办事。”

“找到了!”凯文突然坐了起来,对面前的警察说,“这个手机号码是g省的,但是说话的人是s省口音,失踪的女孩是h省的。”

“那也没办法证明孩子是失踪了,我们真的要72小时后才能受理。”

我气得紧紧攥着拳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连带着这几天的怨气一起吼道:“身为公职人员!不以人民的利益为首要,一直念叨你的规定、规定。非要人出了事才做事么你们?事前不防范,非要亡羊补牢,补不上怎么办?看看你们墙上写的!为人民服务!人民没了,你们还服务个屁!”

我说完才发现,所有人都惊奇地望着我,就连凯文都瞪圆了眼睛,这时我才有些担心,骂警察会不会被关起来……

“姑娘,你也别着急,我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是爱莫能助,但我给你支个招,你要是认识s省的公安,现在就让他赶快帮忙安排,等你到了当地,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或者要是认识孩子户口所在地的民警,让他帮着找找孩子的家人,直接就报案了。您在这儿难为我,也难为不出什么,顶多就是出个明天的民生新闻,什么失踪女求助无门之类的。”

我虽然还在气头上,但还是明白了他说的也确实在理,印象中阿彩以前有个朋友是个片警,但是眼下这种情况……相比阿彩,好像打电话给孟航卿更容易些。

隔了很久电话才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空旷。

“小鹿?”孟航卿疑惑地问到。

“嗯……不好意思,有点事儿要麻烦你。”我开门见山道,“我记得你有个高中同学是当警察的,我还见过一次。”

“你是说鹏飞?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不是我,是我一个学生……”

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了他,五分钟后他把飞哥的电话发给了我。

“你知道她最后的行踪,或者她现在的确切位置么?”

“不……”

“福安村,a县l乡。”凯文突然开口。

我回头见他抱着电脑朝我点点头。

我把这个地址告诉飞哥,他又问了问身边的什么人之后才回答我。

“小鹿,你先到a县公安局,我等下找我以前警校在k市的同学问下,应该可以联系到a县公安局。”

“谢谢飞哥,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就这样我和凯文坐上了去k市的动车。

在山里绕了足足半天,才到达a县公安局。飞哥真的很厉害,县公安局接待我们的人特别耐心地给我们介绍l乡的情况,并派人又在山里绕了小半天把我们送到了l乡派出所,乡派出所接待我们的女警非常热情,本以为这趟一定能成功救下梁欢,但进了派出所之后,我们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

l乡派出所跟我们现住住的院子差不多大,墙上的公告栏一共贴了五张照片,两位女警,一位老先生,剩下一位将近40和一位二十出头的男警。

除了接待我们的女警外,其他四位对待我们的态度都像掉进冰窟窿一样,甚至其中一位女警还有些抵触。

“明天进山的就是你们?”那位态度极差的女警,一边扎着马尾辫一边不情愿地递了两杯水过来。

“进山?”我听到这个说法有些疑惑。

“你们还不知道?”她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坐下,那桌子破旧的就像七八十年代的老古董,“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一群老弱病残,而且村里人都认识我们,要想救人只能你们自己去。”

“您没开玩笑吧?”我气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能申请下救援或者……”

“小妹妹,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呵呵,刘叔,您听,好笑不好笑?”

“行了,小许,你就别吓他们了。”被她喊做刘叔的老先生朝我们尴尬地笑了笑问到,“就你们两个?”

我点点头,他先是摇了摇头,又像想通了似的点了点头说道:“两个也好,目标小,几率大。”

话题到这个此就截止了,再没有人来招呼我们。

我心里焦灼地想去问这些人,作为人民警察怎么可以这么漫不经心,但是一起身就被凯文拉住,他摇摇头示意我耐心等待。

“我现在真的安心不下来,我都不知道,梁欢有没有好好吃饭,他们有没有虐待她……”

“姐,你别担心了,我们一定能把她救出来的。”

“你们是失踪者的什么人?”在外面修天线的中年警察边往门里走边问,另外一个青年警察跟在他后面朝我们打了个招呼。

“我是梁欢的老师?”

“老师?”中年警察的不相信地皱着他的眉头。

“廖哥,他真的是个老师,市局的领导安排来的。”

“怪不得小万你这么热情呢,原来是市里安排的人。”廖警官朝热情接待我们的小万笑了笑,像是开玩笑般说道,“出事的时候总让我们解决,精简机构的时候还总减我们。小单,来,我们跟这位老师聊聊。”

不知为什么,廖警官身上总透着一股敌意,急切地想把我们隔绝起来,甚至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怎么称呼?”廖警官问着,单警官认真拿笔记录着。

“免贵姓鹿,这是我弟弟凯文。”

“咋还是个英文名?”

“华裔……华裔……”我尽量表现地谦卑,怕惊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

“为什么学生会打你的电话求救,你是班主任?”

“不是……以前带她们玩游戏,有一项就是要记住我的电话号码,她可能是给他爸打电话打不通才想到我的吧。”

“我们得到消息,村里确实最近有人办喜事,但是新娘没见到,说是王福的哥哥在g省给他寻了一个媳妇。”

“梁欢之前确实是说她要去g省打工!”

“好,那我把话说在前面,我的建议是明天过去直接把人带出来,如果认人后再去救一次,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廖警官话语间特别严肃,“但是救人只能你们自己去,村里人都认识我们,我们是不能出面的,都成年了吧。”

“他没有……”没等凯文捂住我的嘴,我便脱口而出了。但是凯文似乎并不在乎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也不理他们关于让我们多喊些救兵来的建议,执意要跟我一同前往。

“你害怕么?”

“当年枪林弹雨的我都去过,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感觉这个少年有好多好多的秘密:“那种地方有什么赚钱的营生?”

他回头看了看我,哈哈笑起来:“你就当是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天吧?”他扬扬头示意我看。

他说的对,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我,从没见过离我这么近的星星,感觉一伸手就能抓到一样,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

“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凯文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我懒得理他就在他身上猛捶了两下作罢,在我看来这繁星能消了一切的戾气。我就这样静静的,看了半个多小时天空,直到脖子都痛了才低头。

“你看着我干嘛?”

“姐,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于是我又给了他一顿。

“二位,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开两个小时的山路,得早起。”小万端着茶杯路过看见我们还在外头坐着,便来提醒,“还有,小孩子明天还是不要去了。”

凯文皱着眉望着小万警官一动不动,小万摆摆手无奈道:“行了行了,当我没说。”

第二天到达福安村的时候,我不禁感叹移动联通的强大,居然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还能播出去电话。

“您好您好~”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热情地过来跟我们握手。

“这是福安村村支书李老。”廖警官介绍着。

“李老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还没等我开口凯文就接起话茬了。

李老笑得合不拢嘴了,确实这种喜欢别人称他什么“老”的人,都是为了彰显自己特有文化。

“小伙子会说话,我确实读过几年书。”李老笑着给我们介绍村里的情况,可天还摸着黑,我们也看不见村子的全景。

通过李老的介绍,我们了解到王福家现在只有他和他老母亲,哥哥嫂子都进城打工了,而且前段王母在给儿子询媳妇,突然有天他家里就多了个姑娘,更可疑的是,他们从来不让这姑娘见人。乡亲们路过还总能听到女人哭的声音,可李老紧接着就说了句让我寒道骨子里的话:“我们村和旁边几个村都是外出打工的少,近亲结婚多,所以好多人都从外头买媳妇孩子,就算真的是拐来的,大家也不会多问。”

如此云淡风轻的介绍,我却心里腾起一团怒火。

“你们小心不能被人看见,听见广播了再进村咯。”被李老催着我才被大家拖着离开。

回到车上我还是无法释怀刚才听到的话。

想着现在警务部门实在让人寒心,略带着火气质问两位警察:“以前你们从这解救过别人么?”

“什么?”廖警官和单警官差异地看着我。

我有些发抖地再次重复了我的问题:“以前被拐的,你们成功救出来了么?”

单警官显得有些无奈,他看着窗外,我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还是换个话题吧。”

第十五章 救人

“我……我……想知道……”

“整个县我们已知的有28个人,包括孩子和妇女。救出来……”单警官的声音颤抖,似乎有些说不先去了。

廖警官示意他把车停在一块岩石后面,拍了拍单警官的肩膀道:“剩下的还是我来吧。”他回过头来,看似波澜不惊的脸,眼神中复杂的情绪连我一个陌生人都能看出他的悲痛,“救出5个,两个女学生,3个小娃娃。有个姑娘回家后患了pisd,自杀了……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有黄疸,救回来时候才四个月,后来到医院,没救回来……为了这个没救活的孩子,隔壁乡的一个民警还被打折了腿,还有个还在实习期的小孩儿可能下半辈子都只能在医院里过了,你说可不可笑?”他戏谑地说着,月光照着他脸上忽明忽暗的伤疤像是在替他诉说一切,“所以你们以为我们警察就是万能的?在老乡眼里,我们就是瘟神,一来肯定就没好事,还抢他们孩子、老婆……见着都往死里打。不好意思我说多了。”

单警官已经小声抽泣起来,廖警官“啪”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笑着说到:“瓜货!带你这么久一点长进没有,就知道哭!”

单警官的抽泣戛然而止,而我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就是这家。”单警官指着一栋灰黑的瓦房。

八点左右,村里的大喇叭响起,广播着关于这次宣布**粮补的集合通知,不一会儿,各户人家三三两两的集结出来,直到这些人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廖警官才带我们下去。沿着崎岖的小道,我们一路小跑,跑到村落再回头望才发现我们车子隐蔽的地方极佳,在村子里根本看不到。

廖警应该是怕我和凯文两个人不太靠得住,所以决定跟我们一起进村。

凯文在门口帮我们把风,我跟廖警官搜遍了所有的屋子,但是一无所获。

“难不成一起带去开会了?”廖警官喘着粗气说着,但是瞬间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没生娃,不会带着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来人了,来人了!”凯文惊慌地跑进来通知我们,本想躲进屋子里,可还没来得及就被来的人逮了个正着。

“你是警察,我认识你。”嗑着瓜子的妇女挺着大肚子歪在墙角。

廖警官一拍脑门,懊悔地低声念叨:“就知道不该进来。”

“是来救这家新媳妇的?”

“不是……大姐……”

“找不到不是?”

“我数一二三咱们冲出去……”廖警官小声道。

“我知道她在哪。”听到这句话,我们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紧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来做啥子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她在哪,但你们得带着我一块走。”

我和凯文愣在原地,但是廖警官很快便反映过来。

“可你大着个肚子……”

“没的事,我身体健实得很。”

“好吧,先救人,剩下的出去再说。”

说罢这位大姐把手里所有的瓜子都扔了出去,指了指院子里一口破破烂烂的大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给你们把风,你们快去。”

廖警官一锤手,恍然大悟地说道:“小伙子,帮我把这口缸挪开。”

凯文虽然没明白,但也立刻帮手开始挪。廖警官补充道:“我们这里爱吃腌菜,所以家家都有地窖,刚才我没想起来,这大姐一提醒,我才发现这口缸放的位置这么奇怪,脚下还有风,应该就是地窖口了。”

果不其然,缸下确实有一块木板,我们留凯文在外接应,便拉开木板,顺着梯子下去,在一堆坛子后面,有一个昏迷的少女,被绳子和拴狗的铁链绑着……

“快去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廖警官举着手电让我往前走,可我的腿却颤抖得不听使。

“快过去啊!”

倒在墙角的少女,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嘴角还渗着血。

我鼓气勇气走上前,把她的头发拨开,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这个畜生,怕她跑就在自己出去的时候把她打晕。”廖警官在身后骂着,我喊了几声,梁欢才微微睁开眼睛,也许是因为光线太暗,又或者是因为受到了太多非人的折磨,她批命挣开,哭喊着救命。

“别喊小妹,把他们招来。”廖警官想捂上梁欢的嘴,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梁欢你睁开眼看看是我,鹿老师,我是鹿老师啊,梁欢!”

“鹿老师……”梁欢终于在看清我的脸后平静了下来,“真的是你……鹿老师……”

她扑在我的怀里不敢大声哭,却剧烈地抖动着。

“现住不是哭的时候,我估计刚才那一哭外面可能听见动静了,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回来了。”廖警官用石头砸着锁链,索性这链子锈得厉害,没几下就砸开了。

想起平日里梁欢那么机灵活泼的性子,现在却像是丢了魂一样,眼神都失了生息,我心里真是揪着疼。

廖警官背着梁欢刚出地窖,就听见一阵骚动,果然是有人听见动静,跑了回来,我们拔腿就往外跑,但带着个孕妇,又背着人完全跑不快。

刚出院子就跟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就听见他一嗓子吼,瞬间远方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多人,各个还都拿着家伙。

“自己能走么?”廖警官把梁欢放下来问到。

梁欢点点头,似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强烈的求生欲从她眼里流漏出来。

四人加快了脚步,但是身后追赶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响……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没跑多远,前面也出现了几个拿着棍子的人,我们被围起来了……

我们被前后两队人围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叫嚣着,威胁着,用尽他们所知道的所有手段,眼看着棍子就要打下来了。

“住手!”“啪!”廖警官向天鸣了一枪。

人群向后退了一些,就连我也被吓得捂上了耳朵。

凯文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紧张。可我看了眼廖警官得手枪,心里更加紧张了。这种手枪我在电视上见过,我管他叫****,应该也就只有五发子弹。凭我对我国人民警察的了解,这个枪也就是摆设用来吓退人的,不可能开枪打老乡。举着武器的一群人被吓了一跳后很快也反应过来,知道警察就是吓唬他们,于是又朝我们聚拢了。

眼瞅着我们跑不了了,凯文突然开口了:“各位乡亲父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抢我的媳妇,我抢回来,警察怎么还开枪打人呢?”

说话的应该就是王福了,少着一条胳膊,俗话相由心生,他的长相也只能用贼眉鼠眼来形容。按理说残疾人我们应该抱以同情或者宽容,但他这信口雌黄的本事,着实让人可怜不起来,那语气气得廖警官青筋都爆出来了。

“你媳妇?你媳妇叫什么?哪里人?今年几岁?”凯文质问着。

“梁欢!今年……今年20……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你连她信息都说不全。”

“她是我花钱买来的!就是我儿媳妇!”王福的妈妈跳着脚嚷着。

“我国法律规定,拐卖妇女儿童的处以5年以上有期徒刑,并罚20万。”

凯文说得有理有据,要不是看到廖警官紧皱的眉头,我差点都信了。

我把梁欢护在身后,她抖得越发厉害。

“我的妈啊!你们这群强盗,仗着自己有枪就欺负人啊。”王福的妈妈坐在地上哭喊起来。

“呦,撒泼打滚还行,看你们村也架着天线,应该都看过电视吧今日说法看过没?法治在线看过没?”我也加入了凯文的劝降行列,“今天让我们把人带走,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但要是不让我们走……”

“乡亲们,他们在录像!”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声,人群又愤怒地准备动手。

“我就说跟他们讲道理没用!”廖警官再次把枪举起,似乎是准备再来一枪震慑下。

“你录像干什么?”

“这叫执法记录……”

我们互相埋怨着却找不到如何逃离的办法。

“等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圆圆?”

人影走进,却是个比我还要矮的男人,背后驮着个大罗锅,一瘸一拐地走到我们面前。

“圆圆你在这做啥子,快跟我回家!”说罢他的手向我身后的孕妇伸去。

被她称作圆圆的女人伸出的手又立刻收了回来,“我不。”她倔强地摇着头道。

“你个死丫头!想造反是不是?”另一个泼妇冲了出来,上来就准备动手,被这个驼背的男子拦住。

“娘!她还怀着孩子呢!”

“强子,你也瞧见了,她这是要跑!”

驼背的男人望着圆圆,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我必须回家,那年我就是因为要给我爸赚医药费才被拐来的,三年过去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强哥,你放我走吧。娘,您也是有儿女的人,如果自己快不行了,您难道希望儿女不在身边?”

“你个臭婆娘,还诅咒我!”

“老太太,你讲点理行么!”我一把抓住强子娘举起要打人的手,“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还有你们。”我把她的手甩开,感觉自己胳膊都被晃断了,没想到人老劲儿还不小,“你们也是为人父母的,如果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拐走了,你们怎么想?你们买来的?当事人同意你们买卖了么?是人!不是牲口,说买就买的。还有没有点王法。”

凯文朝我点点头,眼睛里满满的称赞,梁欢抖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娘,我们走吧。”驼背的男人拉着他的母亲准备离开,“圆圆,你要是想回来……算了,你要是想我……算了……孩子要是不方便,你就找人送回来……”

“强哥……我叫陈庆芳……d市人……”

强子的背影突然落寞起来,听到这句话后,转身向周围的乡亲喊道:“让他们走吧!”

“不可能!”王福依旧不依不挠,人群中也有一些支持他的声音。

“我们村哪有娶来的媳妇让人抢走的道理,让隔壁村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好欺负!”身后不知谁喊着,声音越来越近。

几个干净利落的动作甚至我都没看清楚,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凯文已经把偷袭我们的人的棍子夺下了。

“打人啦!打人啦!”凯文挥舞着棍子,装模作样地喊着,“瞎喊谁不会啊,袭警也是要关监狱的知道不知道?”

又有几个激进分子上前,结果被凯文三五下就解决了,我已经惊得嘴巴都合不上。

“再来?”凯文挑衅地喊着

本来有几个壮汉准备上,但是被他们自家的媳妇拉了回去。也许是出于怕受伤,也许是刚才的某些话触动了他们,当强子再次声嘶力竭地吼出“让开”之后,村民们互相拉扯着,让出了一条通道。

“强哥,你可以来找我……”这是我们临走前陈庆芳说得最后一句话。

人都是脆弱且从众的,也许当初买回陈庆芳并不是他的本意,但相比身体的缺陷,心理的匮乏才更加可悲。

等到我们回到b市,校长亲自帮我颁发锦旗,张书记告诉我开学后将进行一个教师内部的表彰大会。

可相比这些,我更在乎梁欢,她的脸上,我再没有看到那曾经快乐无忧的影子……

“校长,梁欢她……”

“你放心,鹿老师,我们已经帮她安排好去澳洲的一所大学。”

“可是她刚刚……”

“多少学生想去都去不了呢,这么好的机会对吧,鹿老师的弟弟?”

凯文敷衍着张书记,梁欢就静静地坐在旁边,好像我们谈论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当她父亲梁三赶到的时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七尺皮肤黝黑的汉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第十六章 关于闺蜜的意义

从福安村回来,我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担心梁欢的未来,想起她战栗的样子和空洞的眼神。时不时也会想起阿彩……觉得命运这东西,还真是不公……

“阿彩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

我跟潇潇说完这两句后,便都沉默了……

“姐,你出来吃点东西吧。”

记不清楚从昨天到今天凯文这是第几次喊我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懒得再打发他。

“我的姐姐,你可算是出来了。快来快来,煮了你最爱吃的芝士年糕火锅。”他说着递给我一瓶可乐。

凯文这一个月将我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我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还在想梁欢的事?”

“嗯。”

“啊呜,张嘴。”他像喂孩子一样塞给我一大口拉面。

“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

“人各有命,你就算再担心也没办法帮她站起来,希望她在澳洲可以忘掉这些吧。”学校的惯用手法,出了事情担心学生家长闹事,干脆把学生送出国,断了流言……

我望着凯文,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闪烁,就像是在告诉我“怎么可能忘掉”。

“也不知道强子和陈庆芳会不会以后……”

“啪嗒”凯文拿筷子用力敲了下我的脑门。

“干什么!”我瞪着他说。

“瞎操心,吃饭。”

被他这么一敲,也很神奇,那晚竟然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睁眼又是日上三竿。

“早!”

“早么?”他连头都懒得抬地回应我。

“研究什么呢,这么专心?”我洗漱完见他还在躺椅上拼命划着平板。

“姐,国内都用什么社交软件呢?有没有像facebook、twitter那种?我这些都用不了了。”

“微博呗,跟twitter差不多。”

“哦,这个一只眼睛这个?”

我想了想一只眼睛……对,是那个诡异的logo,随即点点头。

“昨天的剩饭还好多,你热热吃吧。”他依旧专心玩着平板。

我把剩下的拉面年糕鱼饼什么的全部热好,挤挤塞在了一个大碗里,端去凯文边上看着他划拉平板。

“这个是热门,每天点赞特别多的都在这。”边吃边不时指导着他。

“喔,我国果然是人口大国,这么个小孩儿发个微博都有几万人点赞。”

“额……这个小孩儿跟你差不多大……而且很红,几万个点赞都是少的……”我见他指着王俊凯的头像如此兴奋,怕他误以为自己也能成网红,便赶忙告诉他真相。

他连连拍手称赞,看了看热门,又发现一个b市的单独热门分类,又惊奇地点进去。

“居然有同城的新鲜事,国人智慧真是伟大。这个又是什么?”

“这个应该是直播。”本想阻止他一个未成年看这种当街打小三的直播,可我话音还没起,他就点开了。

“直播我见过,不过这种事儿都直播还真是神奇。”

我懒得理他,便专心吃起我的面来。

“姐……”

“又怎么了?”我不耐烦地放下筷子。

“这个人好像彩姐……”

“你搜到阿彩微博了?”

“不是……”

我把碗放下凑过去,当我看到画面中那张脸的时候,心被重重一击。

这直播里的主角,竟然是阿彩……

视频里叫嚣着的妇女正是那天我们在游乐场见到的女人,她扯着阿彩的头发,和身边几个同伙一起,扬言要把阿彩的衣服扒光……

“凯文,走!”我看清了阿彩身后的几个字巴黎春花酒店,随即领着凯文就杀了过去。

“潇潇……来不及跟你说了,看微博同城里面有个直播……”

“我爸妈这会儿都在……”潇潇小声说着,显然她还不知道阿彩经历了什么。

“那我先去了。”

“喂……小鹿……小鹿……”

我挂断电话,酒店离我们比较近,但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来不及跟潇潇解释,我一脚油门,开出了有生以来最快速度。

酒店门口挤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也顾不上有没有违章停车,我让凯文在车里待着,自己挤进了人群中。

越往里圈走,越听得清晰。围着这么多的人,任由阿彩受着**。出来劝阻的酒店保安,口中只喊着“去别的地方闹”,生怕影响了酒店的生意。

终于挨了一路的白眼挤了进来,看着阿彩蓬头散发地蜷在那里,任由别人打骂,我的鼻子一阵发酸。平日里那么嚣张跋扈,那么不可一世,那么曼妙动人的阿彩……

“住手!”我不顾人群的异样眼神冲了上去,“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的是老袁的老婆,这位袁太太恶狠狠地看着我,但始终没有松开阿彩的头发。

我趁着其他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上前去抱住阿彩,帮她从袁太太手中挣脱开。

阿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肩膀处和裙角都已被扯破,但她是却一直紧咬着嘴唇,眼泪都没掉一滴,“你走吧……这跟你没关系……”

“开什么狗p玩笑!”我说罢帮她捋了捋头发,清楚地看见我话音刚落,她就红了眼眶。

跟保安交涉的几个人也回过神来,老老少少的都朝我围了过来。

“我见过你。”袁太看着我恶狠狠地说道,那语气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上次在游乐场。”

“是见过。”

我站起来直视着袁太的眼睛,虽然心里在打颤。

“小妹妹,今天我教训小三劝你不要管。要不我生起气来连你一起教训。”

“阿姨,您说什么呢?什么小三?”我故意挑着眉毛,尽量表现的不屑一顾。

袁太气得跺着脚吼着:“谁是你阿姨?就是小三,小三的朋友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丘之貉!”

“哟,阿姨您还能说出成语来啊?怎么就不是阿姨了,我看您法令纹那么深,怎么也得五十了,比我大两轮,不喊您阿姨多不尊重。”见袁太涨红着脸要过来,我赶忙作出拦下的手势,说道,“别生气啊,您得先给我解释下为什么把我闺蜜打成这样,要是您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瞪向袁太,又扫视了一圈她的帮手,一字一句说道,“那你们对她做的,得通通还回来!”

“我们也没做什么……”其中一个打扮靓丽的姑娘说道。

“妹妹,不要被这个小#人吓到,我们五个人,她就一个人能怎样。”后面一个约四十多岁的男人说道,我一眼就认出,视频里就是他一直在叫嚣着要扒掉阿彩的衣服。

“阿姨,我们来聊聊,您是凭什么把人折磨成这样?”

“她是个小三,抢我老公!”

“证据呢?”

袁太青筋暴起,恶狠狠地掏出手机用力划着:“这是狐狸精跟我老公在一起的照片!”

说着展示给我看。

是几张阿彩和老袁在饭店里搂在一起的照片,我本想解释这些可能是礼仪,之后又有一张两个人在车里激吻得照片,让我彻底没了理……

“这还不是勾引我老公?”

“我怎么看着您老公跟我闺蜜在一起挺开心的,好像不是强迫的吧?”

“你这个人思想真龌龊!”

人群中也传来谴责的声音,袁太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她的声援者,吊着嗓门嚷着:“所以今天就该扒光她的衣服游街!”

“哦,我懂了。请便。”

我这一句请便让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过了几秒钟后,袁太才再次叫嚷起来,但是明显音调小了很多。

“你……你这么想就对了,快点让开。算你识相!”

“诶!等等!”我伸出手制止他们向前,“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也得扒光了衣服游街?不如叫他过来一起!”我一捶手作出恍然大悟状,见这几个人都没反应,我冷笑道,“现在就把袁先生绑来,两个人一起游街!”

袁太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同伙的几位中年妇女,把我从本人到亲戚到祖宗都过密交往了遍,终于明白了键盘侠嘴为什么那么脏,以前总在想这些孩子是哪个小学毕业的,怎么会这么多骂人的话,现在看来,主要是家教的问题。

“您说对吧?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您得大义灭亲啊!”我不理他们的谩骂接着说道,“您说是不是这么个事?我觉得吧,扒光了游行不够,这种事情,必须得仿效外国,得判刑!”

“你瞎说什么呢?关我老公什么事,分明是这个狐狸精!这个狐狸精勾引我老公!”这跳脚的样子完全不像那天在游乐场看到的那个温婉大方的她。

“开什么玩笑,怎么不说你老公勾引我闺蜜啊?试问哪个姑娘甘愿做别人的小三,哪个年轻的妹子不想有自己的爱情,还不是你老公甜言蜜语把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骗到手了?姑娘懂什么?以为爱情就是全世界了,但是袁先生不一样,起码不惑都快知天命的年龄了,难道还不懂破坏自己的家庭是个罪过么?我都见过袁先生了,对这姑娘体贴的很,还说要跟她结婚呢,反正我是以为他已经离婚了想安定下来呢,他给别人的感觉都是这样的,这个您不知道啊?”

“你……你……你胡说!”

“那我劝您回家问问您老公,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您了。不过阿姨我也诚心劝您句,这样在外面偷腥的男人不要也罢,狗改不了吃那啥的,估计外头还有小四小五小六,劝您赶紧找个私家侦探去查下,这样离婚的时候还能多分几套房子。”见袁太哭喊着骂我,我本来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我看着旁边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的嘴脸,又看见阿彩被扯烂的衣服,实在气愤,就没嘴下留情,继续说道,“出了问题总觉得是别人的错,你们脆弱的婚姻不堪一击请别把责任全推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什么气冲你老公撒去,集结一群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算什么本事,她是有错,错在看错了个男人!但是你们现在这是故意伤人!但凡一会儿去医院我们查出个什么骨折的,你们都得关进去住着!阿姨,为了个渣男把自己送派出所,值么?还有旁边直播的那几位,你们直播这种事博眼球,破坏社会和谐稳定!我回去立刻在微博上举报你们,封了你们的号!”

“二姐,我们还怕她不成,小#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刚才那位低俗的中年男子再次上手朝我走来,摩拳擦掌地准备揍我。

虽然心里怕得要命,但这时候绝对不能退缩,只能心里默默祈求别打脸……

第十七章 鸿门宴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中年男子跪倒在地,捂着肚子**起来。

凯文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挡在了我身前,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一让,让一让!”

只见潇潇从人群里挤进来,拿了件外套披在阿彩身上。

“你爸妈不是在家么?”

“我跳窗出来的。”潇潇帮阿彩把口罩带上,自己的裤子上烂了一大块,膝盖还渗着血。

阿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把头埋进潇潇怀里,淡淡说了句:“我们走吧。”

看到潇潇和凯文的口罩,我才知道自己这么冲出来太唐突了。

“我都没用力,所以内脏应该没事,不过肋骨不好说。”凯文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冰冰说道,“喏,医药费。”说罢他撒了几张百元大钞在那男人眼前,只见周围的人都惊愕了片刻,立刻蜂拥上前去抢。

“袁太太,你先生应该还不知道你今天演这一出吧?但是他现在肯定知道了,而且他身边亲朋好友都会知道,您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听到这句话,袁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上闪过难堪又难过的神情,我不禁也为她悲哀起来……趁着人群,我们架着阿彩离开。

直到回到家,我的心底那股情绪再也按不下去,看着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回自己家的阿彩,我几乎是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小鹿,你别这样。”潇潇拦着我说。

“醒了没?他们没打醒你,我打醒你!”

不顾潇潇的阻拦,我还是在阿彩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留下了巴掌印。

“你们为什么要来……”阿彩没有躲,眼睛低垂,“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为什么要管我……”

“阿彩你说什么呢,我们是闺蜜啊!”潇潇说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我强忍着泪水望向一边,“闺蜜”在别人看来多么讽刺的字眼……

“对不起,对不起……”阿彩捂着脸,眼泪透过她的指缝沁出。

我把阿彩和潇潇都搂紧怀里,安慰道:“都过去了……”

阿彩嘴里始终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陪着阿彩到老袁送她的那套房子里,把东西打包收走,阿彩早一个月前就开始趁老袁不注意把这房子折了现,所以我们在等新户主来后,收了尾款,就跟这房子告别了。此时我才知道,这房子根本就不是阿彩说的40万,而是240万……阿彩临走时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室内的楼梯,她说这是她自己设计的楼梯,花了很多钱,但是带不走很可惜。

她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告别了自己曾经纸醉金迷的生活,身影也落寞起来,曾经那个不可一世、万众瞩目的阿彩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第二天,我去帮阿彩办离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办公室里的人指指点点,戳得我后脊梁发凉。

潇潇也帮阿彩把车卖给了自己的高中同学,这样可以最快的收到现钱,手续慢慢交接。

风吹进院子,吹得老槐树沙沙响,阿彩被风掀起的头发,露出脸上一块块没有遮掩的伤……她把几张银行卡放在石桌子上笑着对我们说:“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什么都不如钱实在,他就算要收走所有的东西,可我自己账户里的钱他收不走。”

阿彩说这些的时候,尽管依然笑着,但曾经眼里那种光芒却不见了。她小心翼翼地在每张卡后面写上:弟弟妹妹的学费,妹妹的嫁妆,侄子的学费,弟弟娶媳妇的钱,爸爸的医疗费……她写完之后还是不禁叹了口气,“哎,以后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她波澜不惊地说着,眼角却泛着泪光。

“你俩晚上不是有应酬么,快去吧!”

“你自己……”

“我能有什么事,帮我把门锁好,别让要债的找来就行。”阿彩笑着推我进屋换衣服,“要见前男友,一定得穿得美美的。”

说罢她认真地帮我挑起衣服来,可我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

……

“飞哥,谢谢你,这次多亏你了!我以茶代酒……”

“以茶代酒怎么行!这么大的人情得一口闷啊!”彭莱打断我阴阳怪气地说出这些话,明显没安好心。这次因为解救梁欢的事,我请飞哥吃饭,没想到飞哥竟拉着老孟作陪,更没想到彭莱也会跟着来。

飞哥一向神经大条,不仅没听出话外音来还笑着应和。

我无奈地端起酒杯,怎料被凯文一把抢去,喊到:“我替我姐敬飞哥!”

“别闹!”我抓住他的手制止道,“你个未成年喝什么?这是白酒,给我!”

“服务员!劳烦酒单!”

“看来你弟弟是嫌我酒不好了?”彭莱边说边挑动着眉眼,像极了古装剧里的媒婆,“你姐姐一个小老师,你还敢在这点红酒?”

“我……”凯文还要说,我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他不懂,这是女人的战争。

“这不是我们请客么,多少都得舍得。”说完,我从凯文手里拿过酒杯,一口闷下,多亏刚才抢来抢去满满一杯洒了三分之一,用高脚杯装白酒,亏这女人想的出来。

飞哥一个劲叫好,我勉强地坐下笑了笑,余光瞟见孟航卿的无奈。

“服务员,满上!”她举起杯子躬向我,“来吧小鹿姐姐,上回我和卿哥婚礼咱也没好好说上话,这杯你得干了!给妹妹面子。”

我苦笑地端起酒杯,发现自己站起来有些天旋地转,一两瓶啤酒就断片儿的人现在被逼着干白酒,我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分钟。

“不敢当,老孟是我哥,你就是我嫂子。”我按住准备起身替我挡酒的凯文,强忍着把杯子送到嘴边,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回去照顾阿彩。这杯喝下去,刚才还火辣辣的食道已经没了感觉,只剩下胃里一阵阵翻滚。

“然后小鹿得谢谢我老公吧?”说着她又喊服务员给我满上。

老孟脸上愈发难看,摆摆手道:“我就不用了……”

“你不喝就是不给小鹿面子!”她的眼神快喷出火来了。

估计是怕回家有的受,他居然也端起来酒杯,我的酒量如何他是知道的,这一举动,让我气地又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连飞哥都觉察到我已经不行了,拦着不让喝,可她在边上添油加醋的好像我不喝就丢了祖宗十八代的脸,脑子已不清醒的我把酒杯送向嘴边。

“够了!”凯文把酒杯抢过来,直接灌了下去,“好好吃个饭,真是煞风景,我就是不懂为什么你老跟我姐过不去?未免对你自己的婚姻也太不自信了吧?”

“来来,吃菜吃菜。”飞哥尴尬地调和着。

我扯扯凯文衣角,让他不要再说了,因为有些醉的我感觉情绪已经不受控了,怕自己随时眼泪会掉下来。

她气急败坏的跳着脚骂到:“你知道个屁!”

“我就是知道你们两口子是个屁!”凯文说着拉起我,“姐,我们走!”

我勉强地站起来,却一阵作呕没忍住,吐了一地,凯文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服务员倒点水来。我虽然身体不听使唤,但漱着口都能听到她在边上骂的起劲。

“飞哥,今天不好意思了。凯文,我们走吧……”我强忍着恶心,扶着墙往门口挪动。突然凯文一把抱起我,让我把吐意吓回去大半,不止我,彭莱甚至惊呼了一声。我想挣扎,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不知道她的酒量么?”他抱着我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朝孟航卿说了句,“你不知道她喝多了会干什么么?”在凯文怀里看着他脸色愈发难看,我的头更加晕沉。

凯文低头轻轻对我说了声:“搂紧。”

我使出最后的力气环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怀里,生怕被人看见我眼泪又不受控地涌出来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

他腾出一只手掏出钱包,冷笑了声:“服务员,我买单,他们没吃完的,给他们打包回去,再给他们开瓶你们店里最好的红酒。”

服务员一脸茫然,听到末尾才反应过来,忙接过钱包,跟凯文一起走出来,剩下其他人楞在原地,他临走还撂了句:“我姐以前瞎了眼喽。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

“混蛋!你回来!”

“行了,别喊了!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她!”

“你有病吧!”

……

听着身后的吵闹,我竟觉得十分可笑,很奇怪最近会遇到这么多泼妇,又或者我激发了她们撒泼的潜能?

“凯文,我喝多了会做什么?”

凯文低头看了我眼,脸刷一下就红了:“额……姐,你困了就睡吧,到家我喊你。”

尽管还没听见答案,但一出门我就没了意识,最后的记忆只是感受到凯文的怀里很暖很暖,在他怀里意外的安心。

第十八章 离别

睁开眼睛,感觉头里像米国人民开议会一样,分分钟要炸了,闻了闻被子上的清香,庆幸自己没再次吐凯文一床。每次喝完酒都会在凯文房里醒来,对此我已经基本习惯了。揉了揉脑门,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在床头寻觅了一下,果然有凯文留给我的一瓶水,喝着喝着突然听到了院子里小声的谈话。慌忙整理好衣服走出来,怕阿彩误会刚想解释,没想到她看起来格外淡定,依旧跟凯文谈笑风生,像是没看到我一样。

“真能睡,你别说凯文手艺真不错,快洗漱下来吃饭了。”

阿彩这个样子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

想起刚才吵醒我的那通电话,看着阿彩我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看你那副藏不住话的样子。”

“王梓问我你是不是在这……然后他说要过来。”

“你告诉他了?”

“我没有……我说你不在但是他不相信非要来看看……”

阿彩白了我眼,回屋开始收拾。

不一会儿她便化好妆出来,脸上擦了很厚的遮瑕,又恢复了她往日耀眼的样子。我心里一喜,如果这次的祸事能让她和王梓重新开始,那我也算安心了。

“小鹿,阿彩……”王梓伸出手打着招呼,他依旧如我们上学时一样,穿着一件格子衬衣内搭着t恤,尽管当了老板也十分朴素,完全不像他的名字一样张扬。

“阿彩我能跟你聊聊么?”

我朝凯文使了个眼色,“你们聊。”,随后拉着凯文进了他的房间。

但我还是没忍住扒在门边偷听。

“阿彩……我……想跟你聊聊……”

“嗯,你说。”听着阿彩语调这么温柔,我欣慰地觉得她终于开窍了。

“其实……我……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王梓还是不出所料地问出了我最不希望他说出口的话。

“我怎么做了呢?”也许是我想多了,她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阿彩语调依旧温柔。

“阿彩,你知道我对你……这六年,我的心意一直没变过,我一直在等你……”时间静默了几秒钟,“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阿彩冷笑一声,“能为什么,为了钱呗。”

“我现在已经在筹备第三家分店了,钱的话……”

“你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修车的,跟我讲自己有钱?看见这些卡了没?每一张都能盘下你的车行!”

阿彩这话气得我都想出去打她一顿,让她再清醒一回!刚准备冲出去就被凯文按住,他摇摇头示意我接着听下去。

“阿彩,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对你像我这样的,你出了这种事!别的人跑还来不及,也就只有我现在还来求你!”

“王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卢阿彩是什么人,今天我出门去,照样有一大堆男人围着我转!”

“行行行!你去找你的那些老男人去!我王梓要是再来找你我就不姓王!”

“砰”一声巨大的摔门声,我本想冲出去好好骂醒阿彩,可是当我出来时,却看到阿彩趴在石桌上,哭得像个孩子,就连那天回来,她始终都没这样哭得像个泪人。

“何必呢?”我拍着阿彩的后背,“既然心里还有他,就给他个机会么,也给自己个机会。”

“谁说我心里还有他?”

“你看你哭那个伤心哦。”

阿彩努力忍着泪水,但应该是刚才忍太久了,尽管她咬紧嘴唇,却还是没有任何效果,就像大三那个秋天,她跟王梓说完分手后,自己在落叶里哭着跑着,任由我们谁也追不上她。

“虽然王梓是有些配不上你,但是也不能这么……”

“哪是他配不上我……明明是我配不上他……他是王子,骑着白马,可我注定是挖煤的灰姑娘,就算穿上水晶鞋也变不成纯洁无瑕的白雪公主。”阿彩说完起身走进屋里。留给我们一个失魂落魄的背影。

下午的时候,阿彩的弟弟妹妹来到我家,阿彩通知他们来,我本以为是她要回家了,可没想到,她确如安排后事一样说着:“以后你们要照顾好爸妈,如果要在国内读大学,钱应该够的,可是如果想要出国留学,可能生活费不能维持太久,之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姐……你没事吧?”阿彩的妹妹红着眼圈说道。

“小紫,姐没事。”阿彩摸了摸小紫的脸,语气又严肃起来,“这些卡每张我都写清楚了他们的用处,如果你们敢乱花,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真恶心,你自己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

“阿汉你说什么呢!”小紫质问道。

“她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么?我说什么……”

“啪”没等我出手,小紫一巴掌就打在了阿汉脸上。

“阿汉,姐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你身上穿得哪一样不是姐姐买给你的?你用的吃的哪个不是花姐姐的钱?”小紫终于泪水夺眶而出。

阿汉本想争辩,要不是阿彩拦着,小紫的另一巴掌也就打上去。

“姐你别听他瞎说了,他昨天晚上看见你那个视频都哭了。坐火车坐一夜过来也是他提议的,他比谁都着急。”

“我……我没有……”阿汉争辩着。

阿彩摸了摸他俩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去非洲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有什么事找你小鹿姐姐。”

“什么?你要去哪?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我听罢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之前早就报了名,这不是这次刚好下了决心么……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么。”

阿彩没留自己的弟弟妹妹,给他们买了飞机票,不顾俩孩子哭得一脸稀泥,直接打包塞上了去机场的车。

送走他们,我望着阿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是,只是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小鹿,你知道的,我一直的梦想就是去参加个救助队什么的,上大学的时候还去训练过。”

“我知道……可是……”

“虽然我嘴上一直嫌弃你是个小老师,可是心里却特别羡慕,想着自己要是身上没背着这么多担子,说不定也能去当个教师燃烧燃烧自己什么的。”阿彩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这几年,我给很多公益组织都捐过钱,想着万一有像我这样的孩子误入歧途该怎么办。他们之前组织过一些活动,但是我都没去成……这次……刚好赶上,就当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吧。”

阿彩一直有着做公益的心我是知道的,每当这时候我就在想美丽的脸庞也有美丽的心灵。只是我一直没有过问过,这些钱是从哪来的,如果我早能问一句……

“非洲……瘟疫、战争、野兽……”

“你不用担心我,我这次跟的医疗队设施很完善,有专业的部队保护。”阿彩说着神彩飞扬,让我感觉若因此让她卸下了身上的担子,也是个因祸得福的事。

新闻联播后,b市的晚间新闻,播了我们的事,这次,不同于早间新闻和午间新闻的播出,意味着全市无论老少,都能透过那打了和没打一样的马赛克认出我们的声音了。微博热搜从昨晚挂到现在,热门上也足足待够了24小时。就连远在千里外的老妈也打电话来数落我。潇潇的爸妈为了不让潇潇被阿彩带坏,把家里装了防盗网,彻底杜绝了潇潇除了上班时间外的所有来找阿彩的可能。

这一夜,我和阿彩就像上学时一样,彻夜畅谈,笑完了哭,哭完了笑,十足像两个疯子……

第二天的早晨,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却一句话也没有交谈。

阿彩望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知道,她是在等潇潇。

“我该走了。”阿彩从凯文手中接过行李。

“你再等下,潇潇应该马上就到了。”

阿彩摇摇头,指着远处跟她打招呼的人群道:“你看,那么多人等着我呢。”她向前走了两步,我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流下来。

“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阿彩回头望着我,自己的眼泪也是大滴大滴往下淌着。

“凯文,照顾好这个傻子。”

见凯文点点头,阿彩便转身大步朝安检口走去。

我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无法想象没有阿彩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阿彩!”远处一个声音响起,我擦了擦眼泪起身望去,潇潇光着脚不顾行人的目光朝这边跑来,李琛在她身后拎着双高跟鞋。

“阿彩!阿彩!”

安检口的阿彩欣喜地回头望见潇潇,扔下行李,飞奔过来。

我们三个哭着抱在一起,不顾人来人往的围观,在出发大厅门口经历着也许每天都在上演的哀伤离别。

“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你才是,自己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早点回来。”

“嗯!”

……

在阿彩走到我们完全看不见之后,李琛才帮潇潇把高跟鞋穿上。

我们走到机场的高架上,猜测目阿彩的航班是哪一架。

“脚疼了吧?”

潇潇眼里还带着泪,但是脸上却含笑望着我道:“现在是觉得有点疼。”

我俩相视一笑,随后想到潇潇的工作性质:“你怎么跑出来的?请假了?”

“今天周末,不上班。”潇潇笑着答。

“哦……不对!周末你爸妈都在家怎么可能出得来?”

“还不是多亏我演技好”李琛在后面邀着功。

“你说阿彩……”潇潇语气里满是担忧。

“她很享受这个工作的,放心吧。”

我安慰着潇潇,可看着消失在天际的飞机,我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本以为阿彩走后,那些关于我和阿彩铺天盖地的打了马赛克像没打一样的新闻就会过去。可小心翼翼打开微博,才发现过去的三天,不过给了网友人肉我们并传播的充足时间……

连同凯文的名字都被扒出,知道凯文住在这的,只有……我不敢再往下想赶忙打电话给潇潇,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停机……sorry……”

昨天虽然知道潇潇回家后肯定面临惨烈的战斗,但是没想到,她父母为她解决的这么彻底。潇潇家中世代书香门第,潇潇也一直乖巧听话,出了这种事,让她断绝跟我们的联系也是人之常情。索性自从那天的事之后,凯文觉得微博是个不祥之物,就直接卸载了,现在也省得心烦。

“万万没想到啦啦啦……”

还好我的电话铃声依然欢快,听了人也能开心点。

“看来继各位亲朋好友安慰我过后,又轮到领导了。”我苦笑着对凯文道。

接起电话,努力装出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张书记。”

张书记在电话那头嗯哼了半天才说道:“小……小鹿啊……”

“嗯?怎么啦张书记?”

“这……这一年多……”他再次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道,“从你实习到现在快两年了吧……”

“嗯,一年零八个月。”

“你在团委,一直兢兢业业的,办事情靠谱,学生也喜欢你。”

又不是年终评审,张书记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张书记,是有什么事吗?”

“昨天有家长打电话到学校投诉,说我们……我们学校的老师……就是说学校老师私德有问题……”

我听着这话,脑中嗡的一声。

“学校本来想着只是个骚扰电话,结果今早上接到越来越多的电话……上午各位董事召集校领导召开了紧急董事会……”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说道:“张书记您就直说吧,是要处分我么?”

“这个……小鹿……你看,你前几天才刚为学校立了那么个大功,之前工作上也没什么失职的地方……”

“张书记,我确实这个事做的欠考虑了,您要处分我也是应该的,我理解。”

“所以,我就跟领导说小鹿是个好同志,特别明事理……我也一直为你求情来着,觉得这处分是过了点……但是校董觉得马上要补录了不是么……这个挺影响招生的……”

“您就说是什么处分吧。”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解聘……”

第十九章 偶像剧女主角

“您说什么?”

“小鹿,我真的尽力了,校方说把后半年工资都发给你,当作补偿……”

“张书记……”

“小鹿……红头文件已经下了……学校网站、公众号也发公告了……”

“张书记,我求求您,至少把公告撤下来,这样以后哪还有学校敢要我……求求您……”

“小鹿,你有空来学校办下离职手续吧。”

“张书记!张书记!”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我手里攥着电话,越握越紧,想留住什么,却好像又什么都留不住……直到用尽全力把电话扔了出去。

“他们……居然真的做得出来……”我气得手脚都在颤抖,眼睛被泪水泡得生疼,“要不要这么绝,用不用这么绝!去tm的为人师表!”

凯文静静望着我眼泪决堤,他一句话没说,只是缓缓把我搂进怀里。给了我一个可以尽情发泄的臂膀……

我在他怀里也不知哭了多久,只听见他淡淡说了句:“这种工作,不要也罢,大不了,我养你……”

我立即把他推开,狠狠瞪了他一眼:“神经病!你是准备拿我当一辈子老妈子么!”

“什么?”他诧异地看着我。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吸溜了下鼻涕,想起刚才的电话,心里又气又恼,但不争气地除了哭也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电话再次响起,本以为是张书记改变主意了,我慌忙捡了电话接起,可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你的那个朋友都是臭##!”

“你哪位?”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就是个伸张正义的人!”

凯文抢过电话来,直接帮我挂掉。

这两天接各位亲朋好友的慰问电话也着实是接够了。居然还有人有我的手机号码……微博已经被攻陷了,大数据时代真的是一点**都没有。

凯文直接帮我把电话关机,我冷笑一声又走到秋千上坐下,想摇掉自己脑袋里的水。

“凯文,你说我是不是命里带煞?。”凯文走过来,帮我摇着秋千,我继续抽抽涕涕地自说自话,“你看看我,从来没有什么顺心的事。喝凉水都塞牙,说的就是我。我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验证墨菲定律的人。人穷志短还长得丑,感情感情不顺利,工作工作也不顺利,走路上会被开过的汽车溅一身污水,上学时候总能挑到烂的座椅,开个门都能被门撞到头……”我想着自己的倒霉经历,感觉简直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阿彩总说我就是偶像剧女主的前半生,现在想来还真是。”

“偶像剧就是那种谈情说爱的那种电视剧么?”

“对的。就是你前几天看那个下一站幸福那种类型。我总是很惨,很惨,偶像剧的女主角也很惨很惨。但是她们很惨过后,就会遇到一个对她们很好,一切都帮他们计划好,改变她们命运的男人。所以我只经历了她们那段要多惨有多惨的前半生,嫁给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后半生就没我什么事了。”

说罢我自己冷笑了几声,可凯文并没有附和我的笑,他眨巴着眼睛盯着我的脸,微微偏了偏头,若有所思。

“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下来。”他直接把我从秋千上拉了下来,“去打扮打扮,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我惊奇地看着他,愣在原地。

“愣着干嘛?快去啊!收拾完有惊喜。”

我半信半疑地回屋,挑了半天,最后刨出一条裙子来,以前总觉得这条裙子四处透风,为人师表的穿这种不太恰当,但是现在……

试探地走出来,发现凯文已经在院子里等了,他穿着小脚休闲裤,衬衣整齐地塞在裤子里。猛看去的一瞬间,我竟有些恍惚,像是院子里站了位不小心流落民间的王子。

“这是你最漂亮的衣服?”他嫌弃地说道。

“对啊……”

“哎,算了算了……走吧。”

“到底要干什么,你还没说呢。”我被他拉着一路出了门。

“刚才我上网查了查资料。”他边把我塞进驾驶座边说,“叫什么‘那些年我们舔过的霸道总裁’,学习了下。”

“什么?”我惊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个视频一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内容。

“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姐,不对不对……鹿灵犀,今天让你体验12个小时偶像剧女主的后半生!”

“什么鬼,你别闹!”我照着他脑袋就打了巴掌。

“我好歹也是吹了头发的人!听我的就行了,给你买衣服带你吃大餐!”

他说着给我指了下地图上某商场的地址,我用余光瞥了眼他,无奈赏了他个白眼:“确定要去这个地方?这商场一条腰带我都买不起。”

他没说话,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来,外币master……挥了挥示意我,见他这么坚决我也不好打击他,总之就当去观光好了,说不准看到那些吃不起买不起的一心痛,就把今天这伤心事忘了呢。

他在商场的指示牌边研究了半天,便拉着我上了四楼的一家理发店,不对,在这种地方应该称它为造型工作室。望着那金灿灿的价牌,我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跑,却被凯文招呼来一群身上香得呛人的服务员摁去了座位上。

这一次性的造型做了足足一个小时……期间路过凯文,发现他已经开始看韩剧了……

“看看怎么样。”我半信半疑地站在凯文面前。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一下睁得斗圆,嘴角逐渐扬起笑道:“果然发型很重要,改明儿空了你可得来烫一个一样的!走了下一站!”

“还去哪……都五点多了,该吃饭了……”

凯文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刷了卡,嘴里念叨着:“果然贵的就是好,以后你就来这吧……”

他把到嘴边的“姐”字咽了回去,吐出句“灵犀”来。我气得嘴角抽动,但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打他,只是做头发时候时不时听见旁边有人议论着,似乎我有些面熟 ,会不会是这两天网上那个人,似乎我和凯文,是姐弟恋。尽管我努力无视这些闲言碎语,但听得多了,难免心里还是介怀。只能安慰自己这商场也不会来第二次了,除非哪天飞黄腾达了……呸,工作都丢了还在这儿做梦……

“这件好看么?”

我在凯文面前转圈圈,他拼命摇着头,招呼导购过来帮我挑。

导购小妹妹本来看着凯文发花痴,被他这么一喊,自然屁颠屁颠帮我挑着。可我看见她挑的衣服的吊牌的时候,感觉头都要摇掉了。

“小姐,一分价钱一分货,您刚才试的都是打折的,都是去年卖剩下的,肯定比不过我给您挑的这些,我家的高端款,韩国著名设计师设计的!”

凯文用不懈的语气朝我说着:“你这样还想当偶像剧女主?”

我赌气地瞪了他一眼,琢磨着有什么好凶的,你不心疼,我更不用心疼了,拎着衣服就进了更衣室。

“就这件了。”凯文看着我,一边嘴角扬着。

我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感觉穿上这件衣服,自己就像换了个人般。

本以为打包完这件就算结束了,但凯文又逼迫我逛了其他几间店,买衣服、买高跟鞋、买化妆品……买到我们两个手里都拎着一堆为止。

“灵犀,你自己逛会儿,我去把这些东西放车上。”

想起刚才买下的那些东西,可能比我前二十七年买过的所有东西加一块儿都要贵,这是我第一次买这么多东西,尽管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但是心里竟莫名有些心疼,不过更多的是莫名的兴奋。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人一不开心都会去买衣服了。

今天的最后一站,终于到了我最期待的环节吃大餐。

这家慕名已久的法国菜,从没想过这辈子有机会吃,本来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哪天当上团委书记就来庆祝下的,进来才发现只有当校领导才有资格踏进这儿了……突然觉得也许今天做造型,买衣服,都是为了配得上这家餐厅的装修。果然餐厅里的人都衣冠楚楚,倒是显得我和凯文的盛装出席也不突兀。坐下才发现凯文的衬衣上,竟绣着熟悉的标志,这么个孩子竟穿着昂贵的衬衣西裤。凯文见我的表情,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说道:“有时跟人谈生意,总得有套像样的衣服。”

“你才17岁,是为什么有这么大本事?”

“可能是爹妈基因好吧,我确实是iq比你高点。”

“死开……”

“不过更多的是我比你努力。你睡觉的时间,我在工作,你看电视剧的时间,我在学习新知识。小时候刚认字,楼爷就扔给我几本四书五经、古文观止什么的,那时候外语也不懂,只能每天看这个。背熟的时候,我才八岁,还不能完全理解那些文绉绉的意思。后来好不容易英语说得溜了,楼爷开始让我学物理化学计算机,那年我才十岁。第一次跟着楼爷谈生意,我才十二岁,什么国富论、经济学原理、资本论之类的我十三岁就读完了。15岁的那个生日,我第一次接触红酒生意,去年开始帮一些游戏做测评,今年尝试投了些钱到证券市场……”他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戏谑地问道,“所以,姐,你15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我15岁的时候?正在上高中?上课睡觉,下课玩闹……我突然有些懂了,我至今仍一事无成,着实冤枉“天赋”这两个字了……

“开个玩笑怎么脸色又不好了。”

此时恰逢服务员上菜,这个话题也就告一段落了。头次吃到这么精致的菜肴,本以为有可能吃不饱,结果没想到这么一道一道的上,吃到甜品的时候胃里已经没什么地方了。 突然,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身边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乐手,他们演奏着温柔的古典音乐,让四周的目光一下都聚集到了我这里。

我开心的观看着,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便转头看向凯文。他得意地挑挑眉,示意我好好欣赏。一曲毕,三人向我们很绅士地鞠了一躬,在掌声中离去。

“看来你今天一天看偶像剧学到不少东西啊。”

“嗯谁让我天赋异禀资质非凡。”

“呸呸呸!给你个台阶就往上爬,你还差的远呐!”

“那这样是不是就差不多了?”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在我眼前甩出一条项链来。

吊坠镂空出两个长角的形状,穿在一根银色链子上,简单却很漂亮。

“这个有点像……”我盯着吊坠思索着问。

“像犀牛角。”

“对,就是像犀牛角!”

“因为心有灵犀一点通。”他起身走到我身边道,“侧过身来,我给你带上。”

我缓缓把身体侧过去背对着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冒出头来,又很快被一群小人按了回去,但心里的温暖却一浪一浪传播开来。

“一整套行头,差条项链就圆满了。这个项链,是你的名字,灵犀,也是你这个人,像个接了天线的人,天天接收着别人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活着……。”

“我没有……”

“没有才怪。来,让我看看,美不美。”他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转过来,打量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

我仰头望着凯文,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我竟然有那么一刻在想,如果他不是小我十岁,会不会……我赶忙摇摇头,拍拍脑袋,努力打消自己脑海中这个愚蠢又龌龊的想法。

凯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笑着调侃我:“怎么了?感动傻了?”

我瞪了他眼,突然感觉不能浪费今天这场奢侈,便让凯文帮我拍张照片。

出来的成果大大出乎我意料,照片中的我举着叉子,望向窗外,若隐若现的侧脸,依稀能看见精致的妆容,吊坠的边缘刚好反出一丝光,让整体的造型清晰却意境十足。

“你真会拍……”

“姐,其实你打扮起来还是美的,毕竟人靠衣装。”

“不仅仅是衣装了,这张堪比明星海报了!”

“估计是拍摄者心里的模特是什么样,拍出来就是什么样吧。”

“啊?”

“好久没听你啊了!看来今天这些钱花的值。”凯文开心地笑着,但我看着账单却笑不出来,尽管是凯文结账,但莫名就是肉疼。

我把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道:鄙人已失业,只能吃喝玩乐,故好的很,莫担忧。另鄙人已开启免打扰模式,所有电话拒接,微信据回,勿念,勿扰,多谢。

也许是送的这杯白葡萄酒有些后劲,凯文牵着我在路边等代驾的时候,我越发觉得他帅气了,难怪电视剧都要那么写男主角,难怪……天,我怎么自动带入了男女主,这个想法太可怕,我慌忙按住这个乱飘的思绪。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我一天的女主体验,没想到,回到家中竟还有后续。

凯文让我在屋里等着,说准备好就会叫我出来。直到我玩着手机都快睡着了,才听到他兴奋地拍着门喊我:“出来啦!”

推开门,瞅见凯文衬衣已从裤子里抽了出来,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一颗,大汗淋漓的脸上满是窃喜。

他指指地上,用玫瑰花瓣铺成的一条小路,说道:“低头顺着这条路走,我说抬头你再抬。”

我脱下鞋,脚踩着玫瑰花瓣,一步两步……每走一步,我的心里都能开出一朵胜似蜜糖的花儿来,顺着这条花径来到了树旁的位置。

“姐,可以抬头了。”

仰起头的一刹那,一种久违的感觉从百会穴直冲涌泉。蓝盈盈的led灯一圈圈缠绕在树枝上,顺着树干延伸下来,秋千上也装饰着银色的星星灯。望着这眼前的蓝色瀑布和梦幻秋千,我突然眼眶有些湿润。

“凯文……谢谢你……这是我27年来收到过的最大的惊喜,也是经历过最浪漫的一天。”说着说着,我的眼泪竟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

凯文本来微笑的脸庞一瞬间消失,他把我按在了秋千上,蹲下小心翼翼地袖口帮我抹着眼泪,声音轻柔地飘出,但字字敲进了我的心脏:“姐,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这句话让我更加泣不成声,凯文一下慌了神。他突然起身,转身准备离去,我以为他嫌我这个老人家麻烦懒得管了,谁知他走了两步又突然回来,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我。

我泪眼婆娑地不忘回他个眼神,呜咽道:“盯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他猛然间弯下腰,不怀好意地盯着我,那表情让我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的脸离我太近了!近的我可以查清他睫毛……

“我看那些电视剧,好像我们还少做了一件事……”

“啊?什么?你离我远……”猝不及防,脸上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触碰了……

“你……你!”我用力把他推出去,他踉跄了几下便摔倒在地。

脸滚烫滚烫的,心里烟火大会似的炸成一片,看着他揉着腿一脸委屈地望着我,我没头没脑地撂下句,“神经病!”就慌忙跑了。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脑子里总能跳出他把脸凑近我的那一幕,把被子扯得蒙上头,差点把枕头里的棉花刨出来,也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句神经病,才抱着枕头做了个香甜的美梦……

第二十章 我想

在床上翻腾了半个小时才决定起床,刚准备推门又犹豫了,怎么也迈不出脚。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你的好弟弟只是为了圆你一个梦,为了安慰你才那样的。而且人家是老外,海归你懂么?这是贴面礼!你比人家大快一轮了,要有胸怀,大方地走出去!对!就这样!”

我朝自己点点头,推开门,可看见凯文坐在院子里的那一刹那,我又后悔地往后退了几步想把门带上,心道出来干啥……

“姐,你醒了?”

“啊?嗯……”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昨天没睡好?该不会……”

“不会!昨天一直做噩梦就……就没……没睡好。”我装作理直气壮,可脸却不自觉有些发烫。又看了眼凯文,只见他红光满面,看来昨夜睡得不错,我心里更加气愤了,竟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我气鼓鼓地出去洗漱,懒得再理他。

“饭在锅里,你自己热。”

“哦。”

我端着热好的饭一路小跑,本来打算不理凯文直接坐下开始吃,结果刚放下盘子,耳边就传来流畅的拨弦声。

“你……你哪来的吉他?”我望向抱着吉他的凯文头上都是问号。

他轻声地回我:“偷楼爷的,不过你可别告诉他,他知道我进过他屋,肯定把我皮扒了。”

“怎么,你爹有什么秘密不让你看么?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调皮的厉害,怕你打碎他的宝贝。”

“是啦是啦,你真聪明。”

我看着正房紧锁的房门道:“那你没钥匙怎么进去的?”

“哈哈 。”凯文傻笑了几声,避开我的眼神道,“姐,我刚从网上找了个谱子,给你欣赏下。”

说着他就弹了起来,终于找到了早上吵醒我噪音的源头,原来是在练琴……

“我想要带你去很远的地方

把全部幸福都藏在你身上

我像你能就这样靠在我身旁

看着那太阳东起西落又天亮

……”

这首歌我是第一次听到,但是却立刻被它的美好吸引住了,从头到尾,我的眼睛都没有从凯文身上移开过,只是不知这吸引我的究竟是曲子歌还是人,我自己也不敢细想。

“好听么?”

“嗯……”

“还有首歌,这个我得看着谱子弹,没记住。”

琴音再次想起,凯文缓缓哼起

“我想和你赏最美的风景

看最长的电影

听动人的旋律

是因为你

我会陪你到下个世纪

那是多么的幸运

我只想我只想和你

我只想我只想和你……”

“这两首歌叫什么名字,我要下载了单群循环!”

“快吃饭吧,都凉了。”凯文把吉他放下,指了指我手中静止的筷子。

我尝了口,还温热着,继续追问凯文这两首歌的名字。

“这是幸福三部曲,现在只出了前两部,分别叫……”他说着突然往后仰了仰身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从早上到现在一个好脸色都没给我。”

“你!”我气得狠塞一大口饭,但转念一想是自己多余这份儿别扭,干脆就接着追问。

“我只能告诉你,这幸福三部曲的第三首虽然没出,但是猜也能猜得到歌名了,所以三部曲的歌名连起来,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一句话。所以,你自己猜吧。”

“诶,你起码告诉我哪个歌手唱的吧?”

“略略略略路,不说!”他吐着舌头,像孩子般地挑衅,但我总觉得这个动作在哪里见过。紧接着他就抱着衣服去洗了,没再理我,可我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歌,便赶忙掏出手机开始搜索。

搜了快半个小时,才在某音乐软件上,找到这个所谓的幸福三部曲,凯文唱的两首一首叫“和你”,一首叫“我想”。

我坐在秋千上,边晃着边想,凯文想跟我说什么呢?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和你,我想,死?”

好像不对,跟歌词画风差的有点多,“和你我想什么呢?”突然灵关一闪,应该是“我想和你……”

“我想和你去旅行?”好像歌词风格有点像,有可能。

“我想和你看电影?我想和你吃顿饭?我想和你吃火锅?我想和你嘿……”不对,怎么越想越偏了呢,好像忘了什么最简单的……

“难道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拼命地摇了摇头,想晃掉自己脑子里的水,“怎么可能呢,这个最不可能了!”

“自言自语什么呢?”

“啊!”凯文突然喊了我声,吓得我一下子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他赶忙扔下手里的衣服跑过来。

“别动!”我喝止他,感觉这一跪跪的太真挚了,“好疼……感觉起不来了……”

我骂天骂地,责备他为什么突然喊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是习惯了我的幺蛾子。干脆直接一个横抱,把我腾空了。

“你干什么!”我拼命挣扎着。

“腿蹬得挺欢,应该没伤着骨头。”他说着突然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道,“不过你要是再乱动,我直接松手把你扔地上!”

我不服输地继续挣扎,结果他真的松手了……

“!”我刚吓得喊出声,发现自己并没有掉下去,凯文刚才只是做了个假动作,把我往上抛了一下。

“你再乱动,我就真的扔了。”

我只得乖乖在他怀里,让他把我抱在他的专属躺椅上。他蹲下观察了下我的膝盖:“乖乖待着,别乱动。”

然后进屋拿出了他神奇的小包,掏出一瓶印满不知道哪国文字的喷雾来,在我膝盖上喷了几下。

“疼……疼!”我把他的手打开。

“听话,感染会留疤的。”

“你这是什么……”

“消毒洗伤口的,差不多可以理解为双氧水跟酒精的结合体。”

“你就跟个小叮当一样,总能变出各种各样的宝贝。”

“对对对,你就当我是哆啦a梦,我还有时光机呢。”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帮我把伤口上的脏擦拭掉,嘴里还不屑地说,“头次见人荡秋千荡到跪地上的。”

“多啦a梦同志,这是惯性,知道不?你不是学过物理么,这是惯性……”我没勇气看自己的膝盖,凯文处理得这么仔细,我生怕它是血淋林的,“你有时光机给我看看呗,我想倒回几年前跟自己说,千万别跟孟航卿好。”

“这么点事,也值得用时光机……鹿灵犀你该不会心里还有那个孟航卿吧。”他突然猛地抬起头望着我,眼里晦涩不明的光线闪过,像是认真等待着我的答案。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凯文突然这么严肃起来,究竟心里还有没有老孟……半月前我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心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今天,我心里竟连浪花都没翻起就风平浪静了。

“他已经翻篇了,说得像你真有时光机一样。”

我感觉他抓着我小腿的手一抖,再次抬眼看着我时,那眼神让我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

“姐,要不要我告诉你幸福三部曲的第三首会叫什么?”

我照着凯文的脑门弹了下:“我都琢磨半天了,好奇害死人,是啥,快说!”

他突然抓起我的手,抬眼望着我,眼里的犀利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似水柔情,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本想起身逃离,却腿脚不听使唤地一动没动。

“歌名连起来应该是我想、和你……”

“小鹿……”我恍然被这一声惊醒,赶忙把手从凯文手里抽了出来。

凯文来了之后,我们的院门时常是打开的,平时没觉得什么,但今天看见站在院子里一脸诧异、西装革履的杨舟,我恨不得把自己不争气的腿砍断。

“小鹿,这位是……”

“你坐,这是邻居家的孩子,凯文。凯文,这是杨舟……哥哥。”

凯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才转过头去,又恢复了平日的无公害笑容。

“杨舟哥哥你好,久仰大名。”

凯文说着礼节性地伸出手,杨舟脸上也立刻出现了他标准的交际笑容,伸出手来。谁知凯文竟突然把手收回,面不改色地说道:“不好意思哥哥,我手上都是灰。”

杨舟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凯文竟径直走去洗手了,本来以为杨舟大小也算个领导,可能会生气,结果我刚想喝止凯文,杨舟却无奈地看着我笑了笑,也把手收了回来。

“受伤了么?”杨舟坐下后盯着我的膝盖问到。

我终于鼓足勇气看了眼自己的膝盖,发现虽然青了一大片,但只殷了一小点血,甚至连明显的伤口都看不见,只是磨破些皮而已,难为凯文那么大惊小怪的样子演的挺像。

我说话之余斜眼看了下凯文,他白了我眼,便不情愿地去拿了瓶可乐递给杨舟。

“谢谢,我不喝可乐,不健康,麻烦给我瓶水吧。”

“我们平时饮食都不太健康,没有水,有酸奶要么?”凯文脸上带着笑,但语气却透着不耐烦。这孩子成天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今天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

杨舟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顺手松了松领带道:“酸奶吧多谢,秋千是刚装的吧,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嗯,凯文装的。”

“还装了led么?晚上一定很漂亮。”杨舟说着接过凯文递给他的酸奶,提到led我突然又莫名一阵心悸,生怕自己脸上露出心虚。

“你怎么过来了?”

“在新闻上看到了你的事就订了昨晚的飞机赶回来了,打你电话也关机,让老孟帮我联系白思瑶问了下,她说你现在需要安静,让我别打扰你。”

我心想着,还是思思姐了解我,可杨舟好心一片,我只得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我看你朋友圈……要不我安排你来我公司上班吧,如果你觉得有彭莱和老孟不方便,就去我一哥们儿的公司……”

“没事,就当休息了。过段时间再看看吧……”我不敢看杨舟,他这种体贴周到莫名让我有些压力。其实本来已经把自己失业的事情埋起来了,但是现在又回忆起昨天,心针扎般痛起来。

“对了,舟哥,你干脆帮我个忙吧,帮我去学校把离职手续办了吧,我正愁找谁帮忙呢,还有……我手机可能近段时间都不会开了,可能只能麻烦你到家找我了。”

“好,我一会儿让小王去办,然后小鹿……上次说的去见见我妈的事,你考虑怎么样了?”

我见他扫了眼凯文,不知是什么意图,但凯文至始至终都坐在秋千上盯着我俩谈话,眼睛都没有移开过。

“我……现在不合适吧……毕竟……最近我爆红,哈哈。”我调侃着自己,眼瞅着杨舟的表情是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的尴尬,我赶忙制止了这个在商务人士面前不合时宜的玩笑,“我是觉得现在可能整个b市对我的风评都不太好,如果阿姨上网的话,就会发现可能整个国家对我的风评都不太好。也不知道微博的热门话题‘披着师表的禽兽’和‘关于败类的自我救赎’热度下去没,还有那个‘b市某大学团委教师’的热搜……”

“我妈这次见你的意愿很强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让我今晚上带你回家见个面。”杨舟说罢给秘书小王打了个电话,安排他去帮我办离职手续。

“你的事情办好了么?”

“没有,李副总接替我过去了,这不是担心你么,而且我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催我。”

我深知对于杨舟来说第一个原因甚至不足以让他推掉一个会议,但还是望着他有些愧疚地道:“都怪我不争气,连你工作都耽误了。”

“没事,所以今天你必须跟我回趟家了,你……可以吗?”

“好。”我点了点头,这个先下判断再询问的问句,似乎没有别的答案。

“那凯文弟弟自己在家应该没事吧。”

我刚想张口,只见凯文从秋千上一下蹦了起来。

“我有心脏病,不能自己在家的,对吧姐?”

我朝杨舟点点头,他温柔地朝我笑了下道:“那好吧,我现在回公司处理点事,四点……二十吧,我让小张来接你。”

“不用让司机来接了,我自己有车……你告诉我在哪就行了。”

“有车?”走到门口的杨舟听到这脚步突然停住,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我。

“嗯,租的……”

杨舟没有再问,只是礼貌地跟凯文道了别就离开了。

凯文悻悻地把门关上,顺道还反锁了,嘴里念叨着:“以后每天我都锁门。”

“恭喜你了,男朋友回来了,高兴吧?”

“啊?”

“啊什么!鹿灵犀!把你荡漾的样子收起来!这么大岁数了!瞎放什么电!”凯文皱着眉毛,瞪着眼睛,连刚冒出影子的胡子都差点吹起来。

我听罢气得直接摔门进屋,懒得理凯文。

“对!我岁数大!所以你别没大没小的了,再敢喊我全名,我就把这破手环摘了!”

尽管说的是气话,但我却彻底清醒了,这么大岁数了,确实应该把心里的荡漾收起,只是凯文并不知道,这份荡漾,并不是对杨舟。

第二十一章 豪门

挑选了半天,拿出件昨天买的套装来,简单画了条眼线,涂了唇膏,连睫毛都没刷。无论如何,还是要让杨舟妈妈觉得我稳重才是。

“打扮的挺不错的,这样未来婆婆应该会喜欢。”

我看着凯文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哭笑不得,他平日里在别人眼前表情管理做的那么好,怎么一到我这就像个孩子一样。

驱车来到杨舟家,再次来到这豪华的别墅区,心境却大不一样了。这是我第二次来,上次只是匆匆帮他回家带了个东西送机场,并没有见到杨舟妈妈,但可能是最近发生的变故太多,我反倒没有丝毫的紧张了。

本以为还要押身份证才能进去,没想到门卫这次只问了去哪栋,就放我们同行了,充分验证了开好车来的重要性。

“阿姨好。”我深鞠一躬,送上见面礼,“初次见面,听杨舟说您喜欢红酒。”

杨舟妈妈穿一身水墨风长旗袍,笔挺地坐在那里,双手搭在膝盖上,微笑地看着我,像个十足的大家闺秀:“还是叫我杨太太吧,谢谢你的礼物。”

她虽然笑着,但并没有伸手接:“只是……你看我家的酒柜,全是原产地买的,最便宜的也一万多,你送我这瓶,我不知道摆在哪里。”

“妈,你说什么呢,这是小鹿的心意。”

我本以为老太太笑得挺和善,没想到一上来就给我个下马威,我赶忙解释:“阿……不是……杨太太,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

“这瓶只值五百,杨太太您买的上万?被骗了。”凯文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了酒柜旁边,正一瓶瓶掏出来看,“这瓶上面印着法文,但这串故意写的小字的意思是产自我国。”他说着拿起酒瓶对着灯光看了看,“瓶子很劣质,200都说高了。”

“凯文!”我出声呵止,“没经过允许怎么可以……”

他朝我飞了个眼刀,接着拿出一瓶来,看了看标签说道:“杨太太,您是不是以为这瓶酒要放个十年二十年,14年生产的,现在喝已经过期了。”

“你懂什么,好的葡萄酒可以存放十年以上的。”杨太太明明脑门上青筋已经暴起,但仍然维持着微笑。

“对么,您也知道,必须得是好酒才行,这瓶,放一两年就不能喝了。哦,还有。”凯文把酒塞回去,环顾了下酒柜说道,“您这酒柜也买错了,这是德国产的那款,分层的,这几层不是放红酒的。”

凯文转过头来看着杨太太,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我姐这瓶是ao……算了,说了可能您也不太懂,反正就是在外面一万块买不到的。幸亏好酒都喝完了,就从剩下两瓶最差的酒里挑了瓶送您,不然拿瓶好酒来您还不识货,我们多亏,是吧姐?”

我虽然感觉有点解气,但还是严肃地上前去拉过来凯文,向杨舟妈妈道歉:“阿姨,对不起,小孩子不会说话,仗着自己懂点红酒就没大没小的。快跟阿姨道歉!太没礼貌了!”

我摁着凯文的头一起鞠了个躬,抬头看见杨舟的妈妈脸色越发难看,但却把杨舟手里的酒拿过了,喊道:“刘妈,今天我们打这瓶酒试试,看看值不值1万块。”

吃饭前,我示意凯文少说话,他耸耸肩,表示自己尽力。

“鹿小姐在大学工作对吧?”杨太太问着。

“对,妈,小鹿在大学团委。”

我诧异地望着杨舟,不懂他为什么不说实话,我明明现在是个无业游民。

“那挺好的,鹿小姐哪里人啊?父母都在么?听说你妈妈是二婚?”

尽管杨妈妈这话说得着实没礼貌,但我们刚才也理亏了一局,何况我自己从不避讳这个问题,便从容道:“我是x市人,小城市来的,我妈妈确实是二婚,我跟我现在的爸爸姓。”

“那鹿小姐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呢?”杨妈妈小块小块切着盘子里的菜,看得我心累。

“爸爸妈妈开了个小卖店。”

杨妈妈听到这里,突然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直直地盯着我道:“我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你。”

“阿姨,应该没有吧……我是头一次见到阿姨。”

“也是,我们出入的场合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怎么会见过你呢。”她说罢继续切起自己的菜来,“对了,鹿小姐,你知道王清馨吧,gmax董事长的千金,外公是江氏集团的创始人,但我们小舟吧,就是没看上,你说,怎么……”

“怎么就看上我了呢?”我没留神直接把心里接的话说了出来,杨舟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我才意识到这里头有故事。

“妈,您说什么呢?好好的提她干嘛?”

“小舟,我没别的意思,妈妈就是想跟小鹿聊聊天,怕她了解你不多。”

“没关系舟哥,我相信阿姨是无心的。”

“说真的,鹿小姐,我越看你,越面熟,是不是有点像昨天新闻上播的那个……”

空气突然凝固,我手一滑,叉子掉在了盘子上清脆的一声响。

“妈,您尝尝这个,我感觉刘妈手艺有进步。”

“就是你吧!”

杨舟岔开话题失败,我被杨妈妈认出来了。她脸色瞬间大变,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过几秒后,她便调高了音调:“你就是新闻里播的那个!”

“小舟,你是疯了么?找这样一个人,还带回家!”

“妈,您说什么呢,小鹿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姨,您误会了,当时……”

杨妈妈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我鼻子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她肯定也不是什么淑女!”

“阿姨,我的朋友没有不三不四。”我望着跳脚的杨妈妈,心理异常平静。

杨舟惊诧于我会回嘴,他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给人当小三还没有不三不四么?我们杨舟大小也是个上市公司的高层,我们杨家在b市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能找你这样的!果然什么样的父母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excuse me?”我终于忍无可忍,我这几天受的屈辱太多了,已经快把自己撑炸了,现在连我父母都要连坐,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你这种态度还妄想嫁入豪门,做梦!”

“我?我怎样?配不上你儿子?”我冷哼一声,拆掉身上的餐巾,“打从一进门您就给我各种难堪,我都忍了,但是带上我朋友和我父母这个真的忍不了。您这种豪门我真的无福消受……”

“不好意思,我说一句,咳咳。”凯文突然起身清了清嗓子,“来之前呢,我就想看看杨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安心把我姐托付给他,就手贱上网查了查,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你想说什么?”杨舟也坐不住地站了起来。

“杨先生和杨先生的妈妈,怕是最没有资格说阿彩姐不三不四的。”凯文撇着嘴,装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因为杨妈妈您,当年就是小三啊!”

我猛得坐起,惊讶地看着凯文,他继续说道:“您当时不就是个女主人乡下来的远方穷亲戚,来城里投奔,结果却鸠占鹊巢的吗?”

“凯文,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这种豪门秘史,网上一查多得是。哦,不,准确的说,这位是个伪豪门,以为自己做了几十年阔太太就能改掉自己的先天了,其实说白了还是位连小学都没有上过的文盲。这位阿姨,您可能对豪门有什么误解,不是摆几本书,房子大点,请个佣人,有几个臭钱就是豪门了。”

“小鹿,你什么意思?”杨舟瞪着我,紧紧握着拳头。

“对不起舟哥,但……是你母亲先挑衅我的。”我朝杨舟妈妈鞠了个躬说道,“对不起,阿姨,小孩子说话直接了些。但是……您确实需要考虑下自己的问题,您没有资格指责我的朋友和我的父母。”我拉着凯文转身就走,走出两步,我又突然想起,于是赶忙转身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大学教师了,是无业游民,彻底配不上您儿子了,放心。”

只听身后杨舟喊了声:“小鹿!你站住!”

然后是杨舟妈妈愤怒地吼着:“小舟,你看看他们!太过分了!儿子,我头痛!气死我了!”

这恐怕是我第一次忤逆杨舟,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不禁冷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所谓的豪门。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

“姐,没有酒了……”凯文说着走向我。

“我不是想喝酒,就是想睡个好觉。”我自嘲地揪起脖子上的项链道,“这一天天地跟坐过山车似的。”

“姐,依我看那个杨舟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分手就分手,别那么伤心了。”

“你以为我是跟杨舟分手才伤心啊?”我笑着看向凯文。

“啊?”

“怎么你也学会这个了。”我听到他说出来我的口头禅,莫名有些想笑,“我这种人吧,看外表就是良家妇女的长相,要是打扮打扮也能带出去见人。而且我懂事儿……我会关心他,但是我不会踏过他的舒适度。就是他在外面干什么,只要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会去打听。他想要我靠近的时候,我就会冲出来献温暖,而且我又不图他钱……这么好的当老婆的人选,是吧?”

凯文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一阵,突然拍了拍我的头。

“干啥?”

“没想到你看得这么清楚,那你呢?”

凯文期待着我的答案,我似乎知道他为什么期待,但我却不想承认。

“他给我依靠也给我自由,挺好的。”我低着头没敢看他的眼睛。

“姐,鹿灵犀,我可以把今天上午想说的话说完么?”他用一根手指把我的头支起,直视着我的眼睛。

“啊?我好困,先睡了……”我回避着凯文的眼睛,打了个哈气站起身来。

“鹿灵犀,装傻怎么行?”凯文扬起一边嘴角,眼睛微微弯着,“今天,我一定要说。”

我站起来,不知所措地准备跑却被凯文紧紧地抓住胳膊。

“今天上午,我想告诉你,我……”

钥匙旋转的声音打断了这尴尬地气氛,楼爷拎着三个大箱子推门进来。

“您回来了楼爷,要帮忙么?”我推开凯文的手,跟楼爷打了个招呼。

“嗯。凯文都上了电视了,我能不回来么?”

“你说什么呢?”凯文上前去接过楼爷的箱子。

“我说的不对么?我让她看着你,没让她带你抛头露面!”

凯文把箱子扔在地上,不再理会,回身瞪着楼爷调高了声贝:“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怪就怪我!”

“对不起楼爷,我可以把钱退给您……”

楼爷把手掌对着我道:“算了,没必要,这段时间谢谢您了。”

楼爷说罢便拎着行李进屋了,凯文也跟着他进了屋。

这一夜我依旧辗转反侧,这段的事情不断积压,我就像是只驮着重负的骆驼,总有预感最后一根稻草还在蠢蠢欲动。对于阿彩的无可奈何,对于学校的愤怒,对于楼爷的自责……不知想了多久,我才痛苦地睡去。

睡梦中 ,仿佛听见了父子俩的争执。

醒来仔细听,确是在争吵:“周日出发,你不是愿意去么,一块儿。”

“这么快?东西……”

“够往返了一趟了。”

“好……”

凯文的语气越来越弱,我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推开房门,看见父子俩静坐在石桌旁,都望着自己的脚,谁也不说话。

“姐,今天起好早。”凯文看见我出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我去陪姐买点菜。”凯文虽然说的是在请示楼爷,可用的却是通知的语气。

我还没有反映过来,凯文便起身上前,拉起我就走。我看了看楼爷,他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鬓角越发斑白,只是挥挥手,默许我们离开。

“我还没洗漱呢……”凯文不由我分说,直接把我拉走。

“干什么,这么突然。”

“姐……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还没教你怎么做千层面……”他望着远处,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然后今天我真的很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我怕以后都吃不到了。”

“你们要搬走了么?”我忐忑地问,心里并不想听到那个答案。

“姐,你会忘了我么?”

“看来你们真的要搬走了……”我突然心里像被人砸了一下,差点没忍住奔出眼泪来,但是紧接着我又想,对啊,这样才对,这样才是最好的。

“你会忘了我么?”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我,祈求着答案。

“虽然我们认识才一个多月,但我感觉,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有些人就是这样,认识了十年,可能也没有走进你心里。但有的人,认识两天,足矣……

凯文突然满意地笑起来,嘴里喃喃道:“知足了,知足了……”

这一路,我们没有再没有交谈,我克制,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他比我小10岁,就算走了那么多国家,却也还没真正经历花花世界,迟早会忘了我,迟早会遇到与他年龄相仿或者比他更小的那个她,而不是比他大十岁的这个我……

千层面的做法很复杂,一层面皮,一层肉酱,一层白汁,一层芝士,凯文耐心地教着我,而这种气氛不像是他要搬家,倒像是生离死别。

“凯文,你能告诉我……你们接下来搬去哪里么?远么?”

我朝后撤了一步,刚好撞在了凯文怀里,吓得我手里的烤盘差点扔出去。我赶忙绕开,却被他伸出一只胳膊拦住。

“远。”他不动声色地说着,胳膊却一直阻着我,不让我离开。

我没再推开他,接着问到:“离开中国了么?”

“应该不算离开,还在国内。”

“那我可以去找你吗?”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可能是因为马上要离别,便无所顾忌。

“不能……但是姐,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不用等我,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等着我的话,待我回来那一天,我会再为你弹第三首歌。”

他说罢摸了摸我的头,从我手里接过烤盘,直奔烤箱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很尴尬,下午楼爷和凯文进了正房不知道在折腾什么,虽然一直听着有动静,但却没有人出来,只隐约听着两个人是在交谈。我坐在秋千上,晃到有些困意,便回屋睡觉 ,连午睡做的梦,也全是凯文的样子。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扰人清梦,“谁啊?”我匆忙穿上衣服,准备去开门。

院子里就发现凯文和楼爷正面色凝重地对视,却谁也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麻烦您开门后,别说我们在,也别说见我我们。”楼爷说着拉着凯文进屋。

“怎么可以留她自己在这?”

“她自己应声了,只能她去解决,本就是被她害得。”

本来我就刚睁眼,正迷迷糊糊的,现在彻底被这爷俩整的一头雾水。

我缓缓打开院门,几个彪形大汉还没等我开口便一股脑冲了进来 。

“你们干什么!”他们在院子里转着,似乎在找东西。

“你们再不出去我报警了!”我喊得声音很大,但他们却依然自顾自看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西装革履地从这群大汉身后走进来。

面带着无比亲切的笑容道:“姑娘别紧张,我们就是来找个人。”

如果不是这群土匪一样的人,我可能就要被这男子如沐春风的样子骗了……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找谁!我不认识你们!”

“就你自己住么?”

“就我自己。”我本能地警觉这些来者不善。

“这个人见过么?”一个青年点头哈腰地跟在中年男子身后,掏出一张照片杵在我眼前。

照片里的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简直就是去了褶子和白头发的楼爷……

第二十三章 楼爷的秘密

我心里一惊,快速地闪过各种警匪片的场景,但还是本能地摇摇头。

“没见过,这是谁?”

“老板,这两间屋子锁着的。”一个壮汉上来禀报。

“姑娘,这两间屋子可以打开给我们看看么?”

“我没钥匙。你们是警察么?不是的话请出去吧,我要睡觉了。”我说着不耐烦地轰人。

“姑娘你不认识我?”中年看着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眼镜片上反出的冷光,他递出一张名片,动作绅士无比。我扫了眼陈氏集团董事长几个烫金字体,有点不敢把现在从脚底板散出的恐惧和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姑娘,只要你老实告诉我,这张五万的支票就是你的了。又或者……”我不禁一个寒战,但依旧紧咬着不开口,直到他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的青年真的掏出把刀,我吓得连连后退,正准备喊,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捂住了嘴,我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敬连凯,带着小寒东奔西跑的不累吗”中年男子咳了几声,便走到我身旁,朝着正房喊道,“如果再不出来,那我不能保证这把刀会不会落下去,十、九……”

我突然觉得前段被一群村民围着都不算什么事儿了……汗水顺着额头成股地流下来,我瑟瑟发抖的身体和湿透了的衣服黏在一起,黏腻的难受。不过比起害怕我此时更多的是感觉恶心,捂着我嘴的这双大手,手心散发的汗锈味和酸腐味,让我一阵阵作呕。

“别数了。”楼爷说着推开门走了出来,边走边说,“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只会威胁这一招。”

凯文赶忙到我身边,瞪了大汉一眼后,冲着中年男子说道:“陈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小寒别急,我这就放开她。”中年男子说着,朝牵制我的大汉使了个眼色,而后我身体一松,终于能顺畅呼吸了。凯文握着我的肩膀,仔细地查看:“没事吧?有没有伤着?”我摇摇头,鼻子有点发酸,凯文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我藏在身后,紧紧抓着我的手,我乱成一锅烩菜的心终于平静了点儿。

只听凯文所谓的那位陈伯伯说:“连凯,十年了,我找了你们整整十年,我差点以为你们已经……你都不知道我伤心了多久。”

“当年下手那么狠,现在跟我提伤心?”楼爷冷笑一声。

“连凯,当年可是董伟良下的手,没我什么事。”

“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不会忘!怎么,陈,现在董伟良死了,你的枪没了,就自己动手了?”

我越听越发察觉到他们的对话不简单,都是什么下手……死……之类的,我好像牵扯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

“连凯,十年没见,你竟然头发都白了。废话我也懒得说了,就问你一句,能不能把东西给我?只要你肯给我,看在咱们快二十年感情份上,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找你,咱们今后各走各的,各不相干!怎么样?”

楼爷冷笑道:“各不相干?血海深仇还没跟你算清,怎么各不相干?”

我吓得腿一软,血海深仇四个字……我只在电视里听到过……

楼爷紧接着说道:“十年前,为了这个芯片,你害了多少条人命?现在你还有脸跟我谈这个!二十年前,但凡我知道你和董伟良那么贪婪,那么狠毒!我一定不会结交你们!一定不会研究那个项目!以前我傻,害了小雯,你以为我现在还跟十年前一样么?小雯的账,我们现在就算!”

楼爷说罢,便赤手空拳地冲向陈,旁边的几个大汉也挥起拳头聚了过来,将楼爷拦住,凯文回头轻声朝我说道:“站远点。”

“我们报警吧!”我拉着他的手,拼命地朝他摇头。

他笑了笑,慢慢把我的放开说道:“别担心,我必须得上,我妈的仇,得报。”

“不能报警。”我不明白凯文为什么这样说,但我似乎明白他们究竟讨论的是什么,便缓缓松开抓着凯文衣角的手,眼睁睁看着他冲向人群。

楼爷平时带着眼镜看着很斯文,但动起武来一点都不甘示弱,凯文打架我是见过的,但也未曾想,拳脚之前,七个壮汉也没占上风,本来以为有必胜的把握,没想到只听陈一声令下,门口陆陆续续挤进来更多的人,他们各个露着纹身,一看就不好惹,短短一分钟,院子里便挤满了人。

“抓住他儿子和那个女的,我不信他不交!”

“你们干什么!”凯文慌忙冲回我身边,护住我,楼爷见形势不对,也慢慢退了回来。

“怎么办?我觉得打不过了。”

“能怎么办,打不过只能跑了呗。”

“你看这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堵得死死的,怎么跑?”

“凯文,你带小鹿去吧。”

“你开什么玩笑?”

“打不过了。现在被抓住就是死,交是死,不交是折磨死,唯一的办法就是现在走!”

“一起走!”

楼爷嘴角翘起来,凯文平时也喜欢这样,两父子某些方面他们不承认,但确实一模一样。

“一起走就谁也走不了。”

“那我顶着,你走。”凯文抓着楼爷的肩膀,语气坚定。

“你才能挡多久,而且如果我跑了,他们会折磨你甚至直接把你杀了,但是我不一样,他们想要的东西在我这儿。”楼爷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面装着他们花了十年都没研究成功的东西。”

“但是……”

“别但是了,回去成功了不就行了么!教你的都记着没?”

凯文点点头,神情凝重。

“行了,快进屋吧!我也扛不了多久,机器一启动,他们最多十五分钟就会发现。”

凯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还是咽回了肚子里,拽起我就进了正房,临关门前凯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般说了句:“爸……等我回来。”

楼爷这才转过身来望着凯文,红着眼圈拼命地点了点头。

“好好……”

“这是几个意思?”门外陈冷冷道。

“就是不需要我儿子,我一个人照样能收拾你们!”

屋外再次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我望着凯文,不知道他在屋里来回跑着收拾什么。环顾四周,我震惊不已,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外,全部铺满了金属材质的管道,这些管道直径比我还高,材质看起来也跟普通金属的光泽有差异。

“凯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姐,你相信我么?”他说着递给我一盒晕车药,示意我吃下。

他的语调异常深沉,虽然手里动作没停,但是我知道他在期待我的答案。

我点点头,这一个月的相处,让我对他不仅仅是无条件的信任,甚至是有他在,我就很安心……

“我答应你,过一会儿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但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逃命。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姐你还是联系下亲朋好友,免得他们担心。只有两分钟,抓紧时间。”

我拿起手机的手都在抖着,努力平静自己,发了条朋友圈:“出去散心,求别联系,勿念。”

发完抬起头,发现凯文将一个椭圆形足足有一人高的球体推到管道里,球体的质地很光滑,而且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材质,结实和轻盈在这个球上并存。紧接着,他开始往球体里填石头。这些石头颜色虽深,但却隐约透着奇异的反光。

“姐,能帮我把这堆石头放进箱子里么?一会儿要搬上车。”

“车?”

凯文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个球体。他没有理会我的惊愕,继续往这辆“车”里填着石头。

我抓起这些石头往箱子里装,发现它们比我想象的要重,并不是我以为的煤炭。

两分钟后,我坐上这辆“车”。

这辆所谓的车,没有玻璃,没有方向盘,只有一个像游戏厅里的摇杆。

“姐,准备好了么?”

我点点头,紧紧抓着安全带。

凯文推动摇杆,只听见剧烈的轰隆声,凯文笑着朝我道:“马上出发,姐,好好享受这趟旅程吧,保证你一辈子不会忘!”

我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许这长长的管道是通向院子外?穿过就逃命了?但是他话语间的意思却不像……他话音刚落,管道就发出了嗡嗡的轰鸣声。

门外传来一阵电话铃声后,紧接着听到陈的怒吼。“你说什么?电力系统怎么了?”

“抓住他。快啊!快!”窗外陈的怒吼声越来越模糊,“关掉,全部关掉!”

“不能关?不能关就给我找出来他们在哪!顺着电缆找出他们的跑道!快!”

几分钟后,我终于理解了晕车药的意义,像坐过山车般,经历了整整一分钟的失重后,这所谓的“车”,开出了我想象不到的速度……

第二十四章 露宿

“姐,醒醒。”

朦胧中惊醒。睁眼看到凯文的脸,他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不知他给我吃的什么晕车药竟站起来还有些晕眩,只得被凯文搀扶地出了这个圆球。凯文扶我坐下,自己开始从边上捡些树叶树枝,往球上盖着。我环顾四周,除了树就是石头……有上坡有下坡,大约能感觉到是在座山里。被山风吹得瑟瑟发抖,我逐渐清醒过来。来回找了找,却没发现有大管道。

“凯文,那个管道呢?”

凯文停下捡树叶的手诧异地望向我道:“没想到你会先问这个……管道……不对,那个是跑道,现在没有了。”

“啊?为什么?”我看着他接着捡着树枝 ,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藏起来它呢?”

“如果你,走在山里,看见这么个球,你觉得奇不奇怪?”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看着他把这个球完全掩盖住,路过的人可能会以为这是个小土坡。

“走吧,姐。”凯文捡起地上的行李包朝我走过来。能感受到这个包的重量,本想帮他提一下,结果一阵寒风吹过,我一个冷战突然清醒过来。

“等等,这是哪?”

“你还记得问?我还以为你晕车晕傻了。”

我狠狠给了他一拳:“经历了这么大的事还笑得出来……”

他眉眼闪烁极力地掩饰自己的不安。“哪有什么大事,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得找个有水源的地方,不然会渴死。”

“不是,我问你这是哪?”

“将军山。”

传闻b市城郊的将军山,是前朝一位刘姓将军,抵抗外敌时率全军奋勇抗敌,最后壮烈牺牲,全军覆没,所以这座山林被鲜血染红,每到秋天,就会漫山遍野变成红色。其实说是鲜血染红,不过是漫山遍野的枫树的一个噱头。我来回扫了一圈,果然周围都是红叶。

“那个大管道是通到将军山的?那我们现在安全了吧?不过刚才怎么没有看见那个大管道,你已经藏好了?”

凯文示意我先不要说话,然后他朝左闭着眼睛闻了闻,才回答我:“再强调一次,那是跑道,不是管道。跑道不见了,是不是很神奇哦?”

“你怎么知道往这边走?”看见凯文刚才装模作样地嗅东嗅西后,便选择了一条下坡路走,不禁有些疑惑。

“你静下心,仔细闻闻,这边的风的味道是不是跟旁边的不同?”

我停下来,鼻子抽抽抽了好几下,一无所获地摇了摇头。

“你平时肯定很少爬山,这边的空气有泥土的潮湿味,就像是下雨过后那种。”

我再次使劲嗅了几下,果然有淡淡的泥土清香。

凯文边走边说:“在山里,一般山谷或洼地都会有水,而且你听,我们现在已经能听到水声了,证明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我崇拜地望着凯文,果不其然,不过二三十分钟,我们就走到了一条小溪边。我激动地走过去,刚要捧起水喝,就被这刺骨的水冰了个寒颤。

“先别喝!你这娇贵身子,喝拉肚子了怎么办。”我心里一阵暖意,因为以前受过寒,所以身体要比普通人还怕冷些。他总是能在细枝末节上照顾得我无微不至。凯文说罢从包里掏出一口小锅来,“就知道楼爷会忘记装水,还好我有备而来。”

他在溪水里洗了洗锅,便盛了半锅水递给我。

“刚才我们来的路上有块平地,我这里只装了睡袋,没带帐篷,所以,姐可能得委屈你下了。”

“要在这儿过夜?”我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锅扔出去。

“太阳快落山了,这会儿走山路,有可能摔死。”他不痛不痒地说着。

我仰头看了看,只得乖乖跟着他往前走。

“为什么不就在河边了,那也是平地。”

“如果下雨有可能会淹死。”

……

眼瞅着他开始在地上铺塑料布,我有些担忧地问:“那……那这个地方都没树挡着,下雨怎么办?明早上太阳太大怎么办?”

“如果有这两种情况你可以把头埋进睡袋里,但如果在树下,刮风可能会被树枝砸死。”

“怎么跟着你不是这么死就是那么死?”我生气地把锅摔在地上。里面的水有些溅出来,我慌忙又稳住它。

“跟着我不会死的,不跟着我就不一定了。手环还在么?”

我生气地点点头。

他忙着捡了些枯树枝,堆在一起,找了些石头把他们围住。

“手环还在你还怕什么,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挥挥手示意我帮忙捡石头,我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终于在下山前,我们把火堆升了起来,他用几根树枝支了个架子把锅放上,看起来很牢固。

“给你煮点热水喝,生水可能有细菌。不过山的走向来看,这条小溪是上游,水应该还算干净。”他说着递给我一块压缩饼干。

折腾了一天,准确的说,我并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似乎从家里出来是晚上,现在是……又是晚上……所以可能跑了一天,这么饿也是正常。很快就把饼干消灭完了。对于一个平时只喝饮料不喝水的人来说,这样喝掉了整整半锅水,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溪水透着甜味,还是因为实在太渴了。

“好了,你可以说了。”

听到我的话,凯文举起锅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接着把水往水壶里灌,面不改色地问到:“我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姐你一样样问吧。”

“为什么那个陈叫你小寒,叫楼爷敬……敬什么……”

“敬连凯……”他拿了件衣服给我披上,我自认为抖得不明显,但他却看出来了,凯文接着说道,“楼爷,本名敬连凯,凯文也不是我的名字……”他说着转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再次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敬寒十。”

我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啪地把他的手打掉:“神经病啊!那还天天让我喊你凯文凯文什么的。我一个英语没过六级的,天天以为这是个英文名,还怕自己念不对!”

“你也看到了,我们被追杀啊!被追杀!不隐姓埋名,难道大大方方告诉陈我们还活着呦,你来抓我们呀?”

“不是,不至于吧……”

“不过回国两个月,上了一次电视露了半张脸就被他发现了。大数据时代,没有秘密。”

“对……对不起……都怪我。”

他微笑着望着我道:“我的傻姐姐,被发现不过是早晚的事,而且当时过去帮彩姐我也是自愿的,不怪你。”

“那我该叫你什么……凯文总归是叫不成了。”

“叫我寒十吧……我叫你灵犀。”

我瞪着他道:“为什么不叫姐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为了安全……”

“所以?”

“所以我们假扮夫妻比较安全,这样还能住在一起,防止晚上有人偷袭……”

我抄起手上饼干的包装纸就朝他砸了过去。

“这么凶干什么?睡一个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没说睡一张床。而且又不是没睡过……”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小小年纪不学好!”

“姐,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你,你耍酒疯是什么样子?”他半眯着眼,笑得一副欠抽的样子。

“什么酒疯!我酒品很好的!你别岔开话题!把为什么到这了,为什么他们追杀你,说清楚!还有心调侃我,你老爹都被别人抓走了!搞不好正严刑拷打呢!”

他冷笑一声,掀起上身的衣服。

“你干嘛?”我赶忙捂住眼睛。

他把我的手扒开,一,二,三,四,五,六……六块腹肌……还有一道从胸口直到肚子的伤痕。他转过身去,后背的伤痕,大大小小,五六道……

“谁还没受过严刑拷打呢?只要活着就行,活着就有希望。”他把睡袋放好,示意我钻进去,“为什么我会变成凯文,为什么他会变成楼爷,我现在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第二十五章 敬连凯

2005年10月25号,敬连凯慌忙把老婆从熟睡中叫醒。

“什么?”楼晓雯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你说你看见什么?”

“苗苗就那样躺在那里……我……我……她一动不动……”

“你怎么能不救她?”楼晓雯边捶打着敬连凯边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决堤而出。她无法接受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这样的结局……

“对不起……小雯……我看着血……那么多血……他们两个手上全是血……全是苗苗的血……”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们没时间了……必须抓紧收拾东西,今天夜里就得带小寒走。”敬连凯边说着,边把行李箱从柜子顶上取下来,“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硬盘不见了,随便问下实习生就会知道我今天晚上去过研究所,如果他们知道我看见……一定也不会放过我!”

楼晓雯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正慌张收拾行李的敬连凯,觉得十分陌生。敬连凯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陈要资助他们团队的研究,似乎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九年过去了,敬连凯每天兴奋地谈着自己的新研究,楼晓雯却不懂他的执着。

几个小时前,敬连凯发现家门钥匙忘带了,一看表十二点多,怕吵醒孩子,便打车回到研究所,找了一大圈,才在三号实验室里翻出遗落的钥匙。刚准备推门回家,就听到外面争吵声越来越大。待声音近了敬连凯才听清楚,是董伟良和苗苗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争执起来,陈在一旁劝着,敬连凯嫌做和事佬麻烦,便干脆把门关好,坐下检查三号的实验记录。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偷偷联系米修尔公司准备把研究卖掉么?”苗苗的语气异常愤怒。

敬连凯印象中在东南亚国家经常会见到这个名字,米修尔。敬连凯尽管很想把这个研究做下去,但这么多年了,只找出几种超导材料,就算买了那么多磁悬浮专利,也没能把计时稍稍减少那么零点零一秒,所以现在任谁看来,这大笔的投资都不值得。陈作为一个投资者准备把项目卖掉,也无可厚非。

“研究到现在也没新进展,我把基地卖了,你们还能分一笔遣散费不好么?如果还想接着参与研究,我跟他们老总商量下,让你们去当主管,保证你们挣得比现在多!”

果然和敬连凯预想的话一样,他无奈地摇摇头,虽然有点不舍,但是……能分一笔钱也挺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董伟良你已经答应过去了对不对?”

外面一阵沉默。

“我早托好多人打听过了!米修尔公司干好多非法买卖,帮人洗黑钱!你知道么?”

敬连凯下得手一抖差点把笔扔出去,还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吓出一身冷汗。他害怕是自己听错了,悄悄往门口挪了几步,把门微微咧开一道,以便看清楚外面的动静。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说话呀!”

苗苗倒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董伟良。

“董伟良你跟着陈冲一起疯是不是?那家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的公司,他们要我们的机器有什么用你想过没有?”

“只要能把研究继续下去……”

“董伟良你疯了!陈是为了钱……不对……还是说陈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米修尔集团该不会有你的股份吧?”苗苗冷冷地说道,“所以陈你打算用这些研究来做什么军械?武器?还是杀人放火?”

“苗苗,你这个反应有点夸张了啊,什么杀人放火,瞎说什么呢。”陈不急不慢地往前一步,苗苗就退了三步。

“苗苗,咱们不是说一定能研究出一个像时光机一样的东西吗?如果现在退出……”

“董伟良!我不是要退出!我是要把我的研究带走!不能卖给米修尔这样的公司,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苗苗你别疯了,妇人之见,听哥的话,把资料室打开,或者直接把资料主盘拿出来给我。”

“看来当年由我和连凯一起设置的指纹识别安保系统,真是很有必要了。”苗苗冷哼一声道,“你们今天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任何关于加速器的资料!”苗苗转身就走,敬连凯心里有些惭愧,因为苗苗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和她一条战线的,可敬连凯现在不过是在拿遣散费还是继续做研究拿更多的钱之间犹豫,他好像并不在乎研究会被用来做什么……他突然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却找不出究竟问题出在哪。

“你去哪?回来!反了你了!”董伟良说着伸手去抓苗苗。

苗苗奋力甩开他的手,董伟良再次把苗苗拉回来。

“跑跑跑!有意思么?嫁夫从夫,你就得听我的!”

“董伟良,我当年真是瞎了眼!”

“反了你了!竟敢说出这种话!”董伟良照着苗苗脸上啪就是一巴掌,声音响亮的,连敬连凯都觉得自己脸疼。眼看着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敬连凯心一横,琢磨自己不然还是出去劝劝吧,不然俩人非离婚不可。刚准备出去,就发生了他不敢想象的一幕。

“你竟然打我!离婚!”

“离就离!滚!”董伟良说罢狠狠地把抓着苗苗的手推了出去。

本来董伟良力气就大,这一推,让苗苗往后几个踉跄,本不至于发生那么可怕的事,可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巧,一个倒在地上的笔筒,和散落了一地的笔,让事情朝最不可挽回的地方发展,苗苗脚下一滑,倒地时头狠狠撞在了桌角。敬连凯吓得捂住了嘴,如果不是这一举动,他可能会惊得喊出来。他穿过桌子间的缝隙看到血顺着苗苗的额头流到地上,渐渐汇成一片……可他推门的手,还是迟疑在了半空中。董伟良应该会叫救护车的,自己这时候出去只会更尴尬。

“苗苗……苗苗你别吓我,你醒醒。电话……救护车……”董伟良慌张地找电话,被陈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

“哥,苗苗受伤了,我找电话……对!要找电话!”

陈语气一转:“叫救护车?救护车来了你怎么解释她的伤?

董伟良竟然愣在原地,他转头望向陈道:“什么意思?”

“说是自己摔的?谁会相信。”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陈声音里刺骨的寒意。

“哥,哥,我该怎么办,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我刚才明明看见你把她推到地上。”

敬连凯听到这些话心再次被强烈的摧毁。陈怎么会……平日里的他们视为大哥的人……怎么会……说出如此寒心的话。看着苗苗的血已然淌过了他俩的脚下,敬连凯头皮一阵阵发麻,捂着嘴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电话就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推开门出去就可以够到,可是,他却没有勇气走出去 。

“把她扶起来。”

“哥你……你说什么?”

“你想坐牢么?”

董伟良疯狂地摇着头。

“想继续搞研究?想出名?想挣钱?”

董伟良疯狂点着头。

“那就扶她起来,其他的我帮你处理,过了今天,你的绊脚石就没了 。”

“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么陈?躺在那里的是苗苗!不是别人!”

陈没有回答他,而是蹲下把手放在苗苗的动脉上摸了摸,又看了看苗苗的瞳孔,望着董伟良道:“现在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医院还来得及,但是血再流一会儿我不敢保证。好好想想我给你开过的价钱。想想是准备一辈子被敬连凯和你自己媳妇儿压着,论文连第二作者都不是,还是自己名扬天下,锦衣玉食?”

敬连凯也在等着这个回答,他没有冲出去,而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害怕自己现在出去的结果,害怕董伟良心里的答案。

“如果,苗苗醒了,你肯定会被赶出项目组,今后再也没有碰这些的机会,你甘心吗?明明自己做了很大贡献的研究,自己却再也不能参与了,即使你的能力一点也不比他们两个差。”

漫长的沉默后,董伟良颤颤巍巍地说道:“扶起来,然后呢?”

敬连凯时常在想,人的**可以驱使人到什么程度,他望着门外的两个人,觉得他低估了这种**,也高估了自己……他呆坐在地上,鄙视自己的懦弱,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没勇气出去救苗苗,他现在只想逃出去,逃回家,带家人离开,在他们发现资料主盘在自己这里之前……

他们架着苗苗走到资料库门前,举起她的手把资料库打开。之后陈打了一个电话,没过几分钟楼下就响起了车声。

敬连凯几乎是一路扶着墙走到窗户边,看到他们把苗苗抬上车,董伟良似乎有些迟疑,在原地发着抖,但不知陈对他说了什么,董伟良竟抱着刚从资料库里取出的一个硬盘,跟着坐了上去,再没有一点犹豫。

车声逐渐远去,敬连凯蜷缩在墙角,看了看不远处的电话,并没有选择去拨,而是疯了一样跑下楼,连车都没开,一路跑到有人烟的地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才拨了110。

打车回家的路上,他心神不宁地左顾右盼,后悔自己没带小灵通出门。下车后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立刻带小雯和小寒跑!

第二十六章 楼晓雯

敬连凯再次看了眼硬盘上的编码,想起几个小时前他笑着说又得加个夜班的时候,苗苗神色匆忙地把硬盘塞给他,让他回家慢慢拷贝……原来这一切有预兆的,从来严格要求怕资料泄密的苗苗,居然会让他带硬盘回家……

“妈妈,我们要去哪啊?”

“就是这个么?”

敬连凯点点头,心里有点发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敬连凯你要敢把这个给陈,我就跟你离婚!”

敬寒十揉揉眼睛,望着争吵的爸妈。

“不给不给,我们跑还不行么?”

“不是报过警了么,为什么还要跑?”

敬连凯把硬盘的外壳拆下来,拔出芯片,觉得不妥,便又把遥控器里的接收器放了进去,确定重量和原来一致。才把芯片放进口袋,想了想还是不行。最后两口子把儿子的背带裤脱下,将芯片缝在了背带裤里。

“到底为什么必须跑?”

“如果真的和苗苗想的一样,我们就必须跑。”

“苗苗以前帮公安局做过项目,认识不少警察……她应该是跟警察打听的……”

“别想了,东西收拾好了么?不该带的就别带了。”

“收好了,我们走吧。”

“咚咚咚!”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敬连凯深吸一口气,果不其然,门外很快传来董伟良的声音。

“凯哥你在么?嫂子开门啊?”大半夜来敲门,敬连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爸爸……”

“嘘!”晓雯把敬寒十嘴捂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敬连凯看了眼开着的灯,懊恼地要死。他脑海中浮现出苗苗最后的样子,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大,握着晓雯的肩膀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你说不给,咱就不给,咱家里不差钱!“

“小寒,不管看见听见什么,都跟妈妈躲着别出来,尤其你衣服里的东西不能给除了爸爸妈妈之外的任何人。记住了吗?“

敬寒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连凯,我们要进去了。”

听着陈的声音凑近门口。敬连凯给自己开了瓶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才磨磨蹭蹭把门打开。

“干什么你们?大半夜的敲什么敲!”敬连凯脸泛着微红,满身酒气地朝着门口吼到。

“连凯打扰你休息了吧?”陈往门里看了看说,“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敬连凯不情愿地把门口的陈董伟良迎进门,望着他们身后两个不认识的面孔问道:“这是?”

“司机。你俩在门口等着吧。”敬连凯松了一口气把门关上。

“连凯,挺有情调啊,这大半夜还这么大动静,怪不得一直不给我们开门呢。”

“今天晚上西甲决赛,喝点小酒助助兴。所以是什么原因非要夜里两点来我家?”

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坐在沙发上,示意董伟良和敬连凯也坐下。

“晓雯呢?没在家?”

“嗯,带小寒回娘家了,我丈母娘摔着腰了,她回家看看去。”

“我怎么没听苗苗提起。”

敬连凯心里想着,好你个董伟良,居然还敢提苗苗,但是面上却没动声色解释道:“挺突然的,下午才打的电话,估计五六点才走的吧。不是,你们到底大半夜来啥意思啊?哥?有啥事么?”

“嗯,还真有个事,我有个朋友找了个投资方接咱们实验基地,但是他想先看看咱们研究到什么程度了再签合同。”

“那怎么行,咱们资料不能泄密啊!”

“哎,没那么夸张,就想让伟良做个简单的报告给他们看,所以跟你copy下材料。”

敬连凯眉头皱起:“别闹了,董伟良你是不是有病?找你家苗苗去,深经半夜的跑我这儿干啥!”

董伟良听到这句,猛的从沙发上跳起。陈瞪了他一眼,他又不安地坐了回去。

“我们找过苗苗了,也打开资料库看过了,没见着装资料那个硬盘。“

敬连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看过硬盘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不是苗苗带回家了?跟她说了多少次了!别把资料库的东西带回家,就是不听,伟良好好管管你媳妇!“

董伟良脸色发青,坐在那里僵硬的一动不动。

“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行了别演了。“陈突然站起来冷笑道,他边说边在屋里转着,似乎在找什么,“警察已经去过试验基地了。我也问过小何了,他看见你晚上进了实验室。”

“哥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都看见了吧?鞋都没换,像个看球赛的样子么?”陈说罢拍拍敬连凯的肩膀,敬连凯额头上大颗的汗珠开始掉落。

“没换鞋是因为……”

“连凯,你鞋带脏了。”

敬连凯低头一看,鞋带下半段被血沁红得彻底。他连退了几步,扶着餐桌才得以站稳。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连凯,哥还指望你帮着挣大钱呢,舍不得把你怎么样。“陈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这让敬连凯觉得恶心。

敬寒十躲在柜子里,因为还没睡醒,所以完全没心思听他们在讲什么,模模糊糊眼睛半睁半闭地透过衣柜上的透气孔看着外面。

“哥,说真的,我不太相信。”

“你有的选么?其实研究进行到一半,我相信除了你跟苗苗,其他人谁也完不成这个项目。”

敬连凯看着他们的脸,感觉恐惧却又可笑:“那你们直接找苗苗多好,那个破研究我早就不想做了。”

“别说傻话了,伟良开门让他俩进来,我有种预感,咱们得架着连凯走了,应该还得去s市请楼晓雯回来趟。”

“你们要是敢动晓雯,我死也不会帮你们!硬盘不在我这!”

“不在你这背也要给我背出来!“

楼晓雯紧紧捂着敬寒十的嘴,同时咬紧自己的嘴唇,生怕不小心她或者儿子喊出声来。

敬连凯就这样被打晕后抬走了。没有人在意这个屋子里的动静,或者说有邻居听到了,但是没人敢出来。

楼晓雯在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后,才抱着敬寒十从衣柜里出来。一时六神无主。

“妈妈,他们带爸爸去哪里?”

听到儿子的话,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小寒,我们走。“楼晓雯把打包好的行李从床底下拖出来,来不及擦眼泪,便抱起敬寒十逃命。可刚一推开门,就见董伟良和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望着她露出寒到骨子里的笑。

“哥说的没错,嫂子你果然在家。“

楼晓雯吓得连退几步。

“董叔叔,你们把我爸爸带到哪去了?“

“小寒!”楼晓雯后悔没及时捂住儿子的嘴,敬寒十这一句一出,她演什么都是徒然了。

她轻轻在儿子耳边说:“小寒,还记得我们玩的游戏么?妈妈说一二三,我们就跑!“

“嫂子,放下行李跟我们走一趟吧。“

楼晓雯慢慢把行李和儿子放下,然后轻轻查:“一……二……三!“

三一落下,楼晓雯撞开董伟良就开始跑,敬寒十从他们中间的缝隙中跑开,一路狂奔,回头看了看妈妈也在不远的地方跟着,而妈妈身后还有两个尾巴。

“傻啊!上车追!”那个不认识的叔叔朝着董叔叔喊了一声,他们便不见了,妈妈也追上了自己,但还是要冲着向前,目的地是将军山下的小亭子。如果比爸爸妈妈先到,就可以买新的变形金刚了。

他嘴里查着还有五百步,心里美滋滋地跑着。

“砰”一声巨响,敬寒十回头望去。只见妈妈从一辆车后面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拉起自己,接着往前跑。

“诶,姑娘你没事吧?真不用去医院么?姑娘?”身后开车的叔叔喊着,妈妈却完全不理会。

“妈妈,你怎么了,我们不比赛了,变形金刚我不要了!“

“小寒,快跑,咱们不能让你爸爸做坏人,如果让董叔叔抓住我们,那那你爸爸就必须什么都听他们的了。“

敬寒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喘,但还在接着跑。他突然觉得妈妈拉着她的手湿湿黏黏的,本来想松开,可是妈妈越抓越紧。

身后有灯光一直照着自己,敬寒十回头看了眼,有辆车一直追着他们,像个讨厌的尾巴。

妈妈带着自己上了山,因为将军山车开不上了,所以车灯逐渐变成了手电灯,在身后越来越亮,离自己越来越近。

“小寒,你躲在这里,我们玩捉迷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被人找到哦。”

“妈妈,为什么啊?“

“这是游戏规则。就像是老鹰捉小鸡,陈伯伯和董叔叔是老鹰,爸爸是老母鸡,保护妈妈和你,但是这次妈妈想当老母鸡,保护你和爸爸。”

敬寒十点点头,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但他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发生了什么。

楼晓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敬寒十身上,在灌木丛里安顿好儿子之后,便顺着灯光的方向走去……

敬连凯迷迷糊糊醒来,听见陈打电话说到晓雯的名字,慌忙想挣脱绑住自己的绳索。

“博士?”小金在窗户外面低声说道。

“是小金嘛?小金救我……”

“博士您等下。”

十分钟后,五号实验室的门被打开,小金走进来神色慌张地帮敬连凯解开绳索。

“陈老师出去了,博士您快走吧!”

“谢谢你小金!你知道……”

“白天陈老师找我们都谈过话了……我们只知道是被收购,没想那么多。”

“小金,换个公司吧,陈不是好人。”

小金望着敬连凯欲言又止,想起小金的家庭情况,他没有再说什么。

“小金我走了,你别让他们发现是你放了我。”

敬连凯一出门就看见地上躺着个人,睡得很安详,应该是**捂倒的。他回头感激地看了眼小金,便飞快地朝实验室冲去。

“敬……博士……”小张惊奇地望着他。

敬连凯找了找四周有没有能打晕人的东西,一无所获……

谁知小张竟伸出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博士门口有人看着,你穿上白大褂从后门出去吧……”他说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敬连凯。

敬连凯顺利地逃了出来,太阳已升到正空。他拼命地狂奔,家里门还开着,却空无一人。他努力回忆起模模糊糊听到的将军山三个字,便疯狂朝山里跑去。

将军山下聚集了许多人,还有不断闪烁的警灯。

他看到一个人那样安静地躺在那儿,身上盖着白布,当法医抬起担架的时候,一只手滑了出来,那双纤细却满是血迹的手上,分明带的是和自己同款的婚戒。

“让一让!让一让!”

他拼命地拨开人群。

“什么人?”

一个警察出来阻拦,他哭喊着推开警察扑向遗体。那双手就算血迹斑斑他也能认出……

“是死者家属么?请节哀,我劝你还是不要掀开了…从山顶摔下来的…脸已经……”

敬连凯手剧烈地颤抖着,把白布掀开,白布下的人,已面目全非……但他依旧能认出……晓雯最爱漂亮了,他捶胸顿足哭嚎着,引得围观人群中也隐约传出了抽泣声。

警察和医护人员把敬连凯拉开,把遗体送上了救护车……敬连凯挣脱着不愿放手,泪眼中透出远处陈和董伟良的身影。

“就是他们!抓住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晓雯!”他指着两人声嘶力竭地喊到。

董伟良慌张得往人群外冲着。

“那个人,你跑什么,站住!”

几个警察三两下就把董伟良按倒在地,留下陈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

“先生,麻烦您也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看着董伟良和陈被警察带走,敬连凯突然想起了什么。

疯了一样的朝山顶跑去。警察以为他要寻短见,便跟着他一起朝山顶跑。

他疯狂地在山顶附近寻找。

“小寒,小寒!”

警察似乎明白了他在做什么也跟着边找边喊。

“小寒!小寒!”

“爸爸,我在这!我不玩捉迷藏了,我饿了!”

敬连凯望着远处穿着晓雯衣服跑来的小寒,泪如雨下。

第二十七章 敬寒十

“妈妈去哪了?”

“死了。”

“你说什么?”

“死了!死了!”

敬寒十用尽全力捶打着他爸爸,“你瞎说!你骗人!”

“看!我让你看!“敬连凯用力把敬寒十的头掰向电视。一夜长大莫过于此。电视里是敬寒十平日最不愿意看的地方新闻。

“昨日,一名女子从将军山忘川崖坠崖。经警方调查取证,该女子当晚疑似被不明男子追逐导致坠崖,现嫌疑人已被警方逮捕。“

“听说死者死前被车撞倒过,是不是也是你撞的?“

“你还有其他共犯么?“

“听说你和死者丈夫是一家科研所的同事。“

“听说你妻子在出事后就消失不见了,是不是潜逃了?“

“听说事发前有人报案你妻子已经遇害,是不是真的?“

“你有什么要说的?“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董伟良被记者团团围住,眼神中充满着恐惧。

“前方记者带来陈氏集团董事长陈的采访。”

“听说您是那所科研所的注资人,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麻烦大家让一下,让陈总出去。”

“小李,没事,出了这样的事,我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陈说着立在原地,捶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的……真的……”说着他掏出了块手帕擦了擦眼角,“嫌疑人和被害人都是我平日里非常要好的朋友,万万没想到……我不相信小董会做出那样的事……在此我恳请警方一定要还受害者一个公道!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我难辞其咎,是我平时对科研所的监管不够,所以我将辞去陈氏高科技材料研究院的院长职务。”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罢,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

“砰”的一声,敬连凯把遥控器砸在了电视屏幕上,屏幕噼啪碎裂了一大部分。敬寒十看着全身颤抖的爸爸,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泪问到:“爸爸,他们说的坠崖是不是就是掉下山崖的意思?”

敬连凯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儿子,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有那么多证词,同样定不了陈的罪,不过几个小时之后,他又大摇大摆地从警局走了出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能让所有证据一夜之间消失,有钱,就是王法……而他自己呢,哭天喊地一整天,只换来警察的“我们尽力了,但所有证据都指向董伟良一个人”,当然还有记者的“请节哀”以及因为牵扯到陈氏集团才会有的一系列追问。

“爸爸,他们说的坠崖的人是……妈妈?”

“爸爸,爸爸你说话呀?”

“爸爸,爸爸你说话呀!为什么?为什么?”

“陈伯伯董叔叔平时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昨天要追我和妈妈?”

敬连凯努力平复自己,他想了很久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的说辞显得那么无力,他低估了这个六岁孩子的理解能力。敬连凯颤颤地伸出手去,抚摸着敬寒十的头道:“小寒你昨天是不是把董良伟追你和妈妈的事告诉警察了?“

敬寒十心里慢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在站在原地哀嚎痛哭。

“我……我全部说了……从他们带走爸爸到妈妈跟我玩捉迷藏,全部说了……“

“小寒,缝在衣服里的那个,有没有说?“

“没……没有……妈妈……妈妈……告诉我除了爸爸不能告诉任何人。“

“小寒记住,从今往后,董良伟和陈就是我们的仇人,不共戴天之仇。是你衣服里的东西,害死了你妈妈,总有一天,我们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敬寒十的哭声太大,使他完全听不见爸爸的话,但是他听到了最后四个字“血债血偿”,他即使还不能完全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也也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偷渡的船上,并不太平,各色各样的人紧贴在一起,杂乱的货物就堆在舱门口,防止突入起来的检查。敬连凯把敬寒十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有个问题。“

“嗯?”

“他们是为了芯片才害死妈妈和苗苗阿姨的么?“

“嘘!小点声。”敬连凯捂住了敬寒十的嘴,生怕别人听到。

“这个叫什么芯片的东西是爸爸做出来的么?”

“嗯。”

“爸爸为什么要做个害死妈妈的东西出来?”

敬连凯心里像被针扎一样,这些天反复折磨的自己的那种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敬寒十见爸爸没有回答自己,就挣脱着从敬连凯怀里跳了出了,想起妈妈,又情不自己地哭了起来。

他边哭边爬着梯子,敬连凯慌忙地拉住儿子,但又不敢声张怕吵醒睡熟的人们。

“我要把这个害人的东西扔掉,这是不好的东西,不能要。”

“你妈妈拼了命也要保护这个东西,你要扔了它,疯了?”这是这几天以来敬连凯说过的最大声的话。

敬寒十挣开了敬连凯的手泣不成声地道:“你以为我小就什么都不懂么?妈妈走的时候跟我说,如果被那几个叔叔抓住,爸爸你就会受伤,别人让你做坏事,你就得做坏事,那样你就会不开心,你就会难过!”

敬连凯愣在原地,他感觉一股锥心的疼痛再次席卷了全身。

“我……不懂你们到底怎么了,爸爸你说的爱我和妈妈都是假的。”

敬连凯跪在甲板上泣不成声,是啊,孩子都懂的事,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明白晓雯的心:“小寒,爸爸……都是爸爸不好。“

“妈妈每天回家就告诉我不要怪你爸爸,爸爸做的是像蝙蝠侠一样的事,可是……可是…………”

“所以今天我不想让你当我爸爸了,是因为你,妈妈才……我要去别的地方……我讨厌爸爸……”

“小寒,你不认我这个爸爸没关系,我不是个好爸爸,也不是个好丈夫……但是如果有个办法可以让妈妈回来,你愿意试试么?如果可以找陈报仇,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敬寒十还太小,不懂报仇是什么,但是他想让妈妈回来……

“小寒,我是说真的,芯片不能扔,如果扔了,爸爸要再花五年才能重新计算出来。这个芯片是爸爸和苗苗阿姨的心血,苗苗阿姨计算的那部分,爸爸还没看过。“

“我听不懂,你是不是在骗我?”

“小寒你不是最爱看哆啦a梦么。”

“那都是几岁的事情了,我现在都看四驱兄弟。”

敬连凯越发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爸爸,但是他明白自己儿子的倔脾气跟自己一模一样,于是接着说:“哆啦a梦有时光机,爸爸的芯片就可以做出那个时光机。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救你妈妈。”

敬连凯从昨天一上船就开始设想这个事情,趁着白天他把构思在纸上写写算算,他突然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你别以为我年龄小,不懂这些,就骗我!”

“真的小寒,从明天开始我给你补理论物理,我向你保证你很快就会明白我说的是真的。”

敬寒十半信半疑地朝爸爸走去。

敬连凯接着说:“给我三年,我们就当一起报仇,一起救你妈妈,可以吗?”

敬寒十点点头,但始终没有牵爸爸伸出的手。

“你在干什么?在甲板上被人看见怎么办?”蛇头跑出来把父子二人塞回船舱。

之后十年,敬寒十再也没有喊过敬连凯爸爸,他们改名换姓在异国他乡漂泊。敬连凯始终忘不了陈那张脸,他仿佛像隔世的人,突然清醒意识到只要自己有钱,也能像陈一样为所欲为,所以即使他把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b市,陈看着电视上播着敬连凯的遗书,喊秘书过来:“你去找你刑警队的朋友喝个酒,探探口风。我不相信敬连凯会舍得拉他儿子一起死。“

即使陈多番打听也没有结果,因为敬连凯是买通了火葬场的一个人偷出两具跟自己和敬寒十身形类似的尸体来。即使法医查验死亡时间也跟自己消失的时间一致,而且有遗书,有证明身份的信息,烧的焦黑,必然 没人会深究,大家只会认为,这一家真可怜,舆论只会要求严惩董伟良,而陈,跟这件事甚至没有一点关系……

第二十八章 霸王餐

风吹的树叶沙沙响,我努力回想将军山是否有过野兽的传闻。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相信自己回到了2006年……

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浮现出各种画面。无法想象,楼晓雯跳下山崖时是怎样的决心。我似乎多少能体会到些她的心,为了保护儿子,为了不拖累老公……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献出生命,如果是我,恐怕没这个勇气。

“所以楼爷才叫楼爷,是为了纪念你母亲吧。凯文……是你爸爸妈妈名字的……“

“这个是那老头硬给我起的。”

……

风声有点大,隐约听到抽泣声,我吓得坐起身来,闻声朝凯文走去。

这个刚过了十七岁生日的大男孩,蜷缩在睡袋里轻声梦语着:“妈妈!妈妈!别丢下我……爸爸……爸爸……救我……”

我悄悄走到凯文身边坐下,像小时候妈妈对我那样,轻拍着他的后背,听到他呼吸逐渐平稳,才回到自己的睡袋里。

凯文说,很多孩子都记不住六岁之前的事,我回想了下,对自己七岁以前的事情都没有任何印象,虽然医生说过是因为某种原因让这些记忆埋藏在了我潜意识里,但是我还是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一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睫毛低垂,希望能够遮住他眼里的泪光。

“但我要拼命记住,我每天拼命地想,拼命地回忆,可妈妈的脸现在越来越模糊了,只剩下她跑向远方的背影。”

应该就是那一夜吧,凯文一夜长大,本来就聪明的孩子,才会过于懂事的让人心疼。

第二天醒来,凯文依旧恢复了他的阳光笑容,我们简单垫了点饼干后,继续赶路。

“你昨天说的那些什么e、m啊,超导体啊,我都听不懂,就磁悬浮听过。”

凯文鄙视地把我手里的背包也接过扛在自己身上:“你就这么想,如果你坐飞机的话,时间是会变慢的,只慢一点点,如果坐更快的交通工具,那时间就会慢到几乎上没有改变,然后速度更快的话,就会让时间倒退。”

“哦,你这么说我好像懂了。”我突然想到另一个可怕的问题,“那速度快就时间倒退,那我们怎么回去?怎么让时间变快?难道是坐速度慢的交通工具么?”

凯文被我问得愣在原地:“姐,你什么专业?”

“应用教育学……”

“我听说国内高中都分什么文理科?”

我点点头。

“那你学文学理?”

“文……”

“那我跟你说了也白说,其实就是模拟地磁倒流,速度依然是快的。”

“哦……”我对于他的鄙视懒得应声,虽然我并不知道地磁倒流又是什么。只是后悔昨晚上干什么多余地去照顾他。

“楼爷应该没事吧……”

他听到这句时,脚步似乎放缓了些:“放心吧,我们这趟把陈整个公司的电力都用上了,他这会儿应该正头疼给董事会交代问题,还顾不上楼爷。”

大概走了一上午才看到山路,终于不用心惊胆战地滑下山了,我自告奋勇地帮凯文拎一个包,可没走两公里,就只能又还给他。

“凯文,你看你看!”我指着前边的行人,开心不已,终于见到活人了。

凯文扶了扶肩上的浮肿,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

大约又走了一个小时,我们才到山脚下,终于看见城市的样子。很久没爬过山了,我现在累得只想抓紧找个地方休息。

这一路上遇见的各色行人,我越发相信我们回到了06年。喇叭裤牛仔衣的小青年,灰布衫老人,破旧的铁公车牌……只是如果对那个年代了解的人应该会发现,这些根本不是2006年的风格……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先吃饭!这两天你没吃好没睡好的,所以先带你吃顿好的吧。”

“行吧,就当出来旅游了呗,我十年前也没来过b市。”

我俩说着走到一家东北菜馆,进门慌忙点了几个菜,两人这些天除了吃压缩饼干就是喝水,好不容易见到油星便狼吞虎咽起来,上菜后不过十多分钟就扫荡一空。

“饱了?”

见我点点头,凯文接着说:“姐,我们坐公车先到市中心,找个地方住,然后再计划下一步。”

“好,我也当回救世主去。”

“老板结账!

“总共是三十块五。”老板站在桌子后面,盯着小本子头也不抬地说。

“这么便宜……”也难怪凯文感慨,点了四个菜,有两个还是荤菜,竟然才三十多,果然那时候物价低。而且还是山脚下,竟然不宰客。果然还是那个时候好。

凯文掏出张一百的递给老板,老板接过钱,终于抬起头来,眼睛瞪得溜圆:“小伙子,你给我这啥玩意儿?整啥呢?”老板挥着手里的钱,生气地掐着腰道。

“不可能是假钞啊。”凯文把钱拿回来,仔细摸着说到,“大姐,这不假啊。要不我给你换张?”

他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张一百的递给老板,可这次老板连接都没接。”

“现在忽悠人都自己印钱呐?拿张红纸就告诉我这是一百的,你蒙谁呢?印假钞犯法不知道啊?”

“哦,大姐我懂了,这刚发行的新版一百,可能你们这人少,不知道。”

“放屁!真当我傻呢?”这大姐说着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口水四射,“我老公就是银行的,发新版了,我会不知道?大虎子,有人吃霸王餐!”

她话音刚落,只听厨房里一声闷响,冲出一个带着厨师帽的大汉,高到要弯着腰才从厨房出来。

“谁?谁?”仔细一看他手里竟还带着刀。

“不是大姐,你怎么不讲理呢?”

“姐,我数一二三,咱就跑。”凯文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啊?”凯文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刚才还理直气壮,不懂他怎么突然怂起来。

“一……二……三跑!”没来得及思考,凯文拉起我就往外冲。这对姐弟拎着刀和铁锹也追了出来。

一想起身后的刀,脚下就像蹬了风火轮一样跑得飞快。

终于身后看不到追兵了,凯文把我拉到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

“应该不会追来了……”凯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

“怎么……怎么突然……”我也喘不过来气,一屁股坐在凯文扔地上的包上,这么多负重,怪不得他也喘这么厉害了。

“我……我刚才看了眼墙上的日历……”他勉强站直,递给我一瓶北冰洋,刚才都那种情况了,他竟然还记得顺瓶饮料出来,真是……

“姐,你在这等会儿,我出去打听下,你别乱跑……”

不一会儿凯文变垂着头回来了,他尴尬得挤出一个笑说道:“姐……现在是……你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了么,你说?他们追上来了?”

“不是……”凯文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服自己相信一样,“1996年,现在是1996年……”

第二十九章 少年的惊慌

“姐,你掐我下,会不会是我在做梦……”凯文把脸伸过来,我毫不留情地拧了下他的耳朵,把所有怨气都聚在了这两根手指上。

“疼,撒手!”

接下我就目睹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凯文的样子,疯狂地用手砸着墙,尽管装得不经意,可墙皮却殷出一片红。

“问题出在哪……”我望着凯文有些心疼地道,“不行我们先回去……回去再想想办法……”

“姐……这种情况下你还为我着想……”

“别废话了,走吧。”这种时候作为一个脑子不够用的成年人,我需要负责的只是保持冷静。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他慌张,虽然平时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实际上稳重的很的孩子,今天,慌了……

我看着他红着的眼圈不忍地帮他吹了吹手上的灰,我们决定回山里检察下。

“还要走一天多,我想想就头疼……”我尝试着说些废话,缓解凯文的紧张。

到将军山已经是傍晚。我俩顶着下山人们的异样眼光向深山里走去,凯文脚下不停,双手紧紧攥着背带。

“休息下?”

“不用了……”我摆摆手,“快回去要紧。”

“对不起,不该让你淌这浑水……我们家的事……连累你了。”

“说什么呢!我这几天突然一下比电视剧里还惨,说实话如果可以我都想在这人儿待几个月再回去,到时候舆论消了,我也能踏踏实实找个工作。”我朝凯文笑了笑,他眼里的惊慌终于有所缓和。

我理解他的恐惧,用了十年的时间才走到这里,自己的家人全部等着自己去救,换做谁,遇到现在的情况,都没办法冷静。

“走不动了吧?歇会?”

我摇摇头。

“那……”凯文说着伸出手望着我。

我看着他悬在半空中的手,犹豫了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

凯文特意放慢了脚步,我也加快了脚步,就这样牵着他的手,竟然觉得后面的路没那么累了。

将近两天的路程,我们走了一夜就到了。我锤着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腿,看着不远处的凯文,他打开车舱时焦急的样子,让我有些担忧。

“怎么可能,储蓄舱的燃料怎么会那么少……”凯文眼圈有些发红的朝我走过来,那个大球再次被树枝碎叶遮挡住了。

“姐……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啊?”我猛的站起来,但看着凯文发红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燃料……燃料可能不够了……我对比了下剩下的燃料……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哪块出了问题,系数错了又或者……”

“我记得你说这机器是靠反应舱的啥啥反应提速什么的,是不是就是放多少燃料就走多远,那……会不会是你反应舱燃料放了两倍,你看,刚好多了10年。”

他像被雷劈了一般再次去检查,然后霜打了似的又回来,看来我猜对了。

“姐,你打我吧!”

可我怎么下得去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凯文这么焦急。

“那怎么办?”我坐回我的枯树干上,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现在燃料不……燃料不够,我们把往返的燃料都用了……现在的燃料,连走到2006年都不够。”

“所以……所以我们回不去2016,也到不了2006……呵呵……”真的要在1996年度过余生了么?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很奇怪,尽管有些担忧,但一点也没有想哭的感觉。

凯文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眼圈红红的,但却努力撑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别担心,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姐……你……还让你来安慰我……明明是我害了你……”凯文抬眼看着我,这时我才他眼里打转的泪水越发翻涌,“我……我真没用……”

我看着他的样子,竟莫名有些鼻酸:“瞎说什么呢!你才17岁17岁!刚过17岁生日的17岁!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一般都还在高中拼命学习,或者沉迷打游戏,你比他们强了太多了。”

“……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是我没用,十年前连我妈的告别都听不懂的傻瓜,十年后又怎么能奢望自己救得了他们。难怪楼爷要让你看着我了,确实成不了什么大事。”

我实在忍无可忍,便站起来指着凯文的鼻子吼道:“你够了啊!说你是个孩子,你还真矫情起来了!楼爷那是不相信你么?那是怕你万一哪天想不开了自己去找陈报仇!这都看不出来么?你爹关心你关心的那么明显,你还在这叨逼叨什么?”

“啊?”

“啊什么!别学我口头禅!我告诉你,有事说事!有问题解决问题!在这自怨自艾的给谁看呢?你以为你是林黛玉么?你以为你在这难过会儿地球就不转了么?古时候17岁都成家立业了,说你是孩子,你还真以为自己小呢?”

我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完自己都舒畅了,感觉像是鼓励自己一样。

“大不了我们等十年,再救人呗,而且十年怎么着我们也能找够回去的石头了。或者现在我们就去找你爸妈,苦口婆心劝他们一通,让他们以后看见叫陈的就跑。”

“姐……姐!”凯文猛地抬起头,吓了我一跳。

“姐……我知道了!1997年斯文森彗星撞击地球!”

“什么意思?世界末日么?”

凯文脸上终于恢复了神色,他连忙摆手道:“这个彗星,就落在d市,也就是将军山的另一头。虽对d市没造成伤害,但当时d市和b市都有小范围的电压不稳现象。”

“我不懂。”

“总之就是想到回去的方法了。电压不稳,导致短时间的断电并不是电网出了问题,而是这个小彗星自体特殊,在与地面碰撞时形成了强大的磁场。”

“所以呢?”

“所以这个磁场能够给模拟器一个加速度。也就是我们回得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开心的抓着凯文的胳膊,可他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如果能够刚好回到来这的之前就好了……”

“为什么?只要能回去,差了十天半个月的又有什么关系?”

凯文低着头,睫毛低垂:“还要等一年多。而且搜集这些陨石做燃料,楼爷花了整整八年……他已经用了二十年多年来承受痛苦,我害怕……”

“什么二十年?2006到2016,只有十年。”

凯文坐在我身边,望着天上的星星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楼爷这是第二次做这个模拟器了,2006年的事故,楼爷花了14年搜集陨石燃料,回到06年后没赶上……也没发现我……”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可惜他十多年后,再次回来,救下的是我,如果是我妈该多好。”

“别这么说……”

他转头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所以他才会老成这个样子。”

“是遭受了两次打击,承受不住吧……”

凯文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姐,我发现,你心中有部电视剧……动不动就想象力这么丰富,哪有那么苦情,是因为他回到过去,遇到了14年前的自己,正面相遇。具体是什么原因,楼爷也没跟我细讲。但我分析可能是两个磁场、能量性质等完全一致的个体,离得过近,能量强的会吞噬能量弱的,强磁场会代替弱磁场……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明明你这个更玄幻好吧?”我白了眼凯文,突然恍然大悟,惊讶不已,“所以现在的楼爷是十四年后的楼爷回到过去代替了2006年的楼爷,又经历了十年来到了2016年?”

我有点被自己绕晕了……

可凯文像是能读懂我脑子里的东西一样,尽管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在说什么,但他却点了点头:“就是那样。”

“所以才像你爷爷……因为比实际的自己多活了……额……多活了……”

“整整24年。”

我不禁感慨着,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人的敢情可以维持那么久。我一直认为,人和人只要不联系超过最多四五年,就不会再有感情……可是我错了,整整24年,需要多强大的信念,才能坚持下来啊。

“如果只是报仇,结果了陈便好,可楼爷一心想的是救回你妈妈。所以楼爷很爱你和你妈妈。”

“嗯,特别是我妈妈,很爱很爱。”

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有爱情经历二十多年还不曾变化,我看着凯文突然觉得他原本应该有个很幸福的家庭:“你爸二十五年都能等,你不过再等一年,又有什么可怕的?”

第三十章 住宿

夜深了,初秋的风透着些许寒意,凯文盯着不远处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拟器发呆。

“会没事的,别担心。”我拍了拍凯文的肩膀,准备收回来的手却被他突然抓住。

“姐,你打我吧……你这样不怪我,我更内疚了。”

我看着凯文丧丧的脸,有些好笑,于是我打趣道:“我确实想骂你。这么说吧……你前几天是不是看了个叫步步惊心的电视剧。”

他蹲在我面前,低着头像个准备受罚的孩子。

我甚至都能从他的脑瓜顶感到散发出的丧气。

“嗯。还看了个类似的叫穿越时空的爱恋,还有个神话什么的。”

我弹了下他的脑门说到:“一个多月看了这么多电视剧?还都是穿越剧?”

“姐,你别说穿越剧还挺好看的。不过,这只是我看电视剧的十分之一。”

我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男生,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

“嗯,以前没看过,所以不知道电视剧这么好看……”

我把手抽回来,怒视着他道:“你看看那些穿越剧,不是穿越回去当什么大家闺秀的,就是回去当什么王妃的……”

“对,还有个太子妃升职记,但是有点扯,就随便看了看。”

“反正你看,人家穿越回过去,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叱咤风云……你再看看我……要啥没啥……一出场还被人追着打,现在餐风露宿,搞不好近段时间都得靠街头卖艺过活了,再搞不好,还得去要饭……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我这种放电视剧里都活不过三集……”

“噗”凯文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不是穿越,是科学地回到过去。”

“还好意思笑?你看看!我以为这次穿越回来,怎么也得过个贵族生活,现在可到好,身无分文就算了,还要对着你一张臭脸!”

凯文突然愣住,望着我的眼神渐渐缓和起来,过了好久,他才扬起嘴角道:“姐,我不会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凯文起身坐到我身边,仰着头,像是要让眼泪憋回去。

“谢谢你,姐。有你在真好。”

“小孩子装什么大人,想哭就哭呗。”

凯文听到我这句话,眼圈通红地转过头来望着我:“肩膀可以借我下么?”

我拍了拍自己的右肩,示意他倚着。听着他在我肩膀上抽泣地越来越厉害,我鼻子不禁也有些发酸,只得偷偷把不小心掉下的两滴眼泪抹去。

夜里的将军山,更加不友好,虫鸣、狼嚎,还有越来越低的温度……凯文倚在我的腿上,呼吸均匀,我小心翼翼地把他眼角的泪痕擦干。

“傻凯文,大不了从头再来,你才17,楼爷等了24年都不怕不是么?”

他像听到了我的话一样,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

朦朦胧被阳光晒得眼皮透白,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凯文腿上……和睡觉前的姿势刚好掉了个。

“谢谢你的腿。”

我伸了个懒腰,回头望着他的笑容,终于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突然我感觉有些奇怪,于是慌忙躲闪开他慢慢挪过来的手:“好好说话,抓着我手干什么?松开!”

“鹿灵犀,你脸红了么?”

“滚!瞎说什么!松开!”

“姐,让我再牵会儿呗……”

“松开……”

“我不……”

“你在撒娇么?敬寒十!恶心死了!快松开!”

……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下山了,不管怎样,也要等到97年。

“要不要去找你年轻时候的爸妈求助下?”我扯了扯敬寒十的衣角,因为真的不想再吃压缩饼干了……

“我爸妈不是b市本地人,你也是知道的,我跟楼爷……不怎么交流……所以96年他们在不在b市我都不知道……更何况他们住哪……好像他俩以前都是教师,在工院教书……你听过b市工院么?”

我无奈地摇摇头,发掘这条路好像堵死了。

“你是亲儿子么?”

“那年我才六岁!六岁!你会跟学龄前儿童讲这些么!而且……就算讲过……学龄前儿童……能明白那么多么?”

“看来我们注定要饿肚子了。”

凯文听到我这句后,突然停下,示意我等一会儿,然后在大背包里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一块表来。

……

“精致,真精致。”名表修理店的老板仔细赏玩着凯文这块金灿灿的表。

凯文倚在柜台上,心疼地盯着自己的表说:“别看了,出个价吧。”

“二百。”

“五百……”

“三百。”

“五百……”

……凯文死咬着“五百”不松口。

“老板,再烂的梅花表也得上千了,何况这块,您也看见了,我说五百这个价已经很低了。”

“行,五百就五百,这么好的表,我得带自己手上,小江,拿钱。”老板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把表戴在了手腕上。

“老板,我话说在前面,这五百的价格是因为我们暂时缺钱,等我有了钱,一千块钱再买回去您可不能反悔!”凯文说着眼睛就没从这块表上离开过。

老板连连点头,毕竟这样比当铺利润都大的交易没人不愿意干。

“这块表……”

“我外公生前给楼爷的,楼爷是孤儿,外公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结果……亲儿子把他女儿骗走了,哈哈,你说好笑不?”凯文干笑了两声,父母的爱情被他三言两语竟说出了画面感,“姐,我们先去饭店把钱付了吧。”

说罢,我们便打了辆车,到东北菜馆,在跟老板说了几十遍对不起,并付了两倍的饭钱之后,厨师才把刀放下,让我们出了门。

我看着手里的四张百元大钞,脑袋嗡嗡嗡地想爆炸:“钱还没捂热,就花出去一百了……物价这么低,怎么还是不禁花……”

“没事姐,这不还有四百呢么。”

我看着这个眼前的少年,想起他虽然经历过大起大落,但貌似从没缺过钱,不禁头又一阵疼……

“敬寒十,我觉得我们首先,得找个吃饭的地方,然后找个住的地方……之后你就会明白,这几个钱,我们都花不了一个星期。”

“姐,你怎么一说正事就喊我大名呢?”

“那我喊什么?啊?喊凯文?1996年,在街上看见个喊英文名的?”我白了凯文一眼,“九十年代,还没有tony、jimmy满大街呢。”

“什么tony……”

“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快去吃饭吧,我饿死了。”

回到过去,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我好久没在大街上吃过面了。看着老板卖力地压着大木柱子,我兴奋地每个毛孔都在扩张。

“三块?”我再次确认了价格,不敢相信,两碗面只要3块。

“你看,姐,这时候物价这么便宜,我们的钱肯定够住宾馆的,别担心。”

我长舒一口气,四百够花一个月了,肯定能找到挣钱的方法了。所以我跟凯文就这样放心地来到了旅馆前。

“您说多少?”我不敢相信地望着老板。

“20,年轻人年纪轻轻的耳朵这么不好。”

“太贵了……”我回头看着一头雾水的凯文道。

“没事,姐,20,我们能住个二十天。”

“20一间!两间40!最多住10天!”

我看着凯文被我吼得说不出话来,无奈地朝坐在门房里看电视的阿姨哭诉道:“大姐,我们……初到b市,带的钱也不多,您看是不是能……”

“20少不了姑娘,你们一路问过来的吧,这条街,最便宜的是里面那个招待所,十五一个双人间,但是你可以去看,那个卫生条件什么的,都不如我们好,”

虽然想据理力争,但是我们确实刚从15那家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三只开会的蟑螂……

“大姐,一看您就是心肠好的人,我们姐弟俩到这来一共装了四百块钱,要是全花在住店上,饭都吃不了。”

大姐沉思了下,终于舍得起身,透过窗户投来同情的目光:“小姑娘,这样吧,我一个朋友在西城区开地下旅馆的,虽然地下室有点潮湿不见光,但是便宜也干净,这里是市中心,肯定没有更便宜的宾馆了。”

“行,谢谢您了!您把地址给我,我们这就过去。”

我感激地接过大姐递给我的地址。

“你们往东走,看见公车站就上车,坐302到外环路下,就能找着了。到了就说是我介绍的,估计能便宜不少。”

我们感激涕零地挥别了大姐,坐上了开往西城的302……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下了302。站在外环路上的我,只剩下迷茫。高架没有……会展中心没有……除了几个排列整齐的板式楼小区,剩下的只有从来没见过的工厂和远处的山了。

按照罗姐的地图,我们从外环路,绕进风铃巷,从风铃巷,走到塘子巷,以前从来没走过这些小巷,不知道路两边坐落着这么多小区,还有一些不知道有没有人经营的摊位。走到塘子巷的尽头终于看到了风铃家园。多亏这个年代还不用刷卡进门,门卫大爷很热情地帮我们指了指不远处的16号楼。当看到破破烂烂,掉了偏旁的“旅官”两个字时,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地下室旅馆……蚁穴……

“我们是罗姐介绍来的。”

“哦,十块一晚。看房间么?”小哥把烟掐掉,额头上的疤痕皱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掏出钥匙边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边带我们走到了15号。

“就这一间了,住不住?”

“还是不要了……就一间……”凯文说着拉我准备走。

“住!为什么不住!”我甩开凯文的手,笑嘻嘻地充着小哥献媚,“小哥哥,你看我们姐弟俩也不容易,如果多住几天的话有优惠么?”

“一个月二百。”没等小哥开口,一个端着盆子的大哥就从身后冒了出来,他穿着我爷爷辈最喜欢穿的白背心,大裤衩朝我们走来,头发还湿着,看样子是刚从澡堂出来。

白背心大哥冲小哥打了个招呼到:“老六,你这生意可以啊。”

“凑合。”老六面无表情地朝白背心大哥打了个招呼,转头向我们说,“你们是罗姐介绍的,可以少收你们50,月租还是按天?”

“月租!”不理会凯文在身后扯着我的衣服,我就这样定了下来。

“身份证。”

只顾着找住的地方,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我结结巴巴地撒着谎:“没……带……”

老六抬头扫了我们一眼,眼中毫无波澜,再次低下头,开始填单子:“没有身份证加30,住不住?”

“一个月180……住!”我开心地接过钥匙,想着终于能在床上躺着了,就开心不已。

回头再看凯文,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又青回来地愣在原地。

“走啊!”喊了两遍,他才后知后觉地跟上。

我看着艰难地迈着腿的凯文,无奈地摇摇头问到:“从刚才开始你怪怪的,怎么?对住的地方不满意?”我冷笑一声,想起他从出生到现在没短过钱的情况,也不忍心多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关键你看,这多干净啊!”

“姐……姐姐……姐我还没准备好……”凯文望着我眼神闪烁,发现我看着他后立刻把头低下,一副想笑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笑的表情,耳朵红通通的简直要冒火,“虽然……虽然我可以……但是……但是也太快了……呵呵……嘿嘿……”

第三十一章 适应生活

“傻乐什么呢?脑袋撞坏了?”

我懒得理他低头把钥匙插进锁孔,猛的像触电了一样,突然意识到凯文是什么意思,可碍于不远处开着门的8号和1号,只能强忍着怒气把门推开,绕到凯文身后用尽全力一脚把他踹进屋里。

关好门,看着一脸期待的凯文,我上去就一通拳打脚踢。

“我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你个未成年脑子里都装得啥?!”

“姐!姐!手下留人啊!”

“姐!我错了!”

在对凯文一顿暴揍后,我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指着另一张床说道:“两张床!看见没?看见没!”

凯文悻悻地把背包扔在地上,坐立不安地在另一张床上翻腾,回避着我的怒目。

“这个地方还是不错的,姐你看,除了床和床头柜,什么都没有,真干净,哈哈哈哈!”

我再次挥起了我的拳头:“欠打不是?”

我扫视了眼四周,十平米出头的房间,空荡荡的。

“那不还有个挂衣杆么!”

“哈哈哈……没有洗澡的地方……”

“那不是有厕所么。”

凯文半信半疑地站起来推开洗手间的门,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姐……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我看到他失望的表情恍然大悟:“忘了告诉你,应该是没有浴室你看见刚才那个大叔了吧,他是刚去完澡堂回来。这个年代,在北方,基本都是去大澡堂,住地下室,还有厕所,不错了。”

我突然有错觉好像看到了凯文头上的黑线。

“算了,就当我在非洲吧……”

他把行李往外掏着,突然猛地抬头望着我惊异道:“姐……这……这样我们住在一起,你岂不是很吃亏?”

我看着他微皱着眉头的正经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姐姐都快三十的人了,你正翩翩少年,你都不怕吃亏,我怕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也好,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一个人住危险。还是在我眼皮底下安全。你放心,我是正人君子的!”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望着我,心里不知为何柔软起来:“小屁孩儿,懂什么。”

他撇撇嘴接着收起东西来。

其实我们的行李没什么,只有他和楼爷的两套换洗衣服,一些电子设备,一些日用品,还有一大摞粉红色的钞票……

“等下给你买些日用品吧,洗脸抹脸那些。”

我嘲笑他是真傻,我用的那些牌子现在上哪儿买去?

不过倒是洗发水,稍微擦两下脸的东西还是要的,只是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便不报太大希望了。

两天没着床,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了。非常感人的是手机充好电后,时钟还自己在走。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东八区。

转头看见熟睡的凯文,俊郎的脸庞上的眼睛还没消肿,不禁又有点心疼。

“这么爱我?”凯文猛地睁开眼望着我。

吓得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抡起枕头就朝他砸去:“死凯文!嘴上没个把门的!拿你姐开涮!”

凯文灵活地抱住枕头起身轻轻扔给我,让我接着砸。

“去给你买身衣服吧,也不能总套着楼爷的衣服吧?”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灰色大t恤里套的小t恤,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收拾了出门,发现这个小区周围还真的是除了小区什么都没有,出了小区走二百米才看见个唯一的小卖部,卖的杂货倒是全,就是没衣服。

问了老板,才知道最近的百货大楼的位置。穿过了除了垃圾人都见不到几个的街道,我们又回到外环路上走了一截,才在路口看见有些年头的百货大楼。

三层楼高的百货大楼,门庭若市,跟刚才我们一路走过的街道的冷清完全不同。

“走,进去看看吧。”我拍了拍仰着头楞在原地的凯文,他才恍恍惚惚地跟我进去。

一进门,不止凯文愣住了,我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跟我记忆里的百货大楼一点都不一样。没有明晃晃的各色各样的招牌,只有一排排玻璃柜,一排排货架,吆喝的售货员,和讨价还价的顾客。

转了一大圈才勾起我儿时的回忆,小时候看电视的优秀售货员,什么抓糖上秤一把准之类的,确实就是这样的背景。

不过转了一大圈只买了一件衣服,且买的心肝脾肺肾都疼。出了百货大楼后门,才在一个日用品店里找到了我们期待的东西。

“没有你用的那些吗?”凯文用胳膊肘撞了撞我。

老板一副懒得搭理我们的样子,满脸写着嫌我们东西不好就别买!

“欧莱雅那些也没有么?”

我看着老板脸色越来越差,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道:“老板,海鸥,蜂花,宫灯……一样一瓶。有舒肤佳么?”

老板脸上的表情终于转晴。

“您可着全市,都找不到我们这么全的日化店!”

“那您再给我拿袋洗衣粉,一块舒肤佳一块硫磺皂。”

“一共……这样,再给您块黄肥皂,一共二十,您看行么?”

直到我付完钱,凯文都是一脸茫然与不置信。

“这些牌子都没见过吧。”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舒肤佳见过。也太便宜了吧!”

看着他摸着脑袋的样子,真是可爱的好笑。

“等等……你是不是又高了?”

我伸出手够了下的脑袋,发现胳膊伸得有些吃力。

他突然反应过来向我走近了半步,伸出手在我头顶比划了下,又放自己脸上量了量。

“是高了点。”

我看着他把手从上嘴唇挪到下嘴唇,努努嘴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没忍住抬起手给了他下巴一巴掌。

“姐……姐……咬着舌头了……”

“活该!你以为自己是春笋么?蹭蹭往上窜!”

我懒得跟他站在一起,径自往回走。可真到了小区前的巷子,才知道什么叫“蹭蹭”!

刚才还没几个人的街道,现在是个热闹的夜市……太阳还挂在西边,但是塘子巷里已经灯火通明了。

“咱走错了?”

凯文摇摇头指着远处的“商店”两个大字。

“这是刚才我们路过的小卖部?”

他点点头,明显也一脸的惊讶。

我俩正好饿着肚子,干脆就近在一个馄饨摊位坐下。

“您二位的馄饨,小心烫!”

“哎!老板等等!”我把老板拉住,“跟您打听个事儿。”

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点点头。

“我们白天路过这儿,这条街不是这样啊!怎么这么一会儿……”

“一看二位就是以前没来过这儿片儿。你看那,那……”他说着抬起手给我们指了指周边几个小区,“这一片儿本来都是家属院,现在好多人为孩子上学住城里的电梯房去了,把这儿房子租出去!这片儿小区多,还有各种旅馆啊,所以很多外地来打工的都住这儿。”

“难怪了……谢谢您!”

“不用客气,您二位吃着,汤不够可以加。”

凯文依然一脸懵地看着我,我只能跟他解释到。

“你看坐这吃东西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吧?”见他点点头我接着说,“年轻人刚来b市打工,也没几个钱,跟咱俩情况差不多,所以市区租不起,就租了这儿。交通也方便,租金还便宜。”

“所以?”

“所以这是他们都下班回来了啊!我们那间地下室搞不好条件还是不错的。而且估计他们上班的地方也不近,回来累够呛,谁也不想做饭了,就出来吃点。估计是日久天长,这条夜市的产业就形成了。你要不信,过会儿再往前走走,估计还有卖衣服的。”

凯文惊讶的点着头,大概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囫囵着把馄饨吃完了,就带着我到前面买衣服去了……

“别买了……不是买了件了么。”

凯文拉着我就扎到了翻找的人堆里,我还在感慨这个年代的地摊竟然这么火爆……凯文已经很快地融入了抢购大军。

“算了,别买了。”

“老板要这两件。”

这货竟然没经过我同意就把钱付了……

“我们没钱了……你看……就剩五十了……过了明天就得饿死……”我看着手里的衣服,哭笑不得。

“姐,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挣钱。”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做好了后天上街要饭的准备。

“吃过了嘛?”我望向正翻着一本杂志的老六,发现他头发梳的特别整齐,油光发亮的…衣服也穿的特别规整,连趿拉板都没穿,规规矩矩地穿着鞋。

“估计晚上出去约会了……”凯文在我耳边轻声说。

“你们是……新租客?”老六突然兴奋地扬起头,让我看到了在那个年代非常傻但在这个年代非常潮的齐刘海!

“是啊,不是上午我们才……”

“那不是我,是我弟弟,他特别凶吧!”自称老六哥哥的人翘起小拇指揽了揽头发,“你们可以叫我三哥,欢迎你们搬来。”

说着他伸出手。

我和凯文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条,反应了半天才也把手伸过去。

“你们兄弟俩长真像。”

“那是,哈哈,你们真般配,小年轻来这打拼不容易……”

“我是他姐姐……”

“哎呦喂,太不好意思了,您瞧我这没眼力价儿的。”

凯文摆摆手:“没事,顺道跟您打听下,有没有什么工作是日结的?”

“您是说一天一结钱的么?”

我俩点点头,见三哥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当然是那种工作了,来钱快,一次一结。”

“哪种?”见凯文追问,三哥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就是……”

我用胳膊肘撞了撞凯文,“三哥,那个工作,我们就不考虑了,谢谢三哥。”说罢我便拉着凯文回屋了。

还听着三哥身后喊着:“有啥事跟哥说啊,房间缺啥跟哥要。”

我慌忙道了声谢谢,就把门带上了。

被凯文反反复复问了十几遍,我终于耐不住告诉了他……

“这个人,真过分,等我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别介,人家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

凯文气鼓鼓地坐在板凳上,突然一下猛的跳起来:“姐,这屋连个沙发都没有!”

“你咋突然计较起这个来……”

“明天一定要开始挣钱,最多一周,我们一定搬去好的地方!”

我不得不佩服凯文的自信,整理了整理行头,拍拍他去澡堂。

“那个,就一套洗发水,我先进去洗,一会儿出来你再去男部洗。”

见他点点头,我安心地交了两块钱,便朝女部走去。

心想着在平时去澡堂冲个澡,最便宜的也要三四十块,可今天洗个澡竟然一人一块就搞定,真是落差极大。还好如此,不然我俩可能要横尸街头了。

从澡堂出来,我觉得有必要跟他讲讲如何让喷头喷出水来:“进去找个位子,地上有个踏板,一踩就出水,松脚水就停。”

“明白!”凯文兴奋地走进了男宾,几天没洗澡的他连背影都透着开心。

十分钟之后,就见到敬寒十默默走出来,一抬头一张惨白的脸。

“怎么了?”

“你怎么不告诉……没有隔间……”

我听到他的话,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还笑!我荒山野岭都洗过澡,但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白花花赤条条的人抢淋浴!”

我拉着他回家,一路走,一路止不住地笑。就像是没见过澡堂的南方孩子一样,他足足抱怨了一路。

“行了行了,多洗几次就习惯了。”

“一定要挣钱,买个热水器!”

我俩一路嬉闹着回到住处,竟听见隐隐传来熟悉的歌声,“九妹九妹可爱的妹妹……”

难得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能听到一点亲切,我赶忙循声箱1号房望去,只见一个妖娆的身影,踏着节奏扭动着。

“三哥跳得真好……他在我心里瞬间从负数现在涨到及格了……”

三哥曼妙的舞步,行云流水般,让我想起以前陪着姥姥混在广场舞大妈队伍里的日子……

我们观赏得入神,被一个穿桃红色大褂的大姐拽回了现实,大姐领着孩子路过,看见屋里的情形,露出鄙夷的神色,有个头发留的长长的小伙子路过往里看了一眼,冷哼着道:“穿得像什么样子。”

只有我和凯文静静地看着三哥的舞姿。

“哦哦,三哥,这个我也会。”我兴奋地加入了三哥的队伍。

“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

凯文倚在门口看着我俩,皱了好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这一晚,我和三哥,以舞会友,很快熟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生财之道

在城区溜达了一上午,发现工作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好找。凯文见我垂头丧气的,还想着法的逗我,最后被我白了一眼并加一顿胖揍:“有那个功夫还是想想怎么找活干吧!明天之前拿不到钱,咱俩只能要饭去了!”

“难道真要向三哥说的一样……”

“滚……三哥昨天强调很多遍了他说的是搬砖……”

我俩打闹着路过了一家快餐店,看见门口贴着“招工”两个字,我像发现了宝一样地拉着凯文走了进去。

“店长,您看我长得这么诚实善良的份上!”

对面坐着的男士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但眼里透着稳重,他带着的围裙上“麦肯姆”三个字花的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姐,怎么能让你干这种粗活累活!”

我看见店长的脸色晴转阴,赶忙使劲踩了凯文一脚:“店长,我弟弟不懂事,您觉得我行么?”

“工资日结,一小时1块,每天必须上够6个小时,中午管饭,明天来上班。”

店长自顾自地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愣神的我,反映了十几秒,才兴奋地抱住了凯文:“太好了,我们饿不死了!”

突然觉得不妥,赶忙撒开手整了整衣服。偷偷瞄了眼身边人的反应,发现他眉头一直皱着。

“你这孩子,脸好丧,明天开始姐姐养你!”

我推了推他,见他还不说话,便佯装生气往外走:“姐姐找个工作容易么!你还摆个臭脸,看不起我是吧?我又不是天才,就会干这种粗活,你看不上自己过去!”

这招果然奏效,凯文一脸惊慌失措地晃着我的手臂:“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让你受委屈了。”

“这都来了好几天了,反反复复这句话,你不烦我还烦呢!”

“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把他甩在身后,听着他一路小跑地追过来,嘴角竟不自觉扬起。我边走心里边盘算着,最后五十,今天吃10块,还剩40,上10个小时班,又可以带回来10块,省吃俭用,还能省下钱交下个月房租,实在美好。

正想着,发现这家伙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停下了脚步,两眼直直地盯着远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还没来得及看清牌子上写的什么,就被凯文拉着顺着人流混了进去。

玲琅满目的红红绿绿……我们走进了一家证交所。大厅里到处是看大盘的人,有波浪卷发红唇细眉的女郎,也有抱着孙子的大爷,织着毛衣的奶奶,还有西装革履的青年。

“来这干什么?”

凯文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伸出食指示意我安静。

他看着大屏,扫了十分钟,便开始在四周寻觅起来。最终他选择了一位手背在背后,勾着后背的大爷,约莫六十左右,像是个离休干部准备二次创收。

“大爷,买的哪个啊?”

“小伙子,新手吧?”大爷指着大屏上“新耀”两个字,“给你推荐这个,稳赚不陪!”

凯文看了大屏五秒,迅速从一张笑脸变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哎,可惜啊……可惜……您怎么就买了它呢……”

“你说什么?”大爷花白的胡茬抖动着。

“没什么,没什么……”凯文慌忙摆手道,“哎……就是……算了算了……”

他扬起手一扶额头,再次叹了口气。

“小伙子,你别光叹气啊!”大爷急了,又看了眼大盘,拉住凯文的手就不松了,并且还自觉地把声音压低,“小伙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哎……大爷,我劝您……哎,还是算了……”

“别呀,你这孩子,话怎么竟说一半儿?”

“大爷,您心脏好么?”凯文说着把大爷的手从自个胳膊扒拉到手里,握着大爷的手,一副真心实意担忧的样子。

“小伙子,你直说,大爷挺得住。”

“大爷,不是我不告诉您,事关机密,我不能说啊!”

大爷隐约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要……要跌?”

凯文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大爷一副脸惋惜。

这次大爷把凯文拉得更紧了:“小伙子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这个……大爷……这个真不能告诉您……您要是相信我,趁早把新耀抛了……那个大爷我还有事……”

“别介!小伙子!”大爷一把把凯文拽回来,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胡子分明颤抖得剧烈,大爷把凯文朝自己又拉了拉,压低声音到只有我们三个能听到,“小伙子,告诉大爷怎么回事,大爷绝对不往外说……大爷心脏不好,买股票就是为了给自己挣个养老钱,你说说万一……万一把棺材本都搭进去……”

大爷说着长叹一口气,凯文也跟着叹了口气,像下了多大决心一样,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听着,才长舒一口气道:“那您可千万谁都不能说……”

大爷头点的特别卖力。

“我二舅妈表哥的丈母娘的姐姐的孙子在证券公司上班,他昨天告诉我,新耀这段儿,出事了……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但是内部高层早都知道了,您看这会儿它涨,都是虚的,涨幅明显比之前缓了很多!因为知道消息的高层,都把股票抛了,所以您看着现在是没事,但是不出三天一定往下掉……我哥说……”

“你哥?”

“就是我二舅妈表哥的丈母娘的姐姐的孙子。”

我一头黑线……

“哦哦哦,你哥怎么说?”

“我哥说最近刚得到消息,已经不鼓励客户买新耀了,所以大爷您啊,快抛了吧!”

大爷愣在原地,凯文像是看出了怀疑,便接着说:“大爷这样,您要是信我,就抛了,要不信我,就放着别管,我也是多管闲事跟您说这些,您就当个屁,给我放了就行。那您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凯文不顾身后大爷的呼唤,便头也不回地拉着我出了证交所。

我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忍无可忍撒开他问:“你刚才演的是哪一出?”

“演什么?我好心提醒,怕老人家亏了钱啊。”

“你怎么知道新耀一定跌?”

“1996年9月新耀董事长自杀,一个星期后,陈氏公司顺利收购新耀。背了很多遍的知识,怎么能忘呢?算算日子,就是今天了,明天陈氏就会把消息放出去,新耀股票,一定大跌。”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导演了一出商场风云,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想:“所以新耀董事长的死……跟陈氏有关?或者说跟陈有关?”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我总觉得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

“那我们去救人吧!”

凯文拨了拨我的头发可能觉得又无奈又好笑:“你以为自己是蝙蝠侠还是超人?来拯救世界了?我们自己还没过成正常人呢。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住哪,就算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他住处,估计他早就凉透了……”

我无法像凯文一样,淡然地说出这些话,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让我无法反驳:“那……为什么不早点……”

“我们就算去也会像神经病一样被轰出来的,谁会相信我们两个人的话?而且……我也是刚刚才想到……”

我只得无能为力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心里说不出地感觉:“那个陈真坏……那个公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行了行了,我多愁善感的姐姐,您不饿么?我们先吃饭去吧。”说着凯文便推着我朝一家小摊位走去。

“什么?你是为了这个啊?”我惊讶地把筷子掉了一支……

“小点声……”

我把声音压低道:“你这脑子转得真快……”

“不然怎么养你?”

我听到这句心里竟有点躁动,筷子差点没拿稳:“别岔开话题。你怎么就选中他了?”

凯文得意地把碗里的肉丸子夹给我:“老人有时候比小孩儿还好骗。而且我看他炒股不容易,还盯着新耀俩字眼睛都不带眨的,就想着给他点福利呗。老人家一般都是抱着棺材本来炒的,该帮就帮吧。”

“你说的这么大义凌然的,我差点就信了……”我白了凯文一眼,把碗里遗漏的一根香菜夹给他。

“不是,我是说真的,等后天我再去,他肯定得求着我再要点内幕,到时候指点他几支好股,分分钟盆满盈钵!”

“你就吹吧!”低头一看,碗里又多了个丸子。

“我还真不是吹,姐,你知道我在证券市场摸爬滚打一年挣了多少么?”

他朝我比了比五个手指头。

“五千?我还以为多少呢真是……”

“什么五千……再猜!”

“五万?可以呀你!”

“再猜……”

“卧槽,不会五十万吧!”

凯文得意地摇了摇头:“再猜”

“五百万……我的天……怪不得那么多人去炒股……”说出这个数字时,我的嘴唇不敢相信地颤抖着。

“不好意思,是五千万……”

我的肉丸子从筷子上“哐当”滑回碗里……

“我……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什么了…五……五千万?”

凯文自豪地点点头。

“你这是投了几个亿?”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疯了么?楼爷哪舍得让我这么糟践钱……就给了我五百万……”

我连五十万都没有见过,心里着实没了底气,“你这利滚利也滚太大了……”

“一开始就炒短期,后来挣了钱一半投了长期,时间太短了……不然可以尝试定个小目标……”

“定个小目标先赚一个亿么?”

突然觉得这个话有点耳熟,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地位,肯定没听过。

但是我突然有种预感,自己在地摊上吃饭,连个丸子都不舍得加的日子……不会久了……

第三十三章 生财之道2

“六哥,早!”

老六压根没抬眼看我俩,果然还是三哥好相处……这天早上,我终于可以分清老三和老六了,发型整齐、眼神温柔、穿着艳丽的是老三,头发乱糟糟、眼神涣散、穿着邋遢的是老六。

“你们在这住下了?”

顺着来的人看了很久,才认出是第一天遇见的白背心大哥。我们朝大哥点点头,看见他身后还有个小身影。

“亮亮,喊叔叔阿姨好!”

我跟凯文的脸几乎同时抽动了下,夸孩子可爱的笑容僵在脸上。

还是凯文先缓过来:“亮亮真乖,多大了?”

我们跟白背心大哥边走边聊,知道了很多这个地下旅馆的情况。

这个大哥,叫侯大壮,来b市两年了,住在这个地下室半年了,对周边的环境几乎了如执掌。现在户口还没落下,所以拖了一圈人,才让孩子在周边一个学校跟读。

“苦谁也不能苦孩子不是?让孩子在大城市受教育,肯定比我们村儿教出来的好使。”

“您说的是。”

“这儿是全b市租金最便宜的地方,人太杂,人家但凡生活好点的都不愿意上这儿来。”大壮哥跟我们炫耀着他走遍全b市找租房的经历。

“亮亮,好好学习哦,叔叔阿姨上班去了。”

看着亮亮背着小书包,带着红领巾蹦蹦跳跳的身影,想起自己上学时候那副像上刑场的猪般不情愿的样子,真是自惭形愧。

“所以,我去上班,你跟来干嘛?”

“我也得去找工作啊!哪能花你的钱?”

“没过来时候,我花你钱还少么?你计较这些干嘛?”

凯文眼睛瞪着斗圆,一本正经地道:“那能一样么?男人给女人花钱天经地义,花女人的钱,自己在家躺着,我干不出这种事儿。”

“啊?你逗我呢?男人?你除了有个喉结,哪像男人了?别出去招摇了,人家不收童工!”

“姐你开玩笑呢?我……”

我懒得跟他掰扯,刚好116路来了,上了车,懒得搭理他。

由于我的动作迅猛,以及挤公车经验足,我居然在一群人中坐到了位置,而凯文却连车都没挤上,我打开窗户嘲笑凯文,却见他不紧不慢地用嘴型说了句:等我挣了钱再收拾你。

第一天在1996年的快餐店上班,心里竟有些回到大学时候勤工俭学的心情。

索性跟我大学在麦当劳勤工俭学时的设备不差太多,只是系统太落后了,所以多了几道繁琐的工序,但是上手还是很快。

“真好,小丫头学的就是快!”带我的师父在一旁不断地称赞我。

我特别想告诉师父,其实我有可能比你大……但是想想也没什么必要,就默认自己二十出头了。

记了一上午的产品价格,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万万没想到午饭竟是店长亲自下厨的小炒。

“小灵啊,感觉怎么样?”师父啃着馒头询问着。我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喊我,我说我叫灵犀,也没说我姓灵啊……

“挺好的呀,伙食好!”

一桌子的人都被我逗笑了,只有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他们是想问你工作一上午感觉怎么样。”店长把最后一个馒头拿走,我突然有点没吃饱的感觉。

“挺……挺好的……”

“我看你适应挺快的,果然招人还是要看眼缘。”

店长慢悠悠地说着,我依然看不透他眼神背后的意味,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全桌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我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小店,会做大做强。

很久没做这种体力活了,第一天站到下午四点,就力不从心了。可一想到明天的饭,我硬是撑过了晚高峰,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在路灯下晃来晃去的。

“等我呢?”我直接跳起拍了他肩膀一下。

凯文点点头,我心里一阵暖流:“傻不傻?你怎么知道我几点下班啊?就这么傻等。”

凯文无奈地拿眼白看了看我:“我只是知道你大概快回来了,才在这等的。人家九点关门,我猜你肯定得上到最后一刻,果然让我猜对了。”

“呸!”刚才那股暖流瞬间消散,“回家。”

“还没吃饭吧?”

我俩才认识多久啊……这孩子对我的了解,有点逆天了。

走了一路也没多少吃的了,很多摊位都在收拾,最后选了一个卖手擀面的,坐下一人来了一碗。

“你也没吃?”

“嗯,其实我也刚回来一会儿。老板切盘酱牛肉。”

“疯了!省着点吃!”

凯文不顾我的阻拦,还是把钱递给了老板。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熊孩子,真心想把他剁成酱牛肉。

“姐,你这嘴……这咬着嘴是撒娇么?”

“我没有!”我瞬间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面条,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走时候不是说让你别等我吃饭了么,饿坏了吧?”

他摇摇头,用力咽下那口面:“没事,我也刚回来不久。”

“啊?”

见他没理我接着吸溜着面条,我就觉得事有古怪,手指顶起他的额头道:“去哪了?”

“挣钱。”话说得过于简单,难道是太累了?脑海里浮现出他在工地上搬砖大汗淋漓的样子,赶忙拿起他的手仔细检察,看到没有水泡,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凯文喝完最后一口汤,才抹抹嘴道: “你以为我去干苦力了么?“

“那你干啥去了?死凯……死敬寒十!少忽悠我,说实话!”

“姐,你把那个工作辞了吧,实在太累了,一直站着。不差你那点钱。”敬寒十很小声地说着话。

“你嗓子怎么了?怎么不差钱了?”

“没事。就是得省着点用。姐你要是想知道我怎么挣得钱,明天就早早下班,然后上人民公园找我去。”

“诶!不是……怎么你……”

“老板我们再要个凉菜。”

“不是,你都吃完了,还要什么菜!”

“你吃啊……”

回家的路上,我越想越不对劲,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套他话,可奈何这孩子脑瓜比我灵的多……

路过1号房,熟悉的音乐“他总是不留下电话号码……”

“三哥?”

“是我。”三哥在门里应了一声,便招呼我们进屋。

“三哥,这是家有仙妻么?”我激动地盯着眼前这个袖珍的彩电,看见电视里面熟悉的人影,说不出地兴奋。可是除了孙兴和那个叫蹦恰恰还是彭洽洽的……其他演员我也只觉得脸熟,却想不起来叫什么了,人果然不服老不行。

“姐,这是?”

“这是家有仙妻!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电视剧!”

“小时候?这个电视剧你小时候就有了?”三哥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我知道我说错话了。

可我实在不记得这电视剧的出品年月,只好想努力圆回来:“不是,我说的是我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看的,我刚毕业不久。”

“妹妹,我说呢,你看着就像是才毕业不久的小姑娘,高中在哪读得啊?”

我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硕士毕业,可看着三哥慈祥的眼神,我只能欣然地接受自己才二十出头的人设。

“老家读的。”

“姐,嘴角快翘出脸了,差不多得了……”

我在凯文腰上掐了一下,他才闭嘴。

“哦……”三哥颇有意味地眼神瞄向我们,“快坐下看吧,今天还剩一集了。”

熟悉的片尾曲响起,我依然意犹未尽,身边的凯文也是一副不想走的样子,向三哥打听了几句剧情,没一会儿,电视上已出现了熟悉的画面,一个大圆球,好多小格格……

“那三哥,你早点休息。”

“明天再来看哦。九点半晚间新闻后开始,别误了!”

我们点着头跟三哥挥手告别,这让我回忆起了小时候住平房一起和鹿宇恒看电视的日子……

“听见了没?明天要准时回来看电视,早点下班!”凯文用胳膊肘撞撞我。

我点点头,想起站了一天却不能洗澡解乏,实在不爽。

“给你,买你明天半天班。”

我看着凯文扔给我的一堆五毛一块的,查了半天,竟然有五十块……

“哪来的?”

“反正不是抢的,想知道?想知道就明天早点下班去找我。”

第三十四章 记忆闪回

第二天我按时下了班,到了人民公园刚好六点多,结果转了大半个公园,找了各种游乐设施,也没看见他的影子,累得要死的我只得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湖里的野鸭子骂骂咧咧,寻思再找不着人干脆就回去。

“好!”正骂的起劲儿,听见远方一阵叫好的声音。循声望去,看见湖对面一群男女老少里三圈外三圈的不知在看什么热闹。好奇地朝对岸走去,刚过桥就隐约听到音乐声。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

这个略带磁性的声音……

我恍然大悟地朝人群里挤,“不好意思让一下……”

“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

眼前这个盘坐在草地上,面前摆着个铁盒子的人,这不就是凯文么!他似乎也是扫见了一脸吃惊的我,使劲儿朝我眨巴了下眼,接着若无其事地唱了起来。看着他面前铁盒子里的一堆零钱……我终于知道他昨天给我的钱是怎么来的了。

一曲歌罢,人群中又开始起哄下一首,并有人喊了几个歌名。

“点歌要给钱的哦。”凯文嘴咧的恰到好处,牙齐得我都想数一数……我看见前排几个女孩儿矜持得憋着笑的样子,不禁同情他们。如果在二十年后她们完全可以不顾及地一脸花痴地高喊:“小哥哥再来一首吧!”现在似乎还没民风开放到能够直白地当这么多人表白……

“那再唱一首?”他申请似的望着我,我只能在大家目光还没转过来之前慌忙点了点头。

“那请大家赏个润嗓子的零钱。”身后抱着吉他的长发男子高兴地指了指凯文面前的铁盒。看来今天他又可以满载而归了。

“哗啦啦”纸币钢都飞向铁盒,我们的吉他手嘴角都快咧到脑门上了,还有不知道谁被钢砸了脑袋骂句脏话。

以前不觉着,现在看凯文隐约有长开了之势,围观的也是女士居多,后排站了几个男同志,不过一看那时髦的喇叭裤就是真心来听歌的。

“我想听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哪位男士喊了一句,就见一张团起来的五块飞到了铁盒里。

“远哥能弹么?”

“当然!你远哥我人称中华小曲库!”

两人相视一笑便开始了洋洋旋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今天谢谢大家,明天如果还有想听歌的请四点之后再来。”

人群恋恋不舍地散去,我才从演唱会地氛围回过神来,上去一把揪住凯文的耳朵。

“可以啊小子!姐姐转了大半个园子了!”

“不是!姐……姐撒手!我……我不是觉得我这儿这么大动静你一进来就能找着么!”

吉他手不知道什么情况也只能看着我收拾凯文不敢出声。

“姐……姐……我错了等我拿了钱今晚上请你吃好的……”说着他趁我手一松直接跳到吉他手身边,“远哥,今天挣了多少?”

我听到“钱”,便赶忙把头凑了过去。毕竟我也想看看那铁盒子里满满的到底有多少。

“这一百是你的。哥拿八十三。”

“别,远哥,你拿大头!”

远哥长发下颧骨凸出的脸笑出了三道褶:“寒十,我以前在这唱一整天都挣不了三十!这是你应得的,拿着!”

凯文没再推辞,告别了远哥约了明天下午四点老地方,便拉着我走了。

“姐……想吃啥?”

“羊肉串!”

“好!来个一百块钱的!”

“你想撑死我么?话说回来,你昨天也是在那卖唱?”

凯文皱着眉头看着我:“卖唱这俩字……算了……就是昨天去证交所逛完就看见这个公园了。想起小时候最喜欢逛这儿,就进来看看。结果一过桥就瞅见远哥可怜巴巴地在这弹唱……”

“他唱的不好吗?”

“那肯定比我肯定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其实那么多人去听歌,也不只是因为凯文唱的好,关键是……赏心悦目……比起远哥干瘦的脸带给人的苦情感,凯文这种情歌才能唱进人心里。凯文一路跟我讲远哥的故事,我才知道,乔远本来有个乐队,成立时候是朝着魔岩三杰方向努力的。结果半年过去了,连首歌都没写出来就算了,甚至都没个酒吧愿意留他们唱首歌,暖个场什么的,在一个摇滚乐浪潮席卷的年代,这样寂寂无名的小乐队在大城市,要多少,有多少。所以贝斯手找了新工作,鼓手回老家结婚生孩子去了,就剩远哥一个人还坚持自己写歌唱歌,当然只能唱给公园里的大爷大妈和小情侣听了。

“明天还要去证交所?”

“嗯,明天是收网的时候了,如果事情顺利,姐你下周就可以辞职了。”

见他信誓旦旦地说着,我不禁又好奇起来:“你到底准备干嘛?”

“明天晚上早点回来我就告诉你!”

我气呼呼地懒得再搭理他。

“姐,九点了马上开始了!”

我掏出藏了一天的手机一看,确实快九点了,后悔吃了太久的东西,赶忙加快了脚步朝家走去。因为完全不想错过家有仙妻的主题曲失联阵线联盟。

三哥非常体贴的已经给我俩准备好了小板凳。刚好赶上主题曲副歌,还能一起跳一段。今天我已经能做到不顾路过门口那些人的怪异目光了。其实三哥这人处久了我才发现他其实是特爱漂亮,但是心里巨爷们儿而且还温柔体贴的那种,仗义、大方,乐于助人,更像是想通过夸张的装扮朝外人筑起一道鲜明的堡垒,把自己隔离起来。此类判断,绝不是基于他今天给我准备了瓜子……

上了几天班,路线也习惯了,比如几点出门可以错开早高峰,上车往里走,总会有座位这种小窍门,已经牢牢掌握。

一下车就看见辉哥正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朝前走,活像个视察工作的领导干部。老远我就开始喊,可辉哥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意思,直到我走近了才微笑对我道:“小玲来了?”

老干部配上小玲,当真觉得自己应该穿个花棉袄。

“辉哥,您近视?”

“嗯,六百多度。”

原来平时他镇定自若、琢磨不透的眼神……竟然是因为看不清?六百多度不带眼镜的世界应该比我们美好,毕竟模糊产生美。

我突然有个猜测,为何辉哥年纪小小如此老成……

“哎……”

眼瞅着辉哥撞在店前不知谁堆得杂物上,足足三秒钟后,他才说完“哎呀”这两个字,原来所谓的老成,就是反应慢……

“没事吧您?”

“嗯,还好,这里台阶高出一截。回头让人抹平了吧。”

我满脸黑线地站在原地,这……怕是不止六百度,突然有些担心自己平日的午饭……

“石头,把台阶抹平了啊。”我朝着刚从店里出来准备把箱子搬进去的石头喊了声,便尾随辉哥进去了。留下身后脸上写满问号的石头。

“啥?”

于是吃午饭时候我特别小心,夹起的菜必须好好检查下,才放嘴里。

“辉哥,你又把豆角当蒜薹了!都没熟!”爱平喊罢便拿着筷子朝辉哥头上使劲儿敲了下。

“算我求你了,带上眼镜吧!昨天要不是我拦着,你差点把姜当成土豆。”红梅也借机在辉哥头上敲了下,“我觉得你戴上眼镜肯定俊!”

“真的?”辉哥这一句说完我们四个立刻安静了下来。

刚进门的小李也楞在原地。

“所以辉哥,你不带眼镜……就是因为不好看?”我打破沉默试探着问到。

辉哥隔了半晌才咽下嘴里的菜道:“反正看的见,也不影响生活,戴眼镜眼镜会变形,不好看,而且……”

“你们干嘛?”

他的而且没说完,就被其余四人扎扎实实地揍了一顿。

我赶忙护住盆子里的菜,没有加入他们的战斗,自顾自地吃起来,毕竟被雇员群殴的雇主也不容易。

下午三点我又准时领了钱下班朝公园跑去。

这一次围的人更多了,我甚至有点担心凯文会被星探挖去。我挤进人群朝凯文挥了挥手,比了个六,他心领神会得点点头,我又顶着大家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挤了出去,开始悠哉地逛公园。看见不远处跳跃着的旋转木马,一狠心花了两块钱挑了匹带着粉红翎子的汗血宝马,小时候对这东西特别不屑,觉得海盗船才酷,现在老了老了,倒是少女起来……转了一圈不过瘾,于是又交了两块。下来时候似乎有点走不了直线了……被周围一圈儿学龄前儿童鄙视了。

我昂首挺胸地也瞪了小朋友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钓假鱼的摊位吸引了目光,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轻飘飘闪过一个念头,腿脚不听使唤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了,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下,只是我刚一落座,老板就黑着脸过来了,直到我说明不管钓多少,都不要礼物,老板才把鱼竿和桶给我。

所谓的鱼,不过是一些塑料做的假鱼,可我脑子里零星闪过的画面,总有这些劣质塑料的影子。

“小犀牛!快,这个!”那个模糊的身影指挥着我。

“爸爸,我钓不到。”记忆里的小女孩鼻子有些发酸。

“哈哈哈!你是犀牛又不是河马,当然钓不到了!”

那时候我气哄哄地扔下鱼竿转身离去,有个高大的影子,跑了两步,把我扛在肩上道:“宝贝乖,爸爸带你去坐旋转木马。”

“可是我不喜欢,我想去坐海盗船!”

“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旋转木马,哦,对了小犀牛是犀牛不是女孩子,哈哈哈!”

“臭爸爸,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去告诉妈妈你欺负我!”

……

这一个个画面仿佛像是我的经历,可我却又丝毫牵不起一丁点的代入感……

第三十四章 广场舞

像是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也像是为了否定心内的一丁点儿涟漪,我朝正专心数钱的凯文道:“等挣够一千块……我们去游乐场吧!”

凯文点钱的手一停,抬头望着我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突然想开了?”

“你不是喜欢游乐场么。当时也没来得及去几次。”

他似乎有点不太相信,愣了足足五秒才咧开了嘴角:“所以,姐,你是为了我?为了我才舍得花钱的?”

我把头探在他的额头上,摸摸也不烫啊,怎么竟说胡话:“明明是你挣得钱,怎么倒像是我做了好事……”

“下周?”

“下周能挣够么?等我问问辉哥什么时候休息吧。”

“好!我明天一定卖命唱,挣一周的游乐场钱!”

我撸下来一串豆腐串,才想起困扰了好几天的疑问道:“可以告诉我今天收的什么网了吧?”

“那个啊,不着急。”

“啊?”

“总之就是我得下周二再去收网,先给他们尝点儿甜,把网撒大点,才能捞着鱼。”

“你看见我头上的东西了么?”

“姐……我……我害怕……”

“我是说问号!不是反科学的东西!”

他嘿嘿一乐,虽然表达的抽象点,但我还是听懂了。说白了就是行骗,本来我非常不耻他这种装神弄鬼骗老头老太太钱的行为,但是既然是个双赢的事,也似乎没什么好内疚的,虽然说谎是不好的……但是结果是好的就成。

听完凯文的解释,我又根据老人家的心理给他提了几点建议。

“首先这事急不得,对老头老太太,得让他们自己琢磨,自己主动来找你,而且必须得是稳赚不赔的,但凡赔一点他们把你揍一顿也不一定消气。”

说话间就回到家了,今天又是洗澡的日子,虽然凯文每天都在厕所里用盆儿偷偷摸摸冲个水。尽管凯文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每周还是有去趟大澡堂好好洗白白的必要。

只是没想到这次凯文竟比我洗的还慢,坐大厅等了五六分钟,才见到他跟一个大叔聊得火热地走了出来。

“那孙叔,我先走了。您接着等阿姨。”凯文说罢拉着我出了澡堂。

“什么情况?”

“今天人太多了!都找不到淋浴……多亏孙叔让我跟他凑一块。”

“你倒是自来熟……”

“我给你买个吹风机?”他说着在我湿漉漉的头发上拨了拨,“这样容易感冒。”

“没事儿,我今天还听澡堂里搓澡的大姐说照镜子那个地方准备装个吹风机了。”

他放在我头上的手一顿:“我以前一直觉得挣钱不难……”

“结果现在发现都是楼爷给你铺好的路?”

看见他沮丧地点点头,我不敢相信这是之前在院子里侃侃而谈他五岁读圣贤书十五岁弹指挥金的少年。

“楼爷挣了好几十年的钱早就有经验了……哪像我俩人生地不熟,严格算起来,96年我也才七岁,很多这个时代的事情我也整不太懂的。而且你不还没收网么?来了一个星期不到能找到这么多挣钱的营生,你已经很厉害了!”

“姐……我挣了钱给你买个……不对,挣了钱我们重新租个房子,有厨房给你做好吃的,有吹风机有浴室的!”

“真是小孩……”

“你说谁小孩儿呢!”他大手往我头上一摁,我竟完全走不动,只剩下胳膊腿空空挥来挥去,惹得路过的人都抿着嘴笑。

“别闹了,一会儿看剧迟到了。”

“没事片头曲我唱给你听。”

“好了好了,你不是小孩儿,大爷行了吧……”

一路打闹着回去,发现三哥竟然连菊花茶都泡上了。

“天呐三哥!不枉费买了二斤瓜子的我们!”

广告的间隙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们没来之前您一个人跳舞一个人看电视多无聊啊。”

凯文照着我脑门弹了一下,抢走了我手里的虾条道:“姐你这话说的,三哥人这么好,还缺个陪聊的?”

“你别说,还真缺。”三哥笑呵呵地咔嚓着瓜子,“这些住户,刨去那些当旅馆的。要不就是常住家里有孩子的,自己买了个电视,要不就是嫌我娘娘腔,神经病,懒得搭理我,还真没什么人愿意跟我说话。他们更愿意搭理老六那个冰疙瘩。”

我拿着虾条的手一抖,看着三哥笑呵呵地说着这些,真想把凯文嘴撕烂。

“不说我了,妹妹,你舞跳这么好是之前学过吗?”

“哎……这是我姥姥,我妈之前总拉着我跳广场舞练出来的……说什么趁年轻就得锻炼身体……”

“哈哈哈!”凯文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嘲笑我,“这倒是,我国大妈们的广场舞火遍全球!”

“你倒是时刻心系祖国啊……净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等会儿,广场舞是什么?一舞种?”三哥打断我俩问到。

“额……”

突然意识到这个年代还没有对此事进行的专业定义。

“三哥,你见过早晨公园里一块跳舞或者一块练功的大妈们么?

“一块练气功、练剑的倒是见过不少……”

“对,广场舞跟那个差不多,就是一群大妈到广场上一块练舞跳舞。一般都有个热心的大爷大妈领舞拿个音响什么的。”

“哦!我懂了!”三哥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明儿我也去广场上组织个这样的活动去,这是你们家乡的文化么?想出这个的简直是天才!”

突然我里一阵紧张……感觉好像因为我,广场舞时代的到来提前了……

三哥若有所思了半晌,才跳过这个话题:“对了,明天你们不用着急回家,明天周末,前面有节目,所以只播一集。十点多才开始。”

“那简直太好了。我还担心明天我们店里忙,赶不回来呢。”

“你找着工作了?做什么的?小敬是在公园唱歌的我知道,嘎嘎嘎。”

我白了凯文一眼道:“我在一个快餐店里打工,就是卖卖汉堡什么的。”

“麦当劳?”

“不是,是麦肯姆。”

“这个我倒没听过,不过妹子你好歹也是高中毕业,怎么就去当服务员了?这样吧,我哥哥认识人在一个小学里当老师,要不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当老师去多好!”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心里莫名一阵恐慌,想起了自己被辞退的那段儿经历,“我当服务员挺好的,三哥您别为我费心了,我这人不适合教书育人。对了您的粉色衬衣挺好看的,在哪买的?回头我也去买一件。”

“这是我自己做的。”三哥眼神里透着骄傲,我觉得眼前这人真是越发掘,越觉得是个宝藏了。

第三十五章 土豪父子

“当老师挺好的啊,也不累,为什么不答应三哥?”

“就是不想去……我现在也挺好的。”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件事?”

凯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本来想直接说老娘早忘了,可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之前因为既稳定又有寒暑假才选的这个工作,可没放两个假,鹿宇恒就毕业回家了,成天朝我摔门甩脸子,于是寒暑假也没了意义,不过是多了个让我在出租屋里吃完睡睡完吃的契机。现在就更像个笑话了,这么稳定的工作,我都能被开了。只是我也说不清楚巨大的失落感是从哪来,总浮现出以前带着学生办晚会、参加活动的画面,好像……真有点舍不得……似乎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某种使命感已经深入骨髓了……突然想起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回到房间,冻得我一个哆嗦,地下室果然是阴冷。端起脸盆准备把脏衣服洗了,突然发现墙角的一个小凳子,在空荡荡的大房间里,孤单地窝在墙角处。我指着它刚准备问凯文,却发现狭小的窗户上多了一个简陋制作的窗帘,所谓窗帘也不过是一根绳钉在窗户两边,挂着块估摸不到半米的布条,刚好够遮住窗户。我干脆扫视了一眼全屋,还多了个脸盆和暖壶……

“这是?”

“哦,三哥说了,咱可以去他屋里接水。我一想也是,天冷了,总不能一直让你喝凉水,你以前受过寒,也得少用凉水洗漱。”

“那干脆明天再买个电炉子吧,可以煮方便面吃,我现在太想念幸运的味儿了。”

接下来,我又花了半个小时给凯文普及什么是电炉和幸运,因为我所剩不多的关于这个年代的记忆里,这两样东西占了我一大部分童年回忆。快餐店的周末真的忙到飞起,尽管辉哥仁慈地给我们加了菜,但我们还是一直忙到快十点才关门。临走时拿着肯定能买一箱方便面的大票,就开心的一点不累了。

只是好好的休闲之夜甚至没看完曲苑杂坛,就拉着凯文从三哥屋里出来了。

“你这是给他们父子创造机会呢?”

“恩,一看就是他们父子闹矛盾了,得好好聊聊。”我径直往前走着,把门关上希望能让三哥和他爸好好聊聊,“毕竟亲父子哪来的隔夜仇。”

“姐你这话说的,放咱俩身上好像都不合适。”

我回头瞪了他眼,把门带上:“搁我身上不合适,你爸对你还是挺好的,你少不知足。”

凯文赶忙倒了杯热水递我手上:“对不起,我……”

我摆摆手,其实并没把这话放心上:“我妈太要强,当年假装转身走得特别潇洒,连去打小三的念头都没生,只说了句女儿归我,就把离婚办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凯文说这些,但又感觉说了两句好像心里挺舒畅的。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以前你亲爹的事儿……还好奇上次彩姐说的话……那你爷爷奶奶……没说什么?你爸也没争取你的抚养权?”

“那老混蛋就想早点结婚跟他的新欢去国外双宿双栖,追寻他的什么诗和远方。走时候甚至没跟我说,托朋友带了张明信片儿回来,写了他的新地址和电话,我怕我妈看着伤心,直接给撕了。所以留他干嘛?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撕明信片那年我才7岁,那是我为数不多的既能回忆起情景,又能回忆起当时心情的记忆,“我奶奶当时甚至用了一句话就断了我们所有的亲情,‘他儿子是有错,但是你的问题更大,女人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还不是怪你肚子不中用!’”

“不是,这句话我怎么没听懂。”

“就是说我妈生不出儿子呗。”

“生男生女又不是女人决定的!”凯文气愤地差点把脸盆摔了。

“是啊,当时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在门外,从我妈摔门出去那一刻开始,我就再也没把她当成过亲人。后来我妈自己带着我,我们原来住的房子也让我奶奶要回去了。正赶上国企不景气,我妈干脆辞了工作租了个铺子干小卖部……”

那几年,我们吃住都在小卖部里,连床板都没有,两张方桌白天给老头老太太们打麻将,晚上拼一块儿铺上褥子,就是我们的床。小卖部里几乎没有多余能下脚的地方。冬天姥姥来看我们,一边骂一边哭,说自己的小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受这种委屈,可妈妈趴在姥姥怀里一滴眼泪都没掉,她说的那句话我至今还记得“妈,您给的钱我不能要,我也不能搬回家住。我自己瞎眼造的孽,我自己受。”

最后姥姥只得买了个密封性好的煤炉给我们取暖,舅舅过来怕我们中煤气,硬给安了排风扇。姥姥回去那天,妈妈又躲在货架后哭了好久。

我说到这儿,抹了下眼角,不知不觉又湿漉漉的了,随手拿枕巾抹了抹。正因为我自己有经历,所以才特别确定刚才三哥看到他爸时候的那种眼神,肯定不是真的恨,更像是无奈和愧疚。

这么想着我猛地坐起。

“吓我一跳,姐你诈尸呢?”我没理凯文悄悄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很安静,我安心地回到床上舒了口气:“还好,没吵起来。”

凯文侧卧在床上,支着手看着我:“姐,我昨天在澡堂探听到一个秘密。其实……这小区所有的地下室,都被三哥家买下来了……准确点说,是这一片儿所有的地下旅馆,都是他家开的。”

“土豪啊!”

“土豪是很有钱的意思吗?”凯文被我一句感慨整蒙了。

“不对,是豪!一点不土!”我在心里按起计算机来,平均一间一月挣二百,这栋楼有48间地下室。一个月就是9600……

一个小区差不多就10万租金了……

“卧槽!货真价实百万富翁!”

“百万……在这个年代百万富翁很少的吧……”凯文也不禁感慨起来。

我俩趴着算了半天,不禁感叹真人不露相……

“不对啊!他家这么有钱!那三哥怎么来看门了?不该出去花天酒地的么!起码也得像他说的那样开个裁缝店吧?”

“我看他和他爸那个样子,摆明是跟家里闹翻了。”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张叔说这几年好像很少见他爸过来。”

“张叔又是澡堂里认识的?”

“嗯。”

看着凯文这惊人的适应能力,我真是哭笑不得。

我突然有个想法开始在脑子里萌芽壮大。我想帮着缓和他们父子关系。

我跟凯文说了我的想法,他却并不是很赞同。

“这个很难。你看我跟楼爷就知道了。”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偷偷蹲厕所哭了。”

“诶!鹿灵犀,过分了啊!”

“你跟楼爷就是差个台阶,有台阶肯定比谁下的都快!”

凯文指着我张张嘴,估计是没想到反驳的词,过了半天才把手放下来,丧着头道:“反正来一趟啥也没干成,当积德了。”

可话是这么说,实践起来确实有难度,这片儿的老住户很多都住进主城区了,所以只能等凯文再在澡堂巧遇他的澡友了。

某天晚上凯文接我下班回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拎着一堆东西在楼梯口徘徊。

我透过路灯看清了脸,赶忙上前问道:“叔叔不进去么?”

三哥爸爸打量了我们好一会儿,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接着他眼神闪烁起来,把拎着东西的手往后藏了藏。

“那个……你们是三儿的朋友吧?”

我点了点头手戳着凯文,他非常有眼色地去拿沈叔叔手里的东西,

“叔,我帮您提着。”

沈叔叔没好意思再往回缩手,还是递给了凯文,跟在我们身后进了门。

“你们愿意跟三儿做朋友?”

“三哥人特别好,谁会不愿意跟他做朋友呢?”

“哼!你们是不知道他都干过什么……”

“啊?”

“没事……没事……”

听着沈叔叔闪烁其词,估计他口中我们不知道三哥干过的那些事就是他们父子闹翻的原因。

“他……他平时都干点什么,白天……”

“白天我们都没见过他,估计在睡觉……”

“睡个屁!他……”

沈叔叔身体突然猛地颤抖了一下。

“麻烦你们帮我把东西带给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叔叔您别……”

这老先生,走起路来倒健步如飞的,我跟凯文都没拦住。我们把东西拿给三哥的时候,他知道沈叔叔没留什么话,眼神里还有些失望……

第二天我和凯文终于打听好了路线,坐了一个多小时公车,到他曾经记忆中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比没找着人更夸张的是,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大片高粱就是一大片刚收完的玉米杆子……连条正儿八经的路都没有。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卖命挣钱去了。

第三十六章 无名火

“挺冷的今天。”凯文把外套脱下来披我身上。

我用手挡了挡,只是感觉现在的气氛着实有点奇怪,刚才面老板的几句话我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虽然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但就是不太想和凯文有什么亲密的动作。

“小伙子,刚那个不是你媳妇儿吧?”

“倒不是……”

“我就说么,一瞅就比你大!肯定不能是。你长这么俊,大妈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我侄女啊,跟你差不多大……”

“谢谢大妈……那个我姐估计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我出去迎迎她。”

“哦,你姐啊……我就说比你大那么多……”

这句话在我耳边一直绕一直绕,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绕不出去。我跟凯文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披着吧,怪冷的……”

“不用。”我再次把他的手推开,“三哥给做的衣服应该好了,我这会儿去拿。”

我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把凯文远远甩在了后面。

“三哥,我来拿衣服。”

三哥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套装,搭配着银色配饰,远远看去跟秀场的模特一样。

“给!快去穿上让我看看。”

我把凯文晾在原地,回屋去试衣服了。

“怎么?小两口吵架了啊?”

我自顾自回去换好衣服,照了照昨天刚装上的穿衣镜,觉得很满意。

快到1号屋时隐约听见他们还在聊着。

“差着几岁?”

“十岁……”

“那小鹿长得挺显小的,看着你俩也就最多差五岁。不过……十岁……不容易啊。”

“我是觉得没什么,但感觉……”

“肯定不容易,你三哥也有过一段不被世人看好的经历,但是人嘛,总得为自己活着,总活别人眼里多累呀。”

“是,她就是太在乎别人说什么……”

“姑娘下班了?”黄嫂迎面走过来打招呼。我被吓了一跳,回了黄嫂一句,准备进屋。

黄嫂皱着眉头,像是承担了革命接头的重任一样,扯着我胳膊,朝我走近一步,把声音压的极低:“姑娘,别老跟房东混一块,他这有问题。”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谢谢您提醒,但我觉得三哥挺正常的。”我把黄嫂的手从我胳膊上拔下去。

“你这丫头,嫂子能骗你还不成?住这好多年的都说他脑子有问题,成天穿得花里胡哨,扭来扭去的,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啊?我觉得这样挺好啊。您还是少操点儿别人的心吧!对了,您儿子最近成绩上来点儿没?我都没听见黄哥打他了。”

“切,你这姑娘,我不是好心提醒你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黄嫂生气地甩着手回屋,门关得响彻全楼。

“快进来吧妹妹!”

三哥看着我笑得睫毛都颤:“谁说小鹿总听别人的,这不挺好的么?”

“啊?”

“没事,没事……姐,你穿这个真好看!”凯文站起来绕着我看了一圈。

虽然知道他这话是为了硬转话题,但我还是美美地转了一圈。

粉色的褂子下摆,流苏飘起,搭着丹宁小脚牛仔裤,像极了二十年后的潮牌。

“不枉费我废了块好料子,这穿着跟模特一样!人瘦就是好。”

“可拉到吧!她那肉都藏的严严实实的,她瘦?呵呵呵。”

“滚!”我上去就是一顿揍。

“等等!小敬你怎么知道她肉藏哪了?尽然是藏着的,你怎么看见的?是不是……偷看人家洗澡了?”

凯文竖起三个手指头,一本正经地道:“天地良心!绝对没偷看!”

还没揍过瘾的我,又磨刀霍霍向猪羊。

从三哥那挑了几个样板后,我才拎着凯文走了出来。

“你说……”我看着凯文,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关于三哥的猜想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是想说三哥的取向吧。”

“你在我脑子里放了探测仪么?”

凯文来回拨着我的头发,嘴角高高扬起道:“你猜?要不扒开脑子看看?”

我把他手打掉,顺道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说正事!”

他揉着头一脸委屈:“你说三哥的取向啊?那天给你量尺寸时候不是说了么,他不喜欢女的。”

“那句不是开玩笑么?”

“谁知道呢。”

我脑袋里开始疯狂闪过各种看过的相关内容,没有腐女的兴奋,更多的感觉是……担忧。

“不生气了?”

“谁刚才生气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对于今天晚上自己的反应,我辗转反侧了一夜,也没想通,总感觉那种想法到脑壳了亟待冲出,但是总差点什么。一夜翻腾的结果就是早上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完全不想去上班,可是这个年代,不知道辉哥有没有大哥大……想起辉哥昨天梳起的大背头,感觉他怎么也该是腰别bb机,手捧大哥大的主。抓了抓头发,硬爬起来,坚强地迎接生活。照了照镜子,黑眼圈几乎快耷拉到嘴上了,真是打击积极性。

“六哥早!”

六哥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我打着哈气从他身边走过。

“你等下。”

“啊?”

“水电费交下。”

我楞楞地站在原地算了算日子,顶多三个星期,绝对不到一个月,刚要开口,老六倒是反常地先说话了:“你们住进来不到一个月,但是今天是收水电费的日子,数字是从你们住进来那天开始算的,不用担心我坑你。水电费,公共区域维护费,一共10块,公共区域维护费一季度交一次。”

我从兜里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出的两张五块,恋恋不舍地递给六哥,像是亲手送了自己的孩子上刑场。

看着六哥连查都没查就把钱一团塞进了抽屉,又像没见着我这人一样接着在纸上涂涂画画了。果然这两兄弟除了样貌像,气质脾气也差太多了……想起上次沈老先生也没问我们关于六哥的事,估计是跟六哥关系还行。就是挺好奇为什么他拉着我们问三哥的生活起居,直接问六哥不就行了么!

我这么想着眼睛不自觉瞟了眼六哥,结果刚好撞到他目光上,那眼神就像在问我“还有事?”吓得我一个激灵,赶忙跑走了。

“姐,咱俩最近也攒了些钱,你看,是不是换个地方住?”

我把钱铺在床上一张张展平,生怕少查一张。

“且不说咱这点儿钱够不够,关键是我舍不得三哥呀。”

“我看你是舍不得三哥的彩电……”

我抽出张五十的在凯文脑袋上用力拍了下道:“聪明死你!你的零花钱!”

“姐……”他瞪着手里的大钞眉头紧锁,“钱大部分都是我挣得,您才给这点儿?还一副赏我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嫌少还我!”

“别!”凯文迅速把钱揣进裤兜。

“要不咱攒攒钱买个交通工具吧,省得挤公车了……自行车?上班有点远,不合适……汽车……买不起。”

“摩托车吧,我看大街上好多人开这。”

“对!就摩托车!”

想起妈妈小时候开了张小木兰送我上学的样子,突然很想她。

虽然和记好了买什么,可是一向三哥打听,摩托车起码得一两万,瞬间信心又被打击了。不过想起马上到来的游乐场之旅,我们又期待起来。

工作日的游乐场,项目简直任君选择。就连买冰激凌也排了不到五分钟。一上午项目就被我俩完成了一小半,秉着不浪费联票的原则,我们决定稍作休整下午接着玩。于是找了一个小吃店,开始挥金如土……

“再买根烤肠吧……”

“你吃完再买!”

我俩边吃边打的热闹,感觉头顶的大伞都快撑不住了。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就跟那边那小姑娘似的。”我指着远处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乐呵起来,因为她简直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从我家相册里走出来的。

“真可爱,姐你小时候长这么好看啊!”

“那必须,我小时候就跟她一样样的,小花格子裙一穿,特招人待见。我看她跟我小时候时候照片也挺像,估计也就六七岁。你看那裙子我也有件差不多的,至今还在家里被我妈当宝贝似的压箱底呢!”

凯文看着小姑娘也乐起来:“你别说,跟你长得还真像。姐……等会儿……你应该小时候没来过这儿吧?”

第三十七章 失去的童年

凯文的话刚出口,就见一个感觉有点熟悉但在记忆里一直很模糊的身影朝小女孩儿走去。

“小犀牛,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我心訇然裂开……拉起凯文就朝反方向跑去……跑出了小吃街区才停下……

“你别告诉我那真是你……”

我喘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回答,只得拼命点点头。

“我也是服了您了,自己来没来过这儿不知道么?刚才多危险!刚才她要是再往前走两米,你就悲剧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不知道……”

“一会儿再慢慢解释,咱得接着跑……”

说罢指了指左后方蹦蹦跳跳拉着爸爸手过来的小灵犀,拉起我接着往c区方向跑。

直到跑进c区,我们才放松下来找了个长椅坐着。

我足足喘了五分钟,脑子里的一片空白才慢慢有了些波动。

“我真的不记得了,这会儿模糊能想起来点自己确实来过将军山游乐场,但我小时候就来过一次,来了多久来干嘛了,统统不记得了,你说奇不奇怪。照理说我七岁了也该记事儿了,怎么就是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呢!”

我非常郁闷地拍着大腿,谁知这一拍还真有用。

“咱还得跑……”

“啥?”

“我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坐海盗船……”我指着正前方的海盗船,却发现小时候的我就是那么默契地正从东南角向这边走来,于是俩人二话不说只能狂奔。

边跑边回忆,哪才是安全地带,最后选定了摩天轮,因为在天上能安全半个小时,而且我模糊记得一点,牛运昌恐高。

终于可以休整一下了,我也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记得。

“你这可能是选择性遗忘症或者是阶段性遗忘症。”

我愣愣地看着凯文,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他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看过电视剧还搞不清情况么?你记得你7岁时候发生的事情么?”

我仔细回忆了下,我七岁,一年级到二年级期间,我拿了两个学期三好学生……50米跑了9秒……立定跳远跳了一米四……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班主任叫周海燕……

“记得挺多的。”

“那你爸的事你记得多少?”

“记得……”我努力回想,却发现一切都是模糊的,模糊的脸,模糊的事情,甚至零星有的记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梦里。

我眼皮禁不住开始打颤。

“我不记得了……”我抬起头看着凯文,眼睛止不住闪烁,“我……我想下去看看……”

凯文沉默了半晌才轻轻说道:“好。”

下了摩天轮,我脚步有些沉重,每一步都迈得特别犹豫。

“姐,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你别冲动,别往上冲,我想办法把小灵犀支走。”

凯文消失了一会儿,就看见不远处的小灵犀朝一个大人偶走了过去。剩下那个人坐在长椅上,举着我最爱吃的棉花糖,笑得一脸慈祥。

我深吸一口气,朝他边上的椅子挪去。他就坐在那里,离我只有一米的距离,可我却不敢扭头看他的脸。

“姑娘,等人么?”这个声音……

我扭头望着他,看见他眼角和嘴角上扬的弧度,眼角的笑纹,微卷的头发……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我短短地回了个“嗯。”

他指着远处,开心地道:“你看,那是我女儿,可爱吧!我觉得你长得跟我女儿有点像,要是以后我闺女长大了能比你更好看点就好了。”

“不可能了。”

“你说什么?”他眯着弯弯的眼睛看着我。

“没什么。您自己带着孩子来的?”

“嗯,过会儿她妈妈来接她……”他说到这,眼逐渐展平,“姑娘你爸爸对你好么?”

我手指刮着长椅,身长一阵阵发麻。

“不记得了,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扔下我跟我妈跑了。”

我看到了他的身体一瞬间僵硬起来,没有再掩饰什么。

“姑娘……我明天就要离开我女儿了。我看到你特别亲切……不知道为什么,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她。”

“我不爱我太太了,这样围城一样的婚姻,我过够了……”

“你以为自己平时会写点小文章意境就不一样了么?婚姻对你来说是儿戏么?那是责任!”

“你怎么知道我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你刚才提到过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怀疑地望着我,看着远处跳动的小身影,接着道:“我很爱我的女儿,可是我不爱她妈妈了。跟她妈妈在一起生活,索然无味……”

“呵呵,你厉害……”

“什么?”

“你接着说,所以呢?所以你要去找寻你真正爱的人了?”

“对……你来了?”他说着抬头看向朝这边走来的人,我赶忙侧过身去,防止她看到我的脸。

走来的正是我的妈妈,三十出头,依然气质非凡,百米外都能感受到她的气场。

“跟她说了么?”妈妈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却中间隔着能容下两个人的位置。见他没吱声,妈妈接着说道,“有本事跟我离婚,怎么没本事跟你女儿说呢?”

“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妈妈冷哼一声道:“合适的机会?明天你就滚去荷兰了,今天不说,你等着走了再说么?”

“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都不想看见你!”妈妈冷冷道。

“我懒得理你,我去喊领小犀牛过来,你快带她回家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身旁的妈妈声嘶力竭地喊了声:“牛运昌,你混蛋!”

路人都侧目来看,尽管我想过去安慰下妈妈,哪怕抱下她……又哪怕握着她的手……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凯文拉走了。

“差一点还好我反应快。”凯文大口喘着粗气,我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凯文没把我拉远,只是停在安全的距离外,依然可以隐约听到我父母的争执以及我的哭声。

“你把孩子吓哭了!”

“真爱你女儿,你倒是带着她走啊!”

“我说了我安顿好了就会回来接她!”

“你放屁!你会回来接孩子?我岳绮丽三个字倒着写!”

我听着这段对话,不禁有点想笑。

我妈说的对,他的确没有再回来过。

“走吧……”

“不再待会么?”凯文在身后跟着我,默默向前走着。

“我好像想起来了,之后发生的事,我都记得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钓假鱼的地方……心里那一道防线被瞬间击破。

“凯文,我想哭。”

他胡乱擦了擦汗,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我抱着一只肥大的人偶熊,放生痛哭。

所有的事我全部想起来了……我想起妈妈如何在那个人走的当天哭得瘫倒在地,也知道姥姥死后,妈妈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拉扯我长大……一个女人,在外人面前永远高傲地昂着头,背后的辛酸,只有我知道。可是关于那个人,我不恨了……只是单单的因为,恨了二十年,我累了。

干脆就当他死了吧,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让我心里舒服了许多,觉得对我很好的爸爸英年早逝,貌似没那么让人心痛了。

第三十八章 病

几天没休息好,加上去游乐场受了刺激,多重的加压下,我终于卧床不起了。

“398,你厉害了。”

我头晕晕的有点听不清楚凯文在说什么,全身上下骨头像被锤碎了。想努力睁开眼睛,眼皮却酸疼地不听使唤。胳膊上被凉凉的东西略过,憋闷地痛缓解了些,喉咙火燎地说不出话来,只得再次进入了梦乡。胡梦春秋了不知多久,尝试着恢复了意识,感觉身上的疼痛缓解了很多,被子已经被汗全部浸湿了。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发现凯文正举着我的胳膊,用毛巾轻轻擦拭着,清凉感逐渐渗透,很舒服。稍微转了下头,脑门上的毛巾就掉了下来。

“可算醒了,再不睁眼,我都准备去诊所喊医生过来了。”

他说着手里的动作没停,把温度计递给我,又塞了一根吸管在我嘴里。

“快喝点水,嘴片都裂了。”

我吸了两口,喉咙的灼热感明显减退。他瞪着我摆出一副看不听话孩子的表情:“再喝几口,睡了一天了。”

“三十八度五,看来还是睡觉最管用。工作辞了吧,每天八点起床对你来说果然还是太折磨。”

“瞎说,我哪有那么脆弱。”说出这句话的声音跟唐老鸭一样。

他把毛巾又湿了下,搭在我的头上道:“少说话!”

“接着睡吧,我明天开始就不在公园唱歌了,有个酒吧的老板让我跟远哥去给他驻唱。”

“真好奇九十年代的酒吧是什么样。”

“少说话!”

我抿起嘴紧紧闭上。他涮了涮毛巾,又耐心地给我擦起胳膊来。

“伸腿吧,刚才你睡着我也不好……不方便……”

我把睡裤的腿捋了捋,乖乖地把腿伸出去。

小时候生病,妈妈也是这样帮我降温的。

“三哥说,这样擦擦身上退烧比较快,来,再喝点水接着睡。”

“好想看电视……”

凯文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我:“我一会儿要出去趟给你挣钱买摩托买电视,你乖乖把药吃了接着睡会儿。”

“好,不想换房子,想买电视。”

“好,听话!怎么跟小孩一样。”

是啊,我怎么跟小孩一样,我是烧傻了么……

“我准备今天改变下方式,先收钱再选股,杜绝一些赖皮的老头老太太赖账,也能多挣点。”

“你挣得已经够多了,是别人好几个月的工资。”

“但是不够啊,要给你买电视呢。”

他说罢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又涮了涮毛巾帮我降着温。药效来的很快。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就剩半个了。发了会儿呆,自己量了量体温,三十八度,照我这个复原能力明天早上应该就能上班了。

正想着凯文就回来了。“醒了?”

我伸了个懒腰朝他点点头,并指了指刚才扔在桌子上的毛巾,他立刻会意洗了洗手帮我重新湿了毛巾放在脑门上。

“姐,我帮你把工作辞了。”

“什么?”我猛地一惊,手撑着床费力地坐起来,“你!”伸出的手刚好接住了掉落的毛巾。

“您一天十几二十的工资,我实在看不上,费那个劲儿不如去证交所给我当托儿。”

我把手里的毛巾用力像他砸去。

“看您这样,烧退了吧?”

“退个屁,被你气得更上火了!”

“你先别生气,你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我朝他身后望去,发现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箱子。

“幸运?”

我小时候一生病,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吃不下,除了妈妈煮给我的幸运方便面……

“等我一会儿,我去三哥那煮。”

我靠在枕头上,感觉刚才的怒气好像消化了点儿……只是生病实在让人脆弱,连带着情感也敏感起来,吃着吃着幸运……我哭了……边哭边吃了足足半块面,两天没吃东西的胃胀的难受……

“我想任性一回。”我扯了扯被单,让凯文递给我个镜子。

“能看到你任性我很荣幸。”

“我任性一回,你不要怪我,我可以允许你任性回来。”

“好,那我先攒着,你说吧准备怎么个任性法?”

“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一万两千多吧。”

“我们去买辆二手摩托吧。我想出去兜兜风。”

“呦,不暗搓搓当万元户了?”

我望了望窗外,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想花个大钱,爽一把,反正你那么会挣,我花完你应该很快就会挣回来。”

“看来卧床养了三天,脑袋都灵光了。”

我困意又上来了,懒得理凯文。

“姐,下周一,带你去买车。你再好好休息两天。”

早上睁开眼,凯文就不见人了。我感觉身体轻盈了很多,就下床准备溜达溜达,在床上躺久了,猛一下床差点直接脸朝下栽地上。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才去洗漱,感觉牙上都长青苔了。嘴里一股死而复生的味。抬头照了下镜子,嘴上全是硬的翘皮,像是从撒哈拉回来的。拎了拎暖瓶,里面是满水,架子上的毛巾也是洗干净的。用温水敷了敷嘴片,舒服了些,但是胃里开始抗议了。

发现屋里的桌子上放着几包幸运还有个小锅,锅底压着张字条。

“找三哥借火”

我灌了一杯水下去,便摇摇晃晃拎着锅去找三哥了,敲了敲门,发现三哥没有动静,刚准备走,迎上刚回来的六哥,饥饿感让我多了些勇气。

“六哥,我想借火煮个方便面。”

“嗯。”

六哥应下来,便把三哥房间的门打开,从里面拎了个电炉子出来摆地上。

“六哥,您住楼上么?”

“嗯。”

“您身上的衣服也是三哥做的吧?您比三哥小几岁?”

气氛实在尴尬,我不得不找些话题聊着,但是问题抛出去,却不见有个响。

“六哥那……”

“好了。”啪嗒,他把缸子举到我脸前,搪瓷边还刺啦带响。

我道了声谢就慌忙回屋了。

索性打开凯文的电脑,看他之前下载好的电视剧,不得不说我非常敬佩凯文的筹谋能力,在来之前竟然准备了一硬盘的电视剧。

想到这里,突然心里空落落的,看了不到两集,就起身去院子里溜达着等凯文了。

可小区里只有石桌子石凳子和长椅,一丁点儿健身器材都没有,我只得百无聊赖地在湖边打水漂。湖对案出现的身影看着有点熟悉,拎着一大兜***,走近了才发现果然是认识的 。

“沈叔叔!”

我朝他挥挥手,他像看到救星一样朝我走来。

“见到你太好了!”

“啊?”我还没整明白,一大兜东西就移到了我手上。

“我老伴非让我过来……帮个忙姑娘,给他。”沈叔叔变扭地说着。

我把手里沉甸甸的东西丢在地上,说道:“您既然来了,自己给呗。”

“算了,我晚上还有事,现在……现在老六在?”

看着老先生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还是横了横心问下去。

“您跟老六也……?”

“算……算是吧。”沈叔叔望着远处单元楼的方向,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着担忧“他……老三还好么?情绪有没有什么不对?”

“没有啊,三哥看着挺开心的。”

“我三个儿子,属他最不让我省心……姑娘谢谢你,我先走了。”

我刚准备拉住沈叔叔,他却健步如飞地留给我一个远去的背影。

只得提起一口气,拎着这堆东西找个长椅坐着等凯文了。

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看着来往的老人和孩子,嘴里不自觉都哼上了小曲,果然发呆也是件幸福的事,在阴暗的环境里待久了,感觉人都长毛了,干脆从坐着晒太阳,变成躺在长椅上。不在乎别人投来奇怪地眼光,尽情地享受秋日午后的太阳。迷迷糊糊地看见远方有个身影,特别像凯文,刚想叫着他,突然想干脆给他个惊喜,于是我找了棵就近的树躲了起来,准备时机恰当就给他个惊吓。

只见他慢悠悠地沿着湖边朝我的方向走来,眼看着越走越近,我做好了跳出去的准备,怎料他突然一屁股坐在湖边,不再向前,我气愤地从树后面出来,刚准备去当面给他惊喜,却看见他后背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隐约听到像是“对不起……”的忏悔,眼见着他颤抖更加剧烈的后背……

我停下来脚步退回了树后,等待着他静静发泄自己的情绪。不过还是个孩子,这一个月多来,他表现地过于平静,我倒真担心他憋出病来……

阳光西斜,我坐在树后,陪着湖边的他发呆。

他看了眼时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也站了起来,擦了擦眼角风干的泪痕,调整好情绪朝他走去。

“蹲这儿干啥呢!”我用尽全力跳起拍了下他的肩膀。

“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说出来遛个弯,就看见你蹲湖边,就过来找你了。”

“哦,那我陪你遛吧。”

“不用了,你看!”我把沈叔叔给的一大兜东西递给他,“这是沈叔叔给三哥的,这么沉,遛不成了,回去吧。”

他点点头,依然用他灿烂的笑容迎接着我。

第三十九章 关于某些词汇的意义

今天,凯文终于找到了一位知情人士,并在答应请这位知情人士吃顿饭后,以求得到三哥和沈叔叔之间矛盾的秘密。而这位知情人士没有任何悬念的,又是在澡堂里搓背认识的。

“周叔,您说您知道沈三山跟他爸之间的事,是真的吗?”

“那是!这块儿除了我以前跟他老子一个厂的,没人知道了!”周叔抬着水烟筒,吐了个圆润的烟圈,“我跟他爹以前都是钢厂的,结果十几年前吧,那时候好多人下海,他就跟人家一块去了s市,几年后回来,就买了我们这小区好几家的地下室,好几套房子,开宾馆,往外租房子,那时候谁懂这个啊,结果他越买越多,听说他另外俩儿子一直在京城做大事儿呢,去年才回来,挣了不少家产。所以你看,人家现在就住大别野了。”

“您是说别墅吧?”

周叔脸上的皱纹抖了下,尴尬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儿子跟沈三山是小学同学,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只是人家沈德才搬了大别墅之后,都不认我们这群老邻居了,估计怕我们知道他儿子的事,嫌丢人。不然就他那性格,早就回来跟我们显摆自己那些个臭钱了。”

“丢人?”

“这还得从十年前我们参加他儿子婚礼说起,那时候三山还是个英俊大小伙子呢!按说这结婚,多让人高兴的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周叔看我们听得聚精会神,故意停下来让服务员加了瓶二锅头。

“这孩子婚礼迎宾时候,都是他大哥二哥在边上搀着的,像是被谁揍了一顿,半死不活、鼻青脸肿的,新娘笑得跟花一样,他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后来我才听我儿子跟我说,他们朋友之间都在传,说这个沈三山是个流氓!变态!”

“什么?胡说八道!”我没忍住,猛地站了起来,被凯文一把摁了回去。

“怎么是胡说呢!他媳妇结婚不到一年就跟人跑了,还带走他家十万块钱,你想啊,十年前十万块钱,什么概念!他家再有钱也禁不住啊,要不他一有钱人家少爷怎么能来收租呢!”

“不是周叔,这跟流氓变态有什么关系?顶多算是个婚姻不幸。”

周叔听到这句像触霉头了一般,嫌弃地撇着嘴,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说道:“他老婆跟人跑据说是因为他不能那个……”

“哪个?”我好奇地把头探过去。

凯文扯着我的领子把我拉回来:“夫妻之间的事。”

我尴尬地把头低下,继续听周叔说:“他不行,那他媳妇肯定跑呀!关键是听说他……他喜欢男人!心理变态!”

“诶,我说怎么喜欢男人就心里变态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喜欢男人是要判刑的!”

“老先生您没事儿吧?自己编的法律么?”

我俩的分贝逐渐提高,凯文看不下去买了单,拉着我出了餐馆。

“你这么一生气,六哥的事没问成吧!”

凯文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更生气了,转身回了家,把凯文锁在了门外。

“姐,你这人怎么不禁逗呢。”他尾音还没落,已经自己拿钥匙开门进来了。

我自打刚才听见周叔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喜欢同性就是变态了呢?想起二十年后的世界好像并没有改善太多,我更加生气了。三哥与沈叔叔关系不好的原因,也呼之欲出了。

“啪嗒”一团纸丢在了我头上,转头看见他笑得跟大傻子一样。

“姐,我晚上要去酒吧,你自己在家看会电视剧吧,你晚上接着追宰相刘罗锅,别……别表现出来。”

我明白凯文的意思,只是我始终心里还是忍不住对三哥抱有同情,毕竟这要是二十年后至少还会有人为他发声,为他争取权利,但现在,他只能默默自己承受。

直到三哥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这一晃神的功夫片尾曲都响起来了。

“有心事啊?”

“嗯……没有没有……”

三哥盯着我,一动不动,盯得我心里发毛,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他突然扬起嘴角,像看透了一切般:“我就知道!你肯定静不下心来。你放心,小敬出去唱歌,是为了给你挣钱,肯定不是出去乱来了!”

“啊?”

“在三哥这儿不用藏着掖着。”

“不是……我们就是姐弟……三哥你别瞎说……”

三哥依然捂着嘴偷笑着:“好好,你说是姐弟,就是姐弟。”

误会就误会吧,总算没露出马脚,看着三哥依然灿烂的笑容,我打算下次找沈叔叔谈谈。

“来,我给你倒杯水。”三哥拎起暖瓶朝我走来。

我心不在焉地把杯子递给他。

“好了,给你。”

“好。啊!啊!烫!”没留神水温太高,拿着茶缸的手一歪,好巧不巧,滚烫的热水正正浇在了三哥手上。

为了不扔了暖水瓶,三哥还坚持到放好暖水瓶才去冲水。

“姑娘,你可真行,刚开的水!肉都烫熟了,闻见味儿没?”

我内疚地站在原地,心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慌忙跑回屋里拿了牙膏递给三哥。

看着三哥手上的一大片红,心里别提多难过了,鼻子一阵阵发酸。

“哎呦呦……你这眼圈咋红了?三哥正嫌自己不够白呢,没准儿烫一下还能长点嫩皮出来。”

三哥均匀地在手上抹着牙膏,完全没有怪我的意思,让我心里更加坚定,今后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三哥这边。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见三哥手上起了很多水泡,梦见有人指着三哥的脊梁骨骂他变态,梦见沈叔叔和三哥吵架……

这一梦醒来,旁边的床已经空了。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旁边的床也是空的,为了一辆车,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

早饭,不对,午饭……想了想还是拿起了一包幸运朝前台走去。

“六哥……借炉……”

“啪”六哥把炉子拍在桌子上,都没抬头看我一眼。

“谢……谢谢六哥……”

插上电炉,不过一会儿缸子里就咕噜起来。看着面条在缸子里快乐地翻滚着,我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六哥依旧坐在前台后面,进行着他每天都在进行的例行动作。我真有点好奇他在干嘛,偷偷往前挪了一小步,就看到六哥正拿着一根铅笔,在纸上图图画画的。我又往前走了一小步,看见六哥的右手上有几个水泡。

“六哥,你的手怎么了?”我趁着问话的功夫,又凑上前一步。

结果六哥的手猝不及防按在了纸上,还扬起半张脸给了我个白眼。

我只得灰溜溜地指了指缸子,嘴里念叨着:“好了……面好了……谢谢六哥,我……我回去了。”

虽然没看清楚画的全貌,但是露出的火炬还有几个尖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自由女神像。

可是六哥画这个干吗?而且画就画吧,还不给人看……

懒得想这些费脑子的事,还不如决定晚上去哪请我的小伙伴们吃顿饭,于是我低下头继续吸溜我的面,懒得再转脑子。

第四十章 他和他

“干杯!”

“cheers!”

“小玲,你这是说的啥?你家方言么?”

我看着满脸疑惑的爱平,摇摇头,骄傲地告诉她:“这是英语。”

石头瞪圆了眼睛又羡慕又惊奇:“玲姐真厉害,都会说英语!”

“对啊!我就在电视上看见过外国人!”

毕业这么久,我不过是小学英语水平,竟被这么夸奖,非常地受之有愧。

我看着这些人,依旧还是我初次见到的模样。而我们不过才认识一个月,他们已经把我当自己人看待了。

“辉哥,以后你把优惠券印出来,每次客人来点餐,你给他们一张,以后保准儿都是回头客。”

辉哥看着我,脸上难得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天真笑容。

大家聊得尽兴,一转头,发现凯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

回去路上,凯文盯着我打量了好久:“姐,我发现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啊?”

“嗯……这个倒是跟以前一样……”

我照着他的后背就捶了一拳。

“就是……比以前看起来自信了很多。”

“是吗?我以前什么样子?”我有点怀疑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以前啊……只能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吧。”

“我呸!”刚准备再对他一顿暴击,叽扭的公车开门声响起,他“嗖”一下便窜了上去。碍于售票员大姐一路高喊着:“往里走啊,里面儿空!”

我一路也没来得及下手。

刚到家,凯文就嘴角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干嘛?这表情怪吓人的。”我瞪着他,他嘴角的弧度得我想给他把脸抹平。

“啪”他甩出一摞钱扔在床上,然后又从床下掏出了我们藏钱的箱子,里三层外三层把之前的钱拿出来。我激动地开始查,一百两百三百……两万……

“你……你这是……抢银行了?这别人得挣一年!”

“错!”他骄傲地摸了一把铺在床上的钞票道,“可能是一辈子。”

我团起一张五十的就砸在了他脸上。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怕是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辆摩托车。

“后天买车去?”

我点点头,无比期待周末的到来。

第二天果然心宽地一觉醒来下午两点。寻摸着总吃方便面也不是个事,于是准备出去买一箱小虎队存着,还能集个卡,毕竟干脆面是干脆面,方便面是方便面。溜达着出门,发现六哥依然在自己桌上写写画画的,我装作不经意地从旁边走过打了个招呼,然后把他手下的画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没看错,这画有点像帝国大厦……

因为当年对《绯闻少女》的莫名执着,让我对帝国大厦的样子了然于胸。

自由女神像……帝国大厦……米国……

果然这个年代有文化的人都有个米国梦。没再多想,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袭来,我快步奔向街口的刀削面张。三哥对于我落了两集的宰相刘罗锅却能把情节对上这个事,很是赞赏,于是拿出私藏的碧螺春来,说要让我尝点好东西。

“妹妹,你自己倒水啊,那天被你烫怕了。”

想起前天对三哥造成的伤害深感愧疚,赶忙上前自己接过壶,眼睛扫过三哥手上的几个水泡,内疚地恨不得给三哥做牛做马。水泡……我感觉自己可能脑子被闪电劈了,一阵阵发懵。

“三……三哥……我能看看……看看你的手么……”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内疚地都结巴了。”三哥把手伸出来,微笑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在安抚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但我此时只觉得头皮发麻,“我之前抹了烫伤膏,现在基本没事了,你看好多了。”

我盯着三哥的右手出神,那几个水泡的位置……一模一样……一二三四,两个大的两个小的……

“三哥……您知道么?六哥的手好像……好像也烫着了……”

“是么?”三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难道是我们兄弟有心灵感应?”

“您……您没看见他手上的水泡?”

“没啊,我们很少见面的,他白班我夜班,下班都是倒头睡,基本不交流的。”

我后脊背一阵发凉,踉跄了几步闪到门口,僵硬地扯起一个笑容道:“三……三哥,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茶。”

“?电视剧还没看完呢怎么……”

三哥在我身后说着什么,我完全听不到,脑袋里的猜想快把我折磨疯了。怪不得关于三哥家庭的讲述里只提到了他的两个哥哥,怪不得沈叔叔从来不提六哥……在屋里来回走着,感觉有些上不来气,可想出去找凯文,却发现从来没问过他在哪个酒吧驻唱……躺在床上,想睡……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上院子里郁闷去。结果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院子里乌漆嘛黑的,连个人都没有,只好走到外面的烧烤摊上,点了五串羊肉串,喝着北宾洋等凯文。

羊肉串很快被我消灭干净了,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下,我又要了一盘螺蛳……

慢慢悠悠地吃到最后一个螺蛳,凯文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看见他立刻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角。

“姑娘,结账啊!”

凯文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以为我只是因为没带钱才流落至此。

可回到家后,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他也感觉很不可思议。

“那照你说,水泡的位置一模一样,数量也差不多?”

“几个记不清了,但是感觉差不多。”我手心全是汗,又灌了一瓶汽水下去,还是紧张的要命。

“那可能是……闹鬼了……”凯文说着脸上一副阴森森的表情,看得我毛骨悚然。

“别瞎说!三哥六哥都冒热气的!”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凯文耸耸肩,有点遗憾地道,“精神疾病。”

“你是说精神分裂?”

我跟凯文一人一句地分析着三哥和六哥的情况。两个人确实没有同时出现过,两个人除了眼神不一样,发型不一样,但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刚开始我们以为是双生子,可现在才发觉,即使是双生子,也未免长的太一致。就算长得一致,大概估摸了下六哥乱鸡窝的头发和三哥油光发亮的头发,长度似乎也一样。

这里的租客都是早出晚归,就连周末也不肯放过挣钱加班的打工一族,没有人发现这个事情也正常,要不是这次我浇了三哥一手滚水,应该我也不会发现,因为他俩给人的感觉差别太大了。

“不害怕了?”

我摇摇头,因为如果这种猜想成立的话,我心里难受地都快哭出来了,更加心疼三哥了……

“等我明天去堵堵沈叔,或者问问认识他的人,能不能找到他吧,问问才清楚。”

“但是你还是小心,毕竟我看影视剧,这种什么精神分裂还是有危险的……”

我点了点头,心情异常沉重……如果真的是……该怎么办……三哥已经够难的了,他的未来该怎么办。

第四十一章 三哥的故事

堵到沈叔叔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远远地就看见他从车里下来,抱了一箱苹果。

“姑娘你拿两个吧,长泰苹果,你在市场上都买不到真的。你阿姨非让我给那混小子拿点。”

“不用了沈叔,我不爱吃苹果,您先坐这,我有话问您。”

我请沈叔坐在石凳子上,组织了很久语言,才开口道:“三哥的病……是精神分裂症对吗?”

老人家的身体一下绷直,让我更加坚信了这个答案。

见他不回答,我接着问道:“是因为什么?遗传还是受了刺激?”

“不是遗传……”沈叔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上。

我见撬开了沈叔叔的嘴,于是接着问道:“那是受了什么刺激?跟他是gay……不对,跟他喜欢男人有关吗?”

“你……你怎么知道?”

我把听到的八卦和自己的猜测结合起来,告诉沈叔,沈叔听着,一直到烟烧完才碾灭它。

他吐出口眼圈,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眼,泛着微黄,被经久岁月雕琢的眼周包围,他缓缓张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为什么愿意和三山做朋友?你有什么别的目的?”

“啊?”我惊讶地看着他,一时语塞,只好起身,“对不起,打扰了。”

刚要走,却被老人家抓住衣角,身后颤抖的声音许久才缓缓响起:“对不起姑娘……是我……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听到这个声音,略有于心不忍,于是坐回来同样毫不留情地盯着他。沈叔叔这时才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来。

“其实这不是精神分裂,而是多重人格障碍……准确的说,米国佬叫它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沈三山从中学开始就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十几岁的时候,别人都在琢磨怎么去国企上班,沈叔叔有远见,觉得国企没前途,想让三哥跟着自己做生意。结果三哥中学一毕业,哪条路也没选,去学画画了……

那时候画画还连个兴趣班都不算,很多人觉得他不务正业,但是三哥不一样,他就喜欢画画,而且不想管别人的眼光,而他也不像其他学画画的人一样,想考美院,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色彩搭配。

可在这个老师的画室不过待了半年,就出了问题,三哥没忍住,跟一个长得俊俏的小伙子表白了,这小伙子二话没说,把三哥揍了一顿,这孩子怕说出去这个事丢人,就只把事情告诉了老师,还威胁说如果老师不开除三哥,就把报警让三哥蹲监狱。最后老师实在没办法就把三哥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是个美院毕业的老师,还留过洋,介绍的时候也没说别的,就说这孩子是个好苗子,虽然起步比较晚,但是天赋好。这位留过洋的刘老师,一下就应下来,观察了两个星期,确实发现孺子可教,因此就让三哥在他的画室安顿下来了。

沈叔叔反对三哥走这条路,可沈伯母不以为然,觉得齐白石也是画画的还不是受人敬仰,他儿子肯定也能出息。

这一学就是三年,管卓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俩一见如故,一块儿上下课,一块儿出去玩。三哥一转眼长成了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眉目清秀还有几分贵气,就算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也不禁会感慨下,男大十八变,越变越英俊。

三哥这次还是没忍住,跟管卓表白了,上次也许是鬼迷心窍,但是这次跟管卓,他是真的深思熟虑了。本以为会失去这个好朋友,没想到,管卓竟然答应了。两个人每天出双入对的无比甜蜜,只是没人朝那方面想。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叔叔阴差阳错见到滚在一起的俩人时,险些一口气背过去。他讲到这时补充到:“姑娘你知道吗,我一共三个儿子,就老三不成器,都是他妈惯的!”

我十分想告诫沈叔叔取向这种东西,跟是不是谁惯的一点关系都没……但想了想还是缄口继续听他讲述。

看到这一幕的沈叔叔缓过神来,对三哥一顿揍,打得三哥下不来床,可三哥只在床上哭了两天,就被她妈妈放出门了。这一出门,便再找不着人了。

“对,就是普通意义上的私奔了。”沈叔叔叹了口气,梳理了下自己灰白的头发道,“只是这私奔才几个月,也不知发生了啥,俩人就灰溜溜地回来了,我那个时候已经挣了点小钱了,找了几个人把老三抓回来了。”

管卓来的那天下着暴雨,他在门外拼力地捶门,沈三山在二楼哭得死去活来。在沈母的百般央求下,沈叔叔才把门打开,待管卓坐下,沈叔叔张口就问管卓的父母知不知道他俩的事,见管卓颤抖地厉害,沈叔叔有了把握,接着问管卓是不是天生就这样。管卓坐在对面,像个犯错的孩子,眼泪吧嗒吧嗒掉着,除了点头摇头,说不出别的回答。

沈叔叔告诉管卓,自己可以把他送出国,那些对这些事情比较开明的国家,还可以供他在国外继续学业……沈叔叔就像所有电视剧里用支票棒打鸳鸯的父母一样,威逼利诱,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拆散他们的机会。只是管卓和电视剧里演的男女主角不一样,说到这些事的时候,他眼里放着光,尽管眼泪还留着,但眼神里的悲伤却在一点点减退。

两天后,管卓拿到了去米国的机票……护照和签证,也在沈叔叔一群生意上认识的狐朋狗友的帮助下,很快办好了。

而三哥每天满世界地找管卓,却总能被管卓巧妙地躲过。

而沈叔叔坚信自己的儿子只是一时昏头,认为只要出现个温柔体贴的漂亮姑娘,沈三山就能回心转意。机缘巧合下,张素素出现了,表示自己对沈三山一见钟情,沈叔叔担心夜长梦多,也担心自己儿子是变态的传言越传越厉害,就决定早日把婚事办了。

三哥听到这个消息,怎么可能会答应,沈叔叔生气地拿起棍子,棍棒无情,这次的三哥直接晕了过去。沈叔叔不顾三哥两位哥哥的阻拦,也不顾哭肿了眼的孩子妈,直接决定先把酒席摆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第四十二章 三哥的病

三哥的婚礼,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被自己亲爹打的,就算外人看出来了,也说不得什么。沈一天和沈双河搀扶着眼神涣散的弟弟,心疼无比,老三那双眼睛以前任谁看了都要被里头闪烁的光芒感染到,可是现在却浑浊地甚至抓不到一个点……旁边的新娘笑得像是中了五百万,不过她嫁到沈家确实也跟中奖差不多。

“他什么时候的飞机?”

“今天……”

“大哥!”沈双河制止着,可沈三山已经像魔怔了一样,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双河,快跟着!”沈一天呆呆地望着弟弟离开的方向,任凭父亲在耳边大声怒骂着,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妈,一会儿吩咐李阿姨熬点姜汤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

听到这里,我已经意识到沈一天这位大哥,真的是大哥风范。

等沈三山到家的时候,果不其然全身都湿透了,一句话都没说,便甩开张素素的手上了楼。

“见着了?”沈一天问弟弟。

“嗯。”沈双河衣服也湿了大半,“他就是不肯打伞。”

“行了,你也快去喝碗姜汤。”

沈一天推着二弟,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说了什么,听见没?”

“就是说什么咱俩不合适,我一直想去国外学习什么的……”

“就这些?”

“还有……对了,还有什么受不了别人的眼光,一开始就是错误什么什么的……还把老三的手甩开,还推了他一把。”

“我呸!混蛋!”沈德才坐在沙发上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家人被他凶得一个哆嗦,家里唯一敢顶撞沈德才的只有三个孩子的母亲司春华。

司春华一边哭,一边捶着沈德才:“如果不是你非要赶管卓走……儿子怎么会!”

从那天起,三哥就很少说话,饭也越吃越少。正当沈家全都在担心三哥的身体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

“素素不见了!”

上去送汤的李阿姨着急地喊道,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不见,张素素,卷着沈家所有能搜出来的现金,跑了……当年没领结婚证,半年来从来没行过房,甚至张素素跑都跑得名正言顺一般。

那是三哥几个月来头一次下楼,脸色苍白如纸。他看着一家人坐着商讨临时放在家里的货款丢失的弥补措施,只说了一句话:“我去找她。”

便冲出了家门。

整整五天,沈家没人顾得上张素素,没人顾得上丢了的钱,全部都在找三哥。而三哥正疯魔般赤着脚,跟见到的每一个人打听有没有见过张素素……直到他看见路边玻璃里映着自己的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色苍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丑陋。就像眼前这长满杂草的野鸭湖,他没有一丝犹豫翻身从桥上跃了下去。可能是母亲和儿子的心电感应吧,全家六口人开车满城找人,却只有沈伯母老远便看见了跳下野鸭湖的身影。正值初冬,野鸭湖表面已结薄冰,司春华一头扎进了水里。年过五旬的老妈妈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本能地往前游着,一个猛子一个猛子找,直到有好心的人的营救,才将这位紧紧抱着儿子的老母亲,救了上来。三哥年轻,虽然一身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便能正常活动了,但是沈伯母的腿……却再也站不起来了,双手也再拿不起任何重物……

从那天起,三哥就像变了个人。白天对人爱答不理的,像个翻版管卓,晚上履行着自己相当设计师的承诺,每天看着各种各样的时尚杂志,还拖沈双河的朋友从国外买来看。

“我找过国内的医生,也找过国外的医生……医生说,像他这种两种人格相互认识的情况不多。是特例,只吃药不行……国内的心理医生、专家都看过了,说没辙,最好催眠治疗,但是本人得配合,国内这块儿还不太成熟,说让我们不行去米国看看……可是米国……别说米国了,一提出国,老三就像疯了一样开始人格快速转换……医生说不能再给他刺激了,所以治病这个事,就搁置了。”

沈叔叔说到这里,眼里泛着泪水,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我不禁也有点难过。也需三哥的病,管卓的离开只是一个触发点,而长久以来关于自己性向的抑郁才是病的根本起因,而家里被自己连累,母亲的病痛,才是压垮三哥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我也不忍心责备沈叔叔,尽管这一切都源自于他那不能忍受的面子,但一个父亲,也许只是担心儿子受委屈……

“心病还需心药医,有没有联系过管卓?”

“联系不上了……我当年只答应送他出国读书,所以他拿了钱和入学通知后,就再联系不上这个人了。只是听说他在美国结婚了,拿到绿卡了……

但是这只是听说,托人去找他的父母,也避而不见。

总之……”

我能从沈叔叔的话里感受到莫大的悔意,可是这些事情终究还是无法挽回的……其实即使管卓没走,他又能抵挡多久的诱惑和指指点点呢?似乎结局早就说注定的了。

好像是无论客观因素怎么变,事情的结局,都会朝一个方向发展,因为人性,是早已注定的。

我拍了拍沈叔叔的后背道:“我会劝三哥去治疗的,哪怕国内的治疗也好,毕竟过了十年了,医学技术肯定发展了很多。”

沈叔叔看着我,坚持塞了两个苹果给我,还说要帮我送到家,下次再送一箱来。

我摆摆手,只能指望着凯文把这两个苹果消灭掉。沈叔叔临走时,我看着这个老人虽然矫健,但略有些弯曲的脊背,透着悲凉。情不自禁喊道:“沈叔叔,父子哪有隔夜仇啊!互相给个台阶,您也别说话太犟,三哥的倔脾气肯定像您,所以啊……”

还没等我说完,沈叔叔就挥挥手像我深深鞠了个躬,长辈的躬我哪受的起,慌忙鞠回去,就差跪下了。只听转身离开的沈叔叔说:“谢谢你……”就径直朝门口走了。

晚上,我照例到三哥的房间看电视,对于白天听到的一切只字未提,只是临了还是忍不住,开始和三哥谈论起爱情来。谈着谈着就说起了沈巍赵云澜、蓝忘机魏无羡、白洛因顾海……

“这些人都是书里的吗?”三哥诧异地看着我,“你从哪看了这么多邪门歪道的书?真有人会写这种书?这是犯罪吧?”

“怎么没有,多着呢,还有可多人看呢!”我心里想着这些书的伟大作者,为我们书迷们做出的伟大贡献。

三哥皱紧了眉头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尽量鉴定语气道:“没啊……怎么会,我这天天都不出门的,能听说什么。”

三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正常人都会说听说什么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不会是你这种回答。跟你三哥编瞎话还是嫩了点!说吧,都知道啥了?”

“没有……”

“哥哥我确实喜欢男人……”

突然被三哥点破,我有点不知所措,只得点点头。

“但是像你今天这样见解,还不排斥我的,我从出生就从没遇到过。”

我愣愣地看着三哥,从他浅笑的眉目中,看不出半点忧伤。

“你们老家能接受我们这种人吗?”

我看不出三哥的表情:“我老家……很多人也不接受。但是也有很多人是支持的,觉得不过是相爱的两个人而已,有什么错呢?凭什么要受到别人的指责呢?”

“那我这么说吧小鹿,如果说是你的儿子,要找个男人,你会怎么办?”

“我会祝福他!”我这句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三哥咯咯咯的笑起来。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个思想洒脱的人,为什么不跟凯文在一起?”

“三哥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心里知道。”三哥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脑门,像在教训犯错的女儿,“三哥别的不行,但是就会做衣服,这做衣服啊和做人一样,一丁点不合适,哪怕一个线头出来了,这件衣服都得降个档次。我就是那件前后帘缝反了的衣服,受人诟病,是正常的。”

三哥说着拿出了刚帮我打好版的衣服,在我身上比了比道:“你看,一点不合身都不行,跟你找对象也一样。”

我感觉脸火辣辣的,只能一股脑岔开话题。

“那,沈叔叔……沈叔叔已经知道他做错了……”

“嗯?他做错什么了?”三哥惊奇地望着我。

“没……没什么……”我慌忙摆摆手。

第四十三章 “碰瓷”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三哥的话。

“他哪有什么错,不过是帮我认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我爸啊,这辈子没别的,就是死要面子,摊上我这么个变态儿子,还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多遭罪啊。”

“三哥,你别这么说。”原来三哥什么都知道。

“我如果不搬出来,街坊邻里的都会觉得这家养了个变态儿子,老头那么要面子,又有高血压,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现在多好,除了以前钢厂几个认识我的老邻居,其他所有人都以为老沈家的小儿子出国了……我这病啊,谁都不怪,就怪我自己,耳根子闲,风言风语听多了……还……还舍不得老六……”

辗转到半夜,凯文悄悄地进门,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出奇地三哥的门没开,只看到了坐在前台的六哥……

“哦,他生病了,我替他守两天……”

直到周五,我终于忍不住哭了……感觉自己犯了个莫大的错误,可是又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周日我终于有心情去买摩托了,因为周六晚上,三哥回来了。

摩托车城在西郊,离我们不远,在万花丛中,挑了半个小时后,终于选定了一辆小铃木,摩托虽小,价值不菲,我们带着全部家当来,谁知道加了加油,身上就剩五百了。

凯文的驾车技术很娴熟,高傲地说了句没有我不会的,就一溜烟把车开走了,我目送着他,琢磨得他过多久能想起我没在车上……

“兜风去?”

“成!将军山后山。”

我俩就这样骑着小摩托,吹着小风,一路美滋滋地废油,路过小吃摊,填饱肚子,风尘仆仆上山。

“再往上走,就没人了应该。”

凯文颤抖着问我:“没人你打算干什么?”

我照着他装模作样的后背就是一拳!

“唱歌唱歌!小小年纪不学好!”

“呦,没看出来您还是追风少女,喜欢顶着风唱歌啊?”

我不理会他,自顾自享受着山里的清新空气,情不自禁张开了双臂。

“i believe i can fly

i believe i can touch the sky

i think aboutevery night and day

spreadwings and fly away”

“可以可以,有乡村歌手潜质。”

“等会你说清楚,是中国的乡村还是美国的乡村?”

“哈哈哈哈,你猜!”

“那我换首,是谁在唱歌……白云悠悠……在那人山人海中……你看现在气质是不是要弥漫山头了!”

凯文哈哈哈地笑,我火压不住只能朝他后背一通猛捶。他拆着我的手,一只手开着摩托歪歪扭扭的前进,突然前方一个黑影闪过,像是某种生物突然从公路边的密林里冲了出来。

“……哎哎哎……”

“哐当”一声,凯文一个急刹车,那个黑影不偏不倚倒在了我们的车前。

我一时吓傻了,颤颤巍巍下车去看,发现竟然真的是一个人!可是我们的车明明离这个人还有约莫半米的距离,这摆明是个碰瓷的!

“诶?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还有碰瓷的?兄弟起来了,我们没钱。”我喊了两声,他不动,我只好伸出手去拍了拍这个人,结果刚一碰到,一种湿漉漉的粘腻感瞬间让我头皮发麻……

凯文把车停好,见我愣在原地,便拍了拍我,我僵硬地把手收回来,看见手上鲜红色,杂着沙土的血迹,整个人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多亏凯文在身后扶住了我。

他试探着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还有气,衣服是黑的,所以猛一下没看出来这么多血……不知道是被车撞了还是摔下山了……。”

“怎么办,我们没有电话,怎么打120?”

凯文反应了两秒,立刻把自己外边的衬衣撕掉,撕成几条,在他四肢处包紧,然后把他抗上车:“不管了,虽然他伤成这样不能动,但是等不及了……兄弟你挺住啊!”

我倒坐在摩托上,一手压着快要颠下去不省人事的伤患,一收抓着凯文,生怕自己也被颠下去。这姿势极为怪异,但是他的血顺着车架子往下滴着,我完全顾不得山脚下别人怪异的眼光,大声告诉凯文,将军山医院的位置。

上山用了半个小时,可是下山到达医院也才不过花了十几分钟。凯文满头大汗地把人送进急诊,自己终于和大气都不敢喘的我一起腿软地坐在了急救室外面。

半个小时之后,急救室的护士走出来,摘下了口罩朝我俩挥挥手,我们立刻上前去。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患者暂时脱离危险了。”

我俩顿时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嘱咐好护士转身离开,没想到小护士接着说道:“腹腔出血,脑部积血,两处肋骨骨折,右小腿中下三分之一处胫腓骨粉碎性骨折……”她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最后还补充道,“哦,还有一些皮外伤影响不大,家属在这里签字,先去把手术费和抢救费交一下。”

“啊?我们不是家属。您还是找找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证件之类的吧。”

小护士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音调提高了八倍道:“原来是撞人的!更不能走了!”

“不是不是!”

连走廊里路过的病人和家属都情不自禁往这看,我们还被一群热心群众围在了中间。

“我们不走,不走行了吧。”

正说着,两个穿制服大盖帽的走了过来。凯文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喊道:“警察叔叔!还我们清白!”

警察叔叔严肃地剥开凯文的手,露出他的两颗不怎么整齐的虎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车我没收了查查。你们在这儿先待着,别乱跑。小杨,你在这儿待会儿,陪两位嫌疑人说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我俩还是被定为嫌疑人了。

“诶?这人还抢救着呢,暂时脱离危险!暂时!钱交一下啊!”

“不是跟您说了么,找家属,找家属。”我的耐心快被被磨完了,好不容易当回活雷锋还成肇事者了,这冤屈上哪申去!

“这人穿的衣服连个兜都没有,上哪知道他是谁去!”小护士也是急得音调又升了了一阶。

我无可奈何地看向凯文说:“救人要紧。”

“就这点钱,花了没饭吃……”

我瞪了他一眼:“哪能花完。”

他不情不愿地走看着小护士问道:“姐姐,多少钱。”

小护士一见有人接茬,赶忙把单子递给凯文说道:“警察同志,盯着他们把字签了啊!”

说罢转身就回了急救室。剩下凯文一张像被驴踢了的脸……

“五……五百……”

没听见他哆哆嗦嗦念完的个位数,我已经脑子一片白了……

这回真要饿死了……

“姐……”凯文回过头,望着我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救人吧……”我这圣母病发作,担心救治不及时,这人再缺个胳膊少个腿的。

凯文委屈巴巴地念叨了一声:“差十五……”

“我先借给你们,记得还我。”小杨警官声音特别小,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15,然后就陪着凯文去交钱了。我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小杨警官头上的慈悲光圈。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围观群众早就散了,只剩我们三个坐在抢救室门口,呆呆地望着那个红着的灯。

小杨警官再次低声说:“我觉得不是你俩,哪有撞了人还自己报警的!”我跟凯文头点得像敲木鱼一样,谁知轻声细语的杨警官还有下句,“但是,这哪说得准,你们也可能只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

我和凯文满头黑线,只能再次把目光对准那个亮着的红灯……

“其实我觉得吧,只要里面的人一醒,不就能给你们作证了么!而且你们还能把钱要回来!”杨警官此时灵光一现地居然加大了分贝,我跟凯文不约而同地朝他比了个赞。

漫长地等待后,灯绿了,然后护士医生哗啦啦出来好几个,除了刚才那位护士和一位医生站定我们身边外,其他几位都像没看见我们一样。

“病人头部有积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没事了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积血排完,就醒了,你们不用担心。”

他说完我和凯文真的绝望了,只明白了一点,就是又得交钱。

“bb”熟悉的声音响起,总觉得在哪听过。直到杨警官掏出了他的bb机。

“你们等我一下。”

“他干什么去了?”

“应该是去回电话了。”

“啊?”

我胳膊肘撞了凯文一下道:“别学我口头禅!那是传呼机,传呼机!”

凯文估计终于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杨警官回来的时候面带笑容的告诉我们:“车前面没沾血,跟医院也沟通过了,说像是汽车撞的,你那小车撞不成这样。但是嫌疑还没解除,可以等躺着那位醒了再给你们作证。你们车在将军山派出所,记得自己去取,过夜要收保管费的。这是我号码。”说着递给我们一张小纸条,127……“还钱时候联系我,最好是取车时候就把钱给我送过来。等那个小伙子醒了记得呼我,我来做笔录,他撞得很严重,得抓着那个撞完人就跑的混蛋。”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音没有起伏,像例行公事一样。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凯文用胳膊撞了撞我道:“额……呼我什么意思?而且他这是手机号么,怎么127……”

我再次给他普及了关于寻呼机和大哥大的事纪。

为了要回这500块钱,又回家取了五百块钱交上……这沉默成本,无声无息地影响了我俩。到最后,还欠着医院二百块钱。

无可奈何晚上跟三哥借了二百,第二天才补上。医生和护士可怜我们二位雷锋,第二天就让这位重伤员换到了普通病房,告诉我们时刻观察着,有问题及时喊医生,不过住院费、医药费倒是一份没少地收了。

第三天晚上,凯文终于把三哥的二百还了,还有钱给我买肉吃了。

“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圣母病。”这是我这三天不断重复的一句话,凯文现在都懒得给我这句话丁点反应了。

“都怪我,什么都干不成,一直靠你赚钱,还乱花你赚得钱。”

“呦,今天换新词了?”

他一脸调笑地看着我,连隔壁床正在削苹果的阿姨都笑了:“姑娘,你这两天竟重复一样的话,两口子分什么你的我的!”

我连忙摆手,只觉得一股血冲上脑门,倒是凯文在边上附和着这阿姨:“是,您说的对!”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顺道岔开话题小声道:“快说,你怎么两天里挣这么多钱,是不是出卖美色了?”

“奴家心里只有你一个,断不会为了别人卖笑的!”

我无奈地把他的头挪开,果然不能好好跟这位说话……

因为担心我住医院害怕,所以无债一身轻的今晚是凯文陪床,我到点儿回家看电视。跟三哥说说笑笑,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我内心一直担心着三哥的病,不过各种糟心事儿里终于有件令人开心的,这天晚上沈叔叔过来,三哥给他倒了杯茶。

一早醒来,准备去换凯文,结果一进病房,就发现这孩子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双目失神地盯着病床上的人,吓得我慌忙朝床上看去,感觉自己问出地声音都在抖:“他……不行了?”

凯文抬起头望着我,满眼都是红血丝:“我……我好像看见我妈了……”

第四十四章 有幸

风吹起凯文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谁这么缺德,开窗也不关上!”不过才十月的风,已经开始透着凉意了。

昨天晚上我走了之后,凯文又觉得饿,就出去转了一圈,刚好还有个卖饭的大姐还没走,琢磨打份饭吃下,一个刚刚打完饭的女士转身离开,和凯文擦肩而过,凯文瞬间一个激灵,等再转头看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有没有在周边几个病房找?”

“都找了……西区20个病房……”

“指不定是和你一样,饿了出来找吃的,不一定住西区那层。”我镇定的安慰他,可是心里却是苦极了,东西住院部,病房加起来上百间,这一间间找,得头疼死。

“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是之前楼爷住过院?想想他身上哪个部件出过问题。”

凯文关心则乱,而且就之前他跟楼爷的关系,应该是没聊过这方面的内容。

我俩分头,刨去妇产科,把但凡觉得有可能的病房都找了个遍,一上午下来,腿都跑断了,可是却完全没收获。又回来看了眼那位还在病床上睡得安详,便只得先去吃饭。打饭的车已经跑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了,我们只好直奔医院后门不远处的饺子馆。不过凯文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沮丧,我担心他又是逞强装成熟,于是开解道:“兴许你妈妈是来探病的。至少证明他们在b市了,我们找起来也方便。”

“姐,我没事。其实就算见到他们,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干什么,与其这样还是不见的好。”

“等等,凯文,你看那个人,像不像你……”

凯文顺着我的手指望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不远处桌子上的一男一女,男的带着副银边眼镜,跟凯文一双眼睛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的,女的温文尔雅,身上透着不死板的书卷气。

见凯文依然愣在原地,我便推着他前进,直到停在这桌前,他依然是刚才的表情没有变过。

“您好,我们可以坐在这里么?”

书卷气女子抬起头看着我们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嘴一下咧到了耳根,推了推边上的男士:“诶诶,连凯,你看这个小伙子,长得像你亲兄弟一样!”

银边眼镜的男士,也就是年轻的楼爷慢慢抬起眼,估摸是没当真,结果看见凯文的一瞬间,饺子都吓掉了。

“坐着,坐着!”凯文的妈妈兴奋地招呼我们坐下,完全没有怀疑为什么那么多空桌我们不去,偏要挤这儿。

楼晓雯女士,盯着她自己儿子的脸,直到我们的饺子上桌,她都移不开眼。

“你说怎么回事,跟你长这么像,但是比你好看那么多!”

敬连凯先生骤然被饺子汤呛到,猛咳了几下。放下碗,郑重其事地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凯文。

吓得凯文刚夹起来的饺子掉进了醋碟子里溅了一身醋。

“你们也是来探病的?”

“不是,他胳膊上钉了个钢板,今天刚出院。”

凯文的饺子差点又没夹住。还好我眼疾手快帮他夹走了。

我狠狠地踩了下他的脚,才感觉他一下回神了。

“太巧了,居然能在医院遇到跟老敬长这么像的人!要不是老敬快三十的人了还不知好歹地跟小伙子们一起踢球,我们哪能……老敬,摔得好!”

敬连凯先生再次被饺子汤呛住了。

看来凯文担心的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不会发生了,因为楼晓雯真的非常健谈,终于明白为什么书香气不死板了。

“老敬,这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面的弟弟吧?小伙子,你叫什么呀?”

“巧了,我弟弟也姓敬!”

楼晓雯来了兴致,追问道:“敬什么?”

“敬……”

“敬十年。”好久不答话的凯文抢了我的话头,不过这临时想出的名,让我差点憋笑到岔气。

这位十年兄不紧不慢地嚼着饺子,眼睛却从来没从别人身上离开过。

“真是巧了,以后我们准备给孩子起名叫寒十,你看也有个十字!哎……哎……十年你怎么哭了?”

我一转头,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的敬十年……我抄起桌子上的纸,在他脸上胡乱擦了擦,解释道:“没什么,蒜辣的,见笑了,见笑了。”

楼晓雯女士脸上泛滥出的母爱,让敬十年小伙儿彻底沦陷了。

“您贵姓啊?以后我可以带我弟弟去找你们玩么?我们刚来b市,人生地不熟的。”

楼晓雯点点头,满眼是心疼地道:“我叫楼晓雯,这是我……我老公,敬连凯,你们喊她老敬就行了。我俩刚结婚一时没改过来口,哈哈哈……”

这爽朗的笑声,我倒是没什么顾忌的,直白白伸出手来:“我叫鹿灵犀,梅花鹿的鹿,心有灵犀的灵犀。”

“好名字!”楼晓雯拍着巴掌,非常赞赏,“对了,我们都是工学院的老师,他教材料学,我教历史。有空来学校找我们玩。”

“咱们刚到工院,估计门卫不认识咱们。”本来以为不待见我们的敬连凯,却只是因为一直在吹着热汤,没空言语,他转头接着向我们说道,“你们直接找材料学院或者历史学院的办公室就能找到我们了。”

“对了,你多大鹿小姐?”

我没思索直接脱口而出:“27。”说出来我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楼晓雯女士亲切地一下抓过我的手道:“比我大三岁,我就喊你灵犀姐吧!”

“噗!”凯文嘴里的汤喷的到处都是,我深感丢人的别过头去,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情才赶忙补救:“不用这么客气,喊我灵犀就行。”

我挥挥手掩饰这种尴尬,不过眼前的饭是吃不成了。

这二位走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敬十年像被磁铁吸着了一样,屁股没挪,但头已经跟着挪门口了。我忍无可忍地重新点了盘茴香饺子惩罚他。

“吓死我了,她要是以后知道喊了自己未来儿媳妇姐,不得疯!”

“说什么p话!找打不是。”说着我又不自禁笑起来,因为想到了那个笑死人的名字,“哈哈哈,十年,亏你想得出来。”

“还不是怪你,突然介绍起我来,我哪能那么快想出个名字来!”

“没事,反正看你父母这热情的样子,以后你能见着他们的机会多了,要不要去相认?”

凯文吃了一嘴茴香,脸皱成了一团:“我怕吓着他们,还是算了吧,总归是要回去的,没这个必要。”

刚准备踏实接着吃,肩膀就被拍了一下,手里半个饺子又掉醋碟子里了……

“诶?你俩在这呢?雷锋同志?”一转头看见查房的小护士姐姐也结伴和别人来吃饺子了,她笑着朝我们道,“你们还在这慢悠悠吃呢?一科室医生病人都找你俩呢,那位醒了!”

第四十五章 陈翰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记得的话眨下眼睛。”医生凑到患者脸前面,看到他眨了眨眼,才接着问,“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是本市人吗?”

他又眨了下眼。

这位身上的管子已经拔了大半,现在主要就是氧气罩和导尿管不能动,医生指了指我和敬十年:“这两位是雷锋同志,记得好了要报答人家!”

虽然这位只露出双眼,但还是能从他眼里看到惊异和随之而来的感动。

主治医生转头对我们说:“另外两位医生也来过了,问题不大,只是现在还说不了话。”

凯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杂七杂八两千多了,还得起不?”

见他毫不犹豫地坚定地眨了眨眼,凯文才放心地去把欠的医药费交了。

“晚上我还是得去酒吧,来钱快。”

“你听你嗓子,这两天总咳,还是歇段儿吧。”

“没事,有你的爱心蜂蜜水,肯定没问题。”

“放、屁!还爱心!我呸!”说完这句,我又惆怅起来,“其实都怪我,要不是我什么都干不成,也不会……”

“你等会儿!鹿灵犀,你这才积极向上了几天啊,又开始杞人忧天了!我愿意挣钱给你花,让你休息着,你,你,你别气我。”

“行行行,姐姐我多操这份心,我在这陪着他说话,还落得清闲。”

这一句,把病房里的家属都逗乐了,十年气得笑出声来:“行,你聊,这位仁兄也只能拿白眼跟你对话了。”

本来寻思,这个病号病情稳定了,可以拉着凯文去工院,结果凯文这两天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节奏,再次恢复了我白天,他晚上的陪病号日子。除了中午饭晚上饭一起吃,其余时间都是匆匆忙忙。我严重怀疑,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那热情的爹妈,又或者是怕躺着这位跑了收不回来钱,非要我在这看着。

第三天的时候,躺着这位的氧气罩摘了,我还必须得雷锋到底,给他用湿棉签润着嘴唇。

第六天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发出些轻微的声音了。

“肉……”

“你该不会想吃肉吧?”

见他眨了眨眼睛,我真想一拳打在他还捂着纱布的脸上。

“还吃肉,看不见自己吊着的腿不是?接着输营养液吧你!”

他表情有点委屈,我突然意识到,他可以说话了。赶忙问道:“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怎么联系到你的家人?”

他被我这么多问题一下问蒙了,想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道:“3…9…3…32…88,找周…周叔…说翰…陈翰…”

他囫囵不清地说完,但我总算听懂了,意思应该是:“打这个电话找周叔,然后说你是陈翰对吗?”

他精疲力竭地点点头,再次入梦了。

我回忆了下电话号码,去楼下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号码。

“喂,您好,陈公馆。”

我顿时脑袋一阵嗡鸣,这是穿越电话么?

“喂?您好?哪位?”

我回过神来赶忙接到:“您好,我找周叔。”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是有力的声音。半个小时后,我见到了这位周叔,羊毛背心里的衬衫一点褶皱都没有。这位一丝不苟的老人面容慈善,眼中透出的焦急恰到好处,直到看见陈翰的那一刹那,眼中的情绪才转为心疼。

“少爷!”

“周……周叔……”

少爷?我是穿越了么?

周叔站在病床边上,手颤抖地想抓住陈翰的手,却发现并没有地方可以下手,眼圈里泛着红。

倒是陈翰的眼泪哗就下来了。看着这主仆情深的一幕,我心里顿时感动非常……钱,拿得回来了!

果不其然,周叔没过两天就送了五千块钱现金到我家。

“周叔,多了……”

“鹿小姐,您收着,本来少爷想给一万的,但是我觉得那么多您肯定不要。以后您二位有什么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周叔开了车门才想起来说,“对了,少爷已经差不多能正常说话了。约了警察明天来录口供,警官说让我跟您说下明天也过去。”

我目送着周叔离开,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刚才差点脱口而出一万我也收的。

“怎么?捡着钱了?这么开心。”

听着语气,在我面前的是三哥,这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但是凯文还没回来。

我冲三哥点点头道:“是呀,捡了两千块钱,三哥,想吃什么?我请客!”

“呦呦,雷锋同志怎么拾金就昧了呢?”

“走嘛~”我推着三哥就朝门口刚刚支起桌子的大排档走去。

“这么说,你们嫌疑要洗清了?”

“本来也没嫌疑啊!”

“三哥,啥时候去看心理医生?”

“怎么着?沈老头也给你塞红包了?”

“呸,塞了俩苹果!”

三哥嘲笑了我几句后,果断地岔开了这个话题。

“说真的,你们要不要用这个捡来的钱租个像样的地方?”

“倒是可以,马上入冬了,到时候地下室铁定冷。”

三哥拿肉串在我面前晃了晃道:“我六楼有一套两室,一直空着,有没有兴趣?”

我呆呆地望着朝我扔馅饼的三哥,只见他接着道,“家具全套,就是没有电器,一个月三百,感兴趣不?”

我呆愣地点点头,掏出刚放兜里的钱,查了六百塞给三哥。

“煤球自己买啊,不包你们供暖。你这是压一付一?”

我刚忙又抽出六百给他,却被三哥推了回来:“留着交水电费吧,搬去得用钱呢,过段你们挣了钱,必须恢复我六百的房租!”三哥说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暗暗觉得这顿羊肉串请的值!

次日,我跟凯文来到陈翰病房,发现二位熟悉的警官已经到了,周叔把床摇起来,又垫了两个枕头,生怕陈翰倚着不舒服。

还没等小杨警官开始问,陈翰已经用他有气无力地声音开始“咆哮”了。虽然底气不足,但是风箱一样的嘶吼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警官,我知道是谁撞得我,肯定是那孙子!趁着跟老爷子出差,派人来撞我,就没人能怀疑到他了!”

在场两位警官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毕竟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这就是一起谋杀案了,这两位民警肯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少爷,您别乱说。”

“周叔,肯定是陈那个王/八/蛋!他仗着老头子倚重他,就想把我这个堂堂正正的继承人抹掉!”

陈翰说得太激动了,猛咳了好几下。

“二少爷……不会的……少爷,您这么指责二少爷,姥爷回来又要生气了!”

我感受到陈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敬十年身体僵硬地绷直了。

“你……说……陈,哪个陈?”十年僵硬地问道。

“能是哪个?就是我家那个私生子呗!”陈翰说着又猛咳了几下。

“你们是……是陈氏……”

“对啊,陈氏公司,怎么您认识二少爷?”周叔边帮陈翰顺着气边说。

敬十年紧咬着嘴唇,攥紧了拳头,我不动声色地把这只拳头握紧道:“不认识。但是二位警官,我们捡到陈翰时,就觉得不是普通的车祸……”

待我说完,除了陈翰的附和声,整个特护病房都沉默了。

第四十六章 私生子

“陈翰,你能跟我们详细讲下这个陈么?”看着陈翰和周叔诧异的眼神,我慌忙解释,“我们结合当时的情况帮你分析下是不是他找人撞得你。”

周叔刚想制止,陈翰已经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

据陈翰说,这位陈是他妈去世的那一年,被他爸爸陈鹏带回家的。那时陈翰十六岁,陈十五岁,陈翰大闹一场,陈鹏无奈只得把陈送出了国,四年后陈回来了,直接进公司,平步青云,直到现在当了副总,反倒是陈翰一直被他爸不重视。

此时周叔补充道:“明明是少爷您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竟给姥爷惹事。”

陈翰生气地瞪了周叔一眼还想解释,又没想出新词儿。陈翰气陈鹏在自己妈妈怀孕时候出轨,还气他居然敢把私生子带回家,可没想到陈竟然一直充当着小绵羊的角色,任陈翰欺负自己,却从不反抗,结果被陈鹏看见了几次,一生气,就干脆在外面又给陈置办了新宅子。

“老爷是为了督促您进步,二少爷也没有……”

“周叔,你别提他,提他我就来气!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在你们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在我这儿竟露狐狸尾巴。”

这一句话能冒出这么多动物,也确实惊到我了。敬十年还想再问什么,我拿起他的手表,佯装看了眼道:“十年,你上班要迟到了。那个我俩先走了,陈翰,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罢,我便拉着他走出了病房。

“姐?”

“知道你还有话想问,但是一次问这么多,周叔会疑心的。”

敬十年同志,终于恋恋不舍地被我牵着走了。

“姐,你挺喜欢这名字不是?现在都不喊别的了。”

我径直拉着他上了公车,心里却是挺喜欢十年这名儿,叫着叫着都想唱起来。

“说吧,你怎么看?”我找了最后的一排坐下,才开始问。

“几乎所有豪门都上演过一出的狗血剧情。”

“陈翰这个人呢?”

“胸无城府,跟他表现出来的一样。”

我俩的意见出奇一致。

“那陈呢?”

“好巧不巧,竟能被陈鹏撞见几次?”

意见再次一致。

“只是……”

“只是你觉得现在陈还没犯那些事,这时候复仇名不正,言不顺?”

“对,如果那新耀老总的死真跟他有关,你顶多算为民除害,所以我持保留意见。”

正说着,到站了。

“姐,你拉我来工院干啥?”

“下车。”

我懒得跟他说别的,向人打听了材料学院的地址,就直奔过去。

敬十年同学这一路,虽然脚步没有什么变化,但手心全是汗。

朝人打听了才知道,敬老师刚下课。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不远处的敬连凯带着那副眼镜,板着脸,正在训斥一个学生。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竟然跟我以前训学生的话一模一样……

“诶,敬老师,这不是吕娇娇么?怎么回事。”

自打这位女老师出来后,敬十年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游移。

“怎么,看这老师太漂亮了?”我手指戳了戳敬十年,他才回过神来。

“不是,她好像……好像是……”

那被罚站的女生高呼一声打断了敬十年:“苗老师救我!”

“真是苗阿姨……”

那位苗老师朝吕娇娇使了个眼色,吕娇娇便一溜烟跑没影了。敬连凯本来要吼,却被苗老师的话岔开了:“敬老师,那个课题怎么样了,批下来了没?能开始实验了么?”

敬连凯摇摇头道:“苗老师,你也是想的太简单,起码半年才能批下来,批下来还得走学校的程序才能立项。立项后进入实验阶段最快也一年后了。”

“那黄花菜都凉了!别人早就研究出来了,还要我们干什么!”

“你别急,这事急不来,而且我觉得除了咱俩,别人也琢磨不出来这个。对了,晓雯让你晚上上家吃饭。”

苗老师本来愁容满面的脸一瞬间舒展:“行,还真馋雯雯的手擀面。”

本来想再趴着墙根听会儿的我跟凯文,愿望没得逞,被敬连凯发现了。朝我们挥着手道:“十年,你们来找我跟晓雯吗?”

我点点头,却见敬十年僵在原地,要说紧张,这紧张了一路也该调整好了,我晃晃他的衣袖。却见他依然绷直地目视前方。

我尴尬地朝敬连凯笑了笑:“敬老师,我带十年找你们玩……”

玩字只说了一半,就骤然明白了十年紧张的原因,远处走来的那个人,虽然年轻了很多,背也直很多,可脸上透着那种阴郁之气,依然让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二十年前的陈……

“蝴蝶效应……”

十年在我耳边小声说着,虽然不懂跟蝴蝶效应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在听见敬连凯问要不要晚上到家里吃饭的时候,应了下来。

只见陈面带笑容地朝敬连凯走去说道:“敬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别这么客气,陈,咱俩年龄差不多,喊我连凯就行了,你问吧。”

“十年,你俩等我会儿啊。”

“敬老师,您昨天在课上说的纳米技术真的存在吗?”

“当然,我们国家已经有了。”

“那您说的纳米材料的存贮功能这些也是可以实现的吗?”

“我相信用不到一年,我们就可以证明这些了。包括我和苗老师现在研究的课题也是这个方向。”

十年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确实,这敬连凯未免太不小心了。只是谁又会小心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学生呢。

“陈,今天你师母下厨,要不要上我家吃饭去?”

陈脸上笑得灿烂,只是眼底的阴谋气息不知是我们的偏见还是他与生俱来的,只听他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晚上还要回公司处理些事情,谢谢老师。”

晚上的一顿饭其乐融融,我更加明白了为什么敬连凯会等楼晓雯十年、二十年却没有一丝退缩,也明白了为什么凯文,这位眼前的敬十年,从小受那么多波折,却仍然心底留着那些美好。我看着这一家,想象着他们曾经在一起吃饭的样子,应该更加温馨吧。

“对了,苗,课题目前还有个问题,被省科院卡着……”敬连凯说着,被楼晓雯胳膊撞了一下,筷子都撞掉了。

虽然被这么明显的制止了,但敬连凯还是不解风情地说道:“省科院觉得我们课题组成员分工那啥……”

“是不是董伟良太靠前了?”见敬连凯点点头,苗苗接着说道,“晓雯你也是,非让董伟良名字排第三,杨博士,李教授,哪个不比他有资格排前面,怪不得一直批不了。你俩别顾忌我,我跟她八字还没一撇呢。”

“得了,人家追你那么长时间,天天请你跳舞,我看你对他也挺有意思的,怎么?”楼晓雯道。

“他……他也没跟我说啥……”

听着他们闺蜜间的话语,本来应该怀着一颗八卦的心,好奇又兴奋。可是知道了故事结局的我,却情不自禁说了句:“找对象么,还是多考察下好。”

见众人奇怪地看着我,我只得尴尬笑笑遮掩过去:“经验之谈,哈哈哈。”

“看来是有故事的人。”

大家调笑着,无比欢心的一顿饭。

我看了眼旁边赔笑的敬十年,他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明天要再去趟医院了……要向陈翰收点利息……

第四十七章 蝴蝶效应

“没有哥哥?”

我惊讶地看着十年,也明白了他蝴蝶效应中的蝴蝶是什么。

“那陈翰……是我们救下的……”

关于陈如何抹去这个哥哥的一切信息,摇身一变陈氏唯一继承人的,敬十年也不清楚,但是现在明明白白的是陈翰,成了变数。

所以本应该一年后认识的人,现在已经认识了,而且看来还有点熟。

“不能放任陈跟我爸接触。”

说着我们已经到了病房。

陈翰看见我们开心的不得了,叨叨叨说个没完,说这次多么多么凶险,把跟警察讲过一遍的话,又添油加醋地给我们讲了一遍。能看得出来,他身体恢复的不错。

“两位恩人,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们!你们有什么要求就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诶?周叔没在啊?”

“嗯,说是我爸今天要回家了,家里佣人也是都在忙没空理我。”陈翰垂头丧气地说着,那模样竟然有点可怜。之前脸上不是纱布就是青紫,这也是头一次能够看清陈翰的模样,长得属于英朗的类型,眉骨很突出,但完全不同于敬十年的温暖,三哥的邪魅,有种不怒自威之感。这人一长得好看了,就容易招人感同身受。我正盲目地点头赞同着陈翰的话,就被凯文揪着领子拎到了一边。

“正好有事求你呢。”

“你说兄弟!我躺这时候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看的一清二楚,医生护士也都跟我讲了,兄弟,只要你开口,月亮我也给你摘来!”

我满头黑线地坐在一边,听这位敬十年同志开始介绍自己的悲惨经历。什么身在异乡靠在酒吧卖艺为生啦,什么衣服破了都不舍得买一件好的啊,还有鹿灵犀小姐姐体弱多病,吃不饱饭啊,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差点把陈翰给说哭了。

“其实就是没工作。”明明这一句就总结了,非在前面铺垫这么久。

“这好说啊!我家就是开公司的,一句话的事!”

陈翰一拍大腿,没留神给自己拍疼了,一时龇牙咧嘴的。

“翰哥,只要能给我俩安排了工作,我们在公司里就是你的左右手。”

陈翰一听这个愣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左右手……好!刚好我想着怎么能收拾陈,你俩愿不愿意帮我?”

我跟敬十年假模假样地对视了很久,像是在下什么决心,郑重地点点头。

陈翰这拍手高兴着,周叔就推门进来了。

“少爷,给您熬了猪脚汤,补一下。”

周叔看到我们彬彬有礼地跟我们打了招呼,陈翰没喝几口,突然一下放下勺子,看着周叔:“老头儿是不是说答应让我当副总?”

周叔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老爷说的是让你别老找二少爷的茬,他就让你当副总。”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反正就是能当副总了是吧,那副总有招人的权利吧”

周叔看了我俩一眼,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要找工作?”

我呆滞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周叔不简单。

“刚好公司过段时间有个大规模的招聘,少爷,下星期出了院回家见着老爷,您说几句软话,去招人当考官这种小事,他肯定会答应的。”

我愣在原地,这个周叔……果然不简单。

晚上我跟凯文窝在三哥的小屋里,看着电视发呆。

三哥的手在我们面前晃了晃,我俩才回过神来。

“你俩是看电视呢么?想什么呢?而且二位不是住楼上了么,怎么晚上还上我这来?”

我指了指电视嘿嘿一笑,被三哥白了一眼。

“三哥,你说一个管家,怎么能那么聪明呢?别人想啥,他怎么一眼就看出来。”

三哥递给我瓜子盘,让我抓了一把,边磕边说:“这种大户人家的管家,如果不机灵,怎么能干得了呢?每天主人眨眨眼皮,都得揣摩是什么意思,所以啊,管家都是人精干的活!”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见凯文倒是不怎么吃惊。

“那你在想什么?怎么也在发呆?”

“我在想……大企业找工作,是不是得登记身份证……”

见三哥点点头,我也愁起来了……

“你们在为这个犯愁?不早跟三哥说,三哥有办法啊!”

第二天,我和凯文出现在了一条偏僻的老街里,终于找到了犄角旮旯里的民间艺人办证。

捧着s市某大学的文凭,和新鲜出炉的身份证,我们突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三哥,西装能做么?”

“没有你三哥不会的!”

刚准备站起来去量尺寸,却被凯文一把摁回凳子上,他惊讶地问我:“干啥?”

“量西装找工作呗!”

“不许去!”

“啊?”

“陈那么危险……你……在家看电视,我养你。”

我又好气又好笑,给了凯文一拳道:“我就去,你要不让我去,我就直接去应聘给陈当秘书!”

“你!”凯文生气地指着我。

三哥站起来拦住凯文:“行了小敬,小鹿多机灵个姑娘,自己吃不了亏。”

“什么吃不了亏!三哥,你不知道她以前……以前……”

我一掌打开凯文指着我的手指:“敬十年,说话就说话,翻什么旧账!反正过两天我去面试,谁也拦不了我。”

“小鹿你别生气,小敬,你就让她去吧,她要是自己偷偷摸摸去才有危险呢,光明正大去你还能看着她。”

敬十年坐在原地,气得脸前的刘海飘呀飘呀的。我火倒是骂完人消了一大半,指着敬十年语气也缓和多了:“那个,面试前你把头发剪剪,都盖着眉毛了像什么话!”

说罢我便拉着三哥去设计西装板式了,留他一个人在客厅生闷气。

“小鹿,你这是担心他一个人去冒险呀?”

我突然被点破,愣了下也说不清心里怎么想的,三哥接着道:“你呀,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能进了陈氏公司吧!新耀现在被收购了,周边几个省,最大的成衣制造就是陈氏了,蜜雪现在也不太行了,虽然规模还在,但基本上高级成衣市场就是陈氏一家独大了,所以他们招人特别严格。”

“三哥,那我要是成功进了公司 ,你就去看心理医生好吗?”

三哥瞪了我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怎么拿自个儿的事儿跟我谈条件呢?简直比老头子还烦。”

“那你是答应了?答应了对不对?”

我在三哥边上高兴地差点转圈圈,连在外面生闷气的敬十年也灰溜溜站在门口望着。

过几天的面试,我一定能行,毕竟我傍上金主了……

第四十八章 入职

果然面试时候,陈翰起了很大的作用,虽然装模作样的挑挑拣拣半天,但是最后还是把他秘书的职位给了我,导致各位评审差点以为他口味换了。

敬十年倒是毫无疑问以他出色的知识储备,被采购部、销售部和公关部抢了半天,人事部及各个业务部门的领导都坚信他是出色的海归人才,去这些地方当经理都屈才,就连仓管部也苦口婆心地招揽了一番。敬十年考虑再三接下了公关部的橄榄枝,一来是可以接触到更多可以把握公司风向的人,二来利于帮陈翰打造打造形象。

愉快地收到了offer,我和十年决定偷偷地请陈翰到家里参与我们搬家后的第一次开火。陈翰应该是头一次接到上别人家里吃饭的邀请,那反应就差泪流满面了。

天完全黑下来,一大桌菜完成,我们也终于等到了三哥。

“干杯!”

四人举杯庆祝,陈翰对我的菜赞不绝口,应该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对于这么家常的菜没什么经验。只是这饭吃的本来挺愉快的,最后却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这块是我的。”

“不好意思,我先夹到的。”三哥微笑着,眼神却是凌厉地狠,筷子稳稳地夹着最后一块排骨。

“我是病人,你得让我。”陈翰的少爷脾气,哪有想得得不到的东西,怎么能在一块排骨上受了搓。

我和十年咔嚓咔嚓磕着瓜子,好好当着观众,也很好奇最后排骨死谁手。

“您活蹦乱跳的,也吃了不少,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来是病人。”

“沈三山,你比我大吧?比我大还跟我抢排骨?”

“第一次见面没那么熟,但是礼貌你爸妈没教过你么?见着比自己大的要叫哥!”

“姐,你这糖醋排骨挺受欢迎啊。”十年在我耳边悄悄说。

“哪是排骨的事,再好吃也不能抢成这样。这明显是俩人从见面就互看对方不顺眼,一个觉得自己是少爷,全天下都是他的,可咱们三哥也是少爷啊,平时那毒舌的劲儿,会让着他才怪。”

其实在陈翰吃到一半小声嘀咕了句“你怎么娘们唧唧的”时候,这梁子就结上了。然后三哥那句“你爸妈没教过你”是给这梁子又加了道锁。

只听那边依然还在交战。

“先来后到懂不懂?”

“孔融让梨知道么?”

“长幼有序听过没?”

“我脚断了得吃排骨补骨头。”

“病人要多休息,少吃油腻的。”

……

我默默地收拾着空盘子,不得不感慨上个月还说不了话的陈翰,现在都能吵架了。年轻人恢复地真快。

“滴滴滴”

楼下汽车的鸣笛声,十年趴窗台看了下:“陈翰,是接你的车,好像是周叔。”

“哦,这就下去,对了我要把这块排骨带给周叔,让他研究研究是怎么做的。”

他这么说着可能是掉以轻心了,三哥眼疾手快地手腕一转,排骨直直进了嘴里。

“你!你!”

三哥没等他说完,就吐出一块骨头来。

气得陈翰挥着拐杖想打人。

“行了,我背你下去。”十年说着蹲下,背起陈翰,“想吃下次让我姐再给你做就行了呗,这是她的秘制的排骨,谁也学不会。”

直到十年送完陈翰回来,三哥嘴里那块肉还没嚼完。

“下次看来没办法把他俩放一块吃饭了。”十年摇着头说道。

“我看未必。”我看了十年一眼,忍不住嘴角翘起,“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这种活动以后多组织。”

“呵,您也不怕累着您弟弟。”

“敬十年,我做一大桌子菜,我说累了么,你怎么背背人就觉得累了?”

“您背人上下六楼试试。奥,你背不动。”

我跟凯文还没洗完碗就掐起来,连三哥呼叫我们电视剧开始的声音都没听见,只想打出个胜负来。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鹿灵犀,以后翰总的大小事务,都由鹿秘书传达。”陈翰和我都是第一天上班,但很明显,对于我俩的入职,公司里从上到下,都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陈鹏给陈翰安排的,好巧不巧正是财务部和公关部还有设计部,其他的依旧由闫副总负责。周远和张佳佳带着我在三个部门走了一圈,接收了一堆质疑的、敌意的、嘲弄的目光……唯独没有欢迎的。

最后终于在人事部的张佳佳和办公室主任周远的眼中,看到了平静又带着点犹疑的欢迎,总算不是大家都讨厌我……

“翰总,你这人缘不行啊!”我进了陈翰的办公室,把门关上,多亏这公司组织结构虽然挺与时俱进的,但好歹没学国外那套透明办公室文化。

“他们那是嫉妒你!”陈翰把腿翘在办公桌上,掏出一根烟准备点上。

“你病刚好,腿还走不利索,掐了!”

陈翰一愣,摇摇头掐掉烟:“从我妈死后,除了周叔,也就你跟我说这句话了。”

我顿时对他又多了些同情。

“我愁啊!小鹿鹿!”

“喊鹿秘书!”

“哦!鹿秘书,我愁啊,陈当总经理就已经够气人的了!那闫杰天天跟在陈屁股后头,还管了八个部门!我才三个!”

我默默地在心里查了下,人事、销售、综合办公室、后勤、安保、采购、生产、仓管……确实是八个……

“但是你爸给你的都是核心部门。财务,企业的命脉啊!公关,企业的形象,设计,企业的核心。”

陈翰像是被我这句话安慰到了,转了转眼珠,脸色好多了。

出了陈翰办公室,就接待了一个来自设计部的人。

“鹿秘书吗?”

我点点头 ,从他手里接过文件。

“我是设计部的小李,淑平姐让我把这次的新品拿给翰总看。”小李笑眯眯的,长得一脸富态样,果然长得喜庆的胖子都很好相处,

“好的,看完需要做什么吗?还是只反馈给你就行了?”

“远哥没告诉你吗?”小李无奈地摇摇头。

虽说我心里知道可能被坑了,但还是笑着回答:“没有,可能还没来得及吧。”果然周远的欢迎是装的,犹疑才是真的。

小李大致给我讲了讲要请翰总批注,这边有个表格需要填之类的事,就离开了。

我敲了敲门,把文件扔在陈翰桌子上。

“翰总,看来周叔的侄子也不是你的人啊。”

陈翰愣了愣,看着眼前的文件,似乎有些失望。

“真的?”

“嗯,好像办公室主任也就是带我走了个过场,连基本的办公流程都没告诉我。”我耸耸肩。

只见陈翰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行了,你也别着急,你快看看这个设计图,下午我去送文件,会会这位设计部部长。”

“亲娘啊……你能看出这设计的什么玩意么?不就是画了个衣服么……”

陈翰嘴里叼着笔在空气里画圈圈,毕竟让这经贸大学混毕业的人改服装设计稿,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只得头大地看了看设计图,又回忆了下三哥平时画的图,给陈翰指着,让他在几个大地方做标注,毕竟细节这些东西实在不懂。

中午吃完饭,我特意喝了杯浓茶,提了提精神,毕竟之前听周叔说设计部的部长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面见长辈,首先得把自己贤良淑德的样子表现出来。

这么想着就敲看了童部长的门,刚瞥见门里的情况,我就愣在原地,受了莫大的惊吓……

第四十九章 陈宅

这办公室的挂着大小绚烂的珠子,阳光一照,小风一吹,各种串珠叮当作响,还泛着五彩的光。这样一看,竟有些超脱于灯红酒绿的恍惚。

“进来。”

略带沙哑的声音,将我唤醒,我进去把文件放在童武桌子上,笑眯眯地说道:“这是翰总对设计稿的修改意见。”

童武坐在自己的转椅上并没抬头,而是低头认真地在研究一颗铆钉。

“直接拿给小……小……诶,那个胖胖的叫什么来着……”

“小李……”

“对,拿给小李就行。以后这种拿给外面那群人。”

话语间头也不抬,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情绪。我只得灰溜溜地从童武办公室出来,还不小心撞到一串珠子,被叮咚地晕头转向。

“小李,文件给你。”我把手里的材料递给小李。他先是笑呵呵地跟我道谢,然后就深吸一口气把文件送到了另一间办公室,我留心想观察下,就听见小李进去的办公室传来一阵嘈杂,正琢磨着,小李便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怎么了?你没事吧。”

小李冲我“嘘”,便拉我到旁边的茶水间,才摇摇头。

“没事,只要有人对设计提出意见,平姐都得发场火,我都习惯了。”

我见这小李挺健谈的就跟他打听。

“为什么这个平姐也有间单独的办公室啊?另外那间办公室里是谁啊?”

小李压低声音,倒是很乐于助人。

“另外那间办公室是苑婉婉的,这设计部,有两个人是惹不得的,一个是我刚才去找的江淑平,还有就是这个苑婉婉了,准确地说全公司你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俩。”

跟李庆喜聊着,我了解到,童武平时除了办公会和董事会,其他事情基本不管,其他场合也基本不出现。设计部两位主角是江淑平和苑婉婉,两人是公司首席设计师,平日里大设计都是经她们之手,小设计都是她们把关,所以算是公司的核心人物,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大家都很尊敬她们,设计部二十多个小设计师,更是一看见她俩就腿软。不过设计部最大的问题不是领导不管事,也不是设计师不够用……而是这两位大设计师,互看不顺眼。

财务部我也以翰总要看近三个月报表的名义走了一圈,这个部门不像设计部那么剑拔弩张,安安静静,和和气气的几个人各自把着一个小桌子,谁也不跟谁交流,虽然半个小时后才等到我的报表,但除了看起来跟小李一样地位跑腿的小楚给我递了个材料外 ,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抬头看过我,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我来过。

公关部的敬十年来送材料给翰总,翰总留下他详细问了下情况。

“怎么样,公关部什么情况?”我和陈翰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据敬十年描述,公关部一片其乐融融,因为人少,所以没什么事的时候,就会几个人出去聚餐,比如说今天晚上,他们就为了欢迎新同事,要去大排档喝起来……

我瞪了敬十年一眼,心道,他倒是融入集体挺快。

“鹿秘书,要不今晚上你上我家吃饭去吧。”陈翰叼着根铅笔,啪嗒啪嗒打着桌子。

没等我反应过来,敬十年就抢道:“你要干啥?”

“怎么了?今晚上老爷子喊我跟陈吃饭,我让小鹿也去看着点啊。”

敬十年脸上瞬间转晴。

“难不成你以为我准备报答小鹿的搭救之恩,以身相许么?”

陈翰说完自己觉得挺可乐的,前仰后合地笑起来,敬十年脸色铁青地指着文件道:“在这签字。”

晚饭是在陈公馆,当驱车驶入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这就是所谓的大别墅吧,三层小楼,华贵的外墙,整齐的绿植。进入陈宅,也看到了忙里忙外的佣人,约莫数了下,有五六个,周叔早早在门口迎接我们,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应该没有任何人发现。

“陈翰?”一个头略有些谢顶,不胖但是腆着个啤酒肚的人朝我们走来,这人眉宇间有些狠厉,但五官,尤其是那个鹰钩鼻,和陈翰简直一模一样……

“爸,这是我新招的秘书。”

“陈董好,我叫鹿灵犀。”

“嗯。”陈鹏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地去沙发看报纸了,完全没有要跟我交流的意思。而此时厨房出来的一个人,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只见陈手里端着个盘子在佣人的簇拥下放到了餐桌上,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偏见,总觉得他脸上阴郁之气很严重,让人看了不舒服。

“爸,哥,吃饭了。”

陈翰不情不愿带我到餐桌前,指了个凳子给我。

“诶?你不是……”

“嗯,在工院见过。”我朝陈点点头,发现他眼里竟一点波澜都没有,要不然是此人城府之深,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是早就把他哥哥的这个新秘书调查的彻彻底底,因此看见了也不吃惊,又或者两者都是。

这顿饭吃得各怀鬼胎,倒是陈翰一直殷勤地给我夹菜,让我受宠若惊,观察了下陈鹏和陈的表情,倒是对这一举动透着惊异,陈鹏也多看了我几眼。饭后还问了几句公司的交接情况。

我的回答似乎很让他满意,倒是陈一直陪着笑,显得格外好接触。走的时候,还派了自己的司机袁朗送我回家,到了塘子巷的锦华苑我就下了车,从锦华苑的后面绕回了家。到家后,果然敬十年还没回来,于是自己又泡了包面,加了根火腿肠,因为之前的饭吃的实在太憋屈了,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被观察,食之无味,只得加餐。正欢快地吸溜着,就听见门响,然后凯文一身酒气的进来了。

“未成年禁止饮酒!”

“我身份证上成年了!”

“实际未成年,小心有酒瘾!”

他估计是早就料到我没吃饱一样,从背后变出两根羊肉串来。

“给,门口买的,还热乎呢。”

我欣喜地接过肉串,跟他交流起今晚的收获来。敬十年的收获明显比我多,原来陈翰接的是程国富的摊子,陈氏前两个月收购的公司,直接改制成了陈氏的全资子公司,派程国富去当总经理了,因为在收购中表现优异,董事会直接把陈提上了总经理的位子,而陈之前管理的四个部门,都给了闫杰,程国富剩下的三个部门,就给了陈翰。而且据大家酒后吐八卦,这陈跟陈翰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陈品学兼优,国外上学时候年年拿奖学金,回国更是一进公司,就谈下了好几个大单子,而且特别孝顺,陈鹏和各个董事都对陈赞不绝口。陈翰就不一样了,所有纨绔子弟的习气,他都有,见着陈就一顿掐,见着陈鹏,就牙根疼,而且绯闻不断,从小演员到人民园丁,都有涉猎……总之在公司,风评极差,跟亲切和蔼的陈小陈总,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听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便问道:“你觉不觉得……”

“太完美了……”

“对,这个陈,不简单……”

第五十章 财务报表

“昨天是周叔让你给我夹菜的?”

“嗯,怎么了?”陈翰研究着手里的咖啡豆,漫不经心地说着,“这洋人的东西,怎么吃?”

我看着他手里的咖啡豆,只能接过来用最原始的方法,敲碎,找个壶煮一下。想了想又上楼下小卖部,买了奶和糖,以防他第一次喝不惯。

果然陈翰尝了下,皱着眉把一整杯都灌了下去,明显硬灌完就习惯了。

“喝的时间长了,还是挺有一番滋味的,怪不得陈喜欢。”他吧咋了吧咋嘴,看着我打量了下。

“怎么了?”

“小鹿没看出来,挺专业的啊你!非常有做秘书的潜质!”

“真的么?第一次干这种活。”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周叔说,秘书三要素,少说,多做,很贴心。”

他说着还冲我wink一下,我汗毛差点竖起来。可突然又觉得奇怪,想了想妥善地组织了下语言问道:“周叔在你家处于什么地位?”

陈翰眨巴了眨巴眼睛,似乎在想我说的地位是什么意思。

“就是管家啊,我外公带大的,跟我妈一起长大的,后来我妈嫁过来,他也就一起来了。好像比我爸妈大几岁,所以家里大小事,都是他在打点。”

“没参与生意么?”

“没有,公司董事就我舅舅,叔叔,还有苑堂和童武。小时候我记得外公说过,在公司里不好安排位置,但又想让周叔在眼前,就干脆在家里安排个位置。”

“这公司是你外公和你爸一起开的?”

陈翰一说到这儿,来了兴致,开始跟我讲陈氏的历史。原来这陈氏历史悠久,民国开始陈杨两家人从一个小裁缝店,发展成了现在一个高端服装公司。旗下还有一个陈氏基金,和刚刚收购的子公司。而陈翰的外公就是之前陈氏基金的会长,所以陈翰的父母也算青梅竹马。

“那周叔可靠么?”

“当然!他可是看着我长大的!而且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不在家,都是他照顾我,我妈妈……我妈妈走的时候……是他抱着我在灵前守了一宿,我爸……他忙着招呼来悼念的亲友,还有公司的……”他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我内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接着说道:“陈来的时候,我把家里能摔的都摔了,是周叔跟我说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用抢……不用急……”

我看着眼圈通红的陈翰,除了又给了他杯咖啡他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我同时意识到,这位周叔,不仅仅是管家这么简单……

从陈翰办公室出来,财务的小张送了份文件来,我一看是这次进货的账目,便扶着额一阵头痛。以前上学的时候,看见表格就头疼,这可好,烦什么,来什么。

“张大美女,这划线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啊?”

小张被我这一句话,逗得不苟言笑的脸上,嘴角弯了弯。

“这个好像是公关部的两笔费用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要不您去问问席部长,文件是他签发的。”

正巧,我还没见到这位席鑫,于是乐呵呵地去了财务部。

“这是公关部的开支,没附着明细和审批单,所以我没签字。”这位席部长,架着副厚重的眼镜,大饼脸上乌漆嘛黑的,眼角嘴角也向下耷拉着,长得实在是又苦情又一言难尽,不过声音倒是温温柔柔的,特别好听。

他说着笑起来,很和气地说道:“这样,你上公关部问一下,这个还是问清楚情况,请翰总定夺,领导同意的话,我这肯定也没什么问题。”

我陪着笑脸退了出去,便朝公关部走去。

隔着老远就听见办公室里的爽朗笑声,好不热闹。我在门口试探地敲了敲门,就见敬十年抬头看见我,很快转过身去朝里面的一位男士说道:“哥,有人敲门。”

这位男士从一堆杂志里爬出来来,望了我好一会儿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你是……你是……”

“您好,我是翰总的秘书。”

瞬间感觉有两个人从办公桌后面探出头来。

“这就是特招秘书?长得……”

“不够格儿特招啊……”

这位被敬十年称作哥的人,把窃窃私语两个人的头摁了回去,压低声音说了句:“声音太大,人家听见了……”

我特别想告诉他,这句我也能听见。

只见他笑得特别灿烂地说道:“鹿秘书,对吧,怎么了,光临鄙部?自我介绍下,我是郝斌。”

“哦,斌哥,是这样的,财务部说这笔账有问题,所以让我来问下。”

郝斌明显被这句斌哥打动了,他笑得更加灿烂了,高喊了一声:“源哥,有人找!”

接着就见一个挺着啤酒肚,一身江湖气的人走了出来,闻名不如见面,这位公关部的老大,**,果然人如其名,长得一副左右逢源的桃花眼,上次面试时候一身西装革履,跟今天穿着人字拖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面试的时候好像见过,你是……鹿……鹿啥玩意来着?”

“鹿灵犀,郑部长。”

“哦哦,鹿秘书,你找我?”

敬寒十在一边偷笑,我琢磨晚上回去怎么也得给他来个降龙十八掌。

“小事儿,郑部长,这有笔不清楚的帐,财务说让我找公关部对下。”

**眯着眼睛看了看我指给他的单子,愣了半晌,说:“我们公关部每天在外面负责咱公司的脸面的,肯定有很多应酬啊。这就是一笔,怎么着,那席鑫是要看**还是咋的?”

旁边几个人都在附和,我扫了眼凯文,见他给我使了个眼色,嘴型是昨天……我立刻明白了,这是昨天他们出去迎新的餐费。报账倒是挺快。

我想了想只好陪笑道:“您说的是。”

“不对啊,你个秘书,怎么替财务跑腿?”旁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问道,非常时髦的装扮,红唇媚眼,估计不少男人都逃脱不了她的魅力。

我呵呵哈哈了半天,突然有点意识到好像被人涮了,只得灰溜溜回到办公室,把报表拍到陈翰桌上。

“不对啊……”陈翰看着报表皱眉。

“怎么?”

“不是……我就随便看了一眼这个采购价,怎么销售价还没采购价还高。”

我怀疑地看着陈翰,又看了眼报表,仔细对比了下,确实有问题。

“可以啊!陈翰,看不出来啊!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了!”

陈翰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高兴什么,可是高兴之后我又有点郁闷……唐唐大公司的财务,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第五十一章 心理医生

在我找财务核对过后,财务送表的小姑娘连连道歉,最终那张有问题的财务报表换成了一张十分正确的,堪称完美的数据,我研究了半天,都对的上,拿给陈翰看,他也是看了一眼就摇摇头,说数字太多太头大,签了字让我拿走。

晚上回家,我跟敬十年说着这事,他眉头锁在了一起。

“财务部这是明晃晃的试探你俩,你俩居然还没看出来?”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段话,直接把手里瓜子扔了过去。

“哎,你俩打架就打架,别破坏我的干净卫生啊!”三哥吼了一声,站我们面前说。

我瞪了三哥一眼道:“明晚上华裔大厦,不许迟到!”

见他嘴角抽了抽,我满意地接着揍起身旁幸灾乐祸的敬十年。我收回手来,想了想这事儿想起来挺熟悉的:“我以前教门选修课,有些学生认为,选修课人太多,老师不会仔细看作业,就随便抄了几句交给我了。然后他们没想到我闲着没事蹲厕所时候全看了,所以就赶紧重新写了补给我,怕重修。”

“选修课是啥?”三哥和敬十年呆呆地望着我齐声问到。

“你俩能不能关注重点!”

“你是想说那个账目的事呗。”敬十年说道,三哥见无趣就去调电视了。

我点点头,他接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财务不会犯那么大的错,无非是想试探下新来的副总是不是草包。”

“那试探的目的呢?”

“肯定是真的账有问题呗,傻瓜!”他说着在我头上敲了一下。

我再次上手挠。

“别闹别闹,广告完了,你看开始了,开始了!”

第二天到公司,依然是平静下的潮流暗涌,不过快一个星期了,基本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见到的还是那几个天天见的人。

于是干脆晚上早早跟陈翰告了假,上华裔大厦等三哥。

上到七楼绕了一圈才找到712,一看门头,徐慧心里咨询室。再一看旁边挂的牌子,“留米心理学博士”……我扶着额头一阵郁闷,敲了敲门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套装,打扮很整洁的女人,正在倒茶。她放下水壶热情地迎上来道:“估计着你们就是这会儿来,就你一个?”

我摇摇头,之前打电话联系时候就听出这位徐博士非常热络,而且是热络的不会让人厌烦的类型,今天一见,更是觉得靠谱。不枉费陈翰找了那么多狐朋狗友才找到这一个心理医生。

“他应该还在路上,但是能不能麻烦您……把外面牌子的美字去掉。”

徐慧愣了下,但随后便恢复了笑容,立刻拿出一块毛巾出去搭在牌子上,把“美”字遮住。

我大致跟徐慧解释了下,六哥每天都在画些洛杉矶的标志性建筑,白天是一副酷酷的,不爱说话的形象,晚上却热情好接触,造型也有差别。

“应该是双重人格,但是还需要等他来了进一步确诊。”

“那这种要怎么治呢?需要吃什么药么?还是?”

徐慧摇了摇头,含笑说了句:“我们一般是催眠为主,药物辅助。”

我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风,她见我可能有些吓到了,就接着说:“你放心,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正经考出来的psyd,也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她说着开始给我介绍橱柜上的各种证书和奖杯,我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正说着,三哥就进来了,明显还是有点局促,但强撑着不想让我看出紧张来。

不一会儿,医生就出来了,小声招呼我过去,指了指里面熟睡的三哥,然后把门带上,邀请我到客厅喝茶。

“这个老六的产生,应该是因为极大的羞耻感与恐惧感,什么时候他自己心里这道坎缓解了,老六自然就消失了。”徐慧喝了口茶接着道,“不过他这种情况倒是不常见,主人格与次人格互相认识,应该还交流过。”

我点点头,有点担忧地问道:“这种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嗯……”徐慧想了想跟我说,“但是症结还是一样,老六是为了保护他而存在的人格,所以跟他自己反差很大。最好以后每周都来吧,我需要他的信任。”

不多会儿,三哥便自己醒了,走出来的时候头发有点凌乱,人也有点懵,我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该不会……

徐慧“噗嗤”一下笑出声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不是老六。”

果然见那人挠了挠头道:“我怎么睡着了?”然后习惯性地整了整头发。

“该不会您这一治疗,回头三哥六哥乱跑出来吧。”

“你觉得为什么主人格是晚上出来?”

我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是不能受格外刺激哦。”

徐慧嘱咐了我几句,就送我们出来了。三哥豪气地打了辆面的,很快就回到了小区。只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扒在楼道门口,往里张望着。我正准备撸起袖子行侠仗义,就见三哥摇了摇头,上前拍了一下这位“贼”,吓得他一个激灵,然后这“贼”便尴尬地望着眼前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还是三哥先开口才说:“二哥,你怎么又来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除了脸上多了些沧桑外,他和三哥眉眼处长得真像!

“那个……”

“你回去跟大哥说,以后都别来了,大家都以为我出国发展去了,你们这三天两头来,不露馅儿了?”

我忍笑看着这对兄弟。沈双河貌似被发现挺尴尬的,但依然维持着脸上的成熟冷静:“你都知道了?”

“就算我没看见,那老六……”三哥说到这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要不要进去坐坐?”

沈双河非常有当哥哥的样子,掏出一摞杂志递给三哥。临走时还掏出板砖打了个电话,不过一会儿,就有一群人来我们家装电话了……沈双河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看好沈三山,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说着写了一串号码留下。

敬十年一进门看见两个正在装电话的工人,吓了一大跳,听我说完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三哥那么矫情,敢情是让人宠出来的……对了,大八卦想不想听?”

十年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咕咕咕的声音……

他在我脑门上弹了下,那眼神似乎在责怪我为什么晚饭都不吃。然后无奈地进了厨房,边煮面,边给我讲着今晚上他的见闻。

第五十二章 八卦

江淑平和闫杰有一腿这种事,在职场中多得如家常便饭,却又让多数人唾骂不耻。经历了阿彩的事,我对于这种周瑜打黄盖,甚至还有正妻助纣为虐的事,见怪不怪了。而恰恰是这位闫夫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江淑平堂而皇之地在公司里称王称霸。本来苑婉婉和江淑平就是公司里除了董事拿钱最多的,各部部长都敬她俩三分,加上她们为公司拿了好几个设计方面的奖项,所以全公司,都知道这二位惹不得。而且一个有当董事的爹,一个有当副总的后台,两人平时都是目中无人,公司一群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但苑婉婉好歹有个大家闺秀的身份,不敢太嚣张跋扈,不然公司早就被他们掀翻了。

所以敬十年三两句话,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苑婉婉这个人,可以争取,而且听说这位跟陈翰是青梅竹马。我拿手指头戳了戳敬十年,知道这货的表情肯定是憋着个大八卦还没说完,果然他挑了挑眉接着说道:“张佳佳知道么?”

我点点头。

“周一例会,就会宣布,提张佳佳为副部长了。”

“那张佳佳看着就二十几岁刚毕业的样子,升这么快?”

“因为她是杨董的情妇!”

董事会除董事长外的四位董事,杨明义持股最多,他要是想安排个人当领导,那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八卦的价值在于”

“蒋蓉看张佳佳不顺眼你知道吧?”

“倒是在餐厅见多两次蒋蓉对张佳佳的冷嘲热讽,能感受到。”

“蒋蓉是陈强的人!”

我无奈地摇摇头,这公司是各位老总的后宫团么?怎么又牵扯进来一个董事?

十年接着眉飞色舞地说:“所以这情妇们的斗争搞不好能撬动整个陈氏呢!只要我们再加把火……”

我扶着额,心说这孩子整天怎么不学好,想了想还是在他脑袋上敲了下:“你治陈就治陈,整陈氏干啥?你这是准备断了陈翰的金山银山!他把咱当过命交情,咱不能背后捅他刀子!而且那么多职工呢,加上工厂上千人呢!公司万一乱彻底倒了,谁养活他们!”

敬十年瞠目结舌地望着我,半晌才默默端起碗洗碗去了。

看着他洗洗涮涮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内疚,好像误会他了。

“你说的搞垮公司的想法,我不是没有过……”准备去安慰他的我愣在原地,紧接着他道,“我这人,好像在道德情感上有缺失,有时候会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只能说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凯文……我不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可是阿彩曾经说过的话,以及他平时做出的一些反应,又让我有些怀疑,这确实是他本来的样子。

敬十年低垂的睫毛闪烁着,像是在下什么决心:“如果哪天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姐你可以打醒我……但是别……别离开我……”

他说完,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哦”了一声,便四仰八叉地倒沙发上看良友去了,这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句话分量多重,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开心。

第二天一上班,就遇到了让我跟陈翰都头疼的事,设计部递来两份设计稿,而且是匿名,小李哭丧着脸告诉我这是二位设计师昨天大吵一架后造成的结果,非要在陈翰这儿拼出个高低,说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好自为之……

我递给陈翰后,就见他哭丧个脸,足足委屈了一上午,因为他观摩了半天,还是觉得两幅图一模一样……我给他指了指那些细微的差别,他脸更苦闷了。

于是还不到十一点,他便借着排解苦闷之由拉着我去了家饭馆满足口腹之欲了。刚坐下点菜,就听见了一声亲昵的“翰~”

我鸡皮疙瘩瞬间立了一片。只见苑婉婉也带着设计部的一位同事一起来吃饭,看了看我们这边,再次用她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道:“翰,我们可以坐这么?”

陈翰点了点头,显然有点不情不愿,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苑婉婉条顺漂亮,隔着现代,就是典型的白富美!照之前别人描述的陈翰的劣行,见着美女他不该是这个态度。在看一旁的那位,典型一副感觉自己站对了人的喜庆,估计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能扒上副总的一天。直到菜上来之前,这位都是一再努力调节气氛,还不断地搔首弄姿,希望翰总能看她一眼。

这饭吃得我憋屈的要命,陈翰倒是懒得搭理他们,只顾着吃,吃完一结账就准备走,完全没有要跟苑婉婉深聊的意思,根本看不出来这俩人是青梅竹马。我端着碗饭扒着正欢,就被陈翰强行拉走,好不容易才直立起来,没忍住给了陈翰一肘子,发泄我没吃饱的怨气。陈翰揉了下被我打痛的地方,不甘示弱地在我脑袋上拍了下,这一拍醍醐灌顶,我顾不得他是我老板的事实,又给了他一肘子。

“哎,你这人,我骨折,骨折了!你想让我旧伤复发么?”

“拉倒吧,你折的是那边,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陈翰拖着条残腿,我很快在这场征战中占了上风,可是不知道为何,回公司的一路总感觉后脊梁一阵冷风,有杀气……

下午陈翰让我给陈送份文件,虽然是需要当面汇报的事情,但很显然陈翰并不想看见他这位弟弟。我只好拿着文件上了11搂,别的企业都还在讲究三楼四楼住高干的风水的时候,陈氏已经把董事长和总经理办公室搬到顶层了。我站在11楼不禁想眺望下远方,这个年代还没有高楼林立,11楼对于大家来说已经算是高层了,所以视野特别好。这一停留张望,就听见了董事长办公室似乎有动静,耐不住好奇心又往前走了走,听得就比较清楚了。说话的是陈鹏,而陈鹏的秘书安启天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喝茶,所以我拐到了一根方柱子后面,那应该是安启天的盲区。

只听陈鹏说:“你哥哥不长进,得多给他锻炼机会。”

“可是哥哥病刚好,又分给他两个部门,岂不是不利于他修养?”这是陈的声音。

“那兔崽子休养个屁,天天拖着那条残腿出去沾花惹草也没见累。”陈鹏声音很爆裂。

“哥哥需不需要再适应下?”

没等陈说完,陈鹏就打断了他:“你哥哥不懂事,你多看着点,你看这次出多大事,差点撞死。”

这句话之后陈沉默了好长的时间,才用毕恭毕敬的语气道:“那我通知闫副总下周一例会后,办下交接。”

我听着这父子俩的对话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才会孕育出这样的父子……

正想着,听到了电梯门的声音,于是赶忙若无其事地找到了陈的办公室,等着他。而上楼的人高跟鞋哒哒哒想,一个拐弯后,李彦茗出现在了我面前。

第五十三章 聚会

李彦茗是陈的秘书,入职介绍时见过一次,典型的南方姑娘,白净小巧,说话柔声细语的,我第一次见到她觉得她简直就软糯的就像只小白兔。她冲我笑了笑,问了问我来的意图,随便寒暄了几句,都是你住哪啊,上班近不近这种场面话,一点实质性关于工作的都没牵扯。正说着陈便迎面走来,一副青筋暴突的样子,在看到门口的我之后立刻转为笑意,迎我进去扫了几眼,就爽快签了字,像是刚才面露愠色的不是他。

回去之后本来准备把这好消息告诉陈翰,结果这货在我一踏脚进办公室时,就挥挥手跟我告别并扔给我一沓文件,说约了个靓妹,请我帮忙批了……我看着他那条拖鞋运动裤里缠着绷带的腿脚,还有因为春风得意而颤抖在脖子上的纱布,衷心地希望他伤口裂开。

不用打卡,领导也走了,我干脆也在四点准时下班直奔菜市场。买了一块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贵的要死的牛肉,准备炖个番茄牛腩犒劳自己这一周的辛勤工作。

敬十年同志回家的时候,又带来了很多边角八卦。我非常好奇公关部的工作就是每天聊八卦……

“你们公关部天天都干点什么?”

“公关部的主要职能是维护与各位客户的关系,例如逢年过节送个礼物啊,公司有什么投诉啊之类的帮忙解决下啊……总的来说可以归纳为三个模块吃饭、喝酒、侃大山。不对,还得加条报账!”

我不得不怀疑这陈氏迟早要败到这个部门手里。本来按照我的计划,周六在家躺一天,周天中午带敬十年去探亲,结果这位敬十年愣是没经过我的同意便把我的周六也安排进去了……而且安排了满满一天……三哥看着我生无可恋的表情,笑得瓜子抖了一地,我把准备好的设计稿扔给他,他立刻止住了抖动。

“呦,高手啊!”

三哥从屋里抱出一摞杂志,并翻找半天,找出两本,一本封面上写着harper's bazaar,一本写着vogue,第二本我认识,是知名杂志,第一本我想了半天终于开窍,是时尚芭莎,也是知名杂志,只是等三哥翻开杂志,里面的内容,我却都不认识了……全english!

三哥把两本杂志翻到一页,指着里面的美女对我说:“你看今年的潮流,高腰水洗牛仔。”

“三哥,你看得懂啊?”

“嗯,没办法,国外才有这种时尚杂志,所以为了看懂,学了点英语。”

我不禁赞叹三哥对服装设计的热爱。

我也明白了三哥对于这二位设计师的评价,运用了最流行的元素进行设计。可终于有十年不擅长的领域了,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知道我们说什么。

“可我除了看出一个裤脚松,一个裤脚窄之外,还是不知道哪个好啊!”

三哥笑道:“确实是,还有一个裤腿松,一个裤腿紧。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觉得这份好,但别人觉得不一定。”三哥指着二号作品道,“这个裤腿松、裤脚紧的,可以帮忙修饰身材,裤脚紧裤腿松的那个身材好的人穿上更好看,也更有气质更高档。但是我国人,身材苗条纤细的少。”

我不得不赞叹三哥,确实是设计师的好料子,今后只要有途径,肯定能成世界知名设计师。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敬十年催命式的敲门声吵醒,回想当初刚认识时候他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真是天壤之别。大周末的早晨,多好的补觉时间,被这死小孩的“快洗!”“快吃!”

“快去!”“快快快!”……惊扰地没有一点周末的感觉。

当我俩为了避嫌坐了一个多小时公车才到了约定地点之后,我惊诧地看着面前的十几个人,非常好奇敬十年同学是如何在一周内跟这些人混熟的……不对……有几个看着眼熟,怕是面试时候就跟他们混熟了……果然大家一自我介绍,都是这批新招进来的,平时都是三两个一小伙,这次是多亏了公关部的敬十年能量大……

人一下子坐了两桌,为了更好地打探情报,我跟十年分坐在两桌上,吃火锅就是这点好,几个菜下锅一滚,一桌人也就熟了。我这桌上比较能说的是销售部新招的余川,本来我还想了一堆话题来调节气氛,谁知道根本不需要,果然是天生做销售的,一直叨叨叨到结束。另外两个销售部的小伙子也是非常乐于占得话语权,分坐在两桌上谈笑的风生水起。相对于他们,后勤部和仓储部的几位,就显得非常腼腆了。这次招人最多的是生产部,招了6个,两个做办公室,其余四个派在工厂里。其中一位工厂代表苦大愁深地说自己每天起早贪进工厂,天天听轰隆隆的缝纫机声音,都快崩溃了,工人们两班倒,他就自己一班,欲哭无泪。哭诉的这位叫李金宝,相当于成衣厂的监工,很多人羡慕他的工作,毕竟只是看着别人动手,自己不用动手,所以一桌人都懒得接茬,觉得他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只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当话题牵扯到一个人,而两桌人会共同安静下来这种情况……而那个人,就是我……

“鹿秘书一定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有学问的,不然怎么翰总一下就能看中!”这位挑起话题的人,我看着面熟,终于想起是遇到苑婉婉那天,她身边那位一直搔首弄姿的小跟班。但我实在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了,刚才自我介绍时候也是听完一桌,忘了一半。

正愁着,便有个采购部的小伙子用不痛不痒地语气说了句:“万青青,你嫉妒啊?”

他说完,全场哄笑,我强忍住自己的笑意,没想到从这语气中记起了这个小伙子叫景迈。

万青青显然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难不成是翰总的老熟人?不然怎么那么多人等着的那个位子给了个新人!”

没想到吃顿饭能吃到剑拔弩张,我已经隐隐看见身后那桌向这位破坏气氛的万青青投来了不友善的目光,但这些目光里当然也掺杂着猎奇。我倒是没什么可遮掩的,只是喝了口茶水又给身边的人夹了菜才想起她还在那等着答案,于是不慌不忙地说:“确实认识,还挺熟。”

只听身后敬十年噗嗤笑出声来,众人脸上的尴尬一分钟散去,都该吃啥吃啥了,该聊啥聊啥了,只剩万青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还在自己怄气。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了万青青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大概是狗腿子总归是要跟主子同仇敌忾的。

除了万青青外还有另外两个妹子,一个长得朴实,一个长得俏丽,朴实的吃得欢,聊得更开心,一看就是无忧无虑地进了生产部为了找个踏实的饭碗。而俏丽的这位眼珠滴溜溜转的都像是心眼,给我倒茶时候都能感觉到漫出来的野心,精心打扮的她也是这个年代少有的出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叫郑燕。

下午的活动也安排的很满,李金宝非常自豪地带我们来到了他平时很熟的场子,能看出大家都很开心,但是我和敬十年只能站在门口两望生叹……

“你俩怎么不过去,挑双合适的啊!”

我俩看着满目的溜冰鞋,和一片许多青年男女撒欢的在地上划出优美的曲线,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你俩该不会……”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于是便被一群人赶鸭子上架地推上了溜冰场,穿着四个轱辘的旱冰鞋,笨拙地往前挪着,好不容易场内出现一条长龙,他们一个个都接到了尾巴上,我得以扒着栏杆喘息一下。发现敬十年竟然已经能慢悠悠地自己溜起来了,不一会,他便跟上了那条长龙,只剩我扒着栏杆狼狈地想办法出去。

“美女,我教你啊?”

第五十四章 例会

我斜眼扫了眼说话的人,发现是个大冷天穿着个牛仔马甲的小青年,脸上那放荡不羁的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混社会的,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腿抖得像踩了缝纫机似的,估计这三位是刚来,没看见我跟着一大群人,果真我还没开口,就听见远处一声招呼:“鹿!”

我想扶着栏杆绕过这三人,却尝试失败,于是景迈熟练地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两只手,像牵着个学走路的孩子一般,慢悠悠地绕过了三个混混,没理会他们气愤地眼神,径直把我塞进了队伍里。我被推着前进,速度快的感觉像玩命,真想把那三个把我送上死路的混混大卸八块。几圈下来,我魂儿已飘到九霄,反观眉飞色舞的敬十年,我只能说年轻真好。

景迈递给我瓶汽水,没回魂的我只能怨恨地瞪着他。

“怎么,英雄救美还挨数落?”

我瞬间想实践下美嘉的话: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晚上回家时候,我看着望不到头的台阶,简直像在看泰山。

“来。”敬十年半蹲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六楼呢!”

“六楼怎么了?一想到背着你,泰山也能爬上去!”

我一个跳跃不客气地砸向他后背。

“缠紧,小心掉下来。”

密不透风的老楼道散出暧昧的潮湿,只觉得一层层台阶颠簸,隔着布料也无法阻挡两颗心越颠越近,一汪柔情趁我不备,已在我心底蕴开。

第二天,拖着散架子的骨头,买了两个香瓜上工院小区蹭饭。

“鹿姐,这是怎么了?”

看着敬十年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我赶忙摆手:“楼老师您别寒碜我,喊我小鹿就行。”

“成,小鹿,那你也喊我小雯就成。”

我点点头,看见敬十年舒了口气,不禁有点好笑。看见敬连凯在厨房忙着洗菜切菜,便又准备起身帮忙。被楼小雯摁了下去,敬十年起身进厨房帮忙,留着我和楼小雯谈天说地的。等到一切都备好了,楼小雯才悠哉悠哉走去厨房炒菜,敬连凯依然在边上递着油盐酱醋。

“这是我们家的传统,不能让我妈切菜洗菜伤了手。”

我不得不羡慕这传统,啧啧感叹着。

“不用羡慕,等你当了敬家人一样的。”我隔了半晌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忍住就当着他爸妈的面修理了他一顿。

吃饭时候闲聊了几句家长里短,我才把话题绕过去:“敬老师,您研究纳米有意思么?”

敬连凯见我说到了他感兴趣的科研,话也多了起来,从纳米用途,自己对纳米的设想,以及纳米对人类的影响各个方面都说了一遍,像课题汇报一般。

楼小雯听得一阵叹息,无奈地挑着盘子里剩下的花生吃。

“那超导体呢?”

楼小雯又是一声叹息,果然敬连凯又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小时,硬是逼得楼小雯把配菜都吃完了。

回家路上我就被十年敲了脑袋:“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了呗!”

“我的傻弟弟,你了解的是二十年后的知识,跟现在怎么一样!”

他无奈地摇摇头道:“所以你知道这些干吗?”

我沉默地盯着敬十年半晌,才意识到他当局者迷,于是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陈需要你爸的研究?”

敬十年何其敏锐,他道:“我们当时去了很多东南亚国家,就想查查米修尔到底是做什么的,也想知道陈要这些研究干什么。但是这个所谓的米修尔集团似乎就是个本分的老牌的贸易公司,只是跟陈氏有贸易往来,相当于帮他们做东南亚服装代理……甚至有的城市还给它搬了优秀企业奖。我们花了很多钱在当地查,只是有传闻他们贩毒、走私,只是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所以你的猜测会不会跟我一样?”

“可能这些研究刚好可以用在制作武器上,超导材料做武器,效果很可怕。”

我赞同地点点头,问了十年二十年后的纳米武器和超导运用到武器上的事,果然有迹可循……

我到吸一口凉气,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非常可怕的猜测。那陈究竟是怎么牵扯上米修尔的?看来下一步调查的方向有了。

再一抬头,就看见这熊孩子抱着胳膊朝我笑得不怀好意。

“笑什么?”

“我觉得你当个小老师真是折煞了,不进刑警队都屈才。”

我白了他一眼没再理会,本想就地惩戒,又想着还没离了人家父母的地界,只得作罢。

可是如果当时我知道真相远比我们先想的复杂,可能这会儿就根本连打人的心思都没了,只会觉得自己分外渺小,现在一切的推测都是盲目自信。

周一的例会,我特意穿了套装,显得精神点,而且还一大早老妈子似的morning call,怕那位祖宗迟到,果不其然,我打了三遍电话才听到他清醒点的声音,还有边上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的撒娇。居然又在外头鬼混,车祸没给他撞出点什么障碍还真是可惜了。怪不得陈翰在医院躺了那么久都没人找,怕是正常情况下,家里人也见怪不怪了。

这位从温柔乡回来的翰总,看见我恨不得用鼻孔跟我对话,直到我把今天会上可能会宣布的事告诉他,他才眼前一亮,得意洋洋地伸出手来;“快,把你们翰总的早餐拿来。”

我盯着他小腿看了好久,琢磨再踢一脚能不能直接让他坐回轮椅。

直到在电梯里看见了陈,他脸上的笑容才再度转化成了用鼻孔哼气。

还差五分钟开会,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各位部长,陈坐在首席的位置,左边的留给陈翰,右边坐着闫杰。

我正准备找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就看到李彦茗小小的身躯拎着两个大水壶进来,竟然手都不抖,心道果然秘书当得久了,臂力都练出来了。会议开始,我于心不忍帮着李彦茗一起加水,看到各位部长的百态,忍俊不禁。财务部那位声音好听的部长,正在耐心地检查着五分钟前身边生产部部长偷偷递给他的一份文件,而生产部部长正期待地望着席鑫。设计部部长正盯着一个扣子,翻来覆去地看着。最逗的是公关部部长,在本子上画了五子棋,正自己跟自己对弈。全场唯一一个认真听陈贯彻落实公司规章制度,总结上个月经验教训的就是保安部部长王力金,不管说得跟他有没有关系,沾不沾边,他都能领会精神地郑重点头。直到开始布置工作,说到跟他们有关系的内容时,各位部长才抬起头象征性地应下声。突然觉得陈也挺不容易的,边上是打瞌睡的哥哥还有盯着新来的美女和李彦茗流口水的闫杰,自己还要一本正经地唱独角戏。直到陈斜了陈翰一眼,说有个事情要在会上宣布,我才借着倒水,拍醒了差点打起呼噜的陈翰。

“从这个月开始,采购部和生产部归陈翰副经理,以后你们两个部门有什么事,跟我哥报告就行。”

这句陈亲昵的“我哥”,差点让陈翰炸毛,幸亏我及时踢了这位祖宗的凳子,才让他又坐正。

中午吃饭还没进食堂就听见众人议论纷纷,才想转身远离是非之地,就看见左边的路走来了采购部的景迈,眼前的路走来了那位聚餐时热情似火的美女郑燕。

无路可逃地被他俩拦住,拉着进了食堂。食堂里坐着很多我没见过的人,但显然这些人对我挺熟悉,像是全体近视一样,各个眯着眼看我。多亏郑燕心比天高,对食堂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心思,不然边上着火的眼睛,她再拨个头发什么的,我肯定饭都别想吃了。

“怎么?鹿秘书,您这么美的么?”

我听见这话呛了一口,猛咳了几下,才缓过来。

“景迈,你今天没去开会不知道,是今天会上宣布又分给翰总两个部门。其中一个就是你们部!”

景迈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扶了扶眼镜突然笑起来:“我说呢,这是大家恨铁不成钢地督促你?”

我“啪”地把一瓶北冰洋放他面前:“喝你的吧!”

虽然有点郁闷,但景迈说得可没错,大家都觉得陈翰烂泥扶不上墙,这一下又分给他两个部门,估计很多人心里甚至替闫杰不忿,或者干脆担心自己的未来,怀疑公司会被这败家子搞垮。当然还有像郑燕一样心思的,突然觉得自己攀高枝有望了,毕竟花花公子比看着人好心善的陈更容易扒上。所以这顿饭,郑燕还请我们喝了汽水。

不知道是不是来这时候速度太快促进了血液流通,脑袋也透亮了,感觉现在看人还挺准的,很多事情上思路也清晰许多。这事情在我回到办公室更是发现自己的敏锐一点没错,所谓的腿不方便让我带饭回来,不过是借口,陈翰正把腿翘在桌子上,手里握着手柄……

第五十五章 恶意

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装的电视和游戏机……

“还有脸打游戏,啥时候去工厂?”

除了给设计部送上周的评比结果时遭到了万青青的白眼外,这周的工作一路顺利,就连陈翰也听话的去工厂巡视了一圈卖了个笑。现在的陈氏旗下服装价钱贵得惊人,我对比了这个年代的各个奢侈品,这价格仅比驴牌低一个档,放在轻奢也是前列。看到生产线我就理解了她贵的道理,一个厂竟全是手工制造,如此难怪会卖那么高价,不然怎能盈利。

正想着,便听到“咚咚”敲门声,于是除猛地抬头,竟是十年,于是白了他一眼。

“我门又没关,装模作样敲什么?”

他嘿嘿笑着:“还是要装下的。”

“找里面的?”

他把手臂撑在我办公桌上,前倾着身子,眼里是熟悉的柔情似水:“想你了呗,顺道来找他。”

“我呸!”朝着他脑门戳了下,起身也装模作样去敲了敲门,带着十年进去。

“十年,你来的正好,来来来,我们来局双打!”陈翰说着递给敬十年一个手柄。

我瞬间想把手柄摔在地上,忍不住拍着桌子指着他道:“上班呢!上班呢!你们这像什么话啊!”

“鹿秘书,上着班呢,你冲老板大吼大叫也不像话。”

我瞪着说出这句的敬十年:“行啊,那今天晚饭的啤酒鸭取消,饺子也包素的算了。”

“姐,我错了!”他立刻转向陈翰,“你上班就上班,怎么能打游戏呢!不像话!”

陈翰一脸懵,就听电视里一声“game over”他一脸幽怨地转向我道:“牛肉馅行么……”

我“噗”一声笑出声。

“我不同意!上次你上我家蹭饭,我背你上了6楼!不同意!不让去!”

陈翰赶忙起来走了两步给他看。

“今天立冬,就让他去吧,翰总床都上的了,6楼肯定不成问题。”

陈翰一个踉跄指着我:“你这小姑娘说话……”

敬十年愣了下也突然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这个给你,差点忘了正事。”十年说着把文件递给陈翰,“这是今年元旦的购买计划。”

“这么早?”

“恩,源哥说了,咱们公司,审批得半个月,购买得半个月,送出去还得半个月。”

我嘴角抽了抽。

陈翰也郁闷着:“买什么能买这么慢……”他扫着文件,“客户答谢礼品计划……”

“嗯,说是去年送了一个高压锅……”敬十年眨着眼睛望向我,“不过这是什么锅?”

我懒得理他,拿过文件扫了眼……游……游戏机?

“你们在逗我么?”我叹了口气,“高压锅主妇之选,游戏机未成年之选……亏你们想得出来……”我翻到第二页有些纳闷,“怎么不干脆办个答谢会?”我见他们看着我满头雾水的样子解释道,“你看,b市c市的大商场老板,长期合作的供应商,加起来三十多个人。送游戏机万一客户家里是女孩,或者还没孩子,对游戏机不感兴趣怎么办?答谢会就不同了,可以让他们携家属出席,还能借机做个慈善拍卖之类的,请两家媒体……就是电视台报纸什么的,好像有几家商场还有自己的闭路,大家一起热闹下,还给企业赢个信誉,岂不妙哉!”

看着他俩愣愣的,我想估计是自己说了个异想天开的事,毕竟这个时代,估计还没慈善答谢会这种东西。打算灰溜溜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出去,就见陈翰啪啪拍起了巴掌。

“厉害啊!小鹿!”

这次换我愣神了。

“这个想法太棒了!我见过有的企业办过舞会,你把做慈善跟这种结合起来,简直是!”陈翰称赞着我,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十年揉了揉我的头:“我就知道之前当个小老师是委屈你了。”

我……我不过是看过点电视剧……可能就是比他们多了点未来的知识……竟然……我还是头一次被别人这么肯定……

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晚上包饺子的时候。因为翰总简直就是专门来搞破坏的。

“你们这是面粉大战?”三哥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的面粉以及陈翰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白……

“呵呵,错的是不该让这俩祖宗帮忙包饺子……”

三哥听完朝陈翰投去了鄙夷的眼神,自己洗了洗手捋起袖子就开始自己擀皮自己包。

我感恩地看着三哥,差点眼泪流下来:“这回八点应该能吃上饭了……”

三哥抿着嘴笑了笑:“交给三哥吧,三哥自己住了这么多年,包饺子是小意思,你快歇会吧,上一天班了。”

“好嘞,十年可以帮你搭把手,之前跟着我包过一次。”

我转身去厨房扎了扎鸭子,再次出来,发现客厅更加热闹了……

“大少爷,您歇着吧,我求您了……”

“包饺子而已!”陈翰执着地跟一个馅儿已经漏满整个皮的面团较劲。

虽然早知道他俩可能会吵起来,但是没想到俩人忍了那么久,一直到快吃完饭,这次更夸张地为了鸭头……掐了快半个小时。

“弟弟,你说下次我是不是做个分餐?每人就给那么多,谁也别抢。”

“别呀姐,我这回也发现他俩吵架挺好玩的。”

只听那边争执着。

“我年龄小,麻烦让着我!”

“尊老爱幼。”

这次陈翰眼疾手快地抢到了鸭头,得意地嘲笑着三哥。

没想到三哥嘴角一扬道:“你多吃点,吃哪补哪。”

“你才需要补!”

“连个饺子都包不好,不该补么?”

“我不像你,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爷我从小就没动过手!”

我低头叹了口气:“这个傻x……”

我粗略算过三哥的家产……做房地产的……陈氏的服装生意真的比不上……

这二位一直吵到我约了冬至再战,才悻悻地回去。

我突然有些感谢陈翰,三哥因为这几次的治疗已经能够接受像陈翰这样的挑衅了,是陈翰让我看到了治疗的效果,也看到了希望。

只是生活不止充满了希望,这个世界上总有些恶意是防不胜防的,比如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偷懒正喝下午茶……

“鹿秘书,我这个普洱怎么样?”

“必须给你点个赞!”我冲景迈竖了个大拇指。

他显然一开始没听明白我的表达方法,愣了下才笑起来。

郑燕和李庆喜也抱着茶杯呵呵乐着,保安部的刘云也抱着一盒饼干加入了我们。

刘云吧咋了下嘴:“我倒是喝不出来好。不过我觉得鹿姐姐这身衣服倒是挺好看的。哈哈哈!”

她说完郑燕也附和着:“对啊,鹿秘书,尤其这个大衣真好看。”

自从当了翰总的秘书,我就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商业吹捧,这一个月,比我从小到大听到过的都多。

“鹿秘书这套衣服不是公司的产品吧?”万青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以李庆喜带头的一伙立刻跑没影了。就剩景迈抱着杯子,一脸尴尬。

我懒得理这个狗腿子,随便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和这几位就一起被请到了行政办公室,说是办公室,莫名感觉像纪检一样,我一进去,就发现这几位低着头正接受教育……

第五十六章 临时起意

我不好意思地朝周远笑了笑,刚准备了解下情况,就听见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小周,你这儿这么热闹啊?”

陈董事长走进周部长的会议室,他身后紧跟着安启天和陈。

安启天笑盈盈地看着正接受批斗的我们,问周远道:“小周,这是?”

周远从刚才的严肃状态立即变出了一副哈巴狗的样子站了起来:“董事长,您怎么来了。您坐,总经理,安叔你们坐着。小郑,倒茶!”

郑燕非常有眼力价的应了声,妩媚地撩了撩头发,才去拿杯子倒水。

周远半弓着腰解释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人反应这几个新入职的,上班时间在茶水间喝茶,我就喊他们过来了解下情况。”

陈董事长没说话,只是打开茶杯盖吹了吹,于是我只能眼神委屈地看向周远:“周……周部长,因为公司规定里有一条……员工下午可以进行……十五分钟的休息……所以……对不起,周部长……可能是我理解错了……这个事情跟他们几个没关系,您要是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周远脸上的笑僵住,半晌才说:“那个……”

“行了,散了吧。”安启天看了陈鹏一眼道,“鹿秘书理解没错,以后这点小事就别纠集在这儿了。”

周远连忙指着我们几个:“行了,快回去工作吧。”

我刚准备走,就听周远说:“鹿秘书,一会儿再来趟我办公室,我这会儿……”

“有什么就说吧,不用待会儿。”陈董事长此话一出,我顿时有点两腿发软。

另外几个人出去后,周远才在安启天的示意下干笑了两声朝我道:“鹿秘书……你是陈副总的秘书,也算是公司的脸面,怎么能不穿我们自己的品牌,而是穿……?这是什么?”

我见其他三位都没说话,尤其是陈一直脸上挂着不明所谓的笑容,我只得再次委屈巴巴地道:“那个……周部长,不是我不想穿啊……咱公司的衣服……着实买不起啊!我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手……而且……而且就算拿到应该不吃不喝都不够买一身吧……”

我越说越发觉得委屈,鼻子也有点发酸,眼圈火辣辣的,估计是红了。果然周部长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唉,我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启天啊,我觉得小周说的也有道理。”

陈董事长朝安启天那边转了转,没等安启天说话,陈就道:“这样吧,周部长,你安排下鹿秘书去仓库挑几件适合自己的衣服吧,算了仓库不好选,还是去门店里选下吧。以后你要跟着我哥一起见客户的,还是穿公司的产品比较好。”

“谢谢陈总。”

“慈善答谢会是你的建议?”陈鹏抬眼问我。

我点点头。

陈鹏脸上的情绪我读不到,也读不懂,只听他说:“以后你去仓库拿衣服不用申请,需要了就去。答谢会我已经批了,你和那小子,加油吧。对了,那小子脚好差不多了。让他以后穿正式点来上班。再穿拖鞋来公司我就让保安把他轰出去!”

我应了声,便退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陈翰双手插兜立在门边儿,还有一堆听墙根儿的,好不热闹。

“可以呀!本少爷还早五分钟过来,怕你应付不来。”我扯着他往外走,他声音这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来之前我特意告诉他,如果我半个小时还没回去就让陈翰来寻我。

“鹿姐,我对你简直是敬佩的五体投地。”景迈小声说着怕会议室里的人听见。

我们往外走了好几步。看见果不其然万青青在远处的走廊上正气愤的跺脚。

我扬起嘴角,走到她边上。沉着冷静地道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你!你怎么骂人呢?”

“我没骂你啊,我是在夸你。毕竟,当别人忠犬当的这么开心。我不给你点赞扬怎么显得你是条好狗呢?”

身后有几个看热闹的,忍不住发出低笑。

最后一句话我把声音压低到只有我俩可以听到的音调:“回去告诉你主子,最好别惹我。”

这句宫斗剧里常出现的台词,让万青青本来就高原红的脸蛋气的更显红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陈翰咳咳了几声说,眼珠转来转去道:“你可别被陈收买了。几件衣服而已,你想要大爷随时买给你!”

我用眼白看着他,实在是懒得争辩。天知道,就算我再看陈翰不顺眼也不会和陈合作。不过还是没忍住抬头在陈翰脑袋上拍了一下:“大爷先把我这个月房租的问题解决掉吧。”

“行,一个月多少,我先给你交一年的。”

我懒得再理他,琢磨着万青青这么一回,应该能消停几天了吧,除非他背后的人没有听懂我的警告。来这里之后我们无牵无挂的,感觉自己成了敬十年的依靠,竟不知不觉中想让自己强大起来。对于这种虾兵蟹将的叨扰,我也懒得忍让了。兴许是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忍让的过于多了,能有这么个机会才会更加肆无忌惮吧。果然人生最潇洒的还是有一个目标,同时亦无远虑与近忧。

不过陈翰的忧愁来的倒是快。11月的倒数第二天。就见我们的翰总满面愁容地趴在办公桌上。我进去递了份文件便懒得惹麻烦慌忙转身要走。

“鹿秘书,你看不见吗?”陈翰指着自己的脸。

我懒的搭理他,从桌上拿起一根笔把他的脸掰左掰右:“并没有什么脏东西啊。好像也没整容。”

陈翰扁着嘴,一脸委曲。

“30而立的人了,卖什么萌啊!”

“什么……什么是卖萌?算了,这不重要。哎,我的好秘书。我的好妹妹帮哥哥想个办法呗。”

“怎么啦?翰总?该不会是女人的问题吧?像你这种渣男欠了债请自己去还。我不会帮你去应对广大无辜受害女性的。”

“什么是渣男?你怎么老冒些乱七八糟的词儿?怎么听着不像好词儿。”

我心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词。

他接着说道:“其实吧,是个小事。就是我最近不是跟一个小模特处对象么,然后呢我就夸口说我能帮他介绍一些活动什么的……唉,然后就问我演艺圈儿的一个朋友,他说‘你自己家就是开服装公司的,安排到你自己家走个秀就行了呗。’可是我要怎么跟我……会打断我的腿吧?刚好他说这话那天吧,那小模特就在场,这几天死活缠着我让我给她办场秀。你说我可怎么办呀?”

“陈副总。已经11月29号了。还有一个月我们的慈善晚宴就就要举办了。我和公关部各位这见天儿地写材料。您批改的不累,我们提交的还累呢!公关部成立这么多年了,估计从没像这个月这么累过。这个月工作量都赶上他们十年了。您好意思吗?”

“哎,不是啊,我这也没耽误工作呀。”

我刚准备转身走,就被陈翰拉住袖子:“美女?靓妹?帮帮忙呗,只要你肯帮忙你要啥哥给你买啥!”

“最近有点儿想吃牛排了。就是洋人的玩意儿。哎!虽然听着就是牛肉吧,可菜场又买不到那么好的。好多调料啊什么黑椒酱啊,黄油哇,橄榄油啊,都找不着。哎,想吃个意面吧。也吃不上。”

“好像西区新开了个麦德龙。他们说里面有卖些乱七八糟的外国货!妹妹,你放心。就算在本市买不着,我一定找人在国外买了给你运过来!”

看见陈翰这么诚心的样子,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

“其实方法很简单,不过是一场秀而已。最近设计部送来一批新的设计,不如就在慈善晚宴上面安排一个环节,发布1997年春季新款。不过这就有两个问题得解决。”

“你说,你说。”

“第一,让董事长特批。现在只剩一个月了,所以一定要快快快!第二,让设计部在加紧设计几件新品,只有目前这几个的话,应该撑不起一场秀。虽然只是一个环节但我看别的秀,起码三十分钟要走够吧。”

陈翰连声应下,他这一答应,让我立刻觉得之前所说的公司效率低,都是扯淡。不过两天,这个建议就批了……而且董事长只说了句稍后再补方案就让各部门配合了……

第五十七章 豪宅

阳光明媚的一天,却冻得我直打哆嗦。

“鹿秘书,再抖车都震碎了!”我的老板没人性地要求我穿得美丽冻人,还没人性地讽刺我。

“你……你穿这么……这么薄试试……”

为了给一个老色鬼送邀请函,公关部和我的老板商议后,竟没人性地要本小姐出卖色相……

还美其名曰这位b市四大富豪之一的老先生就喜欢跟我这种知性又可爱的淑女打交道。只是请柬都送完了,就差这位商场大鳄,必须得my boss亲自送,还得一定邀请到,以提升我们整场活动的品质……

虽然二十年后的我也听闻过许家的威名,但是亲眼所见才再一次让我刷新了土豪的定义……这位老色鬼……不,这位大腕儿的别墅在山上……开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在城郊的一座小山坡上,看到了那栋三层像城堡一样的别墅,我有些替他担忧几年后这块地方会不会强拆……退耕还林,或是退房还林?进了一个大铁门,又开车走了十多分钟,沿途全是修剪有序的灌木和花团。行车到停车场……是的,私人住宅居然有停车场,停车场上停着两辆老爷车,我也不太关心另外四辆是什么牌子了。

想起孟航卿那货竟然为了当个破企业的上门女婿甩了我,还有杨舟他妈就因为自己儿子是某破企业高层就敢看不起我?现在见过世面的我,只想说他们都算个p!这么想着已经有穿着制服的佣人来引领我们了……额……制服,继上次陈公馆之后对我的二次冲击。

“老爷已经在会客厅等候了。”

进了这富丽堂皇宫殿般的别墅,我感觉自己腰都直不起来了。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几个佣人正在打扫,我们走到偏厅,是和我们公司会客厅一般的设置,只不过比我们的会客厅要高端许多。

“小,好久没来看许伯伯了!”许老板语气中带着埋怨却完全没有招呼我们过去的意思。

“许伯伯!我不是前段出车祸了么,这才能走就来看您了!”

“腿好点了么?”许老板打量着陈翰,招呼我们坐下。

“许伯伯,怎么没看见建军?”

“哼,谁知道这小子又上哪鬼混去了!你不该比我了解么?”

陈翰摸摸头嘿嘿笑了两声,这个许建军我倒是见过一次,也是他们二世祖团队的核心成员。

“许伯伯,这次除了来看您,还给您送来了个好东西。”

“你是说这位靓妹么?”许老板看着我“友善”地笑了笑。

陈翰把手里的邀请函展开递给许老板道:“您看看,这活动,估计在b市都是第一次举办,怎么样?是好东西吧?”

“你们这活动也不是b市第一场了吧,我记得去年爱丽公司就办过……”

“他们应该没慈善义卖一起做吧?”陈翰说道。

“而且我们还结合了春装发布会,会有模特展示我们97的春装设计。”

我补充完这句话,除了佣人倒茶的声音,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大约五秒后,许老板喝了口茶道:“真的有模特?”

然后用期翼的眼神望着我。

我点点头有些忐忑地说道:“恩,肯定有,必须得找些漂亮身材好的模特,才能展现出我们新系列的风采。”

因为许老板稍后还有活动,便匆匆收下了邀请函,送我们出了门。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回去的路上我问陈翰。

“算是答应了吧,只是不知道他本人会不会去,看他的样子带着你应该是对的。他本人不去也会让许建国或者许建军去,虽然效果不如他,但是基本目的还是能达到的。”

我看着陈翰一本正经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

“你笑什么?”

“陈翰,我发现你其实当老总很有天分,估计是血统的问题。怎么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呢。”

“你翰哥也不想啊!关键想耕耘没土地……陈刚到我们家的时候,成绩比我好,比我懂事,比我听话,比我善解人意。然后老头子呢就见天儿地夸他,看我特不顺眼,见着就骂我。刚开始我还想,说不定我好好学习,不和他顶嘴,他就会夸我两句。可是……我就是比不过那个私生子啊。那个私生子一毕业进公司就是部门经理,而我三十岁之前甚至他都不愿意在公司给我安排个岗位……”

我看着他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

“忧郁不是你的风格啊。”我拿胳膊肘撞了撞他。

所以陈翰才会自暴自弃,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吧,至少能得到自己爸爸的关注……我其实有点想不通,表面上陈鹏确实对陈翰诸多不满意,但实际上我却有种他一直在故意栽培陈翰的感觉。只是现在我还想看看陈翰的潜力,所以不便多说。但是老爷子喜爱这个儿子是肯定的,只是方法似乎有点问题……

回到公司已经是傍晚,冻了一天的我要挟陈翰请吃火锅,还以谈工作为名,邀了敬十年。一看七点半,应该是三哥已经去做治疗了,那地方就在火锅店附近,于是给诊所去了个电话。徐慧接到电话说:“我正说给你打个电话呢,沈三山这段治疗已经有成效了,但是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案,一个是以毒攻毒,但这个方法也有加重病情的危险……”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但是这个也有风险,毕竟现在的小青年处对象很多都不正经处……”

“我明白了……第二个方法好点,但是对象也不是说找就能找上的,随缘吧。”

“虽然不能保证根治。”

徐慧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我便告诉他请三哥做完治疗之后来吃火锅。

一个小时后,三哥进了包房。

“鹿灵犀!请你吃个饭还拖家带口的!”

我并不想理陈翰,只夹着肉在锅里涮,看着他们飘白了,特别有成就感。

三哥调笑了句:“谁让你有钱,不宰白不宰!”

我跟十年都被这句话逗笑了。见我和十年表现出了一副外地人的无知,陈翰便开始哭穷。顺道给我们普及了下b市四大富豪。这四位虽然并称四大富豪,但是其内也能分出个等级。地位最高的就是今天我们见到的许老,做商场和酒店生意,人送一个特别符合当今年代的称号商场大亨。其次是日用品大亨董家,食品大亨谢家,还有房地产大亨沈家。前三位产业在b市已经风生水起很多年了,而沈家是五年前才挤进了四大富豪行列,之前也一直在外地发展,和其他三家的世袭多年不能比,而且听说是白手起家,所以虽然财富是达到标准了,但是另外三家打心底里看不起沈家的天河山集团,很多重要场合都不带他们玩。但是两年前开始,沈家接了很多**项目,现在全省的大小公司,都想搭上顺风车,沈家的势头也越来越盛。虽然说是b市四大富豪,但这四位在全国的富豪中也排的上号。就连听到陈翰嘴里帝都的某位见了许老会恭恭敬敬的人物,也是我在二十年后依然能在胡润榜看到的人。这四大富豪把家业选址在此,且多年坚守,据传是某位著名的风水大师曾言b市聚财聚气,当然我分析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b市下辖县区临海,且设有大港口,海运方便,市区几条主线铁路在此交错,陆运也很便捷,实在是生意做到四通八达的不二宝地。

我不禁感慨他们的战略眼光,于是兴冲冲地开始跟他们讲今天见到的土豪。

“许家一家子都挺能挥霍的。”三哥此话一出,我们都愣愣地看着他。

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于是慌忙解释:“看报纸看见过他的新闻。”

“哦,我就说么,你怎么可能认识许伯伯。”

陈翰这一句话让我被辣椒呛得咳了半天,我低声问三哥:“你家老爷子该不会是四大富豪之一吧……”

“呵呵……哈哈……”

三哥没应话,我再次咳了起来。沈富豪一家还真是低调……

大家一高兴就喝了点小酒,陈翰无奈只得陪着我们一起走到好打车的地方。只是最近可能我水逆……回到96年还是水逆……出个门都能碰上不顺……

第五十八章 路灯下的小妹妹

“不行了,肚子好疼……”

“不能吃辣,还放那么多辣椒,肠胃消化倒是快啊!”我拍了敬十年一把,宁静的冬夜里听见一个响亮的屁。

正巧边上传来一股屎味,果然一拐弯就是个公厕。他一个健步便冲了进去,然后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姐……”

我摇了摇头,从兜里掏了一团纸递给三哥。

“三哥,有劳了……”

三哥抿着嘴笑了笑:“喊了一声就知道什么意思,你俩真是……正好我也去方便下。”

“我也冻得有点想去嘘嘘。”

“啊……那我去拐弯儿那路灯下等着,免得熏死……”

厕所周边最亮的地方就是路口昏黄的路灯了,我一路小跑地过去,只是路灯也没照暖我,只能拼命跺着脚,搓着手。

“妹妹,冷呀?哥哥给你暖暖?”

我正琢磨着这声音是朝着谁,就看见了眼前的哈气。

“要不哥哥带你回家?”

我“啪”地打掉一只朝我伸来的手,新闻里天天流氓被抓被枪毙的,竟然有人还敢顶风作案。我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磨毛牛仔服的中分头,叼着烟一副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流氓的样子。

“怎么,不愿意跟哥哥们去玩玩?”这中分头后面还有1/2/3……7个像copy版一样的小流氓。

我现在对他们的话并没什么恐惧的感觉,只是有点好奇他们只穿套牛仔服难道不冷么?

在他的手再次伸过来时,被陈翰一把抓住扔了出去。

身后三哥和陈翰都差不多一米八,站着多少有点威慑力。只不过,中分头不知是觉得自己人多势众还是觉得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语气越发地讨厌:“穿这么薄我还以为是站街的。”

“老板,您让我穿成这样的是不是得善后?”

“小孩儿,你们混哪的?b市里谁不认识你翰哥?劝你们赶紧走,别碍着我眼!”陈翰皱着眉瞥了中分头一眼。

没料想中分头一个拳头打过来:“翰哥不认识,但是你海哥不是好惹的!”

“c!今天就让你知道爷爷是谁!”

中分头的几个copy立刻冲了上来。两方扭打做一团,三哥把我护在墙边,见陈翰被一个copy抓住了肩膀,自己也冲了上去,朝着那个copy就是一脚,踹得他一个踉跄。两个人一人抓着中分头就揍,一个替他拦着冲上来的人,但终究是对方人多,而且天太冷了巷子又偏,这么大动静竟也没有引来人。我忍无可忍大喊一声:“敬十年!拉完没?!”

半分钟后身后一阵臭气传来。

“f%%k!”

敬十年一团风似的跑了过去,三拳两脚,就把围着三哥的和陈翰的一群人打得在地上捂着肚子揉着头……

“合作愉快!”三哥和陈翰异口同声地说道。两人会心一笑,让我有点恍惚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敬十年揉了揉手腕:“这孙子胸前放的什么,硌死我了……”他转向我一脸委屈,“姐,疼~”

他边说着边要把棉袄脱给我,我拦着他:“别脱了,你里面就穿了一件t恤。”

“没事,我活动了下出汗了。”

“不用,老板不会让我冻着的,对吧?”我转头看了陈翰一眼。

陈翰嘴角抽了抽,直接踢了踢脚边的中分头和一个copy道:“孙子,外套脱下来。”

“爷爷……冷……”

“恩?”

“我脱,我脱……”

就这样,我披着两件极丑的牛仔外套回了家。三哥一路抱怨陈翰不该让我大冷天穿成这样,惹祸上身。陈翰死鸭子嘴硬道因为我美貌无双才飞来横祸……这托词扯得我自己都不信。

“十年,你说我是不是水逆?怎么大家吃饱了溜溜食儿,我都能撞上这种事……从火锅店出来走了还不到一里地……”

“姐,你说的水逆是星座那个?”

我点点头,他捂着肚子笑了半天:“你……哈哈……请相信科学!哪是什么水逆,是你这打扮在这个年代很特别,你是不是没注意到?这个年代漂亮的女人都是柳叶弯眉大红唇,就你跟别人不一样,比如你这眉毛……”

“韩式半永久……”

“还有你这件大衣,我也在公司里见人穿过,她们都是裹的严严实实穿,就你是敞着口。而且在里面搭这个毛线的裙子,还不穿裤子!”

“这是健美裤!怎么不是裤子?”

“而且烫头只烫一半,当然谁看见都稀奇。上次溜冰场事件后我就观察了下,发现那个公司里不止万青青一个人看你不顺眼,而且他们看你不顺眼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你比她们好看……比她们特别……”

“特别”,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字会用在我身上,包括“好看”这两个字,怎么会有人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地来形容我?

从小到大,我都是那个性格很好很平和,普通到扎人堆里找不见,总是让人记不住的那一个……

“敬十年,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谢谢你让我可以特别、可以好看。

“突然地谢我干什么?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得采取点措施了……”我斜着眼看我,嘴角扬起一抹笑。

“你……你要干啥?”

第二天,我拖着腰酸背痛的身体到办公室。

“怎么鹿秘书?昨儿晚上过周末了啊?”陈翰笑着调侃我。

这还是我之前给他起的名词,因为他一到周末就去约小模特。

“放p!还不是昨天的事闹得,敬十年那个神经病,非让我学防身术!”

回想昨天晚上,敬十年对我的虐待,我就气得头上冒青筋。

“手,抬平。”

“啪”脑门被弹了一下。

我生气地瞪着他。

“动作不标准就得挨罚!恩,对了,拳头握紧,用力!”

“拳头要挥出去……挥啊……”他说着握着我的拳头,“打出去,使劲儿!”

这个动作一直做不标准,他干脆伸出一只手抓着我的肩膀,一只手抓着我的拳头,慢慢伸出去,导致姿势莫名有点暧昧,我心里跟摆了架子鼓似的,动次打次停不下来……没出几拳,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姐你这体力太差了吧,才练了多久就汗流浃背的。”

我用胳膊肘撞开他:“姐姐虽然体育没及过格,但天资还是有的!”

他笑得直捶沙发,我懒得理他,自己又举起拳头,朝着他验证了一把学习成果。

正跟陈翰抱怨着,门敲了几声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苑婉婉。

“苑大小姐,您知道敲门之后需要有人答应才能进来的吧?”

“翰哥哥……我只是……”

“公司里没有规矩可言了么?你要是不懂公司的章程,我就请鹿秘书教教你!”陈翰的眼神异常凌厉,我隔着一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气。

“翰总,你的脸……”

“这就不劳苑大设计师操心了,要没别的事就”

苑婉婉眼里含着泪水,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我就捂着脸跑出去了。

我瞪着陈翰说:“你干什么呢,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而且一看就对你有意思。”

“拉倒吧,她的喜欢我可无福消受。”

我本来还想指责他,可我看了眼他脸上肿起的一块,他这么一皱眉,竟显得有些滑稽。

“噗”我没忍住笑出声。

“nnd!我今天还特意带着口罩来公司,就怕有人看见!连你也嘲笑我!良心呢?鹿灵犀?”

我笑着翻了翻手中的文件,都是一些熟悉的设计,也许是在他们心里特别时髦的东西,可在我这儿就两个感受,一个是土,另一个就是时尚果然是个轮回……不过总算设计部把这一系列的设计完成了,新增十款,加上上次递来的,一共二十款,这场秀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是陈翰自己强烈要求承担的繁重工作了选模特。

第五十九章 陈家家庭聚餐

选模特大概是我见过陈翰做的最没效率的事了,他本是个急性子,一天能做完的事,生生拖了三天,把时间全浪费在了和漂亮模特的互相勾搭上……但总算有江淑平把关,不至于选出些怪里怪气的人。

“谢谢江首席,多亏您在。”

“首席……”江淑平站我面前比我高出快一个头,整个人像个衣服架子,一眼就能看出是模特出身,“这个称呼我喜欢。”

她用鼻孔看着我,我也突然有点不想吱声了。

“鹿秘书,这也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是设计部的首席,这都是我份内的事,而且承蒙翰总钦点我来,咱们合作挺愉快的。”

周围的目光刷刷投来……一句话把陈翰和她绑到了一起,倒是个聪明人。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陈翰找她来只是因为不想找苑婉婉。不过总算了了一桩大事,刚坐下准备休息,财务部就来了人。

“鹿秘书,这是你们上周申请的支票,我们部门最近正忙着年终盘点,只能劳烦您自己送银行了。”

我觉得肌肉有点痉挛,财务部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真是尽忠尽到鞠躬尽瘁啊。

我直接推开老板的门,两步冲上去把支票在他脸前挥了挥。

“嘿,老板,您看看,财务部的这么欺负我!我直接把这张支票私吞了可好?省得替他们跑腿。”

陈瞪着我:“为啥不敲门啊,还好我今天没留丽丽在这。”

“丽丽是谁?”

“丽丽就是刚才那个面容姣好,姿态婀娜……”

“哦,就是那个‘陈总~陈总~陈哥哥~’?这不是重点好么?支票归我行么?”

“鹿秘书,你没看见支票抬头么?”

我低头看了看:“大华酒店……油性笔写的,很容易就能擦掉啊。”

“你认识银行的人吗?”

我摇摇头。

“不认识的话,银行会打电话核实的。”

“好的,老板我去送支票,给您带上门。”我弯下腰退着出去。

他摆摆手:“算了,还是我送你去吧,刚老爷子让我带你回去吃饭。这一月一度的家庭聚餐,估计以后都得捎上你了。”

“一月一度?例会么?而且带我?”

我看了眼表,快四点了,有点担心赶不上,确实需要个司机。

“我们家每月一次家庭聚餐,就是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各吃各的,你上个月参加过的。带你……我也觉得奇怪,总不会是想让你当我后妈吧?”

“我呸!”我恨不得一脚把他从楼梯上踹下去,“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当年就不该救你,或者在医院就该跑!”

“得了,恩人,我错了,走走上银行,去完拐趟大华,看看他们选的场地。”

难得陈翰现在这么上心,我替敬十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大华酒店的销售经理非常热情,带着我们看了会场的陈设,问我们各式各样的要求,我俩也对会场很满意,够大,够气派。当天刚好有人在举办酒席前的彩排,音响效果也不错。

于是我们满意地准备回去吃饭,路上还给敬十年去了个电话。

“我找下你们部门的小敬。”

“翰总,有什么找我也是一样的。”

“那个……我就找下小敬,有点问题想问他。”

“小敬,翰总找你。”毕招娣这话说的明显是担心陈翰找敬十年麻烦。

“喂。”敬十年不情不愿地接起了电话。

“是我。”

“出什么事了么?怎么直接打到这里?”敬十年小声说。

“没想到你在公关部人缘挺好的啊!”

“额……”

“说正事晚上吃饭不用等我了,我得去陈翰家吃饭。”

“我是不是这段太放纵你了?你俩在一块待时间太长了啊,请自行注意。”

“你小点声!”

“没事,六点了,前一分钟,公关部已集体下班。说正经的,你给我乖乖回来吃饭。”

“你这是跟姐姐说话的口气么?是董事长喊得我,你以为我想跟陈翰一起吃饭么?”

陈翰在边上发声:“关我什么事……”

最终我还是顺利跟陈翰回了家,只不过今天的家庭聚餐,是个庞大的家庭,还有陈强董事,也就是陈翰的叔叔,和陈翰的舅舅杨明义董事,我向两位董事问了好,他们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我尴尬地站在沙发边上,听着几位大佬聊家常。

“丽丽和小旭呢?”

陈鹏提到的这两个人,我在公司有一面之缘,早听闻是董事的子女,不过一个做生产部副部长,成天在厂子里转悠,一个是销售部负责和各大商场联络的,每天驻扎在商场里,两人都不怎么来公司。

“他俩不像小翰兄弟俩这么听话,不想跟我们这些老人家一起,嫌我们闷。”杨明义笑着道。

陈强也接话:“对啊,就连阳阳和小玉都不愿意和我们这些老头子一块了。”

阳阳和小玉应该就是传说中在基金会和分公司任要职的陈强女儿和杨明义的儿子了。这么大一个企业,全是子弟,命脉倒是把的挺牢。整个聊天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陈翰自始至终打着手里的俄罗斯方块,而陈一如既往地陪着笑脸,那种长辈都喜欢的笑容。

到了吃饭的时间,我更加觉得自己没地方下脚,直到周叔给我指了个位子,我才安心坐下。但饭吃的还是大佬间的说笑,完全没人cue我,而我也心安理得的吃着,毕竟有包好的海虾,抽出来的蟹腿,没刺的多宝鱼……

陈鹏突然开口,吓得我嘴里的肉差点掉出来。

“小,今天董事会决定,成立海外部,然后由你直接管理,以后基金会的事务,你也要多上心。”

“对的,小,看大哥多看重你。”陈强赶忙拍马。

“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看着他们把陈捧得这么高,然而陈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但筷子却停了下来,眼神也透漏出一丝戾气。隔了足足快一分钟,才恢复了如往日一样。

饭后两位董事就离开了,陈鹏冲我说道:“小翰,你安排好鹿秘书,小,跟我上来下。”

我愣在原地,等他们上了楼,我立刻一个寒战。

“你们家吃饭太恐怖了……暗流涌动的……”

“有么?”陈翰看着我脸上满是疑惑。

我看了眼周围,佣人都去别的地方忙了,于是压低声音问陈翰:“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疯狂点了两下头。

“带我去你房间看看。”

“算了,我怕敬十年把我拆了,他打架我可是见过,人家怕。”

我踢了他小腿一脚:“不上去怎么偷听?!”

他恍然大悟地说了句:“鹿秘书,我带你参观下我房间。”

说着就静悄悄地带我爬上了楼梯。我示意他放风,我趴在书房门口听着。

里面声音特别弱,但非常幸运刚好听到关键。

“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决定不满意?”

“爸,我没有。”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可以再选别人。”

“不会,我没有不高兴,儿子只是一下子揽了这么大摊子,有点惶恐。”

“你知道陈家在b市的地位,以后可能不止是b市,可能整个s省,或者全国,陈氏都会是话语人。”

“我明白,爸爸和各位叔伯有心栽培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以后公司的事,就多放手让你哥哥锻炼下,毕竟……”

没听到后面那句,就被陈翰拉着走了,应该是有佣人过来了。

到了陈翰的房间我都有点没缓过神来,陈氏这么厉害的么?这是交了多少税,又或者是陈氏野心很大?或者战略版图很大?

而且每次陈鹏在捧陈时候,都感觉是隐约在照顾陈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把听到的话总结成一句陈不想接这个活。

“他不相接,我就放心了,肯定是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他那么精,怎么肯吃亏?”听陈翰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这才扫了眼陈翰的房间,不过……这房间风格只能用风骚来形容。

“你这么喜欢紫色你爸知道么……”

“喜欢紫色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喜欢么?”

“是咯,谁还不能是个小公主么。”

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了十年。他心满意足的笑了。

“本来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大儿子,这么一看,分明是最喜欢陈翰。”

我诧异地看着他,仅凭三言两语就得出这个结论?

“但是我也想不通为什么陈家地位这么高,除了你亲自去送的那一家商场大亨,四大家族另外还有两家派了代表,除了低调的沈家没来……应该就是三哥家吧,听说他们白手起家所以跟这些人关系都一般。能请到这么多名流,都是靠私人交情么?那这陈家真的是,贵族间的交际花?”

我被他这个形容逗笑了。

他掰过我的头朝向他:“你对陈翰关心太多了啊!”

“还不是为了你,不然这么费脑子的事我才懒得想。”我盯着他眼睛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太暧昧了。

“为……为了我?”

他表情愣愣的,手放在我的脑袋上一动不动。

我慌忙躲开奔去洗手间:“我去洗漱了。”

说罢我便把门带上。

“等等,姐,你是为了我,那意思是不是……”

“不是!”

“鹿灵犀!”

“不是!”

“姐姐……灵犀……小犀犀……”

“说了不是!”

结果这一晚上就因为我的一句失言,几句话倒来倒去说了好多遍。

第六十章 场地之争

“啪”闫杰把一份报纸摔在桌子上。明明是最后一次全体协调会,明天就要开始最后的布置和安排了。结果就在还剩十天的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闫杰气得脑门上青筋暴起:“蜜雪今天通知了所有记者,他们29号举办97春季发布会,30号举办公司年会,而且都是在大华,我印象里大华只有二楼宴会厅一个可以举办大型活动的地方!”

所有与会的人员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陈翰愁地头发都快抓秃了。

“所以,大华收了我们的钱,还把场地租给了蜜雪?”我也看着报纸,理解了当前的困境。

“咚咚咚”猛烈的敲门声,财务部的江芯悦直接冲了进来:“大华周五就把钱从银行退回了,但是周末……周末银行休息,钱五分钟前刚到账户,我们立刻打给银行求证……”江芯悦喘地上气不接下气。

本来站着的闫杰半跌着坐回了椅子上,会议室的气氛一下掉到了冰点。

“陈副总,你!……”闫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指着源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连个会场都定不好!”

源哥正要解释,陈翰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不能怪郑部长,这次主要是因为我……怪我太自以为是。闫副总,谢谢您借给我这几个人,并来指导我们工作。这次所有的损失我会一力承担。”

“陈副总,你是准备拿陈氏多年的声誉来做你的私产么?百年声誉,你要怎么承担?”闫杰最终还是没给陈董留面子。

“闫副总,这次如果慈善晚宴不能顺利举办,我就辞去副总经理的职位,让贤。”

我扫视了下全场人的表情,只有敬十年嘴角有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其他人嘴全都合不上了,连江芯悦扇风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

闫副总刚开始只是为了发几句牢骚,没想到收货颇丰,没再多说便摔门走了。

源哥开口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氛围:“翰总,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恩,翰总,说什么辞去……这也太夸张了。”江淑平附和着。

苑婉婉也点着头。

我忍无可忍开口道:“各位,现在不是想后事的时候,烦请想想办法。”

大家这才讨论起来,但是最后仍是无果。

“这样吧,我们几个先去大华看下,剩下的人时刻关注蜜雪动态,我的行动电话是####,有事联系我。”

陈翰说完便带着一堆人出发去大华了。

七八个人一起到了大华,吓了负责宴会厅的刘经理一跳,以为我们是来出气的。

“抢会场这么low的事,亏他们干的出来。”我气愤地想呸一口。

还是十年足够冷静,向刘经理道:“您就直说吧,他们给了多少钱。”

刘经理见不是来打架的,就让围来的保安散了。

“你们的两倍,没办法啊,翰总,这是总经理亲自批的,怪不得我。”刘经理委屈地道,“而且合同都签了,反悔不了。”

“忘了合同这回事了……”

“你们公关部怎么做事的?”苑婉婉生气地指着源哥。

“我们第一次办这种活动,活多又累,我们也没办法。”毕招娣语气透着怨气。

“你们!”

“好了!现在不是推责任的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嚯,真当自己是老板娘了。”

“万青青,你不帮忙就闭嘴,扣一个月工资。”陈翰指着万青青的鼻子骂,“刚才我都市日报的朋友说明天下午蜜雪会公布三件新品。你们都警醒着点儿!”

“今天我们公关部的电话都要打爆了,很多客户来问,明天他们电视上一公布,我们怕是更下不来台。”敬十年理智地说。

“我和招娣再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场地。”**不愧是做了多年公关的人,临危不乱。

“我和青青也去找找看。”苑婉婉带着万青青离开了。

我朝向景迈和生产部的钱程道:“你俩先回去休息吧。”

景迈道:“我还是留下帮忙想想办法吧。”

“好吧,你先陪翰总吃个饭,我和十年去找下这位老总。”

十年朝着刘经理笑着问道:“你们老总在哪?”

“这个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立刻反问道,“刘经理,听说你想让儿子进育才中学啊?”

“是啊,育才中学太难进了,现在只能指望摇号了。”

源哥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董事长的秘书安先生,听说跟育才的校长是同学,这次我们活动还邀请了他,,还说帮您引荐下,毕竟多个朋友么。”

“辛总现在应该在金嗓子歌厅。”

刘经理立刻给源哥点了根烟,源哥长源哥短的客套了一阵,我跟十年打了车直奔练歌房。

“糟了,忘了问辛总长什么样了。”

“没事,刚才在大堂看见照片了,肥头大耳,一脸油腻,准能一眼看得出。对了,师傅路过前面商场停一下,我买个东西。”

“好嘞,您得快点啊,这儿不让停车。”

十年下去五分钟就立刻赶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相机。

“说不定用得上,还好身上装着刚报下来的钱。”

果不其然,在练歌房门口猫了没多久,就见一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和一堆同样油腻腻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搂着蓝裙子美女的就是辛总。”

“果然好认。相机不开闪光能拍清楚么?”

“那么灯红酒绿的背景,必须能啊。”

“行,快拍,我去给陈翰打个电话。”

我找了附近的一个公话亭,拨通了电话。

“喂,我,。

“问问刘经理,辛总成家没,家教如何。”

“好。”

一分钟后陈翰电话回了过来。

“特别怕老婆,而且更怕女儿。”

我满意地挂了电话。

回来看见笑得不正经的十年。

“拍着了?”

“恩,拍了个非**爆的镜头。”

“你猜他们接下来会去哪?这个美女是小姐还是情妇?”

“情妇。”

“你怎么知道?”

十年脸上的表情本来讳莫如深地,但很快开始一本正经地推论。

“有两个人是男女分开打车走的,这剩下的两对,有一对已经打车走了,就剩他俩。”

我看了看十年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实话。”

“她喊他老辛……”

原来是基于阿彩的经验之谈。

“快快快,他们打车走了。”

我跟十年赶忙也打了一辆车。

“师傅,麻烦您跟上前面那辆面包。”

“没问题,想当年,我差点当赛车手。您二位是那个什么私家侦探吧?我听我那些哥们说拉过好多你们这个行业的,都是来抓奸的。你们也是吧?”

我尴尬地应了声是,师傅就继续讲了好多专业内幕,没想到竟然还有很多有用的。

比如我们抵达旅馆后,先假装开房,拍了下登记名册,然后又在楼道里潜伏,直到夜里三点,才拍了他俩一起出房间、出宾馆、在宾馆门口你侬我侬的照片。我跟十年随即也安心地回家睡觉了。同时订了第二天七点的表,准备一大早就去大华讨个说法。

第六十一章 冤

“辛总正在会客,你们不能进去。”

我挡开秘书,直接冲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辛总,怎么,秘书不是说您在会客么?”

辛总假笑地像要从脸上挤出油来:“刚见完,呵呵,怎么那么大的陈氏公司,员工素质培训没做过么?”

敬十年嘿嘿陪着笑,有点像古时候的太监:“辛总,这不是着急跟您商量会场的事么。”

“会场刘经理应该告诉你们了吧,我们已经和蜜雪签过合同了。”

“合同嘛,不过是几张纸而已。”

“你在开玩笑么?几张纸?违约是要赔偿的!”

敬十年继续陪着笑:“是这样的辛总,本来我们也没想着能再用大华的场地,不过么,昨天我俩好巧不巧去歌厅,就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事。我想您太太应该对我们看见的事很感兴趣。”

辛总嘴角的笑容褪了下去,一改刚才的热情态度:“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他说着摁了电话:“小薛,叫保安……。”敬十年扔在桌上的两张照片让他的话咽了回去,“算了,没事……”

“就凭两张在歌厅门口的照片,你们就想威胁我?”辛总抬起头,眼里充满狠厉,和他的富态形象很不搭,“男人么,尤其像有我这样地位的,逢场作戏而已。”

“您的紧张程度似乎说明这两张照片挺有影响力的。”

“你知道合同违约大华要陪多少钱么?要赔10万啊!10万,你知道什么概念么?”

我忍不住答道:“辛总,您看,先订会场的是我们,本来就是您这边不遵守诺言在先。”

“做生意嘛,本来就是个双项的选择,蜜雪出价高,我们选蜜雪,有什么错么?”

“当然没错,只是我们这有个礼物,是买给辛太太的,不知道辛总您愿不愿意花高价买走,还是由我们给太太这个惊喜呢?”

说着,十年把两张在酒店走廊里亲昵的照片甩在了桌子上。

辛总立刻变了脸色,暴跳如雷。

最后辛总还是心甘情愿地花了十万买了这管胶卷,而且还跟我们签了违约赔50万的合同。

“不枉费我昨晚熬夜洗照片。”

“你一夜没睡啊?”

“本来就得晚上去地下室洗呗,我们没暗房,只能用地下室了。”

我看着他年纪轻轻就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有点心疼。然后眼睛扫过他鼻尖冒出的痘痘。

我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

“没什么,累了就睡会儿吧,到公司我喊你。”

我大概查了五个数,他就进入了梦乡,头沉沉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也由着他,只想让他能舒服地小憩会儿。

回到公司,我俩就差被夹道欢迎了,陈翰特意奖赏我和十年到会客室和陈翰办公室的沙发上补个觉。

正做着美梦,就猛地被人推醒,那力道不留情地让我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面前竟站着一排人,齐刷刷看着我。

“啥情况?参观我睡觉呢?”

陈、闫杰、设计部两位大设计师,以及设计部差不多一半的人,甚至连平日深居简出的童部长都出现了。

“什么情况?”

“鹿秘书,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泄露了公司春季靓春系列的设计稿。”

看着离我最近的万青青一脸傲娇,鼻孔都快瞪到我脸上了。

“再怎么着急的情况,也不能这么粗暴地把人推醒吧?你的礼貌呢?”我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气,才接着说,“还有设计图被泄露了?怎么回事。”

“你不要装了鹿灵犀,肯定是你泄露的,工厂打样的师傅都说了,你送到工厂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可是设计稿上午十一点已经签好字了,中间四个小时,你去哪了?肯定是把设计图拿给蜜雪了!”

我看着万青青这么着急地抹黑我,只好朝向匆匆赶来的陈翰、敬十年和景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敬十年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了,蜜雪今天下午在都市时尚频道直播了记者招待会,发布的三件新成衣,就是我当时拿去送工厂的,而且只有这三份设计稿是经我手送去工厂的。那天设计部的全员开会,没有人有空,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呵呵,好一场局,一周前就开始撒网了,我竟然一点没察觉,乖乖跳进去了。

“所以呢?你们现在怀疑我?”

“鹿秘书,我们这是合理的怀疑,主要证据都指向你,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闫杰的话说的不痛不痒,像个旁观的法官。

“鹿灵犀,是不是会场的事也跟你有关?也是因为你昨天才有丢会场这件事吧?”万青青指着我的鼻子,像是拿到了多大的把柄。

“万青青你有病吧!要不是因为小鹿,我们的场地早没了,你们现在还在外面找地方呢!是她原价拿回了大华的宴会厅,你摸着良心讲讲!”陈翰生气地指着万青青骂,“昨天小鹿和小敬为了场地熬夜的时候,你tm睡得香么?”

“陈副总,注意你的措辞。”闫杰打断道。

“哥,鹿秘书的为人我也相信,只是现在证据摆着呢,鹿秘书必须得……”

听见陈的话,我意识到是时候展现下我的演技了。

“小敬,你凭着良心说,昨天我……”说着我便开始哽咽,“我昨天是不是拼了命在护着我们的场地,是不是……拼了命才……”这时候差不多该觉得自己委屈了,于是我想起了自己二十多年悲剧一样的人生,爹跑了,被甩了,被排挤,工作丢了,被众人戳脊梁骨,有家不能回,闺蜜也走了,瞬间泪如雨下,话都说不利索了,“可你们现在竟然怀疑我,庆喜……”我转向小李接着哭诉,“那天是不是十一点出头,我就去了设计部?”

小李点点头道:“我记得,当时我们都在开会,我出来回了鹿秘书,被苑姐……训斥了。然后青青就说让鹿秘书自己去送。”

“所以我就去了啊,路上载我的面的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打了那辆坏的面的……”我心里默想,敬十年啊敬十年,你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啊,斜眼瞟了眼十年,发现他眼神里的意思是‘这时候我不适合开口’,我只好继续哭诉,且泣不成声,“我怎么就那么倒霉……面的坏在荒山野岭……我想……想重新找个车……都找不到……我……多亏……”

“等等,你打了辆坏的面的?是在路口随便拦的?”陈翰问到。

我接过景迈递来的纸擦了擦眼泪,回答道:“就是它刚好停在公司门口,我就坐上了……呜呜……我怎么会想到……自己那么倒霉……”

陈翰转头向大家说道:“怎么会那么巧,刚好有辆车停在公司门口?”

“鹿秘书,那还有有人看见你和李雪一起吃饭。”

“谁?李雪是谁?”

“你不要装傻了,李雪就是蜜雪的副总。”

我心里千万句想问候万青青祖宗十八代的话,但是嘴里说出来的只能是最浅的那一句:“万青青,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可是怎么能拿这种事情诬陷我呢!而且……翰总,你知道李雪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认识小雪、雪儿、米雪儿,偏偏不认识李雪。”

我差点没被陈翰这句破功,我接着瞪着万青青道:“连翰总都不认识的人我怎么会认识?不过……我倒是不太懂……为什么你认识?”

我站起来指着万青青,身体都在颤抖。

“你不要装了!”说着拿出两张照片来。

是我跟刘姐……哦,原来真名叫李雪啊。

“这……这不是刘姐么?那天就是在荒山野岭,多亏遇见她,载我到大路上才打到的。”

“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苑婉婉终于忍不住开始添柴。

“就是她载我的途中刚好她说要吃个饭就一起吃了,我怎么知道她……她告诉我她叫刘姐啊,连饭都是我掏的钱!”我本来是非常感激刘姐载了我一道的,现在发现那是宰了我一道!算计我就算了,居然还坑我一顿饭!我这次真的气到颤抖了。

第六十二章 沉冤得雪

“那个我问个问题啊。”敬十年终于发话了,“鹿秘书你们是在荒山野岭的小餐馆吃的饭?”

我点点头。

“呵,荒山野岭都有认识小鹿和那什么李雪的人去拍照,真巧。”陈翰冷笑到,“我还以为一出门就有车,还是辆坏的车已经够巧的了,去工厂十五公里,只有三公里是山路,竟然车就坏在那三公里打不上的的地方,你们说巧不巧?”

完美,这个配合算是打上了,基本可以开始群口相声了。

“我是被冤枉的~呜呜~”

景迈又递给我张纸,连小李都开始安慰我:“别哭了鹿秘书,眼睛都肿了。”

“小陈总,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设计稿是怎么丢的,肯定是她!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就是她来了之后!”

我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另外几个倒是没忍住。

“青青,你俩是一批招进来的。”

万青青气得青筋暴起,一直在玩自己扣子的童武终于开口说话了:“叫小鹿对吧?”

我点点头。

“怪不得了,那给我们个解释吧,得有更有利的证据,只靠说巧哪行啊!”

童武这话说的特别温柔,像个提点幼儿园孩子的家长。但实际上,我似乎听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快说,老子站着半天了,浪费老子时间!他再次低头开始摸自己的衣服。

我只得擦了擦泪道:“对了,我刚想到一点,设计部的图纸都没有写用什么面料,扣子也是画的一小颗,那工厂打样的是怎么知道设计师的具体要求的呢?”

“我们设计部之前跟工厂约定过,以前用过的面料,比较简单的安排,都会在设计稿的底部标号,如果中间穿插别的材质,会单独在那块区域标号,比较复杂的都是设计师亲自剪裁制作。扣子虽然是小小一颗,但是工厂的人和设计部的人都能区分出来,虽然他们也是有编号的。” 小李耐心地解释。

“不错,这是我当年立下的规矩,这样方便沟通,不易出错,毕竟文字描述的东西见仁见智,容易有歧义。”童武补充到。

“陈,你在公司这么多年了,认识这些符号么?”陈翰转向陈问。

陈笑着摇摇头,陈翰又问闫副总,他也摇摇头。

“那小李,谁会知道这些数字代表的意义呢?”

“这个对照表我们设计部的人手一份啊,工厂样品处的五个打样师傅也是人手一份。”

“那有没有泄露的可能?”

这个我立刻替小李回答了:“公司准则第十八条,不允许泄露公司机密给不相关业务人员。”

“你们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万青青打断这段对话。

在场的恐怕除了她和一部分还在纳闷的设计部员工,其他人都明白了,因为几位有级别的都皱着眉。童武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约是在想怎么还没完。

“那肯定就不是鹿秘书的问题了。大家都散了吧。”陈说罢转身准备走。

“哥哥,怎么能算了呢……”苑婉婉看来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陈翰用鼻孔出了口气。

景迈开口道:“大家之前都听见了,苑大设计师亲口说的,蜜雪的衣服用料,细节都一模一样,肯定是有人泄密咯?”

“哦,有人监守自盗哦!”敬十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红着眼圈,想着事情也不能做太绝,得给这几位个提示。于是指着万青青怒斥:“万青青,我鹿灵犀自认来了之后与人为善,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陷害我!不惜出卖公司的机密来害我?”

“鹿灵犀,你血口喷人!小陈总,您说句话啊?闫副总?部长?”万青青喊得像要把肺 吐出来一样,“苑姐,你说句话啊!”

“青青,真的是你么?”

弃子万青青彻底被他主子抛弃了。

“陈总,陈总,这都是……”

她拉着的裤脚被李彦茗挣开,陈和闫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童武朝苑婉婉道:“婉婉,你手下的人,怎么处置你定吧。”说罢朝设计部的人吼了一声,“都不用干活的吗?”

全体作鸟兽散。

除了陈翰和十年,其他人也都回去工作。

“喝点水吧,用不用演的那么卖力?”十年说着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瓶橘子汁给我。

“演???演的?”陈翰眼睛瞪得斗圆,“你俩不提前跟我说声,我刚才气得都跟陈说话了!”

“恩恩,知道你疼我啦。我还有事,出去一下哈。”

我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只听身后的陈翰问到:“她干什么去?”

“刚才应该是当着众人不想跟你同盟撕破脸,估计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这孩子是真的了解我,我冲着刚才苑婉婉离开的方向就大步追了过去,果然在走廊上看到了她。万青青应该已经去人事部领盒饭了,我上前两步抓到了苑婉婉的手臂,不顾她的挣扎用力扯着她进了旁边一间开着门的储物间,进去便带上了门。不得不承认,敬十年的训练还是有些效果的,也多亏苑婉婉是四肢不勤的大小姐,这一套动作才能这么顺利。

“鹿灵犀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苑首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出卖公司机密。”

“诬陷公司同僚。”

“哦,还应该加上一条,耽误领导工作。”

我说着这些话,一步一步逼近苑婉婉,直到把她逼到了墙角。

“你猜,你的哥哥以后还会不会相信你?还有你的翰哥哥,今天有没有记恨你。”

“鹿灵犀,你混蛋!”

“哦,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我,还有点小激动。”

不说假话,现在看着苑婉婉气急败坏的样子,确实挺好玩的。

“鹿灵犀你是不是疯了?”

我玩也玩够了,于是干脆练练十年教我的新招式。直接用手臂卡住了苑婉婉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

“苑首席,我告诉你句实话,我跟陈翰一丁点可能都没有,但是你要是再作妖,信不信我让你跟他也一丁点可能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我松开她,心满意足地整了整衣服开门出去了。

回去果不其然看见那两位都在办公室等着我了,只是……依然是愁眉不展。

“出完气了?开心了就行,开心了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第六十三章 新主持

虽然蜜雪现在只发布了三件设计,但是没办法保证他有没有抄别的。

我询问陈翰关于苑婉婉的人品,陈翰虽然一直用鼻子哼气,但是仍然是相信她只是泄露了这三件,而且肯定还留着有后手,但敬十年却从头到尾皱着眉。

“翰哥,你跟苑婉婉是有什么仇?”

“我本来也好奇,她那么喜欢你,能结什么怨,结果刚才听那句哥哥,我好像明白了。”

十年诧异地看着我。

“你跟她应该以前关系很好吧,以为她应该是最支持你的那个,结果他接受了陈。”

陈翰没应话,算是默认了。

“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早做准备,29日,偏偏是比我们早一天发布,我不觉得仅仅是因为场地的问题。也不是三件新品那么简单。万青青刚进公司,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苑婉婉的人,但今天这件事情,大部分是她经手的,所以她也可以成为……”

“蜜雪的人。”

十年这几句话,让整个屋子气压低了下来,突然感觉设计部里都是危险,我们的慈善晚宴的走秀,沦为了一个笑话。

突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翰哥,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解决设计的问题,不过可能得委屈你下。”

“你没看见陈今天那个聚集人的速度,生怕别人看不到我的笑话,想起来我就一肚子气,所以别说受点委屈了,折寿都行!”

到没折寿那么夸张,但是看见他听到我想法差不多要跳起来的样子,我估计他心里觉得还不如折寿。

十年打断了他的暴跳道:“我们这次是不是从每个部门里都抽调了人?”

“恩,怎么了?”

“倒是个一箭双雕的机会。”

当天晚上陈翰还是依照计划出现在了我们家,并且带了人参、燕窝,只是依然一脸不情愿。

“三哥,这次我们公司这个危机挺大的。”

三哥并没有在听我们说话,而是眼神越过我瞟了下站在墙根的陈翰。

十年推了他一把,他才栽了两步晃到三哥面前。

“那个……三……三哥。”

“哎呦,受不起。”

“三哥,您看这参是长白山的,这么大个儿,您看,这燕窝……”

“这参,你多少钱买的?人工养的,不管多少钱,肯定是亏喽。”三哥面不改色地说完,陈翰的脸上却不太好看了。

我赶忙打圆场:“三哥,你怎么知道?”

“以前我爸以为我那是不治之症,就买了各种补品,人参、鹿茸、燕窝……”

陈翰终于忍不住了:“爱帮不帮!”

“也就是现在的孩子啊,跟长辈说话一点礼貌都没有,这就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

“就比我大两岁!装什么长辈!”

“上次小敬跟我说在棒国,大一岁也得叫哥,见面得鞠躬!”

“那霓虹国的还见谁都鞠躬呢!”

十年扶着额头,一副苦大愁深,不过我倒是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视,拉着十年看起今晚上的电视剧来。

“差点就晚了。”

“姐,你不着急啊?”

“着什么急?安心看剧,这个你没看过吧。”

我耐心地给他讲解着各个人物。

果不出所料,不过半个小时,三哥就懒得再跟他掰扯,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让出了自己一部分的私人设计。而且确保各大国内外品牌没有相同的设计。

“三哥,有没有那种在国内不出名,但是刚刚在国外很出名的新款式?”

敬十年问得我们仨一脸茫然,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转头问陈翰:“认不认识国外的记者?”

“不认识,但是应该可以托朋友……”

就这样,我们最后一次确认了各个贵宾的捐赠品,确认了会场的设计图,确认了服装的设计,并以防万一,进行了三次彩排。

转眼就到了29号,我们坐在电视前,等着蜜雪的发布会。

大长腿模特,果然人都跟我们是冲突的,怪不得好几位不愿意今天再次进行彩排,原来得去赶场。当压轴的模特出来时,场上有几位国内知名设计师都起身鼓掌,但是明显有几位是懂行的,愣在台下,脸上满是惊异。

“看见没,这就能看出来谁是真的懂时尚,我就说起身这几位平时都设计的什么玩意儿。”三哥愤愤不平道。但我们却很满意这结果,未雨绸缪,果然凑效,三十套成衣,十套都是出自我们公司,还有最后四套,当然也是出自我们的手笔。

“完美!”

我兴奋地给十年点了个赞,不得不佩服这计划,简直是完美无缺。于是我俩又折回会场,再次确认了一下明天各个需要准备的环节,才又回家睡觉。

“姐,我有个问题。”十年被我逼着泡着脚。

我又加了点热水给他,烫的他一个哆嗦。

“苑婉婉和陈翰的事我不太懂。”

“这么跟你说吧,我是个拖油瓶你知道吧?”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只得接着说,“其实我当时做的事跟苑婉婉的有点像。”

每次回忆起这段,我都有点幸福和心痛感交错着的心绞痛。当初本来想着找个老师的工作,就可以寒暑假回家,但是自从鹿宇恒回家之后,我的寒暑假就变成了泡在小窝里混吃等死了。其实严格说来,十四岁之前我和鹿宇恒应该算是发小,毕竟从小一个院子长大的,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只是我们十三岁的时候,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就是鹿叔叔经常出现在我家小卖部,帮我妈忙,刚开始是我妈有事的时候他帮忙看会儿,后来就变成了经常帮着进货,摆货……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鹿宇恒的妈妈四年前去世了,病了两年,鹿宇恒告诉我,大人们都说他妈妈最后走了其实是种解脱。阿姨生病的时候我也去探望过,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说话也不像小时候喊鹿宇恒吃饭那么中气十足,头上带了个毛线帽子,就这么躺在那里看着我……后来阿姨走了,鹿宇恒哭了好久。他说他的胸口总是像有块大石头一样,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大概十七八岁才能完全理解他当时的感觉,即使不是感同身受,但也明白了我当时是多么自私。

一年后,鹿叔叔和妈妈决定正式在一起,他们问我的意思,我当然高兴地接受了。妈妈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有多辛苦,我全看在眼里,有一个人可以照顾她,心疼她,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我忽略了那个人,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砸了家里他能搬动的所有东西,我永远记得他全身颤抖地质问我为什么会同意?他只有一个妈妈,不允许其他任何人住在他妈妈的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取代他妈妈的地位!

“犀犀,你怎么能答应?你怎么能答应?牛灵犀!”

可我当时不懂,不懂这个决定会剥夺了他留恋母亲的唯一念想,不懂我作为当时最应该支持他的人,竟自私地选择了留他一个人与所有抗衡……

“宇恒,他们在一起不好么?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妹了。”

我扯着宇恒胳膊的手被他甩开。

“宇恒,我妈妈这些年一个人拉扯我长大,为了照顾我,抛弃了自己的事业,那么优秀一个人,就这么被我拖累了,你也是知道的。鹿叔叔是个好人,如果他俩能一起生活,我放心……”我说着说着竟把自己说哭了。我想起妈妈一个人大冬天为了进货,细嫩修长的手上生了冻疮,人人都说妈妈生的漂亮,可是这几年,我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差,那么爱美的人再也没有打扮,每天从早到晚不是忙店里就是忙我,而且从来都是给我最暖的笑容,“宇恒,算我求你,对你来说不过是家里多两个人,可是对我和我妈而言,是重新有了一个家。”

“犀犀,从此以后,咱俩不是朋友了。”

鹿宇恒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很久很久。刚开始以为孩子们的绝交几天就结束了,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和妈妈很快融入了这个家庭,我想方设法讨爷爷奶奶欢心,很快他们便把我当亲孙女一样对待了。妈妈对鹿宇恒更是比亲儿子还亲,最好的永远给他留着,犯了错误也会当亲儿子一样批评,终于鹿宇恒松了口喊岳姨。几年后更是松了口直接喊了妈。只是我使出浑身解数,十二年了,仍然没讨得他的原谅。不管多少人劝,他始终不肯和我说一句话。

这么一番讲述,我的脚也泡完了,十年起身帮我把洗脚水倒了,见我还在发愣,便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瓜顶。

“别想了快睡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实在不行,我帮你一道去说,你看我这么招人喜欢,肯定没问题的。”

我嘴角不自禁地弯了弯:“好,睡觉,明天的事才是正儿八经该愁的,晚安。”

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然,作妖的人太多,拦也拦不住,毕竟现在出了任何问题都能推到蜜雪身上,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然后就是十年轻轻敲了敲我房间的门。

“姐,主持人拉肚子进医院了。”

我蹭得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看着顶着鸡窝头的十年:“你……你再说一遍。”

这次的主持人是从电台请的,形象好气质佳,还配合了我们几次彩排,人很和善,我打电话过去确认,她的家人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使得我也不好再追问。

主持人,主持人,我站在镜子面前,牙刷得也非常敷衍,干脆随便洗了把脸,就装着我的郁美净出门了。我俩打了车直奔会场,果然一堆人满脸愁容地坐在舞台上,也没人顾得上问我们为什么一起过来了。

“景迈、余川,你们签到台布置好了么?庆喜,萌萌,你们服装确认过了么?金宝,小丽,拍卖的道具和礼仪小姐安排好了么?……”

我把一堆问题抛出来,大家立刻各自去确认。

“燕儿,你留一下。”我把郑燕留下,毕竟虽然她这人功利心强,但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个让我熟悉的影子,所以我觉得信自己的第六感,“燕儿,主持词写的时候你也出了不少力,所以这次主持,我想让你来。”

陈翰扯着我的衣角,想让我把这话收回去。

郑燕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燕儿,你盘儿顺,声音也好听,而且你的礼服我也看见了,上台灯光一打肯定好看!”我打量着郑燕,感觉到她身上隐隐的兴奋,毕竟这样一个出头的场合,台下都是金龟婿。

“鹿姐,我……”

“流程熟悉吧?”

“恩!”

她在台上念了一遍稿,效果还不错。

“时间不多了,要脱稿哦。”我冲她笑了笑,便去安排别的了,陈翰在边上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老板,你朋友开始行动了没?”

“他办事你放心,钱到位从来没出过岔子!”

第六十四章 横祸?**!

大中午还没腾出吃饭的时间,想着先休息个五分钟,结果屁股还没坐稳,江淑平和苑婉婉就怨气十足地站在了我面前,明显能够看出俩人是已经干过一仗了。

江淑平指着苑婉婉鼻子骂她出卖公司机密,苑婉婉气得身体都在颤抖,指着江淑平与她对质。她们想在陈翰面前争个高下,奈何陈翰这会满脑子都是欠了沈三山的怎么还,一脸愁容地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二位首席,歇会行么?江首席,您有秀场经验,去后台盯着点模特化妆什么的,但是后台过会儿会来个总指挥,他的命令最大,明白了吗?”天还没黑,三哥还没到,但是昨天晚上该安排的他基本也都安排好了,只等他待会儿来了最后再确认下。

江淑平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最终昂着头去了后台。

苑婉婉瞪着我的眼神竟是怨毒,我忍无可忍指着她道:“今晚上各位领导的服装还请苑首席亲自审一下,我担心秘书们挑选的清一色黑灰不适合今天的活动主题,包括秘书们,也得穿得体面点,礼服这些就有劳您了,毕竟都是公司的脸面。”

苑婉婉生气地质问我:“你凭什么……”

她没说完我便打断了她:“苑首席,让你去就去,那天怎么告诉你的转脸就忘么”

大家都井井有序地忙起来,我也终于能靠在舞台上得片刻休息。

“翰总,您稍微显得忙点儿?去后台看看什么的?”

“不去!”见他这么激动,我没忍住笑出声来。

“模特都过来了,不去看看?”

“不去!”

敬十年一路小跑着过来道:“吃饭。”

“哪有空吃。”我推开他的手。

“不管有什么事,都先吃饭,其他的有我呢。”他把热腾腾的一碗东西递给我。

“那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又没亲你……”

“滚……”

“你俩够了,我饿……”陈翰幽怨的眼神飘来。

我瞪了陈翰一眼,开始吸溜面条,的确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简直没有更合适。

“想吃自己去点,我就在餐厅点的,哦,记在了翰总的账上。”

陈翰眼神更加幽怨了。

我凑近十年小声道:“那个人怎么办?”

“不用我们解决他,自然会有人找他算账。”

“万一他在活动上动手脚怎么办?”

“每人有自己负责的内容,动这么傻的手脚,肯定不会。”

我相信十年的判断,可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这种不安由何而来。

最终我还是拉着这二位,一起跟我去了餐厅。

“李经理,我们的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因为这个年代还不流行冷餐会,所以我们还是按照办酒席的模式来安排的。

“已经在备着了,您看厨房这么杂的地方,您怎么过来了?”

“我们就是看一眼。”我们绕着厨房转了一圈,直到我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严重。

“这个点心我可以吃块么?本少爷饿!”

李经理陪着笑递给陈翰一块,正热乎的点心,散发着酥香,馅儿闻起来也甜甜的。

“这是花生馅?”我闻着味儿也想吃块儿了。

“鹿灵犀你是狗么?我都没吃出来,你竟然能闻出来!”陈翰嘴里塞得竟是点心,说话含糊不清算了,竟然还能喷出渣。

我刚准备数落他,就见他脸色突然一变。

“怎么了,噎着了?”十年问道。我赶忙找水。

只见陈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后,面上表情更加惊恐。

“许伯伯花生过敏……”

我和十年顿时都惊觉后背一凉。

“我记得当初订的点心的是老婆饼和栗子糕,没有花生饼。”十年朝着李经理问道,难怪当时源哥看完菜单后说‘还好没有花生’,以他的性格应该还会亲自问配菜都有什么以防万一。

李经理的脸刷一下变了色,汗直往外冒:“昨天我们冬瓜蓉备好了放厨房说今天做老婆饼,结果不知道今天上午哪个不小心的给碰倒了,冬瓜蓉洒了一地,重新买冬瓜做来不及,我跟刘经理商量了下心说拿这个巧生酥,也就是花生饼换~”

李经理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料想**,可没想到怎么还有飞来横祸。

“李经理,为什么会拿花生饼换?不用别的。”

“我们的白案师傅最擅长的几样糕点就是老婆饼、栗子糕、巧生酥和薄荷绿豆糕,薄荷绿豆糕和栗子糕类似,所以……”

我再次后背发凉,这哪是横祸,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即使真的有人这个时间点来厨房检查,也不会有人尝一口和老婆饼长得一样的巧生酥。就算尝了,很多人也尝不出这是花生馅的,等到菜上桌真正有人吃出来,早就晚了。

“许老过敏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我家老头子和我都知道,其他……应该不知道了吧,毕竟这个事儿他没公开说过。”

“所以如果出了事,那就是你这个既知道这件事,又对这些食物有责任的人的过错。”

陈翰手里依然举着半个饼,绝望地愣在原地。

“姐,喊三哥来吃点心。李经理,厨房这块有厕所么?”见李经理点点头,十年朝向他一步,放低声音道,“从现在开始任何厨房里的人不能踏出这个区域半步,除了我们三个,别人也不许进来,不然出了人命,那就是你的责任。”

李经理吓得脸色惨白,慌慌张张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喊了几个保安来,守在了走廊两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们只能把所有的巧生酥藏兜里,藏不下的只能吃掉。同时我们盯着所有厨师的怪异目光,翻遍了厨房,把所有的花生拿给李经理揣怀里,争取做到毫不遗漏。

一套全做完,才再次回到会场,看到了来到现场监督工作的小陈总。

陈翰挥着拳头就要上去揍他,被十年拉住了:“你有证据么?跟三哥去后台,前面我俩看着。”

陈翰悻悻地跟着三哥朝后台走去。我看着十年转来转去的眼珠子,不知道他又在憋什么主意。

“姐,你看过那么多宫斗剧,你觉得宫斗的精髓在于什么?。”

“啊?”

第六十五章 花生米大危机

这陈氏慈善晚宴暨1997春季时装秀办得简直像个婚宴酒席,陈董事长站在门口迎接贵宾,陈翰在他身后一起陪着笑,陈和闫杰也在门口陪着。各位宾客入座后就开始热络地聊了起来。但是排这些座位着实费了陈翰好多的脑子,源哥建议他把认识的,关系好的人划分一下,他想了三天才把人群分了类,公关部排好了,他又改了三天。而陈翰则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坐在了一起,六点半,酒席准时开始,七点,台上灯光亮起,郑燕婀娜多姿地走上了舞台。

“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郑燕甜美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舞台。

我心里由衷感叹,选郑燕,真的是选对了。

陈翰上台致欢迎词,先是欢迎了各位来宾,然后又不急不慢地调侃道:“我们陈氏百年既然还能陷入抄袭风波,居然还有报纸能相信这个,还让我们占了个版面?在这儿我代表陈氏谢谢各位记者朋友帮着宣传了,公道自在人心,不过大家一会儿看到我们的时装秀,肯定也就能明白我们公司的实力了。最后希望大家享受今晚,但别忘了慈善才是主题哦。”

这段话说的陈鹏的脸上一直带着满意的笑。这话是陈翰自己琢磨了一天写出来的,说实话,真有点儿企业主人的样子。

台下的众人品着饭后茶,吃着点心,看着台上一件件的拍品呈上,台下的大佬们也很给面子地一次次举牌。我观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着实佩服陈氏的实力,居然来的都是报纸上电视上见得到的面孔,而一些生面孔脸上表情也很复杂,应该是替自家老板后悔没有亲自到场吧。

而正在这时,之前十年让我做的事情也见到了效果。

一个小时前,十年问我宫斗的精髓是什么 :争宠?才智?皇帝?权利?

他一直摇着头。

“是颠倒是非。”

“啊?”

于是我便请三哥在非要待在后台的苑婉婉面前,夸了夸之前看到的江淑平牛仔裤的设计,苑婉婉果然面色铁青,再次夸了很久刚才江淑平给模特的训话多好多好,给造型师的要求多到位多合适,苑婉婉忍无可忍,直接去找江淑平理论,质问她有什么资格质疑自己刚才告诉造型师的要求,今天二位已经因为争执是谁泄露了公司机密而吵了一天了,然后我又通知了他们要用别人的设计,他们更是憋了一肚子气。江淑平忍了好久,也无可奈何气急败坏地开始回嘴。这时候陈翰和陈适宜地走进了后台,让二人都回公司面壁去了。至此,公司便没有任何人在后台了。

我朝十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后台安全了。十年朝在陈边上献媚的保安部部长王力金走去,跟他热络地打了个招呼,又过了一会儿,趁他落单,便喊了王部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部长笑嘻嘻的脸瞬间就变成了灰黑色,然后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

十年嘴角一弯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他怎么没跟着小陈总走呢?刚才仓管部部长被陈叫过去好一阵儿夸,然后就带着一块儿出去了,我还以为王部长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呢。”

“啊?这一句就好用?”

“姐,麻烦你跑趟厨房,现在可能李经理正拦着王部长不让进呢,你去把李经理支开。”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朝向厨房一路小跑,干脆绕了路,想抢在王力金前面。

我气喘吁吁地朝李经理道:“李……李经理……咱俩躲到那个门后面……”

李经理一脸茫然地盯着我,我来不及跟他解释,转而朝厨房里的人喊:“一会儿有个胖子进来,你们就当没看见,他想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干自己的事,不用看着他。”

见厨师们都满脸疑惑,我有点来不及解释,便拉着李经理躲在了厨房的储物间,只把门咧了一个小缝。

就见王部长不负众望地问了主桌的凉菜调好没,然后在上面加了一把花生米。

我去……这人怎么随身带花生米?

不过简直是天助我们,王力金真的是个很适合挑拨的主儿。十年只是一句话,事情就朝着预想的地方发展了,王力金认为仓管部部长比自个儿在陈眼里有用了,那自然自己也得做点能让陈更信任自己的事,保住自己第一狗腿的地位。果然很快便去朝陈邀功了,陈脸色骤然变难看,尤其是当他发现已经上菜根本来不及弥补的时候,脸简直灰成了锅底。看得十年笑容止不住地挂着。

我啧啧地望着他道:“多亏跟你不是敌人。”

“那是,谁让咱俩是爱人呢。”

“滚!”

大家开心地吃着聊着,但陈鹏脸上却不太好看,他喊来服务员,让把掺了花生的凉菜撤了下去。

看来今天结束后,他得发次彪。

“下一件拍品,会在我们的模特身上出现。”

郑燕的一句话毕,台上音乐响起,身材高挑的模特一个个走出来,定点,直到很多人起身鼓掌,很多贵妇人眼中泛起光。原本苑婉婉和江淑平的设计虽说好看,但是却不甚接地气,不过三哥的这些设计,高贵大气,很适合平常生活里穿,而且穿上一定是回头率超高,所以在场的女性全都是两眼发光,男性也看模特看得眼直。

最后,陈鹏的致辞,让很多人离开的时候都还是满脸的狐疑。

陈鹏宣布,陈氏成立新的子公司,陈氏牙科医院……

这个操作真的令人不解,一个做服装生意的要跑去做牙科了?

整场活动反响特别好,除了那几粒花生米,都很成功,而且完全不担心明天的媒体风向。

“这是?”

“我们翰总说了,各位记者辛苦这么一趟,起码得有车马费,为大家准备了晚餐,在偏厅,大家辛苦了。”

我从记者们感激的眼神中转过身去,发现陈鹏送客结束,已经在面对着陈翰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翰一脸委屈地指着陈,我朝向身边的景迈道:“景迈,你快去喊李经理过来。”

我赶忙朝父子二人走去,果然听到他在指责陈翰:“你许伯伯花生过敏,你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陈董,这不是翰总的错。”

“鹿秘书,这有你插嘴的份么?”周远在边上煽风点火。

我瞪了他一眼,陈鹏说道:“即使是底下人的错,他这也是失察!”

我端起边上的一盘菜说道:“您看。”

陈鹏皱着眉头。

“鹿秘书,你拿盘菜干什么?”

周远说这句话足以说明他除了见风使舵的本事之外,头脑也没多灵光,比他那八面玲珑的叔叔差远了。

安启天笑着道:“鹿秘书是想说,其他桌的这道菜都是没有花生的,这桌的花生是有人故意放的?”

我点点头,期待着望着陈鹏。

“这么容易就让人钻了空子,你是傻么?你以为这就不是你的错了?”

李经理总算卡着点儿赶了过来。

“您不想知道是谁钻了空子么?”我望着陈鹏道。

陈鹏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李经理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经理,这道菜为什么有花生米?之前翰总不是强调过不能放花生米么?”

李经理诧异地望着我,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get到了关键,他立刻委屈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们一会儿说不让放,一会儿又自己来放,今天这个花生米就是你们公司的人来放的啊,就是胖胖的总跟着小陈总那位。”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后面这句话加的简直拍案叫绝!

“陈董,今天翰总还发现了有人把我们之前准备好的点心换成了花生馅的。”陈翰应景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巧生酥正准备递给陈鹏尝,谁知道陈鹏并没有接上,而是朝着他说:“陈翰,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王力金要是不想干了,就让他滚去扫厕所。小,管好你手下的人。”

说完甩袖子走了,我们剩下的人愣在原地。李经理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陈鹏这句话说的明显明白了一切,但是竟然什么都不往下说?

我看了眼站在远处的敬十年,他也是一脸诧异。

陈翰似乎并没有被这些影响,他趁着音响还开着,站上台冲着话筒说:“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所有辛苦的同志,年终奖加一千!”

台下立刻欢呼成一片,只有我扶着额头无比痛苦,他这一句话,我得跑断腿,还得看财务部那群人的脸色……

第六十六章 要命的课题组

身旁的同事们还在欢呼,我从兜里掏出两个巧生酥递给面前的陈道:“陈总,今天在后厨拿到的花生饼,要不要尝一个?”

这一次,我终于见到了这位百年笑容不变的陈总脸上抽搐了一下。

“不用了,谢谢。”陈转身准备离开。

只见陈翰从舞台上直接跳了下来,一把拉住陈的胳膊没好气地道:“怎么?坑爷一把就准备逃之夭夭了?”

“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是已经用力甩开了陈翰的手。

“走,去找老爷子评评理!”

陈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他四周看了看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便冷笑一声:“你以为爸就算知道了这些事会把我怎么样?你出了车祸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好好的?因为他舍不得我,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父慈子孝的戏还得演下去,你奈我何?我的好哥哥,这辈子,你,永远动不了我。”

原来这就是陈真实的样子,可就和他说的一样,我们眼见着他大步离开,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更令我惊奇的是陈翰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冲动地给他一拳,而是踉跄地倒退了几步。

“他……他知道……”陈翰瞬间红了眼圈。

是啊,自己的爸爸知道是谁差点撞死自己,却仍然表现的毫无波澜,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吧。即使知道有人在害自己儿子,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更加同情陈翰了。一个响指打断了我的思绪:“人都回家过节了,咱们?”

三哥已经抱着胳膊站在了我们中间,十年也走了过来:“都走完了,怎么咱们去庆祝……”

最后两个字被他卡在了喉咙里,估计是看到了呆坐着的陈翰吓了一跳。

“走,喝一杯吧。”

三哥不由分说地把陈翰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径直往外走。我跟刘经理和酒店工作人员道了谢,也和十年跟了上去。

好好的跨年,干嘛要这么凄凉呢?事实证明,果真不是一般凄凉。

“走一个吧,兄弟们,今天怎么说也是大获全胜啊!”十年努力调节着气氛。

三哥佯装生气道:“就是,三哥我这么努力给你们撑场子,现在你们不高兴给谁看呢?”

“对不起三哥,我不是对你,只是今天确实有点高兴不起来。有种孤儿的感觉。”陈翰委屈巴巴地撇着嘴,难得他能这么忧郁,我竟有点不厚道地想笑。

于是我也举起酒杯,结果手里的杯子却被抢了过去。

三哥和陈翰瞪大眼睛看着我这儿出的状况。

“你喝汽水。”十年笑着递给我一瓶北冰洋。

我忿恨地瞪着他,试图把酒杯抢过来。

三哥问:“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给小鹿喝点呗?”陈翰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喝了耍酒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喝酒。”

“耍酒疯?”

“我有么?”我扁着嘴看向十年,竟发现他脸像是红了,“怎么脸这么红,暖气太热了?”

三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得,象征性抿一口就行,小鹿你就这一杯,别多喝。”

“干杯!”

四个酒杯的碰撞声,四个短暂地抛去了烦恼的年轻人,完全不理会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就这样决定醉一场。

酒过三巡,陈翰便开始哭诉,竟还真掉下几滴泪来。三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生在这种家庭,不是我们的错,他们也有他们的不得已,我们只能接受他们的不得已……”

陈翰眼泪汪汪地看着三哥:“我们?”

“我觉得沈伯伯很好啊,就是不善言辞而已,三哥你比陈翰的境地可差远了。”

陈翰哭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醒来,脑袋都是晕的,前期办活动一直提着精神,导致这么一放松,整个人都赖着床不想起。但我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因为十年将近一个月没见着敬老师他们了。我给楼晓雯打了个电话。

“小鹿,我正说联系你们呢,我新闻里看见你们的慈善活动了,特别好,最近怕你们忙也没敢打扰你们。”

十年打着哈气从房里走出来惊讶地看着我。

“愣什么,快去洗漱,约好了中午去你家吃饭。”

“今天你不用休息一天么?”

“走吧,都约好了。”

他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

“宝贝儿,早!”

“敬十年,你想死是吧?活得不耐烦了吧?长幼尊卑懂不懂?……”我刚才脑子里嗡一声,竟没留神,让他钻了空子,等我一脚踢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躲进了卫生间。

直到我骂到没力气,他才收拾好了走出来。

“吃了早饭再去吧,李记小笼包怎么样?”

我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懒得理他,可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拉着我出了门。

楼晓雯一开门便笑容灿烂地把我们迎了进去。

“今天刚好我们几个朋友也在,有两个还是你们认识的,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我们认识?”

跟着进了客厅,我和敬十年都愣在了原地,一个笑容可掬的人热情地跟我们打着招呼,正是那个我们最不想看见的陈。

我第一反应是握住了十年的手,果然他手心里都是汗。

“小陈总,真巧啊!”我拉着十年上前打了个招呼,“您怎么也在呢,好荣幸居然能跟您同桌吃饭。”

我真诚地笑着,紧紧攥着敬十年的手。陈盯着我俩握在一起的手饶有兴味地笑着。我在十年越来冰凉的手心捏了捏,示意他别紧张。

这顿饭吃的各怀鬼胎,因为在场的除了苗苗之外的另一个陌生人,是董伟良。董伟良很是殷勤地给苗苗夹菜,苗苗冲他一笑,他就脸红,想起他之后做的种种,真的没办法和眼前这个深情款款的青年联系在一起……爱情,在其他**面前,还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次多亏哥帮忙,老敬你们仨必须得敬哥一杯。”

接着敬连凯感激地望着陈道:“哥,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哥?敬连凯已经开始喊陈哥了?

我惊讶地听他继续说:“这次这个课题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我们肯定没戏。”

“连凯,你能让我加入这个课题,我才应该感谢你。”

这友爱的场景,估计又得让十年失眠了。

果然,到了小区门口十年让我先回家,谎称自己要去买点东西,我偷偷跟着他,果然见他又去了那个小湖边。这么冷的天,也坐在地上,引得我一阵心疼。

终于敬连凯、苗苗、董伟良和陈这四个人还是牵扯在了一起……命运的轨迹没有因为蝴蝶煽动的一小下翅膀而偏移,甚至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我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十年,只能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面陪着他……

直到他起身,我冻得反应有点迟钝,竟没来得及躲。

“姐?”

“那个……可找着你了,该吃晚饭了,出来找了你一圈了。”

他咧开嘴,傻笑着,笑得特别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这笑容特别好看,在冬天的日落里,散出一缕柔光。

“笑这么开心?”

“新的一年还能跟你一起过,想想就开心。”

“啪”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死小子,是不是想出办法了?”

“那倒没有,就是有点好奇怎么会陈氏突然要开个牙科医院,还让陈放开公司的事情,用主要精力去管这个,你不觉得奇怪么?”

“不止我奇怪吧,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陈为什么要加入这个名字特别长的大致可以总结概括为纳米技术的应用与研究的课题?他现在已经和米修尔公司有联系了?虽然千头万绪的,但感觉很多事情都已经开始浮出来了。”

“所以下一步你准备?”

“过元旦啊!走,约上三哥吃火锅!”

我白了他一眼,脸上虽说嫌弃,但心里着实为他高兴,果然是我认识的凯文,天塌了他也有办法解决。

第六十七章 温泉之旅

过完假期上班满满都是疲惫,结果没几天,陈董事长大手一挥,为嘉奖同志们在慈善晚宴上的辛勤付出,以及大家兢兢业业辛苦的一年,安排全体员工温泉之旅……于是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团建去了……除了我和刚被医生批评了的陈翰不太开心。

假期一结束就陪他去了医院复查,大夫苦大仇深地看了片子良久,批评了半个小时愣是没喘口气……

想起那天他从舞台上跳下去那潇洒的样子,我只想说活该!

所以这次的温泉之旅他不能到处窜,对于他来说,只泡个温泉和泡个澡没啥区别。而且关键这次,还带了个人,他脸上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让我一阵阵憋笑。

“上次我就想问了,三哥怎么能在白天也出来?”去集合大巴的路上,十年忍不住问道。

“徐医生说三哥只要意志力坚定白天也可以出现,而且三哥和六哥沟通过了,六哥同意的。不过昨天徐医生做完治疗后告诉我,这个情况不稳定,存在风险,让我们时刻准备着……”

“那你还带他出来!”

“徐医生说要多和人接触。”我仰着头和十年对峙,丝毫不想让步。

“二位这么大声讲我,以为我聋的吗?”三哥掐着腰佯装生气地走过我们,“还有,你俩是不是分开走?”三哥指着远处的大巴前游荡的同事们提醒我俩。

“不用,有翰总给我们挡箭呢!”我朝着后面落下好多的陈翰挥挥手。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着又变回了垂头丧气的样子接着走过来,边走边嚷嚷道:“我一腿还没长囫囵的人,一大早让我去接你们就算了!现在一两个兔子似的跑,看不见后头的病人么?”

于是我们上百号人三辆破大巴,浩浩荡荡地去了a县。a县是b市辖内的一个县区,号称温泉之乡,听陈翰说这两年想进步成县级市,所以拼命了搞旅游,这一路过来确实也能看出来,沿途都是花海,看得人身心愉悦。

刚出国道,车拐了两拐,就看见一个大牌坊,车开近了我才看到牌坊上的一块大匾,烫金隶书几个字天下第一汤。口气倒是很大……

过了牌坊一条两车道水泥路,路两边全是银杏树,而且很奇怪,已经是一月份了,金黄的树叶竟然依旧挂在树枝上……

“好看么?这些树花了七十万。”

我问陈翰:“你怎么知道?”

陈翰得意洋洋地道:“这树是许家种的。”

“啊?”

“我们今天要去的温泉酒店,就是许家的。”

“商场大亨开酒店?”

“b市县区里的度假村一半都是许家开的。”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窗外,觉得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我不能企及的。

我突然觉得以前认为敬十年和他爹很有钱真的是见识太短浅了,觉得杨舟这种我高攀不起也是太没见过世面。

正想着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伴随着好多人高呼着“到了”,大家便蜂拥着下了车。

“这么近,你为什么不开车来?”我鄙视地看着陈翰。

陈翰抓着敬十年的胳膊哭诉:“你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医生说少开车她还逼我!虐待我!十年,我跟你说这样的女人,不能要啊!”

我猛推了他一把道:“你再这样胡闹我就安排苑婉婉跟你一间房。”

陈翰也不知被我这话提醒出了什么画面,打了一个哆嗦便松开了十年。

三哥抿着嘴笑着说:“你们好歹注意点,你看大家看你们的目光多奇怪。”

我转向四周看了看,大家的目光里到处都是问号:

“那不是公关部的敬十年么,他跟陈翰关系那么好?”

“我就说她和翰总有一腿,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这几位议论的声音略大了点,我想去制止,却发现敬十年眼里已经放着寒光了。陈翰吓得赶忙把手松开,我狠狠瞪了十年一眼,他才气鼓鼓地继续走了。

这次陈鹏选在这个酒店团建,也是为了还许老板慈善晚宴捧场的情。这所温泉酒店的奢华在这个年代少有,富丽堂皇的大堂中央,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陈翰刚一进去他就立刻迎了过来。

“翰哥,你可来了,我都站这儿十分钟了!”迎来的是许建军。

“建军?你怎么在这?”

“我家的铺子,我怎么不能在这?”徐建军说着目光一直在陈翰身后搜寻着什么。

陈翰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盯上我们公司的人得先问问小爷我同意不。”

我懒得看这两位二世祖打嘴,准备去前台登记。发现郑燕已经在前台等着发房卡了。

“燕儿,你今天怎么没化妆?”

“都怪我今天早上闹钟响没起来……怎么了鹿姐我现在特别难看吗?”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化妆是清秀的美,化妆是妩媚的美。你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我说着用食指在郑燕下巴上挑了一下。

“鹿姐,你就别拿我说笑了,快进去吧。放放东西,一会儿大堂集合。”

我刚准备走,发现许建军的目光已经锁定在郑燕身上了。

“燕儿,上次你主持时候那身衣服带了没?晚上穿着给我们唱首歌呗。”

郑燕听见嘟着嘴撒娇道:“鹿姐,你再逗我就不理你了。”

我离开的时候余光瞟了眼身后,果然许建军目光满意地在郑燕身上流连,郑燕也报以羞涩一笑。

“走吧,鹿媒婆。”十年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白了他一眼,发现身边并没有别人,干脆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

“我帮你……”十年的手刚伸过来准备接下我手里的行李。

就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阿年~你帮我提下东西好不好,好重的哦~”

我心里一万个问号,什么情况?这个年代竟然有人说话这么嗲?湾湾腔流行这么早的么?阿年?什么鬼?

我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仓管部的马小云,裹着一个绿棉袄,像足了菜青虫。脸上的粉也不知擦了多少层,煞白煞白的脸上还顶着个暗红色大嘴唇,我刚猛一看见真有点吓着了。要不是认识她估计得以为见了鬼。

然后这女鬼的手直接挽上了敬十年的胳膊,女鬼身边还站着另一个我不认识的脸色稍微好点的半死不活样儿的女士,估计也是仓管部的。

“阿年~”

敬十年尴尬地把那女鬼的手往下扒,一个劲儿朝我使眼色。

“叮”

电梯到了,我直接迈进电梯门,然后在敬十年把脚刚往前迈了一步的时候,快速地摁了两下电梯。

马小云还在拉着敬十年撒娇,他拼命挣扎着想过来,在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我朝他挥手再见,并祝他玩的愉快。

第六十八章 sunshine

“姐,我跟她不熟真的,我都不记得她叫什么。”

“爱熟不熟。”

我懒得看敬十年,拍了拍他边上的三哥就一起下楼了。今天下午的活动是露天ktv……当然他们不是这个叫法,这个露天卡拉ok需要把要唱的歌写给服务员,由他们播放。就这样六十个人,密密麻麻地坐在露天卡拉ok的长椅上,有的开始埋头写歌单,有的开始起哄。

我和陈翰还有三哥坐在一张新加的长凳上,远离人群,许建军还给我们放了个长桌,方便我们嗑瓜子。他自己也这么便利了自己和郑燕坐在更远离人群的地方一起吃水果。

“一人都唱不到一首。”我小声嘀咕着,把纸和笔递给陈翰,“翰总,给大家亮亮嗓子?”

陈翰把我的手推向另一边:“我觉得还是让设计顾问先来个。”

三哥白了他一眼,随后笑嘻嘻地看着我道:“要是小鹿给我伴舞,我就唱。”

想让我当着这么多人跳失恋阵线联盟……我才不肯:“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我好歹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边上:“姐,你帮我选首歌呗。”

我往边上挪了挪,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奇怪,更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对话。

“嘿嘿,姐,帮想个我会唱的歌呗。”

“怎么,阿年急着一展歌喉给各位迷妹看啊?”

眼见着陈翰和三哥一个哆嗦。

敬十年尴尬地笑了两声朝着他们说:“没事~没事~吃醋了~”

“滚!放p!老子是气你不帮我拎东西,吃个p的醋!”朝着敬十年忍无可忍地暴揍了一顿才累得坐下。

“小姑娘嘴不太干净啊。”陈翰嘎巴磕了个瓜子,见到我犀利的目光后颤巍巍地低头接着嗑瓜子了。

“我要喝北冰洋!”

“天这么冷,喝点热水吧。”

我再次重申怒斥着十年道:“阿年~~”

“好好好,我去买,给你捂热了再喝。”

谁知道这无名火发的是哪一通,反正就这么奇奇怪怪的一通,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只是比较糟心的在后面……敬十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又是晃袖子又是噘嘴地非让我喊他阿年…

大冬天的晚上,几十年不会变的团建必备项目烧烤开始了。只不过一群人,尤其是关系好的在一起坐,必然会找些娱乐项目,我们这桌的娱乐项目是我二十年后也玩过的过7。

刚到42我就出了错,于是一桌十来个人都举着杯子嚷嚷着让我干了这杯。我刚举起杯子,就感觉到旁边一道寒箭,抬头果然发现敬十年凌厉地眼神,我只得拍了拍身旁的三哥:“哥……”

“你不怕我喝多了变身?”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陈翰:“哥……”

“哎呦妈哎!喊哥了,这个必须喝!”说着陈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桌人没人在乎陈翰的身份,就哇哇地乱起哄。烧烤火灭了后,大家都冻得打哆嗦,于是便陆续回房间了,只剩我们四个围着炉子又点上了火。

“陈明天也来。”陈翰悻悻地说,看来是之前被打击的有点厉害了。

我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我俩去那个牙科医院看过了,一排平房,都粉刷完了。已经开始陆续放机器了。”

陈氏的牙科医院里的仪器,有的我在二十年后都见到过,可能型号不一样,但是大致的构造看着倒是差不多。十年不知道从哪学的技术,我们偷偷撬锁溜进去看了看,机器上写的都是外国字……门头大大的灯箱上“陈氏牙科”四个字已经开始闪烁了。

“你们说我爸为什么要给他开个看牙的?老爷子……就那么着急想为他铺路么……”陈翰垂头丧气地说着,像是被整个世界都遗弃的孩子,英气的脸上散着跟他不相符的忧愁。

“我总感觉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感觉你爸对你还是挺好的……”

“我相信我姐的判断,我也是这个想法。”

三哥自斟自酌了一杯道:“他们的角度和我们看到的不同,也许是有什么我们看不懂的原因呢,别自个儿瞎琢磨了。还有你不喜欢的人就躲开,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三哥如是说着,陈翰也点点头,头一次见他这么赞同三哥的话,而且还没闹。

三哥接着道:“小敬,今天你想唱歌没唱成,这会儿给我们单独唱一个吧。这么好的景色,不来点音乐,怪可惜的。”

十年倒也不含糊,说唱就唱,只是……非得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我。

“you aresunshine only sunshine you makehappy when skies are grey

you'll never know dear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my sunshine away the other night dear when i lay sleeping

i dreamed i held youmy armswhen i awoke dearwas mistaken

so i hunghead and cried you aresunshineonly sunshine you makehappy

when skies are gre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sunshine away

you aresunshine only sunshine you makehappywhen skys are gre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sunshine away

please don't takesunshine awayplease don't takesunshine away”

十年略带磁性的声音徐徐传来,我听着悲伤的歌,竟然心里暖洋洋的,可能是冻得不清醒了。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个浪漫的歌儿,原来这么伤感。”

陈翰一脸惊讶地看着三哥:“你能听懂这鸟语?”

三哥懒得理他,手支着头,望着远方忽明忽暗的路灯道:“我以后要是出了名儿,在国际上也得有个英文名儿。干脆就叫sunshine, 沈三山,sunshine 沈……”

三哥说着开心便抿着嘴笑起来。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陈翰呆呆地看着三哥说了这么一句话,周围瞬间安静了,除了风吹着银杏树的沙沙声,整个大广场落针可闻……他左右看了看,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都炸了起来:“不是不是,我是说,你这么看着没……没那么讨厌了。”

三哥用鼻子哼了口气:“你倒是时时刻刻都那么讨厌。”

我和十年都哈哈乐了起来。

“诶?小敬你这歌是唱给小鹿的吧?”三哥歪过头来用笑眼盯着我,“谁是你的sunshine啊?”

我撇着嘴道:“sunshine沈,你好好说话!”

等等……sunshine沈……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一段画面。

“好可惜……这个sunshine沈,看着挺年轻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阿彩抱着一本杂志不住地叹气。

“sunshine沈,谁啊?”

“就是咱们国家那个超级厉害的服装设计师!在国外拿过很多大奖的,号称我国的老佛爷呀!”

“啊?”

“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跳楼了呀……这不是去米兰参加时装周了么,哎……”

“那么厉害的人,有什么想不开的。”

“估计是因为感情问题,听说他是个gay。网上好多他的爆料,说是什么他在米国有个男人,好像精神还有问题什么的。”

我的思绪从二十年后回来,盯着眼前这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人……脑袋一阵阵嗡鸣……三哥朝我说着什么我一句没听清,只觉得越听眼睛越发酸,眼眶也有点发热。

sunshine沈,难道是你吗?

第六十九 泼盆污水

我已经记不得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了,直到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才回过神来,脸上凉瑟瑟的,伸手一摸,满脸的泪痕。直接顾不上撩起衣服擦了擦,便慌忙去开门了,门外站着端着一杯奶的十年。

本以为我掩饰的挺好,结果眼见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姐……你哭了?”

“敲什么敲?你是诚心想吓死我?”

十年不顾我的阻拦直接拨开我的手进了屋,我没拦住,干脆也不拦了。知道他不问清楚是不会回去了,可一时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你确定那是三哥?”他扯起袖子抹干我眼角的泪。

我点点头,眼泪忍不住哗哗掉。名字……年龄……取向……米国……都对的上……甚至心理疾病的传言都一样……

他摸着我的头,像安慰孩子似的,我情不自禁朝他递了个眼刀。

“你看陈翰我们都救回来了,三哥肯定也没问题,对不?而且三哥现在不是在好转了么,别担心,肯定有办法的。姐,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能改变这一切。好吗?”

我点点头,心想竟然让更需要被安慰的阿年安慰我了,我真是没用。诶?阿年?……我怎么想到的这个???

正在心里扇着自己巴掌,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好像是从隔壁哪间房传来的。这才发现刚才门没关严,赶忙起身准备关上。

“燕儿,我给你送点坚果。”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偷偷探出头就看见建军总站在那傻呵呵地笑。我忙把头收回来转头朝十年举起食指示意他安静。他也跟我到门口,听了会儿墙根儿,最后忍无可忍地弹了我的脑门下,轻轻把门带上。

“红娘当得开心不?”他狠狠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使劲点着头,骄傲道:“当年潇潇和李琛就是我牵的红线!”

“他俩不是同学么?”

“不是,李琛是我公会会长,公会同城的出来聚过几次,后来觉得他人还不错,就介绍给潇潇了。”

“公会?”

“游戏……就是一群人天天骑着坐骑一块去打妖怪……”

“不用解释这么详细,我是做游戏测评的。”十年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假笑了下。几句话下来让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端起还温热的牛奶一口喝了个干净,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嗝。

第二天一大早,又看见建军总在门口等着人,路过他时,我顺道调侃了几句,然后感觉背后发凉,转头过去,看见一堆虚掩的门缝……

郑燕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接二连三的关门声。她有些尴尬地朝我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建军总二人世界去了。我和三哥、十年一进餐厅,就看见陈翰疯狂地招呼我们过去坐。自元旦之后,陈翰对三哥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比如现在正谁也劝不住地要给三哥剥个鸡蛋。

“陈翰要抽风抽到什么时候?”

“他现在恨不得以身相许了,你说呢?”

刚到温泉门口就看见几个我们看着就烦,但是其他人倒是看着很亲切的陈一伙,还有伸着头到处张望的苑婉婉,估计是正在找陈翰。只是没想到席鑫也在他们之后不久走了进来,成了源哥之外来的第二个部长。而陈翰依然是懒得多给他们一个眼神,扯着我们一群人进了温泉。这温泉山庄的温泉大池和小池相间着,每个池边还有休息区域,摆着苹果、瓜子和汽水,不得不说室内温泉的好处是,穿着浴袍上来也不会觉得冷,下水也不会觉得闷。感觉许家的温泉山庄简直比二十年后的各种温泉体验更棒!

我正惬意地磕着瓜子和三哥侃大山,就感觉四周投来了好多火热地目光,但扫眼望去,好像又不是看我的。直到三哥下了水,谜底才解开。好几位明显就是目的不单纯地围了过来,眼里闪着光生怕我不知道她们带着目的。一群女人绕了好几句话才终于问到正题:“刚才那个和你在一起的,身材特别好的男的是谁啊?你跟他熟么?他有没有对象?”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八块腹肌的三哥。可直接说三哥不可能对你们感兴趣似乎也不合适,三思了下才道:“熟啊,他有对象了。”

看见对面几个妹子失望的神情,我为自己的残忍略微有点内疚。只是她们消沉了不过几秒钟,又突然灵光乍现般道:“对了,鹿姐,上次翰总说给我们加奖金的事……”

我想起今天陈对大家都笑盈盈的,偏偏到我们这里皮笑肉不笑着地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句“好好玩”,一想到那场景,就觉得不阴他一下都对不起我这段时间思想上的进步。于是我叹了口气,非常遗憾地道:“哎,别提了,现在还在财务卡着呢。翰总催了我好几次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去跟席部长吵一架吧……”

“怎么回事?财务为什么卡着?”另一个妹子也对这事儿有点好奇。

“听说是上面有人不给批。”

“难道是……”

她们几个互相对视一眼,一个代表说道:“难道是小陈总?怪不得了 ……”

这妹子说的无比激动,江芯悦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段对话,坐下拿起一瓶汽水有些纳闷:“小鹿,小陈总不是说……”

我按住芯悦姐的胳膊忙朝她比了个“嘘”:“芯悦姐,咱还是别再背后讨论领导了。”

另外几个人大概觉得氛围有点尴尬,就接着去池子里泡着了。

芯悦姐诧异地看着我道:“不是说是要对照下公司规章制度看下给多少合适么?”

“哎,就是说呀,不然席部长不会字都签完了才把审批单收回去,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笔钱的问题,是不是上面不想拨钱了就准备找席部长背锅啊?”

我这话真假搀着,但煽动群众倒是很成功,而且涉及到钱的事情,大家即使之前对一个人印象再好,也会因为干遇到自己的利益而态度瞬间恶化。相信这几个小姐妹的实力不菲,过不了多久陈在公司的威信将会下跌一个档次,想想差点笑出来,但碍于江芯悦还要强忍着不能表现出来。

正心里高兴着,江芯悦突然打开了一瓶汽水,几乎是装了起跑器似地冲了出去,我抬眼看向他冲过去的方向,是席鑫部长……

第七十章 美丽不是错

我看着池子里三个人各执一角,享受地闭着眼,我只得无奈地另寻领地。不远处一个小池子边,郑燕正惬意地踢着水,我走过去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怎么一个人霸占一个池子?”

郑燕起先是一愣,然后看见是我后,便浅浅一笑,也滑进了水里。

“哪是我霸占,明明是没人愿意跟我一块儿。”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我却一愣,朝四周看了看全是三三两两一堆堆的人。有的还斜眼往这边瞟了下。读懂了那眼神意味的时候,我有点反胃。就像是当时阿彩出事后我感受到的那种不善和探究,让人不适。

“昨天还没这样……”我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看到的建军总,“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郑燕抿嘴笑了笑,脸上被温泉蒸气熏得微微泛红,显得温婉又可爱。

“鹿姐,一天内就勾搭上一个男人,还是个挺有钱的男人,大家那么看我也正常。”

“凭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

这次轮到郑燕看着我惊讶了:“鹿姐,你……”

“我们老家好多人***呢!就是那种俩人睡……”怕她听不懂我又强调了两个字,“就是俩人那啥完,然后翻脸不认人,各走各的那种!”看着郑燕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我接着说,“何况你俩又没睡!这方面,你可是比不上陈翰那些小模特。”

刚路过的陈翰莫名躺枪,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进我们池子里,我赶忙嫌弃地撵走了他。

“大家都以为你和翰总是一对,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跟公关部的敬十年才是。”郑燕说着冲我眨巴了下眼。这次换到我瞠目结舌了。赶忙摆手,激起水里一阵阵涟漪。

郑燕垂着睫毛,手一下下划着水:“鹿姐,你真的是个好人,我特别羡慕你。”

我尴尬地笑了笑心道,你是不知道我过得有多凄惨,这一路来竟打怪了,刷了这么多经验还没升级!但是嘴上只能淡淡道:“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鹿姐,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打小就知道自己和院儿里其他的姑娘不一样。我比她们漂亮!”这话看似开玩笑,我却听得一愣,她接着道,“我从小喜欢看书,看书里那些倾城美女、富家小姐的,我就想我为什么不能是她们那样?所以小女孩们在院儿里打闹时候,我就一个人静静坐在长椅上看书,姑娘们站路边掐着腰骂街的时候,我就蹬着高跟鞋拎着小挎包穿过巷子回家。我训练自己的仪态,纠正自己的举止……”她说着自己的光辉历史,眼底却竟是忧伤,“可所有人都用尽难听的话骂我,当面的,背后的……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打扮了自己?”

“贫民窟的精致女孩自古就不被别人赞誉。”

“对,你这个词用的特别好,我在一本外国小说里看过,也是讲的一个和我一样的姑娘,一路到大城市打拼。所以我就想为什么我不能这样?我就是应该过上好生活的!”

“所以你就拼命考大学,最后来了陈氏?”

“鹿姐,你果然对我们几个的出身都了如指掌。”郑燕浅浅一笑,我也只能摸摸头尴尬地应对,这几个新入职的底细,十年早就让陈翰花钱查了个彻底。我正在纳闷她是怎么发现的,她便接着道,“周远这个人,虽然我不欣赏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个聪明人。”

我感激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郑燕这个提醒,她这是站队了啊!

“许老花生过敏,喜欢吃南林路的程记点心。家里有两台老爷车,整体装修风格稳重大气,很商务,会客室有几幅李晨林墨宝,很多梨花木的家具。”

郑燕向我微笑着用接下来的信息作为交换:“李彦茗是陈董派给陈的,但现在有没有被策反我也不知道。陈很多事都是袁朗帮他办的,袁师傅应该有很多秘密。”她耸耸肩,“韩泰生没有看上去那么傻,他私下里跟李彦茗关系很好。杨、二陈三位董事是铁板,但苑董和闫总是拼板,童部长我看不懂,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是又滴水不漏的一个人。私生子帮很团结,经常一起聚会,但继承人帮互相看不顺眼,尤其是陈丽和杨旭,单独在一起能打起来,而且他们从来不带苑婉婉玩。还有闫杰,没孩子。”

我审视地看着郑燕。

“鹿姐,你这么看着我……”

“检测完毕,确实很适合嫁入豪门。”

郑燕听见我这鉴定又是一愣,然后噗嗤笑了。

“燕儿,开始我还担心你把自己折进去,现在我完全不担心了,你拎得清,而且你就该过得好,这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不是只因为你漂亮,别怀疑。”

“鹿姐,你真是个神奇的、特别招人喜欢的人。”她笑着,但眼里闪起了水光,看她那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在别人眼里不择手段的阿彩,那个永远对着我们笑呵呵,却背着我们掉了多少眼泪,一直拼搏想要撑起家庭的重担,想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的人……如果早一点有人拉她一把,如果大家少点以貌取人的偏见……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疼,手捧起一把水泼向郑燕。

她短暂地愣神过后,意识到我看出她在强忍着,于是留着眼泪朝我也泼来,不顾周围人的诧异眼神,就这样帮她掩饰着,想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

郑燕是92年考到了b市的,大三就进了陈氏实习,直到今年才因为陈氏快速扩张而导致人力缺口,跟着大部队成了正式工。在这样一个国内服装行业排名前列的企业里,她贪婪地学习着各种时尚领域、上流社会的规则。在最鱼龙混杂的办公室里,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勾心斗角的人或团体,她用自己的方式,多听、多看,少言,不过是两年多的时间,她探到了这些边缘的秘密,作为自己晋升的资本或者是保命的符咒。她一开始接近我也许是为了接近陈翰,然后栖身那个圈子,可是现在,我至少相信,这一刻她是一个卸下了盔甲,把真心袒露给我的24岁的小姑娘。

看着水雾里朦胧的她,我突然好想阿彩……

正在这个时候,陈翰那个二货刚才在周围溜达的原因终于得到了解释,许建军穿着个浴袍,迈着八字步走进了温泉,我热情地喊了声建军总,就识相地退出了水池,我趴在她耳边道:“再泡十分钟差不多了,小心秃噜皮……”

郑燕最后泼了捧水以示报复,便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完全没有了刚才泼水打闹时的样子。回去后一定要查查,b市许家的女主人是不是郑燕,我心里这么想着走向了十年,有个事情一定要和他们商量下了。既然郑燕能看出来我跟敬十年关系……那也没必要再瞒着别人了,陈氏人那么多,可能早就在腹诽我、陈翰和十年了,与其遮着掩着,不如加快进度,开始接下来的计划。

第七十一章 圈套

十年本来是一脸愁苦地听我说着,越听脸上的表情越趋向灿烂。毕竟郑燕给的这些信息,对于我们俩目前停滞不前的状态来讲,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继元旦周后,我俩想了不下十种方案,最后都一一否了,发现最实际的可能就是直接去告诉敬家二位,这个陈不是好人!想明白这个方案的第二天,我们就直奔工院家属院了,然后……

“我觉得哥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他想杀了陈翰啊!”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说的那个朋友不是车祸么,怎么会扯上哥。”

这两口子,陈一不去学校跟读了,他们就喊得这么亲密了。

“是有个女孩儿勾引陈翰然后约了在山上见面,这么明显的……”

“那那个女孩儿呢?而且你朋友被一个不熟的人一骗就上山了?就算不是傻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还真巧了……陈翰就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傻子。

“可是就那么巧,刚好董事长不在的时候出事,还追着他撞?”

“肯定是有误会,你让他们两兄弟好好说开,把误会解开。哥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我:……

敬十年:……

挑拨计划获得惨败,这二位被洗脑太深……

如果是看电视剧我一定会骂这黑白不分的俩人,这么明显的证据都看不到?这个剧情也太假了!可是现实中还真能遇到这种事!给他们上帝视角居然还能……还是我不能骂“傻”的两个人……

然后敬十年垂头丧气了一整天。

毕竟我们除了推测,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这件事和陈有关,没任何办法让他们相信。那个骗陈翰的小姑娘消失了,那辆撞陈翰的黑色桑塔纳没车牌,那天将军山预告有滚石,所以刚好那个时间段一个人也没有,一切巧合到光想一下就起鸡皮疙瘩,可是归根到底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陈翰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比起撬动傻白甜的敬家两口子,还是我们现在去查公司里这些纷乱的人际关系更靠谱。于是我跟十年商量了片刻后,又磨刀霍霍地准备开始行动了。这时候刚出去打电话的陈翰回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好事似的,脚都快离地了。

“我说这么急着找我呢,我跟你们说,意国那个公司起诉了!”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之前我们有意透漏了消息的公司。虽然过去半个月了,但我们还是心心念念着这个事情,这要从那次慈善晚会说起,或者应该更早,从慈善晚宴前一周说起。

当时被盗了图的我们多么沮丧啊……然后就有了十年的鬼点子,那个能把敌人一击致命的鬼点子。

当时因为只有一个公关部忙不过来,陈翰就说从各个部门抽调人,然后闫杰推给周远,周远又非常拍陈马屁地安排的全是今年招进来的新人!还美其名曰每个部门都有,可以更好地跟各个部门协调。新人们有的连自己部门的流程都没摸明白,就被派来了,于是陈翰一脸懵,带着十二个同样一脸懵的新员工……没成想十年竟然能利用这个情况,我也是对这位少侠敬佩不已。

敬十年包着栗子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这都是新人,那部门领导就觉得他们好控制了,既然好控制,那陈那边的人都要争相表现了,比如偷偷看看陈翰这边设计图没了怎么办啊,不行再没一次出个丑啊之类的。万一是个陈新送进来的狗腿子呢,就会直接想办法拿给陈看,总之,陈就算知道这个事情有一定风险,他也会在自己不暴露的情况下,秉着百分之五十能把陈翰拉下水的觉悟,把这些图纸泄露给蜜雪。于是事情就简单多了,一是真的设计图要牢牢把握在三哥手中,二是给这些潜在暗线看的设计图一定得是有问题的,还得有大问题!

于是三哥立刻心领神会,给我们画了很多设计稿,大概花了半个小时,就从三天前二哥才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时尚杂志上,抄了很多被著名设计师夸奖了的设计元素,而且是很多知名品牌的设计元素,三哥说这样的元素都是有版权的,以前在某新闻上见到因为抄了个猫的刺绣,打了三年官司的。而且这是上月才出版的杂志,在国内没有发行,就算是国内的著名设计师看到也是下周的事了,时间应该差不多就是晚宴前后一两天。

然后大家一不做二不休。我把稿子按时间分了几份,这样每个人进来看到的就都是不一样的内容了,到时候只要看见蜜雪时装秀上出现了哪款就知道是谁泄了密。十年负责观察每个人从陈翰办公室出来后去了哪里,究竟要把内容告诉谁。观察的结果也很可观,除了景迈、郑燕和余川,大家都是急忙赶回去跟部长汇报了。而陈翰负责叫这些人来办公室谈心,然后再适时地接个电话把办公室空出来。结束后他还要负责找一大堆媒体,把蜜雪的秀炒火,让所有摄像机记录好以给意国那家公司准备诉讼证据。还要联络自己的狐朋狗友们想办法把这些新闻尽快让意国那家公司知道,果不其然,效率很高。才半个月,人家已经发律师函了。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参与的居然还有苑婉婉,只是我和十年心疼陈翰,又加上苑婉婉也没真的去跟蜜雪的人碰头,只是给了陈材料,就把苑婉婉参与这个情况抹去了。

所以现在我们仨加上大功臣三哥,现在心情无比舒畅地打起了扑克。最好陈是直接跟蜜雪接触的,这样蜜雪一倒,蜜雪那几位也不会放过他。

乐呵呵地泡着脚打着扑克,三哥撞了撞我:“你看那边那对儿,真逗。”

我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一看,“那对”是席部长和江芯悦。江芯悦正在给席部长递水果,奈何席部长不要,然后又递饮料,还是不要……

“他俩不是一对。”我摆摆手道,“上下级。”

“我觉得现在不是,以后也得是。你看那姑娘眼睛崇拜的都快挤出水了,那男的就是当着一群人不好意思接,你看脸都有点红了。”

另外两位都回头看了眼三哥说的是谁,然后就变成我们三个惊讶地合不拢嘴。

“席部长黑成那样,你是怎么看出他脸红了的?”

“我对色彩变化比较敏感。”然后三哥得意地笑地花枝乱颤……

第七十二章 假想敌

郑燕的话给了我们很大启发,当天下午,我们四个就脱离大部队回了家,想趁热打铁想出个对策来。

“先找人去查袁朗。”这点上我和十年意见一致,越早越好,万一等陈想起来做了手脚就不好查了。

“还有李彦茗。”

“对。”

“还有各位大佬的资料也来一份。”

“我们目前当务之急是搞明白陈的人际关系,他加入课题的目的,还有那个牙科医院是什么鬼。”

“等等,什么课题?” 陈翰伸出他的小胖手疑惑地挥了挥。

我们隐去了一些细节,大致描述为我们的一个朋友做了一个研究,然后陈也一定要加入这个研究。

“肯定是居心不良!”陈翰拍着桌子砰砰响。

“我的黄花梨,拍坏我砍了你的手。”

我赶忙把手从桌子上收回来,难怪来三哥家这么多次,十年从来不靠着这张桌子!这个混蛋早看出来了却不告诉我!

我赶忙检查上次我在上面放了热水杯什么的有没有伤害它。

“黄花梨是啥?梨树做的桌子?”小胖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放。陈翰一个瘦长型人,一皱眉还有点不怒自威之感的人,因为这双小胖手,毫无威严可言。

十年哈哈笑了几声问道:“多少钱?”

“拍的算上手续费不到70万吧。”

我再次检查了下桌子有没有被我用坏的痕迹。

陈翰冷冷笑了声道:“你逗谁呢,大傻子才信你!”

我和十年懒得再理他,但是很明显这大傻子的手再也没碰过那张桌子。

一切的准备计划安排好,却心里总觉得少了点啥,还感觉有点奇怪,只是细细想来,也想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谁去查袁朗?还有李彦茗?”十年问道。

陈翰自告奋勇地要找人却被我们齐齐拦下。

“上次是明着跟他们杠,找你的人肯定没问题,但这次要暗着来,得找他们不知道的人,不认识的人查才不会防备。你那些公子哥儿也就是不务正业且认识一群圈里转两圈,最后发现都认识的狐朋狗友的,不靠谱。”

“请私家侦探?”我提了个议,想起上次处理酒店事件时,司机师傅提到的这个职业。

十年还在沉思我的话,三哥便续好了茶坐了回来,问:“你们准备查这两个人什么?”

“一切,从出生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事。”

陈翰咽了咽口水,一脸不可置信。

“那只能……”

“我帮你们找人。”三哥品着茶淡淡道。

我和十年感激地望着三哥,只有陈翰切了一声:“你?你行么?”

我再次忍无可忍拍了这个白痴的头。

“诶?敬十年,管管你媳妇!我还脑震荡着呢!”

十年拦住我再次准备挥上去的手道:“三哥,您认识这方面的人才?”

“我是不认识,但是我二哥查到我住在哪间地下室只用了半天时间。”

我和十年恍然大悟,不再答话,感谢了三哥良久才硬拉着陈翰离开了。因为三哥的眼睛已经有些发沉,时不时拍拍脸清醒下,很明显,六哥快来了。

不过找人调查这个事倒是定下来了。做房地产的人家,难免需要一些这方面的人才,尤其是新落成的**大楼,前些时日还看报纸上沈家二哥哥在验收仪式上笑得非常假,但听说这个项目挣的钱足够再盖两座**大楼,只是不知传言真假。但竞标时没有人抢标,倒是从其他方面印证了一些事,尤其是传言收周边地的事也异常顺利。

我正在沉思,却听见刚迈出几步又折回来了的陈翰说道:“你们觉不觉得三哥怪怪的?”

“啊?”

“就是刚才他那个眼神啊,一会儿一变的,他是不是不舒服?好像还一直拍脸!”

我眼见着十年嘴角抽了抽,那意思就是平时没见你那么细心。

我倒是觉得这事好笑,说:“怎么着,这么关心三哥啊?”

陈翰眉头一皱,凶巴巴地道:“谁爱关心他!老子回家了!”

说罢转身气鼓鼓地走了。

十年诧异地看向我:“他生的这是什么气?莫名其妙。”

我笑着拉他上楼,突然脑子里闪过刚才陈翰的话,又赶忙把扯着十年的衣角放开。

得到我们想要的资料是在半个月后,资料之齐全超乎我们的想象。

这半个月之间还有个小插曲,在公司大门前遇到了抱着打包好了的行李的万青青。她满脸的悲伤情绪在看见我的一瞬间转为仇恨。

这位曾经还能假装自己贤良淑女的人,愤怒地把手里的大包扔在地上,不顾散落一地的东西,抬手就准备打我。而本女侠作为一个跟着某武林高手修行了两个月武道的人,怎么会伸着脖子挨打,于是握着她的手腕一转,便让这姑娘疼得嗷嗷叫了。保安大哥非常滞后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鹿秘书,需要帮忙吗?”

我笑着回了下这位虚情假意的保安:“不用了,刘哥,我俩叙叙旧。”

万青青依然瞪着我,但是我却有点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工作而已,各为其主,你那么害我,我也没恨你啊。”

“我呸!勾引完翰总,勾引小陈总,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

我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还在挣扎,我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彭莱的样子,和眼前的她重合在了一起。

“真是不管二十年后还是现在,都有这种无理取闹把别人当成假想敌的女人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快放开我!”

我松开万青青,竟有点同情她:“找着新工作了么?”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

我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的同情有点廉价:“想出人头地的方法不是只有抱大腿一条路,尤其是只抱大腿不施展真本事迟早也得被淘汰,而且为了抱大腿去害别人更要不得,因为被淘汰了后你的大腿也不会管你。抱大腿和有能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我念你比我小几岁,这些话就免费送给你当至理名言吧。如果……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呸!老娘就是看你不顺眼。”

我翻了个白眼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设计草稿,径直离开。但心里难免有点惋惜,公司规定离职时候设计稿都是不能带走的,所以她带着的多是自己随手画的没成型的草稿。前些日子三哥告诉我,这个年轻的女孩因为这个原因被开除,以后在国内的设计圈再也找不到工作了,最好的出路可能就是自己开个裁缝铺子了。我只希望在这次的抄袭事件里她没有参与太多,不然之后的侵权案子打起来,蜜雪第一个就要拉她下水,这女孩儿的一辈子,就完了。我再次叹了口气,身后的骂声已停止,我进入大楼之前最后看了她一眼,心想她现在的境地多少是因为我们的手段……突然,有点内疚……但我深知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要狠心起来……

第七十三章 蜜雪的结束

律师函穿越大洋来到b市的那一天,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尽管他们不知道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国内很多企业都会面临知识产权纠纷。但在他们目前的认知里,尽管之前很多企业小打小闹地受到过一些波折,但都无疾而终。如此明显厚颜无耻的抄袭知名品牌,与如此大阵仗的诉讼,在全国无论如何都是头一遭。记者从全省,乃至全国的四面八方前来,把蜜雪公司的大门层层围住,加上很多激进分子对国内抄袭现象的不满,自发组织了示威队伍,举着“抄袭恶心”、“滚出b市”等牌子,把蜜雪围的水泄不通。当然这些记者里,也有很多是陈翰的人脉请来的。

本来担心陈董知道了会说我们胡闹,但是跟他汇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这位高深莫测的董事长只说了一句名言“何以报德?何以报怨?”便甩手离开了。

我和陈翰懵逼了一上午,才由十年为我们答疑解惑。

“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顿时醍醐灌顶,这是让我们往死里整蜜雪的意思。于是便有了今日的一幕。

站在不远处看着蜜雪公司,不禁感慨,这家在全国高订成衣行业的老五,b市唯一有可能和陈氏抗衡的服装企业,今天起将一蹶不振。

警笛响起,一队执法人员挤开人群进入,不久后便带出了几位手上缠着衣服的人,欲盖弥彰地遮着手铐。其中还有一个我的熟人李雪。

“昨天晚间新闻说,有人举报蜜雪公司偷税漏税、行贿、非法融资三项罪名,没想到今天就被带走了。”十年叹了口气,“听说李长城是从小作坊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步,何苦呢?”

陈翰恨不得拍手叫好:“也不知道谁举报的,干得好!真的是害人终害己,活该!”

这位举报人实在会挑时机,这落井下石的石头,能彻底压垮一个企业,并让它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们说他们这么着急挤垮陈氏,是为什么呢?”

“可能是行贿税务局某位,然后用员工集资的钱,假装自己的营业收入,以对外融资,结果发现秘密泄露了,才想到破釜沉舟。刚好趁着陈氏这次,给大家造成公司真的是盈利很好的假象。”

当天晚上新闻把十年的猜测,说的大差不差。有个小报的记者发了一篇总结陈氏与蜜雪纠葛的文章,瞬间被平时不关心这些大企业,但是关心八卦的人民群众买空了。这篇文章的最后,给了李长城被带上警车之前一个大大的特写,并把他最后的一句话印了上去:“陈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一排红字愤怒跃然纸上。

我刚放下报纸,新闻里就传出一个沉稳的男声道:“蜜雪公司董事长李长城,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两罪并罚,立即执行死刑。副董事长李豪,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故意伤人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两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8年;总经理李雪,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蜜雪公司,偷税漏税,涉嫌金额2000万元……”

之后播报的一系列关于公司的清查处罚及法制教育,我已无心再听。

“罪与罚不相符啊,完全没提非法集资和侵犯别人知识产权的事……”

十年关于我国早年法律制度不完善的感慨我着实不感兴趣,转头诧异地问:“杀人罪?”

陈翰磕着瓜子道:“听说是十年前李长城杀了自己兄弟,才接手了公司的,李豪是去年开车撞了人,那人本来没事,后来站起来骂了他两句,他又开车撞了一次……”

“这些事,怎么现在才被扒出来?”我说了一半反应过来,“陈翰你怎么还在?蹭完饭就行了,还蹭什么电视?”

陈翰呵呵呵傻笑半天:“这不是大家一起看新闻解气么!”

“李雪这一辈子也是完了,李豪出狱都五十了……这一辈子更是完了……”我摇着头感慨道。

十年摸了摸我的头,像揉小狗一样:“姐,你不用同情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他们孽的因果。不过也很纳闷,李家倒台的太快了……迅雷不及掩耳。”

“肯定是墙倒众人推呗!”陈翰哈哈哈笑着,像个白痴……

“你再这么大声笑,就请出门上台阶,慢走不送。”三哥瞪着这个傻子,像是一言不合就要踹他出去。

“别介!天气预报完了,是不是该看电视剧了?”陈翰扒着自己的凳子不松手,生怕被赶出去,如果不是眼角细微的皱纹,真的看不出来这人三十多岁了……

“这是什么电视剧?”

我们懒得搭理他。

“诶!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个女人太傻了!”

“闭嘴!”我们三个齐声道。

十分钟后:“我就知道是这样!”

“滚!”再次齐声道。

电视剧结束,陈翰悠悠望着我们说:“这个女主挺漂亮的,要不请她给我们公司做广告吧。”

“千万别,她马上就负面新闻缠身了,女主的妹妹可以,请她吧。”我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女主的妹妹下部剧就爆了,而且很多中年妇女都很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

“我会算命!”

“别闹了,来看看这个。”

三哥把一大摞材料递给我们,是各种各样关于李彦茗和袁朗的调查。材料非常系统的,做到了从出生到现在。

我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三哥便翘起嘴角,又递给我们一份相对薄一点的材料。

“给你们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我和陈翰翻着看了看,感觉和手里的材料只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另外省略了很多事。

“这个有什么好玩的?”

十年翻了翻皱起了眉头:“我猜这份薄的是第一次调查到的,这份厚的是二哥花了一些手段调查到的。”

“还是小敬聪明。”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份薄的材料是给想调查他们的人准备的,比如我们。这份厚的材料才是真的。”

我听着十年的话,毛骨悚然。……

陈翰还在边上一个劲问着为什么,为什么,我却迫不及待地开始翻材料了。

“陈翰,别说三哥没教你,你要掌管一个公司,首先就是得了解你身边的人,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还必须有透过表象看本质的思维,你家这么大的企业,如果你看不透事情的本质,只会让手下人蒙你。”

陈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不得不说,比起十年和三哥,陈翰被家里人保护的真的很好,这么多年,依然这么单纯……或者说傻……

“我懂了,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袁朗和李彦茗的真实材料!所以准备了假的!说明这两个人肯定有问题!”

看来还不算太傻……

“三哥,你家是做警察的么?你们怎么查到的?”

哎……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第七十四章 袁朗

袁朗从小家境贫寒,父亲去世的时候,妈妈甚至连买墓地的钱都凑不齐。袁朗无助地在街头走着,想要找个能挣快钱的地方,直到看到了一辆小轿车,车里放着一个鼓鼓的皮包……于是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就朝车窗砸去。还没等他打开包看看里面有多少钱,就被警察抓着了。被盗的当事人看着袁朗半晌,说了句:“你是袁朗?”

袁朗抬起头,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阳光下若隐若现的脸透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是?”

“我是陈!初中咱俩在一个班,你不记得我了吗?”

陈,好遥远的名字,袁朗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年那个经常躲在角落的座位里非常不起眼,并且不受同学喜欢的陈。

“对不起……”

袁朗看了看自己手上冰冷的金属,还有眼前那双一尘不染的皮鞋,有些羞愧,又有些不甘心……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之后陈跟警察说都是误会,而且知道了他的遭遇后,还给了他一笔钱,并让他有困难一定要来找自己。

袁朗在安葬了父亲后,想着找老同学帮帮忙,找份营生照顾下身体不太好的母亲,便踏进了这栋他一辈子也不敢想的大楼……

……

“真巧,没想到俩人是同学。”

“还有你们看警察局有笔录,虽然没拘留,但是应该就是袁朗和陈了。那这袁朗忠于陈也是有原因的。”

若不是因为现在的年代没有大数据,任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去警局翻这种纸质材料,就算是再细心的侦探,怕是连他俩之间的联系都找不到。

“一夜之间,成了未来总经理的司机,还有了房,这应该叫一夜暴富吧!”

“嗯,你看这还有87年的出国记录。证明陈在国外时候,一直是袁朗在帮他做事。”

“十九岁就会收买人心了,你看看人家!”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翰。

陈翰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被三哥暴揍一顿。

“袁朗没有娶妻生子?”我又把资料前后翻了翻,确认了下自己的怀疑。

“不一定是没生,我以前认识个人,坏事做尽,怕人报复,就偷偷养着情妇和孩子,也不领证,怕人查着。”

我们齐刷刷瞪了陈翰一眼:“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不是朋友,就是听说的。”

陈翰不务正业了十多年,不是歌厅就是舞厅的,别的本事没学到,小道消息倒是知道不少,还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

“翰哥说的这个也是有可能的,以前我听说金三角的几位将军,家室都是隐姓埋名躲在异国他乡。”

我白了眼十年道:“你也是见多识广。”

“行,只要你们有怀疑,派个人跟着,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陈翰感激的眼里快掐出水来了。

“三哥,该怎么感谢你啊?要不……让陈翰以身相许算了!”

三哥翻了个白眼,冷声道:“千万别,这种我可无福消受,怕硌着牙。”

陈翰本来还想回头找我争辩,听见这句顿时暴走:“诶!我怎么了,我这长相好多女的都比不上!还有你鹿灵犀,我个老爷们怎么以身相许?”

额……陈翰这剑眉……要是个女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十年无奈地笑了笑,在我脑门上弹了下:“李彦茗你看出什么了?”

我不再看叫嚣的陈翰,严肃道:“这李彦茗是孤儿院长大的,从小学到出国,都是陈氏资助的,按理说应该是陈鹏一手培养长大的。”

陈翰把头凑过来:“对的,我记得小时候还在家里见到过李彦茗呢,一直是非常乖巧的样子。”

只有十年抓住了重点:“按理说?”

“嗯,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李彦茗那种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样子,像是家里的乖乖女……”

“我和你的感觉一样,我以前见过很多孤儿,独立自主眼神坚毅,或者生无可恋死水一滩,虽然这是两种极端,但是李彦茗这种我也见到过。”

“装出来的?”

“嗯,为了让自己能被来****的父母选中,为了让身边的人都喜欢自己,装出来的。这是一个修女告诉我的。起先我也不信,去多了发现确实是这么个事。”

我不禁想着哪些天杀的父母让孩子置于这样一个境地,竟需要靠这种方式生存。

“十年,我现在看你身上冒金光。”

三哥听罢我的话笑得花枝乱颤,陈翰和十年懵逼地看着我。

“小鹿是说你功德加身,以后会有好报。”

他再次在我脑门上弹了下:“封建迷信!”

我捂着脑门,又翻了翻李彦茗的资料,总觉得陈鹏培养了这么一个人给陈,究竟是为了做眼线还是为了做帮手?或者两者都是。

我正沉思着,十年起身穿上外套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牙科医院看看。”

我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快十二点了,于是连忙起身:“我和你一道。”

他把我摁下:“这么冷的天你去干啥?乖乖上楼睡觉去,去了也是碍事。”

我幽怨地看着他,但是他说的确实是真理,我连个墙都翻不过去……

“哎呦喂,真是一脸担心啊。”

十年回头朝三哥使了个眼色表示赞许,便揉了揉我的脑袋飞快地出门了。自从他这段窜个儿开始,就总喜欢来这招摸头杀……而我竟然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陈翰在身后傻呵呵乐着,我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啪一下拍了他的脑袋:“翰哥你不去找你的娇娇?”

“娇什么娇!让我给她买个一万的包,还要辆车!真当我是冤大头!而且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我事业心太重,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

我忍着想捶他的心,见三哥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二位,十二点了,能让老人家睡美容觉了么?”

我撵着陈翰一路出了门,自己也上楼睡觉,只是辗转反侧了好久,听说今晚要下雪,我干脆起身拉开窗帘,果不其然,外面已经开始飘起小雪花了,而且感觉越飘越大,我更加睡不着了……

在屋里坐起来躺下,站起来,躺下……门轻轻响了一声,我便从床上蹦了下来,慌忙开门出去。

本来蹑手蹑脚的他,估计是突然看见我这团黑影,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道:“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他干脆把灯打开,我才发现他身上反着一些亮晶晶的光,应该是雪化的水。

我忙拿了家里穿的棉袄递给他,帮着他把湿了的外套换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嘴角一直噙着笑。

“姐,等我给你冲个暖水袋。我跟你说,这个牙科医院,肯定有问题!”

第七十五章 礼物

“这牙科医院肯定有问题!”他先添了块煤球,又接好水放火上烧着,才坐回到沙发道:“医院里器械,工具,一样不少,连电都通了,我上别的牙科医院也转了圈,发现要用的东西都齐全了。前几天陈翰不是打听到连医生都请好了么,就等着随时上岗。”

“这有什么问题?”

“这些没问题,问题在于都准备好了,但是却不开业,你说他们在等什么?”

“等什么?契机?时间?”

十年噗嗤笑出声:“我要知道等什么现在就去查了。”

“你这撬锁溜门的技术外传不?”

“你想干什么?不外传,只内传,等你功夫出师了,自然传给你。”

“是咯,师父。”

“我说的内传不是这个意思……”

我懒得理他,听着水壶开始低声嗡鸣,便起身去厨房。

“你别烫着,我来。”他蹭一下窜起来,两分钟后递给我一个暖水袋,还有一杯冲好的奶……

“睡不着喝杯奶试试。”

我心道现在眼皮直打架,怎么会睡不着……但是嘴角却感觉不受控制的想往上翘,真是奇怪,最近面部表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这让我自诩为奥斯卡影后的头衔噼里啪啦总往下掉。

“你快去睡吧,我热水擦擦头,也睡了。”

看着他头上刚化了的冰柱子,我脑子里又冒出个想法……

第二天,不负众望的,我起晚了一个小时。出门看见十年早饭都买好了,我寻思着反正公司知道我俩熟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完全没有避嫌的必要。于是吃完饭,兴冲冲准备骑上小摩托。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脑袋上多了个东西,然后是脖子上……手上……

“本来想买给你当生日礼物的,今天这么冷,先用着吧,生日礼物再重买。”

看着手里粉嫩粉嫩的毛线手套,心里也跟着暖起来。

“礼物收到了,不用重买了。你一个月五百块的工资,就瞎破费了。”

“五百块怎么了?翰大款把房租包了,还经常包伙食,平日里顶多加个油,还是养得起你的。”

“别介,姐姐工资一千,可以包养你了。”

“好,求包养。”他说着就要往我怀里拱,我瞬间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感觉脸瞬间烧起来。朝着他后背一掌道:“别闹了,要迟到了。”

再过十天就是自己27岁大寿了,再次意识到自己比十年大了十岁,心里苦哈哈的,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在苦什么……

身上又被套了件军大衣,十年才发动车子。

我用手帮他把耳朵捂住,感觉他面部肌肉动了动,探头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货竟是在傻笑……

“行了,就在这儿下吧,公司里一群爱嚼舌根的小姑娘,这都迟到十分钟了,一起进去还不定能传成什么样……”

我从摩托车上迈下来,才发现十年鼻头都冻红了,今晚上说什么也得买条围巾给他!

进了公司依旧是一群人无视我迟到的问好,最近陈翰得到了自己老爹的重视,连带我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各个见了我都满面堆笑,比海底捞的服务员笑得都发自肺腑。

陈翰也是难得的勤勉,已经躲进办公室开始吃包子了。

“呦呵!这么勤勤恳恳的鹿秘书居然迟到了!这是……昨天你们秉烛夜谈了?十年……”他说着做出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

“放你的p!”我直接甩了一个文件夹过去,“昨天还不是因为去查那个医院!”

“哎~不争气啊!十年要是有我一半勇猛就好,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拿不下你……”

“放p!”我想再扔点什么,发现手里没东西扔了,直接上前去准备上手,“人家一个未成年,你天天满脑子这些少儿不宜合适么?”

“等等……未成年?不是二十了么?”

我想起十年身份证上谎报的年龄,只得扶额……

“你们该不会弄个了假身份吧,哈哈哈……”他笑到一半,见我没有反应,顿时愣住,“还真是假的啊?”

“怎么了!假的不行啊?”

“诶你这人,这事儿有什么可理直气壮的?而且就算没成年怎么了,男人这方面都成熟的早!”

我送他一个滚字就出了门,坐自己位子上去,懒得再理他。多亏是个脑子里全是不健康小电影的人,不然一直抓着问为什么用假身份证还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他。

最近正苦于查医院和那两个人的事,只是万万没想到同时也有人在查我们。

“小鹿?”

“二哥,您怎么知道我办公室电话的?”沈二哥亲自打电话过来,我以为是三哥出了什么事,“三哥……”

“老三没事,是有个事着急跟你说,你方便听电话么?”

我明白二哥的意思是问我周围有人没,于是道:“可以的。”

“有人在查你和小敬,因为前段老三说你和小敬的身份证是假的,所以我擅自又把你们的资料完善了下,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有人来查。”

“谢谢二哥,您知道……”

“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太清楚,你俩近期小心点,反正资料他们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二哥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了。”

沈二哥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要感谢的话……能不能说动老三过年回趟家?”

挂了电话,我真的感动的热泪盈眶,沈家一家都是好人啊!

我决定这个事耽搁不得,中午得找趟十年。把几个文件分好类递给陈翰,竟然已经十一点半了,去公关部一看,都空了……吃饭大家倒是很积极。回到办公室陈翰还在。

“翰哥,帮个忙呗。”

陈翰幽幽的眼神飘过来:“肯定没好事!”

“开车载我出去趟。”

“不去!”

“去了我就告诉你十年的实际年龄。”

他瞬间站起来拿了车钥匙……

这老总未免太八卦,以后当了董事长天天打听员工小道消息可怎么办……

这是我成为正式员工后拿到的第一份工资,一千元,比起二十年后的五千元来讲,真的多了很多,所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当初那家名表修理店,把十年家里祖传的表给赎出来。当时跟老板说好的价钱是一千,前两个月发的三百块实习工资攒了一半,加上这次发的一千,赎完表还能剩三百,一个月完全够用。这么想着就踏进了表店。

“老板您还记得我么?”看见老板茫然的眼神,我指了指他手上那块表,“当时说好的,我们一千再赎回去。”

我板恍然大悟:“是你啊!那小伙子没和你一块?”

我摇摇头:“想偷偷赎回去给他个惊喜。”

老板眉头一皱,明显是舍不得,只见他长叹一口气:“给!姑娘,大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票据带了吗?”

我点点头,不枉费我昨晚上把这单据从凯文枕头底下偷出来。

把表拿在手里我心里别提多美了,翻来覆去看,有没有磨损。

“放心吧,大哥是专业的,保养维修各类表,你要是啥时候用着有问题了,回来找我,免费给你修!”大哥特别爽快道,“本来我打算坐地再加点钱的,但是看你的眼神肯定是要送给爱人,你大姐对我吧,也是特别体贴。”

我老脸一红,本想说大哥你误会了,可外面陈翰已经不耐烦地摁了喇叭,只能赶忙和老板道别,出门下一站,去给十年买条围巾。

七十六章 李彦茗

“不许笑!”

我给了憋笑的陈翰一个白眼,接着研究手里的一团线。怎么好好的一团毛线球,现在都缠在一起了呢……我很是不解,接着解线,恨不得把手里的一团乱直接剪断。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脑子抽了,明明是去买围巾,竟买了一团线,还和老板娘学了织围巾……只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学习成果着实不太理想。又跟毛线纠缠了一个小时,我才正儿八经开始织针,笨拙得自己都想嘲笑自己,就听着陈翰一直在边上抽气。

“不许笑!”

“鹿秘书你一下午不好好工作,借我的地儿织毛衣,还不准我笑?”

我瞪了他一眼道:“是织围巾!”于是接着和毛线以及毛衣针斗争。一下午还真让我织出了一小段,虽然上面明显是漏了几针,但总体也算成了规模,估摸着晚上加个班,明天搞不好真能拿出条围巾成品来。边想着边得意地朝陈翰挥了挥,结果再次被他指着嘲笑了一番。

“我准备在你这挑灯夜战。”

“我今天约了建军胜利他们,就不和你一起奋斗了。”他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我懒得理他接着织毛衣。

“晚上我赶一个文件,就不和你一道回去了。”我打发来接我的十年道。

他虽然一脸愁苦,但挨不住我坚持,只得说:“那你快结束给家里打电话,我来接你。”

我点点头,赶忙打发他回去。继续跟毛衣针作战。

我说怎么当初上学的时候一堆女生上课织围巾呢,当时还觉得他们闲得慌,现在想来是我后知后觉了,当年要是为了别人也织条围巾什么的练练手,现在至于这么愁么!

没吃饭也顾不上饿,越打越熟练,不到八点,一条围巾就成型了,把老板娘送我的穗穗系在围巾两端,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如果忽略围巾上偶尔出现的小洞洞的话。

伸了个懒腰准备走,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先给十年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我,然后锁好了门偷偷摸摸爬楼梯爬上十一楼,虽然电梯里没监控,但是电视里总演要偷摸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不能坐电梯。我蹑手蹑脚打开防火门,发现隐隐有灯光闪过,难道是陈也在加班?又或者在密会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脑洞越来越大,于是只得静悄悄地走,干脆把鞋脱了放在楼梯口,免得发出声音。拐了个弯,看到果然是陈办公室亮着灯,准备去听个墙角,却发现门都没关严,这下简直天助我也!只是越走近,越觉得这屋里露出的声音有点奇怪,听着像两个人在隐忍着哼唧什么……我好奇地透过门缝看去,立刻捂住嘴怕自己喊出声来!额……白花花的……屁股……这声音……更是有点耳熟……待定睛看出这二位是谁的时候,我非常庆幸自己捂着嘴了……

不敢再逗留,拎上鞋,我落荒而逃……

刚才房间里传出的某些声音在我耳边挥之不去……那个叫声……李彦茗脸上的红晕……陈褪到一半的裤子…两个人看上去很是尽兴……

“想什么呢?”十年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我才回过神来。

“怎么站风口等不在办公室坐着?等很久了吗?”

我木讷地摇摇头,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下来的都不知道,见十年盯着我手里的围巾看,便胡乱围到了他脖子上。

这一路上我都思绪乱飞,想过千万种他俩关系的猜测,万万没想到,这么劲爆!

三哥看着我俩的表情变幻莫测。

“你,怎么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小鹿你们刚才出车祸撞着头了?”三哥转向我问,“他像个傻子似的,你魂不守舍。”

十年听见三哥这句话恍然扭过头看我:“姐你怎么了?”

“你能先把围巾摘了么……”三哥忍无可忍道。

“不能!我姐亲手织的!”

我翻了个白眼给了他脑袋上一巴掌,然后把他脖子上的围巾硬扯下来。

三哥啧啧啧道:“真没出息,特没出息!”

我在炉子上烤了烤手才跟他们说:“李彦茗应该是陈的人了。”

我这一语双关的都想给自己点个赞。

“你怎么知道?”十年凑过头问。

“啊……”我该怎么说?说刚才那二位在做活塞运动?我没想到什么好词,只得到,“刚才我偷偷去陈办公室,发现他俩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说完觉得自己背后都冒汗,太尴尬了。

“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呢!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万一狗急跳墙……等等,不可描述的事是什么事?”十年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心道怎么和这个未成年解释呢……

三哥噗嗤笑出声道:“不可描述的事,怎么跟你描述?我猜小鹿是看见什么污眼睛的事了。”

我使劲点头,十年大概过了十几秒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

“不是强迫的?”

“嗯,看着双方你情我愿的。”

“那八成真的叛出陈鹏了,也或许本就是陈鹏派去帮陈的人。”

我脸上略微发烫,倒是被三哥和十年嘲笑了下,尤其是十年:“又不是没见过,怎么看个真人小电影吓成这样?恍惚了一路。”

三哥估计是反应了下小电影到底是什么意思,才笑着道:“呦,小鹿这是有经验啊!”

我不敢踢三哥,只好给了十年一脚,谁知这厮竟然委屈巴巴道:“可惜不是和我。”

“想普及知识看小电影去!少调侃你姐。”

十年眨巴眨巴眼再次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直接上手扯围巾……他死死抱着到:“姐,姐,我错了!”

“说正事。”

“什么?”我见他突然严肃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今天电视剧大结局了,你没赶上。”

我心中瞬间万马奔腾,脸上肌肉有点抽搐,朝着十年后背就是一掌,我的大结局啊!!!到底有没有原谅秋月啊?他俩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欲哭无泪!

“接下来我真的要说正事了。”

我瞪着他并不想接话茬。

“我刚才又翻了下李彦茗的资料有问题。”十年脸色严肃地道,“我们当时都看的仔细,却是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什么?”

“从福利院到入小学的时间。”

我又拿出李彦茗的资料翻到这一块,翻来覆去地看:“没问题呀,9月份入学,不是所有小学都是这个时间入学么?而且离开福利院的时间也是八月底,刚好无缝衔接。”

十年摇了摇头:“9月份,八月底,你穿这么厚?你仔细看,这张照片里面穿毛衣了。”

我仔细看了很久,才发现孩童李彦茗的外套袖子露出一截毛衣来……心说这敬十年,怕不是个机器人吧?

十年像是看透了我想什么,弹了我脑门一下道:“你不是说一直觉得这份资料有些奇怪么,我就多看了几遍。”

“那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啊?说不定是李彦茗怕冷。”

十年扶额:“行吧,你赢了……”

“不过也是很奇怪呀,离开福利院去上小学,就一个人住么?怎么没有写监护人?”我指着一张照片拍的李彦茗读小学时候填过的一张表格,有些诧异。

“这个我都没看出来!”十年朝我举了举大拇指。

这么几个来回,大家思路像是都开阔了,三哥也指着李彦茗说:“如果说这张照片是离开福利院时候拍的,这张是入学时候拍的话,那这不过几天时间,变样好多。尤其是你看福利院这张整个人怯生生的,但眼神又透着点狠。小学这张就偏向她长大的气质了,就……挺乖乖女的。”

另李彦茗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竟然这段经历还被抹去了……

“查?”

“嗯,麻烦二哥了。”

“对了,二哥说有人在查我们。”

十年手指敲着桌子眉头紧皱。

“不用急,之前已经跟我哥打过招呼了,他把你们资料做的挺全的。”

十年点点头眼神中溢出谢意,但是眉头却还是没展开。

“担心?”

“算是吧,总感觉漏了什么。”

“周末去趟工院?”

十年点点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少年老成,真是没辙……

第七十七章 实验

周六一大早,我和十年就直奔工院,起先还担心上次的不愉快会影响他爹妈和我们的关系。谁知道这二位一开门看见我们就跟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红光满面地往里迎我们。问了才知道这是实验已经开始进行了,学校还专门给配了研究室特别重视,连带着楼晓雯也高高兴兴的。吃完午饭,敬连凯就迫不及待地带我们去参观了实验室,还告诉我们这以后要是研究的好了,就是国家机密!现在多少也算个科研机密,因为我们都看不懂是什么才带我们来长长见识。

“以前没觉得楼爷这么肤浅爱显摆啊?”

十年扶额:“他眼里只有这些破材料,破研究什么的。”

“你俩嘀咕什么呢?”楼晓雯扭头问我们。

我慌忙摇摇头。

“这都没见过吧?”敬连凯非常自豪地跟我们介绍,“你们肯定想象不到这是什么!”

我在镜头里找了半天,才看见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

“纳米晶体管呗。”

我拿胳膊肘撞了下十年,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你怎么会见过?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研究成果……”

十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我猜的。”

敬连凯看向十年的眼神满是怀疑,我心里一颤,赶忙岔开话题:“晶体管就是缠在一起啊?”

“不是,我们是想做个简单地集成线路,但是……遇到了瓶颈。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其实并不想听敬连凯解释,就是好奇,这晶体管能干啥,至于让敬家夫妇这么兴高采烈,估计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也不过如此。

回去后我便着急问十年:“这晶体管能干什么啊?”

“傻姐姐,晶体管什么都可以做。”十年用关爱弱智的眼光望着我,“你就把他当成开关吧。”

“可是我都没有听过这个东西……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楼爷说他们研究的所有东西都是科技公司的专利技术,严格保密,反正我在国外那么多年,也没见过成品。当年的芯片也是纳米半导体和纳米膜材料之类的研究,其实我也就见过咱来时候那机器,其他闻所未闻。”

“那团蛋也是纳米材料?”

“纳米金属陶瓷,跟火箭喷气口材料差不多吧,微钻颗粒含量高点儿好像,反正那机器做的挺复杂的。”

“陈什么心态,投资研发这么多好东西,怎么还藏着掖着?”

“肯定是见不得人呗,不然这种科技必然要归国家吧,他不藏着掖着怎么做非法生意?”

我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反正敬连凯这个人很讨厌,这些东西从不跟我说全。”

我照着他脑袋就是“啪”一下:“有这么说自己爹的么?也不怕外头打雷。”

他揉着脑袋委屈巴巴:“看来我最近的训练很有效果,打人越来越疼了。”

我好笑地帮他揉了下,然后冷不丁掏出了表扔给他。

他看清手里是什么后,足足愣了一分钟,才颤抖地吐出一个“姐……”

我觉得挺好笑,便又拍了拍他的头,手要抽回来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眼圈泛着红抬眼望着我,张了张嘴却也没吐出半个字,我看在眼里,心都融化了……怎么这个傻样子……这么可爱!

突然惊觉自己可能是疯了,慌忙抽出手,他却像是定格了一样,十秒钟后又抓起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挤出水一样。我直觉自己脸颊发烫,只得硬抽回手来。

“我就是刚好路过。”

“姐……谢谢你……”

“你自己不惦记着自己,老想着……”赶忙把“我”这个字咽了回去,却还是没瞒过眼前这笑得像地主家傻儿子般的人,只见他嘴角咧的要上天了。

“别傻乐了,还是先想想有什么头绪吧。”

他依然是傻乐了半分钟才正常说话:“你看见那扔掉的废弃材料了么?还有个人来收。”

“嗯,不是写着什么什么销毁什么的……”

十年宠溺白痴般看着我道:“是咯,只是你觉不觉得来收那个人有点面熟?”

“你盯着人家看我还以为是看上人家了,原来是觉得面熟啊?”

他弹了我脑门下:“我哪那么容易看上别人!捡着所有人都不在的周六来收垃圾?而且那个人最近出现在跟踪袁朗的照片里过。”

我突然愣住:“敬十年,老实说,你是不是个机器人?”

“呵呵……你可以扒开看看。真的出现过。”他说着从一堆照片里翻出一个正给袁朗点烟的人。

“任谁看,都像是借个火吧?”

十年耸耸肩:“不能放过任何巧合。”

“啧啧啧,我还以为今天你更会关心自己爸妈对自己态度好不好呢,这才几个月啊,就对二老漠不关心了。”

“活着才有的关心。比起其他,让他俩活着,更重要。”

他再次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种论调,我略觉惭愧。

“对了,姐,你介不介意我把你手机稍微改动下?”

“啊?我手机现在就是个手表,你想改造就改造吧,不过回去你得赔我个新的。”

“那肯定!不过不是现在改。姐明天想不想玩侦探游戏?”

我心动地点点头,一晚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名侦探柯南,连做梦都在纠结什么时间说“真相只有一个”比较合适。

本来以为需要一大早起床,谁知一觉醒来就是中午了,出门见十年在厨房正煮方便面。

“醒了?等下就能吃,快去洗漱吧。”

“不是说要去蹲点么?怎么不早点叫我?”我揉了揉眼,感觉还是睁不太开。

“不着急,两点之前到就行。”

我懒得思考为什么,像个行尸走肉地洗漱完才略微有点清醒。

“你昨天晚上出去了?我听见门响了声。”

“哦,我去倒垃圾了。”

“深更半夜倒垃圾?”

“哪里是深更半夜,都六点多了。”

六点多么……我怎么觉得天还黑的很。

做了半小时公车又走了一大截,十年带我来到一个游戏厅,机器看起来都比较老化了,进门一阵乌烟瘴气,扫了一眼,看见好几个春丽……

“姐,这个……你会么?”

我无奈扶额,去换了几个游戏币,在我有记忆的那几年童年,除了帮妈妈摆货,就是跟假小子似的和一群疯小子混迹江湖了。投进去,便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瞎折腾,好歹儿时那点技能没荒废,至少让十年着实敬佩了我一阵。

还想再来一局,十年却在我耳边轻声一句:“来了。”

第七十八章 入局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收实验室垃圾的那位正坐在一个老虎机前往里投钢。

“那个?”

“那个我也不会玩,就知道是投币,好像是拉杆就能抽奖。”

“那我去看看。”

我为了不显得突兀,又打了一局才过去。十年似乎是已经掌握了玩法,在旁边站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很配合地问道:“怎么不去试试?”

“我看这哥们儿没玩尽兴呢。”

坐着的这位不耐烦地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把嘴里叼着的烟一掐,眉头皱得更紧了:“对不住了哥们儿,我再来一局让你。”

十年笑笑没再说话,那位一局过后果然起身,但是也没走开,就站在边上手揣裤兜看着。

十年嘴角扬起一点,先投了一个钢,拉了下杆,老虎机一阵音乐,十年摇摇头,又投一个,这次他却一直没按钮,只是手放在钮上一动不动。

身后那位等的不耐烦道:“哥们儿你倒是摁啊?”

十年朝他笑笑不说话,又过了几秒钟,十年才微不可查地嘴角一扬,按了下去。紧接着就是老虎机内部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一阵不同于刚才的音乐,我看了下身后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就连他发黑的牙齿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十年淡定地解下外套放在出币口,然后便是“哗啦啦”的一阵。四周的目光全数投来,惊讶伴随着羡慕。连老板都惊动了,带着几个人出来检查了下机器才作罢,跟十年假模假式地握了握手,皮笑肉不笑地恭喜了几句,还送了个编织袋给我们抗。于是我俩便扛着三十多斤的东西出了游戏厅,还没走几步,就感觉后面有人跟上来了。

回头一看,嚯,不得不佩服,敬十年简直神算!

“有事?”

“哥们儿,聊两句?”

十年皱了皱眉头看着我。

我耸耸肩表示同意。

十年接着道:“说吧。”

来人忙在兜里摸索半天,掏出一根烟递过来,挤出了笑容。

十年摆摆手推回去烟,来人忙自我介绍:“小兄弟,我这人不会说话,就直说了啊,刚才你用了什么办法赢那么多钱?”

“运气。”十年说罢转身就走,那男子登时愣在原地,反应了几秒才慌忙追过来。

“小兄弟,交个朋友呗?”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交哪门子朋友?”

“在下刘小伟。”

十年听罢定住了脚步:“刘小伟?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熟……”

十年说着把麻烦递给我让我扎好,并在略过我手心的时候划了一下,我立刻会意惊讶道:“你忘了?上次姨妈说有个远房的表哥也在b市,就叫刘小伟!”

“哦哦!”十年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转脸笑着冲刘小伟说,“大哥,缘分呐!竟然跟我表哥同名!”

“是咯!这都是缘分啊,小兄弟!你那表哥你见过了吗?”

“没呢,我们刚来这儿,还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怎么找呢,姨妈就告诉我们是住玻壳厂附近……”

“巧啊!大妹子,我就住玻壳厂附近!该不会……你们是哪个村出来的?”

我眨巴眨巴眼睛,单纯无害道:“弟弟,会不会?”

十年怒视我道:“瞎说啥呢!表哥脸上有颗痣!”

刘小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反正我就住玻壳厂边上,住了十多年了,这片儿我贼熟!我帮你打听呗!你俩初来乍到不容易,走,上我家坐会儿,多说点你哥的信息,你刘哥帮你打听!”

我眨巴着眼睛看十年,晃了晃他的袖子。

十年终于调转了身子,打量了下刘小伟:“行吧,大哥,那就麻烦你了。”

说着扛起麻袋就走,刘小伟几次想要帮忙拎,都被十年拒绝了。好不容易眼巴巴到了刘小伟家,一进去差点被臭晕……冷,并散发着“男人味”。

“不好意思啊,家里也没个火,给你们烧点水喝。”

“不用了刘哥,我们坐一下就走。”我忍着恶心道,生怕喝他家水闹了肚子。

闲扯了三句,刘小伟就露了尾巴:“哥们儿,跟哥说说呗,你到底是怎么赢的那个钱?”

十年咳了几声尴尬地想掩饰过这个话题,但是刘小伟一直反反复复绕回来,且绕回来的很直接。最后直接塞了一叠灰票票到十年手里,粗磨看得有七八百。

“好吧,刘哥,看在你帮我的份儿上,我就实话告诉你吧。那个机器,每天下午2:25:15,准时推杆,一推一个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就在这个做老虎机的工厂,所以……刘哥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放心兄弟,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十年微不可查地挑了挑嘴角。

“你今天这一出是几个意思?”我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自从三哥病情转好后,我们已经堂而皇之地进驻他家沙发看电视了。

“什么?怎么了?”

我看着凑过头来一脸好奇的陈翰,嫌弃地等了他一眼:“怎么哪都有你,又来干啥?”

陈翰舔舔嘴皮,非常不知羞耻地道:“家里那个私生子在,我这不找个地避难么……”

“你去找你的雪儿,娇娇,莉莉呗。”

“早就不跟这些人联系了,一个赛一个俗的,入不了哥的法眼!”

我摇头叹气,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在别人床上下不来……

“那你去找建军总、谢少爷他们也行啊!”

“今天周末,都在家里装乖儿子呢。”

“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三个为什么又在我家?”三哥掐着腰站在门口,一脸的嫌弃。

我们笑得一个比一个尴尬,还是十年鼓起勇气说:“我姐爱看电视么这不是……”

“翰总,给你员工买个电视呗,让他们趁早离开我家,还我清净!”

陈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坚定地摇了摇头。三哥无奈,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懒得再理我们。

十年静下心来向我们解释原因。

“你觉得刘小伟接下来会去做什么?”

“谁是刘小伟?”

没人理陈翰的疑问,我沉思了下道:“知道了窍门肯定会去玩呗!”

“嗯,今天很多人都会去,因为我昨天挣了钱,大家都想去碰运气,人之常情。”

“所以呢?”

“刘小伟不一样,我打听过了,他是那台机器的常客,所以他今天下午不会去,不过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下午他一定会去。”

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翰已经放弃动脑子去三哥那凑着了。

“因为老虎机有奖池,今天我赢空了,没那么快再积那么多,但是去的晚了万一再有个运气好的,或者我把秘密告诉了别人,都是风险。”

“所以你才说他明天或者后天一定会去实践!”

十年点点头。

“所以你告诉他的办法真的能赢钱吗?”

第七十九章 赌徒

他再次点点头:“我买通了游戏厅打扫卫生的大爷,而且还用微模拟器算过,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信心?”

“什么模拟器?买通大爷?”

十年接下来花了十分钟来告诉我,如何在知道了老虎机的大致构造后,通过逆推演算来确定拉杆的时间这一事实,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最终只得作罢。

“那他赢了钱又怎么样?”

“他嗜赌如命,家里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唯独铺着麻将,床上也散着扑克。上午游戏厅没开门,我跟踪他去看过了,兴高采烈地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废弃工厂,有好多人围着一张桌子猜骰子,刘小伟出来时候骂骂咧咧,一看就是输钱了。”

“所以你觉得他赢了钱一定会去赌?也难为他们了,这个年代还得靠猜骰子赌博……”

“你们那个年代还靠猜骰子做游戏呢!”

我锤了十年一拳:“这和那有什么关系!赶紧说重点!”

“哦。我掐指一算……”

“好好说话……”

“我观察了下那群开赌局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应该是职业混迹江湖。所以刘小伟再去赌无非两个结果输了或者赢了。”

“输了的话,恼羞成怒?赢了的话接着赌?”

“嗯,赢的可能不太大,那骰子我去试过了,一听就放了水银。”

“你这一上午未免也干太多事了吧!”

接下来的结果我大概猜到了,输了钱的刘小伟大概会想要翻盘吧,我以前住的小区里有个赌徒,因为欠了赌债东躲西藏,可还是管不住手,去打扑克,被人逮着了打个半死……这种小区花边新闻传的很快,我虽然年龄小,但是也对这个事记忆深刻。

所以刘小伟一定会赌到把自己赢的钱都输光,因为他觉得还能去老虎机那儿赚,搞不好还会借钱去赌。

“我等着就是他借钱去赌,他借钱,认为自己可以把老虎机当atm,但是我过几天就会去把老虎机稍稍改动下……”

“所以他就拿不到钱,然后……穷途末路……”

“对,穷途末路去找金主。”

我内心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少年充满叹服,他就像是小说里运筹千里之外的那些君王公子一般……我只在小说里电视剧里才见过的少年形象。

他突然眨巴了下眼睛道:“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我瞬间从恍惚中醒来,给了他一记重拳。

“晚上我得出去下,你自己早点睡。”

“去哪?”

他朝我使了个眼色:“红灯区。”

我立刻炸毛猛地起身:“你!”后又觉得有些失态,把后面几句嗓门压低,“你去干什么!”

他嘴角抿着一点笑意:“逗你呢,我去春雨看看我的老朋友们。”

春雨是之前十年驻唱的酒吧,听说老板员工都对他特别好,当然我对这个酒吧印象却不太好,因为十年挣得快钱,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动不动就扎的我或疼或内疚下。

我又哀求了几次,十年始终不让我跟着,我只得灰溜溜地回家等着。走时候拉着陈翰,这货却死活赖着要看晚间场电视剧,我懒得再理他,便径自回家了。只是心里却一直总有疑问,但是十年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大概十二点半听见门响动,然后是打开煤炉的声音,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到五分钟我便安心睡着了。

第二天他依旧带着那个满是洞的围巾,不过可喜可贺,围巾上的洞没有扩大……

“到单位摘下来啊,太丢人了。”

他敷衍地点点头,果然上午大家喝茶偷懒,有人津津乐道:“今天公关部的敬十年带了条破围巾,平时看他穿的挺英俊的小伙子,没想到这么节俭!”

“你懂什么,肯定是人家妈妈给打的!要不怎么开着暖气都不摘。不过敬十年确实以前没发现,现在越看越俊!”

我在听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就被一口热茶呛着了,还没咳嗽完又听见一堆乱七八糟的夸赞。

“鹿姐,你怎么了?”姜春华帮我顺了顺背。

郑燕抿嘴笑:“估计是听见有人喊妈妈了。”

姜春华一脸懵圈。

我瞪了郑燕下:“春华可以了,我就是呛着了。”

景迈谄笑着走过来:“就你们几个啊?讨块饼干呗。”

我挥挥手让景迈拿去,终于顺足了气:“走吧,喝完快去上班,免得人家说我们这些年轻人不爱岗敬业。”

景迈丧气道:“我刚来……”

我朝正接热水的李庆喜道:“庆喜,来吃饼干!”

景迈再次幽幽道:“鹿姐对我和庆喜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你要是长庆喜这么喜庆,让我看见就开心,我也宠着你。”

“呦呦呦,人家庆喜可是儿子都有了,哪用你宠!”薛巧玲吃着我的饼干还调侃我,这张破嘴真是不饶人。

“我说的是像弟弟那种宠好么!你脑子里都装了啥呀!”我拿手指点点她的头,“怪不得还没对象。”

“呦呦呦,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跟我同岁,也没对象啊!”

“我们老家那边都结婚晚!”

“吹吧你就。”

“行了两位姐姐,你们要不嫌弃,我可以勉为其难……”

“滚!”我们异口同声地朝向韩泰生。

景迈也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李庆喜依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脖子时有时无地露一下。

十分钟简单地休整,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我在公司里默默为陈翰铺着他的基层网络,生产部的姜春华,人事部的薛巧玲……这既是郑燕推荐给我的人,也是在上次慈善晚宴上经过考验的人。

包括之前的景迈,李庆喜等,涉及各个部门,一定得扎实地帮陈翰铺路。

十年也在稳步进行着自己的网,他负责外围,只是他比我更加厉害,不过三个月而已,源哥已经走哪都带着他了,现在很多客户,都是他陪源哥一起见的。

虽然我们没有商量过,但是却都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着。

陈翰认识我们,真是积了几辈子的福!

第八十章 生日

1997年1月28日,我诚惶诚恐地迎来了自己的27岁生日,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年份,这个年代本应该过着八岁生日的我,被院儿里的小朋友们围着庆贺,抢蛋糕吃,然后我妈躲在铺子里看着瞎乐。然而实际上,我眼前是十年,陈翰和三哥,还被迫听着陈翰的破锣嗓子跑着调唱生日快乐……老板带着我们这俩员工一起翘班来给我庆祝生日,还说着吃完饭带我体会下大城市的夜生活……

我吹灭了蜡烛,许了个简单的愿望,跟八岁时候许的愿望差不多,快二十年了一直就盼望着妈妈能一直幸福……不过这次还加上了希望十年心想事成。

吃着蛋糕想起去年生日时候还是和一堆朋友在一起玩闹,便很想念潇潇和阿彩,也想念思思姐。想着想着鼻子便有点发酸。

“想啥呢?”十年在我眼前晃晃手,我如梦初醒地看着眼前人,嘴角扬起,其实这样也挺好。

“今儿晚上,都给爷高兴起来啊!爷跟你们说,雨花大街上那个酒吧,有唱歌的人!”

“我呸!那叫驻唱!你个土老帽!”

“崩管是什么!反正那老板是国外回来的,开的酒吧听说全国都没他那样的。我去过几次,那个小妞扭腰扭得……啧啧啧……”

三哥白了他一眼,再次赏赐“粗俗”俩字。

我抿着嘴笑,有人请客看美眉,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到了雨花大街,路过林林总总,一路浪漫迷离的小酒吧,一拐弯,车停了,看着眼前这酒吧的阵仗,我也不禁被震撼到。这两层楼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镭射灯交错在楼体上,似乎昭示着内部的……动次打次……

果然一踏进门厅,就听到了震耳欲聋是音乐声,节奏也跟着心脏一个频率震动着。

刚才外面没牌子,进门厅才看到两个大字春雨。我嘴角抽了抽看了十年一眼,他无奈地耸耸肩。前台小哥、保安,领路的小哥都热情地跟十年打招呼。

“这消费挺贵的妹妹,十年这小子看来背着你藏了不少私房钱啊!”

“这是十年以前驻唱的酒吧吧?”

我朝三哥点点头,并瞪了金主陈翰一眼。别别扭扭地跟着十年往里走。

经理特别识相地给我们安排了一个能看清舞台和舞池,但是又远离喧嚣中心的二楼包间,一上来我们还什么都没点,就送了我们一盘毛豆。还真是几十年都不变,酒吧小菜果然毛豆才是王者……

陈翰独自盯着酒单子发愁,三哥从刚才一进门就被好几双眼睛打量了,人家说同性之间有雷达,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现在那些个眼睛还想法设法拐着弯地投目光过来,我想帮着阻挡下,无奈四处投来的目光太炙热,三哥顶着这么张脸,这么个身材,我实在也无法。只得四处打量,顺道偷听十年和经理聊天。

“凯文,红姐让你过去趟。”

凯文!居然这里有人喊他这个名字?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别扭什么。

只是十年像看透了我的想法似的,凑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红姐是酒吧老板,以前一直挺照顾我,我过去下。”

我死命拉着他的手不放人道:“一起。”

之前不是说老板是男的么,这臭小孩竟然骗我!

十年看了看我抱着他胳膊的手,突然一咧嘴,在我脸上捏了捏:“好!走,一起。”

那眼里的宠溺,让我一下安了心。身边的经理表情微不可查地变化,却又让我的心揪了起来。

本来昂首挺胸地进去,可是当看见红姐的时候……我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美人!

虽然脖子和手都能看出年龄在四十岁以上。但是风韵犹存四个字简直就是为她设计的!两道柳叶眉,一双丹凤眼,尽是风情。我顿时像一只炸毛的猫,炸起全身毛警惕着。

这间办公室虽然楼下就是迪厅,但异常安静,欧式装潢,真皮座椅上坐着的人,抬眼看着我,嘴角不明所谓的扬起,说不清是和善的笑还是在挑衅……

“对象?”

“嗯。”十年拉着我的手点点头,破天荒的,我没有反驳。

她盯着我们牵着的手看了一眼,冷冷一瞥道:“上次你让我跟的人,有动静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红姐给了个眼色,她身后站的黑衣保镖便从办公桌上拿了个信封递给十年。十年打开看了下,是刘小伟最近几天去过的地方。

“谢谢红姐。”

“不用谢我,就当是抵你那天的工钱了。但是我的建议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接着查了。”

十年笑笑没有说话。

“你现在在陈氏?”

“嗯,小员工。”

“既然是个小员工就别掺和这些事,查到后面,你也没能力承受。”

“既然如此红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结果,也免得我接着查下去了。”

红姐冷笑一声:“你总是这么拗。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不该我说的我不能说,不该我管的,我更不能管。就算是你,也不能。”

我心里卡擦一声,像是被雷劈了。

“还是多谢红姐了,我们先走了,朋友还在等。”

十年牵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包厢的。只是一直被十年牵着手,回到包厢时,三哥和陈翰起着哄,我才猛地抽出手,别过头去,心里一阵难受。

“咋回事,小敬?”

十年一脸错愕的表情看着我发红的眼圈,手忙脚乱地要去拿纸。

“姐,你别误会,我跟她啥事没有!我心里装着谁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以前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十年早就动了心,可是听见红姐那句“就算是你,也不能”,心里突然特别不是滋味。

“你……你是不是……换……”我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哽咽,觉得挺丢人,只得继续别过头去,看舞池里的九十年代迪斯科解闷。

“不是姐,你……我是那种出卖自己换利益的人吗?”我也很惊奇,十年能在我蹦出的几个字里听出这个意思,我越发觉得委屈了。回头看见一脸看戏的两人,还有脸都急红了的十年,还是觉得生气……

“我前几天就是又来唱了俩小时歌,真没干什么别的。”

“她是不是提过要求?”

十年木然地点点头。

“不止提过一次?”

十年愣了下。

“说实话!”

他再次点点头。

我有点生气,有点自责,不知是哪种情绪主导,我无助地包着毛豆,包着包着哭了……

我真没用……让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去承受这些。

十年要给我擦着眼泪,让我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了。

“对不起,不该带你来这里……”十年说完这句话,脸便朝我贴过来。然后一个湿湿热热的吻摁在了我额头……

“k!你干什么!”我一下跳起,感觉脸像是插了热得快,由内而外冒起烟来……

“哎呦!”旁边看戏的二位已经鼓起掌了。

我又羞又恼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十年歪着头一乐:“我就知道这样肯定止哭。”

我抓起一把毛豆,扔了他一脸!他不但不躲,还嘿嘿傻笑着站起来,“姐,有个礼物送你,等着!”说罢他便一溜烟消失在包房。

第八十一章 喜得贵子

十年一出去,我愣在原地,想扇自己。觉得刚才实在太跌份儿!太掉面儿了!掉金豆豆?多大的人了,比人家大了十岁,现在是在干嘛?

陈翰正看着我憋笑,我只得抓起一把瓜子扔了他一脸。

三哥拉我坐到他边上,指了指外面正欢愉的男女们道:“小鹿,你看,外面那些个红男绿女,来这儿目的都不单纯,但终极目标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最近徐医生总让我讲自个儿的故事,总跟我聊过去的事儿,她有句话我特别喜欢,她告诉我如果遇上什么想不通的事儿了,就多替自己考虑考虑,往往这事就容易想通了。”

“对不起,三哥,还让你安慰我。”

三哥搂了搂我的肩膀以示安慰,被陈翰一把拉开:“朋友妻不可欺,你手往哪儿放呢”

我没忍住,扶着栏杆破涕为笑,抖得我都担心自己从二楼能翻下去。刚没笑一会儿,外头的音乐突然停了。我们好奇地探出头去,看见舞池里也是一堆同样好奇仰着头看台上的人。主持人用司仪一般的口吻介绍到:“接下来,是你们好久不见得凯文!”

隔壁包厢的人探出头聊天,让我们听了个正着。

“这个凯文不是不登台了么?”

“谁说的,前几天还见着他了!”

这话说的给我一种正看《情深深雨蒙蒙》的错觉,没等我偷听完,台上便想起几声浅音,顺着声音望去,竟然到了好久不见的远哥!刚才一直满头苦吃,或者看着舞池,都没看到舞台暗影中的他。吉他声响起,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徐徐走上台,声音顺着氤氲的灯光悠扬传来。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

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

你对我那么好,这次真的不同。

……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那略带沙哑的男声,穿过人群,二楼的我在与台上的人四目相对的时,还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陈翰惊讶地想来安慰我,被三哥拦住。我就这样扒着栏杆,看着台上的人,一边听,一边哭。舞池里的人,包房里的人,都安静下来,聆听这样一个能够触动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有的恋人抱在一起,有的人听到落泪,有的人面带笑容,还有的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有我,透过声音,盯着舞台上的十年,想把这个人深深印进脑海里。间奏时候,他仰起脸冲我一笑,像我初次见到他那样,却又比那时脸上多了几分雕刻,少了一些稚气,可眼神依然柔情似水……长久以来压抑的感情冲破层层禁锢,奔涌而出。

“这首歌,献给我最亲密的爱人,祝她生日快乐!”

台下一阵起哄,我害羞地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瞟。无意中望见斜对角的工作层的一扇窗连后,有一双眼睛也不知盯了我这边多久……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红姐,跟她对视了片刻,她朝我点头示意,便放下了窗帘。

台上依然是悠扬的歌声,但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了,只想扑到台上,好好在这孩子脸上捏一把……

“小鹿刚才那样儿明显是答应了!”三哥拍了拍十年的肩膀,赞赏地给了个大拇指。

“答应什么?”本当事人,只得装傻。

十年一口水呛着,咳了半天。

“不答应啊?

“回去再说吧。”

他紧紧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呗!七个月而已,我能等!”

说罢他兴奋地拿起一杯没兑饮料的xo,一饮而尽……

“为什么七个月?你俩都把我整糊涂了……”三哥跟十年碰了个杯,也一饮而尽。

“你个未成年少喝点!”我接过十年手里的酒,喝了两口,着实觉得难喝,但是想了想,又喝了一口。

“我就知道我上次没听错!鹿灵犀,敬十年你俩合伙骗小爷是吧?”

我尴尬地一杯都干了,十年愁的捂头,拎起我的包,拉上我就走:“我们先走了,翰哥,买单时候报我名字,打折。”

“诶?走什么?”

“她喝了酒耍酒疯,这酒度数高,这么一杯底撑不了二十分钟。”

“那等等我送……”

十年打断:“不用了,等不上了……你们玩好。”

我一脸懵逼,我酒量有那么差么?而且我耍酒疯?没等我反应过来,十年半扛着我回家了……到小区门口时候我自豪地跟十年说,看吧,我一点事都没有,结果走了不到两分钟,就觉得有点走不了直线了……后来就断片了……具体怎么到的家,怎么脱光了睡床上的,一点都不记得了……而且睡的又是十年的床……

听着门外十年蹑手蹑脚做饭的动静,我真想把脸埋枕头里,闷死算了……要不直接刨个洞,从一楼出去,再也别回来了……

衣服整齐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套,我痛定思痛,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把脸扔掉,穿上衣服,推开门。

“醒了?”

“嗯。”

“熬了点粥给你,怕你肠胃不舒服。”

“嗯。”

“别嗯了,今天有热闹看,你顾不上丢人。”

被看穿的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抽了抽嘴角,只能问道:“什么热闹?”

“陈翰当爸爸了!”

“啊?”我以为自己酒还没醒,晃了晃脑袋,十年再次一字一句说道“陈翰当爹了!”

我面部肌肉再次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下。

“你喝完粥,咱去楼下看看,陈翰和他儿子在三哥那儿赖了一晚上了,三哥都吃了一把药了。”

我一进门,就看见陈翰抱着胳膊,瞪着对面的一个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孩子也抱着胳膊看着他,三哥无奈地耸耸肩道:“您二位再不来我又得吃药了,困不行了,先睡了。”

三哥说完不理我们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向卧室召唤六哥去了。

陈翰对面的孩子,看起来五六岁,理了个锅盖头,穿着一套小西装,打扮的很是干净。仔细看眉眼倒真跟陈翰有三四分像。

“咋回事翰哥?”

陈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一下瘫沙发上:“您是我祖宗行吗?”

小孩儿明显也是瞪得眼睛累,也揉了揉眼,我越发相信这是陈翰亲儿子了。

一打听才知道,昨天他们在酒吧玩到一半,这孩子推门就进来,指着陈翰跟保安说:“这是我爸爸!”

然后把一封信递给陈翰。陈翰喝得晕晕乎乎的,打开信一看,字迹倒是不熟,但是落款,想了半天有点印象,脸又对不上号,但是绝不相信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于是想把孩子交给保安,但是酒吧不收,交给派出所,被派出所教育了半天做父亲的责任。陈翰愁苦地狠又不敢回家,怕被陈鹏骂,只能灰溜溜求着三哥,带着小孩借宿一宿。但是小孩儿一副傲娇并不想承认陈翰是他爸得样子,只说是“妈妈让跟着,球球必须跟着”

俩人对峙一晚上,睡过去几次,一醒了继续互相瞪着,一个不让跟,一个不想跟着还得了命令必须跟着,于是对峙到现在……

我拿过孩子手里的信一看,上面简单写了几句话。

“陈翰,这是你儿子,91年6月12日出生的。老娘要结婚了,带着不合适,刚好在酒吧看见你,儿子还你了。杨秀秀”

十年笑得捶墙,我对他这种幸灾乐祸着实不落忍,只得幽幽问道:“陈翰,是你儿子么?”

陈翰怒目瞪着我道:“老子怎么知道!”

第八十二章 滴血认亲

我怕耽误三哥休息,又担心着万一六哥会出来,看见一群人吓着,便把他们带回了自己家。

“小朋友,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呀?”

穿西装的小朋友扭过头来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道:“妈妈说,不能告诉陌生人名字。”

我嘴角抽了抽,拍了陈翰一下:“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看。”

“我叫球球。”

“那你大名叫什么呀?”

球球苦思冥想了半天说:“大名叫陈球……”

我扶额,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起得很敷衍。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十年小声嘟囔被球球听见了,这孩子嚷嚷道:“妈妈说了我爸爸是个混球,所以给我起名叫球球!”

虽然我知道当着孩子的面这样不应该,但是我还是没忍住扶着沙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那什么……小鹿,给哥整点吃的吧,饿不行了……”陈翰捂着肚子,我看着他被抓成鸡窝的头发,眼底下三层厚的黑眼圈,情不自禁笑起来。十年撸起袖子道:“我去,你坐着。”

“球球,哥哥给你下碗面条吃行吗?”

“嗯嗯,谢谢哥哥。”

我摸了摸球球的头,这孩子挺招人喜欢的,眼睛大大的,脸肉嘟嘟白嫩嫩的,让人看了就想上手捏。

“球球,妈妈走时候都跟你说什么了呀?”

“妈妈说带着球球怕新爸爸对球球不好,让球球去找亲爸爸,亲爸爸特别有钱,可以照顾球球。”

我头上真的一团黑线,这妈真的心挺大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但又觉得既然能把孩子教这么可爱,应该是个好母亲。

我转头看向陈翰:“他妈你有印象么?”

“有是有……但是没有那么有印象,我回忆了一晚上,我跟杨秀秀就在一块儿满打满算两个月,倒是当年假装海誓山盟了一回,但是当时我没在b市,也用的是假名陈二饼……”

我抡起手边的东西,就朝陈翰砸过去,这世纪大渣男!估计杨秀秀发现自己有了孩子还想着海誓山盟呢,结果人也找不到,名儿也是假的,确实够混球!

“诶诶!别打了!怎么确定就是我儿子呢!我看着这也不像啊!”

我停下动作,心道,这还不像?但还是怕孩子听了不开心,压低声音道:“做个dna不就得了。”

“爹摁?什么玩意儿?”

“就是滴血认亲。”

“行,那扎吧!”

我忍无可忍地走去厨房,留下陈翰父子继续大眼瞪小眼。

还是十年冷静,让我看着面锅,自己出去跟陈翰讲:“你找你医院的朋友问问,b市有没有地方能做亲子鉴定。”

陈翰手忙脚乱地拿起大哥大,思索再三,掏出电话本拨了个号码。

“我哥们儿说打听出来了,b市做不了,得去首都。非要做就得申请司法鉴定,得走诉讼程序。”

陈翰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首都,电话又响了。眼见着这个人表情一点点变化。

“我哥们儿说了,帮我找找人直接做!”

我懒得理这个渣男,把面条递给球球。

“谢谢姐姐。”

“真乖!”一句姐姐甜到我心坎里了。

陈翰死活不肯回家,只能让他在沙发上睡会儿,孩子吃完饭也睡着了,被十年抱自己屋里去睡。

“对了,昨天那些照片你看了么?”我突然想起来问十年。

十年找出那个信封,扔给我,全是刘小伟的照片,打游戏的,抽烟的,赌博的,被人追着打的,还有找袁朗的……

我兴奋地抽出这张和袁朗出现在一起的照片在十年面前挥了挥。

十年摇摇头道:“这是肯定的事儿,有什么好兴奋的,这张才是关键。”

我看着十年抽出的这张照片有点诧异,这一张刘小伟运垃圾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刘小伟半夜把垃圾运到了学校外面,这个垃圾箱里。”

“这不正常么?垃圾不都是半夜清理?”

“我们上次从工院出来路过这儿你记得吗?”

我看着十年一脸茫然。

“好吧……上次我们出来路过这儿,根本没有这个垃圾桶。我昨天半夜去看了看,这地方是空的,没有垃圾桶,更没有垃圾。”

“所以你是说刘小伟运垃圾到这不是单纯的收垃圾?难道是袁朗要的东西?可是他要实验室垃圾干什么……”

“想知道为什么,去这个地方看看就知道了。”他说着又抽出张照片递给我。

图片上是一辆车,车牌之前在工院附近出现过,车停的不远处是一个厂舍,上面红漆写了几个大字“红光养鸡厂”。

“这个红姐真厉害……”

“还吃醋呢?”

“没有,就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十年在我脑门上弹了下,用他能掐出水的目光看着我道:“我的傻姐姐,红姐能在b市开个这么大的酒吧,能没点本事么?而且她十多岁就在道上混了,你十多岁还上着学呢吧?我找红姐帮忙,是因为之前我帮过她,她不还我这个人情,就总惦记着,而且不能咱俩自己去跟刘小伟,万一被发现了,就没有后招儿了。不过她能跟两天人就查出这么多,我也很吃惊,不得不佩服。”

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问道:“你帮她什么了?”

“得,您重点抓的真够可以的……小忙儿……”

“说!”

“额……就是在酒吧打工那段儿有回几个客人闹事,非要让台上一个弹琴的姑娘陪酒,那是个学艺术的大学生,当场就被吓哭了。我让他们把人放开,结果保安还没赶过来,他们就动手了,然后我就被一个喝多的流氓开瓢了……事后我才知道那是红姐亲妹妹……”

“所以你那几天……不是早出晚归,是根本没回来……我真傻……”我眼泪不听使唤地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就说不能告诉你……”他手忙脚乱地扯出秋衣袖子,给我擦了擦眼泪,“我回家了,缝完针回家看你睡着,我也安心了,但是怕你看见……就在酒吧凑合了几天,拆了纱布才……”

我眼泪止不住地掉,又觉得这傻子见义勇为的事挺爷们儿,突然一想又有点不对:“所以……不是红姐看上你了……是她妹妹看上你了?”

“姐,你这抓重点的本事我真是服了!”他说着手轻轻揽过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道,“你放一百个心,这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都是你的,变不了。”他说着牵起我的手放他胸口,我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脸有点发烫。

“瞎说什么,你才多大,说什么十年二十年三十的,净瞎扯!”

他伸手把我脸上的泪擦掉,直接把我揽入怀里。

“灵犀,我自己的心我知道,我们老敬家的人,都长情,一认真,就是一辈子。”

我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说话时的胸腔共鸣,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心也融化了,忘了自己多大岁数,理智也丢的一塌糊涂。

“咳咳!”几声咳嗽,我猛地吓一跳,直接挣开十年的怀抱躲去房间。

就听着外头一阵骚动。

“年哥,年哥!我错了!手下留下!”

我在床上打了个滚,自己傻呵呵,乐了……

第八十三章 干爹

陈翰打听好了红光养鸡厂的位置,十年当夜直接就夜探去了,留我和陈翰还有球球在客厅里聊天,终于等上了三哥打开了地下室门,我们一溜烟冲进去看电视了。

“伯伯好!”

“真乖!”三哥宠溺地看着球球,顺道瞪了我俩一眼,那眼神分明只想留下球球把我俩赶出去,“二位知道现在十一点了么?”

我尴尬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让孩子睡觉去?”

“他下午睡倒了,这会儿精力挺旺盛的,嘿嘿~”我笑得自己都嫌尴尬。

三哥揉揉脖子留了门让我们进去。

我眼睛盯着午夜剧场的男女主角,心不在焉。

“怎么着?今个儿三位都翘班儿了?”

陈翰哈哈哈自己傻笑了半天才说:“爷是领导,说翘就翘呗!”

“嚯,真了不起!”

眼瞅着陈翰眼里竟有点自豪,我再次对这人的底线表示深深地怀疑。

“小鹿,担心小敬?”

我听见三哥的问题,望着自己脚尖,想起下午那事儿,害羞地点点头。心里骂自己是个没出息的,竟然抱一下就害羞,这是回到十几岁情窦初开了么……怎么越活越倒回去!

“要不放个录像?我前两天从录像厅租的还没看过呢。”

“小孩儿能看么?”

“不知道,但是应该你们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三哥指了指球球,这孩子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三哥起身把球球抱到卧室,还充了个暖水袋,怕他冻着,把被脚掖好,才出来。

“三哥,不知道的得以为这是你亲儿子。”

三哥捂着嘴笑了笑:“我倒是想有这么个可爱的儿子。”

“那你自己生个呗。”陈翰翻箱倒柜地找瓜子,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他无意识的一句话,吓得我一个激灵,赶忙望向三哥那边,果然见他神色一瞬间的失落。

“结果年前就能出来。”我这么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喷向陈翰,他立刻蔫儿了。今天下午去鉴定,医生一口一个“一看就是亲的,这眉眼,一个模子刻的!”

说的陈翰一下午都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对了,小鹿,你们过年回老家么?”

我面部肌肉有点痉挛……心道我倒是想回……

“不回了,我俩凑合在这儿过了。”

“那正好,你们跟我回家过年吧,老太太昨天打电话大哭一场,说今年我要不回家过年,就等着明年给她上坟……”

虽然请沈家老太太出马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我给二哥出的主意,但这会儿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啊?阿姨这手腕这么多年都没降服你?”

“之前就是怕我……”三哥把后头那句话咽了回去。

“我还以为你家是本地的呢?”陈翰傻不愣登一句话,我真的无言以对。

“是本地的。就是一直没顾上回。”

“呵,你有什么顾不上的,天天一个靠房租过活的人。”

我特别想一个大耳刮子送他脸上。

“三哥一个月房租起码能挣一万块钱。”

三哥冷笑一声喝了口茶:“不好意思,六万,周围三个小区,都归我管。”

陈翰是个有房子的人,他不了解现在租房的行情,也不知道三哥家底多少,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看着分外好笑。

“你……你……这么有钱……”

三哥傲娇地炫了个白眼,就听陈翰补充道:“虽然我工资不如你,但是爷我家底丰厚!零花钱多!”

这次换回个真的白眼。

“明天周末了,怎么安排?带你儿子出去玩呗?”

球球估计是听到我们说出去玩揉揉眼就醒了,这孩子比他爹更早认命,从下午开始就认识到自己妈妈真的走了的事实,知道除了跟着陈翰,没别的办法了,于是期待地看着陈翰。

陈翰估计是被球球可怜巴巴闪烁的大眼睛盯得发毛,直叹了口气:“你就这一套衣服?”

“妈妈说今天把我的东西存到村雨,让你去拿。”

陈翰抹了把脸:“吃屋嗯春!春雨……”

“嗯,春雨。”

十年是大半夜回来的,回来之后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听说第二天要去游乐场倒是很开心。

第二天一早,我们先去春雨帮球球取了东西。倒是挺全,玩具,衣服,鞋,一样不少。

“这是铁了心要把孩子送你了。”三哥一副幸灾乐祸地样子领着球球上车了。

我们又朝春雨的服务人员打听了半天存东西的人的信息,结果除了长相外,一问三不知。

这一路陈翰开着车,耷拉着脸,生无可恋。

“球球是不是不招人喜欢呀?”

我瞪着陈翰一眼,倒是三哥先开口了:“谁说的,球球多可爱啊!三伯伯就想有个你这么可爱的儿子!”

果然是小孩子,球球瞬间恢复了笑容。

“想要自己去生呗。”

我实在没忍住,在陈翰头上拍了一巴掌。

“干什么!开车呢!”

三哥白了他一眼,接着摸着球球的脑袋:“球球,你喜欢三伯伯吗?”

“嗯嗯!”

“那你喜欢你爸爸吗?”

球球探过头瞄了陈翰一眼,偷偷摇摇头。

“要是三伯伯是球球爸爸就好了……”这孩子这么忧郁的样子,让我想起来堆墙角画圈圈诅咒你那个表情,没忍住笑了出来。

三哥也跟着笑了几声:“这好办,你认三伯伯当干爹怎么样?。”

球球瞬间开心成了一团肉球。

“干爹!”

“哎!”

我眼瞅着陈翰脸抽了抽,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开车。

三哥抱着球球,真像自己亲儿子似的那么亲,球球也高兴地忘了自己被妈妈送人这件事。一下车就狂奔到游乐场门口的大象雕塑,要爬上去,果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是最不让人省心的,但是三哥却极有耐心地牵着球球。这温馨的一幕却让我有点心酸。

“怎么着?又杞人忧天了?”

十年拍拍我,知道我又在替三哥难过。

“姐,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以后都能试管婴儿。”他说罢在我脑袋上揉了一把,便拉着我去买票,留着陈翰在边上叼着根从球球手上抢来的棒棒糖,还有球球和三哥同仇敌忾地瞪着他……

球球这个年龄的男孩儿,一进了游乐场就撒欢儿似的,拽也拽不住,还是三哥有办法,直接把他扛着骑大马,这才能顺利按部就班地玩。

“干爹,我想去钓小鱼!”

三哥揉了揉球球的脑袋,给了他五个一块的钢儿,就放他去了,我们三个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吃着棉花糖有的没的聊着。

“一会儿去坐海盗船?”

“随便。”

陈翰一直兴致不高,自己拽着棉花糖吃。也不知道是郁闷自己突然多了个儿子,还是嫉妒自己儿子跟别人更亲。

我才刚准备问十年昨天夜探养鸡场什么结果,就听见远处球球大喊“干爹”,似乎还带着哭腔。三哥着急地跑过去,我们愣了下也赶忙跟上。谁知刚到鱼池边,三哥便停住了。

第八十四章 纷争

“干爹!”球球扑到三哥身上,鼻涕眼泪蹭了三哥一身。

我正好奇三哥为什么背影一动不动的,结果朝三哥脸上一看,发现他表情也停滞了。

十年胳膊肘戳了戳我,下巴指着面前另外一个孩子的爸爸。只见他家的小胖子气鼓鼓地躲在他爸爸腿边上,脸上还露着凶,他爸爸更是,吹胡子瞪眼地表情一瞬间转变。

“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沈三山么?”

从三哥的表情中,我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球球还在哭,三哥回过神来,蹲下用自己的袖子给球球擦着脸。

“球球乖,不哭了,告诉干爹怎么了?”

球球看见自己来了一堆后盾,鼓足勇气指着小胖子说:“他!他抢球球的鱼!”

“老板,怎么回事?”十年朝手里攥着一把钱的老板问到。

“没什么大事,就是小孩子么,钓鱼,谁的多了,谁的少了,刚好您家孩子会玩儿,另外这孩子估计是看自己钓半天没钓上来一条。”

“不是,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儿子钓不上一个?”男子皱着眉眼,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执的。

三哥并不想跟这个男子理论,只是继续搂着球球轻轻拍着孩子的背。

“哥们儿,小孩子打架是常事,让宝宝道个歉,握个手,就和好了。”陈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男子,谁料男子并不领情。

“哼,娘娘腔的儿子也是怂货,就知道哭。”

“江华你过分了!”三哥站起来瞪着这个被称为江华的男子。

“怎么?认识?”陈翰扭过头问。我示意十年拉着点陈翰,免得节外生枝。

我扶着三哥,拍了拍他的后背,想安慰他,却发现他的身体竟止不住在颤抖。三哥深吸了口气,把球球往怀里揽了揽,朝我们说:“咱走吧。”

“这小胖子没给我儿子道歉呢,走什么?”陈翰看着球球哭得泪人似的,终究还是爆发了。

三哥拽着我的手一抖,却没有回头。

“呵,我说呢,沈三山怎么可能生出儿子来。”

“你t/m什么意思?”陈翰挥着手就要往前。

“江华,你闭嘴!陈翰,我们走吧。”

我听出了这话里的意味,让十年拉着陈翰快走,结果才一个转身,就听见江华冲小胖子说:“儿子,以后不要跟这种小朋友一块玩,他爸爸是个变态,小心……”

江华后半句没说完,就被陈翰一拳打在脸上。

“你y有病啊!”江华捂着脸打嘴炮。

“爷爷我就是让你知道屁可以乱放,话不能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你俩同性恋,不是变态是什么?”

陈翰被说地也愣了一下。这是我头一次看到三哥这么失态,喊出的这几句话已经招了一群围观的路人。三哥眼球发红,惊慌失措地抱着球球,捂着他的脸,怕周围有人看到球球的样貌。

“你t/m!”陈翰挥起拳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三哥,手停在了空中。

十年从自己身上把我的包解下来道:“姐,回头给你换个买菜包,今天借这个用用。”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十年上去一推江华,趁着他往后一仰,就把小胖子从江华手里拎走,放在原地,把包往江华肚子上一放,毫不含糊地一脚踹上去,江华捂着肚子要倒,十年拽着他的围巾把人拉回来,照着肚子又给了一脚。我还没反应过来,十年就把包从地上捡了回来,拍了拍土,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下,推着我和三哥走了,陈翰也一路小跑着跟上来。

围观群众竟然还有拍巴掌的。

“少侠好身手!”

十年还回头朝群众挥手致意:“谢谢父老乡亲捧场!”

身后的江华哇地吐了出来,听得我一阵哆嗦。小胖子哭着问:“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远处还有一个声音传来:“老公,你怎么了?”原来一家子来的。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一阵谩骂声,大概就是跟我们所有的亲戚都发生了一遍关系……

“得,又去不成海盗船了。”我摇摇头有些郁闷。

谁知道三哥竟答话了:“我坐那休息会儿,你们带着球球去玩。”

“干爹不去,球球也不去!”

三哥红着眼睛摸了摸球球的头:“球球,你才和我认识两天……”

球球歪着脑袋望着三哥,并不明白,一起玩海盗船和认识两天有什么关系。

陈翰停下来堵在我们前头,指了指远处的石凳子:“歇会儿,我病这一场,体力大不如前了。”

我们坐下,给球球买了个小汽车玩,这孩子有了小车,刚才发生什么不愉快完全抛在脑后,就在边上高兴地给汽车配着音一趟趟跑。

陈翰几次看着三哥欲言又止,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想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的,娘们儿样。”

“三哥,你这歧视女性呢?”

十年笑着把我撅着的嘴摁回去:“你别凑热闹。”

陈翰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一样,呼呼几大口,才说:“刚才那人说那话什么意思?还有你怎么认识这样儿的人!”

“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我就是他嘴里说的变态,您趁早带着球球离我远点,别让孩子……”三哥说到这,看了眼球球,后头那句没说下去,眼圈红了。

“你真是……真喜欢……男人?”陈翰似乎是有点不相信自己能问出这句话,声音都有点没底。

三哥冷笑了一声。

“老/子就是喜欢男人,不服滚蛋!”

“喔/!”陈翰站起来围着石桌子来回转了两圈,掏出根烟,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已经戒了,于是只能叼在嘴里,看着三哥。

“陈翰你什么意思?”

“不是……”陈翰最终选择蹲在石凳上,“你们让我缓缓,我不是不能接受,就是没见过……但我听说挺多的,好多混小子,养着兔子……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哎我c,我想说什么来着……”

三哥嘴角翘了翘,我们都懂陈翰的意思,反正总归是不排斥。

“三哥,那个人……”

“我以前学画画的同学,当年想跟他搞对象来着……结果被揍了一顿,还差点被判刑了,家里费了好大劲儿才摆平。”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和十年都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是三哥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个坎……

“就那熊样儿?他?头秃的都地中海了!”

我没想到陈翰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愣了会儿,三个人都乐了。

“不是,那会儿我还小,他那会儿也挺好看的。”

“拉倒吧!就这点儿破事那孙子还猖狂呢?你身边跟着俩帅哥,他瞅不见是吧?”陈翰气呼呼地蹲在凳子上。

十年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是另一个帅哥。我翻了个白眼,试探地问了问:“那咱们海盗船?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跳蚤,让他自己蹦得了。”

十年笑了笑道:“我看行,走着!”

于是我们四人带着球球,准备上海盗船上摇掉烦恼。正排着队,就听见后边一阵躁动。

“警察同志,就是他们!”扭头一看,嘿,跳蚤果然挺缠人,再一看……得,都是熟人……

第八十五章 熟门熟路

身后站着江华一家三口正跺着脚指着我们,身边还站着我们两个熟人。

“呦,我瞅着几位眼熟啊!”虎牙警官抱着胳膊看着我们,我们只能傻乐,并朝他身边的小杨警官也打了个招呼。

陈翰一拍脑袋,立刻递了根烟过去:“李警官……来,抽烟抽烟。”

虎牙李警官推开陈翰的手,一脸疑惑。

“您不认识我了?我陈翰啊!”陈翰腆着脸过去。

李警官看了几眼跟杨警官一起乐出声来:“我说呢,您这脸上不缠纱布了还真一下没认出来。”

杨警官小声说:“怎么身体好全了?就打架。”

我一看傻愣在原地的一家三口,恍然大悟,看来这几位还不算脑子特别不够数,居然报警了。

“你们认识?”江华看着有点害怕。

“我们肯定秉公处理。”李警官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怎么着几位?所里走一趟?”

“成,就当去做客。”我们潇洒地走,三哥抱着球球一脸疑惑地跟着我们。

球球怯生生地问:“是不是我犯了错……爸爸你们要被警察抓起来吗?”

“爸爸,干爹,要不你们把球球给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放你们走吧。”

陈翰斜眼看了眼自己的傻儿子,估计觉得傻得跟自己挺像,语气也平和了很多:“别傻了,你老爹我们就是跟着去串个门。”

球球吸溜了下鼻子点了点头。

“让你爸爸抱会儿?”三哥嘴角带着笑看着球球。球球小眼睛朝陈翰那瞟了下,对视上后,又慌忙瞟回来。

“嗯?”陈翰张开手朝球球挑了挑眉,球球看了看三哥,才不好意思地也张开胳膊朝向陈翰。

我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简直快热泪盈眶了。

三哥去开车,我感觉有双手插到了我的腰间。

“是不是觉得球球特别可爱?”

我本来想把十年的手推开,但左右看了看也没什么人关注我们,也就由着他了。

我点点头,他干脆把头搭在了我肩上,然后在我耳边说:“那咱也生一个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我只感觉略带磁性的声音,带着一股电流透过我的耳朵传遍全身,一阵阵**。两秒钟的迟疑我立刻清醒,大逆不道四个字冲上脑门,照着他的脚就跺了一下,然后立刻闪身离去。

“哼,小屁孩儿还想挺多。”

“姐……疼……哎呦……”我懒得理跳脚蹦的他,刚好车来了,我直接蹦了上去。

一到派出所,就见十年熟门熟路地进了屋找了个地方坐。

“呵,还挺自觉。”小李警官手插着兜在我们后面进来,后头还尾随着江华一家。

一位大盖帽女警官拎了个椅子坐到我们面前,朝小杨问到:“什么情况?”

“徐副队,就是小事儿,打架。”

“英姿飒爽~”我盯着女警官目不转睛,真帅啊!

十年用胳膊肘撞撞我,我一回头看见他狠狠瞪着我,眼神里说着“不许看!”

我回了他句“神经病”,他干脆小声说:“看什么看!看的都快流口水了!”

“你不是吧,女人的醋你也吃……”

女警官回头接了一保温杯水回来,指挥小杨做笔录,小李问话,自己在边上翘个腿喝茶,虽然保温杯减了分,但横看竖看着这一身制服,真帅啊!

“怎么回事,说吧。”小李警官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一群人,小派出所我们一坐下,顿时感觉满了。

“警察同志,他们打我!快抓起来!流氓罪,判死刑!”

“谁打你?你别血口喷人!”十年站起来理直气壮地指着江华,吓得江华原地抖了一下。

江华一层一层撩开自己的毛衣、秋衣,想给警察指指自己肚子上的商,却发现啥也没有……抬头愤怒地又看了十年一眼,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一路跑进院子里。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院子里“哇”一声,又吐了……

十年眨巴了眨巴自己的长睫毛,很无辜地朝向三位警官道:“警官,是我……长得太丑了吗?怎么一看我就吐呢?”

我此时真想给他搬个奖,金像奖、金鸡百花、华表、金熊、小金人啥的都给他一个……也不知道这人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江华,又疼又吐,还没一点痕迹……

“警察同志,他们真的打了我老公,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为什么打你们?”

“就是……就是他儿子欺负我儿子!”妇女扯着嗓子喊出这句话,全身肉都在抖,也比较理解他儿子像谁了。

外头那位吐完了也回来,加入了胡扯八道队伍。

“警察叔叔,您看看我儿子这样儿,能打得过他家小胖子么?怎么能欺负他?”陈翰梗着脖子说得很气愤。

李警官来回看了看,望向徐副队询问,徐副队喝了口茶淡淡道:“要不您去医院验个伤?或者找个目击证人去。”说罢接着跟旁边的民警聊起天来了。

小李警官瞟了江华一眼,江华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又理直气壮起来:“验伤就验伤!就算是我儿子打了他了又怎么着?大娘炮养的小娘炮,我儿子看不惯还不能动手了?”

“你儿子还t/m动手了?”陈翰说着就站起来开始捋袖子。

“坐下!”三哥吼了一声,“当着小孩儿的面,说话干净点!”

陈翰悻悻地坐了回去,球球扯了扯他的衣角,安慰他。

李警官含笑望着他道:“我看你好的挺利索。”他接着道,“孩子打架你们上什么手?”

李警官的话一点余地都没有,看来是明白十年用了什么手腕。

“李警官,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只是说让小胖子道个歉,但是某些人口不择言,非要逞口舌之快,我们也就得让他受点教训。”

十年这话说的我都一愣,感觉自己做了件特别正义的事,这种人就是不打不行。小李警官没绷住,乐了,看了看两遍,准备调解道:“大家各退一步,你们要不道个歉,要不赔点钱,江先生,你干脆也道个歉,大家化干戈为玉帛!”

他才刚开口一句,有些人又作死地道:“我说他变态又没说错。”

陈翰再次拍长凳而起。

“你……你!你干嘛!这是派出所,你还想打人啊?警察同志你看看!他们就是变态!流氓!跟同性恋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变态!恶心!”

这话一出来,整个屋里都安静了,但只是片刻,大家又恢复了自己的事情,只有三哥咬着嘴片,欲言又止。

“警察同志,他们是同性恋!你把他抓起来!臭流氓!”

小李警官脸色不太好看,刚想说什么,徐副队就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起身瞪着江华,江华让他瞪得有点怵,但还是死撑着梗着脖子。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不管个人感情的事,要是您跟这位……”

“鄙姓沈。”

“要是您跟这位沈先生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我们派出所没空处理。街道办前面路口右转二百米,哦,不过人家也不一定管。”徐副队耸耸肩,离开了这块儿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帅啊!”我打小就觉得女警特别帅,今天真是觉得自己跟人家比气质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们几个,在这等人来保释吧,当给我们创收了。人我们扣下了,您一家子该干嘛干嘛去吧。”

“不赔钱么?”

“人我们都扣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小李警官说完带着小杨警官也走了。剩下我们几个,二郎腿一翘,靠在椅背上,朝着江华一家冷笑。

三哥趁着边上没人,把球球的耳朵捂上,压低声音道:“江华你以后最好绕着点我走,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们没想到三哥能说出这么利索的话,全体一愣,片刻后继续瞪着江华充满深意地笑。

看着他脸迅速变色,然后带着老婆孩子灰溜溜跑了。

“怎么着,您几位不打电话让人来,等着过年?”小李警官喊了声,我们赶忙应着,犹豫再三,给沈二哥打了电话,因为陈翰实在不想让周叔看见球球,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陈翰凑凑到小李警官那,问道:“我那个案子……”

“早就转市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想问转过去后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哪来的进展,我上次去市局还问,说都撤案了,还说是当事人亲自来销的……怎么不是你?”

陈翰皱着眉头愣了半天,十年拉着我的手一紧,我立刻琢磨过味儿,心道坏了,刚想拉陈翰回来,就见这人脸色一变,问小李警官时候,声音都有点哆嗦:“除了我之外,是不是……我家里人也能帮我撤了……”

这傻子今天,在这不该细想的事儿上,反应异常地快。李警官的一声“嗯”,陈翰顿时眼圈红了,没两秒中,眼泪就涌出来了……

第八十六章 离家出走

那天陈翰回去没能再开车,十年只能无证驾驶了一回。当天晚上,陈翰便拿着自己的行李来到我们这儿,嚷嚷着让三哥租个房子给他。

“跟董事长吵架了?”

陈翰坐在沙发上,摸着球球的脑袋。

“反正他还有个儿子,少我一个不少。”

“别说傻话了,翰哥。也许董事长有自己的原因。”

“当然有他自己的原因,疼小儿子呗,我这种爹不疼又没了娘的,只能跟儿子相依为命了。球球啊,你爹我好可怜啊!”说着抓着球球一通揉,三哥都看不下去了,把球球抱走。

“后天还上班么你?”

“不去。”

“别赌气。”

“不去!”

我叹了口气:“你怎么比敬十年还幼稚。”

球球呵呵乐了:“爸爸比球球幼稚。”

“对,你比个五岁小孩儿都幼稚!”

敬十年委屈巴巴地举着一碗正在打的鸡蛋看着我,对于把自己和一个小孩儿相提并论这件事,非常不满意。

“要我说啊,你不仅要去上班儿,还得好好上,认真真儿地上!”三哥笑着递给球球一瓶牛奶,接着道,“你甘心公司就这么拱手相让么?小敬和小鹿好不容易给你打通了群众基础,您这一赌气,就把这些努力白白送你弟了,你还挺开心,挺骄傲啊?”

陈翰坐着不出声。

十年刚忙附和:“我觉得三哥说的对啊!且不说董事长是不是真的偏心,就算他真的偏心,你公司人心都赢得了,能力也被大家认可了,他想偏心把公司给谁,也不可能了。”

陈翰自己思索着,眉头皱着像是随时准备要跟谁干架。估摸了五分钟,我们都要准备开饭了,摆盘的摆盘,分筷子的分筷子,就见陈翰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吓得我差点把盘子扔了。

“我想好了!必须上班!公司是老子的!”

我们集体给了他个白眼,就连球球也加入了白眼行列,难为他小小年纪就得贡献眼白。

三哥安排陈翰先在地下室住一晚,这人嫌弃的表情,差点让三哥把他打死。

“你今晚上先住这儿,球球住我那,明天我腾个棉纺厂家属院的三室给你。租金一个月五百,押金五百,允许你一个月一个月交。”

“棉纺厂……好远啊……我看你家还空着两间,匀给我俩一人一间呗……租金我照付。”

“你是怕住远了没地方蹭饭吧……”我瞪着陈翰有点无奈,球球倒是拍着手一个劲儿乐,应该是更喜欢他干爹。

“可能不太方便。”十年替三哥说了这句话,我才发现三哥表情比较复杂,恍然大悟六哥还在。

“怎么不方便?难道是因为我太帅?你会对我图谋不轨?”

三哥接着翻了一个特别有水平的白眼,冷哼道:“就您这长相以及身材,实不相瞒,您脱光了裸奔在我后头追,我要是回头看一眼,您尽管去告诉警察叔叔我强……你!”三哥碍于球球,还是把关键字隐去了。但是没妨碍我和十年乐得捶墙也停不下来。

“那……那你让我去住呗!一个人睡那么一大屋儿,多吓人!”

“那您睡地下室,隔壁都能听见人声儿,不带隔音的,特安全!”

“地下室阴森森的,我能带孩子睡吗?”

三哥搓了把脸,一脸地叹服。

“得,您随便住,两间屋都没家具,您自己买!丑话说前头,要是哪天因为非要住我这儿被吓着了,别找我索赔!”

陈翰笑着亲了球球一口:“能吓着我?开国际玩笑!不是我吹,翰哥打小儿就是被吓大的!”

听着他说了句独符合于这个年代的大话,我笑也不是,愁也不是,只能求六哥已经被送走了,不然陈翰这一个人住都能被吓着的怂货,非得被吓死不可。

陈翰在地下室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兴高采烈地拉着我们去买家具了。到了家具大世界,才想起来自己没量俩屋的尺寸,只能求助地看着三哥。

于是这一周末,我们什么也没干成,竟帮陈翰收拾屋子了,多亏三哥两间屋子放着的都是布料和模特,除了搬到地下室累了点,倒是不用打扫卫生,落一头灰。这年代家具都不用散味,没一股说不上来的各种苯味儿,我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陈翰也很舍得,给自己和儿子一人买了一套柜子,估计是从来没有自己收拾过屋子,一堆东西被他往柜子里一塞,乱七八糟都不足以形容。

“球球得上幼儿园吧。”我看着球球问陈翰。

球球点点头:“嗯嗯,球球上幼儿园大班了!”

“哪个幼儿园?”

“c市一幼!”球球抢答完,我们都愁了……c市……好远啊……

陈翰眉头一皱朝我们道:“要不先在家撒丫子玩半年?9月份儿直接上学前班?”

三哥把扫把递给陈翰,并瞪了一眼让他自己扫之后才说:“球球五岁半了吧?要不找找人直接上小学?我看孩子这么聪明,估计能跟上。”

我们合计了下,这个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

“找谁啊……陈翰你那群狐朋狗友靠谱不?而且得先给孩子落户吧……”

本来惆怅扫地的陈翰更愁了,只能拿起电话给播了个号码。

“周叔……您帮我个忙呗……”

周叔效率很高,当天就联系好了学校和户口,只能周一各单位一上班盖个戳。因为不想让周叔知道自己住哪儿,特意约了外面的高级餐厅见面。周叔看见球球时候嘴笑得都没合拢过,虽然球球在他从来没换过样儿的毛背心上蹭了蹭手,但他也一丁点没脾气,我从来没见过周叔笑这么开心过。

“别告诉我……老爷子。”

“老爷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少爷,父子哪有隔夜仇……老爷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周叔,您别替他说话了,他心里只有他小儿子,我算个屁!”

“是咯,你就是个屁!”我笑着叹了口气,总感觉周叔有点欲言又止,但又说不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来。

周叔看着三哥问到:“少爷,这是您的新朋友吗?”

三哥冷哼一声:“不敢当,房东而已。”

周叔笑着敬了三哥一杯道:“我们少爷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就麻烦各位……”

周叔说着眼圈都红了,我差点以为这才是亲爹……

第八十七章 年前聚会

今天是球球上课的第一天,陈翰一上午坐在办公室心不在焉,翻来覆去地跟我诉苦,无非是,加个脏字感叹下,为什么就当爹了?怎么就有儿子了?然后再担忧下球球在学校适不适应啊?那么小个子会不会被欺负啊?磨得我耳朵都生茧了,实在忍无可忍我就上茶水间躲着去了。

刚倒完茶,景迈就进来了。

“您来的真的很及时,热水刚烧好。”

这公司要说起来,数景迈和郑燕跟我关系最好,一来聊天能聊到一块去,二来都不是本地人,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景迈右眼一眨,很自觉地把我手里的水壶拿走了。

“听八卦不?”

我使劲儿点点头,立刻凑过去。

景迈也不知从哪听来的八卦,但也是终于把我一直以来心里的疑惑解开了。之前只知道席鑫是个四十多岁的单身老男人,但没想到原来是与妻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突然有点心疼芯悦姐,如果是普通的离婚都还好,只是这种方式,永远无法取代席大部长心里那个人。难怪我一来就看出来芯悦姐对他百依百顺,但是他似乎一直都是维持着自己的防线……

“你知道芯悦姐喜欢席部长啊?”

“全公司都知道,就席大部长自己不知道!”

我特别想问景迈他怎么知道全公司都知道,但又感觉没什么意义。只淡淡感慨了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啊!”

“悦谁?悦我啊?千万别!我怕翰总开除我!”

我给了景迈一脚道:“您八卦那么能打听,没打听出来我和翰总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你俩再革命也不管事儿啊,全公司都传开了,您老人家是董事长钦定的儿媳妇,苑婉婉都得靠边站!”

我再次给了景迈一脚,盯着他那副若有所思又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一阵愁,这话要是让十年听见,都怕他给陈翰揍一顿。

“这周五晚上聚下?”景迈撞了撞我,“年前怎么不得聚一波?”

我欣然应下。这是第一次没在家过年,虽然每年过年都要忍受鹿宇恒的横眉冷对,以及各种其他类型冷暴力,但是看着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还是挺开心的,尤其是爷爷奶奶和老鹿都站我这边,想想都幸福。

“怎么了宝贝儿?耷拉个脸。”

我给了十年后背一巴掌,以惩罚他的没大没小。

“怎么了姐,脸色不太好。”

“要过年了……”说出这几个字我鼻子都有点发酸。

“想家了?”

“嗯……这么久没给他们打电话,他们肯定担心了……”

十年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我突然想到他打六岁起可能都没正儿八经过过年,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没事,我就是想想,感春怀秋,过会儿就好。”

“没事的姐,我们回去误差小的话,日子差不了多少,家里不会担心的,而且说不定回到几天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也会没有了。”

回到几天前?我才发现来了之后的生活过于丰富,本来以为天塌了的事,却基本没想过了。

“周五晚上你去夜探到底探出什么了啊?怎么也没吱声。”

十年摸着我的头发笑了笑,眼神里一闪而过某种情绪,只是很随意地说道:“我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等我琢磨清楚了再告诉你。”

我点点头,仰头看着十年的脸,感觉他嘴角长了碎胡茬,眼窝也显出来了,最重要的是……

“你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嘿嘿~一点点……”

“量过没?”

“178了。”

十年拍拍自己的胸脯:“估计最少还能蹿个五厘米!”

我想了想自己停滞不前的158身高,默默在心里画了圈圈……

晚饭又是几个人一块吃,特别佩服十年上了一天班还能做出一大桌子菜来,这精气神真是我这种老年人完全比不了的。

一顿饭就听三哥一直在打听球球在学校怎么样。

“他们背的那些,球球早就会背了。”球球赶忙背着三字经求表演。

“乖,先吃饭。球球真聪明。”

“这学校不错啊,都背三字经,我们小时候好像就背什么静夜思、悯农,一年就背个两三首诗了。”我说罢看了下周围,发现并没有人附和,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几位都是没上过学前班的……也就球球和我勉强称得上同龄人……

“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

“嗯嗯!璐璐和球球同桌,还有张小亮,帮球球领了作业本。”

三哥长舒了口气,就去洗碗了。比起球球适应校园,对我来说更让我安心的是六哥很久没出现了,甚至上次江华的挑衅事件也没让六哥出现。

“对了小鹿,过年你俩上哪儿过?我家老头老太太盛情邀请你们上我家去。”三哥在厨房喊了一声,我看向十年,见他也点了点头。

我俩这种有家归不得的人,去三哥家热热闹闹过年,倒也是个好办法,省得自己黯然神伤。陈翰眼巴巴望着我们道:“求各位英雄收留……”

我瞪了他眼,想起来今天他把董事长堵门外的幼稚手段,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剩这一个多星期,一定得把他赶回家去。

陈翰应该是没体会过什么集体生活,这一天天蹭吃蹭喝的倒是很愉快,最后被十年硬逼着交了一个月八百的伙食费,才罢休。

周五晚上,我和十年假装一前一后到了台球厅,才发现景迈喊人还真是喊得挺全。二十多个人围着一张台球桌,人挤人地站着,正看着景迈和十年拿根杆子做体操。

“这二位是?”我问向旁边的芯悦姐。

“这不是准备运动么,准备好了就开球了。”

我鄙视地看着这二位,有他们做体操这会儿功夫,都得打一局了。

“郑燕怎么没来?”

芯悦姐“嘘”了一声道:“别当着那几位面前说燕儿,他们几个老在燕儿背后指指点点的,这次燕儿干脆没来,免得生气。”

我一瞅桌子对面脸抹得像猴屁股似的几位,除了仓管部的马小云,没一个认识的。这几个姑娘恭维着马小云,让我有点诧异,这姑娘有那么大魅力吗?

“这位马大姐什么来历?”

“人家比你小五岁,你好意思喊人大姐?”芯悦姐撇撇嘴白了我眼。

“呦,那可看不出来,看着比你起码大五岁。”

江芯悦没绷住笑了出来:“就属你贫!”我这句也不假,芯悦姐如果不是看上一个老男人,耽误了好几年青春,就凭她的皮肤,说她是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马小云你还是别惹着她了,他爸是海关的领导,平时她们经理跟她说话也和和气气的。”

这不是私相授受么,官商勾结!

“你看马小云盯着敬十年那眼神,简直喷火了。你好好看着点你男人。”

我被江芯悦吓得手里的糖葫芦差点扔了。

“你瞎说什么呢?”

“燕儿都告诉我了,你还装!”

“芯悦姐,你还是多操心自己吧,我告诉你哈,要想抓住席部长,得先从他女儿下手。”

芯悦姐追着我一通打,就听着背后一阵欢呼。

转头一看,原来是景迈把白球撞进去了……

第八十八章 大换血

十年五分钟结束了战斗这个局面我实在没想到,被他骚操作吸引的一群小姑娘看着他发花痴。景迈悻悻地把杆子递给余川,一拍十年道:“枉费我台球之王的称号……哎……”

十年朝我走来,我赶忙闪开,免得一群小姑娘眼神削死我。

“巧玲!”我朝着正跟韩泰生打赌的薛巧玲走过去。

“干嘛?鹿姐姐?是不是把芯悦姐烦着了,人家撵你过来了?”巧玲这嘴我总想撕了她。

“那哪能,明显是鹿姐看着我今天英姿勃发,帅气逼人……”

“得,我快吐了……”我朝韩泰生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巧玲呵呵笑了两声。就见江芯悦朝我走过来。

“你们接着玩,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诶?芯悦姐,这刚来……”

我送江芯悦出门问:“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小鹿,你说的对!正好这个点席月刚下晚自习,我去接她。”

“席……哦!”我恍然大悟,赶忙又用电视剧里的经验给芯悦姐支了几招,就放她走了。

回到屋里,十年已经下场了。

“不打了?”

“嗯,一群人嗡嗡嗡,嗷嗷嗷的,喊得我脑都震荡了。”

我真想把这个瞎瑟的人平时穿着拖鞋抠脚的样子拍下来,给这群花痴看。

“没看出来你台球打的不错啊!”

“一般般吧,今天第一次打。”

“吹牛有点儿谱行不?”

他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以前也就是电视上见别人打过……”

天分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我此时只想把他的头按在地上,脸朝下摩擦。

“阿年~能不能教我打台球啊~”马小云的声音刺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敬十年尴尬地看了看我,我微笑着朝马小云道:“当然可以啦,敬十年台球打的特别好!”

说罢不顾身后求救的眼神,就向景迈他们一伙走过去了。

“怎么着你们几个?一脸愁容的。”

景迈叹了口气:“别提了,我们几个最近被同一件事折磨地都想跳楼了。”

“马上过年了,快呸呸呸!”

“真的小鹿,我们愁死了,你朝翰总打听打听呗,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我们部长要去分公司了!最近我们采购部都在交接工作,全体忙的人仰马翻。”

余川也是一脸愁容:“我们生产部部长也要走了,副部长是个母夜叉,我们临过年每天被呼来唤去的不当人!”余川说着姜春华也跟着叹气。

“怎么回事?人事部?”

“别看人事部,人事部不知道,人事部也要哭了。”薛巧玲接过话茬,“三个大佬撤了,你知道人事重新分配多麻烦么,高层真是张张嘴,老娘们都要跑断腿。哦,闫副总也过去了。”

“领导们怎么想的,年前玩这么一出?”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生产部、采购部、闫杰……都是陈的人。

“还有谁调走了吗?”

薛巧玲想了想道:“办公室副主任、后勤部的张全、仓管部的梁超、办公室的徐闯、生产部的孙鑫、采购部的廖佳伟、还有采购部那个……那个叫什么的?”

“蒋尧。”景迈附和道。

“还有好几个,记不清楚了。二十多个人吧。”

“还有我们部的程宝旺。”余川道。

“销售部的最多,调去六个。”韩泰生道。

“对,你们部怎么调走那么多,走了一半!”巧玲看着韩泰生讨论起来。

他们提到的这些名字里有几个我很熟悉的,是之前慈善晚宴我们的测试上,没有通过的。也就是那些一拿到设计图就去给自己部长看的……

这事无外乎两个结果,一个是陈要去分公司了,要把自己得力的人带着,另一个是陈鹏心疼陈翰,要把这些人派走。我更希望是第二个原因。

狂欢趴进行到第二轮是游戏厅,我和景迈最终在一堆俄罗斯方块战中拔得头筹,决定用拳皇一绝高下。本来就觉得游戏幼稚的人,更加懒得搭理我俩,各自找了台游戏厅的新宠,几台不知道从哪淘来的破旧486,连十年也被网络时代诱惑去了,就剩我和景迈battle。

“我b市最强八神庵向你挑战!”

“我全国最强不知火舞前来应战!”

“脸呢?大姐。”

“你都没要我哪敢要啊,大兄弟!一箱小虎队e on,bro!”

景迈白了我一眼道:“成交!”

熟悉的音乐响起,我们开始争夺最强荣誉。我丝毫没怀疑他可能是这群人里除了十年唯一听得懂这句简单的英文的。

最终全国最强不知火舞以一招超必杀忍蜂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可以啊,老鹿!”景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突然有点愣神。

直接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小迈迈,你这眼镜儿,是平光的吧?”

景迈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隔了半天才尴尬地又扯了扯嘴角,挠着头道:“这都被你发现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请你吃街角新开的那家麦当劳!”

我点点头欣然应下这顿不吃白不吃的饭。

“你没度数为啥要戴眼镜?”

“这样显得斯文英俊呗。”

“我看是斯文败类吧。”

“其实我偷偷告诉你,我不带眼镜实在是太帅了,怕在公司里引起骚动。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另一头,女生们正在聊天室聊得火热,有两个男生还在电脑上打单机游戏,十年坐在角落的电脑前,噼里啪啦打着字。我一走过去,刚扫见基金会三个字,聊天窗口就被关掉了。

他嘿嘿嘿冲我一笑。

“为什么不让我看?”

“我以为你是来叫我走的……”

“诶?老鹿,买干脆面去?”景迈过来搭着我的肩,看着十年,“十年你这么盯着我,我得慌……”

我瞪了十年一眼把景迈手拨下来:“你别逗了,这会儿哪有店开着了,下星期再给我吧。”

“下星期我请了两天假提前回家,就只能明年给了啊!”

“明年加一箱ad钙奶!”

“加就加!”

“您二位幼稚的我都想拿台球扔你们!”巧玲的声音从另一台电脑前面传过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切!怎么着全国第一不知火舞,再开两个币?”

“走着!全市第一八神庵!”

感觉身后好多把眼刀在飞……

第八十九章 继承者们

“你就是鹿灵犀?”眼前的女人抱着胳膊,斜眼打量着我。

我点点头,尴尬地道:“陈经理好!”

她冷哼一声:“你是瞎了眼了么?给陈翰生孩子?”

“陈经理你好像误会了……”

杨旭低头放着衣服,头也不抬地道:“陈丽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明这是陈翰外面的野孩子,鹿秘书是接盘的!”

“不好意思二位,你们都误会了……”

陈翰上完厕所回来道:“在厕所就听见你们说屁话,一口一个陈翰,叫哥不会么?”

“而且我什么时候说鹿秘书是……算了算了,还好没带着那位,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了……”

陈翰抱起球球亲了口脸蛋:“来球球,头次见面跟你表姑表叔要红包。”

球球眨巴眨巴大眼睛撅着小嘴道:“可是爸爸,跟别人要不太好吧。”

“没跟他们要,是他们主动要给你的。”陈翰转头一皱眉道,“快点,把你们给你们大侄子大外甥准备的红包交出来!”

眼前一男一女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个红包来。

“球球,快谢谢你姑姑和叔叔。”

杨旭和陈丽在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讽刺,动不动还殃及陈翰,要损他两句。我总算明白了外人眼里他们关系不好的原因。多亏球球讨人喜欢,不过一会儿,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球球身上了。

“陈翰这真是你儿子?”

陈翰点点头道:“今儿刚拿到的亲子鉴定,实打实亲儿子。”

“啧啧啧,你居然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看来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这话也不太准确。”

“陈丽你什么意思!当着你大外甥能不能给他爹留点面子?”

“想好叫什么了么?虽然骂你混球这个挺精准,但是小孩子这么叫,会被同学笑话的。”

“杨旭你好好说话……”

“要不叫春秋吧,陈春秋。”

杨旭听见冷笑道:“你们陈家人起名字也就这个水平了。”

“诶诶……别伤及无辜。”

杨旭翻了个白眼道:“陈家成,听着以后就能继承家业,怎么样?”

“表叔……球球班上有六个叫嘉城的……”

我差点没忍住一口汤喷了出来。几个人聊名字无果,最后干脆开始抱怨私生子们。

陈翰听说基金会今年已经捐赠了二百万了,惊讶地嘴都合不上。

“杨阳这么厉害?”

“陈翰你到底懂不懂?基金会用来做慈善的,这只是我们粗略的统计,实际上肯定比这个多。”

“而且陈玉已经把分公司的厂房全整改过了,才花了一个多月。裁员大换血全部完成。”

我不得不说这两位比陈翰更有谋略和见识一点,跟他们比起来,陈翰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公司各种动作又大又频繁?”

“话糙理很对。”这是今天晚上陈丽唯一给陈翰的肯定。

“陈那个牙科医院怎么回事?”

陈翰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没头绪,就是觉得我们一个做高级成衣的,牵扯什么,也不该搞这个啊!”

他们达成此项共识大约五分钟,就又被新一轮的互相攻击岔开了。一晚上观察,我发现陈翰其实是他们的主心骨,虽然表面上一直被打击,但是他们却无形中对陈翰有种依赖。大约是常年在与私生子军团无法和平共处的战斗中,达成的不言而喻。

一场饭局除了两个红包和被逼着买了一大堆的玩具之外,没什么其他收获,而且最终在陈丽和杨旭的对骂中不欢而散。

“你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我脸上有点挂不住,陈丽比我小。

“你个娶不上媳妇的死矮子!”

“祝你开车回家遭遇不幸!”

“祝你一到家遭遇**天灾!”

我完全想不起来俩人是为什么互相骂起来了,陈翰拍拍我示意我上车:“这是他们两个的例行公事,就相当于,我们平时说的,再见,明天见,一路顺风。”

我捂着球球的耳朵,希望他没听见这两位衣冠楚楚的长辈,说出的污言秽语……

“别告诉……”

“知道了,你以为跟你一样傻?”

陈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风中凌乱地看着眼前的车一溜尾气窜了出去。

回到家十年却没在家,他所谓的肚子疼出不去门的谎言不攻自破。我自己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就听见一阵剧烈地敲门声:“小鹿你快看看沈三山,他好像生病了!”

我慌忙扯了件外套随随便便套身上,跟陈翰下了楼,球球已经睡着了,小孩子觉来的快。玩了一天,喊也喊不醒。我一进门就看见三哥正背对着我们在桌子上不知道干什么。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和球球回来喊他,他一声不吭!”陈翰着急地从我身后窜出来,“而且你看我拍拍他,他就瞪着我,是不是聋了?还有你看他憔悴的,还叼着烟!他又不抽烟!”

我嘴角抽了抽,有种不祥地预感。往前看清了桌上摆着一张一张的白纸,纸上一道道线条。

眼前的人,蓬头垢面,叼着根烟,

我无奈地喊了声:“六哥?”

六哥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我,隔了半晌才道:“你是15号的住客?”

我点点头,扫了眼身后僵硬成了一根柱子的陈翰,怯生生地问道:“六哥……这……这是陈翰。”

“我知道,老三跟我说了,你让他别打扰我。”我松了口气,六哥又在纸上画了几道,突然抬起头,眼里充着血道:“你有自由女神像的照片么?我想不起来它什么样儿了。白宫的也给我看看吧。”

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但是声音里却透着颤。

“我……我现在就,就去找。”

我说着出门走回家去打电话:“慧姐……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您……”

“三山出事了?”

“嗯……六哥出现了……”

“隔了多久?”

“上次是一个月前。”

电话那头舒了口气:“没事,正常现象,总要循序渐进。别紧张,也别刺激他,第二人格总不会那么轻松就消失。”

“但是六哥说他不会画自由女神了……”

“没事,你找找照片给他画也无碍,这是好现象,你别有压力。继续提醒他按时吃药就行了,如果下次不到一个月就出现了……你就带他再来一回。”

我连连道谢,挂了电话松了口气。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一个激灵,扭头发现原来陈翰一直在我背后。

第九十章 除夕

陈翰呆愣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开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十年推开门进来,也是愣了一下,陈翰起身,甚至撞到了桌角,慌乱道:“我先回去了。”

“他怎么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又心疼起三哥来啊,突然发现十年手上一道血痕,甚至连他走路也有点踉跄。

“你怎么了?!”

十年嘴角勉强扯起,摇摇头,倒在沙发上:“没事,今天大意了。姐,拿药箱。”

我心里猛一紧,手忙脚乱去拎了药箱,纱布、紫药水、红花油、棉签……铺了一沙发。十年止不住笑,只是没笑两声便咳嗽了起来。

“给我看看还伤哪了?”我说着手抓起他的衣角。

“诶?这么主动?”

“滚!快脱!”

他撇了撇嘴角,把毛衣脱掉,动作却不怎么顺畅,当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露出来的时候,我心一阵揪着疼,有的地方还透着血印子,看来打的人是下了狠手。

“怎么回事?”我一边找出了消淤血的药膏,一边检查着他身上的伤。

“哈哈,大意了。”

我瞪了他眼,用棉签在他身上狠戳了一下。

“嘶……”他皱了皱眉,“sorry~不带你去是因为上次见着守卫比较多,带着你不方便。”

这个理由我倒是可以接受,但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次想着守卫看着挺草包的,就想再去偷个证据,哎……轻敌了。”他说完摸摸脑袋嘿嘿一乐,我拿着酒精棉签在他手上出血的地方使劲一滚。

“嘶……谋杀亲夫啊!”

“东西呢?”

“没拿到。”

我叹了口气,心里倒放下了:“要是拿到估计马上会全城通缉你,没拿着就算了。只是陈估计察觉到了会加强看守,以后就更拿不到了。”

十年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下。

“疼?”

“有点……”

“几个人追你?”

“十多个吧,没数,哈哈哈。”

我懒得再理他,把出血的地方贴上创可贴和纱布,才让他穿上衣服,他已然冷的一身鸡皮疙瘩了。

“用不用去医院拍个片子?”

“没那么严重,而且去医院是准备告诉陈,快来抓我呀?多亏衣服多穿了几件,看起来像个胖子……对了明后天我肯定上不了班了,你和翰哥想想怎么帮我打掩护吧。”

“哦,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十年活动着肩膀问:“什么?”

“你身上的疤痕褪了很多。”

“真的?霓虹国这个药膏果然好用!今晚上我再涂点!”

“臭美。”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他们说到的人事调动,便讲给十年听,听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不是要出事?”

“出事也是好事。”

我以为他说的是出事了好抓陈把柄,于是瞪了他眼。我从怀里掏出个暖水瓶递给十年,让他捂着肚子,免得刚才着了凉。他诧异地盯着眼前的瓶子,又皱了皱眉:“这是吊瓶?”

我嘲笑他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嗯,输液瓶,巧玲给的,她朋友在棉纺厂医院当护士。”

他拿在手里悟了捂,八成是觉得很神奇。

他玩了会儿又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姐你想啊,跟着陈的人都被调走了,那公司里只剩陈翰的人了。这是摆明老爷子在帮他清人啊!”

我恍然大悟,细细想想那些人名,觉得他一语中的。非常想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陈翰,可是一想他刚才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又惆怅了。

“怎么了?陈翰出事了?”

“没,就是……六哥的事,他知道了……”

十年嘴角突然咧开:“太好了!瞒得好辛苦!”

“可是我怕他觉得……”

“他要是能觉得什么,早就能察觉到三哥不对了,或者那天游乐场时候就跑路了,还会搬去和三哥一起住?”

我点点头,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便起身回卧室了。

“睡了?不聊聊天啊?”

“聊个屁,姐明天还得上班!”

懒得理会十年,我径直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听见隔壁刺刺啦啦响,懒得理十年在捣鼓什么,便径自进了梦乡。

为了配合十年的请假,我和陈翰特意中午在食堂找人问了下哪里能开点拉肚子的药给十年,并且陈翰添油加醋得嘲笑他昨天拉了一夜,人都瘦脱相了。

大家以讹传讹,第二天听到的版本是敬十年拉肚子进医院了。

转眼就到了过年,除夕那天,沈大哥亲自开了车来接我们,然后发现一辆车都坐满了……

“这位是?”

“伯伯你好,我是球球。”

陈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大哥,你好,我是球球的爸爸陈翰!”

透过后视镜都可以看到三哥的白眼。

“大哥,就是他俩没地方过年,就想跟我们凑一下……”我说完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下。明明昨天陈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敲了五分钟的门,最后无可奈何地走了。

“没事,老三的朋友,不用把自己当外人。”沈一天应该是兄弟三个最为憨厚的,看人从不像沈双河一样,带着打量的意味,也不像三哥,对人永远隔着层纱。沈大哥热情就写在脸上,心里想什么眼里就透着什么。难怪二哥说家里生意的合作伙伴,三分之一都跟沈大哥有着过命的交情……

“这别墅区,有年头了……”陈翰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法殖民时期盖的,你家住这里?好地方啊!”

这条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两边的法桐虽然落叶了,但映着重新铺就一新的柏油路,阳光斑驳,别有一番风味。两边的别墅群我也略有了解,多年后这里的很多住户都会迁走,住宅将会改造成各种各样的酒店、私房菜、娱乐场所。而这里为数不多的僻静住宅,也有市无价,千万难求……

所以听到陈翰感叹半天只说了句这样不痛不痒的话……我和十年都白了他一眼。

说话间眼前一道铁艺门打开,车便驶进了院子,三哥的脊背一下立了起来。我望着他叹了口气……

“怎么愣着?你作为主人不应该带我们进去么?”陈翰左手牵着球球,右手拍在沈三山背上,却拍了一下也愣住了,“怎么抖成这样……”

陈翰转头望向我用口型问:“他哆嗦什么?”

我摇摇头,走上前拍了拍他们朝沈大哥道:“大哥,东西直接拎屋里吗?”

沈大哥也看出了弟弟的踌躇,拦着三哥的肩膀拍了拍道:“老三,咱妈成天盼着你回家呢,快进去吧。”

正说着,就见整齐的低灌木中青石板路尽头的门打开,一位衣着精致的女人笑着迎了出来:“这是小弟吗?比照片里更帅!”女人走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快进去吧,外头冷,爸都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了。”

“老三,这是你二嫂。”

“嫂子好。”

“球球,喊阿姨。”

“阿姨好!阿姨你好漂亮啊!”

“这是谁家的孩子?嘴真甜,长得太可爱了!”二嫂直接抱起球球亲昵地贴了贴脸,“屋里还有一个小哥哥一个小姐姐,走,找他们玩儿去,来!阿姨抱。”

二嫂的热情和球球的自来熟,让三哥喘了口气,虽然沉重,但终于迈开了步子。

一进屋,暖气很足,二嫂非常贴心地递给我们几双拖鞋:“不好意思,家政阿姨过年都放假了,大家只能自己动手了哈,就当自己家!”

二嫂自己乐了下,倒是让我们这群客人一下子安心下来。

“呵,我说呢,除了你,谁能笑这么大声。”二哥朝二嫂打趣着地走来,身上竟带了个围裙……平时见他都是西装革履或者中山装老成的,头次见踢拉着拖鞋,手上满是面粉的二哥。

“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帮我包饺子啊!你们大嫂二嫂干活儿太凑合!”

二嫂帮球球把鞋穿好,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给了二哥一巴掌:“当着一群弟弟的妹妹的面寒碜我,信不信我大年三十儿离家出走?”俩人你来我往,倒是把我们逗乐了,连球球都跟着傻乐。

三哥看着也平静了很多,直到转进客厅,见着里面头发花白的老两口,才再次紧张起来。

“妈……”

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腿上盖着毯子,眼里噙满了泪水。

沈伯伯冷哼一声道:“还知道回来。”

沈伯母毫不留情地在沈伯伯后背狠狠拍了一巴掌:“干什么对我儿子这种语气?”转头又面带笑容地对三哥说,“快,过来让妈看看,瘦了……瘦了好多……”

三哥走向沈伯母的每一步,都像灌着千斤。

“妈!”趴在沈伯母腿上的三哥,是我认识他以来,见过最脆弱的模样,“对不起……”

“十年了……每次打电话也是颠来倒去就这一句,累不累你?”沈伯母摸了摸儿子的头,笑得很慈祥。

三哥趴在沈伯母腿上,不住地抽泣,惹得从厨房出来的大嫂也红了眼圈。

“爸爸,干爹怎么啦?”

陈翰皱着眉望着三哥的背影,低头对球球说:“球球,你干爹惹奶奶生气了,你去帮他哄哄。”

球球踢他着一双小拖鞋跑过去,像大人似的摸了摸三哥的头:“干爹,你跟奶奶道歉了吗?”说着又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沈伯母道:“奶奶,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干爹呀他虽然不如我懂事,但是他是球球的干爹,球球不想见到干爹哭鼻子。”

球球两句话,便把沈伯母逗乐了,看着球球一脸慈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可爱的干儿子?奶奶不生气,芳芳,带孩子去楼上玩吧。”

二嫂点点头,抱着球球去找孩子们了。三哥才缓缓站起来,拉着沈母的手,不肯放。

“快去洗把脸吧,晚上亲戚都来家吃饭,看见你这么大的人了哭成这样儿多丢人。”

三哥一家真的是和睦家庭的典范,两个小孩也很懂礼貌,三世同堂,其乐融融。只是亲戚……

“这不是三山吗?出国回来了?”三哥的大伯母阴阳怪气地问着。

三哥夹菜的手明显一顿,然后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嗯,不久前回来的。”

三哥的表姐语气也让人受不了:“十年了都不回家看看啊,在国外过得挺开心呀?”

几个人轮番轰炸着,目的明显的我们都能看出来。终究还是有个人几杯酒下肚,不长眼地把话题引过去了。他的堂兄倚在椅背上问:“三山,你那病治好没?”

第九十一章 代言

“我儿子没病!”

“二叔,我这不是关心弟弟么,您怎么还生上气了?”

“爸……”三哥扯了扯自己爸爸的袖子,逃离似的要开口。

“同性恋不是病。”沈母放下筷子瞪着一桌的人缓缓开口,“沈初一,你没文化就不要说话。”

“弟妹你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能说那个词呢!”沈家大伯赶忙捂住了身边小孩儿的耳朵。

我心道,完了,好好一顿饭,这下吃不好了。

“我吃饱了,你们……”

“坐下!”没等三哥起身,沈母就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家,哪有你离席的道理?”

“自古就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不过是和你不一样,怎么就是病了?你还比三哥矮一头呢,也没三哥长得帅,是不是也有病?”

我没想到陈翰会突然出头,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本来担心球球好奇,但只听见球球说:“宝宝、贝贝,我们去楼上玩吧,你们吃饱了没有呀?”

三个孩子一起身,另外两个也蹦着跟着走了。我有时候真怀疑球球是穿越来的,说话处理事情实在机灵的狠。

“果然是读过书的,说话都四个字四个字的。”沈母这一句话差点让我喷出饭来……

“堂哥,表姐,前两天送上来的今年的账目,我看了看有点奇怪,收假后方不方便把轴承的采购单给我看看?”二嫂边说着边给二哥夹了一筷子菜。

我们本来有点摸不准她这时候说这话的意味,结果她一说完,三哥的堂哥表姐的脸一下就变了色。

“双河他媳妇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做生意还用你们教?”大伯母嘴里含着饭依然卖力喊着。

“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投了钱,是股东,自然有查账的权利。”

眼见着沈家其他几个人都不发话,只是嘴角噙着笑,就知道二嫂这一招将军了。

“你们只是股东,实际老板是你哥哥姐姐!”三哥的大伯也沉不住气了。

“对,只是股东,不过是大股东。”

二哥又夹了块肉给媳妇,表示对媳妇这话的赞赏。

“你们……”

全程只有三哥姑姑一脸困惑,看着自己一儿一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大伯家的独子倒是还想据理力争一下,只是没开口就被沈一天噎了回去:“表哥,一家人一起吃饭,怎么谈起工作来了。”

“就是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不能说因为有丁点小问题,就把资金收走啊。”沈母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就张罗着大家吃菜。

接下来吃了不到半个小时,两大家子人就灰溜溜走了。

等着看春晚的间隙,三哥问道:“咱家借钱给他们开店了?”

“嗯,你表弟和你堂哥说想开个汽修店,你表姐也想掺一脚,干脆就给他们投资开了三个店,当时说好了每年年底给我们分红。”沈伯伯说着,语气倒是不屑。

“哼,我家哥哥姐姐都自己一辈子在厂子里兢兢业业再困难都没跟咱们张过嘴,你这些哥哥妹妹的成天诓骗咱家钱。”

沈伯伯被沈伯母说的一时语塞,郁闷地剥栗子。

三哥笑着打趣儿道:“我这姑姑倒还好,老实人,可是她俩孩子跟着堂哥没学好。我们就当救济贫困群众了,咱家也不差这几万块钱的。”

“几万?三十多万!”大嫂也郁闷地搭腔,“你俩哥哥还有你二嫂每天拼死拼活地在外面,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陈翰胳膊肘撞了撞三哥:“你们家挺有钱啊,动不动拿几十万献爱心。”

沈母看着他们的互动倒是笑得和蔼。

沈伯伯推着沈母朝我挥挥手,进了书房打听起三哥近况来。

“今天让你们见笑了……”

“没有,家家爱有本难念的么。”

“老三……”

“您二位就放心吧,现在就是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徐医生说差不多等开**就能停了。”

看见二位老人眼中的喜色,我也不禁动容,想念我家爷爷奶奶和老岳老鹿了……

“叔叔阿姨你们还不知道吧,之前我们公司春季时装秀,上面一多半的衣服都是三哥设计的!那场秀也是他负责的!”

“什么秀?那是什么?”

“你个大老粗,这是时髦,就是一群模特!模特知道吧?”沈伯母帮沈伯伯补习着,眼里透着骄傲,“不行,我得跟老大老二分享下,我小儿子出息咯!”

说罢,不等沈伯父,自己推着轮椅就出去了。

“宝贝儿子!来妈妈这儿!”

“妈,就老三是宝贝儿,我们都是您捡来的儿子是吧?”沈大哥赶忙走过来帮沈母推轮椅,他多喝了两杯脸红得很,看着倒像是在撒娇。

三哥坐在沈母边上,递给她一个包好的栗仁:“那是,咱妈心疼我没媳妇儿疼,也没儿子爱,可不多关怀关怀我。”

“球球爱干爹!”

三哥抱着球球狠亲了一口,沈母也乐得眼睛眯了起来。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让我更想家了……

电视里解晓东正笑容满面的唱着一首我似乎听过但完全不记得自己听过的歌,包括这个人的脸也因为消失太久我现在才对上号,毕竟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左三圈右三圈”的白胡子爷爷了。

大嫂问陈翰:“小陈你是陈氏的副总的话,那找你买衣服是不是打折呀?”

“那必须!一收假就送张最近出的……十年你们出那个……”

“贵宾卡。”十年正专心看电视并给我剥栗子,便随口应了一声。

“对,贵宾卡,给您和二嫂一人一张!”

二嫂捂着嘴笑得特别动人:“那就先谢谢你了。陈氏这次春季时装秀我也在电视上看见了,衣服特别好看。”

“你少跟那些阔太太打麻将,成天就会攀比这些虚的。”大哥说完大嫂,突然觉得哪不对,又转头朝陈翰道,“我不是说你们衣服怎么样。”

陈翰嘿嘿傻乐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次我们时装秀上一大半衣服都是三哥设计的?”

虽然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个事,但嘴角还是高高翘起,全家又陷入了一片乐呵里,三哥分外不好意思地被两个哥哥揉了揉脑袋。

“对了,小陈,你一毕业就进公司了么?”沈双河不经意地问着。

说到这儿陈翰挠了挠头掩饰尴尬:“没……就去年才进的……说来惭愧,前几年就顾着吃喝玩乐来着,哈哈哈!”

我和十年共同瞪了他眼,就想说他怎么还有脸笑的。

“那你主要是负责?”

“我负责业务,主要业务都我负责!”

我实在忍无可忍:“他负责公关、设计、采购、生产、财务部。”

二哥点点头:“都是核心部门,挺好。”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爸是真心对你好。”

陈翰气鼓鼓地不以为意。倒是十年看二哥的眼神若有所思似的。

“你们公司有其他业务么?”

“我们就是高级成衣啊。”

“没有了”

“哦,最近我爸给那谁又开了个什么牙科医院。”陈翰说罢翻了个白眼。

二哥笑了笑,指了指球球:“你看,孩子都困了,给你们安排了三楼的客房。别嫌弃啊。”

陈翰直接把球球递给三哥,三哥便抱上楼去了。一家子都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似乎有点懂他们的点了。

真正看到十二点的只有我们固定看电视组合四个人,直到难忘今宵响起,才伸了个懒腰准备上楼睡觉。

刚到二楼,三哥一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眼圈就红了,我们都没看见,反倒是粗心的陈翰提醒了才去问。

“怎么了?”

“没变……”他摇了摇头把眼泪忍回去,“我……我走了十年多……我的房间一点都没变……除了被褥是新的……”

我们跟着三哥进了房间瞅了下,十年拿起一个小摆件道:“很干净,经常有人打扫。”

“可能是他们想你的时候就进来看看……”

三哥终究还是没忍住,在新年钟声敲响不久,趴在床上哭了。看着三哥,我没忍住也哭了。

“想家了?”

我点点头,越想止住越哭得厉害。最后演变成我们两个哭,剩下两个安慰……新年的第一天,就这样迎来了。

“刚才二哥找你说什么?”我问向十年。

“就是说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爬山的事儿。”

这撒谎不眨眼的孩子,在我这儿眼神闪烁成这样,没鬼才见鬼了。“真的?你跟我说实话。”

“哎,就是问为什么会有人调查我们。我就说啊,咱俩年龄差太大,家里不同意,就私奔过来,所以办了假身份。”

“呸!胡诌!”

“姐,我们可能得抓紧点儿,身份已经被查了,我们住一块的事儿,快瞒不住了。”

我真的佩服了他岔开话题的能力,当时被他这么一说,我就顾着脸红和羞恼了,哪记得诈他话的事。

在沈家见了各种各样来拜年的人,光茅台五粮液就堆了整整一间房,直到初三,我们一大群人才说动了陈翰回趟家。陈翰看着球球一脸愁容,三哥很识趣地抱走了球球道:“你那边事情解决了,再来接孩子吧。”

我突然有点愣神,觉得自己看见的这一幕有点怪异,又好像很日常……

初四我们回到自己的小窝,终于有点踏实的感觉,前后脚陈翰就回来了。还非要来我们家蹭饭。

“怎么着?又吵架了?”

陈翰皱着眉,不怒自威。

“没有,就是知道那个什么破烂牙科医院四月开业,我光想着就生气。”

“球球的事跟家里说了没?”

“没,看见老头子那张脸,我就……”

“怂!”

我正准备教育陈翰一通,结果十年倒是接过话头:“四月开?确定了?”

“什么?”陈翰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对,4月开,说是4月10号剪彩,过完年回去就发邀请函。”

十年托着下巴,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翰接着道:“老头子还说过完年要打广告,让我找个女明星。你们推荐个呗。”

“姜丽蓉啊!”

“姜丽荣?”

“就是前两天看刑侦剧里那个男主的妹妹。”

陈翰冷笑一声:“这种加起来出现了不到一集的小演员你也好意思说?”

“不是,前两天我看电视报,预告她和那个李海主演的电视剧要播了,叫什么天亮之前,还是什么的……”我说着找出从三哥那儿偷来的电视报,翻出那页给他看。

“哦,天黑之前……这种电视剧听着就不会有人看。”

我:……

“姜丽荣……难道是?”

我朝十年点点头,接着推荐。

“翰哥,我跟你说,这个电视剧肯定万人空巷,到时候姜丽荣肯定火,后天上班你就找着她跟她谈,保证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收益。广告在电视剧中间插播,收效肯定好。”

“翰哥,按理说咱们这个客户群体不用打广告啊。”十年在边上摇着椅子道。

“我也不懂,好像说又要开个平民牌子叫什么……凸……我才反应过来,分公司的牌子!让我去安排广告”

我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下,我的上司,怕不是个傻子……

第九十二章 谈判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一个做高级成衣的,为什么一定要再开个平民品牌。

“姜丽荣真的要红了?”

“嗯,她的成名作就是天亮之前,万人空巷的电视剧,跟凯丽似的。”

“凯丽是谁?”

“算了,你这个年纪不知道正常。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好奇为什么要做平民品牌。”

十年冷笑一声:“能为什么,缺钱了呗。其实高级成衣就是这样,做不到香奈儿的享誉全球,终究会被外国牌子取代的,别说享誉全球了,全国都还没普及。”

我想了想上次见到阿彩那个小香的价钱,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为什么让陈翰负责这回的事?子公司不是有程国富吗?”

十年嘴角扬了扬,揉了把我的头发道:“这还用说么,老头子在试探陈翰,培养继承人呀。”

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十年说的什么,刚忙凑近了问:“真的?你确定?”

十年点了点头,联系起最近发生的事,感觉确实有这个趋势。

陈翰第二天一早就来敲门,说是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要求三天内签下来代言。签不出来就让陈去签。陈翰一听这话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到我们屋敲门,急得来回转圈。

“三天啊……”十年手指敲着桌子,另一只手托着腮沉思着,“那我觉得就签姜丽荣了。”

“你们说这个姜丽荣我真的是听都没听过,我还是想签梁洁。”

梁洁现在知名度很高,而且在娱乐圈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和成就,肯定要花更多的精力和金钱,但是陈翰既然想做成这个事,必然不能打击他积极性,于是我只得附和道:“梁洁也行,正当红,你现在赶紧联系以前帮你找小明星的那些狐朋狗友,打听打听梁洁现在的市价,然后要个联系方式跟她经纪人去谈。”

“谈的时候你要小心陈给你使绊子哦。”十年补充着,顺手把剥好的鸡蛋应塞给我,我摇头抿嘴表示抗议,十年无奈,只得把蛋黄留下,蛋清掰碎了塞我嘴里。

陈翰忿愤地瞪着我俩:“听二位的意思,是不打算帮我了?”他说话时候蹲在地上,一点也不像个富家子弟,融入路边蹲点的混混倒是毫无违和感。

“谈谈谈!爸爸妈妈不会抛弃你的!”十年顺着陈翰的毛,像是顺个小狗。

陈翰猛地站起来:“小屁孩你过分了啊!还有你一手的鸡蛋!恶心死了!”

“你先去找人吧,虽然明天才正式上班,但是今天就得动起来。”

陈翰灰溜溜地掏出手机,开始联系自己的狐朋狗友,我和十年在炉子边上烤着火,聊着今年春晚那群人认识几个。最后又讨论起来一会儿要不要拿出沈家大嫂送我们的番茄酱来吃。

说起番茄酱我也是头一次看见把番茄酱放在输液瓶子里的,据说这样可以保存很久,越想越好奇。但是看着地上一箱箱的驴肉、牛肉、烤鸡……我们还是先吃这些吧。

等着陈翰联系完,我们也打消了做饭的念头。

“说是后天进组,让我们今晚上跟他谈,带着合约……”

我头痛扶额:“帝都?”

陈翰点点头。

“咋过去?飞?”

陈翰再点头。

十年也扶额了。

“额……机票?我们这个身份证……能买不?”十年盯着我。我只得摇摇头,毕竟我也不确定。

陈翰这才皱着眉很嫌弃地看着我们:“这都十一点了,你坐飞机去?晚上七点餐叙,来得及?”

我和十年盯着眼前这个人:“我们又没坐过,怎么知道!”

“哦,坐飞机还要开介绍信,很麻烦的,来不及了,开车或者坐火车过去吧。”

我跟十年遇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被蔑视,但因为什么都不懂,我只能努力回忆了下,坐绿皮车到帝都要多久,顺道把把包收好以防万一。十年也照着三哥之前教的把肉和一些需要冷冻的食物挂在了窗外,冻在了天然大冰箱里。

五分钟后陈翰挂了电话道:“买好票了十二点有辆火车,五点到帝都,刚好来得及,我让我帝都的朋友来接。”

大约是陈激发了他的斗志,头一次觉得陈翰如此雷厉风行。多亏这个年代b市不堵车,而且火车票也不是实名制。我们风风火火一行人接过陈翰朋友递过来的火车票,听着这位朋友直到我们进了安检队伍还依然骂骂咧咧着:“陈翰你回来必须请老子吃饭!下馆子!老子刚下夜班!”

我们三人风风火火进了站,发现刚开始检票才松了一口气。在虽然叫快速的绿皮车里晃荡了四个多小时,全靠列车员小推车里的东西,我们才撑了过去。想起二十年后一个小时就能到帝都的高铁,真是相当怀念……

到了帝都我们马不停蹄直奔陈翰朋友安排好的餐馆,服务员警惕地问明了情况,才把我们领到了边上的一个幽静侧门,从侧门进去才发现这餐馆别有一番风韵,小桥流水,零星几点灯火,是家环境隐蔽的私房菜。包间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

“陈翰!”一个头发有些发白,但脸上一个褶子都没的男子出来迎着陈翰,“咱哥俩多少年没见了!”

陈翰也感叹道:“三年了吧,廖宏你小子现在挺时髦啊!”

两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倒是能看出关系确实挺好。等全部落座,廖宏才开始给陈翰介绍身边的人:“陈总,这是著名影星梁洁的经纪人觉哥!觉哥,这是陈翰,我发小儿,陈氏公司的少东家!”

觉哥雾茶色的眼镜片反着光,嘴角扬起,看着倒是爽快人。

“久仰久仰!”

陈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给觉哥和廖宏介绍了下我俩,便开始侃大山。听着陈翰边劝着酒边和觉哥从国家大事侃到娱乐圈的八卦,我不得不承认陈翰在交际方面真的特别擅长,不枉费灯火酒绿混了那么多年,一顿饭不过一两个小时,陈翰已经能跟觉哥称兄道弟了。

“觉哥,这茬儿完了咱们帝都夜总会!你一定得给兄弟这个面子。”

“翰啊,哥跟你这么地一见如故,必须的!”觉哥眼镜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挥着胳膊说,“我家梁洁今天刚好杀青,我让她直接过去。”

我心中一阵欣喜,这陈翰三两句就能把梁洁叫出来了,我的天,我要见大明星了。

实践证明梁洁的美貌真的经得起检验,当她未着浓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和十年看的眼睛都直了。难怪她四十多岁复出的时候,还能轻而易举拿到那么多片约。

“梁洁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梁洁看着我一脸迷茫,我赶忙改口:“我是你的影迷。”

她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我不禁感慨,竟有人坐在那里喝啤酒都能那么高雅。

“翰啊,我们交情是交情,但是生意嘛……”

“觉哥你放心,我们陈氏请人肯定得给出个让您和梁大美女满意的价钱。一年合约,这个数怎么样?”陈翰比了比手指头,这人谈生意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觉哥回头看了梁洁一眼,我才发现梁洁刚才眼睛放的光一闪即逝,觉哥抓着陈翰的手又比了个数,陈翰表情有点尴尬。

这个数陈氏不是出不起,只是一年合约就这个价,这生意谈的像抢劫。

局面正僵持着,十年突然开口道:“陈氏是做高端成衣的,请广告模特只是这次想推下新品牌,这本来是个双赢的事,不过我看觉哥好像没诚心想跟我们合作,而且后面排队等着跟我们谈的人也挺多的,翰总,您看是不是?”

陈翰皱着眉看着十年,明显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拍了十年后背一下,“翰总是洁姐的影迷你不知道么?那么多人排着号为啥先来找觉哥,还拖着关系这么不容易的才联络上!你怎么一点眼力价都没?”

陈翰似乎有点懂我们的意思了,没等觉哥脸色变化,就再次伸出手指:“觉哥,这个数,真不能多了,我这回是背着我老子来跟您谈的,我也是跟您一见如故啊,不然这个数……说实话,就是天王来代言,我们陈氏也给不了。”

这次换成觉哥开始沉思。

“好!”梁洁笑着走过来,依旧保持着她的儒雅大方,她朝陈翰伸出纤纤玉手道,“陈总,合作愉快!”

觉哥本来还装模作样不太高兴的脸,也转眼换上了笑容:“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拍广告吧,正好我们阿洁有档期。但是有些事情我要跟您说清楚。”接下来觉哥说了一大堆梁洁拍摄广告的注意事项,比如化妆要用什么级别的化妆师啊,午饭要吃什么,间歇要喝什么水啊……说了二十多条,当说到要从哪个角度拍摄侧脸的时候,我已经不记的之前说是要喝什么水了……

“记住了吗?”我和陈翰面面相觑。

“嗯,一共是二十三条,记住了。”十年笑着说,这一个笑容在来回闪烁的激光中,竟有点非常不合时宜,如沐春风的意思。

梁洁突然前倾了身子,打量起十年来,许久后才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你是陈总的秘书?”

我立刻感觉心里崩了根弦,脑中警铃大作。只见十年不紧不慢地说:“洁姐说的对,我是陈总的小助理。”

觉哥看了梁洁一眼便领会道:“我们梁洁的意思是,陈总愿不愿意割爱。”

割爱?因为十年这过目不忘的本事?

我把目光看向陈翰,他回过头尴尬地朝我笑笑。

第九十三章 二进宫

陈翰尴尬地看了看,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无辜,然后朝梁洁和觉哥道:“不好意思啊觉哥,我们这个小敬……其实是鹿秘书的助理,所以这事儿得问她!”

我没想到陈翰甩锅倒是快,正想着怎么应付,十年倒是爽朗地笑着道:“谢谢二位哥哥姐姐抬爱,但是实不相瞒,我估计得跟着鹿秘书干一辈子了。”

他说完还顺道朝我一个wink,且不说我浑身一抖,再看梁洁的眼神,就像见着猎物的狐狸。虽然我怎么听十年这句话都有些别扭,但碍于人多,只能干瞪了他一眼。总之合约,算是顺顺利利签下来了。只是我以后再在电视上看见梁洁,应该完全没办法直视他贤妻良母的样子了。尤其是她临走时递给十年名片并佯装不小心碰了碰他指尖的样子,我每每想起都一阵恶寒。

送他们上了车,陈翰尴尬地拍了拍十年:“那个……他们刚从剧组放回来……寂寞难耐,哈哈哈……你别多想。”他说完还扫了我一眼,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我想吃醋,可这孩子时刻努力做一个无缝的蛋的样子,倒从来也没给过我任何疑虑的机会。

“你……是不是长个儿了?”陈翰突然愣住,比了比十年的个头和自己的……发现十年竟比他还冒出一点。这半年的时间,十年不光是长个儿了,脸上的轮廓也分明起来,尤其是一笑起来那种深情又刚褪去稚气的样子,像足了漫画里的小奶狗。不能怪刚才梁洁想收了他,他这会儿不好意思地一笑,边上路过的女孩儿竟也害羞地跑开了。

不管怎么说,这合同好歹是顺顺利利拿到了,我们心想着干脆多住一天,等后天陪着拍完广告再走。于是第二天又约见了导演带着的一个团队,导演跟陈翰倒都算拐弯抹角能攀上关系的,几句话聊开,大中午的就喝了个痛快。联系好了场地,才下午两点,觉哥也来电话说钱已经到账,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结果回到酒店没歇息会儿,就被陈翰拉着去逛街了……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大个人,从小众星拱月的公子哥儿,竟然想拉着我们去逛这么一条小巷子橡皮街。打了的到橡皮街一看,这小店铺开的,星罗密布,比起二十年后规整的清一色门头伪装出的古街,倒是更有一番韵味。

“我小时候,每次来帝都,我妈都会带我来这儿……”

终于明白了陈翰来这里的原因,我和十年一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那还费什么话!走吧!”

陈翰一路指着各色小铺子,告诉我们小时候在这儿买过什么小玩意,或者在这儿吃过什么小吃,我们好像看到三十来岁的陈翰三五岁的样子,就差蹦着跳着走了。

“这家店的烧茄子特难忘,走我们喝点小酒儿,赏赏风景。”陈翰说着在二楼找了个临街的位置,招呼服务员点了几个菜,还要了瓶红星。

“这酒太烈,您就自己享用吧。”

他朝我和十年递了递杯子,但没人接,只得悻悻地自己满上。

“明天还得工作,少喝点。”

自斟自饮也挡不住陈翰的乐呵,吃完饭的时候酒已经下了半瓶。刚准备喊老板来付钱,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呦,真是巧啊!在这儿都能遇见。”

这熟悉的讨人厌语气,转身一看,果然是消失了很久的万青青。

“是啊,都说冤家路窄,看来是真的。”我冷哼一声,打量着万青青她身后的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头皮一阵发麻。

“鹿灵犀,你果然还是这么盛气凌人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十年和陈翰同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陈翰更是指着万青青说:“你又算哪个东西?你……你是那个叫什么……”

我看着陈翰想不起来眉头皱成一团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连带着火气都退了一半:“万青青。”

陈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想起来自己正在逞凶斗狠,赶忙剑眉一竖道:“万青青,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万青青见陈翰都不记得她的名字,气得脸胀红,更加阴阳怪气道:“翰总,我已经不是你公司的员工了,你以为还能命令我吗?”

陈翰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像是在问,这个神经病在干什么?

“怎么着鹿灵犀,现在终于爬上翰总的床了,更加耀武扬威了?”

周围几桌人,听闻这句,便从刚才的假装在闲谈,变成彻底的不伪装,俱朝我们这边投来怪异的目光,我想赶忙拉着他们离开,可刚伸手,就看见十年把手边的杯子往地上一扔,正正砸在万青青脚下,我心道:完了,这句话触着这小孩儿的敏感神经了。

接着就听见万青青刺耳的尖叫,老板赶来,想来劝,可看见万青青身后的一群壮汉又却步了。十年却若无其事地道:“老板,刚才失手杯子掉地上了,不好意思啊,赔你五十。”

我忙跟老板道歉,万青青总算停止了尖叫,但是却用更尖利的声音喊道:“给我打!今天不打着他们跪在我面前,我名字倒着写!”

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撸起袖子朝我们扑了过来,我活动了下手腕,正好可以试试过年期间十年新教我那招。一男子抖着脸上的横肉朝我飞来一拳,我稍微一闪就躲过了,不得不说他比起十年的速度真的差太多了。然后一脚稳稳当当地踢到了该男子裆下,一分钟不到,我就结束了战斗。我朝陈翰耸耸肩,他看着地上疼得滚来滚去的男子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天爷,看来以后我说话得小心了。”

虽然这个弱了点,但架不住他们人多,而且还不伐身手不错的,五个人竟和十年缠斗起来,剩下三个只能我和陈翰对付,结果一个没留神,陈翰被人一棍子砸在脑袋上,脑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一个包。老板喊了几声拦不住就护着其他客人下了楼,还没等我给陈翰报了一棍之仇,几个大盖帽就晃悠晃悠走了进来,警棍在桌子上用力敲了几下,所有人都吓得停了手。

“打够了么各位?”说着用警棍一指:“全都给我蹲下!”

就这样,本姑奶奶再一次坐了警车……竟然还是因为打架斗殴。

“说吧,为什么打架?”警察同志瞪着眼前的一排人没好气地道。

“警察同志,他们先挑的事。”我非常诚实地指着万青青。

万青青瞪圆了眼睛站起来:“鹿灵犀你!”

“蹲下!让你起来了么?”

万青青不甘地蹲了回去。

“你们三个也是够可以的啊,这边十个人,你们就仨人,竟然敢硬扛?”

“警察同志他们太咄咄逼人了,而且他们一动手,我们也不能被动挨打啊,得防卫啊!”

“你们血口喷人!”

警察同志看着那个满脸横肉的哥们儿一脸嫌弃,冷冷道:“让你说话了么?十个人打不过人家仨,您几位还好意思开口?”

“说吧,怎么了?”

“私了,私了……”我陪着笑,毕竟明天还有工作,不能因为这耽误。

“鹿灵犀,你以为打了人就这么算了?我们要验伤!”万青青又高八度地喊着,警察同志被吵得直揉太阳穴。

“对!验伤!”

“小刘,带他们去验伤。”警察同志转头朝我们道,“你们在那张椅子上等会儿吧,困了就睡一觉。验伤比较久。”

“警察同志我们不能……”

“还是你们想去拘留室睡?”

我们仨立刻闭了嘴,乖乖坐到长椅上发愁去了。

第九十四章 广告是口大白牙

逛个橡皮街能遇到万青青这种扫兴的人也就算了,还被抓进了派出所这算怎么回事?

陈翰本就喝得有点多已经倚在椅子边上睡着了,我也昏昏沉沉地栽在了十年身上不省人事。

“醒醒。”

十年拍了拍我的脸,我看着他睡眼迷蒙的样子,应该也是刚刚睡醒。

“八点了姐……”

我猛地清醒,一脚踹醒了还在打呼噜的陈翰,和十年朝警察求情去了。这位同志明显熬了一夜,眼睛通红,头发乱得像鸡窝。可我顾不上敬佩人民公仆的良好品质,只能双手合十,不停地央求:“警察同志,我们真的有事……急事……”

“有事还打架。”

“真不是我们先动手的。”

“是不是都没辙,人家楞说被你们打伤了,等着验伤报告吧,我问了,还有俩人就能结束,老实待着吧。”

旁边一个小姑娘插话:“你们别担心,群众都说是他们先动的手,只要对方验伤没事,你们就能走了。”

我们三个欲哭无泪,只能在屋子里绕圈,九点的时候陈翰手机响了,不出意外是觉哥。

“怎么个意思?把我们撂着?知道我们梁洁时间多宝贵么!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一样没见着。”

我们使劲朝陈翰使眼色,他才明白,赶忙说:“不好意思啊觉哥!我们在来的路上出车祸了,警察都来了……可能……”

觉哥那边又是一顿暴风数落。

最后的结果就是陈翰跟导演交代了直接拍,回头成片给他看就行。待陈翰挂了电话,我们总算松了口气。

“不对头……”十年低声道。

“什么?”

“总感觉不对……万青青出现的太巧了。算了,目前再着急也没辙了……一晚上憋死我了。”说罢他便在民警小哥哥的陪同下去了厕所。民警小姐姐还非常贴心地给我们买了早点……然后是午餐……下午五点,我们终于在万青青一群人的抗议下出了警局……

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导演,导演特别开心,说拍的特别好,已经出片了。

“才几个小时,就出片了?”

“是啊,翰哥,您弟弟亲自来拿的,还很满意,说今天下午就交给电视台,下星期就轮播了!”

瞬间,我感觉到头顶一道惊雷,噼里啪啦闪电……

挂了电话,陈翰差点把大哥大扔出去。我和十年面面相觑,终于琢磨出来哪不对。

“我说万青青出现的这么是时候呢……十个人验伤,怎么也能拖我们到中午。”

正说着万青青就兴高采烈地出来了,还不忘回头大喊:“谢谢警察同志!”

被里面的人瞪了好几眼,她才阴阳怪气地大笑起来。陈翰想冲上去,被我们拦住了。

没办法只能呈个口舌之胜了:“再见啊,青青万,记得去派出所改名儿!”

万青青虽然脸色一遍,但明显最近成长了不少,竟只是冷笑一声就带着一群壮汉离开了。

我们也不再顾自生气,开始想辙:“现在的问题是,还赶不赶得上。”

“赶得上个屁!下周都该播了!”陈翰气得只能蹲在马路牙子上,这下更像流氓了……

“给你爸打个电话。”

陈翰愣住,仰头问十年道:“打电话?给他?干嘛?”说着把大哥大背在身后,不住地摇头。

“费什么话?让你打就打,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一个字别漏,让你爸帮打听下送进电视台没。”

陈翰哼唧了半天,被十年瞪了几眼才不情不愿地拨通了电话。

陈鹏那边听到消息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倒是立刻应下了。不一会儿电话就回了过来:“已经送进去了,我知道你这次立了功,回来送你套房子……”

陈翰这么快就挂了电话,我们还在诧异,结果看见他高兴地说他爸准备奖他一套房子的时候,十年的眉头又皱紧了。

“怎么了?”

“应该还有后续,你爹话没说透,咱们只能等着了。”

只剩我们俩人的时候,十年才告诉我,陈鹏送的房子,恐怕不是什么奖励,是补偿。

我们累了一天,只想回酒店好好休息下,也没再管十年的怀疑。一周后,当我们守在电视机前等待了半个小时终于见到梁洁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十年的感觉是对的……

“梁洁这是拍的牙科医院的广告?”三哥诧异道,“你们不说是给你们公司衣服打的广告么?”

看着梁洁一口洁白整齐牙齿的大特写,我们有苦难言。陈翰生气地把杯子摔在了桌子上。

“干爹,爸爸生气了?”

“别理你爸,估计是傻子犯神经。”

我朝球球苦笑,实在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能怎么解释。

十年倒是扬起了嘴角:“原来他打的是这么个主意,我还高看他了。”

他说着递给球球一颗酥糖,被三哥拦了下来,并眼神警告。

“说人话。”

“哦,其实很简单,陈赌的无非是我们这边进了警局,陈翰怂的一定不敢跟他爹讲,那广告必然是他的功劳了,跟陈翰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陈董甚至都不会知道跟梁洁谈判的是陈翰,只会觉得这大儿子没用,一个多星期都没签着个人。”

“但我们讲了。”

“对,不仅讲了还讲的很详细,首先,这至少证明陈做这些都是自己的主意,没有陈董的授意,你老爹没有不疼你哦。”十年指了指陈翰,陈翰直接拍开了十年的手表示不信。十年接着道,“这事儿陈董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很生气,跟广告投没投放无关,单纯生气自己被骗了。”

我有点不能理解陈的思路,于是问十年:“那以陈的性格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会得罪陈董啊,他就没想过万一陈翰说了呢?”

“陈翰一定不会说,你也不会让陈翰说。”

“为……”为什么还没出口,我就自己咽了回去,确实,我根本不会让陈翰打回去诉苦,我直到刚才才意识到陈鹏要的可能仅仅是听话的儿子,并不是全能的陈翰,陈翰示弱撒娇,反倒更能激起陈鹏的父爱……而陈翰更是没这个胆子跟陈鹏说自己进了派出所还把单子丢了……

“而且就算陈翰耍泼皮去找着闹,我猜梁洁的合同也是漏洞百出,那天不是办公室直接把合同传真过去帝都的么?我们直接去的餐厅,内容根本没逐字逐句去抠,公司平日可能为了某些方便,签合同一向没有盖骑缝章的习惯,这本身也很容易让人钻空子。而且那天签合同,梁洁他们说只盖公司章不用在代表那里签字,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所以你看这些加起来,要真是去闹,你也死无对证。”

我有些惊叹这个无论是怎么赌,都是把我们套进去的赌局。

“所以你明知道这事儿有问题你也没说?”陈翰瞪着十年,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估计早上手了。

“反正横竖都是你家的产业,你就当花钱买教训了,反正你不缺钱。姐以后你盯合同也仔细点儿,还有翰哥你也别太相信你那些多年不见的什么发小兄弟,卖了你都不知道。”十年笑着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晃着道,“而且装个傻这不挺好的么?陈这次可是触着你爹的逆鳞咯。”

“那接下来?”

“接下来不就剩花钱了么?翰哥,赶紧地给你爹打个电话,抒发下看见大白牙广告的悲愤心情,顺道表示下甚么房子奖励的你都不要了,就要笔资金,非要签下个代言人不可!”

“那签谁?”

“听我姐的,签姜丽荣,陈董心疼你,肯定会帮着加把劲儿的。”

就这样,我们花了签梁洁五分之一的钱,签下来姜丽荣两年,而且她和经纪人还非常的开心,简直感激涕零,亲自把我们送到了酒店。只是这次我们都长了心眼儿,直接签了陈翰大名,合约里也阐明了代言细则,甚至违约金都提高到了十倍。我们还花了一部分钱去电视台打点,让广告和姜丽荣主演的电视剧同步播出。

更令人惊喜的是,我在公司如愿听到了各种传言。

“你们听说了吗?小陈总和陈董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

“听一个去送文件的说是直接骂小陈总无能,什么离间什么的……”

“这么严重?”

我边喝茶边竖起耳朵,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原话是“你就是这么对你哥哥的?”

“哥哥帮忙签了梁洁我感谢他。”

“感谢他?感谢到派人打他?”

“我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忘了自己的用处。”

“我……我没忘,爸……所以我才对牙科医院这么用心……”

之后的对话我没听太清楚,但是听着动静,都是特别振奋人心的争吵声。回想着,差点笑出声来。

“鹿灵犀,瞎乐什么呢?”

景迈坐在了我面前,嘴角噙着笑,吓了我一跳。

第九十五章 调动

景迈眯着眼睛,一副我知道了哦,我什么都知道了哦的表情:“最近你和翰总基本都是同出同进啊!”

“嗯,住得近。”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你这么八卦你爸妈知道么?”

他表情一僵,但瞬间又恢复那种看热闹的样子,让我只觉得自己刚才是错觉。

“我在想,你该不会……”

“别胡扯!”我看了眼景迈疑惑道,“怎么?找姐有事?”

“嗯,就是小浣熊可以不?”

“滚滚滚!必须的小虎队加ad钙奶!”

“哈哈哈!”他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正经道,“不是,说正事,我就是想问你跟基金会的人熟不?”

“基金会?”我冷笑一声,“你听说过私生子党么?”

“那不就是……”他惊得嘴张圆了,左右看看,生怕有人听到。

“对,我是***的骨干,基金会是私生子党掌权,你觉得我熟不?”

景迈尴尬地笑了几声:“那翰总……”

“他连基金会是什么都没整明白!”

景迈无奈道:“那牙科医院,总能插上话吧?”

我听见这句,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竟问些稀奇古怪的,小陈总管的牙科医院,到底在捣鼓什么,我也挺想知道的。”

“不是,我就是最近吧……在采购部经历了点不愉快,想着……”

“另谋高就?”

景迈抿着笑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比了个“嘘”。

“要不这样,你拿采购部近一个月的详单给我看下,我好让翰总给你谋个好差事。”

“啧啧啧,您可真会算计,这种卖主求荣的事,我可不干!”

我还想再呸他两句,眼见休息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便懒得再理他,更懒得应酬最近这些对我越来越热情的人,便赶忙走了。

第二天我到采购部来领我的奖品,找了半天才在办公室角落里找着了听着录音机,磕着瓜子的两个人。

“你真来了?还好我带着了。”景迈起身,一脸无语,“来来来。”说着塞给我把瓜子。

“诶?你们办公室人呢?”

“怎么,鹿秘书来查岗的?”谭刚没好气地说。

“刚哥,老鹿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激动!”说着转头跟我道,“他们都去外地出差了,部长去给儿子开家长会了。”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声音说的,边说边把我往走廊里拉。

“报表看不?”

“你真给我看啊?”

“看呗,跟交给你们的一模一样,又没什么问题。”

我大致扫了眼,觉得确实没差别,就塞回给他:“谁要看!我是想跟你说,牙科医院的事,没问题。”

“真的?”

“骗你干啥?但是以后你得给我当内线。”

“没问题!就知道鹿姐对我最好啦!”说着就张开胳膊朝我扑过来,我手掌抵着他的头,让他前进不得,但他还是顽强地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

“我以后就是翰总的狗腿子,老鹿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我懒得再理他,抱着我的战利品径自走了。

昨天我们三个合计过,让景迈做眼线实在是不错的选择,只要找人在公司最近人员分配的名单里随便动点手脚,他就能顺利进去。而且景迈带个眼镜,看着呆愣,实际处久了才能发现精明的很,而且打听事情也是一把好手,简直是眼线的绝佳人选。

只是万万没想到,公司大洗牌后,我在牙科医院的分派上只看见了一些不熟悉的面孔以及陈的心腹,反倒是基金会的调动人员上有景迈……

我气地嘴角直抽,但是景迈显然已经达到了预期目的,兴高采烈地回去收拾东西了。

十年见我回家还在气着,干脆上手帮我捏起了肩膀,无所谓道:“名单肯定是陈检查过的,无所谓,反正你男人我潜入医院简直小菜一碟,哪要什么内线?”

本来被按着肩膀舒服到昏昏欲睡的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什么,蹭一下蹦了起来:“滚!什么男人?你个小屁孩儿越来越欠揍了!”

我追着十年一通捶。只是此时此刻的我们,谁也没想到,景迈的调动,会成为一切事情尘埃落定的基石……

听说是楼晓雯的生日,我准备了一大堆礼物,最后只能借了陈翰的车载着。只是手动挡桑塔纳实在要命,路上熄了五回火我才开过来,惹得十年一路笑得眼泪都奔出来了。

“你这瓜果蔬菜化妆品,准备这么齐全,是要见公婆啊?”

“滚~”

敬家两口子依然非常热情地款待了我们以及……苗苗和董伟良。据说他们就差临门一脚了,用二十年后,不对现在是19年后的话说就是正处在暧昧阶段。我和十年自然是不乐意看见董伟良的,但是看见了也只能佯装着尬聊。

饭后他们带着我俩像带着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去实验室里逛,各种不是保密的器材和实验成果都展示给我们看,我确实是找到了逛园子的乐趣,但是十年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逛得正尽兴,就被十年抓着手说家里还有事儿,匆匆跟他们告别了。慌忙出了实验室,十年才提醒我,马上就是刘小伟来收垃圾的时间了,万一认出来就前功尽弃了,尤其是我们还不想失了刘小伟这条线。

只是我用手指匀平了十年的眉头,他又会在思索了一阵后,再次皱起。

“我妈妈告诉我,总皱眉,这里会生川字纹。”

他尝试笑了下,但也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他们的研究,越来越好了。”

“越好就离危险越近,所以你担心?”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了下我的头发:“对,我担心……可是无能为力。”

“没事,我看着最近陈翰在陈鹏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只要陈翰得了权,陈就……”

我等红灯的过程看了他眼,发现这些话并没有让他心里舒服。

“姐……我可能必须要想办法让牙科医院开不了业了。”

“啊?为……”我看着他坚毅的眼神,便把疑问全咽回了肚子里。还有三个月,就到了十年说的小彗星撞地球的日子了,希望一切都来得及。只是我心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定了决心,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他。这么想着便到了家,车一停下了,竟发觉因为刚才自己胡乱的思绪,脸竟有些发烫。紧接着感觉到嘴唇被一个软软的,湿润的东西碰了一下。

“给我力量吧!”

然后车里便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直到被他抓着手紧紧抱进怀里,我才在挣扎了几下无果后,停下手来。

“姐,我害怕。”

“有我陪着你,怕个屁!咱俩智商加起来了起码二百……二百五!”

“姐,我智商一百六,你都不到一百啊……啧啧啧……这智商,哎……”

“滚!你那高的智商像话么!什么测试?肯定不准!”

“不是我吹,门萨测试知道么?”

……

我就多余问……

第九十六章 人生如戏

“三哥,你果然在这儿。”

三哥斜眼从柜台里瞟了我们一眼,差点让我们以为是六哥,结果他看见我们惊讶的表情,自己倒是没绷住,先乐了:“怎么回来这么早,这才三点。”

他话出口我们才松了口气。

陈翰转眼又一脸愁容地叹了口气,倚在柜台边上,压得木头嘎吱一响。

半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和客户谈换季促销活动的宣传,结果客户大哥大一响,就遁走了,剩我俩大眼瞪小眼,秘书连连道歉,却一点没诚意,摆明就是认陈不认陈翰,故意甩脸子。陈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就算自己现在对陈氏放权了,可我们就是摆脱不了他。

“唉……”

“进屋吧,来杯铁观音提提神。”

我一听兴奋了,立刻拎着陈翰进了屋。

“三哥今天怎么白天来值班了?”

“昨天18号说有个新租客,想长租13栋12号,所以我就等到了现在。”他说着不耐烦地指了指手表。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三哥:“等了多久?”

“俩小时。”

三哥不是六哥,能坐在柜台两个小时真的是令人吃惊。

“这是要给多少钱啊?能让您等这么久。”

三哥耸耸肩:“五百。”

“三哥你这房东也是不厚道,一个地下室,收人家五百?”

三哥尴尬地笑几声:“那是老六定的价……你们以前住那间,现在八十一个月。”

我奋起拍桌,这奸商!天下乌鸦一般黑。

“老三在呢?”好久不见的刘大哥在门口喊了声,“最近怎么没见着老六啊。”

在这些租客的心理,六哥是比三哥更好交往的,虽然他不说话,不爱理人,但是他不会“奇怪”。

“老六回老家了。”三哥没好气地说。

“那个,我带了新租客过来。”刘大哥说着往边上侧了侧,露出身后的人来。这人穿着青绿色浅衫,脚下皮鞋锃光发亮。抬眼一瞧,个头虽不高,但脸刮得很干净,虽比不上陈翰英气,比不得十年可爱,但走在人堆里也是很出挑的,若不是挺出来的小肚子,我差点赞扬他。

“老板,地方给您带到了,我就先走了。”刘大哥说罢转身离开了,我这才发现眼前这人竟带着复杂的情绪直勾勾盯着这边。我心里觉得异样,才意识到三哥好久没说话了……赶忙回头,才发现三哥竟全身都在发抖……

陈翰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砰”地把门摔上。

“怎么回事?”

三哥眼睛盯着门的方向止不住地发抖,张开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门外一阵急切地敲门声:“三山,我们谈谈吧,你先把门打开!”

我实在看不得三哥这个样子,他平时或妖娆,或高傲,或清冷或风趣,却从不会这么害怕……

陈翰皱着眉撸起袖子想出门,我拦住他,示意他给三哥倒杯水,我走了出去应付这尊修罗。

我打开门,见门外的人眼里带着探究,但显然仍是极力维持住了自己的仪态:“三山呢?麻烦您让我进去或者请他出来下。”

我以防他推门,直接把门带上,他眼底怒气渐起,但仍使劲儿压制着。

“姑娘我是三山的朋友,我有话对他说。”

我尽量压低声音道:“他可能没话对你说。”

男子还算懂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让我见他一面。”

“为什么?你算老几?”

“你是三山的朋友?”

“对,好朋友,所以不能让你进去。”

男子听到有些诧异,但还是冷静道:“我叫管卓,我是……”

这个名字我早就在心里骂了千百回,哪还用他自我介绍。

“开门。”我朝屋内一喊,门漏了一个缝,我便闪身进去,再次把门关上。

外面又是一阵狂敲:“姑娘你怎么……”

我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朝外怒道:“想让我给你开门?下辈子吧!快滚!”

我怎么会忘了管卓这个名字,三哥的病,三哥妈妈的腿,三哥一个人生活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三山,你让我见你一面,就一面!我好多话想告诉你……这么多年……”说到这儿,话语声断了,但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猜也能猜到,是有人路过,他不敢接着说了。

陈翰紧皱着眉头,他这眉头一皱就凶神恶煞的,我想让他出去直接把管卓揍趴,可陈翰一动,就被三哥拦下了。

“到时间接球球了。”三哥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深吸一口气冲他点点头,“我自己来。”

三哥已经不抖了,但嘴片却泛白。我们怎么可能放心……

“没事的。小鹿,我……我自己可以……”

陈翰起身,我以为他是要出去,谁知他直接拨了个电话:“喂,我陈翰,让敬十年接电话。”

我和三哥诧异地看着陈翰,只听他直接把球球安排给了十年。然后又转头告诉我俩,“你们可以谈,但我和小鹿必须得听着!”

“你……你没必要这样。”

“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怎么你难道想跟这男的复合?”

三哥惊奇地望着陈翰。

“傻子才看不出来你俩有事儿!谈可以,必须当着我们面儿!”

三哥盯着陈翰愣了半天,反倒是我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最终三哥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发我们去了里屋。

关门的声音响过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三山,我……当年是我不对……这十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一直都是管卓的独白,三哥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管卓不断强调自己如何如何后悔,如何如何度日如年,如何如何努力拼搏,好回来找他。

许久后三哥终于开口了:“原来已经十年了啊……”

“……我每一天……”

“你怎么找到我的?”

听声音管卓像是一愣,我突然觉得听声音不太真切,干脆搬了椅子,站上去,透过门顶的窗子去看两人。结果陈翰照葫芦画瓢,也站在了我边上。

只是依旧看不见俩人的表情,只能从头顶看见动作。

“我找了你一个星期,在你家门口守了五天,他们才告诉我你在哪。”

“你还敢去我家?呵……”

“你爸妈说了,他们不干涉……”

“啪”脆生生的一巴掌,我们都没想到一直冷淡说着话的三哥,会突然站起来甩了他一巴掌。

不过他的愤怒我倒是非常理解。

三哥坐回椅子上平复了下情绪才冷冷道:“跟他们没关系,是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走吧。”

“三山,当年是我不对,我临阵脱逃,我是个懦夫!我对不起你。”

三哥冷笑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让你知道,这十年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所以我生意一有起色,就赶忙回来找你了。”

这语气像足了琼瑶剧里的男主,差点没让我把隔夜饭吐出来。

“三山,你喜欢设计服装,我帮你联系了dc的设计学院,只要跟我回米国,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

我听到米国两个字,就想起二十年后听到的sunshine沈自杀的新闻,又是一阵心惊胆战,说什么也不能让三哥去美国!只是我还没动作,门却被推开了,害我一个踉跄,险些狗啃shi。

只见陈翰气冲冲地挥着手道:“你别听他的,什么狗屁学院!学设计去米兰!去巴黎!爷供得起你!”

三哥嘴角噙起一丝不明意味地笑:“谁是爷?”说着冷冷扫了眼陈翰,吓得陈翰后退了一步。

慌忙弓着腰道:“三爷……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着就拉着我准备退回去,可我还尴尬地站在凳子上,于是抄起袖子说:“诶,陈翰让你给我递块抹布呢?我正擦玻璃呢,你干啥去?”

三哥十分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这……我说……”管卓站起来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你竟然……”

我郁闷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袖子上的灰说:“你你你……你什么你!别整的自己像是电视剧男主角似的?出国这些年竟看电视剧了吧?”

“你们……”

“差不多赶紧走吧,我们儿子马上到家了。”陈翰梗着脖子瞪着管卓,把他吓得又退了几步,陈翰这人一皱眉瞪眼就特别有山寨头子范儿,加上人长得也高,给人的压迫感跟黑社会老大不相上下。

“儿子?”管卓瞪圆了眼睛望着三哥,不可置信地朝后踉跄了两步,“你们有儿子了?”

三哥叹了口气刚想开口,陈翰便抢话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儿!”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陈翰在自己和三哥身上来回比划。

三哥歪着头看着陈翰,一副你在搞毛线的问号脸。

正在这时候,门毫无预兆地从外面打开,球球非常适宜地扑进了三哥怀里,仰头开心地道:“爸爸!”

十年在门口呵呵笑着:“你们怎么都傻站着?诶?这位是?”

嗯……真是电视剧一样的生活。

第九十七章 名片

“三哥……”

看着三哥手里那张名片被捏皱又展平,左手换右手,我非常想直接帮他扔出去。

“那种人的名片还留着干嘛?”陈翰给球球塞好餐巾,又夹了好多筷子蔬菜才把碗递给他,现在越来越有爸爸样儿了。

“这种人来一趟,还得我这个接了孩子的大功臣做饭!呕!”

我瞪了十年一眼道:“怎么着?让您老做顿饭这么大意见?”

十年一眯眼,立刻赔笑:“我这不是不想伺候另外那几位么!给自己媳妇儿别说做了饭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奴才愿意给您做一辈子的饭!”

“别添乱了你,坐着开饭了。”我再次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三哥。

即使误会了陈翰和三哥的关系,管卓也还是说了一番深情告白。被轰赶着出门,临走还能塞三哥手里一张名片,这个管卓我也是小看他了。

“干爹!吃饭!”球球为数不多的直接喊爸爸的场面,都能让管卓见着,他也是赶得巧。

三哥强撑起一个笑,朝餐桌过来,在我们的注视下,尴尬地把名片塞到裤兜里。

“球球不喜欢今天那个叔叔。”

所有人都是一愣,我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掉地上。

“球球觉得那个叔叔想跟球球抢干爹!”

我一口饭差点噎着,陈翰直接抢得开始咳嗽。反倒是三哥笑了:“宝贝儿,怎么这么说呀?”

“他看干爹的眼神,跟爸爸的一样!爸爸就总跟球球抢干爹!”

陈翰脸迅速变了色,一阵青,一阵白,啊了几次,最终只是开口怒斥自己儿子:“小屁孩儿瞎扯什么?我看你干爹那是带着崇敬和尊重,和那个人渣能一样么?那人渣看你干爹的表情明显是不怀好意!要抢你干爹走!”

这回球球的脸也变了色,委屈巴巴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个坏蛋!球球要去打败他!不能让他吃了干爹!天马流星拳!”

这回连三哥也被逗笑了,揉了揉球球的脑袋:“是喽是喽,球球最厉害啦!吃饭,别听你爸爸瞎说。”

饭后,陈翰自发去洗碗了,我朝着阳台上的三哥走去。

“三哥……”

“名片我扔了,放心吧。” 三哥说着扭过来,倚着阳台牙子,叹了口气。

我递给三哥一瓶啤酒,自己也握着一瓶可乐,我们同步地“唰” 了一声,然后仰头灌了一口。

“哈,爽!”

三哥噗嗤笑出声来:“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喝酒?”

“我本来拿了两罐啤酒!”

“被小敬收走了一罐呗?”

“嗯……”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三哥目前还算镇静,我随即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三哥你为什么犹豫了?”

三哥再次转过身,望着外面黑漆漆的树:“哪犹豫了?没及时扔了名片就是犹豫了?”

“其实三哥,我觉得现在管卓在你心里就是个屁。”

“不对,屁还有个响儿,他在我心里丁点儿动静都没了。”

我没戳破三哥的谎言,管卓这个人虽然不在三哥的心里了,但是管卓这个事情却还是三哥心里还没过去的坎。

“其实陈翰这个人挺不错的。”

“提他几个意思?”三哥挑着眉毛看着我。

“三哥你这么敏感一个人,没感觉出来?”

三哥摇了摇头:“他其实就是觉得我可怜,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俩不是一路人。” 三哥说到这儿灌了一口酒。

“怎么不是一路人?”

“球球需要一个妈妈,而不是再多一个爹。” 三哥调笑着,我却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

我从来没有想到三哥已经想的这么远了,我甚至怀疑三哥的犹豫是为了陈翰。只是陈翰可能连自己的心意都还没搞清楚。

不过看着陈翰努力想离阳台近点,好听到我们谈话的样子,我又有点想笑了。

“三哥,你其实可以过的随性点儿,你有钱有本事,又孑然一身,不像我们……”

“你们怎么了?不过我早就想问你们了,你跟小敬到底跟陈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别跟我说是为了帮陈翰,你们那个时候跟陈翰并不熟,没到为他卖命的地步。”三哥不屑地抿了口酒。

我也只能无奈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听着三哥指节敲着铁管,决定诚实相待,“是父母之仇……”

“你是说?”三哥眉头皱的紧,“真的?”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下了关于我们那一长串不可思议的来历,只是模糊道:“陈翰是个好人,但陈和他哥哥完全相反,所以……”

“没事儿,细节不想回忆就算了。反正我大概明白了,像三哥这种大侠啊,最乐意帮人报仇雪恨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三哥你的手也就是拔出把剪刀了!”

我俩人对着笑了半天,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了,我才喘了口大气停了下来。

“三哥,你值得最好的男人!”

“小鹿,你也值得小敬爱你,所以勇敢点。”

我俩碰了个杯,笑着闹着,像是今天白天谁都不曾来过。

只是第二天下班回来,依然是看到了某个穿着很文艺,但是很烦人的家伙。

这次明显是他把买菜回来的三哥堵在了大门口。

“三山……”

陈翰握紧了拳头,十年扶额……嘴里嘀咕着:“挺坚持啊他……”

“求求你走吧……你不嫌丢人吗?你不是最要面子的么?”三哥挥着手里的一把葱,非常不耐烦,但只是碍于教养,没说更难听的话。

“三山,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

开始有路过的人侧目,管卓立刻把声音压低。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门口很多来往路过的人,三哥慌张地想挪开,反被扯住了衣角。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就这样三哥拖着个拖油瓶回了家。

我赶忙拦住了准备冲过去的陈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陈翰愣了下,恍然大悟,蹑手蹑脚地也躲着往家走。门没关,估计是三哥做着随时撵人的准备,所以里面说什么,我们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每时每刻都在后悔。”管卓像是言情剧的深情男主,演绎的自己万分凄苦,“但是当时如果我不离开,以我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支撑咱俩的生活?”

“诶?你把自己的懦弱推到我身上来,是不是不太好?”

我听三哥这句差点笑出声来。

三哥接着道:“而且我一个不挑食会做衣服的五好青年养活一家老小都不成问题,哪用您操这份儿心?”

“我怎么可能让你养?”

“你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有意义么?”

“我只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是只有你。”

这位又开始情话了,我听的一阵反胃。

管卓声音有点颤抖:“三山,你在国内,是没办法做自己的,国外现在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在维护自己的权益,我认识了几个时尚圈子的朋友,我跟他们提到了你,告诉他们你是天才,他们都很期待认识你。”

三哥沉默了,这句话非常能触动人,“做自己”和“天才”这两个词应该打动了三哥。

“再过不久,相信我们的婚姻也会合法的……我们曾经那么想要携手生死契阔……”

我心里一阵羊驼狂奔,这招太杀手锏了……如果我没记错,离合法确实不差几年了!我还在心里骂管卓,没成想陈翰已经冲了出去。

“我回来了!”陈翰砰的推门进去,我和十年吓得差点栽进门里。

“球球呢?”陈翰像没看见管卓一样,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管卓和三哥中间,把他们隔绝地严严实实。

三哥一脸诧异:“昨天不是说了我妈想球球了,今天二嫂接他,后天给送回来。你这脑子进水了?”

陈翰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直接望向刚进门的我俩:“晚上炸酱面?”

我尴尬地点点头:“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十年要练练炸酱面?”

陈翰又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啥,只见他转头朝向管卓说:“我们一家人要吃饭了,就不留您了,慢走不送。”

管卓脸都气青了,三哥愣了半晌没绷住笑出了声。

最后管卓走的时候也是铁青着脸。我们三个边吃饭边看着陈翰乐,实在佩服他的幼稚行为。

管卓锲而不舍地来了一周,使出浑身解数,我们非常担心三哥受到刺激或者伤害,但是自从这天后,似乎管卓再没有让三哥产生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了,唯一剩下的情绪烦。只是没想到,这管卓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甚至手段还非常下作……

第九十八章 跨国构陷

今天的茶水间很热闹,本来是来躲清闲的我,却不得不听着身边聒噪的进食了。

“你们听说了吗?”我瞄了眼周围,讲八卦却不肯降低一点儿音量的几位,原来是仓管部马小云带领的浓妆艳抹党。

“他不是才调去一个月吗?”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带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我突然有点好奇他们说的是谁,但是由于平日里看马小云不顺眼,说以顺带着跟仓管部的人也不熟。我刚想要不就硬着头皮往那边凑点儿,这几位就收拾了东西起身走了……无奈之下我只得带着猫爪似的好奇投入了工作,直到下午巧玲来送文件,我才知道,出事的是景迈……

“你说他跑了?”

“嗯!卷钱跑了现在基金会那边都报警了,通缉呢!”

巧玲说的眉飞色舞的,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旁人。我心里一阵寒凉,我不相信景迈会做出这种事,也更加不相信他会有这个本事,他也更不该有这个条件,可是看着今天中午全食堂都在议论的景象,我突然意识到,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甚至真相如何,对他们而言也不重要……

纠结了一天景迈的事情,被三哥的一个电话打断。

“我晚上出去吃饭……你们不用管我了。”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问道:“三哥,跟谁呀?”

没想到被刚好推开门的陈翰听个正着,他也凑过来话筒边,非要听个究竟。电话对面一阵沉默,我试探着问道:“管卓?”

“嗯……”

陈翰脸一变色就要夺话筒,被我硬挡开,并狠狠瞪了眼。

“三哥,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哎,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回来脸皮也不知道添了多少砖瓦,比城墙都厚了。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去我家门口喊得人尽皆知……我无所谓,但是……咳,没法儿说,我只能去应付应付了。”三哥调笑着讲出这些,明显是不想让我们担心。

“我明白了,三哥,晚上早点回来,一定吃完饭就回来。”

三哥那头噗嗤一声笑了:“好,我三十多的人了,又不傻,放心吧。”

陈翰气冲冲地瞪着我,一脸要兴师问罪的准备。

我耸耸肩无奈道:“气我也没辙,除非你能想出办法让这个混蛋消失。”

陈翰一愣,随即一副了然的样子,嘴角噙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但是自己琢磨了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干脆拿起电话播了公关部:“敬十年同志,翰总请您上来下。”

十年本来以为是喊他来吃茶的,结果一开门就被我和一副恶狠狠表情的陈翰下了一跳。我把事情跟十年大概一说,他也犯了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管卓父母双亡,无牵无挂的,事业人脉也都在国外。可沈家一大家子人,社会地位又在,根本经不起他闹。”

我突然脑袋里一道灵光乍现。

“等等,这管卓可不是光脚的!”

十年看着我也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对,给二哥打电话,现在就打,查查他米国的公司到底做的什么买卖!”

陈翰愣神一下,竟也聪明了回:“不用劳烦二哥了,米国我家公司有分部。等着!”

说着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去,虽然我之前觉得作为一个搞衣服的公司,通着国际线这个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竟然真的能用到。

陈翰电话里连威胁带作保的请帮个忙,电话那头的人,也不敢驳了这少东家的面子,满口应了下来。而大洋彼岸的效率着实很高,第二天,我们就收到了回复,这管卓哪是开了什么厉害的公司,就是个画廊经纪。辗转几家画廊做中介,人的口碑非常不好,但是因为艺术品位不错,所以还是很多藏家比较信赖他,倒是赚了个钵满滚圆。

“画廊经纪人?打听打听跟他签约的都是哪几家画廊,光顾他的都是些什么人。”陈翰有条不紊地下着命令,我和十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哥的原因,还是陈翰真的成长了,无论因为什么,我们也放心回去之后,他一个人能面对这整个大公司了。

在我们调查的这些天,三哥真的是每天按时回到家了,可就连球球都能看出他每日的疲惫。

“干爹,你出去玩不开心吗?”

三哥勉强地擎出一个笑道:“球球,如果有个人一直巴拉巴拉跟你说个不停,但是你又特别讨厌这个人,该怎么办呀?”

球球两掌根在身侧对合,口中大吼一声:“龟派气功!”

三哥作势倒下,捂着胸口,难得他还能陪着球球玩闹。陈翰却不解风情地问:“呵?这么累?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三哥连个白眼都懒得翻给他。

“爸爸,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

陈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听三哥说:“球球,作业写完了吗?”

球球只得不甘心地去书房写作业了……

第二天一大早,消息就传回来了,这次是一封电子邮件,清清楚楚列明了管卓签约的画廊和经常买他画的几位大佬。居然有两个名字我还看着眼熟,似乎某些新闻上经常出现……我不禁扶额,觉得这管卓对付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陈翰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站起身来,大义凛然地朝我道:“我去趟11楼!”

说罢便打了份名单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这位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陈董怎么说?”

“唉……”他长叹一口气,把陈鹏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老爷子说‘不错,我们陈家多少是有些能耐,但是你知道这几位都是什么人么?这位,著名搞高科技的二把手,这位,著名政客的秘书,这位著名搞银行的助理……咱家就是再能耐也惹不起!去左右他们?痴人说梦!’”还学着陈鹏气急了的动作敲了敲桌子,“‘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打听打听你列的头两家画廊背后是什么人!冬日山岗听说过没?没听说过,黑手党总知道吧!’”

“所以董事长不肯帮忙?”

“诶!你听我说完。”陈翰接着说,“老爷子一吼,吓得我一个哆嗦,然后就把要干什么全招了,不过我没说是谁,就说一个朋友总被一个男的缠着什么的,然后老爷子摸了摸他快秃噜光了的脑袋说,‘你想让那位不缠着你朋友,只要给他制造个竞争者就行了,哪用的着从画廊和买主下手。’”

我不禁啧啧称赞:“姜还是老的辣。关键上哪找竞争者去?”

陈翰又把背一躬道:“对啊,我也是愁这个。”

“哎……”我俩叹气叹到一起了。

实在没辙又找十年求助。

“既然这些人来头这么大,他肯定也接触不到核心人物,不过是个边缘游走的行商。那简单了,买通一家画廊,诈他!”

十年说的倒是很轻松,但是实施起来,毕竟远隔重洋,难度还是很大的。最后没辙我们只去求了二哥。

二哥听罢沉默了很久道:“你知道老三这几年过得特别苦,一直被病痛折磨……我们都想让他开心。”

“但是三哥现在不开心,管卓不是良配,二哥……”我想了想,委婉地表达了下现在三哥病情转好,可能和陈翰多少有点关系的意思。

二哥那么人精一个人,我不过三两句,他就理解了我的意思,道:“我明白了,这事儿你们不用管了。”

二哥虽然没告诉我们他准备怎么解决,但是我们却都意外地特别安心,知道这次管卓要遇上**烦了。

直到有天,三哥早早回家还赶上了吃完饭,他特别开心地跟我们道:“不知道那混蛋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接了个电话,一个劲儿装孙子道歉,还没坐稳呢,又来个电话,我就钻空子回来了。”

陈翰没忍住,乐了几声:“肯定是做了不少亏心事儿!”

事后我们才知道,二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直接在一次艺术论坛上,让几位艺术届的泰斗开口批斗管卓,大致意思是说这位狗屁不通,卖给几位政要的画都是废品!好巧不巧,他们口中所提到的画都是出自同一位画家之手,而这位画家也因为这次的艺术争论,回归到了大众的视野,大家这才发现,这位曾经被管卓吹捧的知名画家已经在墓地里躺了两个月了,而死因却是吸毒过量……当时管卓在介绍这些作品时,着重强调了画中的意境,引经据典地用了国内的诗词句描述各种“一览众山小”的气魄!于是政要们非常生气,原来是嗑药磕高了才一览众山小!关键是自己还带很多人欣赏过,借以表达自己的政治远见。

各位泰斗们从构图到色彩关系到明暗关系,统统批评了一遍,毫不留情。几位政要着实感觉面子上过不去,便不约而同地把画都烧了,顺带着把管卓卖给他们的其他画也烧了……于是画廊不敢得罪政要,黑社会也怕惹上一身腥,所以一时间,管卓手里的合约都成了废纸,这位曼哈顿混得风生水起的画廊经纪在短短的一周时间臭名昭著,人人喊打……

第九十九章 放过

管卓在经历了一夜之间的变故后,不得不准备启程回米国,处理自己的生意。我们连连赞叹,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沈双河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管卓登门后,在二哥的授意下,十年和我,跟管卓摊牌了。

“我就想跟三山告个别,求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

如此狗血的情节出现在生活里,我竟然有点心软,拍开抵着门的陈翰道:“就让他进来吧。”

陈翰不情不愿地挪开,我叫着十年一起,把管卓请了进来。三哥在屋里音乐放的特别大声,分明不想见到这个人。管卓刚想去敲里屋门,十年就把他按到了沙发上。

“来聊聊。”我扯了个凳子坐到他面前,冷冷道,“我就直说了吧,这次美国的事,有我们点功劳。”

管卓眼瞅着血就冲上了脑门,青筋暴起地作势站起来,刚一动就被十年摁了下去。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

“你错了,有怨也有仇。”我懒得给管卓反驳的机会,接着道,“我说白了吧,你对沈三山干过什么,我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去过沈家了?那你看见沈伯母的腿了么?这个得算你头上,是第一个仇。”

管卓没有再反驳,但表情只是充满了诧异,像是受了什么栽赃。

“你有没有觉得三哥的心性和十年前不一样了?”管卓被我说懵了,愣愣地点了下头。

“这也得算在你头上,这是第二仇。三哥离家出走十年,这是第三仇。你觉得这些仇够吗?”我直视管卓的眼睛,想从这双眼中读出些关于内疚或者惭愧的情绪,“你说我们害你?如果你没为了挣钱做这种事,我们哪会有机可乘。我们不过就是在旁扇了风,助燃了你曾经放过的火,你觉得冤吗?”

管卓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突然站起来指着我骂道:“你懂个什么?当年是他家里看不起我!不然我们怎么会分开?我在美国拼命挣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沈家看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哥当年爱你,和你的高低又有什么关系?沈叔叔当年那么对你,更是和你有没有钱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懂什么,当年踏进沈家那种鄙夷仇视的眼神我受了多少!”

我冷笑一声:“所以就因为这样你才接受了沈叔叔的条件去了米国?所以十年了,你一个电话都没有,一封信都没有?”

管卓喃喃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那种被人看不起的日子,你过过吗?”

“真巧,我还真过过,丢了工作,莫名其妙被路人唾骂,差点门都出不成的日子,我恰好体会过。而且客观来讲,比你所体会过的环境更残酷。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一个人逃避和放弃的理由。如果因为这些放弃了,只能证明你的爱情一文不值。说实话管卓,你很像我的前男友,就是我上一个对象,他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利益,跟我掰了,娶了别人。不过你不如他,因为他非常大方地告诉我,就是为了以后能够平步青云才跟我掰的,然而你却连承认自己懦弱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看不起你,你配不上三哥。”

管卓跌坐回沙发上,我假装感受不到敬十年在我提起孟航卿之后的怨气,接着道:“所以我丑话说在前面,以后你离三哥远点,这次我们表面上打击了你的事业,但是没毁完你的后路,并不是因为我们做不到,只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给你留点余地。如果你以后还敢缠着三哥,那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我看了下陈翰,他对我的表现满意地就差竖大拇指了。

“我……我不怕倾家荡产,你说得对,我是懦弱,之前错过一次,这次我不能再错了!”

我心里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这跟我预想的结果不一样啊……正想着该怎么补救,三哥的门打开了。

在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中,三哥淡然地走了出来。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听见了刚才的那些对话。

“管卓,我不爱你了。当年你扔下我,头都不回说走就走,你现在回来了,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我还会在原地等你?”三哥声音有些哽咽,“我们中间隔了太多鸿沟,我妈,我的一整个家庭,我叛逆的这些年,我看见你就会想到这些。所以,每天跟你出去,我都很累很累……”三哥望着管卓,眼神决绝,“而且管卓,我太了解你了,我认为,这十年你不管怎么变,也不会为了我而舍弃那么多。这在当年你接受我爸提议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了。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一颗泪珠从三哥的眼角划过脸颊,划伤了我们的心,一阵刺痛。

三哥哭着道:“管卓,今天你说的这些话,可能到不了明天你就会后悔。当初连一个被周围人议论了几句就会跑开的你,我不认为你会为了我留下来。所以,管卓你走吧,咱俩之间总要有个结束,不如就停在今天吧。”

管卓眼圈发红,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管卓,我爱过你,那时候真的,爱一个人,连自己都丢了,我很讨厌那时候的自己。我现在刚刚想活出点人样来,我求你放过我好吗?”

管卓呆愣地看着三哥,足足一分钟,才叹了口气道:“三山,我还爱着你,但是……希望你能幸福。”

管卓就这么走了,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许不久之后,曼哈顿又会有了这位华裔的传说,但是再跟我们没任何关系了。

“最近袁朗怎么也没动静了?”我边泡脚边看着十年问道。

十年转头望着我,非常认真地说:“陈翰是不是看上三哥了?”

“你才发现?”我兴高采烈地开始跟十年分享我观察到的小秘密,比如前几天去游泳时候盯着三哥的腹肌看了半天,看见别人也盯着看,赶忙扯了毛巾被捂着三哥……又比如看见三哥一皱眉,他也跟着愁,还有就是三哥一有事平时怂的很的人会第一个往上冲……

我说了半天突然觉得不对,道:“正说着袁朗呢,你怎么转到三哥这儿了?”

“我不是好奇么。”他说罢把手里的电脑放下,去帮我拿10次得忘了9次的擦脚毛巾。

“你说也是挺奇怪哈,自从派人监视袁朗开始,他就没动静了,李彦茗也没动静了,是不是被发现了啊?”

“应该没有吧?”

“应该?”我转头望向十年,“你很少说应该这个词。”

“呵呵。”十年尴尬地笑了笑。

“而且我总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陈翰一进公司,陈就开始各种动作,之前陈翰不也说了都是小打小闹吗。难道是因为觉得陈翰威胁了自己的地位?”我这么说着,心里更是想着就陈翰那个模样,不是我们教化他,他真有可能扶不上墙。

“别想了,十二点了不睡,明天你又起不来。”

我瞪了十年一眼:“你这小孩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怎么口气像是训孩子似的。”

“你以为比我大了十岁就不像小孩儿了?”

我拎起擦脚布就对着十年一通捶。

第100章 鬼影

“我今儿得回趟家吃顿破饭,三哥去接球球,你怎么说?要不要跟我回去?”陈翰重点强调了破饭两个字,我只得送给他一个白眼。

“翰总,麻烦您看看这堆着的文件,您一下午统共就开电脑进了会儿聊天室,左边这一摞都是我一个人看的,右边这1厘米是您看的,现在中间这一大摞都是没看的,您就安心回家吃饭吧。”我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秘书,我,就是应该加班的。”

陈翰嘴角抽了抽,吞吞吐吐试探道:“那……那十年……十年接你?”

“接个p!公关部又聚餐,我决定这个季度裁撤一半儿公关部的经费。麻烦您跟财务打个招呼。”

“财……财务……你……你比我熟……”

我斜瞟了一眼,一字一句道:“所以我签字管用咯?老、板?”

陈翰勉强扯起嘴角:“我滚了……”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一摞文件犯愁,也懒得搬回家去,索性打开陈翰办公室的录音机,放了盘优客李林的作品精选。小时候只知林志炫,不知李骥,现在听他们一起唱的歌,倒是感觉他们分开的有些可惜了。不知不觉,手头的文件也翻得飞快。

“就像山风吹不落雨的夏天

你的心沉入迷蒙深渊

就像春雷敲不醒的一个梦”

我心里边看边骂:写的什么鬼,这样的也好意思报计划?我心里虽然这么吐槽着,但也只能在批示那一栏规规矩矩写下:请完善计划后重新提交。

紧接着就翻到了一份写得非常详细但是一看就是赔钱货的促销计划,非常想让他直接去市场搞200份问卷调查!直接下笔一句:不予通过。

我写完之后突然被自己惊讶到了,这种改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从前唯唯诺诺,做事瞻前顾后的那个我呢?惊讶过后,我掏出镜子照了照,好像精气神也跟过去不一样了……

舒展了下,感觉批的也差不多了,便决定休息片刻再战。想着反正现在一个公司估计除了门卫大爷就剩我了,干脆在副总办公室里翻箱倒柜掏出瓶露露,走到大通间的窗子边上倚着休息会儿,看着窗外万家灯火,我却感觉脚踩的这片土地一点实感都没。

正看着专注,没留神窗户上闪过一个影子……我吓得手一哆嗦,洒出一大滩露露。再仔细一看,又没了……我深吸一口气,心道真是自己吓自己,都累出幻觉了。谁知刚一抬头,那团东西又出现了……而且越来越清晰,汇成一张人脸的样子……此刻的我连心理活动都哆嗦起来,我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跑?不跑?跑了有被抓住的可能,可不跑估计死得更快……我心里幻灯片似的想象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腿软的竟然要往后栽,这还跑个屁!动都动不了,腿哆嗦得我只能在心里一直使劲儿……正当我准备开始念南无阿弥佗佛的时候,这鬼竟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老鹿,我……”

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趁着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我内心彻底崩盘。只听身后哐当一声,那鬼脸竟突然消失了!我哆嗦的腿终于稳住了。正想赶紧回家,或者打电话叫十年来接我,结果刚一迈步,就被绊倒在地……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血淋淋的尸体!我想喊人,但是突然意识到大楼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我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完全出不来声音。

难道是什么妖术?怎么办,我稳住身形,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准备迈过这个鬼去楼下喊人,结果刚一迈脚,就被抓住了脚踝,吓得我再次没出息地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冤有头债有主啊,您行行好,我明天一定给您烧金元宝!”

“老鹿……是我……”

鬼出声了?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名字……老鹿……我心里炸开一道惊雷,哪有别人这么喊我,我慌乱地往前爬了爬,仔细看了眼这个鬼的眉眼,哪是什么鬼,这分明是满身是血的景迈!

我手忙脚乱地扶起景迈,却发现他衣服上到处是被划烂的痕迹,不像是挂在了哪里,那切口更像是刀划的。

景迈虚弱地尝试开了几次口才硬挤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老鹿……别告诉,咳咳咳,别人……求……”他又是猛地一阵咳嗽,吓得我赶紧抄起刚才剩的半瓶露露灌给了他。此时的他那副没度数的平光镜也掉了,头发凌乱地被血黏在一起,虽然脸上有血,但却没有丁点血色,脸侧也有划伤,我手再次哆嗦了。脑中飞速转动着,该怎么办……

“老鹿……帮我……”

我心里一紧,他身上这些伤,是人为的……想清楚利害,我立刻把他拖到陈翰的办公室里,扛是扛不动,只能是靠拖……听着他终于有点力气呢喃道:“后背要着火了……”我才放下心来。

我把自己在办公室的存食都刨了出来,喂给他一些,过了半晌,他好歹能自己坐着了。刚吃完,这位满身是血的仁兄便摆摆手道:“不去医院,别喊别人,我睡会儿啊。”

下一秒居然打起了小呼噜,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前一秒还一副鬼样子的人,果然是睡着了……于是只能接着翻我的一堆文件。直到我全部批完,又检查了一遍遗漏,景迈才砸吧了砸吧嘴坐了起来。

“这位仁兄快十一点了,请问你是否需要治疗?”

景迈摇摇头,做了个揖道:“求落落大方的鹿姐帮忙买些药来吧。”

我白了他一眼,完全同情不起来这个伤患:“您准备在这儿一直待着?”

景迈刚才还脏兮兮笑着的嘴角,缓缓垂下。

“老鹿……公司我待不成了。”

“能问下你到底干了啥么?”

景迈抬起头,略肿的眼睛却透出难得晦暗的光:“老鹿,我能相信你吗?”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是谋财害命,我跟你保证我可信。”

此时的景迈跟平日里的样子差别太大,单从神态来看,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和景迈是同一个人,于是一句话脱口我又后悔了:“你真的是景迈吧?”

他正揉着脖子,听见我这句话,愣了一下,竟呵呵笑起来:“老鹿你可别逗我笑了,我伤口疼。刚才看给你吓得,活见鬼了一样。”

要不是看他身上还很多血污,真想一拳打他脸上。我心道可不是见鬼了么……

正翻着白眼,就听见景迈沉声道:“老鹿,我被陈追杀了……”

第101章 景迈的秘密

“说吧,卷了多少钱,您都上报纸了,悬赏通缉呢。”

“钱?咳咳咳,什么钱?”

我看着景迈迷茫的眼神,不像是撒谎。

“没卷款携逃,那你这一身伤是被狗咬的?”

景迈呵了两声,又剧烈地咳了起来:“你别逗我笑了,老鹿你是要看我死啊!”

我看着他虽然恢复了一点体力,但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得怼了他个白眼:“所以你赶紧实话告诉我,到底怎么得罪陈了?”

“我就是……知道了他点小秘密。”

“什么?‘小’秘密?”听到这句话我一下来了精神。

景迈一笑,扯起嘴角疼得“嘶”了一声。

“你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并且肯帮我的话,那等我伤治好了就跟你分享这个小秘密。”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破绽,见他又咳了几声,我也于心不忍了,只好说:“好,我答应你,走吧,上医院。”

“刚才才说我被通缉了,这会儿又让我上医院?你是不是脑子也受伤了?”

“滚!我是被你吓傻了。大半夜装神弄鬼的,给老子魂都吓飞了。这会儿药店也关门了,你这一身剌的面筋一样的皮可咋办……”

“嗯,也没个便利店什么的能买点绷带……”

“呦,您还指望24小时便利店?”

他听罢无奈地笑了笑。

我突然一愣,便利店?这是九十年代有的词汇吗?

“走吧,上我家。”

景迈指了指下面:“楼下保安大哥坚守岗位呢,而且说不定还有一群陈的爪牙在外头找我。你准备怎么带我出去?”

“那你怎么过来的?”

“我在后门的垃圾桶里躲了一白天,三个小时前我从二楼餐厅窗户爬了进来。哦,可能蹭了一窗户血。毕竟我管不住自己的血管。”

他随口开着玩笑,我却有点糟心,混杂泥土和血污已经看不出他衬衫的本来颜色了,裤子上也被剌破了两个口子,破洞后看得清皮肤上的或轻或浅的血道……

我找了套陈翰留在办公室里的衣服让景迈换上,把他带到一楼,示意他安心大胆地走,保安大哥果不其然地趴在门房里睡着了。

“今天值夜班的两位,上班时候爱喝点小酒,喝完一准儿睡着,俩人后半夜床上桌子上换换接着睡,所以安心走。”景迈看着我有些不可思议,我只好解释到,“经常加班,摸出经验了。”

我们直接打了的回去,面的司机一路想跟我们聊天,我俩却都兴趣索然,要不是我脸色还正常点,司机估计得以为自己拉了非活物了……

回到家我立刻找出药箱和剪子。

“脱。”

景迈尴尬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

“里头只穿了裤衩儿……”

我忘了这茬儿,去阳台上扯了条十年的大花短裤扔给他,就转身进了屋。换个衣服这人嘴也不嫌,听他在外面嚎着:“你家还有男人?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你男人会不会误会?我这样不耽误你们吧?”

“换好了没?”我直接推开门出来,景迈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慌忙提上了裤子。

我懒得理他,直接捏起酒精棉球开始给他够不到的后背擦拭。

“诶!老鹿你轻点!”

不顾他嗷嗷乱叫,我擦干净才发现有的伤口还往外冒着血,只得掏出云南白药,洒了点在上面给他止血。胳膊上的伤口更深,看着得缝针……我用绷带紧紧缠了五六圈,他无辜地看着我:“老鹿啊……我胳膊都麻了……”

“那是失血过多!一会儿看看还流血不,不行就得去医院缝针了。还好只有割伤……”

“你懂的真多……老鹿你家里为什么急救包这么全?我在国外也没见过家里还有一次性针管的……你不会是……”

我抬眼瞪了景迈一眼,用酒精棉使劲在他胸前的伤口上按了一下。

“哎呦……”

“放心吧,我不吸毒。这个是打抗生素用的。去医院麻烦,有时候自己治病。”

景迈看着我的眼神充满崇敬,我懒得跟他解释,如果他看见十年自己给自己扎了一针的样子,应该会把眼珠子瞪出来吧……

“你不疼么?这么多伤口?”

“疼倒还好,有点麻……”

我正专心给景迈擦伤口,门响了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十年一声怒吼:“鹿灵犀!”我抬起头绕过景迈诧异地看向十年,景迈在我耳边道:“这声音有点熟啊……”

他一回头吓得蹦了起来:“你……你……你……你俩?”指指我,又指指他,“你俩?”

“回来了?”我懒得处理现在这种尴尬的场面,只见十年脑门上青筋暴起,撸着袖子就要过来。

“敬十年,你给我站住!”

十年一愣,想上前又看见我指着他,站在原地不敢动了……立刻换成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鹿灵犀……我就是去吃个饭,你怎么能在家私会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太过分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别演了!站那儿多久了你?没看明白状况么?赶紧的自己倒杯水喝,喝了给景迈上药。”

十年听得一愣:“景迈?”他说着打量了下站着的人,“你竟然给他穿我的裤子!”

“老鹿,你说好不告诉别人我的事的。”

“你也看见了,这种情况不告诉他你信不信他能让你伤口再多两倍?”

景迈无奈地坐回沙发,但明显眼中还是满满的不敢相信。

“你放心,景迈,虽然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我和十年是除了陈翰之外,最想让陈付出代价的人了。”

见十年还一副要画圈圈诅咒你的样子蹲在地上生闷气,我无可奈何道:“敬十年,别撒酒疯啊,我查三个数,你要是不起来去给景迈上药,我就自己来,我感觉景迈腹肌练得还不错,摸着手感……”

我还没描述完,手里的镊子就被十年抢了过去。

景迈脸部有点抽搐。看看我,看看他……

“记得把淤青的地方揉一揉啊。”

十年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红花油,开始擦景迈肩膀上的淤青。

“另外一半等你血止住了再揉。”

我边舀着昨天晚上拌好的西红柿,边看着十年给景迈擦药,经过一晚上,糖已经完全渗到了西红柿里,味道特别浓郁。十年脸上恶狠狠的表情,但是手上动作又很轻。

“冒昧地问一下,我今晚上……”

十年冷冷道:“不行。”

我指了指十年的房间:“你睡十年那屋儿,一会儿我给你找条毛巾,你自己擦擦身上。”

十年抬眼瞪着景迈。

景迈吓得一个哆嗦:“我要不……还是睡沙发吧……”

“你睡沙发?我半夜出来上个厕所看见你,不得吓一跳?而且我穿睡衣出来看见你也不方便啊。”

“你睡我屋。”

我懒得嘲笑着急接话的十年,看向忐忑的景迈语气也严肃起来问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第102章 景迈的秘密2

“比起这个,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十年收着手里的医药箱,抬头看着景迈的眼神,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十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迈这次的笑容给我的感觉跟平时的一点都不一样,像是换了个人……

“对啊,十年,这不是景迈么?你别吓我,不是鬼上身什么的……”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景迈嘴角直抽,又恢复了我熟悉的表情:“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死了两天了。”

我听罢腿一软,直接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十年翻了个白眼道:“姐,你这也信?他身上热的!”

我愣了下神,重新坐回椅子上:“所以你到底啥意思?我岁数大了,经不起吓!”

“景迈,我一直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以前在报纸上见过王江的照片,你的眼睛,真的长得和他特别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你总带着眼镜,是为了隐藏自己吧?”

“你带着眼镜不是为了耍帅?”

“姐,你今晚脑子被门夹了?”

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啊?王江?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我看见景迈的脸色越发难看,看来十年猜对了。

“去年,陈鹏要收购一家近几年突然崛起的服装公司新耀,也就是现在的子公司,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持股百分之五十八,始终想做自己的品牌,所以即使陈鹏成功收购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依然没办法得到公司。后来,陈接手了收购项目,不到半个月,这家公司的董事长王江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事后,他的夫人把继承到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卖给了陈氏。而他继承了百分之二十八股份的独生子,却了无音讯,最后王家报了失踪,股份也落到了王江的夫人和兄弟手里……”

景迈冷笑了一声:“你猜的不错,王江是我父亲。他们说我眼睛长得像父亲,下巴鼻子像我母亲……”景迈说到这声音有点颤抖,但他还是语气坚定地一字一句道,“我父亲,绝不是自杀。”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当天我就要回国了,准确的说是第二天,也就是法医宣布的我父亲死亡时间的八个小时后。死亡时间的两小时前,他刚和我通过电话,他说……他说我已经毕业了……说我终于不走了……终于要和我团聚了……”

景迈眼圈通红,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我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无疑这安慰非常无力。

“所以,你父亲不可能是自杀……虽然我们一直在怀疑一切都太巧了,只是不敢确定。” 我突然又有点疑问,“那你妈妈为什么要把股份卖掉?”

“她不是我妈!”

景迈情绪这么激动,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王江董事长的夫人不到四十,当然不可能是景迈的妈。”

景迈抬起通红的眼睛盯着十年:“你怎么对我们家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想对付陈,这点小事情肯定得了解。”

十年听了我的回答给了我个眼神:你终于智商在线了。

我懒得搭理他,接着问景迈:“所以你隐姓埋名进了公司,就是为了接近陈?”

景迈点点头:“我的秘密你们都知道了,你们能不能也给我透点底?”

“一样的,父母的仇,安啦安啦亲,洗洗睡吧。”

景迈一脸诧异地盯着我,我才意识到他虽然是海龟,但是还是这个年代的海龟。

“加油,让我们一起努力把他送进监狱吧!睡觉!”

景迈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十年无奈扶额。

“话说你俩怎么还分房睡?” 景迈接过十年找给他的衣服。

十年耸耸肩:“就是说啊……”

“滚!没为什么,你虽然是国外回来的但请不要这么奔放好吗?你面前的小伙子还是未成年哦!”

“你还未成年???”

我懒得搭理他俩,径直去洗漱,直到我回来时候还听见他们在争执。

“你未成年?老鹿比你大了十多岁吧?”

“嘘!嘘!她很介意年龄!”

“我已经听见了……” 我站在卧室门口喊到,“不睡觉就滚出去!”然后砰的摔上门。

“哎呀,老鹿还真是凶啊,平时看不出来哦,十年啊……”

“嘘!隔音不好!”紧接着十年压低声音,“你习惯就好了,她凶起来挺可爱的。”

“咦……”

我只得提高音量:“我听的到!”

外面瞬间安静了。

刚要睡着:“对了,老鹿,别告诉陈翰啊!”

“对,姐,先别……”

“滚!!!”

第二天醒了迷迷糊糊去洗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早啊!”

吓得我一个踉跄,才想起来是景迈住我们家了。

“来吃早饭了。”

“这是你做的?”我看着景迈不敢相信。

“没办法,自己在国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十年热好牛奶端了过来:“你尝尝景迈做的炒面,和我不相上下。”

我懒得搭理他,尝了口,确实不错。

“你们这么慢悠悠吃饭不怕迟到么?”景迈不解地问。

“我永远是公关部最早到的,我姐呢,没人敢管她,哈哈哈!”

我边吃边看着景迈:“对了,现在该喊你什么?你真名叫?”

“王景迈,所以还是叫我景迈就行。”

“你胆子真大,直接都懒得隐姓埋名!”

“我隐姓了,只是没必要埋名,连那个女人,都只知道,我叫mike,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了,大名叫什么,除了我爸,没人关心,都以为我叫王麦克,而且就算知道了,我平时那个邋遢的样子,谁也联系不到我和王mike是一个人吧。而且……”

“而且他的继母不会告诉陈家里这个儿子活的好好的,搞不好还用各种手法说自己已经控制住这个独生子了,不然陈怎么放心给钱?”十年插嘴道。

我听着这话心里莫名有点心酸。

“对了,你到底查到了陈什么?”

“你俩告诉我陈对你们父母做了什么,我就告诉你们我查到了什么。”

十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吃了上班了,我看他不会说的。”

我出了门才问十年:“景迈去了基金会,查到了陈的把柄?这个很奇怪啊。”

十年愣了片刻,那表情像是没猜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基金会管事的是杨阳,但实际法人是陈,而且俩人好的穿一条裤子,打探到什么能威胁陈的机密,也很正常。”

我见他说完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但是他说的又很有道理,我也没办法怀疑。

“你昨天晚上跟景迈在聊什么,嘀嘀咕咕到半夜。”

十年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我的头:“快坐领导车上班了,你看领导都不耐烦地按喇叭了。”

“到底聊什么了吗?”

“聊你和他爸。”

“啊?聊我什么?”

“鹿三藏,求您放妖怪条活路吧……”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陈氏一定要那么着急收购新耀?”

“着急借壳上市呗,陈氏收了新耀后这才几个月就改名晨光k股上市了,表面上整合成子公司了,实际只是工厂和办公地点过去了而已,而且新耀有四条生产线,成功上市,还挣了四条生产线,何乐而不为。”

我点点头,但对十年闪烁的措辞有些在意。他表面上和景迈达成了共识,但我还是从俩人的互动中看出来,不过是博弈未果的表面安生……

第103章 围追堵截

“鹿姐,吃水果啊。”

我点点头,但对韩泰生递过来的苹果却有点无从下嘴。

“鹿姐,景迈的事你听说了吗?”

我心里一惊,想起郑燕说过李彦茗和韩泰生走得很近的传言,只得缓缓点点头,尽量让自己望向韩泰生的眼中,少一点失望。

“鹿姐,你觉得……”巧玲难得的欲言又止。

“这种事情,我不太方便发表言论,但是我相信公司会还景迈一个公道的。”

巧玲眯起眼笑了起来:“呦呦呦,鹿姐说话越来越官方了!”

韩泰生像是捕捉到了我话里的偏袒,接着问道:“鹿姐,他有联系过你吗?”

韩泰生平时总跟景迈一起,鹿姐长,鹿姐短的,现在居然在套我话……

“我倒是希望他联系我呢,悬赏金多少来着?我就能去买咱公司新出的那个包了!”

大家打着趣:“鹿姐你从公司拿货又不要钱,少逗我们了!”

我笑着离开茶水间,后背一阵冷汗。

晚饭时候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球球的话,十年迅速地吃完,要上去管管景迈了,谁知我上楼才发现,除了字条,景迈半个影子都没了。

“说借我几件衣服……姐,我又得重新买衣服了……”

“现在这个是重点吗?”我瞪着一脸心疼的十年,“他有没有说去哪了?”

十年把纸条递给我,上面字体清秀地写着:借十年老弟几件衣服,有缘再见,后悔有期!

我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在地上,恶狠狠道:“借个屁,会还才怪!”

景迈的气还没生完,又被陈翰郑重地请下了楼。一下楼就见陈翰仰在沙发上,手里揉着球球的脑袋,盯着我和十年像是要逼着我们说出什么。

我和十年:???

陈翰拍了拍球球道:“宝贝儿快睡觉去。”

“爸爸,老师告诉我们要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嘿,臭小子,嘲笑你老子!”

球球吐了吐舌头,溜去睡觉了。

我环顾了一周没看见三哥:“三哥这么早就睡了?”

“嘘!难得他睡这么早,别吵醒他。”

“所以老板大人,您到底有什么事?”

陈翰欲言又止。

十年不耐烦道:“不说我们回去了。”

“那什么……最近三哥老躲着我……”

“哦……”

“这是怎么回事呢?”陈翰眨巴了眨巴眼睛望着我们,等着答案。

三十多的人,突然卖萌,恶心的我差点隔夜饭吐出来。

“翰哥,要我说男人啊,就得勇敢地迈出那一步!你看我,这不抱得美人归了么!”

“你?是,也就能抱抱。”

“陈翰!我给你支招你还嘲笑我!”

“而且什么什么的,怎么就美人了?”陈翰说着眼神闪烁。

我心里正烦着景迈的事,懒得理他俩,便打开电视,任他俩去阳台上嘀咕了。过了半晌,俩人一副互相安慰过的样子,从阳台走了出来,陈翰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我突然有点担忧三哥最近的安静生活了。临走时陈翰才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小鹿,我记得你们跟那个景迈关系挺好的,最近听说他卷了善款。”

“我还想问你呢,这事儿到底真的假的?”

陈翰皱眉道:“说起来也挺怪的,基金会只发了公告,但据我所知,陈氏基金向来都是支票捐赠,所以进项基本没偷的可能。出项一般更不可能了,都是固定跟几家公司合作的,就拿董家的公司来说,给一些贫困户捐的东西一直从他们家出的货,财务这方面很严格的,想从中间把钱卷跑,我觉得很难。更别说景迈才调过去几天。”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你们说,该不会是景迈知道了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陈翰突然聪明起来,倒让我不适应了。

“别瞎琢磨了,正儿八经好好想想你跟三哥的事吧。”

陈翰还想问什么,都被我们堵在了门里。我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个可怕的想法,陈氏基金……我想起上次聚会时,十年在电脑上搜索的“基金”两个字。摇了摇头把心里的想法晃掉,如果基金会有问题,十年不会不告诉我,应该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三天后,公司里出现了一阵骚乱,保安部几乎全体出动,在大楼里各个办公室翻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又不能动声色,只得满怀心事地走到茶水室,发现竟然乌泱泱全是人,各个抱着杯子在聊天。

我远远看到郑燕朝我挥手,便挤进了人群,走到她边上。

“怎么回事?”

旁边巧玲插嘴道:“把我们都从办公室赶出来了谁知道是要做什么!”

“啊?赶出来了?”

巧玲冷哼一声:“谁敢把你撵出来?”

郑燕趴在我耳边低声道“他们在抓景迈。”

我面色一僵,赶忙抑制住心里的担忧。

“你俩嘀咕什么呢?”

郑燕笑着朝巧玲做了个口型:“我问她带没带那个……”

我配合着笑了几声,便慌张走开了。手心里不知不觉急出了汗,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找到景迈。这人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回公司!我一肚子火,一脑门愁,想去找十年,发现他也不在。猜想他可能已经意识到了,先行去找了。我不再犹豫,想着景迈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能赌一把了。

我直接上了11楼,避开大路,朝另一边的茶水间走去,临近茶水间走廊的最里面,有个生锈的铁梯子,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避免年久失修的它发出声音,我绕过了那根杆子。天台我和景迈来过一次,大中午的,别人都在午休,领导刚巧也不在,我俩把通往天台的铁栅栏撬开,爬上来,只为了偷偷分享一块蛋糕,不被巧玲泰生他们发现。天台上满是爬山虎,还有一个已经闲置了的破旧供电室,我俩直接席地而坐,然后看着外头一栋栋高高矮矮的楼,谈笑风生。

最后一坨鸟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们吃了一半的蛋糕上,眼瞅着对方脸都青了……突然想起这幕有点想笑,可看着现在眼前空荡荡的天台,我心里一阵酸楚。

我小声喊了声:“天下第一橘右京?天下第一八神庵?”

刚喊完,就听见供电室的门“吱”地开了,景迈推门出来诧异地看着我。

“默契啊,老鹿!”他一锤手掌,看起来非常欣喜。

我懒得理他,转头把铁栅栏掩上,然后怒气冲冲地朝他走去:“他们迟早会找到这儿来,你作什么死?”

“老鹿下面……诶?你轻点。”

我使劲踢了景迈小腿小腿一下,给了他个白眼:“你作死作的很彻底啊!你还敢回公司???你咋不直接去陈办公室呢!”

“诶?你怎么知道?我本来是要去的。”

我恨不得把他头摁到墙砖里。

“不是老鹿你听我给你解释,陈有自己的一个小账本,放哪都不安全,肯定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

第104章 挟持

“什么账本?”

“你别管记什么的,反正是能把陈送进监狱或者直接弄死的。”

我看着景迈笃定的表情,隐隐有点担心,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账本,那以陈的性格,绝不会让景迈活着……

不管怎么说要先保护好景迈才行:“这个回头再说,先想想怎么下去。你能解决几个?”

“what?”他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老鹿啊……我学企业管理的,虽然我一直坚持锻炼身体,但你觉得我能解决几个?”

我真的是想直接踢死他……这么废物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是怎么想的?本来还打算着我俩一起兴许能杀出一条“血路”,现在可好!实在不行只能赌一把,让他从楼梯出去,我去求助十年把楼外头围着的那几个彪形大汉解决下,正想着景迈朝我“嘘”,我侧耳一听,有人碰梯子了!我和景迈上来过,梯子的第三根一碰就掉,所以我刚才特意避免怕弄出动静。这是有人上来了!

“老鹿,一会儿怕是要委屈你下。”景迈说着掏出把水果刀,吓了我一跳。但很快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道这小子反应还挺快。

“出去?”他挥了挥刀子,手有点抖。

“嗯。”在这里等着很可能被瓮中捉鳖。出去还容易跑些。

我俩躲到电房后面,有爬山虎遮着,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这样,迟早得发现我们。”

“我数一二三,我冲出去,引开他们,你钻空子跑。”

“老鹿你那边能看到几个?我这能看到四个人。”

我再次郁闷了,我这能看到五个人……引不开,也搞不定了……

景迈见我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叹了口气,站起来,朝我挥了挥刀,我乖乖地凑过去,把脖子主动送到他刀下。景迈搂着我的脖子往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到栏杆角落,避免有人偷袭,这一系列大动静,也让上来的人发现了我们。

一排保安排排站,我看着他们清一色的电棒有些头疼。

“你们退后!不然我杀了她!”景迈挥了挥刀,象征性地威胁了两下。

10个保安你看我,我看你,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我无奈只得佯装害怕道:“救我啊!救命啊!”说完见他们还是没动静,我觉得估计是力度不够,又喊到,“我要是出了什么事,陈董和翰总不会饶了你们的!”

这句话倒是效果很好,终于一个看起来像带头的人朝边上的小声嘀咕了几句,另外一个人朝景迈说:“你冷静下!别冲动!”

景迈在我耳边低声道:“让他们报警。”

“你说什么?”

景迈又重复了一次,我才确信他真的是有这个想法,于是再次高喊:“你们愣着干啥,报警啊!”

景迈装模作样地又挥了挥刀,我假装害怕:“大哥,你冷静……”

一个瘦高的保安急忙跑下去,应该是喊人去了,另外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我印象中他姓梁。他审视地看着我们,丝毫不动,甚至眼睛都不眨。

我只能大声喊,声嘶力竭地喊:“救命啊!救命啊!”期望有其他人听到来凑个热闹。

景迈也不阻止我喊,这在他们看来确实很可疑。

“你们给我喊陈翰来!喊陈鹏来!”景迈吼了一声,紧接着把刀子贴紧了我的脖子。冰冷的刀贴在皮肤上,我不禁一个冷战。

“你们想看我死吗?快去!”

“五分钟我看不到他们,就照着这里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他说着指了指我的动脉……

“你冷静,我这就派人去!”保安头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五分钟我们可能找不到人啊!”

“你们这么多人,不会多去几个吗?”

“陈翰电话号*快去!”我被这气氛感染地也紧张了。

保安头头让另外一个人下去打电话,自己仍然带着一大群人等着。

“怎么回事?”我没想到那人下去才一分钟不到,十年就爬上来了,他后头还跟着陈翰。

十年明显也是吃了一惊,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吼,我使劲儿眨了下眼,他才拦住了也撸起袖子的陈翰。朝我确认,我眼神给了他个肯定。

十年照旧还是搓了搓手,看样子是准备把这几个保安撂倒。结果还没做完热身,梯子又是一阵响,陆陆续续爬上来二十多个保安……

这是保安部全体出动了么?

十年不淡定了,直接喊到:“景迈,你冷静,你想干什么!”

“叫警察来!叫记者来!现在!立刻!不然我……”他说着挥了挥刀子。

景迈这一喊,把刚上来的保安都吓了一跳。

十年指着陈翰:“翰总,打电话!快!”

陈翰还蒙在鼓里,一看这情形,赶忙打电话报警,还顺手让他们带几个记者来。

没想到警察叔叔们来的非常快,而且居然还是熟人……

“片儿……片儿警啊……”十年扯了扯嘴角。

“怎么着?我们片儿警你还不服啊?不是片儿警能来这么快么?”李警官从爬梯口探了个头出来,发愁地瞪了十年一眼,“我说,怎么又是您几位诶?”

小杨警官在李警官之后爬了出来,戳了戳正整理衣服的李警官,李警官往我们这边扫了一眼:“哎呦喂!这次玩这么大!”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是故意的,您看这不是架着把刀么。”

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但是警察都到了,也没人敢妄动。

“哥们儿啊,别着急!记者马上就到!”李警官话音刚落,陈,袁朗就带着一群人又上来了……

天台地方再大,也站不下五六十个人……

景迈看见陈的一瞬间手有些发抖,好像现在的状况有点超出了我的预期……

“陈!你终于舍得自己出现了!陈鹏呢?”

陈偏着头朝袁朗说了几句话,身后几个举着录像机和话筒的人也上来了。还有上次见过的英姿飒爽的女警。

“站这么多人都干嘛呢?赶集呢?都下去!你们几个留下,其他都下去!”女警指了指陈几个,把其他人都轰了下去,天台上顿时清亮了不少。

陈看了看几个大盖帽,估计觉得再不回话不合适,就朝景迈喊道:“我来了,但是董事长在出差,来不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不要伤害我们的员工。”

不得不说陈这担心的样子,不了解他的人,都得感动一番。

徐警官让小杨警官下去喊支援,自己留下看着眼前这一幕,但一副我就看你们要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记者们本来以为就是来当个摆设的,结果一看是这么有爆点的社会新闻,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架起了摄像机,恨不得立刻冲过来采访我们。

“你想说什么,跟我说就行。”陈翰见突然安静下来,便往前走了一步。

“陈翰,我跟你说的着么我?”景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示意他说话。

可陈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打算接茬。

我感觉景迈的身体都在颤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陈我就想问一句,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表面上依旧温文尔雅的样子:“你是叫景迈对吧?我对你有印象,可是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你少装蒜!我问你!新耀集团董事长,怎么死的?”景迈用尽力气喊出这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陈身上,陈却面不改色道:“哦,原来是新耀的少东家啊。您怎么问我这个问题呢?我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王董是自杀的吧,我想诸位应该也看到过这个新闻,当时铺天盖地可都是这大标题……”

“你放屁!我爸不会自杀!我们前一天才打过电话,他说要来接我!是你!是你!”

“景迈冷静!”我感觉到脖子上有点刺痛,十年在远处吼着,我才意识到,景迈不小心划到我了……

我看到几位警官皱起了眉头,但却有两个记者偷偷把摄影机关了。

“景迈,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令尊的事,我也很遗憾。”

陈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举着枪的警察爬了上来,看三个民警的态度,这些应该是市局的人。其中一个脸色黝黑的像是头儿,他朝徐警官打了招呼,便点了点头,让身后的人散成一排把进出道路都堵上了。

“陈,我劝你现在把真相说出来,不然我就告诉记者和警察你的牙科医院到底准备做的是什么买卖!”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连我也忘了疼。

陈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还有陈氏基金,需不需要我在这里喊出来它是做什么的?”景迈说道这里,突然冷笑一声,“陈,我想你的客户都不知道你自己记了账吧?”

陈常年一个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变化,刹那铁青,连手都不自然地动了起来。

“我只想知道我爸事情的真相,你告诉我,我就守口如瓶。不然我就一个一个帮你公布,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

陈皱了下眉,眼角余光瞥了瞥远方,然后抱着手带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把脸朝向我们,这个角度只有我和景迈看的到。他看着景迈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

景迈气得直抖,连带着身子都倾斜向一边,他冷笑着说:“好么,既然这样咱们先来聊聊陈氏基金的……”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我,距离这么近的我,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我感觉到脖子上的刀滑落到脚边,对面人脸一个个变得扭曲,耳边不断传来大喊的声音:“谁开的枪?!”

我不敢转身,不敢相信,直到血漫进了我的眼底……一阵嗡鸣充斥了我的大脑,那么近……他胸口全是血……

“救护车……景迈……景迈……”

景迈身体抽搐着,张嘴想说什么,可出口的只有鲜血……

我跪在地上,使劲压住他的伤口……眼泪不自觉地就往下掉。

“老鹿……兜……兜……里……”

“你别说话!”我哭着吼道。

“兜里……”

我视线越来模糊,慌忙从景迈的裤兜里翻出一个纸团。

我仿佛看见景迈笑了,他想伸出手来,想说什么,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老……鹿……我……”

那只手逐渐垂下,再也没能抬起来……

“景迈……你说,我听着……你说啊!景迈!景迈!”

第105章 私家侦探

血……满地都是血……我一路跑,想跑离这片血海,可鲜血一点点把我淹没,直到我透不过气……

我猛喘着气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姐,你醒了?”

我转过头,撞上了十年满是血丝的双眼。

“你睡了整整一天,吓死我了!” 他抓着我的手有些用力,我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应挤出一个笑容,让他不要担心。

我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天台,怎么回到的家。也不知道脖子上什么时候被贴上了一块纱布。唯一记得的就是心里很难受,像有股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那阵嗡鸣贯穿了我,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我想去看看景迈……”

十年点点头,去打电话联系。我站起来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索性家里没女人帮忙,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一身,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团,还在……颤抖着展开景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只有一个地址丰庆大厦306。我默默记了下来,随手丢进了厕所。

医院的太平间我头回进,冷气直冻到人心里。

“没人来认领,我们联系不到他的大伯以及他法律意义上的母亲。”

“他大伯和他后妈合谋害死了他爸,卖了他家的公司,找的到才怪。”

“姑娘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我斜眼看了下这位年轻的警官问道:“您稍后是不是要给我做笔录?”

警官点点头。

“那我一会儿慢慢跟您说。尸体我们是不是可以带走了?”

“你们手续已经办齐了,殡仪馆一会儿给拉走。”

定好墓地回去的路上,十年时不时会偷瞥我,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快到家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姐,我觉得你有点奇怪……就是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我想冲他笑下让他安心,却发现根本扯不起嘴角,心里却更加酸涩了:“十年……我以前说理解你对陈的仇恨……那就仅仅是理解,因为心里在乎你,所以那是一种共情。但是现在……我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景迈,想起陈最后那个笑容。我知道是他,就是他!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摇摇头,手被十年紧紧抓住。

“姐,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相信我!”

十年将我揽入怀里,很奇怪,我没有哭,只是攥紧了拳头,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我电话人事部请了一周的假,人事部表示非常理解,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还问要不要多休几天。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也打发了要留下来照顾我的十年和陈翰。在他们出门上班后不久,我便偷了十年的衣服,带上了帽子,直到确认从远处看不出来是个女人后,才出门打了辆车。

敲响丰庆大厦306的门,我心里止不住地忐忑,不确定等在里面的是什么。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下巴上有点胡茬,长得不太有记忆点,像是个颓废的不得志者。

他叼着烟,迷糊地看着我问道:“你是?”

“您好,景迈让我来的。”

中年人皱紧了眉头:“他出事了?”

我想直接说出那两个字,但是张了张嘴,只觉得鼻子一酸,只得点点头。中年人看见我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道:“进来说。”

屋里满是烟味,不透风,也不透气。除了电视、床和柜子,像是没有多余的东西。

“怎么称呼?”他从角落里找出把椅子给我坐。

“鹿灵犀。”

“果然是你。王景迈先生说如果他出了事,就让我去找一个叫鹿灵犀的女士。”

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说话的语气不似他外表给人的感觉那样迷糊颓废,语气果断冷硬,没半句废话。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我:“敝姓黄,受王景迈先生委托调查他父亲的死亡事件。”

我看着皱巴巴名片上,印着黄晨星侦探事务所几个字,没有多余的装饰,唯独黄晨星三个字被放大了。

“鹿女士您可能不太了解,国内很多人都不清楚私家侦探这个职业,但您应该在影视剧中看到过……”

“我知道私家侦探是什么。”

黄晨星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他接着道:“那我直奔主题,王先生有些东西留给您。”他说着起身,走到一个密码箱前,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袋,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展示给我。

“其实大部分的照片都是王先生自己拍的,我只是提供了设备。这几张是江源实业代表和目标对象谈判的照片,这几张是通云公司代表和目标对象会面……”

目标对象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我却都认识,袁朗、安启天、李彦茗以及另外两位私生子的心腹……

“这几张报表是陈氏基金的进账,每月都有本市以及周边城市的一些大公司,会给陈氏基金捐赠。十万起,到几百万不等。另外,这家叫米修尔的贸易公司,每年订单额几千万。如此大的贸易额,商务部却没有备案,还有这家米修尔公司……”

“等等!”我从一连串的震惊中猛然反应过来,“你说那家公司叫什么?”

“米修尔……怎么了?”

米修尔……有问题的不是陈……是陈氏整个公司!突然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您……您接着说……”

“米修尔这家公司在东南亚贸易做的很大,但是实际从事的工作,只有少数人知道,武器买卖、暗杀服务、甚至违禁药物交易等,而且服务对象主要是国内,我说这些不会吓到您吧?”

我摇摇头,抑制住心头的震惊问道:“黄先生,我可以冒昧地问下,您从哪儿查到这些的吗?”

黄晨星微微一愣,抬头看着我略微警惕。

“您别多心,我就是想确保这些信息的来源是否可靠。”

“实不相瞒,换成别人我肯定会怀疑您的居心。但是王先生既然信任您,那我告诉您也无妨。”黄晨星褪下半个袖子,露出肩膀上的伤疤,“这是92年拜米修尔公司所赐,我那时候还在特种部队,某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恰巧和他们的人碰上了……反正这只胳膊再也当不了狙击手了。后来我当私家侦探,也找机会一直追查他们,也许是天意吧,刚好王先生找到了我……”

我从丰庆大厦出来,才感觉到即使已经立夏,没有阳光的地方也还是阴冷甚至刺骨。这是我活了快30年,头一次产生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似乎,抬头竟是乌云与迷雾,看不到一缕阳光。可比起恐惧,有更让我寒心的十年……

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年代,我还能干些什么。我突然觉得对不起景迈,疯了一般冲撞下楼,打了的,直奔南山墓园。

看着景迈墓碑上孤零零的名字,我心里内疚难过混杂着滚成眼泪,夺眶而出。

“景迈,姐对不起你……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哪怕……就早一点儿……”我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坚定地朝景迈道,“你放心,就算只剩一个月,我也一定能给你报仇。”

调整好情绪推开门,只见三哥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担忧地看着我,我朝他笑了笑问道:“没去接球球?”

“嗯……今天大嫂接回家了。”

“也好,家里的气氛不好,还是别让孩子在家待着了。”

整一顿饭期间,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怎么跟我开口,但一顿饭吃到最后,谈的仍然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回到家,刚一关门,十年便从背后抱住了我,我想像往常一样抓住他的手,问问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瞒着我,然后趴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是我的手举起又放下,始终没有卧上去。

足足两分钟后,他才缓缓开口:“昨天我告诉他们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调整自己,“我把那些照片都拿给他们看了,包括偷实验废料的,刘小伟和袁朗的照片,他们相信我了,说了会退出实验组,停止和陈合作……”

我心里一颤,感觉他鼻息的热气扫过我的脖颈,我从他怀里挣脱,勉强提起一个笑容:“这么容易就相信你了?”

十年一愣,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并没接着说什么。我有些失望道:“我有点累了,明早还要上班,压了一堆工作,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姐……”他伸出来的手抓了个空,我临关上门前看到他的眼神,很心疼,但是更大的失望却充斥了我,让我无法思考,无法入眠。但我知道,明天起,我独自的征战开始了……

第106章 走访

“光天化日的,你是疯了么?”办公室里一片碎裂声,看来陈鹏砸了不少东西。

“爸你放心,不会查到我身上。”

“他们已经开始查基金会了!你以为天台那一出你做的很漂亮么?王江的儿子死了,只会加重他们的怀疑!”

原来是被有关部门查了,难怪陈鹏一回来就奔陈办公室骂人。但是也正因为遣开了所有人,我才能偷着上来听到这一幕。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我才重新听到陈鹏的声音:“小,牙科医院,暂时放放吧。”

“爸?!”

“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爸,这个计划我准备了两年……”

“最近库辛那边不太听话,你手上工作暂时放一放,帮我跑一趟。”

我听着对话像是要告一段落了,赶忙离开。他们短短的几句交谈,几乎是肯定了我所有的猜想。趁着午休,我出去找了公用电话亭打给了黄晨星,朝他咨询了库辛,果不出所料,这是米修尔现在的掌权人。

“星哥,你有****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道:“有,但是你得来培训两个小时。”

等我回到公司时已经五点了,陈翰这两天考虑着我的心情,也没敢问我去哪儿了。只是当我说要把桌上那一摞文件处理完的时候,他倒是着实惊讶了下,还手忙脚乱地要抢走文件,让我回家休息。

我只说让他帮忙给十年带个话,我不会太晚回去,他看着我的表情也不好再反驳,只得叮嘱了好几句才离开。

晚上九点,我沿着大楼转了一圈,确定所有办公室的灯都熄了,才悄悄摸去了一楼档案室。索性我的手机尽管被拆了一次,但照明和拍照功能还在,现在能带着来。黄晨星是个好老师,我只花了一分钟,就用两根铁丝开了档案室的锁,一进去,顿时明白了黄晨星让我带着手套和口罩是什么意思,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死。

档案室的几排架子上秘密麻麻都是档案盒,算上之前开裁缝铺子的时光,陈氏成立已经百余年了,所以历史足足列了六个高排书架。我回忆了下基金会成立的日期,决定从九零年前后开始查。索性被我从灰里刨出的第二本就记载了基金会成立。

“耐腾凯瑞……”怎么一个基金会叫这么个古怪的名字,不过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像是在哪听过。那时候还不叫陈氏基金会。我看着剪彩的老照片上几个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的笑脸,干脆拍了下来,紧邻着它的档案盒里,放的是基金会的捐赠记录了,几年的时间,所有的记录无不在彰显陈氏是个良心企业,哪个单位捐款多少,税后实得多少,捐到哪里去,简直天衣无缝。包括陈氏自己也定期捐赠一笔。除了这毫无破绽额账目外,我几乎坐到半夜也没翻到一本出现米修尔这三个字,哪怕是外语的信息。而一直合作的一家外贸公司,竟然叫耐特科润勒……这似乎和耐腾凯润有点类似。我突然脑袋里灵光一现,这难道是个英文音译名?

耐特凯瑞……耐特科润勒……night……nightcrawler?暗夜虫?……我好像曾经见到过关于这个单词更加恰当的解释,是什么来着……我回想自己考研时候天天翻的红宝书,终于在记忆的深处搜索到了那个单词的释义暗夜爪牙。

我坐在闷热的档案室,却感觉脊背阵阵发凉,寒意深入骨髓。所以陈氏,也许换到过去的说法,就是富人的鹰犬,有钱人的爪牙。做的是那些人想做,但又因为见不了光而没办法做的事。我疯狂地翻着档案,一遍遍看,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想,可翻到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个企业的大事记,也许十年会看到其中的问题,但是我不行……我只能把我认为重要的拍下来,接下来,只得从他们捐赠最多的几所学校入手了。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里三点了。十年坐在沙发上等着我,在我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猛地坐起,双眼通红。

“你吓死我了……到处都找不到你。”十年把我揽进怀里,我感觉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应该是真的吓着了。我终究对于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我拍了拍他的背道:“我就是出去有点事。明天我还要出去趟。早晨起来上班不用喊我了。”

我本想就这说话的间隙挣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姐……能告诉我是怎么了吗?”

我知道自己听到这话之后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他肯定感觉到了,我轻声地尽量不让自己内心波动太大地问道:“十年,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我没……”

“你想好再跟我说吧。睡了,明天还有事,帮我给陈翰请个假。”

我没有再给他思考的机会,直接关门进了屋,连洗漱都懒得去,躺在床上一夜都是噩梦,梦见景迈倒在我脚下,梦见景迈对我说:“老鹿,我好疼……”直到被血再次淹没的窒息感,将我惊醒。

上午十点,我带着副金丝边眼睛,扎起来头发,换上之前初来到这儿时候买的一身衣服,站在了九哨乡小学的门口。看着学校里蹦蹦跳跳的学生,我很难把他们和那些阴谋联系在一起。学校很简陋,没有门卫门房之类的闲职,我走进学校,直接拉住了一个成年人告诉他,我是帝都的记者,要采访下校领导,我模仿着一口京腔,不过十分钟,就有一位副校长出来接待我了。九哨乡小学有两排平房,一排是教室,一排是教师和校长办公室还有食堂。在校生63人,包括1-6年级,教师统共三个人,加校长和副校长,一共5个工作人员,一起教学生的语文、数学、体育、思想品德、自然……刚才我在校门口看到的就是体育老师、音乐老师、自然老师集一身的一位。

“俺们村的娃儿,家里头大部分都是捕鱼的,刚开始都是俺们求着来上学的……”

我没多余地功夫感动九哨乡小学的校史,匆忙岔开话题:“刘校?您是教语文的?”

刘校骄傲地点了点头:“咋样?俺普通话是不是可标准?”

我只能尴尬地陪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校舍这儿都是陈氏基金建的?”

“可不是么?俺们这儿以前就一个小破茅草屋,就老张和我两个人带着十五个娃,上午给高年级上课,下午给低年级上课。”刘校嘿嘿笑着,像是回忆起以前的事非常自豪。

“那这房子是他们派人来盖的啊?”

“可不是么!来了一个施工队,就一个月,房子和操场都建出来了!”

两天内,我跑了七八个村镇小学,得到的答案基本都一样,陈氏向他们捐的都是校舍和物资。学校全程没经手过任何经费。除了学校还有一些贫困户送米面和生活物资的捐助,似乎两天的走访都在印证陈氏是个良心企业,顺带着嘲笑我的心思都是白费。

第三天,我低头看着躲在一群灌木后的新风乡指示牌,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新风乡这个地方。这里交通闭塞,不临海,没有公路,找老乡帮忙打听了很久,才拦了辆知道新风乡位置的驴车。大爷赶着驴陪我在新风乡转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新风乡小学半点影子。直到后来大爷遇到一位相熟的老妇人,才得到点儿消息。这位经常上山采药材的妇人告诉我,倒是曾经在山上见过那边的山沟里有车经过,可能学校就在翻过山的峡谷里。那里没有村落,鲜少人去,她起初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你一个女娃娃,还是不要自己上山喽,这山沟沟里有蛇、黑瞎子,还有狼!俺们采药从来都不敢过那边儿去。”

老妇人和赶驴车的老汉一起劝我,我有点感动于这边乡亲的淳朴,于是笑着问大妈道:“大妈,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借宿您家一宿啊,明儿我朋友到了我们再一起上山去。”

“哎呦老天爷,你这个女娃娃,咋这么倔呐?”妇人把箩筐背起,指了指前方的村落,“前面儿就是俺家了,俺男人进城卖菌子晚上不回来。”

老汉嘿嘿一笑:“娃娃,他家是他们村儿最好的!他家搞药材的,老有钱喽!”

“滚滚滚!送你的货去!”

夏季山里的夜风,吹得窗棂叮咣响,大妈非常贴心地给了我床新被子,还带着浅浅的柴火味儿。我有强烈的预感这次找对地方了。心中仿佛有个疑惑在隐隐发着光,从李彦茗的照片,到陈氏基金的捐助对象名录,似乎一切早就有了苗头。好在明天黄晨星会来和我汇合,他当过特种兵,经验比我丰富,他来了我心里也有底。迷雾背后的世界,像是被我窥见了一角,我要抓住它一点点把背后的所有都拉扯出来。

第107章 清风乡

“这鬼地方真难找。”黄晨星把身后的小包卸下来,从里面掏出一张地图开始标记,除了标注我们的所在地外,在临河的一片区域画了个圈。

“但你还是找到了。”

“鹿女士,我以前当兵的时候,再偏僻的地方都去过,甚至训练的时候在无人区也只给张地图。”

“可是星哥……理论上你昨天就应该到了。”我看着黄晨星,虽然不熟,但还是没忍住吐槽。

黄晨星瞥了我一眼,依然一本正经,语气不急不缓,像是说的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我们要抓紧,我今早上出来的时候,感觉被人盯上了。”

“什么?”

“已经被我甩掉了。”他掏了把匕首绑在裤脚里,“但是我们得加快速度,以防万一。”

我听了这话也紧张起来,不禁加快了脚程。进山走了半天才见到昨天村民们七嘴八舌指给我的峡谷,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人烟。村民们告诉我晚上会有猛兽出没,起初听着描述倒是没太大感觉,但当我们在河边看到一些非人类脚印的时候,我后背还是起了一排鸡皮疙瘩。沿着蜿蜒的峡谷又走了两个小时,顺着湍急的河道寻找,果然在一座山的背后看见了几排低矮的房屋。

“是学校么?跟我小学环境挺像的。”

黄晨星看了眼远处的建筑,又掏出地图打了个叉:“像是,那好像是操场……但怎么外面还缠着高压电网?”

我盯着那看着普通的铁丝,十分诧异,果不其然一只麻雀落上,片刻就栽倒下来。

“不是说山里蛇虫多,还有熊瞎子么,可能是为了保护学生吧。”

黄晨星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太赞同:“围墙也能起到作用,而且学生那么多,高压电网反到更危险吧……”

我也有些疑惑,便将心中另一个疑问问出:“这所小学照资料上说,是将周边所有县市的孤儿都集中在一起,中学小学一体的,所以大孩子也比较多,既是孤儿院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场所。只是……孤儿院这种地方,建的也太偏僻了吧……这更不利于孩子身心成长吧。”

“我昨天去查了**档案,这个新风乡中心学校倒是跟其他几所都不一样。尤其是初中部大都是一些有心里障碍的孩子,这些孩子恢复健康后就可以出去到外面正常生活,被收养、被资助等等。但奇怪的是没有恢复的那些,竟然都需要送到疗养院去接受治疗。更奇怪的是接收他们的疗养院的地址……”

我们兵分两路,黄晨星负责在城里找线索,我负责直接走访。我想了想这点确实奇怪,疗养院在我的印象中实在没办法和孩子挂上勾。

只听黄晨星接着道:“就在将军山精神病院旁边,也不知道是要疗养还是准备让病人同化他们。”

我心里的疑虑又添了几分,我俩挑了处高地远远地观察,说话间,那学校里还真出现了几个学生。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小时候都是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可这些下了课的学生却都安安静静各走各的,直接去了另外的教室,旁边并没有任何老师看着他们,一切都是他们自主的行为。

我和黄晨星对视了眼,都觉得很怪异。我想再凑近些去看,刚迈出一只脚,就见队伍中的一个女孩儿,朝我们这边望来,看着只有七八岁大,虽然离着几十米远,可她的眼神犀利阴冷到让我感觉像被盯死在悬崖上,背后也袭来一阵寒气。本以为这少女要去通风报信什么的,没成想她回过头去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朝另外一间教室走去,直到学生们全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才恍然回头,刚准备开口却发现黄晨星不见了。

我诧异地来回转了转头,才在一块大石头后看见了他漏出来挥了挥的手。

我:“?”

黄晨星低声道:“那女孩儿眼神不对……”

“您这反侦察意识也太强了吧!”我心里也有种隐隐的预感,可却没到黄晨星说的这个程度。

“可能只能你自己过去了。”

“嗯,如果那女孩儿真的有问题的话,咱俩一起只能打草惊蛇,你在外头接应我吧。”

我蹲下佯装整理背包,短暂地跟黄晨星商讨了下计划,我便起身朝新风乡学校走去。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感觉,总有种要进龙潭虎穴的紧张感。

我尽量用一切能想到的借口来理解这所学校的所有不合理。这学校的大门是两道密不透风的钢化门,有可能是因为都是住校生,平时没有敞开的必要……所有围墙上都缠着两圈高压线圈,线圈上还挂着倒刺,有可能是为了防野兽……唯一透风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撞出来,高压线补上了窟窿……应该 也是为了防野兽。

“您好,我是##报的记者,想对贵校进行一个采访。”

守门的竟是个年轻人,看着很干练,完全不像是我印象中有过的看门人的样子。他探出头打量了我足足半分钟才笑着接了话:“您稍等,我汇报下领导。”

普通话很好,和之前所见到的所有的山村学校里的老师都不一样。我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尽量不露出一点慌张,收回了盯着看门人的双眼。

五分钟后,钢化门滑开,学校里出来一位中年男子将我引入,我边跟男子聊着边环顾四周,从学校内的环境来看,这怎么看都是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校。校舍最高的有两层,应该是考虑到地理环境,没有高层的建筑,操场建的还不错,看得出跑道做过硬化,还有两个像模像样的篮球框和兵乓球台子。

男子边走边向我介绍学校的设施与建校史。

“王主任,学校的围墙上还缠着铁丝网啊?”

“洛记者,您有所不知,学校周围野兽很多,您说学校里这么多孩子,万一晚上进来个熊瞎子,那多危险,这铁丝网也是为了保护孩子们。”

我连连点头道:“还是你们想的周到”。

“那咱们去校长办公室谈谈?校长今天出门办事,应该过会儿就回来了。”

我摆摆手谢绝了王主任:“我想先看看学生们学习的情况,您看这都快五点了,我还得赶着天黑前回去呢,不然路上不安全。他们一会儿是不是就下课了?”

王主任弓着背点点头:“理解理解,天黑了山里不安全。那咱们抓紧看看?”

他说着边引着我往教学楼走去。

“洛记者,您是一个人来的吗?这深山老林您一个女人来,多危险啊!”

我脸上带着笑,心里快速盘算着他这是诈我话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担心。我无奈地摇摇头道:“哎,说起来也真是倒霉,好巧不巧昨儿相机坏了,我同事就拿回城里修了,这不,只好我自个儿过来了,毕竟采访行程不能拖嘛,下月就得见报了。而且我们常年跑新闻的,哪儿没去过,不过是进个山,只要赶着天黑前回去能有什么危险,您说是吧?”

王主任笑着感叹道:“你们这些记者也挺不容易的……”

他说着话请我从教室后门进去,在楼道里就听见的风琴声音,是这间教室的学生在上音乐课。

“海鸥,海鸥,我们的朋友,你是我们的好朋友……”

老师教一句,同学们唱一句,多么温馨的画面,如果不是我看到了刚才把我吓了一跳的小女孩,我大概会心内毫无怀疑地看完这场作秀。那女孩儿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眼中也透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和刚才判若两人。

“这是一年级的学生,今天刚好上音乐课,那咱们去看看下个教室?”

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笑着朝王主任点头,接下来我又看到了上体育课的学生,上语文课的学生……

“王主任,我想和孩子们聊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是这里的孩子很多都有心理问题,毕竟大多数是被遗弃的孤儿,您说话提问时候可能要注意点儿语气……”

我点点头,挑了一个二年级上体育课的孩子出来:“宝贝儿,能不能告诉阿姨你的名字呀?”

这孩子偏着头看着我,有点迟疑,瞥了眼边上笑着的王主任,才羞涩地缓缓张口:“张淮生。”

“真乖!最喜欢学校的什么呀?”

孩子像是认真想了下,稚气地道:“食堂!”

我像是有种错觉,王主任的脸变了一下,张淮生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下,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再次用稚气的声音道:“但是这段时间食堂都在装修,太讨厌了!”

他眼神中透漏着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失望,确实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讲,操场和食堂是最受欢迎的地方。

我接着问道:“你最喜欢哪个老师呀?”

“体育老师!”

“喜欢上什么课呀?”

“体育课!”

我摸了摸他的头道:“乖,快去玩儿吧!”

随后又找了个孩子,答案从教室到体育场不一,但是见到的这些学生,都不约而同让我有种别扭的感觉,但这种别扭的感觉我似乎又似曾相识。

我在笔记本上胡乱记着,终于把话题引到了陈氏基金上。

“对啊,真的是良心企业!这么一大片学校都是他们给捐的!”

第108章 小雅

再三感谢了王主任,并接受了王主任要送我回去的好意。司机开出一辆略有点破的皮卡,斗里铺了厚厚一层杂草,还略有些刺鼻的气味,也不知道是之前拉过什么。本想趁着回来这一路再跟司机套个话,却发现说了几句,司机也只是呵呵笑着回我,并朝我比划几下,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司机是个哑巴……回来的路完全和去时不同,虽然到达的都是同一个地方,但是绕远了一大圈,路倒是比来时好走的多,也多了很多生气,但还是灌木林立,硬辟出的一条土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条路看起来安全,实则给我的感觉更加危险。到达村寨天已经黑了,没想到出来开车都花了快一个小时。微笑着跟司机告了别,只见车刚拐过了山头,黄晨星就冒了出来。

“歇会儿吧,夜里再进去趟。”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比我到的还早?”

黄晨星面无表情道:“你进去不久我就往回走了,他们肯定要在附近搜搜看你是不是自己来的,我干脆就回来了。留着反倒容易让你陷入危险。”

黄晨星考虑的确实比我周全,只是如果换成十年,断然不会让我孤身涉险……怎么又想起他了……我咬咬牙,在树下找了片凉荫惬着,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清掉。

“星哥,晚上什么计划?那高压圈?”

“这个我倒是有办法,不是什么大问题,晚上你在外头接应我。”

十二点之后我们再次进山,一路都在和蛇虫鼠蚁做斗争,行程慢了很多,终于在两点多才走到了白天隐蔽的地方。

“看来这个地方还没被人发现。”

我有些疑惑黄晨星的判断,直到看见地上的一片树叶和树枝才有点明白了:“这是你铺的树叶?”

黄晨星点点头:“以前侦察兵的必修课。我过去了,你在这躲着,一发现什么不对你就跑。”

“扔下你不太好吧?”

说完这句我就发现黄晨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喊救援,难道等着被抓么?”

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见到黄晨星准备出来了,似乎是先扔了个黑团团的包袱出来,然后就见到黄晨星撑着竹竿,从断裂的围墙那处撑杆跳了出来。之前我万万没想到他说的有办法解决高压电线,是采取这个方式。之前还琢磨他在林子里锯根竹子是为了什么,好奇了一路,直到看见他一个助跑,撑杆跳了过去居然还没一点动静,才下巴惊到了地上。

正担忧着,就看见那黑团团的包袱移动了起来,凌晨的深山里,这画面非常诡异,有点毛骨悚然。直到黄晨星落了地,扛起了竹竿和它朝这边跑来,我才有了实感。走近了我才发现,他扛着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7、8岁的孩子。这孩子瞪着圆圆的眼睛打量着我,满是审视。此时从她的眉眼中,我才发现,这是个女孩儿。

“先跑,一会儿再说。”黄晨星说着朝身后的女孩道,“把你那破破烂烂的外套扔河里。”

女孩儿愣了一下,但随即了然,脱下外套甩进了河中,黄晨星也把手里的竹竿扔了进去。两样东西,就这样沉沉浮浮地顺着水流飘向了和我们相反的方向。

跑了不到一公里我便有些体力不支了,他们只得迁就我放缓速度。女孩儿也从黄晨星背上下来自己走了,我此时才发现她腿脚好像不太方便,走路一瘸一拐的,左脚拖着右脚艰难向前。

“他们多久能发现你不见了?”

“明天晚上,餐厅没人打扫就发现了。”

女孩儿开口,声音清冷,有着不似她这个年龄的镇定。

“足够了。”

黄晨星这才与我解释今晚上发生的一切。

之前我跟他提到过餐厅是重点,黄晨星则认为宿舍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所以在他进入学校后,首先在宿舍晃了一圈,然后发现大半夜的竟连一个学生都没有。黄晨星带着满肚子疑惑直奔餐厅,没成想一路上竟也没一个学生。当他到达餐厅时,他完全不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场景,学生们竟都整整齐齐地坐在餐厅里,脸朝着同一个地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处。

黄晨星说他这辈子也忘不了顺着他们目光望过去时候看到的那一幕。目之所及,地上全是血,流淌的、干涸的。那张餐桌上,躺着一个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远远望去,甚至能看到空洞洞的眼眶和翻出的肠子,以及围绕着他的几只苍蝇,可以推断出这个人死了不止一天了……如果说躺在这里的还看不出身形,那双手被缚着吊在天花板上,身上伤痕累累的那人却明明白白还是个孩子……直到有个学生站起,在他身上剜下一块肉……紧接着像排过顺序一般,一个个的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或利索或颤抖地从他身上剜下一块又一块……

黄晨星说他执行过很多超乎寻常的任务,血腥残忍的场面见过很多,但没有一次能比得上这个给他的冲击。他正陷在莫大的震惊中,只听耳边一个声音离得很近地传入耳中:“跟我走,否则我现在就喊。”

这个声音就是眼前的女孩子了,黄晨星权衡再三,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只有一个到自己腰际的小女孩儿,便放松了戒备,几乎是瞬间忽略了为什么他能在自己毫无察觉之下,站在了自己身后。

“带我走,不然我告发你。”

“你以为你困得住我?”

女孩儿扬起一边嘴角冷笑道:“你试试?”

于是便有了现在我们三人同行的情况。

“你怎么保证这个女孩儿不是奸细?”我小声问黄晨星。

谁知反倒是女孩儿先开口了:“他保证不了,但是当时和我打一架也只能引人过来,所以除了带我走没别的办法。”女孩儿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道,“你可以叫我小雅。”

我愣了片刻,觉得现在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我尽量压下去刚才听闻黄晨星讲述的震惊,平复了语气朝小雅问道:“你的条件是?”

“我希望你们送我出国。”

“你没有亲人吗?”

小雅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我们都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吗?”

我惊讶于她小小年纪说话的这种冷静程度,但是听罢刚才黄晨星的亲眼所见,似乎这也没什么好震惊的了。

“那里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么?”我意识到黄晨星的问话中,语气有些冷寒。

“是惩罚。”小雅回头看着我道,“你知道的,就是你今天采访过的那个,说食堂的。”

登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甚至觉得自己脚步都有点踉跄,瞬间被排山倒海的自责与震惊淹没:“是因为我……”

“嗯,是因为你啊,不过他那么笨,迟早有一天要犯错的,早晚都一样,也不能说跟你有关系。你倒是接着走啊,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

“鹿女士……这跟你没关系,别给自己太大心里负担。”黄晨星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平复是另一回事。我没办法做到波澜不惊,甚至劝我的黄晨星都没办法做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据小雅说,学校平日里主要教授的课程是解刨、格斗、射击、潜伏、侦查、外语,辅修表演和语文数学物理化,简直比特种兵的还专业。而学解刨也不是为了救人,只是单纯为了能更准确的一刀致命或者能伤害到自己希望的程度,所以简单来说他们这不是什么孤儿院又或者义务制学院,而是某种培训组织。他们在升初中时会分科,有的是杀手方向,有的是暗探方向……

我已经顾不上自责与内疚,因为眼下这些,已然超出了我活了快三十年的所有认知……

“所以他说餐厅的时候,就注定要被折磨了,前一天才在食堂上过解刨课,一般尸体都会留到第二天夜里,等着我去收拾。如果当时你心血来潮去参观食堂,那血迹根本来不及清洗。”

“所以你们都看着残肢吃饭?”相较黄晨星的不可思议,我更讶于小雅在说出这些的时候面不改色。

黄晨星沉思片刻接着问道:“你的腿?”

“哦,之前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摔折了……”小雅说到这里,语气略有些轻迟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想回首的事情,堪堪避过道,“他们看我机灵也没留下什么证据,正赶上上一个打扫卫生的哑巴出了点儿事,就留着我打扫卫生了。”

我一点儿也不想打听那哑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你所谓的任务是?”

“具体的不清楚,就是让我杀个人。”

小雅似乎不明白我和黄晨星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要我们救你?”

小雅耸耸肩:“你看我的腿,已经是个废人了,迟早都会被处决,只是时间问题,现在他们就是不确定我执行任务时候有没有留什么证据,或者什么后手,毕竟我当年考核所有科目都是优秀。”

“村子怕是回不成了,不能让人看见我们……”

“难道走回去???”我瞪着黄晨星,见他一脸无辜,只得摆摆手,“算了,天亮了,我去村里借个车,你们上水泥路边找个地方躲着等我。”

回到村子,发现借个车这事儿,有点奢望了。

“驴行吗?”

我朝大妈解释了好久,我刚迷路了才找到路回到村子里,就想借个车出去,不然怕今晚上赶不回城了。

再三向大妈确定了没别的车之后,我只得说:“大妈我给钱……”

“驴车五百卖你!”

这坐地起价的大妈,我只得哆哆嗦嗦掏了五百:“阿姨,您绕我把刀子呗……再给您五十,卖我套衣服……”

花了十五分钟,学了下驾驶,我就出发上路了……

等我挥着小皮鞭到水泥路的时候,就看见等着那两位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第109章 狭路相逢

“驴?”

“驴?”

“驴……”

坐在驴车上颠簸,还得忍受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去悬崖边上吃个草,多亏这驴似乎真认得进城的路,我们这一路,倒是没走岔,很快便上了三级公路了,此时我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那所学校,又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了。

那不过是一群孩子,兴许怀着未知的忐忑,也许有了终于有个容身的地方了的安心,却走入了那样一座龙潭虎穴,经受了残酷的一切。难怪会有直接送去疗养院的学生。

“小雅,将军山边上的疗养院,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小雅耸耸肩:“没听说过。”

我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如果有学生受不了这种……这种课程。”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梗出这个疑问,“他们受不了了,会怎么样?”

“要么死,要么疯呗。”小雅轻描淡写地讲着这些,话语间没有任何起伏,“死了的直接做上课用的材料,或者喂山里的野兽去。彻底疯了的,听说就送去疗养了,你说的疗养院难道是这个意思?”

我拿着鞭子的手有点颤抖:“疗养……”

小雅冷哼一声:“肯定不是真的去治病啊,你想也能猜出来,是没病也能疗养出病的那种。”

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见半个人影的山路,只有驴的喷气声时不时洞穿耳膜,哼唧哼唧地让人更加烦躁。这山路像是永远走不到头,两边的景色甚至都懒得变化一下。

“这样下去,时间不一定够,马上天就黑了……”黄晨星有些担忧,小雅虽然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但不断晃动的手指明显能看出比他还紧张。

“而且这驴会不会累?毕竟走了一天了……”

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却别无他法,毕竟带着一个体力透支加上一个腿脚不便的,驴车已经是最快的了。但是一想到马上就会有人发现小雅不见了,马上会派出一堆人来追,我还是紧张地挥了挥小鞭子。

入夜,山里特别凉,还好我提前买了衣服给小雅。当我把一套衣服递给她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复杂,隔了半晌才伸手接下这套衣服,套在了身上。我正想开口问她还冷吗,前方突然一道强光拐过了山路,我本能地去捂眼,差点把手里的手电筒扔了出去。而另外两人却一人稳住缰绳,一人一手握着刀一手把我头按了下去。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是有一辆车拐过了前面的弯和我们对上了。不知是敌是友,黄晨星全身警戒的样子,让我也紧张起来,他示意我控制驴车靠边停下,错开这车。对面车里的人也领会了我们的意思,缓缓往前又驶了一段路,也稍微朝边上错了下。我微微侧过脸去,顺道把小雅抱在怀里,把她完全遮住。刚做完这一切,对面的车已近到身前,突的从车窗里探出一个头:“老乡问下,前面多远进村?”

这声音……

“鹿!灵!犀!”这吼声像是带着山谷都震动了。

车上人气冲冲走了下来,“砰”地摔上了车门,黄晨星一副应战的状态护在我身前,我甚至能感觉到怀里的小雅身体突然绷紧……我的伪装显然对车上走下来的人没有一点用。我一咬嘴唇缓缓直起身来,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我拍了拍黄晨星的肩膀道:“没事,自己人。”

敬十年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头顶都像是冒着烟。

“小鹿,可算找到你了。我们担心死了。”我没想到从驾驶座出来的是三哥。

黄晨星打量着他们两人,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很确定:“之前跟踪我的是你们?”

三哥看着黄晨星有点尴尬,想跟我说什么,可又看了看敬十年,欲言又止。

敬十年只是瞪着我,布满血丝的双眼通红地闪着水色,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留了字条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有点心虚。如果说来之前景迈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切真相袭来的太过残酷,让我瞬间蒙蔽了双眼,被怀疑与失望充斥了。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敬十年。可现在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亲历了那种无能为力如坠深渊之感,我才理解了十年的隐瞒、他的欲言又止、他一次次的无助我却不能分担……

“你那一句话的字条,你自己说说像话吗?小敬为了你三天没合眼了。”三哥终于还是没忍住,打破了沉默。

我心里防线彻底崩塌,一边心道自己没出息,一边抬腿下了板车,腿有点软,好不容易才刚站稳,就被眼前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我错了,错了行吗?鹿灵犀,你好狠的心!”他嘴里说着狠话,可声音颤抖着,我本想假装若无其事地直接带过,没成想,肩膀传来的触感一下扎痛了我的心。

那一点点湿润的感觉,顺着布料传开,直接渗进了我的心里,十年哭了……

“你为什么……我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

“你错哪了?”

他通红的眼睛盯着我,还冒着水汽,一大滴泪水不自觉地淌出,他怕是觉得有些害臊,赶忙伸手抹去。

“我……我把你丢了……我没能阻止景迈的死……我知道你对我寒心了……”

我心里暗骂自己圣母癌晚期,没人生来就是救世主,没人能成为单打独斗的超级英雄,我在苛求十年什么呢?我只有唯一的一条底线,这条心里的底线完全不能触碰,我相信十年,只是,我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知道景迈会去送死吗?你有机会阻止他吗?”

十年沉默了,半晌才语调哽咽地道:“我虽然不喜欢景迈,可那是一条人命啊。姐,我是利用了他,是明知道危险还给他线索让他去查……可我没想过陈会以这样的方式……我没想到,真的……换成任何一个情境下,我都能救下他,太突然了……对不起。姐哪怕为了你,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可这真话,还是让我心里一阵难过。我早该察觉到他俩那天晚上背着我讨论的是些什么内容,可是……我自嘲地笑了笑,知道了又能如何,我没有十年的本事,空操着自己那份没能力去操的心。

回去的路上,小雅坐在后座上,自动隐去了气息般,只剩下十年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像是还没从这两天的慌神中回过劲儿来。

“姐,你……”

“你来你去好几回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却发现他手心全是汗,我见他眼盯着前座的黄晨星,恶狠狠的充满愤怒,看向我时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都替他累。干脆直接靠在了他肩膀上,缓声道,“你别怪别人,是我逼着他一起来的。就算没他,我也得走这一步。”

“你要丢下我么?只剩我一个人了……”

“瞎说什么!谁要丢下你了?”我攥紧了他的手,他刚流过泪的眼红通通,湿漉漉,像是被欺负了大型忠犬,让人心疼的要命。

“我只有自己,我只能护着那两口子、护着你,我再护不住别人了……”

我心像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眼里忍不住滚出大颗豆子。是啊,我一直以来,恨他瞒着我,恨他冷漠地不管别人的死活,真是圣母病透了……

我狠狠抓着十年的手,轻轻在他脸上印下一吻,他猛地止住了颤抖,不可思议地望向我。

“敬十年,我永远不会丢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十年侧过头来,抵着我的鼻尖,磨蹭着,像是想要汲取一点温暖,像是怕一离开,我就消失了……

“咳咳……您二位是不是注意下,车上还有个孩子呢!”三哥无奈道,“能不能顺道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小敬三天没合眼了,我这边也陪着找了两天了。所以小鹿你到底是生的什么气?你俩老老实实跟我说,是不是跟陈翰有关?还有这孩子怎么回事?私生女?”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沉默。

三哥继续朝十年道:“这两天陈翰一问你就遮遮掩掩的,找人也不喊着他帮忙,我就觉得不对!”

黄晨星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眼神询问我,似乎他也听到过陈翰的名字。

我思索了下,觉得总归不能瞒着三哥,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干脆朝小雅问道:“小雅你知道你们学校的校长是谁吗?平时布置任务的又是谁?”

小雅打量了下十年和三哥,明显十分警惕。

“小雅,开车的这个叔叔,能帮你办出国的事情……”

“小鹿?你是让我改行当蛇头?”

小雅终于开口了:“校长是个老头,但是他不管事,就是负责平时见见你们这种人。”

“我们这种?”

“嗯,什么教育局啊、采访啊,挺多的还。副校长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平时不在,但是校长见了她就像哈巴狗一样,一般期末考时候一定她才会出现,通常是来挑人的,看看哪些可用。任务都是由一个男人布置,我们也不清楚他叫什么,都喊他蒋主任。执行任务的人也都是他推荐的。不过这学校拍马屁没用,逞凶斗狠才能出头。”

第110章 好人

“那你有没有听过陈氏?或者见过陈氏的人?”十年似乎感觉到了我急迫地想要找到二者之间的关联,微微皱着眉,眼里透着担忧。

小雅回想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见过扯着什么陈氏基金来照相的,不过一般都明校长身边的人招呼着,这些都不需要我们知道。”

“陈氏?果然陈氏有问题吗?我哥明里暗里暗示我好几回,我还当他是不想我和陈翰走的太近。” 三哥皱眉越发诧异,我们却暂时无法回答他的疑虑。

“小雅,你们的任务一般都是什么?”

“无非是暗杀、监视、保护之类的。”

我看到三哥开车的手一抖,忙拍了拍他安抚,免得还没摸到真相,我们就全都自行交代在这儿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我?”黄晨星问。

“首先你进的来,而且没惊动保安,证明你的身手应该不错。另外你盯着食堂时候那种表情,好像活剐的是你一样,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也许是我的错觉,小雅说到这的时候,语气透着些许的压抑,像是提及了什么禁忌一般,小心地略过,“所以我断定你是那种所谓的好人,我想活命,当然得找个好人跟着。”

“餐厅怎么了?”

我开不了口给十年解释餐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描述过的场景再次在我脑中闪现,一阵血直冲脑门……小雅刚才说自己虽然看着小,但是已经十二岁了……只有十二岁……别的孩子兴许还在玩泥巴的年纪。

“只要让警察来搜这所学校……”黄晨星还没说完就被小雅打断了。

“不可能的。白天你来看过吧,有任何破绽吗?”小雅指着我问,我迷茫地摇了摇头,她接着道,“我们的表演课就是学习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平凡,如何能隐藏在人群中,职业需要嘛。”

小雅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瞬间和她刚才展现出来的成熟稳重判若两人。

“所以我才看到了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

“那……”

“别妄想,我们的协议只包含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不可能帮你们去指正学校,什么作证人之类的你们不要妄想了。请遵守承诺,毕竟你们是好人,对吧?”

我们被这孩子洞悉的一干二净……而且被咽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无奈,只得当晚联络了二哥,请他帮忙把孩子连夜送上了船。二哥依然贴心地没问我们原因,当天夜里就给了我们码头的位置。

小码头位置很偏僻,四周围甚至没半点灯光,只有那一艘货船上挂着盏灯,在海风里晃动着。蛇头不耐烦地看着我们一群人,没多余的话:“说好的一个人。”

我指了指小雅,把说好的数目塞在他手里。

“这个电话你记好,到了他会去接你。安顿好立刻联系我们,不然既然送的出去你,找到你也是小意思。”我说罢见小雅嘴角抽搐了下,这才觉得达到了目的,“你出去有条件就治治腿,我们可以资助你……在国外照顾好自己,算了,你这么本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最后一句,以后走条正路吧,重新开始,别沾这些了。”

小雅看着我,表情纠结了几下,嫌弃地甩开了我的手,冷冷道:“嗦,好人都这么嗦么?”

我没问小雅她一直刻意略过的那个人是谁,是不是跟她失败的任务有关系,但是希望她心里那个好人,能帮她渡过这难捱的船底的几天。

黄晨星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最后一个问题,这几个人你见过没?”黄晨星掏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几张相片给小雅看。

“这几个都没印象……哦,这个是明校长啊,但她平时不带眼镜,也不这么笑……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看着李彦茗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既印证了内心猜想,又被这事实惊得一身冷汗。当时在学校看到那孩子的笑容,那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李彦茗,因为当时那孩子的笑容,是李彦茗的标准笑容……平时被大家认为软糯的像小白兔一样的人。即使看到过她和陈的苟且之事,也没能让我扭转这一印象……想到当时看李彦茗资料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想来她也是经历过这样的训练吧。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反复想着,这些孩子,他们本该有个平静的童年,从小他们就缺失了家庭的温暖,本该得到更多爱和关怀的他们,却沦为黑暗世界大人们的工具……暗夜爪牙行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也把一群孩子培养成见不得光的人……还有因为我一句话就遭受那样折磨的……突然觉得肩头一沉,竟是十年倒在了我肩上。我担忧地抚了下他垂落下的头发,不过才三天,感觉他瘦了一圈。

三哥从后视镜看着我道:“他三天没合眼了,饭也没怎么吃,这会儿一泄气肯定着了。”

我苦笑着把他眼前的头发拨开,看着这张棱角初现但仍带着少于稚气的脸,心中浮动,感觉窗外似是清晨的第一缕光已穿透了黑暗照在了他身上。我心疼却又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帮你呢。

回到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十年迷糊糊睁开眼,便又抓上了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松了。很多上学远的孩子已经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在家长的陪同下踏着晨光奔向他们的光明未来了。几片入夏却被风吹落的树叶飘到我们面前,像是讽刺着这个悲催的世道,嘲笑我们对黑暗的无知。

刚想跟三哥告别上楼,就听见刚打开门的三哥说:“呦,你怎么起这么早?等等,你这样子……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我和十年诧异地探头过去,发现陈翰顶着副大黑眼圈绕过三哥瞪着我们,那眼神像是你俩敢走,敢走就绝交。

我俩对视一眼决定先进去看看这人要整甚幺蛾子。

三哥刚一关门,就见陈翰暴躁地指着我们喊:“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起先是你!然后你俩!一个个不见人影!”

这语气怎么听着还有点撒娇的感觉,我三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后,还是三哥先心软了:“没大事就是这小两口吵架,小鹿离家出走,我就跟着小敬出去找了,这不就找回来了么。”

“是,我陈翰平时脑子是不太够数。” 我眼瞅着大家脸上一副你终于发现自己是脑残了的表情,却集体被他接下来的话打了脸,“但是到这份儿上了再不明白,我就是真傻子了!找人为什么瞒着我?是怕我知道什么?还是怕我身边人知道什么?”

盯着他充血的眼睛,我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鹿,从景迈死后,你就奇奇怪怪的,还老避开我眼神儿,你老实跟我说,景迈那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跟我家有关系,他那天喊那些是不是真的?”

“我……你……” 我抓了抓头发有些发狂,我们仨愣在原地,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都说对亲近的人撒谎是最难的事情,我越发理解十年为什么瞒着我了,我真的不忍心告诉陈翰真相。即使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即使他有承受这些的能力,可是……

“看来我猜对了……” 陈翰止不住地后退,直至跌坐在沙发上……

“我也没精力瞒了,小敬小鹿,你俩就告诉他吧。”三哥抹了把脸,坐在陈翰身边,“我也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兴许陈翰和我能帮你们……”

我朝十年看了眼,他却示意我来说:“我说话没个度,还是你来吧姐,我也想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把自己的想法理了理,想着怎么说,才能把对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我把自己的猜测和证据,一一列出,十年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时不时在我的猜测里,补上几句,让这个恐怖的故事变得更加完整。

直到我说到那所学校…… 陈翰再也承受不住,打碎了手里的茶杯。他后知后觉地慌忙去捡地上的碎片,却被割破了手:“我……我去拿扫帚……”

“你待着!我去!” 三哥的惊讶一点不比陈翰少,但是仍能保持镇定地安抚陈翰,因为陈翰面对的是一个家庭的狂风暴雨,是从小到大信念的崩塌。

陈翰直至听到最后,手上的血已经凝固,却仍固执地不许三哥帮他处理伤口。他通红的双眼看向我和十年,一字一句,像是要把舌头咬出血来:“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罢直接冲出了门……我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他不会出事吧?” 我有点担心。

“他都三十多了,迟早得撑起这一切……” 三哥虽然语气坚定,但望向门口的眼神却更是心疼和担忧。甚至站起来收拾桌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所有人最想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居然是个已过而立,剑眉硬挺一米八多的大孩子……

第111章 摊牌

估摸着陈鹏对陈翰怎么着也是虎毒不食子,而且陈翰那怂样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我和十年干脆回家无顾忌地睡觉去了,十年难得的直睡到第二天傍晚,看来这几天他真的身心俱疲,透支过了……才走了三天,屋里的吊篮竟然枯死了。我心疼地把他乱糟糟地头发梳了梳。他任我理着,另一只手摸了摸我脖颈上的项链,像是确定了还在,便放心地舒了口气。

“我这两天真的吓坏了……”

“姐姐错了,下次不会了。”我笑着摸了摸眼前这个求安慰的大型犬科道,“走吧,去三哥那儿蹭饭,他自己估计心里正打鼓呢。”

十年眨巴眨巴眼,伸出爪子晃晃:“手手!”

“不是吧你……”就几节楼梯而已,这家伙该不是腻歪疯了?而且手手是什么鬼?这人在卖萌么?更过分的是我居然还把手放上去了……我扶着自己昏了的头一步一步走下去,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敬十年神经闹的……一不留神,差点踢到了坐在台阶上的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不进去?”

我俩刚问完,陈翰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是泪的转过脸来。

我和十年面面相觑,赶忙回过神,拽起他进屋。

“你这……”三哥开门,刚一开口,就定在了原地。

“我离家出走了……”

我们一脑门子黑线,心道你不是早就离家出走了么……

“他说……我劝他收手,他……”陈翰再次哭了……吓得我们反倒不知所措起来,一米八几的三十岁老爷们儿,哭起来太吓人了。

从他断断续续哭哭啼啼的描述中,我们知道,这傻子直接回家质问自己亲爹了,而且问得连弯儿都不带拐的。以陈鹏的脾气,被儿子劈头盖脸指责还质问是不是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买卖……结果必然是赏了陈翰一巴掌。打完自个儿又心疼了,赶忙巴巴地让陈翰别听外头人瞎说……当陈翰真说出了一二三之后,陈鹏大吃一惊,竟有些被撞破的慌乱了。等陈鹏冷静下来后,便语重心长地跟陈翰讲这都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还教育陈翰,让他想想逢年过节见到的一箩筐沾亲带故的人,陈家有一个族谱的人要养活,不是他陈鹏一个人的!也容不得陈翰一个小崽子对家里生意指手画脚!最后还不忘教育陈翰不要不懂事,都怪自己一直以来把陈翰保护的太好了,才让他这么任性。让陈翰该干啥干啥去,不该打听的别打听,不该管的也别瞎掺和,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给公司创收……

“所以……你们大吵了一架?你爸还打了你一巴掌,你到最后也没搞清楚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两巴掌!”陈翰侧过右脸给我们展示了下另一个巴掌印。

十年失望地看着陈翰,我白了十年一眼,赶忙给陈翰递纸擦眼泪……这卷纸眼瞅着都从xll瘦到xs了,陈翰还没哭完……

“要不今儿晚上来点酒?”

三哥这个提议真的是非常及时。我点头如捣蒜,不顾十年的阻拦,大方地从兜里掏出50块钱。

擤着鼻涕的陈翰还不忘抽空鄙视我:“我都离家出走了,就值50的酒?”

我嘴角抽搐,想着要不要把那50要回来。陈翰抹了把眼泪,像是把眼泪在脸上抹均匀了。他进屋捣鼓半天掏出瓶人头马来。

“这个你们肯定没喝过,尝尝吧。”

我们三人同时向他送出了白眼,甚至都懒得接话。

三哥出去打包了几个下酒菜回来,我们就开始了陈翰自斟自饮,三哥和十年互相碰杯,我偷偷倒酒躲着十年偷偷喝的怪异场景。

“鹿灵犀,别躲了,今天让你喝个痛快。”十年一撇嘴角,这邪魅一笑我心都化了。

“宝贝儿,你咋这么帅呢!”我逮着他脸一顿揉,感觉他嘴被揉成嘟嘟的也很可爱。

他一副尾巴恨不得翘上天去的小表情,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知道就好,赶紧的珍惜吧!

三哥摇了摇头,无奈道:“我昨天光顾着震惊了,没明白,陈家养这么多小杀手干什么?”

十年明显喝嗨了,也不避着陈翰,直接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懒得听他故弄玄虚,直接抢答:“当然是给别人用的了。陈家就是明朝的锦衣卫,清朝的血滴子,b市里某群人的暗夜爪牙!”

“哪些人?”三哥问出的声音有点虚。

“陈家的雇主,应该就是这个城市最有权势的那些人,上至衙门里坐着的,远至边上几个城市的地头蛇,估计都能扯得上……”

“那我……”

“沈家最近几年才突然崛起的,而且是外地起家的,不像其他几个大家族,根都在这儿,之前二哥提醒过我,应该是知道陈家有问题的,但是具体是做什么的,怎么运作的,沈家没进到那个圈儿里,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掌握最多秘密的人,都是掌握最大财富的人,陈氏,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他们做着买卖秘密,帮人掩盖秘密的生意,陈氏基金和海外的贸易公司,都是用来洗黑钱的,挣来的钱出国转一圈,回来就干净了,而且上的税也多,上头的人为了政绩也罩着你。”

我再次听到这些,依然觉得毛骨悚然,把心里的疑问也问了:“那个牙科医院又是干什么用的?你之前是不是查出什么了,跟楼爷的研究……”

“哪是什么牙科医院,楼爷研究纳米晶体管,废料全部拉去了养鸡场,最终变成一个个监听器,灌注在补牙用的合金或树脂里。”

“这哪是什么牙科医院,分明是信息中枢……”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过曾有过霓虹国的案例,为了搜集证据,把监听器植入牙齿内,但当这种事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却更让人不寒而栗。牙科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各行各业,各种层次的人,都避免不了要去的地方,而每次这些人聊天的时候,都会透露出大量的信息,听来的或真实经历过的,大量的信息汇集,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我不禁想起了若干年后的斯诺登……

“那楼爷那边你解释清楚了么?”

“没说到具体用途,毕竟知道太多他们也不安全。只要他们认清陈是什么人不再给陈氏做研究就行了。”

我们聊着,竟没注意到陈翰,这没一会儿,竟然一整瓶已经被他喝的快见底儿了,三哥摸了摸他的头,显然陈翰还没办法接受这些。

“沈三山,你怎么长这么好看?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什么?”三哥放在陈翰头上的手一抖。

我们三个都被陈翰模模糊糊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当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时候,我的腐女之魂再也抑制不住,开始熊熊燃烧,我赶忙问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三哥尴尬地咳了几声,十年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来,尴尬说道:“姐,你已经喝了两杯了,我们先回去了,我怕你耍酒疯……”

“这酒后劲儿大……”三哥边回答边朝我们摆摆手,示意自己来解决这个酒鬼。

不等我看戏,就被十年抱着挣扎不得,只能道了声晚安,瘫着了……

“让他俩单独待会儿吧。”

“可是我看着他们着急啊!”

“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下来走。”他说着要放我下来。

“不!走不动了!”我搂着他脖子不撒手。

“好,我抱你上六楼。”

然后我美滋滋地再次瘫着不动了,大约十分钟后,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口齿有点迟缓了。

“明天……似不似……”诶,舌头怎么捋不直了……

“是,明天要上班,得看看形势去。”十年抚摸着我的头发,像他才是个长辈一样,“你直接上床睡觉吧,以我的经验来讲,据你发酒疯还有不到十分钟。”

“怎么……口能……”

我决定闭嘴上床睡觉,这么说话太丢人了。

但我坚信自己从来酒品很好,直到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衣也没穿,就裹着条毛巾被躺在床上,头一阵阵痛。昨天什么时候脱得衣服完全不记得了……

十年早早起来冲了蜂蜜水给我:“走吧,下去看看翰哥咋样,上班去了。”

我非常不愿意早起,可一想到翘了那么久的班,还是挣扎地爬了起来。走到一楼刚准备敲门,三哥就把门开了,对上三哥他表情似乎有点尴尬。我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听见屋里喊道:“沈三山你混蛋,我就要豆浆油条,不喝粥!”里屋门晃悠了下,晃见陈翰好像趴在床上……

我吃惊地撞了撞十年,十年看起来比我更惊讶。

“知道了……”三哥尴尬地看了看我们,“我……那个……买早饭……”

“哦……我们就是……上班去……呵呵……”

“哦……”

就这么我们三个面对面站着,尴尬地呵呵,哈哈,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三哥……没看出来啊……”我惊讶地无以复加,只蹦出一句这个。

“这个……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么……”

直到到了公司,我也没反应过来,三哥如此千娇百媚的人儿……居然是上面那个……

“是我想的那样么?百闻不如一见啊!”

我瞪了十年一眼,你闻了,见了什么了?

第112章 你,相信因果吗?

“有没有觉得氛围有点奇怪?”

“你上着班打电话才奇怪好吧……”

我恨不得直接把我的白眼通过电话线传给敬十年。不过我仔细想了想他的话,确实有奇怪的事。于是我压低声音道:“今天财务拿了年中结算表给我,打印的,你懂吗?是真的财务报表!”今天江芯悦送来的时候自己还纳闷了很久:“前几天不是给翰总送过一次了么?怎么席部长非让我再送一回。”

我也直到仔细和之前的核对了才发现两份差别之大……

十年在电话那头额了很长时间:“隔墙有耳,我还是先去感受下氛围,打听打听,晚上回家再说。”

挂了电话,我再次盯着手里的表格发呆良久,各家商场门店的销售总业绩,成本明细……我抓抓头发有点发愁,后悔自己之前没掌握门会计技能啥的,看了半天,除了琢磨出是份真的财务表外,多余的竟然一点儿没看出来。正发着愁,电话就响了。

“鹿秘书?你在啊?”

“恩呢,咋滴啦老妹儿?”

“哈哈,别闹,在就成,等我送出库单给你。”

正看着送来的出库单诧异,生产部又送了入库单给我,还有工厂的财务报表……

我头发都要抓秃了,这是什么情况,陈副总大人的权限提高了?是这个意思吧……我心里正没底,电话又响了。

一看号码,十一楼的,我立刻紧张起来。

“鹿秘书,董事长有请。”

这个时候让我上楼,该不会是兴师问罪吧……我越发紧张,毕竟陈翰突然知道了那么多,他身边又没别的渠道,铁定要怀疑到我……我只得在电梯里调整情绪,到了十一楼,整整衣服,觉得装傻才是王道,于是打定主意打死我也不说,用刑也不能承认……

“董事长,您找我?”我打了招呼战战巍巍地往前挪了点。

陈鹏点点头,一反常态地挥挥手请我坐下。

我局促地坐在了沙发正中间,正正对着陈鹏端坐。他抬眼看了我下,又低下头继续把手里的文件签完。直到他把一摞签好的文件交给安启天后才开口道:“启天,你先招呼下几位董事,我马上就到。”

安启天冲我礼貌地笑了笑便拿着文件出去了,这下我更紧张了。

“跟陈翰说声,下周二我约了律师立遗嘱,让他一定到场。”

我立刻神经紧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您放心,我绑也把他绑去!”

陈鹏把笔放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你是不是做不成我儿媳妇儿了?”

我尴尬极了,又被这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于是只得说:“董事长抬爱了,我没那个福分。”

“可惜了。”他说着倒真的透出些遗憾的表情,“其实陈翰从小到大,交过的朋友快赶上一个团了,可真心待他的却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这些真心待他又能帮得上他的论来论去,好像就你一个。”

我想了想三哥和十年,心里并不认同,但从这些话里倒能听出来陈鹏对儿子是真的关心。

“您不用太担心陈翰,您有个比我厉害,又比我能帮他的儿媳妇。”

陈鹏皱了皱眉,认真思考起我的话来。我突然想一巴掌把自己扇晕,让你嘴快!万一他问是谁怎么办……

多亏他像是搜寻未果,止住了这个话题:“有些事你们不该去查,也不该知道。”

“陈董,您……这是在威胁我吗?”说好的装傻,可我还是没忍住。

他摆摆手,轻笑道:“鹿秘书,你误会了,我是个父亲,不想让我的儿子深入险境,这一点还请你理解。”我点点头,心道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确实算个好父亲,他见我似乎懂了便接着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和陈翰讲不通,但是你一点就透。我今天也跟你透个底儿,希望你出去之后,就能把你我今天的对话烂在肚子里。这么说吧,我现在做的某些你们不太看得上的事,并不是我想停就能停的,牵扯了太多盘根错节,不是我陈鹏一个人,或者陈氏一家公司所能决定和左右的,但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陈翰。”

我突然觉得面前的陈鹏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平日里永远一副深厚城府撑起来的气宇,像是顷刻间被扎透了,泄了精神。

他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道:“鹿秘书,你相信因果吗?我们陈家人寿命都不长。陈翰的太爷爷,63就瘫在床上了,陈翰的爷爷,也就是我父亲,54就入土了。陈翰的外公62岁心梗没的,就连陈翰的母亲……”他说到这里,似乎满是沟壑的眼周惊起了万千波澜,他冷静了片刻才接着说,”我今年已经56岁了,不知道还有多久能活,也不知道还能保护陈翰多久……我请求你……如果哪天我不在了……”

我从陈鹏办公室出来,直到回到自己的位置,还是没从这一幕像是临终托孤的场景中回过神。之前一直把陈鹏当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今天才发现这个魔头也是陈翰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他把陈翰保护的太好,怎么会在如此波涛汹涌的b市内,筑了一座象牙塔,养成了陈翰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孩子。

当天晚上,我本来想告诉陈翰这件事,但是好像氛围并不太合适……

“刚睡着……他那什么……腰疼……我明天转告他。”三哥挠挠头,显然还是非常羞涩。

我安静地跟三哥说今天发生的这一托孤行为,直说到陈翰媳妇儿的时候。

三哥脸“唰”就红了,硬撑着男人不能垮的尊严说:“谁是他媳妇儿?他是我媳妇儿!”

“你就是我媳妇儿!”陈翰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听着倒是中气十足。

“呦?您醒了?”

我以为陈翰会立刻爬出来据理力争一把,结果等了半天也只能听见他在屋里嚎叫:“我才不回去!爱立什么遗嘱,他立去!那些脏钱我不要!”

我翻了个白眼,意识到他估计是爬不起来了,本来懒得跟他争执,起身准备回去歇着。结果就听他接着喊道:“鹿灵犀你个叛徒!你来当说客的?滚!我不会回去的!”

我嘴角抽搐,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的,直接拍在桌上:“三哥,小雨衣和润滑我请了!请继续让他爬不起来。”

十年扶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的,就听里面接着喊:“敬十年你笑屁!你看得见吃不着还有脸笑我?”

十年脸色骤变,不吭不响地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二百:“三哥,加油!”

三哥嘴角直抽:“二位,也忒看得起我了……我毕竟三十多了……那天纯属喝多了,下手没轻重……”

“没事,三哥,皮鞭蜡烛准备好,我们看好你!”

十年回到家后,一晚上拿放东西,都整出特别大的动静,像是非要演奏出一首伤心太平洋似的。我实在懒得理他,研究那堆破表格一天了,早困得要死,我只在他发玄上戳了戳,示意乖,别闹啊!就自行去睡觉了。

本想着这几天就报表的一堆事和陈翰的破事就够心烦的了,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下班就被人堵在楼道口了。

“二位,认识下,市局刑侦队肖荃。”眼前的男子说着便伸出了手。

我和十年对视了下,只能委派十年尴尬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下。

“我能进去喝杯茶么?”他似乎察觉到我们的顾虑,出示了证件,一个大大黑脸,配着人民徽章,倒是挺特别……

“我自个儿来的,也没配枪。”他说着撩起外套给我们展示了下空荡荡的裤腰。

我们倒是没考虑那么多枪不枪的,只是被这不速之客整懵了。只得先带他上楼。

“肖队长来是?”十年丝毫不客气,倚着门框看着肖荃充满敌意。

“二位别误会,我只是有点事情希望二位能配合调查。”估计是怕我们给他直接轰出去,肖荃直接开始拉关系了,“记得将军山派出所的那个女民警么?就高高瘦瘦的那个?”

我点点头,毕竟徐警官那英姿飒爽的样子让我羡慕了好久。

“那我媳妇儿!”他说这句话时候竟有点骄傲,现在再定睛一看肖荃长相,确实是能明白他这骄傲从何来。肖荃脸长得得比正常人多出三厘米了,眼睛不大,但俩黑眼珠滴溜溜转得很勤快,加上腿又很短,整个人黑黑壮壮,非常像头驴……

“是这样的,大家都熟人,我就直接说了啊,我在查你们公司,但是需要内应,我媳妇儿推荐了你俩。”

他倒是一点不客气,直奔主题,可我就一句话想问:谁跟你是熟人?这么自来熟么?

“不好意思警察先生,我们对公司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且陈氏是良心企业,全市人民,哦不全省人民都知道。”十年明显不太信任肖荃,回答特别官方。

肖荃呵呵一笑,更像驴了……

“二位看来不太信任我,这么说吧,我们查到陈氏有进行一些非法的活动,这些活动严重危害到了社会安定稳定和谐。”

我不禁想翻个白眼,这话更官方了。

肖荃接着说道:“这么说吧,陈氏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危险,你还记得上次在天台吗?是我组织的救援……”

“哦,那个废物就是你啊,难怪我觉得你面熟。”

十年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虽然我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我确实要跟二位说声对不起,当时……算了,说多了也白搭,我直接告诉你们吧,开枪的人我们抓到了,但是人已经死了。”

第113章 突变

“你说死了?”

肖荃点点头,但是眼睛却没从敬十年的脸上移开过,像是要找出什么破绽:“因为当时救援出动了特勤,我当时以为是有人下命令开了枪……但是事后弹道对比发现是警方的枪,但是不是特勤的枪……特勤也说以为是市局下的命令。七扯八扯地扯了一天这才琢磨清楚,找狙击位……说实话挺不容易的,痕迹都被清的差不多了。不过总算还是有点蛛丝马迹。只是查到开枪的这个人……已经死在出租房里三天了。线索到这儿就全断了。”

“所以肖队长是来告诉我们你努力了很多,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那你们真是好没用呢。”

眼瞅着肖荃脸颊的肌肉抽了抽,这也难怪,十年怼起人来,能抗住的百万有一。

肖荃像是调整了策略重新开口道:“那天挟持者在天台上喊的话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真假么?”

我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被十年握住了肩膀,这简单的动作使我意识到自己漏了马脚。

“看来你们跟挟持者关系很微妙……”

“肖队长有话可以直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肖荃小眼精光一闪,又转换了个悲伤的语气:“我当刑警这么多年了,当时在天台看见你们第一眼,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所以肖队长是来告诉我们发现了当时我们的小猫腻?是准备控告我们扰乱社会治安么?”

“两位别误会,我直说了啊。关于你们不幸去世的那位朋友,我很同情他的遭遇,但是你们难道不想帮着一起查出凶手么?”

我还是没忍住,攥紧了拳头道:“说重点。”

肖荃表情突然正经起来:“我们之前已经掌握到一些涉及陈氏基金的情况,但是一直没有实据。当然我们也想更深入去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每次调查一开始,总能遇到各种阻力,来自各个方面的阻力。”

“包括你们自己的方面?”

“对,我不知道头上这势力究竟有多大,但实际上查到最后,只有我和省厅的一位副厅长在查了,是不是很滑稽?”他说着还自嘲地笑了笑,“一位厅级干部1天大的笑话么?这么说吧,我们专案组成立的时候有二十五个人,现在只剩五个了,被调职的调职,出事的出事……这也是为什么我来找你们,可以说是我走投无路,来寻求你们的帮助了。”

我终于想起给肖荃倒杯水了,看着他为了不间断地说出这段话极力地稳住情绪,我有点动容。

“谢谢。”他接过水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为什么选我们?”。

“我媳妇儿选的,准确的说是选的你。”肖荃指了指我,我有点诧异,并不太明白自己身上难道打了tag

“当警察这么多年,见的人太多了,谁身上有戾气,谁存着害人的心,大部分几眼都能看出来。我媳妇儿说你气质特别干净,有时候好像在一些事儿上又很坚定,她以前跟我讲过你救陈家公子的事情,也说过你揍人的事情,所以觉得你很合适。这小伙子么,看着一切都以你为中心,但是肌肉线条还有眼神里的戾气,一看就是练家子,但是他看着你时候就特温柔,所有戾气都散尽了的感觉。所以……”

我突然被他这些话暖到了,回头一看十年,果然这谈话的方式对他也很受用。

他朝我点点头,我还是选择性隐瞒了一部分,毕竟合作还是要彼此有诚意,起码得观察下对方值不值得再说。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陈翰和陈氏的事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二愣子少爷,你们不能动他。”

“妹妹……我们是人民的公仆,又不是黑道,不会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犯罪分子。”

“那可不见得……”我小声嘀咕道。

“什么?”

我想了想,为了警民和谐,还是没有重复这句话。

“你们……这是答应了?”

我点点头,伸出手示好,他两只手紧紧握住我伸出的友好旗帜,激动地说:“为了b市的和平安定!为了b市五百万市民!辛苦二位了!”

作为新晋的警方内应,其实肖荃布置的任务一点营养也没,无非是让我们搜集证据,怎么搜集也没说,搜集什么说的也不尽然清楚,还不如我们自己已有的思路来的清晰。但是十年说肖荃这主要是在观察我们。良好的合作无非是从互相考察开始,我只得一笑了之。该干嘛干嘛了。

其实下周我们就要走了……能做的有限,既然陈鹏决定了把家产给陈翰,那就只能指望陈翰把这一切烂摊子收拾了。对于肖荃无非是抱着能赚一条信息是一条的心。

我正盘算着怎么拖陈翰回家,眼前桌上就被甩了一份报纸:“姐……下周走不了了。”

“啊?怎么着?”

我扫了眼日报上大大的标题,科学家斯文森发现新彗星……

“才发现,比之前晚了三个月。”

我猛然惊坐起:“意思是撞地球还得三个月?”

十年崩溃状:“撞不撞都不知道了……”他抓着头发十分崩溃,“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磁场、电波……该死的蝴蝶效应。”

我安慰他不要慌张,就是晚点而已,所有的除了我们刻意去阻止的,一切都还是发生了,只是早晚的不同。

“万一我们走不了了怎么办……”这孩子可怜巴巴闪着双眼望着我,我险些被闪出母爱来。

“走不了姐在这儿陪你一辈子,怕啥?”

他终于镇定地点了点头,立刻给敬连凯打电话去了,非常难得诚心地拜托他请天文站的朋友时刻关注着斯文森,等到离地球近了立即通知我们。

敬连凯虽然很诧异,但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奇怪事情也不是一两件了,而且似乎天文又触动了他的兴奋神经……所以他很快就应下了。

于是我们重整旗鼓,下楼开始了每天一劝陈翰回去继承家产的日常。

“不去!打死也不去!”

十年冷笑一声道:“要让你去,连揍趴都不用,三下就能捆上了。所以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

陈翰还顽固的嚷嚷着,电话就响了,三哥忙喝止住我们接起电话。

“您怎么知道……”三哥的表情从质疑到震惊,然后慌忙喊陈翰,“你快接电话,你周叔!”

陈翰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懒洋洋的喂了声道:“周叔你要是……”

紧接着话筒从他手里滑落……陈翰就像突然被这通电话抽了骨髓,愣愣地盯着前方,甚至找不到一个焦点……

悼念的花圈排满了整个殡仪馆,似乎诉说着陈杨两家的风云历史,每个穿着黑色西装来悼念的人隐藏着自己心里或悲伤或窃喜的情绪。

只有棺材边上目光空洞,紧紧攥着拳头的那个青年,心底才真正奔涌着极大的悲伤。

陈丽靠在他肩上,平日的摩登女郎哭得像个泪人,杨旭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丁点儿影子,无助地像个孩子。

陈带着另外两人站在另一边,每个来吊唁的人都会在鞠躬后安慰他,并小声嘀咕着陈翰的不孝,在他们看来果然还是陈更像一家之主,该如何站队,是要在这场葬礼上就定下来的问题。三人与三人间隔了不到一米,可他们相隔的何止是距离,更是逾越不了的血和仇。陈翰身后只站了我和周叔,陈背后却陪着闫杰、程国富还有最不可思议的安启天和苑堂。

我心里冷笑,沉痛的挽联,似乎是嘲笑我们的天真无知。

“这不是沈家老二么,怎么会亲自来了?他们和陈家关系到亲自来的地步了?”沈双河频繁出现在报纸和当地新闻中的身影,已经引起了b市所有原生贵族的警惕,但是低调的沈家,却从没给他们攻击破绽的机会,于是他们转变策略,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结识这个家族。我出来想打点水给陈翰,正遇上二哥过来,引得周围一群人窃窃私语。

转头看了眼正装模作样扶灵痛哭的陈,只见他听闻沈家来人时瞬间表情一滞,随即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但是二哥只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便欠身掠过了他,径直上前拍了拍陈翰的肩膀道:“节哀……小翰,以后有什么困难,跟哥哥说。”

二哥完全无视陈伸出的手,引得周围更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陈翰感激地点点头,朝二哥还了礼,二哥虽然表情如常,可眼里透着真切的担忧,让我心里划过一湾暖流。

二哥看了眼站在人群里的三哥,皱了皱眉,三哥赶忙灰溜溜地跟了出去,我也跟了出来,担心二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三哥回去……

“老三,跟哥回家吧,陈家的水又浑又深,我不能看着你往里趟。”

我心道果不其然只听三哥道:“哥……我不能让陈翰一个人在水里挣扎……我……我怕他自己上不来……我就算拉不上来他,也得陪着他……”

二哥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你!”他指着三哥的脑门,“你真是从来不让人省心!都是我们从小给你惯的这些臭毛病!”

“谁让你们惯了,没辙!你们得认!”

三哥笑着抓住了二哥的手,二哥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老三,爸妈和大哥不会不管你的,你……别连累家里。”

三哥点点头,这句貌似冷血无情的话,却听着无比温暖。

见二哥也不是诚心要拉三哥回去,我也就定了心,可刚没安心多久,就听见厅内一阵骚动。我和三哥赶忙回去,只见陈翰揪着安启天的脖领,气得满脸通红,全靠周叔和十年拉着陈翰,他才没直接上拳头招呼。杨旭和陈丽也在边上瞪着安启天满眼的怨恨,简直要喷出火来。

第114章 车祸

“你倒是告诉我啊!为什么我爸我叔叔我舅舅都在一辆车上,但你们这些形影不离的秘书却没一个人在!安启天,从来都是我爸在哪你在哪?这次呢?怎么死的不是你?”

周围这些打着来吊唁旗号,实则来看热闹的人的嘴脸让我恶心。我一步步穿过这群带着面具的人,把手放在陈翰肩上,朝他摇了摇头道:“沉住气,今天这个场合不合适,你想让人看你们家的笑话么?”

我甚至能听到陈翰牙关咬得嘎吱响。

他最终缓缓松开了双手,愤恨地指着安启天,似乎是还要声讨什么。直到他立起的手指缓缓垂下,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

“陈翰?”

“少爷!”

十年微不可查地挡开了前来佯装关心的陈,把一群形色探究的人都隔绝在外。三哥抱起陈翰,显然有点吃力,周叔在后面顾着,我们一行人急忙离开了这场妖魔鬼怪荟萃的葬礼……

三天的守灵,不吃不喝不睡觉,陈翰终于透支了。

“还不肯吃东西?”

三哥摇摇头,担忧都写在脸上。周叔起身,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外衫脏了一大片都没发现。

“我去煮点他平时爱吃的。”他局促地展了展衣服。

“周叔,不是食物的问题……”我安慰周叔,让他赶紧趁着现在先休息下,毕竟陈翰输了营养液,而且他身体底子好,应该撑得住,但是周叔年龄大了,陪着他这么熬,我担心他先倒下。

“周叔,您先去洗个澡,睡一觉,等您醒了,我有很多事要请教您呢。您要是再倒下,陈翰就真的毁了。”

周叔听着我的话,眼圈泛红,良久才点点头。

三哥从陈翰房间出来,摇了摇头,声音都发颤了:“他就那么坐着,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这下连不善于安慰的十年都有点急了:“哭出来就好了这时候……他现在就是想着自己是吵了一大架出去的。而且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我只是没想到陈会这么狠……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十年把食指放在唇边朝我摇摇头道:“小心,这是陈家,不知道有没有监听。”

三哥皱着眉头,表示不解。但我们却没时间和三哥解释太多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我和十年出了门,骑着小摩托,早早去到赴约地点。

“来了?”肖荃比我们到的更早,正蹲在烂尾楼的地上扒着饭,农民工气质十足。肖荃对着对讲机喂了声。

就听对讲机那头道:“没蚂蚁。”

肖荃朝我们点点头道:“居然没被人跟踪?你俩果然是没引起他们注意。”

我心道难道我能告诉你跟踪的人早就被十年甩掉了?

“怎么主动找我?”肖荃接着扒饭。

十年开门见山道:“需要你帮我查下陈鹏的死。”

肖荃头也不抬,满嘴塞着米饭,边说边喷米粒:“交警大队定了案,大卡车司机酒驾,面对面撞上陈鹏车上四个人,卡车司机当场死亡,车上四人不同程度受伤,但都没撑到救援。”

“你信吗?”我着急问出口,却被十年拦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十年开口道:“陈鹏、杨明义和陈强约定了三天后一起立遗嘱,然后这个节骨眼上,律师开车,三个人和律师在同一辆车上,车就出了交通事故,您不觉得蹊跷吗?”

“可能刚好就是他们正在车上跟律师商量遗嘱的事呢?”

“当然有这个可能,然后这几位死后的第三天,律师的助手就把遗嘱公布了,三位董事的持股全部归三个私生子所有,三位婚生子女只收到了每人一栋房子,以及五十万。”

“可能是私生子更招老头子们喜欢呢?而且五十万!我两辈子也挣不出那么多。”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心道那是你!

十年接着道:“肖队长,看来您没诚意,那我们在这儿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合作结束。青山绿水,后会无期!再见!”

十年拉起我就走,脚步看上去特别决绝。

肖荃放下饭抿了抿嘴:“那你们给我稍微透点儿底,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我侦查的结果。”

原来跟我们这儿博弈呢……

十年接着道:“你们抽空去查下东郊的红光养鸡场,里面有个秘密实验室,怎么不打草惊蛇,怎么一网打尽,你们自己想办法。”

“就是么敬十年同志!你们看,合作得拿出诚意不是?”

“那实验室没在表面儿吧?”肖荃瞪着一双驴眼,滴溜溜透着精明。

“恒温室有机关,第三排第五个鸡蛋。”

肖荃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沓照片来,一张张指给我们看:“卡车上没拉货,据说当时是司机送完货开车回家。司机平日里是个酒鬼,半斤下肚开车跑长途经常的。以出车祸时候检测出来血液里的酒精浓度,即使算上消化的情况,也绝不可能醉到让他逆行的地步。”

我听前半段还想着说酒驾害死人,可是听到后面才发现这不是酒驾……分明是故意杀人……

“他倒像是为了防止失误没敢多喝。陈鹏坐的轿车车头整个扁了,卡在了卡车头里。这张照片是现场勘验路面的照片,这是轿车的刹车和侧滑痕迹,这是大货车的侧滑痕迹、这是护栏的擦刮痕、这是货车侧车头漆散落的痕迹。”他把一张张照片摆在水泥地上,张张触目惊心。

“大货车没有刹车痕迹?”十年皱眉问道。

肖荃点点头:“证明货车司机完全没有减速。而且拐这么大弯不减速,这么大的货车很容易发生侧翻。”

“没有侧翻总不会是运气好。”

“不错,这货车司机技术很过关。而且能正正让轿车车头卡进去,我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师傅的技术,再慢一点轿车就撞在护栏上了,这简直就是加速碰碰车。”

“这么多漏洞,看来陈氏要没落了。”十年冷笑道。

肖荃摇摇头:“失误多,但是没落不至于,这次算是天公作美。”

“什么意思?”

“天气预报,当天下午有暴雨。而这条路,每天早上十点有洒水车经过,除此外,基本不会过车。车祸发生在上午十一点。时间卡的还是很好的。”

我不禁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叹息:“那天……没下雨……”

“而且那天报案的人是因为试新车迷路了才会误入那条路。”

如果暴雨把所有痕迹冲刷掉,又或者发现的太晚以至于检测不出来这些痕迹……那将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这不是场单纯的车祸。

“那还等什么?这些证据呈上去,就可以证明是他杀,就……”

“姐,你又慌了……”十年手指来回敲击着自己的胳膊,似是在快速地思考,“司机的家人收到一大笔钱了么?”

“收到了,司机生病的女儿收到了二十万医疗费,来自国外某‘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汇款途径拐了七八个弯,查不到任何关于汇款人的信息,但是慈善捐助手续很全,小兄弟你也该明白,陈氏本来就很擅长这类事情。”

“所以,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跟三个私生子有关……”

“二十万……就可以买一条人命……”我心内悲戚之情升起,对这世道多了丝厌倦憎恶。

“这些证据我会收好,有了决定性证据,再一次性收拾,免得打草惊蛇。”肖荃把照片收起来,拍了拍下面粘上的灰“市交警大队副队长亲自拍板结了案,所以,我的建议是,现在你们需要搞清楚这几位当时为什么在一辆车上,他们当时要去哪?交警队的案卷里没有,调查科的案卷里也没有。”

十年沉思片刻道:“你们可以派人查查安启天,陈鹏平时一般只坐安启天开的车,就算特殊情况安启天不开车,也一定在副驾驶,365天,全年无休风雨无阻。另外杨明义二百多斤,从来是自己坐一辆车,也没人喜欢和他挤后排。”

我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十年不说我都没发现。

肖荃答应我们一会儿就派人去帮我们清监听,我们也答应肖荃不管查到什么都会立刻告诉他。

离开烂尾楼,好像本来难受的心里更堵着点什么,上不去下不来了……我长叹一口气, 十年摸摸我的头道:“走吧,去买点东西回家,总不能空手回去。”

“恩,这只是开始吧?”

十年没再说什么,把我揽进怀里,也是叹了一口气。

“走吧,回去把监听去了,就能逼陈翰吃饭了。”

陈鹏、陈强、杨名义,三位用自己的手段搅弄b市风云的大佬,竟已这种方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陈鹏之前问我是否相信因果报应,我想现实已经给了他们答案,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早已预见过的结局。只是希望他们惊心呵护的那三位,不要因为他们突然的撒手人寰而被染了色。

第115章 醒

肖荃派的人,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一大别墅里里外外都清干净了,还真发现了两个窃听器,一个装在电话里,一个装在书房,都是能想到的位置,也都是能了解最多事的位置。不过陈鹏肯定不会无聊到监听自己,所以陈看来一直对陈鹏多有防备……十年不相信这个年代的技术,自己又做了几个***,放在陈氏大宅各个可能被监听的地方。

我一直很好奇亲生父子究竟能是什么原因,能让陈如此恨上自己的父亲,当然我也更好奇为什么陈翰对家里的生意一无所有,像一朵纯洁的白莲花,而陈却似乎掌握了所有核心,活得像剧毒的蘑菇,除了外表光鲜,内里都烂透了。

毒蘑菇现在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想把自己的亲哥哥赶出公司,而我们的白莲花此时此刻正躺在床上跟天花板对话,彻底陷入悲伤和自责的深渊里,爬不出来了……

白莲花不为自己谋划,我却已经忍不住了,按了黄晨星的电话。

“星哥,有事想麻烦你。”

“正好,我找你好几天了,听说你们那边出事了,我就没敢再找你们。”电话那头的黄晨星明显松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有新的证据了?”

“那倒不是,我前几天突然收到一笔汇款,是王景迈出事前汇给我的,金额足足有十万块!另外还有封信前后脚到的,大概意思是会有笔钱汇过来,让我查陈氏用,具体用途面谈……我正想跟你商量该怎么办。”

面谈,可惜人已经不在了……我心中不禁悲戚,赶忙晃晃脑袋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冷静想了下,黄晨星这人虽然长得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但人倒是很正直,我随即问道:“他还有亲人吗?”

“没了,我估计这是这些年他自己攒的零花钱吧,说不准是有什么大计划要让我实施,只是还没来得及……”

“这样吧,星哥,你用这笔钱搞辆车,盯死袁朗,他每天去哪里,做什么,见什么人,我全部要知道。核算下需要多少委托费,然后如果不够你告诉我,如果用不完,剩下的就捐了吧。”

黄晨星那边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有个信得过的兄弟,我请他一起,但是钱我收一份。”

“没关系,星哥,不够的话我再补你。”

“不是不够……自从上次看到那所学校……我总也想出点力,总觉得不扳倒他们那群人,就全身不舒服,而且米修尔有关的事,就是我的事,王景迈先生之前的委托我还没有完成。”

挂了电话我对黄晨星有所改观,他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兵痞子。可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不扳倒这棵b市的参天大树,任谁都会寝食难安。

挂了电话,三哥打扮好走了出来。我看了下他的装扮,点点头示意他调整好情绪。我们再次进入了陈翰房间,周叔锲而不舍地端着粥。陈鹏去世周叔虽然没说什么,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也很伤心,可他还要一直照顾陈翰,担心陈翰……我本想直接揍醒陈翰,但是碍于周叔心疼只得放弃。

“三哥,你劝劝陈翰。”十年按照预先设计好的剧本开始。

三哥诧异道:“什么?我是老六。”

“诶?”所有人惊呼。

陈翰的终于缓缓转头望向这边,我赶忙接着道:“三哥你别吓我……”

三哥抱着胳膊,头发扫在眉间,不急不缓地说:“这是什么地方?”

“!”在我们的震惊中,陈翰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拔掉输液器,一步一步,像是迈出了巨大的努力,摇摇晃晃,走到三哥面前,伸出手去触碰三哥,在指尖刚触碰到的时候,他倒下了……

“啊!”再次紧张的惊呼。

“我就说了不能用这个办法吧,现在他这么虚弱,一吓更虚弱!”三哥在我俩头上啪啪不留情地各赏了一巴掌。

周叔无奈摇摇头道:“我去叫医生来。”

“病人必须要进食了,你们多劝劝。之前车祸已经透支了太多底子,没好利索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这得病人自己振作……他现在算是放弃了自己,我也没办法了……”医生临走时候的话魔音般一遍遍回放。

三哥叹了口气:“我让二嫂把球球送来……”

虽然不想让球球小小年纪承受这些,可现在也只剩这个办法了。

“爸爸……你醒醒……爸爸,你怎么啦?”球球晃着陈翰的胸口,又不敢太过用力,无助的回头望着三哥。

陈翰缓缓睁开眼,想抬起手,却虚弱地只得动了动手指:“球球……”

“啊!爸爸你终于醒了!”球球抽了抽鼻涕,“球球好想你们啊,我都放暑假了,你们也不接球球回去,是不是不要球球了?”

“怎么会……”

“咦……这是爷爷的照片!”球球的注意力被床头的相架吸引,“这个是爸爸,这个是爷爷!”

陈翰痛苦地睁大眼睛:“球球你……”

“爷爷说好的等放了暑假接球球去玩,但是都过了一个月了!爷爷说话不算数!”

“球球你怎么会知道这是爷爷?”虽然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一直瞒着陈翰。

“爷爷会来学校看球球呀!带球球吃好吃的!爷爷还说球球和爸爸小时一样的,都喜欢吃茄子!”球球还是孩子心性,说起来开心的事,就把之前的全都忘掉了,“爷爷还说,爸爸老是气他,说我不像爸爸,球球好乖的。上星期爷爷还说爸爸又气他了,这次一定把爸爸绑回家揍屁股!哈哈哈哈哈!”球球笑得鼻涕都甩到了被单上,“爷爷说爸爸是个混小子,但是自己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是好喜欢爸爸的哦。”

陈翰眼里闪出泪光,然后是轻轻地抽泣,直到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用尽全力的哭喊,声嘶力竭……

在场的我们也全都红了眼圈。

“爸爸你怎么了?”球球伸出小手摸到了一手水痕。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周叔抹了抹眼角的泪,把球球抱起:“球球,我带你去拜拜爷爷。沈先生,您一起来吧。”

我和十年也退了出来,这时候,没什么比让他好好哭一场,更能治愈的了。

陈丽和杨旭下午会过来,我和十年要趁这个时间好好把计划制定好,再也不能打没准备的仗了,而且要以防这种马上成功,却功亏一篑的事情发生。

“哥哥怎么样了?”陈丽很担忧,杨旭从进门起也一直朝着陈翰的房间看。

我让他们安心:“刚吃了饭睡下了,我们在客厅说吧。”

“我没事了。”正说着,二楼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陈翰推开门,在三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球球睡了?”

周叔点点头。

“我这身子,费了好久了。”陈翰拍了拍担忧中的弟弟妹妹,直接坐下,“怎么也没个端茶的人?”

周叔端了茶水过来:“佣人都遣散了,一来是钱得省着花,二是鹿秘书说不安全。”

陈翰破天荒的没有提任何奇怪的问题:“周叔,丽丽爱喝红茶,小旭和三哥爱喝绿茶,小鹿和十年爱喝汽水,辛苦您准备下。”

“不用这么麻烦哥,我们都喝一样的就行。”

“对,周叔,特殊时期,都喝茶就行。您也坐着,都是小辈儿,您站着也不合适。”

周叔刚要拒绝,就听陈翰说:“还是小鹿想的周到,您也坐着吧。”

“你们?”我看着陈丽和杨旭非常和平,有些好奇。

“我俩休战了……家都没了,还吵着有什么意思。”杨旭无奈地摇摇头。我突然有点明白一夜长大的意思了。

“两位领导,我就开门见山了。”十年道。

陈丽摇摇头道:“跟哥哥一样,喊我们名字就行。”

十年语气非常严肃,让人不知不觉紧张起来:“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句话,都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我说的任何一个人,是指除了这里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你们自己的秘书和其他亲人。”

“连表哥……”

“谁都不行,安启天已经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了。”随着十年对那天车祸的讲述,大家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愤怒,再变成悲伤 ,一向见面就吵架的陈丽和杨旭,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陈丽趴在杨旭怀里低声哭泣。

“另外,周叔还有两个问题需要您来解答。第一个那天到底陈董是去做什么?安启天又为什么没在车上?”

随着十年的描述,我倒也记起些:“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陈氏的会所我去过一次,确实得过那条路。”

陈氏的会所应该是平日里专请一些秘密人士,那么僻静的一条路可以甩掉一切麻烦,倒是可以理解的。

周叔接着说:“那天二老爷是接了舅老爷一起过来的。因为舅老爷的秘书送车去修了,出发的时候本来还是两辆车,安启天载着老爷和张律师,二老爷的秘书开着另一辆……后来为什么会……”

“杨明义的车为什么会送去修?”

“我爸前几天去公司的路上撞着辆摩托,保险杠碰坏了。”

“那事情就串起来了。安启天随便再找个借口就行,比如摔断了腿,那肯定是陈强的秘书带着送医院,顺道开走一辆车,正好剩下几位只能一辆车了。”

“鹿姐姐,你说的我都冒冷汗了……”陈丽一个哆嗦。

“周叔,能跟我们讲讲……这么说吧,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陈家那方面的生意,陈翰从来没沾过?而且陈感觉不只是嫉妒哥哥吧?嫉妒到连亲生父亲都能杀?”

周叔整了整领口,喝了口茶:“我可能要从头讲起,我先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吧。”

第116章 一个亿

周洋来到陈家的时候是二十五岁,是和嫁过来的杨和美一起来的。准确的说,周洋从十岁起,就在杨家当佣人了,那个年代,没人敢用佣人,没人敢享受资本主义的待遇。而周洋名义上就成了杨家的养子,随着时日绵长,周叔有眼力价,又乖巧懂事,杨家父母很快便真的将他视如己出了。所以周洋几乎是看着杨和美长大的。杨和美出国留学,也是周洋跟着一路照顾,比杨名义这个亲弟弟,更像亲人。所以杨和美嫁给陈鹏,周洋也就跟着来了。他提起陈翰的妈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神采,感情之深不言而喻。周叔说自己更像是陈鹏和杨和美的大哥哥,之前陈鹏还有些嫉妒他和陈翰妈妈的关系,可是当陈翰妈妈去世后,似乎只有看见周洋,陈鹏才能说上几句心里话。

陈家的一切改变都是从陈翰出生开始的,准确的说,从杨和美和陈鹏互相倾心那刻起,就注定了。

用周洋的话来说,杨和美是个特别天真烂漫的人,虽然在陈翰的记忆里听到过一些关于母亲的描述,但是周洋的这些讲述,才让我们对这个女人有了更清晰的描摹。杨和美喜欢荡秋千,会在钢琴前浪漫地弹奏,会给每一个遇到的乞丐善心,她善待每一个身边的人,喜欢做菜,对孩子很有爱心。她也曾因为知道了杨家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而远走他乡,她与陈鹏一见倾心,而义无反顾地嫁给了陈鹏。周洋说,陈鹏经常会坐在杨和美最爱的秋千上,自言自语“只有在和美面前我才是一个好人”,杨和美一直在劝说陈鹏做个好人,也只有她相信陈鹏能做一个好人……直到陈鹏知道杨和美怀孕的那天起,他突然就慌了,他害怕这个孩子会和自己一样,他想有个像杨和美一样美好的孩子……

计划就是从那时开始的,陈鹏跟杨和美保证,绝对不会让陈翰接手自己不干净的那些生意,会让陈翰在一个干净的环境下成长成一个干净的人。杨和美本以为自己多年的规劝终于有了效果,而陈鹏也做到了他的承诺,只是杨和美却不知道他给陈翰的这份干净,会牵扯到更多无辜的生命。而且陈鹏拉着自己弟弟和自己小舅子一起完成了这件事……那就是陈他们这些私生子的悲惨命运的开始。

在杨和美去世前,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有陈这个人的存在。

可能上天不允许这么完美的人留在尘世吧,误入凡间的天使,总要回到属于她的天堂。在陈翰十六岁的时候,杨和美去世了。陈来到了陈家,刚到陈家来的时候, 陈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因为正妻不在了,就有资格认祖归宗的私生子,于是想着法儿的和陈翰争宠。

“你们说的什么不干净的生意?那是什么意思?”杨旭不解地问道。

和我们想的一样,他们果然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想陈是在去年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吧?”十年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只是去年老爷开始更多地让他接触核心工作,而且老爷有心培养小翰了……所以才会有小翰的车祸……以及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陈可能一开始以为陈翰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直到发现三位婚生子都没有接触那些生意,而且陈鹏开始安排陈翰进入公司的事了,所以他慌了。”

周叔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但是我和老爷都被他平时的温顺骗了,没想到他会是如此不择手段的一个人,好像这个说法也不妥。七岁看大,我们早该明白这是头喂不熟的狼……”

我仔细想来,其实陈从没有感受过亲情,连自以为是的父爱也满是利用,变得不择手段似乎是人性本恶的必然结果……

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没有把陈氏的黑暗告诉陈丽和杨旭。

“你们父亲应该也有些身不由已,如果陈氏真的做了很多年这种生意……”

“快一百年了……”周叔在我们全体人的震惊中徐徐道,“以前是个裁缝铺子,那时候到处都在打仗……那时候没人管,普通声音不好做,祖宗们借着裁缝铺的伪装,倒是因为乱世挣了很多钱……几十年前断过一段时间,后来又一直沿着以前的路子了。一是这个确实是挣钱,二来从当年裁缝铺子的一家人,变成了现在的两个家族,从当年的背后的零散买家,到现在整个b市的暗市……所以逃不开也卸不下……”

利滚利,球滚球,没人能摆脱利益的诱惑,也没人能丢弃通往捷径的方法。

陈翰沉默了片刻,双手交叉,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徐徐道:“我……我同情陈的遭遇,他本来是无辜的,我也认为我爸不该这样……可他终归是我爸,就算他做了太多错事,他也是我爸……他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我希望用自己剩下的时间去帮他赎罪,他们想给我的那个干净的环境……我希望不只是我一个人或者只是我们三个人的干净环境……我想让整个b市都焕然一新。这是我死去母亲地愿望,也将成为我替我那做了很多错事的父亲还的债……”

我们没想到陈翰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一时间竟连感动都没顾上,震惊了良久,才又听他道:“所以现在我要做两件事,第一是抢回公司,三位父亲拼了命留给我们的这个公司,我们就必须得拿回来。第二,他们这个破烂倒卖秘密,为人消灾的生意,我必须得搅黄了,一切都是从这儿开始的,就得让他从这儿结束。这是我妈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我突然有种儿子长大了的感觉,简直欣慰地想哭。陈翰接着道:“但是我陈翰有自知之明,我一个混了三十多年的扶不上墙的公子哥儿,干不成这事儿,所以请你们帮我。”

陈翰突然诚挚地看着我和十年,我和十年先是一愣,然后相视一笑答:“乐意之至。”

陈丽和杨旭直到走的时候也没回过神来,但是他们起码现在会有心理警备,而且这些家破人亡的仇恨是他们奋斗的精神支柱,他俩按照陈翰的安排,明天就会回公司。我让他们务必保持冷静,观察着公司一切的变化,静静蛰伏,等待时机,以为我们下一步的计划铺路。

我们剩下的人也开始制定接下来的方案了,毕竟要确保接下来的万无一失。

“好弟弟,好妹妹,求你们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陈翰一下子冷静了不少,倒让我们不习惯了。

“简单,过两天上班去。今晚上先见下童董,去问他股份卖不卖。”

“可他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和我妈之前留给我的一样多……”

“童董是技术入股,给他足够养老的钱应该没问题。”

“为什么不找苑叔叔?他有百分之十五。”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货竟然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还看不清人。十年非常直接地当头棒喝:“这时候你还相信苑堂会卖你股份?那我们还是不要帮你了,简直白费功夫!”

周叔开口替陈翰解释:“苑堂的爸爸帮太老爷顶过一条命,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是当初拉他入伙的保证。但苑堂这人不如他父亲讲义气,唯利是图,如果陈没有成功收买苑堂,你手里有了苑堂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支持,就是对于陈非常危险的事,加上你自己的,万一又加上童武的股份,你手上就占了四分之一了。陈不敢冒这个险,所以苑堂他早就解决好了。”

我点点头,终于安心,多亏周叔还是清醒的。不过这也让我有点担心……周叔如果被陈盯上……

“你们不用担心我,在别人眼中,我只是个佣人而已,没人相信我知道所有陈氏的秘密,他们认为我只知道老爷喜欢吃什么,少爷喜欢吃什么。所以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且我无儿无女,除了个不争气的侄子,没别的亲人了,钱要再多也没用。这些年省下来的,应该够帮你们凑点钱了。毕竟现在做的事,需要挺多钱的。”

陈翰摇摇头:“我相信周叔,他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最疼我。陈整那些幺蛾子的时候,只有周叔相信我没做过。”

陈翰顿了下问到:“我们需要多少钱?”

“陈氏没上市,但折合市价,要想吞下这些,还得为万一吞下苑堂的股份做准备,估计得五百万,不过走这条路比较难,因为陈他们三个铁定不会卖你股份。所以我这儿有另一个办法,虽然更稳妥,可是要打场硬仗,估计五千万吧,不过为了防止不够。建议准备两倍。”

“多少?”

“多少?”

“一个亿……”

“什么?”

“陈最怕的不是公司没了,也不是钱没赚到,更不是他背后的保护伞。”

我好像抓到了十年的思路:“他怕输……”

“对,所以我们就一点点割他的羽翼,让他输得彻底。”

话是没错啦,可是这是一个亿……我们哪来的一个亿……

第117章 纸团

我们迟迟没有从一个亿的震惊中走出来。十年像是没看到我们各个瞠目结舌的样子一样,从头到尾专注地讲着自己的计划,我们听的越发沉默,陈翰没懂的地方,十年也耐心地朝他解释了一遍。其实十年的计划是目前最快,也是最容易成功的。但关键问题就是所需资金池太大,在这个年代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如果有这个钱,都可以重新再做起一家公司了,更何况这只是赌本了。现在的问题其实就在于陈翰愿不愿意用这么多钱去赌,赌陈的一个漏洞不查。

我们还陷在思考里,十年就已经进入下一个问题了。

“米修尔公司您了解吗?”

“你们已经知道米修尔了?”周叔很是惊讶,似乎这是他依旧想隐藏的话题。

“米修尔在东南亚有五间分公司,实际控股人是库辛,准确的说是陈九龄,但除了老爷,应该没人知道他这个名字。米修尔是你外公在的时候创建的。几十年前,你外公意识到国内的形式不适合按照之前的模式继续了,就想到了,建立境外公司和非盈利机构的方法。派去东南亚创建米修尔的就是你的舅姥爷杨建新,十年前,本家人丁稀薄,就只能从旁支选了陈九龄做米修尔继承人,他也很争气,十年间,他把三间公司做成了五间,而且巩固了和当地**的关系。”

“但据我所知,这个库辛似乎……”

“库新这几年做大了,不太听话了,毕竟旁支选上来的人,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陈翰愣愣地问道:“周叔,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其实一开始我被买进杨家是当助手培养的。所以前几年的事情我很清楚,你外公把我当亲儿子一样,也事事不会避着我,只是后来一直围着小姐转,又陪着小姐嫁来陈家来,就远离这些了。这几年,老爷偶尔会想找人聊聊天……我俩倒像是相依为命了……”

我们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周叔身上,确实有种只有从小到大才能培养出的贵气,尤其是他每每提到陈翰母亲,眼中发出的光彩,似乎为他一辈子都献给了陈家,做出了解释。

陈翰抓了抓头发,面上的惊慌一闪即逝:“现在的问题就是钱……我今年才攒了几万块,之前……你们懂的,我,败家子儿本人。”陈翰指向自己,嘿嘿一笑。

但我们却笑不出来,任谁都读的懂他笑容中的苦涩。

陈翰接着道:“周叔,您帮我把房子卖了吧,这套房子市价我也不太清楚能卖多少,加上将军山的度假别墅和开发区的那套,都卖了吧,就这两天,应该能卖二百万吧?”

“不行少爷!我还有套房子,反正我老骨头一把,用不着了,而且本来就是老爷给我的,用在这儿,也不枉费老爷的心意了。”

“周叔,那是您的养老本儿……”

周叔抓住了陈翰的手:“少爷你听我说!”除了上次陈翰的车祸,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周叔如此激动的样子,“周叔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就只有少爷你……只有……“周叔抬起头,眼里竟泛着泪光,“所以少爷,让周叔为你做点事吧……而且你的房子卖了你住哪去?这是你的家啊!”

陈翰眼圈也红了。我想劝慰这爷俩,确是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说出口。

“有房子的话,我去银行问问,能不能抵押贷款,不知道现在的政策是什么样儿。”我安慰陈翰,“不一定非得卖了房子,抵押贷款一样的,我们用完了钱,还能把房子拿回来。”

“没事儿,我哪差房子啊?是吧?男人?”陈翰笑着撞了撞三哥,并朝三哥递了个wink。

沉默了好久的三哥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恩,确实不缺,你男人就房子多。”

这一句话把我们都逗乐了,就连周叔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不少。

“而且,我说各位,放着我这儿一大款,你们竟然要卖房子了?我黄花梨桌子一卖就给你们凑十分之一了!更不用说,这几年收租都是我自己个儿揣兜里了,哪用你们愁成这样?”

我们全体一愣,倒是把低调的房东大人忘了。

陈翰又郁闷了:“沈三山,你那黄花梨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而且你这几年过的多苦,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就这点儿爱好,你还……呸!我算什么男人!”

“那也不能让你把祖宅卖了啊?你要想卖也行,我收了!一共给你两千万,怎么样?以后你有钱了还能找我买回去。黄花梨以后你挣了钱再给我拍个更好的成不?”

我和十年相视一笑,真是财大气粗的好处,他们八成不知道以后起码得花一个亿才能再买着那种品质的。我小声跟十年道:“我以前觉得你挺趁钱的,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正经八百的金龟婿。”

十年不服气地朝我说:“我未成年,资产也上千万了!再过几年你等着瞧!”

“是咯是咯……”

周叔震惊地看着三哥,眉间的沟壑更深了:“沈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是做什么行业的?”

在这样一个流行百万富翁一词的年代,有人动不动要给陈翰一千万,如果不是知道三哥这几年基本不花钱,只进账,我也无法想象。

“我啊……收租的……”三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家里房子比较多。”

我心内翻了个白眼,只道那哪是比较多……

“沈氏家族的天河山集团您听说过吗?”十年嘿嘿一乐,看笑话似的盯着陈翰,伸出手指了指三哥,“他爹开的。”

“什么?”虚弱的陈翰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连日来的悲伤氛围,瞬间被这震惊冲淡了。

周叔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好久,最终擦了擦眼镜感叹道:“难怪追悼会那天沈双河会来了。我多嘴问一句沈先生,您那样的家庭,能够允许您和少爷……”

三哥笑着把陈翰按回沙发上答到:“您多虑了周叔,陈翰都见过家长了。”

说罢用胳膊肘撞了撞陈翰,陈翰呆呆地点点头,还在震惊中没回来。

三哥接着道:“那天您带我拜过陈老爷子了,我就当我也见过家长了。”

“难怪老爷找了好几拨人查,也没查出你的背景来,沈家把你保护的很好。”三哥点点头,眼底的自责转瞬即逝。

陈翰毫无灵魂地又被搀着回了屋,始终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考虑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和十年不得不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可是一回公司就发现变化来得很明显,从保安到保洁,看我的眼神,都极度引起不适,待我望回去,他们又避开了我的视线。

“真让人不舒服。”我自言自语着走到办公室,果不其然,一天下来,没有任何工作的进入,当然也没任何人造访。

午饭时间,一眼望去整个食堂,竟没人敢和我坐在一桌,十年依然能和公关部的打成一片,只有我,当时葬礼上公开坚定地站在陈翰身后的我,被孤立了。我冷眼扫了下周围的窃窃私语,觉得也真是可笑,之前前呼后拥,一口一句鹿秘书,鹿姐姐的,一份遗嘱竟能把人都立跑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也挺好,好歹清净了。

“干嘛呢?就见你自个儿坐这儿摇着头。”

我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被这一声儿唤醒了,鼻子甚至都中毒了似的有点发酸,抬头望去,发现不止是郑燕,还有巧玲也端着缸子坐了下来。

“你俩还敢和我坐一桌啊?”我舀了一大勺菜,塞了满嘴,掩饰自己快要涌出眼眶的泪珠。

“呦,怎么着?最近赶时髦呢,一碗全是素。”巧玲乐着给我展示了下自己碗里的肉。

我白了她眼,抱怨道:“还不是连食堂大妈都势利眼!要不是我一直嚷嚷着,堵着后面儿的打饭了,这俩素的也不舍得赏我呢!”

她俩都让我说乐了,笑了半天,我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好久。我们像三个神经病一样,自顾自乐着,懒得理边上怪异的目光。

“其实不止我俩,你看那桌。”巧玲挥了挥筷子,指着我身后。

我扭头一看,发现不远处庆喜和萌萌正好和我对上眼。他俩偷偷摸摸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关注我们这边,赶忙挥了挥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觉得鼻子又酸了。刘云从我身边过的时候还特意跟我打了招呼,递给我一个苹果。

“小鹿!”江芯悦端着饭缸从我身边经过时,喊了我一声,我心里一感动正想回应。

她便放下饭缸一把抓住我的手,语气又急又担忧:“你没事吧小鹿?我看你憔悴了好多,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正纳闷芯悦姐那么火爆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婆婆妈妈了,就感觉一个小纸团进了手里,我短暂地一愣,江芯悦却面上没一点儿变化,接着道:“不管发生什么,饭得按时吃,千万照顾好自己。”

说着,没等我回话,江芯悦便端起饭缸,径直离开了。

“怎么回事?芯悦姐最近走温情路线了?”巧玲纳闷地看了眼远去的江芯悦问到。

我笑笑没回话,默默抓紧了手里的纸团。

第118章 破绽

大夏天的,为了江芯悦塞我手里的这张纸条,我和十年特意去洗了个桑拿。

“女士您好,固定柜还是临时柜?”前台小姐姐露出宛如空姐般的招牌式笑容。

“固定柜。”

“好的,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前台服务员微笑地递给我一双拖鞋。我很好奇,这个年代一百块洗一次澡能度过多愉快的一个夜晚。

搓澡的,桑拿房、各种泡池。

我衷心叹了口气,只选用了牛奶搓澡这一项服务,大姐敬业地差点把我后背皮秃噜掉,还一个劲儿问力度够不。

带着火辣辣的后背,我把粘在柜子顶的文件取下,藏在了一堆脏衣服里。回到陈宅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几张拨款申请原件。

我来回看了几遍,也不懂芯悦姐给我这个文件的意思。十年把文件一张张排开看,三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超过一百万的拨款,需要董事签批,超过五百万的需要董事长签批。

这三张都是杨明义签批的,杨明义三个字的小楷签章印在核准人那一栏。文件应该是一式两份,一份用去申请部门流转,一份财务存档。席鑫的签字也在,手续上全无问题。采购部一张三百五十万的采购钮扣的申请和一张二百七十万的某种丝线的采购申请,一张一百二十万的销售部宣发。

到底给我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过三张纸,我们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快半个小时,实在不懂用意,只能傻盯着发呆。

“你俩研究三份签章证明这么认真干嘛?是有什么问题么?”

我脑袋里的天线嘎达一声,随即感觉身边的十年直接蹦了起来。

“你说什么?”

十年把陈翰吓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说……有……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前一句!”

“你俩……研究签章证明……这么……”

“对啊!签章!”我兴奋地拍着十年的胳膊。

“姐……轻点儿……要拍断了。”

“周叔!周叔!陈翰你快给杨旭打电话让他来趟!”

“小鹿……十二点多了……”陈翰愣神啃着被三哥强迫每天必啃的一个苹果。

“时间不等人啊翰总!”

陈翰不情不愿地叼着苹果去打电话,昨天三哥说要回趟家有点事,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回去借钱了。所以陈翰的大男子脸皮受不住了,臭着脸一整天在屋里转来转去,转得球球都烦了,嚷嚷着要去沈家找宝宝贝贝玩。

杨旭倒是很快就开着车到了,只是周叔比较惨,这么大年纪了还被我们拉起来。

我把纸条递给周叔道:“这是我今天收到的。”

周叔看了下道:“这是席鑫写的啊?”

“周叔您说什么?”我有点惊讶,周叔居然先反应的不是内容,而是写字的人。

“这是席鑫的字啊,他小时候写字总是没有根骨,还是夫人教他练得字,给了他几本临摹的帖子,老爷也纠正过他,他的字我认得的。少爷你那时候还小,可能没什么印象了。”

“您是说席鑫小时候跟陈家关系很好?”

周叔点点头,我一想也是,财务,一个公司的命脉,肯定要找信得过的人,尤其是陈氏这种很多隐藏秘密的公司。

“您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是有个比我大很多的哥哥总来家里,但是好像是远方亲戚……”

“本来是叫杨鑫的,后来父母出了事,老爷就帮他改了姓,送出国学习了。”

没有人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大家似乎心照不宣,陈杨两家,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然而出头的却始终只是本家,但是背后却还有两个家族的不知道多少人的付出,却不要说各个公司,就连家族聚会上甚至都不能有姓名。所以我们进公司这么久,也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大群人的存在。

所以,其实席鑫一直和陈鹏一条心,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明示……席鑫是陈鹏以防万一留给陈翰的一条暗线……

十年转头问向杨旭:“我想请问下,杨董上次不小心撞了摩托车那次,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杨旭想了想道:“张医师来看过,说是右手韧带有点拉伤了。”

“所以不能写字对吗?”

杨旭愣愣地点点头:“好像是,因为我爸这几天吃饭都用左手拿勺子吃……”

“前一天来家吃饭,杨董也是跟我要的勺子,左手拿着吃,老爷当时还问他了,说是扭到手了,都没办法写字了,医生说让养两天……”

我长舒一口气,觉得多日来的阴霾终于扫进了一道曙光。

十年扶额道:“遗嘱你们都看过了吗?是签名!我们真是太大意了……”十年指着桌子上的文件接着道,“签章,杨董出事前一周的三份文件,都是签章,因为他的手伤了,写不了字。”

每个人都知道遗嘱肯定是造假的,只是当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却简单的让人甚至不敢相信。每个人都被悲伤充满了,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么明显的细节。杨旭接受不了,陈翰也接受不了,甚至周叔也接受不了。

“没时间惆怅了,我们必须得加速了。”十年无情地打断了大家的沉思,现在必须行动起来,“杨旭你和陈丽也要一起行动了,我们没有别人可以相信,凡事只能靠自己。”

杨旭坚定地点点头。

“你们去起诉,这个证据不用提交,就等排期公审,到最后一刻我们再交,不能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之前我们跟肖荃提过要起诉这个事,在陈铺了那么多人脉的情况下,这个官司到底能不能打成。肖荃直白道他倒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有位刺儿头法官,非常铁面无私地从省高院一路得罪人到了中院,而且再次得罪人所以被领导特别关照了,分配的案子都属于最难解难分的民事诉讼,而且手底下配的一干人也都是各种“爹不疼娘不爱”,恨不得发配边疆的伙计。这些民事纠纷,十起里有八起能在庭上打起来。只要想办法排到这位法官审理,那基本不用担心陈会做什么手脚了。

十年转着茶杯,语气有些犹豫道:“还得有人跟米修尔的二把手谈谈。现在这个情况,得在库辛准备和陈开始好好合作的时候,给他来个后院起火。”

“我去。”周叔主动请缨,“我跟着老爷见过几次萨卡索,比较容易获得他的信任。”

十年似乎早就心内选定了人选,他有些心虚地看了我眼,我只得点点头给他回应。这时候哪还顾得上手段方法,不冒险大家都得一起死,虽然推周叔出去确实不地道,可这也是保住最多人的办法……

“那我给您派几个人。”

“不用了小翰,我自己去就成,人多目标大。”

“不行,您自己我不放心。”

“别小看了我受到过的教育,从小在杨家当心腹培养的,自保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对外就说我去欧洲看你外婆了,反正老太太虽然腿脚不方便了,但是对付一群虾兵蟹将的本事还是有的,就算他们真敢朝她问,估计也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陈翰的外婆我只在照片里见过,曾经也是叱咤b市的一位风云女性,只可惜后来腿脚做了手术,又先后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和丧夫的打击,便早早隐退了,甚至儿子去世都没回来……只打了几次电话询问陈翰他们的情况。

十年拍了拍陈翰示意他安心:“周叔,您能去趟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也放心。那……剩下就是筹钱了,最后一步提前提上了日程,一切都得跟着加速。翰哥,你钱借的怎么样了?”

陈翰摇摇头无奈道:“除了许建军借给我二百万,还用的是自己的零花。其他人要不就不接电话,接了电话的也各种推脱……总之加上三哥的两千万,凑了八千万不到……银行经理见了我简直像看见瘟神一样……”

十年有些发愁:“八千万不够稳……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下周我去k市,先下手为强,k股马上要动荡,到时候民众抛售就来不及了,陈也会采取措施,所以得抓紧时间现在就去。”

十年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坚毅的目光审视着在场每一个人,像个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若隐若现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是五官还青涩未褪,我看着他这个样子越看越陶醉,直看呆了。

“是不是觉得捡到宝啦?”

“恩~”

回答完突然觉得不对……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心理活动吗?定睛一扫,发现所有人都尴尬地看着我。

“你含情脉脉看着我的样子~为夫很是满意。”

“滚……”我感觉自己脸都烧着了……实在是想把脑袋塞进沙发缝里。

“得得得,你俩真是恶心他妈哭恶心,恶心死了!我睡了,你俩接着哭恶心吧。”

直到客厅只剩我俩,他依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着我,我越发觉得整个人都着火了……怎么年龄越大自控能力越差了……

第119章 彩礼

本来第二天,十年准备自己去的,可是一想到他马上要出去好多天,我就不声不响地坐上了车屁股……他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我们偷偷摸摸,骑着小摩托在城里绕了一大圈,才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来到初至时那所最熟悉的交易所,心情还挺复杂,当时就是在这儿赚到了十年的第一桶金。果然一进去就看见了好多熟悉的面孔。

“小伙子,你终于出现了!诶!老刘,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股神!”大爷非常热情地招呼了一堆老头老太太围了过来,兴奋地胡子都飞起来了。对着十年又是拍又是拉的,老太太们还来趁着热闹摸摸脸,分外热情,连平时脸皮堪比城墙厚的敬十年同志,竟然也脸红了。

“大爷大妈们,好久不见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你们打听点儿事。”十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一群大妈又看兴奋了,直接上手挨个揉了把他的头发。

十年顶着一头“鸟窝”,跟在场几位大爷大妈耐心地请教了好久,还金手指点了好几支股票,才在大爷大妈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在周叔离开的第二天,十年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我看着他一件件装着一副,觉得少看一眼,漏了一个动作,都是吃亏了一般。

“平时没见着你这么黏糊我。”

“那不是要把未来几天漏掉的看回来么……”

“呦呦呦,鹿灵犀也会说情话了!”他说着在我脑门上印了个“章”,“等我回来检查检查印章还在不。”

“神经病……”

他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堆我要按时吃饭,小心陈,别乱跟人抛媚眼,最好还能练练功的乱七八糟。我赶忙伸出手捂住他嘴:“呸呸呸,你可快别说了!电视剧里一般说这么多的,最后都没回来……”

“你放心吧,我死也不舍得死外面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要死就死在你怀里!”

正说着,楼下响起一阵骚动,估摸着是三哥回来了,我们便放下手头的东西,先下楼去了。我们下楼一看,发现不仅三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西装,带着眼镜,半弓着身子,两手拎着公文包垂在身前,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霓虹国的气质。

“这是?”陈翰纳闷地盯着三哥。

这位仁兄直接鞠了个躬,不急不缓地道:“在下申宝宝,天山水地产集团财务副总监,请多关照。”

我们统统望向三哥:?

三哥接过话茬:“申总监是二哥借给咱们的,说让十年带着去k市。申总监在霓虹国留过学,在k市卖楼花那事儿,就是他负责的,所以对k市金融市场比较熟。”

我们恍然大悟,简直对二哥感激涕零,心里头直接给跪下了。

没留神申宝宝紧接着的话差点让我们直接跪下:“董事长交给鄙人三亿一道带去,说不够用了可以再提。”

“啊?”

三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爸说,这是彩礼。”

“彩……彩……彩礼?”陈翰差点蹦起来,明显是没顾上细琢磨“彩礼”两个字,就顾着激动了。

我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周叔不在,不然得老泪纵横地琢磨,这得回多少礼才行。

我再次感受到了财大气粗这个词的定义,但是十年的关注点却跟我们不一样。

“三亿?”

申宝宝接着用他那种雷打不动的语气道:“集团财务专家计算了两天,认为现在k股行情,用一亿狙晨光,也就是曾经的陈氏子公司,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三。但是现在民众持股占30%,用196亿全部收购的成功率是87%,用256亿全部收购的成功率是998%,另外02%来源于股民的不稳定性,所以这次带3亿……”

十年嘴角扬起:“确保成功率100%。”他转头拍了下陈翰,“还不谢谢你未来公公!”

陈翰愣了愣神,才想起反击:“三山,我回头一定登门拜谢岳父大人!”

三哥懒得搭理他,十年和申宝宝又聊了几句,两人便趁着夜色出发了。两人乘坐了沈家合作的航空专线,所以即使陈知道十年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无迹可寻。

沈家多年来默默地崛起,保持低调,不像许家住着山头,玩着车,也不像陈家一样吃穿用度都讲究,甚至家里基本连个所谓的佣人都没有,几乎每分钱用的都物有所值。给三哥的这三亿,应该是头回挥霍吧……

十年走的第二个星期,想他……想疯了……上周还觉得没人盯着挺乐呵,能随意地吃吃喝喝,熬夜不锻炼,结果这周开始就越来越不对劲儿,干什么都提不起心劲儿来。公司各种心怀叵测的人,来问他到底去哪了,我只能笑着答回老家了去了。连上班监视别人的心情都没,干脆早早回家去了。

一进门就发现三哥正趴在楼上书房门前,不知道在干啥,我上楼路过他,发现他还趴在那儿,正准备喊,三哥就冲我伸出指头:嘘……

我纳闷地走过去,发现书房里隐约传来陈翰的声音。之前的书房,现在被陈翰摆上了父母的照片,变成了他偷偷怀念的地方。

“爸,你见着我妈了吗?你火化时候我都没在场,是不是觉得我特不孝?都不想回来看我吧……他们都说头七不回来,就……就不会再回来了。我等了你七天,又七天,又七天……但是你都没来……”陈翰说着声音有点哽咽,“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他沉默了几秒,又接着道,“之前我总在想,为什么你不下去陪我妈?可是你真去了,我……我又后悔了……其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妈根本不是生病了……”

他这句话一出,我和三哥对视了一眼,都是满眼的震惊。

“那天我到医院的时候,你们骗我说她生病了,可是妈妈被子遮住的地方不小心露出了了……我瞥见了,她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渗着血,以前我一直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想,直到自己伤过了,才确定……从那天起,妈妈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地衰弱下去了。后来没几天,舅妈就过世了……又过了段时间,你们就说婶婶也生病了,送到国外去治病。可是我偷偷找人查了……婶婶根本没出国,就在将军山的安定医院,我不敢告诉丽丽,也不敢问你们……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一起去旅行的,回来却先后都出事了……我以前只是觉得是巧合,丽丽和小旭还小更不会察觉到什么,直到这次……我才意识到,你们三个从来只坐自己秘书开的车,不雇佣司机,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我惊讶地捕捉到了什么,但却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以前恨你,想怎么就是你活着,我妈没了呢……可是现在我心里难受……我想哪怕,哪怕你俩只要有一个陪着我就行……不管是谁……我……我难受……”书房里只剩下呜咽声。

可是我和三哥却久久对视着,心里不停地翻涌过万千思绪。三哥摇摇头,示意我俩一同下了楼,给陈翰一些空间。

三哥沉默好久,才缓缓道:“这如果是真的……”

我明白三哥的意思,可却也没什么头绪,甚至是内心里不想接受那个可能的事实。唯一能解答的周叔也不在,周叔之前没提,陈翰也没问,似乎谁都害怕触碰那一条敏感线。

我见三哥又叹了口气,眼里流露着心疼,突然脑袋里一灵光。

“三哥,咋一直揉腰呢,怎么着?昨天晚上被农奴翻身把歌唱了?”

三哥差点从台阶上翻下来,食指戳了戳我的脑袋怒骂道:“你这丫头还没结婚,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我们那儿没那么多讲究,好多小姑娘说话可比我露骨多了。”

三哥笑道:“我说呢,你天天和小敬俩人说话荤素不忌的。”三哥沉默了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那儿……同性恋也被叫变态么?”

这次反倒是我沉默了,想起了二十年后的景象,网络暴力、流言蜚语,似乎承载的压力也不比现在少,但支持的声音也确实更多了。我对着三哥笑了笑,换了一种说法:“当然还是有人这么说,但是也有很多人声援这个群体,甚至还有好多人在为了这个群体的平等而斗争,我觉得以后肯定会好的三哥。”

三哥缓缓扬起嘴角,像是真的看见了曙光般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和三哥又闲聊了几句,陈翰就从书房里出来了,令我惊喜的是,陈翰决定第二天和我一起回去上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回归,月例会竟然提前了。

会议室难得坐满了人,某些还活着的董事,某些本不该活着的秘书。一些人面上窃喜,一些人面色沉重,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会议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唯一空着的一个位置在靠近后面的角落,像是无声的羞辱。陈翰正准备发飙,我赶忙把他按下,众目睽睽之下把角落的凳子搬到了主位上,让陈翰安心的坐下。

陈目睹着这一切,并未阻止,只是冷笑了一声,示意安启天可以开始了。

“今天主要宣布两个事情,一是对陈董事长的任命,二是对陈翰副总的解任。”

所有与会者的目光齐刷刷向我们投来。

第120章 听墙角

“你说什么?”陈翰险些直接挥着拳头冲上去,我急忙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一直在想,让安启天背主的利益到底会是什么,今天看着他神色意满的样子,起码副总的职位已必然要被他收入囊中了。

陈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安启天双手撑在圆桌上,冷静地盯着陈翰,嘴角带着笑,也一字一句道:“陈翰先生,经董事会讨论,解除您在公司的一切职务。”

我拍了拍陈翰警告他千万冷静,呵呵,谁还不会假笑似的,我努力露出八颗牙道:“安老,您别慌着宣布啊,我倒是想问问,董事会是什么时候开的?我们怎么没收到通知呢?”

安启天的表情终于变化了:“董事才能出席的会议,鹿秘书,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仙人板板!

“安老,我确实不是董事,但是陈副总是啊。”

我撞撞陈翰,示意他接上,陈翰这次倒是聪明起来,故意沉下语气强调:“召开董事会,怎么没人通知本董事我?”

他说着翘起腿,抱着胳膊,倒是真有了几分董事的样子。

陈依然选择带着他的万人迷式假面具,但是语气却一点感情也不带:“对不起哥,之前通知过,你可能没收到。”

“通知?哪来的通知?公司规定,召开董事会必须由两位以上董事发起,我想问是哪两位?必须提前一周通知所有董事,如果董事缺席,需书面说明情况请假。我反正是没收到通知,更没写过假条!”

被我逼着背过的公司规章制度,竟然在这一刻起了作用,陈翰剑眉一竖,顿时气势上糊了人一跳。

所有人都在隔岸观火,都害怕引火烧身,整个会议室静得落针可闻。

我头一次见到陈藏不住自己的火气,但是不愧是多年来的笑面虎,他的脸色只变了几秒钟,立刻回归到了那个熟悉的笑容:“办公室是怎么做事的?”他转头指了指周远,周远不情不愿地赔了几句不是,就听陈接着道“哥,对不起,这次是我的疏忽,下周三我们重新召开董事会,现在我们当面通知了,这次您可“千万”别缺席。”

“知道了。”陈翰站起来,没再给任何人眼神,就潇洒地走出了会议室。

“唔……吓死我了……”陈翰拍了拍胸口。

我确实也被刚才两排灼灼的目光烫得有点心虚,赶忙拍了拍陈翰以示鼓励:“陈董表现不错,午饭我请客!”

“那必须的,虽然咱现在是个小股东,但气势上不能输,走着!”

按照之前我们的打算,下午陈翰要去找苑堂当面谈谈股份的事,成功与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得给陈我们走投无路的假象。为了避免刺激苑婉婉,我没同行,让陈翰一个人去会他的青梅竹马了。他还逼迫我再三跟他保证,绝对不会朝三哥说三道四的,他这才放心地自己去了。百无聊赖,突发奇想开始在公司内四处溜达,想看看到底这个副总秘书还有没有点权利和威严,结果不负众望,走了一圈也基本没人搭理我。

溜达到采购部,我突然有点想景迈了,想着当初大家都嚷嚷着去蹦迪,偏偏我俩要去游戏室。不知不觉就走到十一楼,看着面前那个锈迹斑斑的梯子,重新落锁的天台。心里涌过一阵酸楚。

“老鹿……我……”我想起他最后伸出的手,他最后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呢?

我愣了片刻,觉得心里越发难受,只得转身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电梯响了,我赶忙隐进黑暗里,这时候碰上面就说不清了,琢磨等着他们离开再走。

“你说什么?库辛的儿子死了?”

说话的是陈,我一听见“库辛”两个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陈声音听起来很气愤:“说多少次了,不让他们碰毒,怎么就不听?”

“这次说来也邪门,不知道那小子抽了什么风非要自己去见戴隆将军……”这次说话的是安启天。

我摸了摸身上,发现连一个可以取证的设备也没有,之前起码手机能拍个照什么的,现在只能接着听听看有没有什么用的上的信息。

“库辛现在怎么样?”

“那老小子疯了一样,非要咬着萨卡索不放。”

“这段是出货的关键时期,他发什么疯!”

“需不需要派人提醒他?毕竟现在三大家族还有那位都等着这次,那位前几天还在催……”

“催什么催?他的钱迟早都败那几位太太身上!”

我心里飞快运转着,库辛的儿子选在这个时候出事,该不会是周叔的手笔吧?还有那位……我突然有点毛骨悚然,觉得似乎要抓住了什么边角……

“鹿秘书,好巧啊。”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直炸上我脑门,这次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李彦茗的声音让我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缓缓把头转回去,就看到她那撕碎了平日里小白兔面具的邪魅一笑,顿时有点腿软。

“好巧啊……”

我直觉不好,刚想遁走,就感到颈后一痛。

地面冷得我一个哆嗦,缓缓睁开眼,猛然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惊觉原来不是睡了一觉,是被人敲晕了。赶忙清醒检查自己的状况,果不其然,手脚都被绑上了,眼前漆黑一片,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一个仓库里,大致扫了眼四周,终于在身后发现了一个门,门外隐隐透着光,看来天还没黑。也不知道陈翰多久会发现我失踪了,十年又不在,我心里一阵绝望,只能祈祷能拖多久拖多久吧……肚子咕噜噜一阵抗议,哎,饿也只能忍着。这么想着我干脆躺地上直接睡了,冷冰冰的地板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是秉着睡着了就不饿了的想法,我淡定地进入了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被人拍了拍脸。

“诶!醒醒!”

我睁开眼,明晃晃的白炽灯直打在眼前,我适应了下强光,才扫了眼眼前的人,陈袁朗安启天,还有一个撕掉了小白兔面具的李彦茗,我现在还不太适应她这个样子,那软软糯糯温温柔柔的小可爱……心塞,原来人的演技真的可以这么炉火纯青,不去好莱坞真是星光大道都替她惋惜。

“鹿秘书,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啊。”

“是啊,小陈总这是要找我谈话么?这谈话方式还真是特别。”我脸贴在地上,每张一次嘴,都感觉脸要和地面来回几个摩擦,刚才睡僵了的脸好像都摩擦热了。

“快把鹿秘书扶起来!你们怎么这么没眼色啊!”

陈笑着朝李彦茗点点头,李彦茗总算把我扶坐起来。我扭了扭脖子,松松筋骨,总算是舒服了点。

“哎……小陈总啊,您这是何必呢?”

“鹿秘书听墙脚又是何必呢?”

我已经快用尽我所有的修养了:“所以您这是准备……杀人灭口?”

陈咋了声,往前倾了倾身子:“您这是说什么呢?杀人这么恐怖的事,我这种斯文人可做不出来。”

“我就说嘛!陈总这么受人尊敬的人,怎么能跟我一个小人物计较对吧。要不您放我回去?我刚才就是恰好路过,啥都没来得及听呢,就晕过去了。”

“其实你真的听到也没什么。”

“就是呀!”如果我手松着一定得拍个手附和。

“因为我根本没打算放你回去。”陈手指抵着下巴,审视地看着我,“你是陈翰的军师,你送上门来了,我哪有放你回去的道理。”

“诶?不是,我怎么成军师了?我哪儿那么大本事!我跟你们说啊,我就是一小喽,逮着我真没用!”

“是不是小喽我真不知道,但是你要是死了,陈翰他们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是肯定的。”

我收住自己的笑,也懒得伪装了:“小陈总,这话说的没道理了。其实你策反我是最好的,真的,我这人特别容易被策反。”

“哦?”

“真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当初我也是为了抱棵大树才找到陈翰的,您当这棵树也是一样的。您看安启天、李彦茗都是策反来的,也不差我一个叛徒了。”

陈冷笑一声:“接着说。”

“您看,其实当初您完全能把陈翰和他爹一锅端了,但是您没有啊,不就是为了看着他一步步一无所有么?您收了我,那他才真的一无所有了。对吧?”

“你很了解我啊……”陈说着伸出手捏紧了我的下巴,逼迫我扬起头来,“不过,我觉得,这么了解我的人,留不得。可惜了鹿秘书这张脸我倒是挺喜欢的,袁朗,你亲自送鹿秘书一程,可千万别把鹿秘书这张脸弄脏了,我回头拍个美人遗照给我那可怜的哥哥留个念想。”

“合着刚才那么多我都白说了?”

“你要是愿意告诉我,你们一口一个三哥的那位是什么人,还有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我倒是可以考虑下。”

“您到底是考虑下,还是我说了就放了我啊?”

“你说了我听听看。”

我扭了扭不舒适的手腕,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三哥就是我们房东呗,您关心他干嘛啊?”

安启天伏在陈耳边道:“我就说她肯定不会说实话。”

“呦,安大总管两朝元老了,我当真是羡慕您!看在我这么崇拜您的份儿上,您好歹帮我说句好话啊!”

安启天作势就要上前,陈冷笑一声制止了他:“听听也挺有意思的,鹿灵犀我很欣赏你,但是从你来了之后,陈翰就变了,他这种改变我很不喜欢,所以治标不如治本。你说对吧?”

“诶?小陈总,万事好商量啊!我再给他变回来就完了呗!您别走啊!”

陈说完不顾我的哀嚎,就带着一堆人走了,只留下一个袁朗站我边上开始戴手套,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想估计又拖了半个小时,得,晚死半小时也是一种成功了……看着袁朗面无表情地朝我走过来,心里才七上八下打起鼓来,该不会老娘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吧,十年马上就要过生日了,还想着买个新款的随身听送给他……我们还没过上没羞没臊的恩爱生活呢……我,不想死。

第121章 获救

一想到还没给十年买随身听,还没陪十年过18岁生日,我就觉得自己还不能死!随身听还躺在步步高专柜等着我去临幸呢!就这么个生死环节,如此一条简单的信念,居然激发了我的潜能,思考如果面临现在境地的是十年,他会怎么做……脑中灵光乍现,计上心头。

袁朗做法很专业,明显是经常处理这种“琐事”。我拼尽全力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和语气,在他手刚掐上我的脖子瞬间,我便忍着不适,冷哼一声:“陈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袁朗你这么舍得为陈卖命值得吗?话说你这么衷心……你的主人还不知道他的好狗已经生了个儿子吧?”

“你说什么?!”袁朗从刚才的面无表情,一副冷面杀手的样子,到现在青筋暴起,暴怒不可遏,明显是我说中了。看来黄晨星上周的电话给我的第一反应没错,袁朗生了儿子,完全没告诉陈,不然他也不用藏着掖着了。陈这种人的左右手,绝对不能有一点儿能让人揪住的把柄,而血脉关系,会成为他最大的牵绊。所以袁朗在外面有多少小情人都可以,但是绝不能动真感情,孩子更是不能有。

想明白了这个,我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脖子被卡得生疼,感觉气管进出气都费劲儿,但还是从嗓子眼里拼命挤出话来:“从我被绑到现在快一天了吧?我的人晚上没见着我,估摸着已经把你老婆儿子都绑了,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呵呵。”

袁朗额上青筋暴起,手突然收紧,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被缚住的双手双脚开始无助地挣扎,窒息感让我的大脑一阵暂停。袁朗猛地松了手,一脚把我踹翻在地。我只感觉自己的肚子一股绞痛,胃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咸腥溢满了口腔,我在地上吐了一口才发现竟然是血,难怪这么痛了……

我为了把气氛做到位,强忍着痛冷笑起来,发出的笑声把我自己都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看看你西郊的别墅里还有人没。晚点儿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他们在绑那么小孩子的时候,下手有没有轻重。”

话音刚落,我脖子又被掐住了,而且力度让我切切实实让我体会了把濒死之感,根本没疼痛什么事儿了,就觉得自己估计马上就得死,每个细胞都炸起来了,想再说什么,却连舌头都僵了……

“他们要是有什么闪失,我绝对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袁朗说罢把我甩了出去,摔门离开。

“看住她,我没回来之前别让任何人进去!”

我终于松了口气,翻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能觉得一个储藏室的空气特别新鲜。这次就看他们有没有意识到我失踪了……还有黄晨星能不能给力点,他要是想不到袁朗这层,起码也得跟踪着袁朗回来吧,如果恰好连跟踪回来都没顾上……那我就只能等死了……按照刚才诈袁朗的那一下,看来我失踪确实有一天了,睡之前门外透着阳光,这会儿外头透着灯光,睡了一觉觉得精神挺好,起码睡了得十个小时以上。如果这么久陈翰都没发现我失踪了,那就只能等着十年回来给我收尸了。哦,还不一定有的收,毁尸灭迹也说不定,最后只能立个衣冠冢。

我手腕也痛,脚踝也痛,胃更痛……手脚还被绑着,立起来都得费上洪荒之力。只能像个菜青虫一样,蠕动着绕了这破储藏室一圈,衣服都快磨烂了,找了半天竟然一个趁手的东西都没有,全堆着一些废旧家具。这破储藏室除了被严加看守的门,都是墙,连个窗户或者通风口都没,看来就算呼救也是白搭,还不如省着点力气自救。我只得在一个呲边的桌子腿上开始蹭手上的绳子,蠕动了一身汗,蹭绳子也蹭得腰酸手酸。我累得气喘吁吁,挣了挣绳子,竟然还是勒得死死的,绝望感瞬间席卷全身,只得认命干脆靠着烂桌子烂椅子,接着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听着外面有动静,我一个激灵,赶忙滚回自己原来的地方,从之前饿得前胸贴后背,到现在除了胃疼没有一点饥饿感,我感觉应该是又过了好几个小时了。我乖乖靠回我原来的位置上,看到走进来的袁朗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道这回真的不成功便成仁了。

“你最好立刻告诉我他们在哪!”他说着又掐住了我的脖子,老天爷!这位仁兄怎么这么爱卡脖子!我再次说不出话来了,但揪着的心却放了下来。他又问了一遍,我指指自己的脖子,提示他老娘现在开不了口!他几乎是不怕把我脖子掰折似的把我扔了出去。这是他们知道我失踪了,黄晨星动手了!我看到了生的希望,揉着脖子咳了半天,才冷冷看着他硬挤出一个笑:“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现在杀不了我,而且还得保着我,免得陈动我一根汗毛。”

袁朗梗着脖子,握紧拳头毫不怜香惜玉地又给了我一脚……

我疼得连说话声音都颤了,刚好被踹到了刚才那个呲边的桌子旁,我强迫自己冷静,边说话,边蹭着手上的绳子:“你最好现在放了我……”

话还没完又挨了一脚,我现在有点佩服那些英勇的为国捐躯的战士了,是怎么做到宁死不屈的,我这会儿真想跪着讨饶,心道那群混蛋再不来,老娘就要疼死了!

袁朗见我不吱声,开始新一茬的严刑拷打,他和十年预测过的一样,有脑子但没聪明到那个地步,愚忠,但从小的经历让他渴望一个家,这是他唯一愿意违逆陈的事。上周黄晨星的电话正是验证了这个猜想,跟了袁朗快一个月,终于发现他在外面养了个小家,没结婚,没领证,但是儿子已经两岁了,这如果让陈知道,那袁朗的小儿子一定会被请去,由陈好好照顾着,今后只能在监视下过活。儿子是袁朗的命,更是致命的弱点。所以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甚至不敢给孩子上户口。

“告诉我他们在哪?!”袁朗嘶吼着完全不怕外面的人听见,恐怕外面的守卫要不就是对他特别衷心,要不就是已经被他遣走了。可惜了,要是我能挣开绳子……诶?正想着一使劲儿,手上绳子居然……松了……

天无绝人之路,袁朗再次伸脚过来,我用尽全力,伸手抓住了他的脚一拉,他立刻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趁着他爬起来的间隙,我抡起手边的椅子……抡起……回头一看才发现椅子被一堆东西压着拔不出来……抡个屁!天要亡我啊!

我正想找有没有别的趁手的武器的时候,袁朗已经站起来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像是被激怒的野兽,面目狰狞地一步步朝我走来,我只能蹦着跑,速度不理想,灵敏度更不理想,为了逃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但仍是蹦了没两步,就被揪住了头发,狠狠掼在了地上,这一下摔得我立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袁朗抬起一拳想捶在我脸上,我心里骂娘,宁死不能毁容!拼老命一滚,袁朗一拳挥空,又上脚跺。饿了太久,又连着挨打,我已经快连滚的力气都没了,而且滚来滚去的,更晕了……

袁朗也失去了耐性,扯着我的头发往前拖着,我眼泪疼得哗哗掉,本来所剩不多的水分,这下更少了,tnnd,这碍事的头发,要是活着回去一定剪短!

我两手拼命挣着,却根本够不到袁朗。正在这时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我突然有种预感,救星来了。果不其然,巨响刚落,门就被踹开了,我只觉得头皮一松,满头碍事的发丝便又落回了地上。我从来没觉得十年一米七八的身影有这么高大,像是踏着金光而来的救世主。外间刺眼的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愣神的一刹那,我心里快速地活动着,只想到一个结果他应该很生气吧。敬十年飞速地连着两脚踹在袁朗身上,直接把他踹倒在地,连还手能力都没有。十年连着给了袁朗几拳,后面进来好几个身影使劲儿往后拽他都拽不住,我看了眼袁朗的惨状,不忍直视,看着十年赤红的双眼,简直像着了魔一样,一拳一拳下手完全不留情,我担心这样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赶忙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句:“好疼啊!”

他空中的拳头骤然停了,转过身双眼通红地望着我,朝我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是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万分艰难。我双眼已经被眼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边上帮我松开脚上绳子的是谁,十年像是看到了一件易碎的珍惜品,小心翼翼地把我揽进怀里,他全身都在颤抖,我忍着疼,拼力扯起一个嘴角,笑道:“十年,我好累,好困。”

“走,咱们回家。”脚腾空的那一刻,我安心地靠在这个能让我无比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卸去一身倒刺和伪装,沉沉睡去……

第122章 易燃易爆炸

一睁开眼就发现了泛着黄的天花板,绿色的漆面墙,浓重的白苏水味……我这是在医院?

侧头看了看趴在床边睡着的十年,发旋儿可爱的我好想去戳戳。然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

十年猛然惊醒:“你醒了?”

他抓着我的手,眼眶通红,毕竟还是孩子心性,眼窝子浅。

我佯装生气道:“嗯,下次有这种事要先顾我!再直接上手揍人把我撂一边,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十年内疚地抽了抽鼻涕:“我……我当时看见你流的血,就急疯了……”

“你这搁小说里就叫走火入魔!”

“嗯嗯,我错了……”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用冰冷的脸颊轻轻蹭着,像是对待个一碰就碎的宝贝,一切动作都轻柔地让人心疼,更别说眼里始终闪着泪光了。

“我睡多久了?”

“两天。”

“这是?”我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发现伸手比较费劲,每次说话也有点吃力。

“肋骨断了血气胸,手脚绑太久了有点损伤……轻微脑震荡。”他说着又像快哭了……

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脸安慰道:“怎么去趟k市回来这么脆弱了。”我顺手摸了摸脖子,感觉像是脖子也好多伤,可一摸,我就愣住了,“我项链呢?”这次换我想哭了……我的小鹿角项链,十年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还想着项链干什么……回去再给你买条新的。”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只得把这点难受咽了回去。

“你麻药过了,可能会很疼……姐……都怪我……带你来这个破地方,带你卷进这些凹糟事里……”

“是啊,人家穿越都是狂开金手指,各种扮猪吃老虎,开挂逆袭,走向人生巅峰!我嘞?好不容易救了金主,踩过各种陷阱,为金主一路披荆斩棘,结果啥福没享,金主一夜变穷鬼不说,我还差点把自己命都搭进去!这完全和小说电视剧不一样!”看着十年越来越哭丧的脸,我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摸了摸他呆愣的脑袋,“怪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他看着我一脸茫然,我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无比真诚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儿的你还记得吗?”我指着自己鼻子,“我鹿灵犀,懦弱、自卑,平凡的扎人堆里一秒就不见了。可是现在的鹿灵犀呢?果断、坚强,还挨一堆人惦记。我有时候觉得这就是宿命吧,上天让我在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你了,可能一切都是天意。来到这儿之后,好像之前自己那些愁啊冤啊的,都是自怨自艾、伤春怀秋的,比起这儿的大起大:“鹿灵犀,你从来不平凡……我走过87个国家,接触过千百万人,才遇见了一个你。”

“只有你觉得我特别,也只有你选择了我,所以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感谢你一直没放弃,感谢你愿意守着我,爱着我。什么山无棱天地和才敢与君绝的话太假了,我只能说你若不离,我必不弃。”我心里还给自己留着退路,毕竟敬十年才十八岁,他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他还没见过花花世界的精彩,一直活在复仇的世界里,所以我不敢束缚他的未来,我只能把这份痴心绝对埋藏在心底。

我看着这孩子脸上从哭唧唧的表情逐渐软化、萌化,心底那块老寒冰,融得连水都蒸发完了。紧接着突然就有种晚节不保的预感,果不其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双唇已经被撬开,被游刃有余地攻略了……我大脑中一片空白,任由他肆意地游走。半晌才约莫着自己这是老树开花,太突然了,根本营养没供上脑子。

良久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好像腿有点发软……嗯!一定是躺了太久了!没错!而且失血过多!加上肺的问题才喘不过气!

“我这是慧眼识珠!”

我老脸顿觉没地方存了,慌忙把眼神从十年那张我越看越稀罕的脸上挪到他那双,看着也挺喜欢的手上……

“别削苹果,我不吃……”半晌我就吐出句这个?说好的谴责他的话呢!我暗叹自己实在没出息。

“我自己吃……医生叮嘱了你只能吃流食。”

“哦。”我尴尬地挠了挠头,突然想法就偏了,把头一歪,发现手不太方便,干脆从被窝里把脚伸出来踢了十年一脚,“敬十年,你哪儿学的?”

“嗯?什么哪儿学的?”他把苹果放回盘子里,又拿起个梨。

我指了指自己的嘴不满道:“就这技术,哪儿学的?”

被一小男生调戏成这样的老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等缓过来才发现这所谓的“单纯小男生”,吻技挺娴熟……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突然强行咧嘴岔开话题:“你醒了还没告诉他们呢,我去打电话通知他们啊!”

“啊?”我刚一反应,这货转头就跑出去了!天!绝对有猫腻!难道看小电影学的?模仿能力真好……

这么想着才想起刚才也没问他怎么提前从k市回来了……

下午没多久,三哥就来看我了。我万分感谢三哥赏我的这间贵宾病房,这么困难的时候,我还浪费这么多钱,着实内疚了一番。还有个来录口供的小警员,大致问了几句,我就照实说了,隐瞒去了我威胁袁朗的那部分,其他一字不漏,反正他们也不能真的拿陈怎么样,就我一人证,没别的其他证据,顶多定袁朗绑架和故意伤害。

当天陈翰去和苑堂谈判,苑堂连门都没让他进,所以回来相当郁郁寡欢的陈翰,到晚上十点才想起来问我怎么没回来,三哥也很诧异,以为陈翰知道,陈翰一脸迷茫只觉得可能是跟朋友出去了。十二点还没见人,三哥坐不住了,认为我不回来吃饭不打电话说已经很不正常了,于是拿公司通讯录问了郑燕和巧玲,都说下午就没看见我了,俩人这才慌了神。也懒得管是不是受监视了,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十年。十年在k市的事情,办的非常顺利,只花了一个亿,就铺好了所有的网,本来安心坐着收网收尾,我这边就出事了。十年只叮嘱了三哥打电话找黄晨星,让他盯死袁朗,另外让三哥请人盯着陈。然后十年再也顾不得k市的一堆大摊子,自己连夜坐车去了s市机场,等到早上五点,申总监终于帮忙订上了机票。十年一回来就听说黄晨星把袁朗的家小给骗出门了,当即电话肖荃,让他把袁朗老婆孩子扣下来,然后就有了后来跟着袁朗找到了藏着我的地方,并强突进来的那一场。我听着三哥的讲述,觉得还真是心惊胆战,但凡十年没和我想到一块儿,或者袁朗出了什么幺蛾子,没按照我们预想的走,那我真的就是九条命也不够死了。

“陈翰呢?居然没来瑟?这还是他曾经住过的医院呢,不来缅怀下?”

十年笑笑塞给我勺粥:“我给他安排了新任务。”我觉得十年这笑容后面竟然透着狠厉,果然他接着道,“本来就是想威胁他恶心他,但是偏偏他敢动你……”

“他要是办不成,我……”十年说着把刀一横。

三哥噗嗤笑出声来:“你放心吧,陈翰现在变了好多,而且让他去耀武扬威而已,这事儿陈少爷最擅长了。”

“三哥你知道吗,之前陈翰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头剃秃了,脸还肿着,那时候实在没看出来他长得啥样,就连一开口都是哑得跟拉锯似的,别提多凄惨了!”

我不能大笑,只能轻轻跟着乐,顺道好好把陈翰黑了一把,让大家头上的乌云争取散点儿。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一回挨揍,那还是相当劳师动众。一群人的火都被这场根导线点着了,全都成了**桶,恨不得分分钟炸陈一个人仰马翻,四肢横飞。

沈家二哥直接出动了一半养在暗处的打手寻我,又因为我受伤这事儿算是在b市公开站队了。我本来还有点担心沈家在b市的处境,毕竟除了另外三个赫赫有名的世家,还有一堆在国家挂的上名儿的人物横在前面,搞实业的、做金融的、衙门里的,就连去年拿下中央公园那个项目的后起之秀听说都跟之前的陈鹏,现在的陈来往甚秘……可三哥却让我放一百个心,一是沈家起家是在g省,好多当初攒下的人脉现在都升了官,直奔国家某部了,所以也算是有点熟人后台;二是天河山集团基本铁板一块儿,就算有人想钻空子,费时费力还达不到效果。所以这才是为什么b市一群显赫都想结交沈家,沈家却始终低调的原因。我细想也是,做到这么大地产集团的一大家人,怎么可能是只靠几间房子收租的泛泛之辈。

肖荃也告诉我,十年直接跟他摊了牌,特别霸气不怕挨揍地说“老子之前就是不信任你们,不信你们几个小破警察能撬动b市这片陈年厚土。但是从今天开始,老子愿意跟你们合作,以后大家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互相知道什么都通个气。直接告诉你们我就是要弄陈,让他一败涂地,再也翻不了身,至于要抓人还是要判刑的随便你们。”

陈翰更是直接经十年引荐了肖荃,用家里的族谱做了投名状,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就是明明白白告诉肖荃,公司我让会让它干净,你得给我留着,其他的我都愿意配合你。

就连肖荃也气得直接不管什么打草惊蛇了,直接公开查我被绑的案子,明目张胆地约谈、提审……

第123章 上庭

一天傍晚,肖荃来了,他敢出现在医院里这事儿,令我非常诧异,毕竟之前我们每次见面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接头任务。

“骨头汤。我媳妇儿亲手熬的让我带来,说吃哪补哪。”肖荃把一个保温壶递给十年,一打开香味就飘出来了,对于喝了两天粥的我,简直极品诱惑。十年无情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立刻合上盖子。

“医生说了,忌油腻!”

“啊!敬十年你放下!”

经过一番拉扯,十年最终决定,放给我小半碗喝。我如获至宝费劲儿地端着碗吹着汤,才想起边上的肖荃,抬眼一看,他驴脸竟一反常态没耷拉着,我突然觉得可能是有好消息。果不其然,前几天他们收押了袁朗后,立刻对养鸡场进行了突击检查,全部研究人员、器材、物品全部被缴获,无一遗漏。而且专家鉴定过了,那些全是制造和在研的窃听设备。这专家组里,当然也包含了之前把陈视为伯乐的敬连凯。据说敬连凯平时八脚都踹不出个屁的一个人,被气得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而且接连问候了陈的各位祖宗,至此敬连凯是彻底对陈死心了。可惜这堆失窃的实验耗材,查到刘晓伟那边就断了……刘晓伟不出所料的死猪不怕开水烫,问什么都不开口。尽管如此,但陈肯定是焦头烂额,一个头两个大的,加上之前探听到库辛那儿也出了问题,他现在是根本分不出心监视我了。

“我说呢,我还以为他会咬着我不放呢。”我喝着汤附和了句。

肖荃呵呵两声歪着脖子道:“你不知道么?昨天还逮了个要你命的,十年亲自逮了送给我们楼下同事的。”

我差点一口汤和着血喷出来。

“前天夜里来的,但是昨天下午我看周围散的眼线好像都撤了。”十年明显是不想让我担心这些。

“是,他已经分不出心来管你了,我昨天找人排查了一遍,现在就留了俩人保护你们,其他的我也撤了。”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走到了明处,像是一场公开的对决。各个都卯着一股劲儿,尤其是肖荃,他还有几个失踪的兄弟,他还抱着他们尚在人世的一丝希望。

“医生说明天如果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差不多能出院了。”

“嘿,这还没好利索,就赶人啊?”

“医院床位紧张,就算这单间也好多人排着号呢。”

我们寒暄了几句,明白了肖荃这回来还有别的目的。袁朗进去好几天了,但始终不肯开口。

十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眼神分明在说袁朗死了才好,不说话干我什么事。我冲他摇了摇头,他才翻了个白眼冷冷道:“简单,就说他老婆孩子你给送到安全的地方了,除了你没人知道在哪,但是你可以让别人知道,比如陈,或者你的其他上级。不过他有可能衷心到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或者他即使说了你也没其他证据,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证词,没鸟用。但是……你可以问下陈的账本在哪,这个账本才是重点。懂吗?”

肖荃一驴脸震惊:“你年纪不大,这心狠手辣的……你说的对,目的是挖出后面的所有人,而不是只杀死一个台面上的陈,还好你不是敌人……”肖荃说着一哆嗦,做了个害怕的表情,他沉思了几秒又接着道,“我作为一个警察……这样威胁嫌疑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俩都没接他话茬,因为心里已经认定这时候的肖荃已经被逼到弦上,只要不犯法,手段他完全不会计较了。

这次没再避着肖荃,我直接把那天偷听到差点导致我丧命的话,复述了一遍。

“所以,至少三大家族都有份儿参与……”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么,晨光公司第三大股东阳光投资,背后就是董家。所以你们重点应该是找出他口中的那个人。他说话间特意单列出来的,估计就是保护伞的头头了,而且……”

“什么?”

十年摇摇头,肖荃接着道:“十年兄弟,说好了我们彼此都坦诚相待的。”

十年翻了个白眼,叹气道:“我只是觉得这棵大树的地位好像有点尴尬,陈说话间,完全没有尊敬的意思。”

肖荃若有所思,记下了这个疑点。

“还有这个米修尔,我略有耳闻,圈子里还是挺出名的,只是之前万万没想到他跟陈氏有这么深的渊源。”

就着米修尔的问题,肖荃又提了几点疑惑,我们也算知无不答、言无不尽,只是刻意隐去了周叔的存在。

“你认不认识象国的警察?或者找国际刑警,让他们查查这公司,努力找点儿麻烦,我觉得陈还不够焦头烂额。”

十年打断我的脑洞:“米修尔已经跟当地**建立了很好的关系,我们国家警察这时候横插一杠子不合适,而且人家也不会听你的。恐怕米修尔和象国高层的关系,比陈氏和咱们b市上层的关系还要铁。”

一切线索和真相似乎是离我们已经很近了,但就是隔着那么一道模模糊糊的纱,触碰不到。 “你说……那个人,就是库辛儿子的死跟周叔有关吗?”肖荃走后,我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心里有点慌。

十年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下安慰道:“他只是替代了那个无作为的国家,审判了一个死有余辜的人而已。他们沾的是害了无数人命的东西,这算是他们的报应,周叔顶多推了个波,助了个澜,肯定没自己动手。毕竟没人逼着他们碰这些要命的东西。”

我有些迷茫,这样真的对吗?越过法律的私刑……

“你也会这样吗?”

十年再次一个浅吻印在我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我不会,因为我们国家,是有法律的,也是有正义的执法者的。”

“可我……觉得你这句不是真心话。”我盯着他毫无波澜的双眼,几乎可以肯定他说这句话完全是在敷衍我。

十年一愣,然后“噗嗤”乐了,他无奈地摇摇头道:“好吧,实话是,我绝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不知道十年到底给陈翰安排了什么任务,出院回家,竟然没有人拿柚子叶迎接我。一进门就看到一副死人样的陈翰……他虚弱地举起手,给我象征性打了个招呼,我还想说点什么,他就在沙发上一歪睡着了……

“这几天一直这样。”三哥笑笑给陈翰披上了条毯子。我越发好奇十年新加的计划是什么了。而且大家怕影响我养伤,都背着我开小会,我似乎气得胸口更痛了。

休养了一周后,我趁着他们都不在,慌忙塞了止痛药,就自己偷偷跑去商场,盯着各种各样的随身听,开始沉思。看着大大小小熟悉又新颖的品牌,我最终放弃了步步高,决定买个索尼的新品,还有倒带录音功能!我特意找了个文具店,请老板在盒子上扎了个俗气的丝带花,然后才兴高采烈地回去。整整一下午我都沉浸在要怎么送出去这个东西的思考中,一会儿就对着镜子呵呵傻笑地演练一番,硕大一栋别墅,自己笑了会儿觉得实在得慌,干脆停止思考,去看电视了。

“灵犀?”感觉有人喊我,我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自己看着电视竟然睡着了。

“梦见什么了?净傻笑,醒醒吃饭了。”十年抚了下我的头发,我眨巴眨巴眼,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人。

大背头,一身老式西装,像是三十年代旧社会的公子哥,还是特别风流倜傥的那种。

“你怎么穿成这样?”

“刚出庭回来,今晚上要庆祝下了,未来的陈大董事长特意给你买了极品鲍鱼海鲜粥。”

“我想吃麻辣小龙虾!”我不高兴地嘟起嘴。

啪叽一个吻落在嘴上,我瞪大眼睛捂着嘴,最近这人怎么这么喜欢亲密接触,果然有些闸不能开!

“你干嘛?”

“你撅着嘴,我以为你是让我亲你。对了,海鲜粥已经是破例了哦,海鲜不利于你伤口恢复。”

我盯着那个瑟的背影,只想举起拖鞋扔过去,简直太得寸进尺了!

走到饭桌边上发现杨旭和陈丽也来了。我这才想起来问:“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都眉飞色舞的。”

“跟你说了,今天开庭。”十年神秘地笑了笑,我仿佛捕捉到了什么,觉得好像金主大大又要暴富了!

“成功了?”

十年点点头。

陈丽兴奋地抢着答道“特别成功!”

然后他们就开始一人一句地抢着说今天在法庭上的经历。那三个混蛋看见证据时候脸就像抹上了黑灰,宣判的时候,陈玉直接没沉住气嚷嚷着要上诉。

“那他们上诉怎么办?”我咬着筷子,有点担心,毕竟上诉的话,也不能保证再遇上个铁面判官了。

“不怕,明天他们就顾不上琢磨这个事儿了。”

我诧异地看着十年,问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听他淡定地说:“姐,今晚上早点睡,明天好好打扮打扮,咱跟着陈董去参加晨光董事会!”

筷子从我嘴里啪嗒,掉地上了……

第124章 吐气扬眉

好久没梳妆打扮了,看着一圈圈的胸带,我倒吸一口气,吃力地系上了衬衣扣子,小心翼翼地争取不牵动之前的伤。今天怎么说也得用这一场帮我这一身的伤出口恶气,虽然现在基本不用吃止疼药了,但是今天是场恶战,我还是抓了片止痛片吞了,希望一会儿不会睡着……

晨光有限责任公司静谧地隐藏在开发区林立的厂房中,虽然只有三层,比起陈氏的11层大楼少了很多气派。但它是b市唯一一家k股上市的公司,在世人眼里,这是个一心想迈入国际金融市场,充满野心的成衣企业,是陈氏只花了两个月就顺利收购的成功案例。只花了三个月它就从陈氏脱离出来,甚至只花了四个月,就完成了k股上市,一切的一切顺风顺水,甚至能成为专家口中的业内传奇。然而两个月完成的收购搭上了两条人命,四个月的国际战略是为了规避内地严格的企业审查……

景迈的父亲眼光很好,这个只有三层小楼内里的装潢非常整洁清新,一走入顿时有如沐春风之感,老板眼光这么好,也难怪王江的企业能作为后起之秀在b市占领了一席之地。董事会的召开地点在三楼的会议室,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喧哗,我不禁心内觉得好笑,一共四五个人而已,也能讨论得这么热闹?看来k市的风已经吹到晨光了,这些人如此坐立难安,还真是让我内心倍感舒适。

陈翰兴奋地整了整衣服看向我,我示意他头再扬高点,十年翘起嘴角,拍拍陈翰的肩膀,眼神示意,走着!就像是赌王、纵横四海的主角出场,陈翰伸出双手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昂首阔步,大摇大摆地朝靠窗的几个位子走去,身后跟着我和十年两个马仔,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们身上,我脑海中bgm响起,感觉嘴角也不受控地想扬着了,早知道该给陈翰披个风衣,输个大背头。

“几位是不是走错了?”出声的人,我见过照片,是董事会秘书曲小青,相当于陈氏中安启天的位置,听说是个刚毕业的高材生,可我总能在她身上找到李彦茗的影子。

我及时满面笑容地接上这句话:“没错啊,我们陈董是收到通知,来出席董事会的。”

十年微笑着帮着陈翰把内排第一张椅子拉了出来。主位上陈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似乎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我扫视了一眼,一起来的果然是安启天和李彦茗,圆桌的两边还坐着阳光投资的代表李丽华和邱江,以及晨光公司的本土董事和职工代表,另外就是主位上的陈了,陈玉和杨阳居然没来,看来最近可真是够他们焦头烂额的。

“所以廖月和王千秋没来是因为你们?”陈脸上的笑已经快维持不住了,但是我依然很佩服他能忍到现在没拍桌子。

廖月就是景迈那法定意义上的继母,王千秋是景迈的大伯,我卧病在床的这几天,陈翰被十年安排着干了几件大事,最主要的就是收了廖月和王千秋手里15%的股份。当年王千秋和廖月占股加一块儿才35%,但是王江一个人就控股51%,基本掌控了整个公司的话语权,所以陈无法,只得设计杀害了王江。之后廖月和王千秋谎报景迈失踪,刮分了王江的股份,转手就把公司卖予他人。她和王千秋摇身一变,成了晨光公司的独立董事,一个占股10%,一个占5%。而且得到了一大笔产业,从此只用坐在家里就能数钱。

陈翰开门见山地去和他们谈判,摆出一副爱谈不谈,不谈你们就完蛋了的语气,话说的很直接:二位现在卖掉这15%的股份,我可以按最高市价的两倍给二位五千万。但是如果现在不卖,那一周后,我们抛售晨光的股票,你们这股份可就砸手里了,别说2000万了,200万都卖不出去。而且还有可能因为股票暴跌公司接受审查,到时候财产一冻结,那你们一毛钱都挣不到了。当然我们也可以随时起诉廖女士您的不正当继承,这样不仅您有可能一毛钱都拿不到,而且还将面临长期的诉讼,我们的律师专家团,足够拖到您倾家荡产。更何况了,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替你们谋出路来了。不然二位以为陈为什么那么着急增资扩股?当然是为了稀释你们的股权!直到你们手里的股份变成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废纸。更何况想必陈是怎么得到这家公司的,你们很清楚吧……陈的心狠手辣还用我多说么?这个世界,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所以我奉劝二位现在赶紧拿着这五千万去别的城市谋个营生,毕竟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是不是?而且还有各种威胁,说不准哪天小命儿没了。倒不如去京城看看,听说那边儿最近房地产和高新科技发展都不错,不如去分一杯羹?而且在下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可以帮二位把房产地契这些都收了,也省得你们去找中间商了。实不相瞒,我内人家就是做房地产的,所以二位放心,市价一分不会少。

廖、王二人从陈翰一进门的不可一世,到后来的毫无血色,满头冷汗。陈翰说完,他们考虑了不足五分钟,就在协议上署了大名,而且第二天就开始打包金银细软,慌忙跑路了。至此晨光的两位独立董事换成了陈翰和陈丽,杨旭也不负众望地收购了小股东手里3%的股份。这还要多亏当时他们为了保障陈氏绝对的控股权以及对公司经营的决策权,没有太多分散股权,董事会一共设了6个股东。加上之前k市散户30%股份现在全落在我们手里了,现在我们这边能上董事会的最少4个人。而且我们占股48%,着实掌握着公司很大一部分话语权,起码否决权牢牢在手,恶心陈完全没问题。我心里此刻看着陈吃瘪别提多美了,再一看陈翰,果然都有点兜不住了,眼瞅着嘴就要咧开了,被十年一脚踢回正经。

“还得感谢前两天陈董事长把我开除出了董事会呀,若不是陈董事长你,我也成不了晨光的独立董事,感谢陈董事长!”陈翰斜眼看着陈,似笑非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最近晨光股票走势挺不错的,所以全让我收了。”

陈的脸终于彻底地垮了下来,估摸着他刚才只是约莫有感觉,现在一下所有的不好预感都成了真,他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翰打了个响指,冲陈一个贱兮兮的挤眼,朝阳光基金的两位道:“我要跟我‘所谓’的弟弟单独聊几句,两位是不是……”他把所谓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语气丝毫不客气。

李丽华和邱江对视了一眼,冷着脸就走了,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礼貌地把门关上。

“陈,我就……诶,那词儿怎么说来着?哦,开门见山!我手里的股票随时可以抛掉,但是我怕后果你承受不起,晨光万一被调查,那阳光投资到底是个什么空壳投资怕是就瞒不住了,不知道堂堂董家,会不会不跟你计较这一点小事情。”陈翰一下下压着椅子,一副吊儿郎当起死人不偿命样儿,“哦,或者我也可以直接让晨光退市,以后公司决策、经营都有我一份儿,想想好像也还不错。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我占股已经48%了哦,弟弟。”

头一次见陈额上青筋暴起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爽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到拿钱砸人是这么爽的事情,就冲这个以后我也的多挣钱。

陈翰眯着眼睛打量了陈,像是多年来受的气,一次性都想在今天发泄出来。

“我亲爱的‘弟弟’,毕竟亲兄弟嘛,我肯定不能让你吃亏。这么说吧,人么,肯定不能太贪心。你陈氏也想要,晨光也想要,总得给哥哥留一个吧,你说是不是?我可提醒你啊,刚才那两位还在外头呢,你说他们会不会回去告密?会不会说哎呀陈看来不过如此啊……所以弟弟啊,你得快点考虑哦。”

“陈翰,你们已经胜诉了,还想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哥哥我被你坑怕了么!”陈翰说着朝我挥挥手,我赶忙把准备好的文件摊在陈面前,“你看,我多体贴,放弃股份继承承诺书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公证员和律师我都请好了,啧啧,条款我列的多详细,只要你放弃继承陈氏的股份,我就把晨光的股份全部卖给你,多划算,你说是不是?以后我守着我的陈氏,你守着你的晨光,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各不相干。”

陈咬着牙根一字一句蹦着:“痴心妄想。”

“哦?我痴心妄想?”陈翰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像听见了多大的笑话一样,“你考虑考虑呗,二十分钟后新林街公证处见,陈玉和杨阳离得不远吧?记得一块过来啊,如果二十分钟后没见着你,那别怪哥哥登报启事,我以后就是晨光大股东了,啧啧,想想还挺激动的。”陈翰起身,准备朝外走,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盯着陈道:“我劝你最好别想着动什么手脚,我来之前通知了警察和报社,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俩。哥哥最后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哈,别迟到!”

出了会议室,恰好绕过休息室,看了一眼里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强装镇定的二位,相信过不了多久,三大家族就要给陈施压了,毕竟陈氏只是陈的私心,对他们来说,晨光才是他们需要的。

下到了一楼,陈翰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哈笑了好一阵:“你们看见他表情没?”

我和十年也情不自禁乐了。

“我突然有种想要在这儿横着走的**。”

“走起!”

在陈翰的提议下,我们三个傻子……迈着夸张地八字步,甩着手,蛮横地走出了晨光。

第125章 釜底抽薪

“买定离手咯!”陈翰喊了一句,看着桌子边三人不情不愿地签上大名,按上手印。

“同志,我们是公证处,不是赌场,我们是公证员,不是荷官……”公证员姐姐用眼白看着陈翰,恨不得直接给他扫地出门。

“对不起,对不起,他脑子不好!”我毫不犹豫地给了陈翰脑袋一巴掌。

“陈氏基金当哥哥送给你的,不用客气啊!哥保证用最快的时间让他独立,你放心。”

陈瞪着陈翰恶狠狠道:“那我可多谢您了,以后最好我们各不相干!”

“求之不得!”陈翰差点吐出舌头‘略略略’,还好被我和十年拦住了。

陈缓缓把头转向我这边:“鹿灵犀,看来还是你棋高一着,算我小看你了。”

我赶忙摆手,刚想嘲讽几句,就听十年抢在我之前开口了:“陈,你的目标好像搞错了。”十年挑起一边嘴角,我却完全感觉不到他在笑,“其实本来只是想在k股上将你一军,没打算让你有什么实质性的经济损失,毕竟,我们就想拿回公司而已。只是……”十年上前一步逼近陈,“只是有些人你是万万碰不得的,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的人。”

十年凌厉的眼神,直盯着陈,连半米外的我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本来只是想给你点颜色看看,但你非要做不该做的事,那我也只能拼力逼上一逼了。”

陈愣了几秒,突然脸上那层金装皮像是彻底裂了,他大笑起来,声音阴寒且诡异:“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竟然看走眼了!敬十年对吧?你藏得够深的,我记住你了。”

十年冷哼一声,并没有打算再理陈,只是眼中依然像是射出一道道寒光,要把人钉死在那里。

陈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带着诡异的笑扫视了我们一圈人道:“第二轮游戏,开始。”他说着做出个开枪瞄准的手势,然后开口“砰”的一声,像是直射在十年身上,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思考他所说的第二轮游戏……我们料到收回陈氏母公司,陈必然不甘心,一定会再有动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即使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在一天之内解决了所有事情,打了陈一个措手不及,他竟然还是能来一招釜底抽薪,让我们大跌眼镜。

第二天,我们一行人,早早来到公司交接,才发现何为陈口中的“游戏”。

“账上只有这么点儿钱?”

席鑫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之前为了准备牙科医院和晨光的上市,本就剩了不太多,只等着这季度货款回炉补上,之前也一直是这么操作的。而且昨天……前董事长提走了一大笔。哎,你们应该提前跟我打声招呼的,我多少可以拦一拦。”

我们目瞪口呆,着实低估了陈厚颜无耻的程度……

陈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被我踹了一脚,再次恢复正经:“这一摞又是啥玩意儿?”他扫了几张,眼都瞪圆了,“这……这么多人辞职?手续一天……不对,半天就全办完了?怎么回事?蒋部长?蒋部长?”

我再次扫了眼会议室,赶忙补充道:“蒋部长今天没出席会议。”

“那人事部今天来的是谁?”

**脚跷在边上一张椅子上,手里还悠悠转着笔:“哪还有什么蒋部长,两个月前,闫杰把人事部张佳佳提成部长了,蒋蓉一怒之下辞职了,直接去首都高就了。”

“那张佳佳呢?”

**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翰:“昨天闫杰走时候都带走了呗,大少爷,他俩有一腿你不会才知道吧?”

陈翰尴尬地看着**,**无奈地冷哼一声继续转笔:“现在人事部空了,蒋蓉走时候带走两个,她手下那一批陆陆续续都被张佳佳找理由辞了,就上上周还踢走一个叫什么……”

我心里有点难过:“薛巧玲。”

“嗯,就是她了,蒋蓉手底下最后一个兵,剩下的全是张佳佳的人了,所以昨天张佳佳走时候全带走了,喏,这一摞还是办公室的小郑拿给你的,现在办公室就剩她一个了。”

我看向郑燕,她同样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次我们彻底笑不出来了,陈丽尴尬道:“销售部还剩5个人,所以我代表了……”

杨旭也有点尴尬:“生产部剩3个,我还没去巡厂,不知道工厂怎么样了……”

原来人数最多的两个大部门,加起来占了公司快一半,现在就剩个个位数。

我觉得我肋骨又疼了……好像脑震荡也有点要复苏。

“安保部……哎,不用问了,肯定走了一大批。还有人么?”

刘云举了举手弱弱喊了声:“到~”

我是不是肺还没好,要气胸了,觉得气也喘不上来了。

“就剩你了?”

刘云弱弱地点点头:“鹿姐,他们嫌我是女的……”

半天还是因为被嫌弃了才没带走!

“仓管部?”

举手的是个我觉得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名字的人。

“这是仓管部的骁乔。”源哥善意地介绍了下。

骁乔尴尬地点点头:“就剩我和余川了,我来公司时间久点儿,所以今天我来参会。”

“余川什么时候调到仓管部了?”我诧异道。

“就上个月……”

“采购……”提到采购我总能想到景迈,心中有点酸楚。

没人应……

陈翰摆摆手无奈道:“算了算了,设计部……”他一抬眼看见童部长,像是松了口气,“您在就好。”

“设计师都走了,我在管什么用。”童武手里转着他的佛珠,“你的两位首席,一个昨天跑了,一个被他爹强制领走了,辞呈应该都在那一摞里,现在就剩了俩小年轻和我这一个老头子了,打样儿的师傅就剩一个了。对了,苑堂让我给你带句话,之前说的股份的事儿,他同意了。让你尽快把手续走了。”

我这下心肝脾肺肾都疼了……

堂堂b市第一,全国第八的高级成衣公司,现在总共剩下这点儿人……加个脚趾头都能数的过来了……

我捏了捏陈翰的肩膀,想让他放松下,在边上提示道:“领导,现在全公司都指着您呢!”

我眼瞅着陈翰支着脑袋的胳膊一软,让点把脸摔在桌子上,回头眨巴着他的大眼睛无助地望着我。

席鑫终于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磁性又深沉:“你爸说过,当年陈氏创立的时候,也是不到二十个人,更别提百年前那间小裁缝店了。”

席鑫的话像是给陈翰打了一剂强心针,也让我们在场所有人在大海中浮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陈翰坐直身体,透黑的眼珠转了几圈,总算是有了盘算。

“骁乔,今天起你就是仓管部的部长了,你带着余川把仓库点一遍,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之前都是马副部长带人统计的,应该……半个月吧。”

“半个月太久了,辛苦下这周内统计完吧,童部长,请您部门的两个人一起去帮下忙。”

童武如往常那般佛系地点点头,我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欣慰。

骁乔似乎有些犹豫,我打量她的表情,瞬间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我笑着朝骁乔道:“骁部长,现在整个仓管部,甚至整个公司的重任都要系在你身上啦!我们翰总眼光真好!我之前就听说骁部长做事儿特别踏实!”

骁乔似乎不太敢相信我说的这些。

“真的,我之前总去仓管部领衣服,对你记忆特别深,就是一直没好意思问你叫什么。”

不过两句话,骁乔眼神就发生了变化,对于我们这种怂人来说,委以重任,不如委以信任。我太了解骁乔的犹豫,所以明白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帮她加深肯定。

陈翰感激地朝我点了点头接着道:“席部长,账上但凡能用的钱,和每个月必须的开支,您着人送份儿给我看看吧,还有之前采购部的账,真实的那些,送份儿给我,我琢磨下接下来采购的事儿。鑫哥,就辛苦你了。”

席鑫面无表情地应下,但眼里的光彩透出了他心底的兴奋,尤其在听到“鑫哥”两个字时,眼神中掀起了轻微的波澜。我突然发现陈翰的成长,不只是我们几个喜闻乐见的事儿,还有太多人同样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丽丽,你带着人尽快把所有门店和商场扫一遍,看看情况,我感觉陈肯定会有小动作。”

“放心吧哥,交给我,周五之前报给你。”

“小旭,你尽快巡厂,第一,确定厂长、技术骨干有没有问题,第二,统计人数,熟练工人、初级工人划分。第三,看看有没有能发展的打样师傅。”

陈翰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抓了抓头发有点崩溃:“我看后勤部是不是也没来人?干脆今天起,后勤部就撤了吧。郑部长,您那还剩多少人?”

“全员。”郑部长翘着二郎腿,眼里透出点小傲娇。

陈翰也惊讶了下,但恢复镇定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得有十几倍。

“那麻烦郑部长,抽调两个人帮着仓管部吧,设计部的人就不动了,我想了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新设计尽快出。童部长,还得您多辛苦下。骁部长你直接现在就尽快开始吧。”

骁乔点头离开,童武却犯了难。对于新品发布,童武难得常年佛系的表情有了松动,一眼望去全是愁。“秋系列原定于两周后发布,但现在设计稿已经被全部带走了,所以我们如果还要如期发布,恐怕要开天窗。别忘了,晨光也是成衣企业……”

第126章 空壳公司

陈翰本来就被折磨了一大通,现在听完童武的话简直绝望地快把头发抓掉了:“我……我请外援吧,我让他明天过来帮您。推迟没关系,但是品质还是得保证。”

童武点点头,却并没有问外援是谁。

“然后您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能招进来,不用试用,直接转正,对了还有打样儿师傅您也帮忙留意着点。”陈翰紧接着朝**道,“郑部长您辛苦下,几个重要的客户您亲自走动下,探探口风什么的。最近的节日……是中秋吧,就当提前赠礼了。”

大家陆续领了任务离开,陈翰把郑燕单独留下,有些内疚地道:“最近要辛苦你人事办公室一块儿干了,统计下现在还剩哪些人,看看档案还在不在,这个慢慢来,但是我实在没别的人派给你了。不过你放心,回头你跟建军办事儿时候我铁定封个大红包!”

郑燕打趣儿地笑了几句:“我可是看在我们鹿姐面子上,你到时候多发点儿工资给我们才是正事儿。”

“必须的!”

最后只剩下我和陈翰了,看着他趴在桌子上一副脱力的样子,我只能拍拍他肩膀:“听说食堂阿姨都辞职了,我去给大家定个中饭……你没事吧?”

陈翰下巴抵着桌子,手指在眼前画着圈:“小鹿,我都不敢相信我回来了,你看,这是我爸以前坐着的地方。可能我爷爷以前也坐在相同的位子上,虽然桌子换了,椅子换了,但是他们都坐过这个位置。我回来了,这公司我才待了一年,确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我并不害怕高管都走了,不害怕人少,不怕多苦多难,但是我害怕我守不住……”

陈翰猛然间这么感性,我竟有点不适应了,干脆帮他捏了捏肩膀,安慰道:“你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请三哥出山,别在这儿感春怀秋了,我觉得只要有三哥,我们肯定能打翻身仗。”

“这是秘书特殊服务?”十年倚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陈翰。

陈翰吓得一个哆嗦,猛得起身:“你俩帮我看着公司,本董事长为了公司的远大前程,回家自我献身去了,告辞!”

第二天,刚决定勤奋的翰董事长就顶了一副大大的黑眼圈迟到了。

“早。”

“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我诧异地问陈翰,结果被十年胳膊肘撞了撞,回头就见他冲我挤了挤眼。

我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看见陈翰眯着眼恨不得要把我俩杀死的样子,我自动闭嘴,把笑憋了回去。

“一会儿老三就过来了,你带他逛逛。”他这破锣嗓子我听得难受,赶忙拉着十年退出去了。

“啧啧啧,三哥可以啊!能屈能伸,抓住机会绝不放过啊!”

十年坏笑着耸耸肩:“老房子着火很可怕的。”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

十年尴尬地呵呵了几声:“我没指桑骂槐的胆子……你别误会。”

我觉得两只眼都不够翻了,懒得理他,岔开了话题:“你说陈已经得到那么多了,能不再使绊子了么?”

“难,姐你看那么多宫斗剧没看出什么来?坏人不作妖还是坏人么?陈翰要是过得稍微顺畅点,他就得失眠难过一整晚。”

我再次想翻白眼了,从电视剧里总结人生可还行?

“不过给陈翰点儿打击也好,他被保护的太久了,一次两次的打击,根本打不成商场大鳄。”

我点点头,附和道:“这倒是,回头我们走了,还不是得他自己撑起这么大个摊子。”

三哥没一会儿就到了,不情不愿地嫌弃着陈氏装潢风格的老土,认为这实在不像一个能搞出设计的公司,顺道还抨击了我们二十个人,用一整栋楼的浪费行为。

这公司现在就像个空壳子一样,十一层楼,只有二十个人,保安都走了,连保洁阿姨都怕我们开不出薪水跟着陈走了。据说陈离开的时候,完全不避讳人地通过公司广播高呼了一段慷慨激昂地陈词,翻译成白话文基本就两句话的意思:“陈氏离倒闭不远啦!想饿死的就留下,跟着陈董事长,才能有肉吃。不跟着走的,只要辞职,都会得到一笔补偿金。”总而言之,就是跟着陈翰必死无疑。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光明正大的,辞职的辞职,跳槽的跳槽,关键这群人跑路的时候,能带走的全部揣走了,大到电脑、打印机,小到计算器、笔记本,连厕所里的手纸都没放过……

不过三哥说的浪费整栋楼这件事,我们倒是已经着手解决了。昨天陈翰董事长干嗓子哑的事儿前,大笔一挥,写了精简两个字送我,然后就洗白白甜蜜去了。

剩下十年和我在客厅绞尽脑汁到半夜才出了个思路。多亏陈氏大楼是自己的……

今早上我一不做二不休,寻摸着大致思路,基本拟了方案。大致意思是:一、精简办公,20个人用11层楼,浪费!先搬到1-3层,电梯停了,以后都上下楼锻炼身体。4-11层招租!(招租这条被陈董事长否了,他自信地认为公司一年内一定能重回巅峰……)。二、所有办公设备备案,让你们走时候再带走!谁也不许带,都是公司的!三、招聘,起码要先招够足够维持运营的,二十个人,还有一个稳坐帐中的领导和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秘书……实在不行。起码得先把保安和保洁招了……本来就够辛苦的,还得打扫卫生,那岂不是太苦逼了。我刚拟了公告贴出去,就被姗姗来迟的顾问大人喷了,不禁表示很委屈。

只得朝三哥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马上我们就精简办公了。”我拉着三哥往设计部走,免得他又发现什么不正常的槽点,然后攻击一路。

奈何去设计部必须路过人事部,三哥朝里扫了一眼,就鄙夷的语气藏都藏不住了:“咦……”

我昨天已经崩溃过一遍了,所以今天可以淡定地指着散落一地的文件袋和各种档案道:“这状况算不错的,毕竟剩下这几个人的档案没丢……回头忙完设计投入生产了或者招到人事了,我们再回头来整理。你还没看见仓储部呢,简直就是黑五过后……”

“黑五是什么?”

“啊……就是购物狂欢过后,满地的垃圾,不管大小号都抢走了,多亏现在门店没让补货什么的,我们完全没的补。”

“我突然觉得自己任务有点重……”

我拍拍三哥肩膀,只想说何止是有点儿啊……

正想着突然一个人迎面撞来,撞得我和三哥同时趔趄了一步。稳住身形,才发现是庆喜。

“鹿姐,对不起,对不起……大……大师!”庆喜一个劲儿鞠躬道歉,让我有种对面是霓虹国人的错觉,我赶忙弹了下他的脑门:“我说是谁呢,这么大冲击力,着急忙慌干什么去?”

庆喜还沉浸在见着三哥的崇拜中不可自拔,我再次弹了下他的脑门,让他回答我的问题。

他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赶忙开始捡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东西。

“这不是要搬办公室了吗,我收收东西。把这些不要的都扔了。”

我和三哥也一起蹲下帮他捡。

“大师您不用……”

“你这小迷弟嘴脸我真是够了!平时怎么不对姐姐我也毕恭毕敬点儿?”

见他俩一脸诧异,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小迷弟。我低头接着捡东西,懒得解释。

“诶?”三哥捡着捡着捡着竟一张张仔细看起来,“这都是你要扔的?”

庆喜看见三哥正在看的东西,脸一红,赶忙抢回来……

“随便画着玩的……腾办公室……嘿嘿”庆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庆喜,不知道他俩在打什么哑谜,早知道我也看看这一堆废纸都是什么了。

“都是你画的?”三哥还在一张一张看,眼底说不清是什么神采,总觉得好像是惊奇又像是欣喜。

见庆喜点点头,三哥又接着问:“为什么没完成?”

“我就是个打杂的……连设计助理都算不上,就是平时画着玩儿。”

三哥笑笑没说话,把一摞纸还给庆喜。

“一会儿见。”

“恩!……恩?”没等庆喜反应过来,我们就已经转了弯进了设计部。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师!”萌萌简直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三哥冲他亲切地打了个招呼,萌萌和庆喜都是上次答谢会上为数不多见过三哥的人,所以三哥被他们奉为神明,见了都大师大师的喊。

“来了?”童部长端着茶缸从办公室出来,“这位就是上次答谢会上的外援吧?”

我点点头,兴奋地把三哥介绍给童部长。

“挺好的,作品好,手工也好,大师级别的。”童部长很少说这么多话,三哥兴许不知道,但我和萌萌已经惊讶的眼都圆了,童部长夸人了!

三哥略有点不好意思,害羞地笑道:“不敢,我对童先生才是敬仰已久!”

我怕三哥接着恭维下去,童部长只能喝水了,赶忙打岔:“我们特聘了三哥当公司顾问,这次秋系列,可能就要请两位多费心了。”

“没有库存,没有存稿,顾问要辛苦了。”

三哥笑笑道:“谈不上,谈不上,我觉得一周内设计稿肯定出的来。但我有个事想请教下童部长。咱们进去谈?”

童部长点点头,续了茶,便请我们进了办公室。

三哥一坐下便开门见山道:“设计部平时都是由两位首席设计师出设计吗?”

“六成出自那两位之手,还有10位设计师和10位设计助理的设计稿经那两位修改完善,比例大概在三、一。”

“等级这么分明?那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平时就是打打杂,跑跑腿。”童部长吹着茶,眼底的情绪明暗莫变。

“这个制度……”三哥欲言又止。

“之前设立这个制度,是参照国外的服装企业,每月有考核,半年一个晋升。”

“初衷是好的,只是……”

“只是首席这两个位置是走了后门,导致整个体系都乱了。”

童武毫无情绪的话,却让我好像抓住了什么尾巴……

童武接着说:“整个设计部,会搞设计的,不如会站队的,只要站队站的好,设计就能被人用,当然那两位的实力我是认可的,只是单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难怪童武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退出江湖的样子,部门被搞得乌烟瘴气的,自己又无能为力,只能天天躲在办公室叠星星了。想当年陈鹏为了把童武拉来,特意给了他5%的股份,且承诺不管陈氏将来是否扩张,这5%都不会缩水。只是近年来这位高薪聘来的太岁,股份是没缩水,但是权利却被稀释了个干干净净,当真令人唏嘘。

三哥沉默了半晌,不疾不徐道:“难怪了,童部长,我跟您说一周内出设计,并不是信口开河,只是你们这乌糟的大环境,埋没了不少人……我准备把金子挖出来了。”

童部长先是一愣,然后竟开怀大笑起来:“鹿秘书,你们真是请来个镇山宝啊!”

第127章 老乡

“我们?”

“您没开玩笑吧?”

庆喜和萌萌都呆愣地看着三哥,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如果不是有桌子撑着,估计他俩要晕倒在地了。

“三天内,你们每人交十份设计稿出来,估计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啦。”三哥笑得如沐春风,“不过你们以前练手的稿子应该不少,只要没公开出过的设计,不抄袭的,都可以拿来用。”

“我们的设计……”

“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刚才看了你们的草稿,修改下,是很好的设计。”

刚才……原来庆喜抱着的那堆是设计草稿,难怪三哥看得那么认真了。

我觉得他俩看着三哥的眼神越发崇敬起来,像对着什么神明,我都想给他们配个哈利路亚,看了看三哥头上好像也没多出圈儿光晕来……

“我看线条有差别,是不是你和萌萌的都在里面?”

庆喜点点头:“我刚才一起拿去扔的……哎呀!大师您等我会儿,我去捡回来!”

三哥摆摆手拦住他:“不用了,捡回来干什么,你还回忆起当初设计的理念么?抛开以前的框框,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就不用管什么流行元素啦。”

所以周五,我就看见了食堂一群眼袋快耷拉到嘴角的人……

“鹿姐,饭到了吗?”

“快了。”

我回答完,余川又趴回桌子上装死尸了,只有石头送饭到的时候,这群人才恢复了点血,大快朵颐起来。

石头憨厚地朝我道:“小灵,远哥说了你之前的点子出的太好了!你都不知道自从我们印了优惠券,多了好多回头客!远哥说一直没机会感谢你,所以今天每人加一份烤翅,我们赠送!”

“谢谢远哥!谢谢鹿姐!”这会儿倒是声音又齐又洪亮了,完全不像刚才的一群丧尸。

“石头,帮我谢谢远哥,忙完这阵儿我去看你们。”

又跟石头聊了两句,才送他出去。这几天食堂没阿姨,这年头又没外卖产业,我只能给大家点了私人外卖,喊以前打过工的伙计帮忙送趟了。大家陆续吃完,完全没歇着,都回到了岗位上。庆喜和萌萌趴在桌子上画几笔擦掉,又画几笔干脆团成团换张纸。骁乔和余川已经把乱七八糟的仓库收了出来,正在一件件地清点,刘云也来帮他们了。销售部的几位花了两天就把b市跑完了,只留了两个人去周边县市,其他的都开始写报告了,电脑也没了,可怜的诸位只能手写。只有公关部的几位,除了出去走关系的**,其他都由郑燕带着,正在人事部整理资料。而生产部的3个人已经扎在工厂3天了。想想也是可笑,陈对外风声放的十分到位,现在全市都知道陈氏兄弟闹分家,陈氏服装快倒闭了,招聘启事花了加急的钱报纸也登了,人才市场告示也贴了,愣是没一个人来应聘。

最后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刘云推荐了自己刚退休的老父亲来看门,萌萌推荐了自己刚下岗的妈妈来当保洁。总算是不用我们轮流值夜班、打扫卫生了……

我转了一大圈,终于拎着汉堡来到了新的董事长办公室,三楼的端头,之前的小会议室,现在被陈翰拿来办公了。这倒是非常方便办公,董事长大人就连开会都不用挪窝。除了原来办公室的电脑,其他东西都没搬来,这也是整间大楼里唯一保住的电脑了。我朝里望去,陈翰正趴在会议桌上,看着一堆文件时不时起身写写画画,三哥在一旁修改设计,俩人背靠着背,像是互相在给予力量。我不合时宜地敲了敲门,陈翰才猛地坐直,兴奋喊道:“饭!”

“看什么呢?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陈翰顿时又蔫儿了:“别提了,这张表表头应该填叫天天不应,这张表填叫地地不灵,这张呢是求神神不听……”

“啥?”

三哥笑道:“他的意思是账面上没有钱,门店里没存货,供应商不理他,等等……”

那确实该苦大仇深……

“昨天小旭说工厂的仓库很多布料也断了,加产肯定不行了,我干脆让他给工人放两天假,清查工厂了。”陈翰又一阵长叹,“这一星期叹的气比我前三十年叹的都多……”

“供应商什么态度?”

“源哥表示一部分供应商已经把他拒之门外了,前四十多年的人生白活了,且从来没有如此不要脸并受挫过……还有几位倒是开门了,但是要涨价……他私下打听了下,陈已经在暗处发了‘封杀令’,以前的供应商多多少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威胁。”

“威胁?做个生意怎么威胁?”

三哥接过话茬来:“你忘了陈接手了什么生意了?动动脚趾头都明白,肯定就是威胁人家比如公司之前有什么假账啊,或者公司高层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或者你儿子想不想上一中了啊……”

我无奈地笑了笑,确实如此,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信息的力量都是一根足以撬动地球的杠杆。我突然回忆起之前蜜雪的事,一个马上上市的企业,一夜之间倒塌,也是因为一个举报,我们当时所认为的一切巧合,什么默默举报的无名英雄,一切的线索贯连都是陈鹏制造给我们的,但是当初的震撼太强烈,并没有意识到一切成功的太多容易。百年前陈氏发家,挣国难财,也是依靠这些。秘密真是个能要人命的东西……是真的人命,并不是个修辞。

“那董事长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陈翰支着脑袋的胳膊一歪,险些脸摔在桌子上。

“喊我么?”

“不然咧?三哥买了苑堂的股份,现在还是5个股东,董事会又没散。公司人可以再招,就一个称呼而已。”

陈翰又叹一口气:“我现在想法是从外地找供货商,但是……求助无门啊!!!”

“思路是对的,只要下了决心,不怕找不到,实在不行还能去国外找嘛!”

“对!国外!”陈翰眼睛一亮,马上坐直了,“来来来,小鹿国外办事处电话找出来!”

我看他这么有干劲,只能把饭递过去,准备去找电话本,刚走出去突然反应过来,便又折了回来:“董事长大人,您现在就光杆司令一个,海外办事处还能在?还听你的?”

陈翰的脸彻底趴在桌上了……闷闷地从桌子面传出声音来:“三山,救命……”

三哥无奈地拍了拍他,这人突然又猛地坐起来:“对了,小鹿你昨天提那个事儿,要不找设计部来开个会吧。”

“好,下午四点吧,三哥两点要去审稿。”

“直接通知他们两点来这儿算了。”

我应了声退了出来,总感觉陈不可能只是拦供应商这么简单,他的性格,应该是准备全方位逼死我们,只是不知道还准备从哪下刀……

“你说的对,肯定是全方位逼死,不会一直这么平a,最晚下周,起码得出个大了。”

我白了十年一眼:“你以为打游戏啊?”

“这和宫斗游戏一个道理,我甄传都看完了。”

我懒得搭理十年:“这趟跑供货商你去啊?”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你!”

“滚!好好说话!”

“哎……我不适合去,我对这个年代了解不够。”

我心里一阵吐槽,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心里惶惶不安,毕竟留下来的这二十个人也不见得真的和我们一条心。

“鹿秘书,小敬下班儿了?”

“恩,刘大爷,刘云应该也快出来。您这是除草呢?”

刘大爷正举着一个耙子,还穿着胶鞋。

“我今天在树林里看见条皮吊,怕吓着你们,正打算抓出来呢。”

“那您小心点儿,有毒吗?”

“没事儿,普通草蛇,你们赶快回家吧。”

我别了刘大爷,又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皮吊?

“刘大爷居然跟我是老乡!”我朝十年说道。

没想到十年听完我这句话竟皱紧了眉头:“姐,你确定?”

我点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结果就因为我的一句老乡,十年又拉着我回去加了个班……快九点才到家。结果一进家门,就感觉家里气氛好像有点怪。再一看,原来是家中有客来。这位不速之客,正泪眼汪汪地拎着一个文件夹看着陈翰。陈翰则尴尬地看着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三哥,三哥一个白眼回了过去继续看自己手里的杂志。

十年在我耳边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大三角啊?”

我也送了他个白眼,嫌弃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呦,这不是苑大设计师么!”我赶忙上去替自己老板解围,“好久不见您了,啧啧啧,还是这么貌美如花!”

苑婉婉明显不想理会我,只是哀怨地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含情脉脉地看着陈翰了。

“那个……婉婉,都这个点儿了,我们该休息了,你是不是?”

“我大老远过来,特意偷了稿子出来给你……你居然要赶我走?翰哥哥……”

这一声,喊得我和十年同时打了个哆嗦。

“你看人家,这个声音出的,你说说你要是什么喊我,我真的天天给你倒洗脚水也值!”

“喊你什么?阿年弟弟?”

“去了后俩字!”

我懒得搭理他,敬送一白眼。

“你那什么设计稿我们用不上,你赶快拿走吧。”陈翰说话的过程中一直在瞟三哥,生怕触了这位大爷的眉头。

“翰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绝情……我……”苑婉婉眼泪啪嗒啪嗒开始掉,陈翰瞬间懵了。

“不是,婉婉你别哭啊,你到底……你这是干什么?诶?鹿灵犀!救命!”

陈翰望向我求助,结果没想到他这一举动把苑婉婉给点炸了。

“就是这个女人对不对?”

我:?

“如果不是她,我们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怪你!”苑婉婉怒吼着指向我,声音尖利刺耳。

十年眉头一皱,我意识到他是要发火了,赶忙把他蠢蠢欲动的手按下去。

“最怕淑女发脾气,你看,我打你也不合适,骂你也不合适。但是被你冤枉了我总不能受着吧?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上回在”我语重心长地朝苑婉婉走近了一步,她竟然吓得往后挪了挪,我差点气笑了。

“婉婉你冷静点。”陈翰居然还能好好跟她说话,看来最近他确实成长了挺多的,“我跟小鹿没什么,咱俩的事儿也跟她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好了?”

苑婉婉越哭越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快把茶几淹了。

陈翰挠了挠头一狠心道:“我这么说吧,婉婉,我跟你,早就不可能了。一开始我就只把你当妹子,我今儿还没跟你翻脸,纯属是珍惜咱们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情谊,我不舍得伤害你。”陈翰抹了把脸,有些痛苦地道,“但是婉婉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有几回是站在我这边儿的?你希望所有人都爱你,喜欢你,你在你爸那儿是乖乖女,你在陈那儿当好妹妹……你爸把你带去晨光那会儿,你反抗过吗?你为了我争取过吗?你今天带着这堆设计稿说偷来给我,那你敢让别人知道吗?敢光明正大来投奔我么?”

“我……”

陈翰伸出手制止苑婉婉想说的话:“你别逞强,你做不到!所以你趁早别折腾了,看在从小咱俩儿一块儿长大的份儿上少折腾哥哥一回成不?而且我现在有对象了,不是鹿灵犀你别瞎猜!我跟我对象感情特好!他对我也特好,不是你这种虚假的好,是真的特别特别好!”

三哥翻着杂志的手有些颤抖,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看进去。

“是谁,那个人是谁?”

“你甭管是谁,反正不是你,而且这跟你也没关系,以后我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不管结不结婚,在我心里他都已经是我媳妇儿了,所以你也别在我这儿费心了,再忙活我心也长他身上了!你赶紧的,回去吧!”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儿浪漫、有点儿感人……

苑婉婉走了,我还一直调侃陈翰,真是情话不说则以,一鸣惊人啊!

“呵呵,不舍得伤害她,啊?”三哥“啪”地把杂志合上,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她一小姑娘……”

“呵呵!”

“等等,我插一句,刚才苑婉婉是拿着什么设计稿?”十年突然一句话,让我汗毛都炸了起来……完了,好像入套了……

第128章 十八岁

周末,没一个人肯老实在家休息,但是善解人意的董事长大人还是强硬地说大家本周任务完成的很好,周日必须休息,不许来上班了!不过我倒是很满意这个安排,因为准备了好久的生日礼物,终于可以送出去啦!

大战在即,难得的喘息。中午,我们去见了好久不见的十年爸妈,两口子一听说十年生日,不顾我们阻拦,硬是做了一大桌子菜,还亲手擀了长寿面。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十年,都感觉特别亲切。”

“恩。”

“像看见自己亲弟弟一样!”敬连凯难得也心情不错,看来已经从之前研究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我看着这父子俩相似的眉眼,心想任谁看见都得以为是有血缘关系吧。

“十年你多吃点,鹿啊,我看你都瘦了,多吃点,前段老敬帮着警察做什么鉴定,我们也没顾上去看你。这碗要不够吃,我再给你乘,锅里还有。”

“恩,多吃点!”敬连凯附和着自己媳妇儿,像个非常敬业的捧哏。

“上次的事情还没感谢你们呢,要不是你们发现了那个陈图谋不轨,老敬差点就卷进犯法的事儿了!”

“我搞研究而已,哪儿犯法了。”

楼晓雯白了他一眼,他乖乖闭了嘴,低下头扒拉面条了。

“对了,上次那事儿,我拖天文所的朋友问了,他们估摸着那颗彗星有可能撞地球上,但是地点不确定,时间不确定。天文所那群废物,空有一堆好设备,问什么都是不确定。”敬连凯喝了口面汤又道,“我帮他们算了一回,觉得十有**在年底了。”

“敬老师你还懂天文?”

“天体物理也是物理,研究研究差不太多。”

“就像我觉得欧洲史和唐宋史也差不多,都是通的。”

差远了好吧!这学霸两口子的世界我实在不懂……但是想起敬十年那干啥啥明白,文理全精通的脑子,突然好像也有点能理解。

“他俩总这样,我那时候太小,总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言不合就抬杠,好多年后我才知道,文理思维差别真的很大。就像敬连凯,直到现在都觉得就算帮陈搞研究也不是什么大错,因为科学是无辜的。”回去路上,十年念叨了一路,虽然大多是对敬连凯的抱怨,但是能感觉到他说起这些时溢出来的幸福。

说到底,这言论我实在不知道错在哪儿,但是就是感觉怪怪的,如果科学成了坏人的武器还能叫科学吗?这科学吗?

“想什么呢?”十年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没想啥,晚上咱俩单独吃?”我回头看着十年,眼瞅着他眼睛噌一下发了光。

“要要要要送我礼物?”

“你结巴什么?反正你肯定猜不到我要送你什么!”

他好像更兴奋了……每次送礼物他都这么兴奋,以后情人节啊,七夕啊,生日啊,一轮礼物送下来,他心脏能受得了么?万一还有什么纪念日……这我都不敢想了。

晚上我俩没去什么特别浪漫的地方,而是选了大排档 。

“姐……选这个地方是要跟我喝几杯?”他盯着面前一堆羊肉串,瞥了瞥嘴。

“啊?喝几杯也行。”

“还是别喝了,真想喝咱回家慢慢喝。”十年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了,脸唰就红了。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选这儿就是单纯因为想吃羊肉串……想吃一个多月了!一直不让我吃,说什么羊肉上火,对伤口恢复不好之类的。今天趁着他生日心情好,说什么也得大吃一顿。

我心里想着嘿嘿就乐了,吃到一半谈了点工作上的事儿,发现完全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干脆就开始扯闲篇儿。

“我挺想他们的……”我盯着面前的馄饨,有点难受,“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赶上甲流,学校干脆封校不让我们出门了。”

“这么夸张?”

“恩,完全不让出校门,进校门不限制,但是只要想出去就得找系主任开条子。所以我们就自己翻墙出去玩,学校后墙从里面看是两米多高,还有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的几个适合扣着踩着的坑洞。结果我和阿彩潇潇爬上墙头一看,就傻了,墙外的地平线有点低……估摸着离地有四米,而且外墙壁光滑的连个道子都没……所以我们站在墙牙子上回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后来呢?”

我想起这段,情不自禁乐了:“后来坐墙牙子上快五分钟,刚好遇见几个哥们儿要从外面翻墙回来,看着我们坐在墙牙子上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其中一个还长挺帅,几个人本着同时翻墙人的革命情谊,展开双臂接着我们了,还特别正义地说‘姐们儿们,下来吧,相信同志们的坚硬臂膀能承载你们的重量’。”

“然后你们就跳人家怀里了?”

“恩,本来不敢跳啊,但是想起那个电影再不看就下映了,必须得出去啊!毅然决然三二一就跳下去了。后来几个哥们儿三两下就爬回去了,站墙牙子上还不忘告诉我们自己是汽化083班的,以后想出去可以找他们当墩子。晚上看完电影吃饭时候我们才反应过来,估摸着里面是有人看上阿彩了……”

“怎么就是看上彩姐不是看上你们了?”

“你不知道,我们仨出去,一般我俩都是顺道被看上的,人家主要目的都是奔着阿彩的。”

十年不以为意道:“我怎么平时就眼睛老在你身上打转呢……”

“要不就说你眼神儿不好呢!”我笑着把碗里的紫菜挑给十年,“那天晚上我们仨就吃的羊肉串和鸡汤馄饨,可能是一个月没吃过学校外头的饭了吧,觉得那一顿特别好吃!而且当时我们以为好多人都不敢在外面吃饭了,没想到大排档上满满当当的,有一堆和我们一样不怕死的。后来解禁了,我们又跑那个地方吃过几回,可怎么吃都没那天晚上那味道了。”

“真羡慕你们……能有一群这样的朋友。”

我想起十年那些年的颠沛流离,好生心疼,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道:“你现在也有我们了啊。”

他抬起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多亏遇见你了。”

“我也是,多亏遇见你了。”

我突然觉得好肉麻,赶忙低头喝了口馄饨汤。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没给你准备蛋糕。”我说着举起一根羊肉串,“来,委屈点儿对着羊肉串许个愿吧!”

十年捂着脑门乐了好久才说:“我的愿望就是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爸我妈乐呵呵活着。”

“啧,说出来就不灵了!”

“谁说的,只要我在,就一定灵。”

我心里突然被幸福胀满,跟十年在一起后,我才发现灵魂上的契合,远比世俗所在乎的年龄、家庭合适等等更为重要。十年给我的安全感,是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获得的最可靠的,我在他这里从来不用伪装、不用假装坚强、不用客气去讨人喜欢,人人都在找所谓的灵魂伴侣,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我说的是真的。”十年语气突然正经起来,“我认识你之前,几乎没有朋友,除了小时候的经历,我还曾经被我珍视的朋友出卖……所以我很难相信别人。我甚至觉得每个接触我的人都是有自己的目的和私心……但是遇到你之后,我灰色和黑色的人生,突然有彩色了。你带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有热血的红色,有温暖的橙色,清新的绿色,还有浪漫的粉……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现在还有了朋友……”

我仰着头擦了擦眼角溢出来泪,笑道:“神经病,你写作文么你……”

他说的动情,我听得感动,想着如果,我开始奢望如果未来,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我忐忑了好久,还是选择在大排档上送出了我的礼物,演练好的话最终还是一句没说出来。十年接过了礼物,他先是嘴角徐徐翘起,然后紧接着就恢复了平度,甚至还有点儿轻微的抽动。

“不喜欢?”

“这是你给我的礼物?”

“恩!最新款的随身听!还带录音功能呢!”我兴奋地朝他介绍。

“……是你今天路上说的给我准备的礼物?”

“啊?怎么了吗?”

“没事儿……”他恶狠狠地撸下块羊肉来,像是跟羊肉串有什么仇似的……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老板,两瓶啤酒!”

“啊?怎么突然又想喝了?”

“我自个儿喝!”

好端端的生什么气……礼物不喜欢直说啊……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十年回去一路上都有点失望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今天他只喝了两瓶啤酒就被我拦下来了?毕竟虽说18岁成年人了,可也刚成年,而且谁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时间快了慢了的,有没有影响他,好多国家20岁之前都不能饮用酒精的。他倒好从小就是个酒鬼。这么想着就到了家,一进门就看见三哥正围着前厅团团转。

“怎么了?出事儿了?”我看见三哥这么着急心里一慌。

“倒不是出事儿了,就那个小雅,她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我觉得她口气挺……怎么说呢,就感觉要说重要的事儿似的。她说如果半小时内不打这个电话,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打电话回来了……这眼瞅着二十分钟了。”

我赶忙记下了三哥告诉我的号码,回拨了回去。

第129章 小雅的承诺

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一声声像是震动着我的耳膜,加深我的担心。

直到电话终于被接起。

“小鹿姐姐?”

“是我,小雅,出什么事儿了?”我急切地问道。

小雅轻笑一声,悦耳得像是敲击了风铃:“没,就是我这边都安顿好了,想起你之前说的安顿好就告诉你一声。”

“哦……吓我一跳。”我拍拍胸口,把紧张安抚回去,“吃的住的还习惯吧?缺什么不?要缺什么就跟带你的人说,姐姐托人从国内给你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小雅似乎是叹了口气:“你是在担心我?”

我有点不解:“啊……你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异国他乡,我就是怕你……”

小雅直接打断了我的话:“这世界上怎么有像你们这样儿的人呢?我怎么小时候没遇着过……”

“我?”

“行了姐姐,长途费挺贵的,我就长话短说了。我记得你当时问我自由了之后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你还记得我当时的回答么?”

“嗯,不就是……”

“别说出来,你记得就行。我其实有个宝贝藏在那儿了,在一棵枣树下,歪脖枣树,特别明显。”

“小雅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已经猜到了,应该和小雅多次欲言又止的那个人有关。

“我活这么大了,不知道开心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但是好像有个人让我体会到了,我当时心里那种感觉应该就是开心了……他是个比你还傻的人。”她说道这里浅浅笑了几声,可笑声里却透着苦涩,“我当时答应了他一件事儿,所以你一定要把我说的宝贝找到,拿给可靠的人。”

“小雅……你……”

“其实我不叫小雅,我也不是个潜行者,我不是12岁,抱歉之前骗了你们。我15了,因为长得小,特别容易伪装成7、8岁的小孩儿,所以执行过7次任务了。最后一次……我心软了,也失手了,断了腿,但是我不后悔接了那次任务。这世界上一共两个人问过我好不好,一个是你,一个就是……算了,不说了。他们平时喊我丫头……姐姐,再见,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信息量太多,我还想再问什么,她却已经把电话挂断了,等我再播回去,接起来的人就开始说一堆我听不懂的鸟语……十年听了听,只说是夹克语,但具体说的什么内容他也不清楚。我看了眼表,已经十一点了,我还是很不人道地播了黄晨星的电话,请他去市动物园的枣树下挖宝了……一来是他身份还没暴露,目前没受人盯着,二来是他有经验,我已经隐约猜到小雅说的宝贝是什么了……那应该是她的宝贝,是她藏在深处不能明说的那份心……

所以小雅不是他们所训练出来的那种专业探听人情报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她是个杀手……才15岁却执行过7次任务的杀手……而且我无法断言每次的任务是否只有一个目标……竟然会有一群人肯花费十几年的时间与经历去培养所谓的工具,而这些工具竟然只是一些孩子。看来b市地下的暗线盘根错节日久,势力之庞大,已经不是我和敬十年能想象的了。

黄晨星凌晨四点打了电话过来,这是他头一次这么着急地约见面。我和十年担心会遇到跟踪的人,还是在快7点才出了门,佯装去上班,一路开着车出了城。

“你没驾照……”

“前两天拖三哥办了个假的。”

“……”

黄晨星慌张地等在我们约好的地方,不时探出头看。

“小鹿我建议你还是别看了……小敬跟我进来吧。”

我想了想还是执着地跟了进去,十年递给我一个很厚的口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但我还是乖乖带上了。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上斑驳的报纸投进屋里,地上赫然是一副泥土还未清理干净的白骨……害怕、恶心……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恐惧,只是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脚底直冲向额头。十年搂着我的肩膀,时不时拍着安抚。

“具体死了多久只能请法医看看,一直在土里埋着现在就剩一堆骨头了,起码死了3个月了。凶手很聪明,埋在动物园,即使有腐烂的味道,也不会引起人怀疑。所以如果不是我们……还不知道要多久才有人能发现。按小雅的说法,这人怕是死她手里的吧,估计下手时候心软了。”

“怎么说?”

“后脑壳两处骨裂,都没下狠手。按理说小雅是职业杀手,我看他们那些课程上的……我估计他们有必须一击致命之类的要求,起码不是这种笨拙地从背后偷袭两次。死因我没头绪,但是就剩一堆骨头了,希望法医能查出来吧。”

黄晨星看了我眼,我示意自己还好,让他接着说:“这么着急找你们出来,主要是因为找到了这些,跟尸体埋在一起的还有个塑料袋,我怀疑是小雅特意装在袋子里,怕腐烂或者虫蛀的。”

他说着递给我们用塑料袋装着的东西,警官证和一张照片。我拿到照片的瞬间,手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照片里的人,虽然只有一个侧面,但那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还是让我立刻认了出来,这是景迈的爸爸……

“市刑警大队第一……肖荃的人?”十年难得地眉头锁了起来,“星哥,这屋子是?”

“随便找的没人住的房子,估计是以前渔民用来休息或者存货的。”

十年从兜里掏出纸笔写了串号码递给黄晨星道:“星哥麻烦你找个公话亭播下这个电话,说他上次订的柜子放在这个地址了,让他立刻带人来取。”

黄晨星应下,甚至没问原由,便带着人离开了。

“这事儿我们解决不了,得找专业刑侦的来。”

我盯着手里的照片脑子里一阵阵嗡鸣,似乎抓到了虚无缥缈的冰山一角,呼吸却更加急促起来。十年揽着我的肩膀的手没松开,而是擦了擦旁边一个少了半条腿的椅子,让我坐下:“应该撑得住,希望他能快点到,你身体还没恢复,吸太多尘土不好。”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急促的敲门声就响起了。十年透过门缝看见外面只有肖荃一个,随即把门打开。

“怎么就你自己?不说让你带人来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总没个大小的。我不得来看看情况么,这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才不让更多的人接触你们么。”

等他进了屋看清了地上的情况,驴脸顿时更黑了。

“怎么回事?”

“你做好心理准备”十年难得照顾他的情绪,直接把警官证递给他道,“昨天夜里挖出来的,节哀。”

肖荃的眉角颤抖,在打开警官证的那一刹,瞬间红了眼眶。

“这是我兄弟,之前跟你们说过,失踪的那些人之一。”他抹了把脸,像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发现的?”

十年冲我点点头,我便把小雅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隐瞒了黄晨星的存在。

“这么大的事!你们一直瞒着我?”

“首先我们之前并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你,其次你带着一群人进山抓人,除了打草惊蛇外没任何帮助,而且肯定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兄弟你可真够直接的。”

肖荃抹了抹把鼻涕,从包里掏出块手绢捏住照片,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有点面熟……”

“前王氏服装的老总王江。就是晨光的前身。”

景迈的爸爸正在一个电话亭里播着电话,身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边上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排小商店,实在看不出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

“这几家店……”

“日期是王江死前一周。”十年一句话,让照片角落那个日期变得越发鲜红,像是染了血一般。

“这几间店……好像是省厅后面的,这家牛肉面的牛字掉了一半,我上次区还开玩笑说这是十肉面,旁边是家五金店……”肖荃沉默了,紧接着他双肩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以为他是发现这条是省厅后的街道所以有点接受不了,谁知他竟然哭了,黑脸阎罗一般的人物,哭得像个孩子。

“我tm的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暴露自己,没想到暴露他们的是我,我真是傻透了!我tm就是个白痴!”

十年从肖荃手里拿过照片,发现上面竟然用针扎出一串像盲文一样的字体,不是拿在手里反复摸,根本摸不出来。肖荃断断续续的哭诉,将我们直接焊在了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躺在这里的白骨,是肖荃的手下,他失踪之前打电话告诉肖荃,自己有重大发现,肖荃让他立刻回来汇报……那天肖荃接电话的时候,他的老局长也在……他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一手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的这位。直到摸出这段凹凸的字符,肖荃红着眼睛告诉我们,这字符的意思是刘局。

“小梁反追踪一直是全队最强的,如果不是认识信得过的……根本没人抓得住他。是我害了他……是我……”

他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部,被十年拉住:“你这样自暴自弃算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查这张照片!早点把那个什么刘局绳之以法!”

肖荃的情绪终于逐渐回复,十年再次把照片递给他。

我有些不忍道:“虽然陈之前一直在准备收购王氏服饰,但方法可以有很多,不一定要出人命。我猜测可能王老板的死没那么简单……肖队长,查这些,你比我们擅长。我等你消息。”

肖荃在我们出门前再次叫住了我们,眼神充满着恳求的哀伤:“有什么事别再瞒着我了。”

我们点点头,转身离开,可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景迈的事,是横插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拔不下来,而且一碰就疼……

第130章 陈翀的游戏

早上的一幕,冲击的不止是肖荃,一路上,我都在十年后座不受控地发着抖,紧紧搂着十年的,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难受。十年空出一只手紧紧抓着我,在密集的车流、人流中穿梭着。

“姐,会好的,相信我。再等一下,相信我。”

我抵着他的后背点点头,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调整好情绪,一推开会议室的门,我就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坐在会议室里,而且各个面如土色。

“临时会?”我试探着问到。

他们不约而同地叹着气,想开口的几个人,张了半天嘴,最后也只叹出几口气来。只有郑燕还能保持清醒地朝我总结:“省内的八家门店,停业6家。华东、西南、东南大区经销商单方面毁约,并承诺会按照合同规定支付足额违约金,东北、华北地区经销商说因为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三个月,就不再续约了……现在b市还有三家商场没明确表态,但都已经偷偷再招新商家了。”

我终于懂了“全面沦陷”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陈好大的手笔,胳膊也挺长!怪不得人家说游戏开始呢,果然玩我们跟玩游戏一样儿的!”

我瞪了陈翰一眼,一激动就掐着腰中气十足吼道:“那不还有没解约的么,你堂堂一个董事长丧什么丧!爬起来想办法啊!”

我说到激动之处直接拍着桌子“啪啪”响。把陈翰吓得一蹦:“十年弟弟,你平时都是怎么忍受这种悍妇的?”

十年在一边嘿嘿乐:“这不是为民除害么,大义使然。”

“滚犊子!”

大家一扫刚才的阴霾,全都七七八八跟着乐呵起来。

“你俩居然……是一对儿?”芯悦姐惊讶地嘴都合不上了。

我清了清嗓子迅速回归正题(岔开话题):“采购的事儿怎么样了?”

陈翰耸耸肩:“正要跟你说呢,得借你家这位人才去询盘还盘,之前三山联系了几家。”

三哥接上话头:“我外语水平实在有限,好多他们的专业表达听不懂,查字典又耽误事儿,直接打电话效果应该更好。刚才问了一圈儿都不会英语,所以……”

我大方地把十年送给了三哥,让他具体布置任务去。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渠道断了……”

杨旭脸色也很不好,年纪轻轻的川字纹都要熬出来了:“工厂已经停工一周了,现在工人私底下都在传,我们要倒闭了……”

陈翰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坐直:“关于这个我有个不大成熟的小想法……不如趁这段儿空挡来个考试吧,就说我们前期一直在筹备这个。”

“考试?”

“嗯,我们不是缺打板师傅么,这次考试选拔一个,题目就是新系列的打板,明天就开始!”

大家都惊喜地看着陈翰,但源哥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好是好,可是用新系列会不会有泄漏风险?这么多人盯着我们呢。”

“不怕!上次小鹿说了,媒体是把好武器,我们直接把找家媒体报道这事儿,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我们有新系列要出,而且还有良好的选拔制度,啧啧啧,我真是商业奇才!”

因为最后一句,我们把夸他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丽丽你这边也别停着,该去交涉的就去交涉,该怎么说,怎么办,不懂的就问源哥,实在不行干脆就直接带着源哥去!”

我眼瞅着源哥嘴角抽搐……

“另外我还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趁我出手前你最好快说……”

陈翰一哆嗦:“是这样的,燕儿你们结婚的礼服选好了吗?”

郑燕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虽然选好了,但是可以换。”

这次轮到三哥嘴角抽搐了,陈翰抬抬下巴示意三哥自己主动,三哥翻了个白眼,趴陈翰耳边也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反正他脸唰一下变了色,三哥笑眯眯地朝郑燕道:“明天带建军一起来量尺寸。”

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例会开完,大家陆续退出会议室。

“鹿姐最近你都瘦了,有什么跟咱们几个说,别什么都自己担着……”李金宝塞给我块巧克力,也退了出去。

十年看着楞在原地恍惚的我,摇了摇头便把我按回了原地:“你又心软了不是?一块巧克力就把你收买了?”

三哥关上门,也朝我看过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他平时那么乐呵呵一人,真的会是陈派来的卧底吗?他一副藏不住秘密的样子……”

陈翰皱了皱眉头:“李金宝?就是那个慈善晚宴之前给生产部部长送图纸,这次又煽动工人的那个?”

我点点头,也能明白这个人却实有问题,可每当看见他那个样子,又会于心不忍,把他推出去当炮灰。

十年无奈道:“姐,仁慈可以,但是要看对谁,例如说李金宝,我们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要的。你就说这次特意派他去跑市场、查门店,但是你看他跑过的店都停业了。而且让他跟着去谈的供应商,靠谱的都黄了,有谈下去希望的都是随时可能跑路的小公司。是,他家境却实是困难,有充分地投靠陈的理由,可我们也不能为了他的小家,让我们厂里那么多口人都饿肚子吧?”十年没给我机会反驳,只是帮我揉着肩膀接着道,“你这个性格太吃亏。心太软不是好事儿,你原谅孟航卿,原谅彭莱,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得自己放下了不在乎了,而不是你因为泛滥的怜悯心而委屈自己。你在原谅他们,向那次那个来找你帮忙的你室友,好像叫赵艺什么的妥协的时候,如果在同样的情况下,没人给予你同样的宽容,他们只会在你受伤时,说你活该,活该那么傻的被骗,或者有点良心的也同情你下,但是这种同情在他们心里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回想起自己啼笑皆非的前几年,一直在用力妥协、用力讨好的人生,不禁莞尔一笑:“话糙理不糙,我懂了。”

“不是让你懂,是让你改。”十年敲了我脑门一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断他腿,懂了吗?”

我郑重地点点头,就像个因为没写作业,正接受老师批评的小学生:“好嘞,我跟圣母病说拜拜。”

陈翰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十年斜眼过去:“你别看热闹,我问你,那几位总代理你打算怎么办?”

陈翰突然被点到名,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但是十年的问题还是让他陷入了沉思。

“谈吧,实在谈不下来,我亲自去趟,别到时候衣服没出问题,销售渠道出了问题。”

十年摇摇头,一副看不争气孩子的样子:“工人被煽动了一个多星期,也就是私底下问问是不是公司出事了,想着走的人都不超过十个。一个是因为现在大环境不好,国企都得下岗,他们现在可不敢丢了饭碗,另一个是他们性子可比那些个你们合作多年的供销商靠谱多了!这些经销商才刚嗅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赶着和我们撇清关系了。虽说商人唯利是图,但是这种过于靠不住的,以后还是不要合作了!”

陈翰皱着眉,不熟地八成以为他要起来揍人,但我们一看就明白,他这是犹豫了:“这都是老爷子之前留下的老人了,可能只是陈允诺给他们什么好处了,只要我们……”

十年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喙地道:“我的建议是趁着这次机会就把这些不靠谱的总代一次性清理干净,永除后患。我们既然定了走高奢的路线,那这种分销模式就容易出现质量问题,我建议以后我们直营,一是保证品质,防止仿冒,二是容易操控渠道,牢牢抓自己手里。店也不用多。”十年说着圈出了地图上几个点,“第一步这三个超一线城市布局,第二步这些城市消费水平高,地价低,完全可以搞个展示店。第三步……”

我已经能猜到他的预想,十年这是要复制香奶奶的模式,所以直接接过笔,向外延伸:“第三步国际时尚之都,到时候再找代理。”

十年点点头,再看向陈翰和三哥的时候,他俩嘴巴撑得都能装下鸡蛋了。

还是三哥先反应过来,颤颤巍巍问道:“我可以吗?”

我点点头,心道sunshine沈如果不能在国际时尚圈搅动风云,那国内就没有谁可以了。

三哥抓着陈翰的手握紧了在地图上打了个勾,陈翰没有再犹豫,只是摇了摇头道:“这些人大多是我爸在时候的老朋友,可能得给予一定补偿……”

“翰哥你想什么呢?”

“是他们要给你补偿!”

陈翰再次愣住了。

“请源哥去,直接告诉他们要么续约,要么现在解约,我翻过合约了,最后一条都是必须要在合约结束三个月前确认是否续约。告诉他们赔偿金额可以商议,我估计十有**都解约,要真有坚定不解约的就看看到底是什么目的,如果真是可靠的人,那么可以给他些之后的保证,例如入股或者代理之后的二线品牌,如果是为了帮陈打探消息的,那直接坑死不用商量。该狠时候就要狠,你是做老总的人,你的犹豫可能造成几百、几千个人没饭吃。”

陈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你这句话说的和我爸简直一模一样……”他挥挥手朝我们道,“源哥进来吧。”

我走时候又看了摊在椅子上的陈翰一眼,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131章 王江之死

“你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说的话总这么一针见血,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十年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牵着我的手攥紧了些:“姐,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人性最丑恶的样子……我走了那么多地方,见过太多吃不饱饭的人了,也见过很多出尔反尔的商人,见过一言不合就拼命的平民和碾死人如蝼蚁般的军队。你想象不到人为了吃饱能做出什么,易子而食不是只在一百年前才有的现象。人性的贪婪能让他们做出什么事,你更加想象不到,哪怕你亲眼看见也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我突然想起他身上的伤疤……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一样,微微挑起嘴角:“就像我身上这些伤痕,你肯定想象不到,这是我在米国交的第一个朋友给我上的一课,他告诉我,欢迎来到大人的世界。”

十年牵起我的手,穿过衣服摸在上腹的一个凹陷处:“你看,只为了楼爷一个价值五十万的专利。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能创造出比这个专利多几千几万倍价值的东西,可能反倒会好好伺候我,少点折磨了。”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着,拂过这些凹凸不平的疤痕……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心疼到嗓子眼了。

“咳咳咳……那个二位,在工作地点还是要注意点影响……”江芯悦咳嗽的腔调很是怪异,席鑫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我看了下自己伸在十年衣服里的手,脸瞬间烧到脚后跟,简直想就地把自己埋了……

“那个……翰总请你们一起看看视频……”我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指了指身后的会议室。推门的时候我感觉江芯悦的八卦之眼都要在我后背上烧出洞了。

视频开始的瞬间,我甚至比视频里的人还要紧张。陈翰从家里搬了电视来,就为了把这一幕放给几位部长看。画面出现,李金宝左顾右盼,明显很紧张,甚至突然出现的一点响动,都把他吓得一个哆嗦。他双手颤抖地把我们提前为他准备的采购目录拍了照片,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一堆文件夹中。这部dv,是十年早早便摆在那里,用一堆花花草草掩藏住了,把李金宝的动作拍的一清二楚。看完视频,众人都沉默了,半晌无话,还是十年率先打破了沉默:“一颗明着的钉子总不如暗的扎脚。”

陈翰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转向我:“十年说的对,这样的人……实在靠不住……这些供应商都约过了?”

“嗯,像提前商量过一样,都不接受当日交货。但是说实话我们实在不敢先付订。”

陈翰抓了抓他乱得鸡窝一样的头发:“确实不能先订,太容易跑单了……国外的材料上船了么?”

十年:“嗯,目的港交货。”

“厉害啊!”陈翰刚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这对他来说是这么多天里唯一顺心的事儿了,紧接着他又叹起了气:“我看那些商场经销什么的赔了不少钱,付了布料配件的钱,应该还能留出工资来吧?”

席鑫点头道:“够发三个月工资,还有中秋节福利,但是总部的几个人,就只能先委屈下了。”

“别委屈了,一天恨不得二十个小时都奉献给我了,中秋国庆福利一样不能少,差个几千块的,我正好嫌家里那个翡翠占地方。”

“其次上次去时候k市还剩了一亿……”

“那个还没给岳父还回去?赶紧的还回去啊!我一大老爷们儿,让媳妇儿养像什么话!”

我嘴角抽了抽,看着陈翰闪烁的眼神只想问,你确定?

“回头我上门,一定连本带利地给岳父份大礼!”

我瞟了眼三哥,只见他盯着几份图纸改改画画的,根本没听见陈翰在说什么。

我脑子里又浮现出李金宝憨厚的脸。但很快画面被倒在血泊里的景迈撕裂,又跳出了清风乡学校的孩子,似乎他正在我面前接受一刀刀的活剐,如同刮在我的骨头里一般痛,还有苍蝇在我身边飞着,嗡嗡的像是在进行某种审判。

“姐!姐!”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想起,我的心砰然落了地。

我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我看了眼手表,半个小时前我还在整理面前的这堆文件,不知不觉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做噩梦了?出了一身的汗。”十年掏出手绢擦了擦我脸上的汗,我才发现自己连后背都湿透了。

我摇摇头,没承认,已经好几天没梦到景迈和清风乡学校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受了李金宝的刺激。

十年担忧地望着我,我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今天你提到过的 你那位米国的假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十年一愣,但是很快明白了我的想法似的答道:“他啊。”十年自嘲地笑了笑,“敬连凯同志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连个人样儿都没了。但是他是带着枪的,米国个人可以持枪,我觉得真的是他们国家的一个**ug,不过也就是这个bug保了我一命。那时候敬连凯还没练成以一敌十的本事,我还是大家定义上的孩子,根本跟那个人渣没有抗争的力气。但是敬连凯拿着枪就冲进来了,指着那个人渣的头问我怎么处置。”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楼爷,放了他吧,咱搬过来之后他一直对我挺好的,我就当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了。”

我有点诧异这个故事的走向,好像跟我想象中十年会给与的回答不一样。

“当然,敬连凯只是用这个问题给我上了一课,当他真的如我所愿放下枪的时候,那个人渣反手就把他枪夺了。然后指着他,逼着他交出专利成果。”

我心疼地看着敬十年,无法想象他当时心灵受了多大的创伤,试探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敬连凯回头朝我一笑道‘你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记住了吗’?当时我哪儿还听得明白啊,就呆呆点了点头,紧接着他抬起胳膊一针就扎在那个人身上了,然后那个人就倒地不起了。当然那针药剂不至于要他命。”

“那把枪?”

“根本没子弹。”

没子弹……所以敬连凯只是为了给敬十年上一课……

“这种事……”

十年揉了揉我的头笑道:“看我身上这一道道伤,你也该明白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所以姐,我希望你这次不要心软了,我说的不止是李金宝的事。”

“我懂……”我牵起他的手,让他相信我,“走吧,见肖荃要晚了。”

晚上,我们再次偷偷出去见了肖荃,距离上次他收到那副骸骨,还不到一周,但是肖荃却说已经有线索了。自从我们上次说好互相不隐瞒后,他也收起了自己试探的态度,但凡喊我们出来,肯定是有大事要说。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小鹿。”不过几天,肖荃已经瘦了一圈,但眼里却冒着精光,“你说的那个小姑娘还能联系到么?”

没等我回答,十年就讽刺道:“她作为一个杀人工具被关了七八年,然后好不容易逃脱了牢笼,还把自己保命的秘密告诉我们了,她不跑等着被警察抓去作证?还是等着被陈灭口?”

“小雅那通电话摆明是告别电话,就她受过的那些训练,我们派个团去国外都不一定找的到她。”

肖荃揉了揉眉头道:“我也就是一问。”

他摆摆手示意我们坐下,我俩这才发现,烂尾楼里被他搬了两个小板凳来,看来接头这事要是个长线了。

“王江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为了什么收购不成,杀人灭口。我们推断他应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肖荃如此开门见山,我们倒是没有想到,而他口中说的这件事,我之前看到照片的时候倒是有预感,但是事实真的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心里又难以接受。

“到底怎么回事?”

“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中央商业城招标事件你们记得么?”

不看报纸的我摇摇头,爱看报纸和新闻的十年皱紧了眉头:“中标公司1000一亩地拿下的。当时竞标的四家公司,其中一家大热门,结果被查出公司在招投标过程中用了不正当手段,也自动退出了。中标的公司基本没费什么力气。”

自从80年代的一位伯乐看中了给**建商业城这个项目的巨大商机后,每个城市的这个项目都成了一个香饽饽。怎么会在房价已经平均每平1000元的城市,用1000就拿下了中央商圈的一亩地?难怪十年有那样的表情了。

“不错。”肖荃接着道,“新闻上都是这么说的,但是新闻上有件事情没说,又或者说在此之前大家都没有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招投标事件一周后,那家公司的一个中层跳楼自杀了,众目睽睽之下,从公司顶楼跃下,据说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不堪忍受……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人就是负责当时中央商业城的投标的……所以在他们公司内部还有一个说法,说他是畏罪自杀,但是整个公司把这件事瞒得密不透风,当时也是以自杀结的案。这次之所以把这件事情翻出来,是因为王江……”

“所以王江跟跳楼的这位?”

“世交好友,可以说是最铁的哥们儿,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所以我们推测,王江肯定从他这里知道了什么,然后自己顺着这条线去查了。”他说着在纸上列出时间线,“6月20号,大热门公司退出竞标6月底招投标完成7月初这家公司投标负责人死亡8月底王江出现在这张照片里一周后王江死亡。”

时间线,完全对的上……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王江必须得死,为什么他们会放任小雅犯如此大的错误,为什么他们甚至没有查清楚景迈这个人的存在。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王江已经发现了重要的线索,他们必须销毁的线索。

第132章 米修尔之争

“完全和分析合得上……”

“那家中标的公司和陈氏什么关系?”我问完这个问题又觉得自己有点傻,陈氏替人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关系了,钱到位就行。

“中标的公司台面上的老板没有一点和陈氏沾亲带故的,包括身份都干净的很,和陈氏没交集。但是这位幕后的老板,是位女中‘豪杰’,这两年窜的有点快,手底下好多处房产,好几家挂名公司。

“是什么世家子弟?”

“不是,三十多岁,之前是一家公司的……怎么说呢,跟你们那个公关部有点类似,但做的又是特殊公关。”

肖荃话没说全,但是意思我懂了,就是企业里给客户提供特殊服务的人,之前听说过2000年前有的公司豢养了这样一群人,今天见识到了才知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这女人怎么摇身一变,就‘豪杰’了?”

肖荃点了点手里的照片:“我推测和这张照片想要表达的人有关……俩人平时虽然很隐秘,但是我们线人说见过他从这女人别墅里出来不止一回。”

“别卖关子了,这照片里的人到底是谁?”十年听不下去肖荃说话了,直接打断问道。

肖荃像是铺垫这么长,只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一般,深吸一口气直接答道:“王江应该是在给一位姓杨的打电话。”

“是杨明义的杨?”

肖荃冷笑一声:“就是杨明义的杨,往上论几倍,算是杨明义的叔叔了。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但是起底倒是不难查出来。倒像是有人故意留着他这原始档案。”

“等等……你上次说那条街是公安厅后……姓杨?”十年瞪圆了眼睛,“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吧?”

肖荃点点头,两人面色凝重的,让我感觉气氛简直降到了冰点。

“确定么?”

“我那天在这个电话亭里待了半个小时,比你还不敢相信。这电话亭正对着三楼的两个窗户,正厅办公室和接待室,我趁着前天开会溜去接待室看了看,从三楼根本看不见这个电话亭。所以这个位置是精心选过的,而且电话亭播出的所有号码里恰恰有正厅办公室的。”

“所以你们在说的是公安厅厅长???”我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直接滑了下来。

“这位公安厅厅长前面还要加上一串抬头,最重要的是第一个。”肖荃看着我的表情,让我后背发凉,听到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我感觉得自己汗毛都炸起来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幻听,“常委、副省长……”

十年沉默了半晌,我也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看着肖荃,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直接地对视过,就像是想透过这双眼睛看穿这个人:“你,搞不定。”

肖荃翘着的嘴角,竟比十年还像个地痞,他靠在椅背上:“死了这么多兄弟,才挖出藏得这么深一条大鱼,搞不定也得搞。”

“那你自己呢?”

“你嫂子说了,我血脉反正留着了,让我该干嘛干嘛去。”

我一晃神,突然觉得肖荃似乎比以往的形象高大多了。

“不怕告诉你们,你们说那学校我们准备先摸清楚直接端了,给他们个下马威,然后别管什么省长副省长的,省里不管还有国家,只要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别指望杀几个人就把事情都埋了,我实话告诉你们,老子早跟上头联系好了,虽然没想到这么大一保护伞,但是老子也不是吃素的,这次必须得给他们连根拔起!”

这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那位已成白骨的刑警留下的线索,除了他直接揭出来的刘局,还有这整条翘动一切的起点,源于他在咽气前把招投标公司的名字刻在了自己的骨头上……我不知道那些模糊不清的线条是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完成的,但这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精神,一直支撑着我走了很多很多年。

然而真正的战斗开始,我们糟心的事又岂会是一两桩……

第二天,我就在陈翰的咆哮中惊醒了。

在房地产红红火火的当下及未来,迅速崛起的沈德才一定是最神秘的人。扔掉钢厂的铁饭碗下海经商,跟着兄弟闯荡几年后,回到b市不声不响地积累资本,并用这些积累的资本让自己儿子在京城和g省打出了一片天,然后再带着人回到b市攻城略地。两年时间,就让沈氏成为人人望其项背的第四大家族。但如果有人详细算过沈家各地的资产,一定会发现,也许不久的将来,福布斯排行榜上将会出现沈德才的大名。正是这样一个家族,现在找了个不成器的亲家,一直在贴补……帮衬资金,帮衬人脉还帮衬人才……比如这次从国外联系的供货商,就是沈家帮忙托人牵了线。然而不管是布料,还是配件,无一例外都被堵着了。

我看着陈翰摊在沙发上生无可恋的样子,真想踹开他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浆糊。

“被拦了……为什么会被拦?什么可能携带致病菌……就t几块布!”陈翰咬着手指头,我们却没有人想安慰他,等着他自己调节。他接着自言自语道,“我早该想到事情不会这么顺!陈不给使绊子就见鬼了,我还想着国外他就伸不到手了……”

“额……董事长,你是不是忘了马小云这个人?”我实在忍不住瞥了瞥十年,想着要不就告诉他?免得他以后知道了怪我们。十年摇摇头,眼神里的意思是,只能让他自己琢磨清楚,以后才能成长。

“马小云?勾引十年那个?”

我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这大哥的重点还真是永远抓不住。

“咳咳~”十年咳嗽了两声,有点尴尬地瞥了瞥我,我假装没看见。

“翰哥,那个马小云的爸爸是海关的一个小头头,我们这次的货八成是他扣的。马小云来公司一年就当上仓管部副部长,说你们陈氏和他爹没勾结,我是不信的。”

“喂喂,注意用词!”

“好吧,说你掌权之前的陈氏和他没勾结我绝对不信!而且把货运到米修尔用来洗黑钱,海关、检验检疫的没掺和这事儿?你信?早就是一丘之貉了。”

陈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更加绝望了……

匆匆吃了早饭,刚到公司门口,就被堵住了,一群拿着相机的记者围着,刘云他爸正赶着人,堵着门。我们几个没辙,只能后墙翻了进门。

报纸上这两周的消息都是各种陈家兄弟阋墙,陈氏分家倒闭之类的……门卫刘大叔还拦住好几个一番伪装要混进来采访的小报记者。虽然媒体舆论一边倒地赞扬陈良心企业家,分家时候什么都没要,只要了陈氏基金用来为人民服务,实在是高风亮节!然后引导广大市民严重声讨陈翰人渣的行径,黑心老板,丧尽天良!导致员工全部辞职去投奔陈。

如此舆论重压之下,陈氏公司服装工厂的比赛还是上了一波报纸,激起了点小浪花,尤其是几张比赛的照片,假模特身上的衣服精致高级,黑白报纸也没挡住他们的光华,还是抓住了一批女性的心。但是很快又被新一轮的陈氏设计师全部跳槽,陈氏新系列服装涉嫌抄袭的小道消息再次占领版面,甚至还有人把原设计稿的照片刊登出来,声称是陈氏抄袭自己作品,要把陈翰告上法庭。

这下来陈氏采访的记者更多了,从凄凄惨惨戚戚落叶都比路过的人多的状态,到这几天门庭若市的状态,这转变,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再多次交代保安刘大叔不能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后,陈氏终于关上了大铁门,平时只能从小门进了。于是乎,陈氏倒闭,再次成为小报头条……

陈快准狠的手段一次次打着我们的七寸,让我们措手不及,却又似乎各个都在意料之中。

一个接一个坏消息中,终于有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周叔回来了。

面前的周叔还是一丝不苟的服装,慈祥的笑着,但是他的眼神中却多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决口不提米修尔的事,我们也识趣地没多问。但是当他开始交代陈翰以后要多注意喝水,多吃点保养品,甚至开始交代陈翰和三哥一起过日子要怎么安排的时候,我们都意识到了不对……

“我这次只是回来收拾下东西……少爷……”周叔声音有些哽咽,“这段时间米修尔已经彻底乱了起来,柴我也填好了,就等烧把火……我得留着,不然不踏实。”

周叔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原来库辛儿子的死和他倒是真的没关系,但确实是他把库辛的儿子,被萨卡索的几句话说的上了头直奔金三角去找了那位将军,结果一言不合被炸死了这件事挑到库辛那儿的。这俩人最终彻底翻脸了,现在正互相拉扯阵营,打击异己,根本顾不上理陈。陈催了几次接货出钱了,都被他们无视了。

“但是总有一天他们肯定能回过味儿来,所以我得彻底斩断他们的联系。”周叔这次的决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萨卡索是陈鹏后来扶持的牵制库辛的人,作为米修尔的二把手,现在没了陈鹏撑腰,他既担心自己被库辛干掉,又担心陈和库辛沆瀣一气把自己坑了。所以暗戳戳地送了库辛儿子一程,想让库辛乱了阵脚,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事与愿违,被周叔搅了浑水。

只要哪天这两位反应过来自己内斗没意思,不挣钱,就又会掉头来勾搭上陈了,所以周叔得在这之前把他们和陈的一切可能都斩断。

所以周叔借着劝架为由,把两个人单独叫来,语重心长地把国内的形式说了个透彻,即使两人心中对周叔有怀疑,却也被他的一长串话,说得动了心。

第133章 陈翀的身世

“国内的情况,二位想必都清楚了,尤其最近严打。所以二位私底下干的走私和白面的生意,想在国内发展要冒多大的风险,相信不用我多言。但是如果主战场在东南亚就不一样了,以您二位的本事,总有一天能在这块儿当上土皇帝。我也直说我来的意思,你们确实是陈氏扶持上来的不假,但是这么多年为陈氏劳心劳力的,在我看来也够了。老爷在的时候待你们不薄,连你们私下的这些小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陈你们可能接触的不多,不够了解他,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个人睚眦必报,谨小慎微,而且特别多疑,所以你们跟他合作,怕是以后都要战战兢兢喽。”周叔瞅准萨卡索的表情已经松动,边接着添柴,“说实话,这么多年,你们帮着陈氏洗钱,自己确实挣了些,但是总归是受制国内,放不开手脚,而且说白了,努力这么多都是给陈氏和b市那群蛀虫挣面子了,对不对?什么更挣钱,你们肯定比我清楚,不然也不会私底下冒这么大风险做这些生意了,对不对?”

库辛的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漏,但周叔知道他已经动心了。库辛盯着周叔的眼睛问道:“不如周先生有什么话直说。”

“很简单,今后桥归桥,路归路,米修尔和陈氏再无任何关系。所谓的‘贸易’能挣多少,你们自己的生意能挣多少,二位心里都有数。与其还要和陈瓜分,不如自己分而食之。陈的手再长,也伸不出国。”

两人短暂地沉默后,库辛再次问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老爷对我恩重如山,但是陈却……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我?”周叔特意强调了陈弑父这件事,就是为了让库辛和萨卡索心里警铃大作,意思是陈连我都不放过,还会放过你们?

周叔看二人表情,知道他们心里已经起了波澜,干脆朝后靠在沙发上不屑道:“所以陈不好,我心里就舒服,何况我也想找个安享晚年的地方,不知能否借贵宝地一用。”

二人的沉默再次证明,国内发生的事,他们已经非常清楚了。

“这段时间,我们少爷正给老爷报仇,跟陈算着总账,所以陈完全抽不开身。我建议二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地把家里人洗洗,趁早把主家的人清理干净。等到陈回过神来再收拾两位的时候,我可就帮不上忙喽。”

“说的简单……”

“我跟了老爷几十年了,多少还有点本事,二位不介意的话,这个忙我可以帮,事成之后,只需要保护我的安全就行,当然如果肯给我点退休金就更好不过了。二位不方便出面的事儿,我都可以代劳,老骨头一把了,还是豁得出去的。”

“确定能清的干净?”

萨卡索碰了碰库辛:“周叔的本事,值得我们冒这个险。”

然后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冰释前嫌,开始分赃,库辛更是说出,儿子还有三个,兄弟只有一个的豪言壮语……两人划分了楚河汉界,连业务也划分了,生怕错过了一丁点儿细节,浪费一丁点儿时间。

“您说的……退休……”陈翰听完沉默了半晌,看着周叔的眼神都让人心疼。

“少爷……今后您要照顾好自己……”周叔眼圈发红,看向三哥,“沈先生,以后少爷就拜托您了……”

蝴蝶轻轻地扇动了翅膀,把米修尔公司,彻底扇离了陈氏。

至此我才发现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没有再考虑米修尔今后不会再有任何顾忌的军火走私和毒品交易,究竟还会造成多少生灵涂炭,我所关心的只是陈翰因为周叔的离开,又平添了多少伤心。人往往更容易被眼前的事务引起共情,更遥远的哀怜,是一种奢侈。

十年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矛盾,开解道:“这些生意搬到台面上,总好过一直暗箱操作。饼摊的越大,越容易出现漏洞。”

周叔点点头,赞同十年道:“让他们更肆无忌惮点,也更容易出错,就当为了异国警察一锅端做准备了。”

玻璃杯突然在我们脚下绽开。

“我陈翰就没用到让你替我去玩命了么?”陈翰双眼通红地瞪着我们,“我真没用,让你们一个个替我……我真没用!”

他说着竟然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少爷!”周叔心疼的老泪纵横,“你就让老头子安心地去赎了上半辈子的罪,好吗?”

周叔说罢这句,再此给我们揭开了一个惊天的真相。

“您是说他们三个都是试管婴儿?”

周叔点点头:“像他们这样的还有很多个,只是他们三个是最优秀的三个。老爷太爱夫人了……所以根本接受不了别的女人……陈强和杨明义很听老爷的话,所以都选择了这个方式。”

我听到这个震惊的事情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天呐,这得花多少钱……

十年一下下敲着桌子,像是直接敲击着人的心:“其他的孩子现在都在哪儿?”

“想要成为最优秀的,就要把其他的绊脚石清理掉……”

我三观再一次刷新了,冷眼旁观一群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厮杀……看着他们除掉自己的兄弟姐妹?

周叔摇摇头叹道:“没有你们想的那种血腥场面出现,对自己的血脉,老爷也只是告诉他们只有一个人能够被选拔到陈家。然后陈的兄弟姐妹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之后杨阳和陈玉的也一样,如果细想,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三个人就绑在一条船上形影不离了。”

众人被震撼地久久说不出话来,多亏杨旭和陈丽不在,不然我真不敢说他们能接受自己身边发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周叔,我想知道我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叔拿着杯子的手一颤,洒出不少水来:“少爷你……”

“那时候我都十几岁了,也不是个傻子……”

“还以为能瞒你一辈子……”

周叔说着陷入了他最不愿意触及的那段回忆。其实那只是一趟再平常不过的旅行,姑嫂间相约到海边游玩,陈鹏总说陈杨两家造的业障太多,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次会报应在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且一无所知的女人身上。陈翰的妈妈中了十二刀,三刀正中内脏,陈丽的妈妈中了五刀,被重物击打到尾骨,再也无法站起来,杨旭的妈妈更是直接被击中了垂体,当场死亡……也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陈鹏、陈强和杨明义坚定了要把自己孩子从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业中拖出来的决心。面对孩子们的质问,三位父亲只能用谎言来应对,他们没法对着孩子天真的眼睛说出因为自己造过的孽,才让自己最爱的人遭受了这些。他们疯狂地在加害人身上施虐想找回些什么,但是这个复仇的小团体,直到死亡的前一刻,都还在笑着喊“报应!活该!”,这些字眼,彻底穿透了他们肮脏的心脏。

陈氏伤害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也要让陈氏付出代价……这是唯一一次有人站出来反抗,但仅仅是一次反抗,就让他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非一手遮天,铁桶一块。

家庭的打击,让他们加快了侵略与拆分的步伐……

周叔的话,让我回忆起陈鹏当时坐在办公桌前问我的那个问题:“鹿秘书,你相信因果吗?”

十年打破了沉默问道:“所以清风乡中心学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筹建的吧?”

周叔似乎很诧异十年知道这所学校的存在,但还是点了点头,确定了我们心内的猜测。

整整两天,陈翰没有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的话语,只是一再地劝周叔留下来,米修尔的事,自己可以再想办法。

“少爷,你长大了,知道心疼我了。可是……只要米修尔的事一天不解决,陈氏基金一天还在,陈的后路就在,所以这件事……我必须做,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老爷,为了夫人曾经说过的那个干净的世界。”

陈翰试着张了几次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红着眼圈点点头……

周叔走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送他去了机场,陈翰还哭着上演了一出离别。这次再也瞒不住周叔的去向了,陈肯定会知道,但米修尔公司的人也一定会保障他的安全,毕竟周叔现在既是他们的摇钱树,又是挡箭牌。

只是送走了周叔,三哥也要出发了……三哥只花了两个晚上,就抚慰了陈翰的伤痛,具体是怎么抚慰的……大概能从陈翰虚浮的脚步里看出些端倪。

三哥出发的这一天,陈翰难得那么嗦,问了七八遍东西带齐没有,沈家派来的几位保镖兼秘书,非常有涵养地维持着面上的谨慎,但是从他们略微颤动的身体来看,估计他们忍笑忍得很不容易。直到三哥答应陈翰如果闭嘴,回来会给他福利之后,陈翰才依依不舍地放三哥进了安检口。

送走了三哥,我们甚至没有功夫笑话周叔这一趟回来所带来的震撼,便又要立刻着手开始处理公司的问题了。本来工厂内部的选拔已经结束,我们也非常喜闻乐见地选上了心灵手巧的三位打样师傅,也让工人们看到了陈氏完善晋升制度的决心。只要做的好,当上老师傅就能提高工资,带徒弟还有补贴,如果能当上打样儿师傅,那比总公司那些坐办公室的人工资还高!

本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苑婉婉上次的来访果然是被人拿去做文章了。报纸上硕大的标题“知名设计师乃双面间谍?”

“陈氏分家,大哥再抄袭弟弟设计!”

“旧情难断,公司机密也能送!”

……

一条条醒目的新闻,似乎坐实了苑婉婉把晨光设计送来给陈氏抄袭的不堪事,让陈氏门口第一次遭遇了鸡蛋和烂菜叶的袭击。

工厂里也还是有几个不知足的私下做着各种小动作,甚至借此机会大肆宣扬陈氏没落了,马上要倒闭。有好多工人都被说的动了心,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听这几个人的劝。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对于工厂的小骚动,陈翰倒是凭自己的本事就解决了。中秋节前一周,每位工人都收到了一盒天祥记的月饼,工厂的大喇叭播着陈翰董事长的讲话,尤其是那句:“中秋放假三天,且不用周末来补班的时候。”还蠢蠢欲动的人都定下了决心,在工厂做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么好的福利!跟着谁不是做工,还不如跟着个好老板!连钢厂都发不起天祥记的月饼呢!

于是工人们惦着陈翰董事长的好,小风浪转眼就平息了。但是更大的风波却还在翻涌。

第134章 新闻发布会

八天了,布料依然在海关扣着完全不肯放行,说必须停够两个月才能完成检验检疫全部手续,我们心里一阵跑马场,各个问候他们祖宗,两个月冬天都要来了!我们还发个p的新品秋装。

陈翰为了海关扣着的东西到处奔走,我们却如常地通知了四十余家媒体本周日下午八点大华酒店发布会。陈翰奔走果然无果,回到家也没三哥帮着开解了,只能在沙发上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十年晃了晃我,估计也是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我白了他一眼,无奈地走了过去,看着陈翰问道:“郁闷啥呢大兄弟?”

“郁闷要布料没有,要配件也没,要饰品还没,店关了,人走了,除了给工人开工资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这样下去,拖没拖垮陈不知道,我估计得先疯了。”他说着还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摆件,发现陈鹏藏得各种各样值钱的宝贝已经被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怎么值钱,估计再卖只能卖房子了。

说来这事儿也可笑,目的港交货为的就是怕途中被陈使绊子,果真一路无恙到了港口,进到了入境检验检疫,然后被卡着了,陈还真有闲心和耐心逗着我们玩儿……

“别郁闷了,周日大华酒店新闻发布会,你快准备准备发言稿。”

“啥?”陈翰从沙发上几乎是蹦了起来,“你逗我呢?连布料都没,发什么的布?裤衩儿布吗?”

“……”

“你信我不?”

陈翰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信就听我的,这段时间再用你那笼络人心的本事好好把工厂里那些人收拢住,最近他们不能乱。”

陈翰似懂非懂地应了下来,但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难道你们让我去说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然后告诉他们我们现在除了设计图一件衣服都做不出来么……哎,多亏当年老爷子有先见之明,买了保险柜,要不我们设计图都得没了……”

陈翰垂头丧气地上了楼后我才松了口气:“差点没忍住说出来了……咱这样好吗?”

十年坚定的点头道:“现在翰哥装个13什么的是没问题了,但是让他装愁苦他还差了点儿。”

就在我们宣布了召开新品发布会的第二天,晨光集团也宣布将在大华酒店的另一层大厅里,召开新品发布会,时间就比我们还提前了两个小时。用的就是去年答谢会的那间大厅,摆明是搞针对,和当年蜜雪的手段如出一辙,简直就差公开承认当时蜜雪抄袭的事儿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了!还顺手间接印证了我们没钱租大厅这个小道消息的真实性。尤其现在童武、和陈丽都还没出差回来,公司再次陷入了一片人仰马翻中。连门口几棵树的树叶都开始应景地黄了……

广播里一次次地播着陈氏兄弟阋墙的新闻,主持人兴奋地分析着两公司新品发布相差不过两个小时,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居然还有电台无聊地接了热心观众的电话来讨论这个问题……更有大标题写着“陈氏兄弟你支持谁”的报纸在各大报亭里卖的火热。只不过这讨论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大家一边倒的倾向于陈,恨不得把无良抄袭的陈翰及其余党按在地上摩擦。

会场放着舒缓的音乐,但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探究之色,整个会场气氛远不如音乐中呈现出来的那样舒心。陈翰郁郁寡欢地拿着稿子琢磨来琢磨去,时不时还用鼻子哼出气表示自己的愤怒。

就在两小时前,陈主持的发布会,刚刚来了一场生动的秀,引起了专业人士及媒体不小的骚动,就连一点时尚都不懂的社会新闻记者,都能感觉出这系列的服装会大火。而陈翰如此郁闷的原因,也正是这一系列的服装。

我们带着口罩帽子一番伪装,潜入了人家的发布会好好地欣赏了一场大秀,然后陈翰和一起潜入的几个人,脸都绿了,要不是我早有交代,估计一群人都拦不住陈翰,怕还得有几个跟着陈翰一起冲上去。让大家愤怒的原因很简单,这些衣服好巧不巧,全是我们锁在保险柜里的设计稿,而且所用的材质,非常巧,都是我们被检验检疫扣下的那一批。

所以回到我们自己的会场后,大家都哭丧着脸,一副不是马上开发布会而是马上要办丧事追悼会的样子。

“我还说我们秋系列都过了中秋节才发,他们怎么那么沉得住气也一直不发呢,原来是在这儿等我们……”

“要让我知道叛徒是谁,我一定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拍了拍江芯悦:“芯悦姐不要这么暴躁嘛~”

“说来也怪了,经过手的就只有我和萌萌还有大神,密码也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庆喜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害怕了……

众人的目光唰得都向庆喜投来,庆喜被看得胖脸气鼓鼓的,都能从他小眼睛里喷出火来。

十年道:“想知道密码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们看过警匪片,也知道保险箱这东西,手艺好的话都能打开,你们别自己瞎怀疑。”

众人这才将目光移开,怎料十年又补充道:“不过我们中有内奸倒是肯定的,只是没想到保险柜里的东西他都能偷走,这是诚心不给我们活路啊!”

说着他还一拍大腿表示惋惜与苦痛,众人头耷拉得更低了。

李金宝听着这些话由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有朝这边看,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究竟是什么,但我猜一定很丰富。

十年看了眼表,弹了下我的脑门让我迅速回过神来:“还有半小时,把你自己收拾好。”

我点点头,拿起镜子补了个妆。

“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呀,敬十年你是不是搞错了?”萌萌天真地眨巴着她的眼睛。

郑燕实在是过于聪明了,从我们的表情里似乎是读到了什么,不紧不慢地问道:“董事长的主持词用改么?”

十年想了想道:“姐,你去改吧,稍微改下。”

“新品都让人抄完了……咱还开发布会么?”萌萌也垂着头。

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道:“那不还剩下几个没抄完的么。”

萌萌叹了口气:“可是我们这次做出来的东西,连新的打样师傅都是皱着眉头的,说布料和整体的感觉不搭,配件质感也不对……”

我看着这仿佛乌云压顶,暴雨欲来的气氛,只得撞了撞脸上像被贴了张符一样的陈翰,他生无可恋地看了我眼,然后在我的怒视下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在原地蹦了几下,似乎是调整好了语气才道:“同志们,我们努力了两个月,怎么能这么容易认输呢!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我们也要战到最后!”

陈翰好像天生就是当领导的好坯子,三两句话,大家眼里又开始放光,更是开始准备给媒体的小礼物了。

陈翰拿着稿纸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你确定让我照着这个念?”

见我点点头,陈翰又道:“等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十年嘿嘿乐了:“你马上就知道喽董事长,期待不期待?”

陈翰气的眉毛都在抖:“期待个鬼!你们这群混蛋,到底瞒着老子什么?”

我们笑笑做了个把嘴拉上的动作,希望让他的愤怒一直保持到台上。索性记者们没有乱跑,为了节省时间,都直接从楼上的场地直接下来架机器了,倒是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发布会也可以按预想的一般提前开始了。

时间回到发布会现场,一双双等着看笑话的眼睛,像一把把刀子般戳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除了在后的黄雀……还有少数已经得到消息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跟身边的同行分享消息,而是默默在记录着,想着是否能拿到第一手资讯。

陈翰走上台,努力维持着镇定,虽然手还微微气得发抖,但是脸上的官方假笑倒是挂上了:“各位媒体朋友们,大家好!”

台下的记者们窃窃私语,似乎都在纳闷发布会怎么提前了?

“欢迎来到我们陈氏服装公司秋之韵系列发布会。本来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是……”陈翰两只手抖得更厉害了,直接把稿子一拍,梗着脖子道,“但是在发布会开始之前我不得不严厉地谴责有些公司的盗窃行为,对于你们这些抄袭别人劳动成果的行为,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陈先生您这样说是特有所指吗?”

“陈先生所说的盗窃行为是有什么证据吗?”

“之前陈氏宣称自己设计的服装,却有人发出了原稿,现在陈氏又来谴责别人的抄袭行为,这不可笑吗?”

“陈先生您要解释下自己的发言吗?”

陈翰只是开了个头,似乎没想到台下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浓眉一皱,倒是吓退了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穷追不舍地问着。

我走上台,示意陈翰可以下去了,陈翰像是松了口气般地走了下台。

我伸出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各位,在下鹿灵犀,将会一一解答各位的疑问。请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头一次啥都没说就先上提问环节的发布会……”听见台下的窃窃私语,我差点没忍住笑了。

但还好已经对着镜子练了千百遍,表情的把控已经能很到位了。看着台边上一个个紧张地把手都攥红了的人,仿佛看到了陈氏将来的希望。我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说错一句话……

话筒被递到一位戴眼镜的记者手中:”请问陈先生提到的抄袭是指什么?“

“我相信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这是我们设计的原稿,因为当时设计出来觉得很有纪念意义,我们设计师决定跟它合张照片,好巧不巧,您看下背景就明白了。”

投影仪上的照片,是三哥带着口罩举着设计稿站在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因为那是b市知名的庙会……b市超过一半的人,都会选择在那天到人民公园附近的老街去逛庙会,“走一走百病消,摘下柏枝福禄到”,是每个b市人从小听到大的谚语。

“半年前,我们设计师就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到了某公司设计师口中就变成‘花了这两个月夜以继日的才完成的今天的作品’呢?”

其实这张照片说来搞笑,是庙会那天突发奇想拍的照片。当天还有我咬着棉花糖,十年抱着我,陈翰抱着球球的各种造型的照片……只是让三哥选个最想合影的,他选了一张设计稿,所以被十年巧妙地用在了这个地方。当时把这张设计图放在保险柜里的时候,三哥还郁闷了好久,因为他对自己这张图非常满意,非常舍不得,但还是被十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强行征用了。

我看着台下被震惊到的众人,心里爽得差点又没控制住自己,但是还是忍住了,把自己嘴角往下压了压沉痛道:“如果某公司有什么能够证明他们不是抄袭的证据,也欢迎他们发出来。”

第二个起身的是一位瘦高的女士,她言辞犀利到:“那陈氏之前的抄袭事件又怎么解释?晨光设计师拿着文件袋到陈氏老宅的照片都有!人证物证俱在!”

“抄袭?您说的是所谓的这个设计稿?”投影上打出了一张报纸新闻的照片,“您是,哦,花火日爆社?那正好这新闻也是您报社出的。”

底下已经有人小声议论,但是这位提问的女士倒是丝毫不怯场:“不错,就是这个!”

我冷笑一声道:“说起这张设计稿,我倒是有好东西给大家看。”

十年在我说话期间点亮了led大屏,这个花了重金,耗费十年十多天用100块小屏幕时间做出来的22led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惊呼着好大的发光屏幕,直到开始播放一段视频,他们才再次瞪大了双眼,与此同时,所有陈氏到场员工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金宝身上。

视频中放的正是李金宝偷拍采购单的动作,李金宝当时畏首畏尾的样子,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贼。

“好了,录像也看完了,相信真相如何大家心中自有评说,我们再次声明陈氏是一家以创新、时尚、品质为宗旨的高级手工成衣企业,我在此为大家保证,陈氏每一件服装,都是出自我们自己设计师之手,且由我们手工师傅一针一线的心血,因此决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也绝不接受任何毫无根据的指责!否则,我们将通过法律手段予以回击!”

“说那么多谁知道是不是自导自演……”

“这位记者既然怀疑,我们不妨采访下当事人,李金宝先生?”

李金宝被十年推出来的时候,脸白得像个发面饼,全身都在打哆嗦……

“李金宝先生,有人说你没把我们设计稿送出去给别人抄……但是你看我们录像都有了……啧啧……”

“我没有!”李金宝像是突然被我的话点醒了一般,拼死挣扎着,“我没见过什么设计稿!”

“你是想抵赖么?那录像你怎么解释?泄露设计稿,那是泄露公司机密,是要被判刑的!”

“我没泄露设计稿!我只是在拍采购单!我……”

我嘴角终是没忍住,一扬道:“大家都录下来了吧?别浪费这新闻素材哈,李先生已经自己亲口承认泄露公司机密了。”

李金宝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李先生,劳您回去等着吧,法院传票这几天就会到了。”

“鹿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李金宝往前爬着,想是要爬上台来,“我知道错了!都是安启天!安启天让我做的!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这名字出口时,台下的记者都炸了,安启天是谁,小道消息早就传遍了,陈鹏的心腹,现在效忠陈,所以这件事到底冤在哪,债在哪,在清楚不过了。

我心里一直给自己暗示着,不能心软……不能心软……略作震惊道:“安启天?安老怎么会……”

我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保安,把他送出去吧……”

然后听着台下,似乎还是有很多质疑的声音,不过这些声音也在预料内,我再次调整情绪,准备一次把这些声音炸平。

第135章 扳回一城

“再次跟大家公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在京城的首家展示店已于今天下午六点正式开业了,七点在展示店外还将举办秋之韵发布会,具体的内容,大家应该很快就可以从当地的新闻中看到了。”看着台下惊讶的表情,老娘表示很满意,于是接着道,“另外,著名影星姜丽荣今天的红毯造型也是由我们的设计师设计的哦,期待今晚的她能够取得好成绩!”

“姜丽荣?”台下再次炸开了锅,“姜丽荣提名最佳女主角了!”

“当然本市也有好消息哦,各位记者朋友可以期待下,后天许建军先生的婚礼哦,礼服也是我们设计师设计的,今后我们也将陆续推出男装和礼服等高定系列。”

台下又一阵喧哗。

“是许家的小儿子?”

“陈氏和许家果然还是同气连枝!”

我清清嗓子道:“最后还有一个喜讯要跟大家分享,今后陈氏将整合旗下所有品牌,正式更名为‘黎煦寒山’。”

看见台下争抢着来采访的记者以及几位脸已经绿透了的同志,我差点直接蹦着下来,还好我忍住了。

“鹿姐……你太过分了……”

我看见一个个瞪着我的人,秒怂地指了指身旁的十年:“他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

说罢我一溜烟跑走了,剩下十年在后台被一群人围攻。

陈翰正蹲在地上抽闷烟。

“怎么抽烟呢孩子?抽烟对身体不好哦……会降低那啥活性,小心三哥回来嫌弃你。”

陈翰白了我一眼:“沈三山也知道?”

我点点头。

“董部长和郑部长出差就是去干这个了?”

我再次点点头。

“别告诉我丽丽也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但是她去市布置新店了……”

“凸(艹皿艹)!!!”陈翰直接把烟摔在了地上,愤怒地站起来指着我,估计琢磨也打不过我,干脆又点了根蹲地上抽起闷烟来,“你们太过分了!”

我拍拍他炸毛的脑袋,小声安慰道:“这不是怕影响你发挥愤怒么……”

我又朝他苦口婆心地解释劝慰了半天,每说一件事,他就叹口气,然后瞪我一眼,我无奈摇摇头道:“别抽了,还有正事没干完,该收拾的人,尽快收拾了去。”

陈翰气急败坏地又把烟摔在地上,还拿脚来回踩了好几下:“不敢收拾你们,还收拾不了他了?混蛋!”

我耸耸肩,掏出张纸把烟头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随地乱扔不好,球球知道了揍你……”

“来,开个短会。”陈翰拍了拍手,大家迅速地朝这边集结起来。当然除了早就被架出去了的李金宝。

“来吧,我们总结下这次发布会。”

“太解气了!董事长您也不事先告诉我们下。”

“你傻呀,事先说了万一被内奸听去了怎么办?”

陈翰还没开口,员工们就已经议论起来了。

陈翰撇撇嘴,再次瞪了我和敬十年表示威胁,然后轻咳了几声,等周围安静下来,才再次开口。

“目前呢,大家也知道了,我们以后的主要产品可能都要供应京城的旗舰店了。但是今天刨除出去这些,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大家,是关于人事方面的,当然我也是刚知道,所以痛心不已,但是不拔除别人安在我们这里的眼线,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也没法正常开展。”

陈翰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我宣布,开除刘云父女,人事部……哦,人事部没人……”

巧玲尴尬地举了举手:“董事长,我上周才跟您汇报过工作,您忘了?”

我怎么从巧玲的语气中听出来一种你不是求着老娘回来工作的么,怎么转头不认人了的感觉……

“哦哦哦,巧玲,那个尽快帮他们把工资结清了。”

刘云和陈翰中间隔着三个人,但是阻挡不了她的嘶吼传过来:“凭什么?我和我爸为了公司兢兢业业,你这样太寒人心了!”

刚才时间太短,陈翰还没太明白细节,所以目光求助十年。十年耸耸肩结果话头道:“确实是兢兢业业,敬业到夜里两点去保险箱偷设计图。你别说你们业务水平还真是不错,那保险柜听说当年买的时候可贵了!竟然能让你们打开,厉害,佩服!”

刘云一听脸就变了色,但是还强装镇定道:“敬十年,你血口喷人!你们这种打击异己的手段太露骨了!不能因为咱们有矛盾就这么诬告我!”

十年一脸诧异:“啥?咱俩啥矛盾?”

“肯定是因为鹿灵犀知道我们上次……就那天晚上……所以要一脚把我踢出去,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刘云说着也不知怎么就到了陈翰身边,跪在地上哭泣起来……

“怎么还有我的事儿?”我都无奈了,这间谍是把战场当宫斗了么?还那天晚上……上次……她是不是不知道我和敬十年住一块?

“就算你只是喜欢敬十年,那也值得把你开除了。”

连我都没想到这句话是从平日里轻声轻语的萌萌嘴里说出来的,待她说完,我才发现周围人看刘云的眼神早就变了,似乎勾引敬十年是更加不能原谅的事……

刘云脸色刷白,哭得梨花带雨的:“其实董事长,我一直倾心与你,但是当时敬十年强迫我……我……没能逃脱……所以他怕事情败露……”

“啊?”我都震惊了,敬十年,他还是个孩子啊!刘云你个禽兽!

大家语气更加不善了:“你竟敢喜欢董事长!威胁我大神的人都要被赶出去!”

这个发展有点超乎我想象了,陈翰也震惊了,他和三哥的关系从没公之于众过,毕竟这个年代这种事还是非常不能让常人接受的,但是……没想到大家竟然都知道了,而且竟然是这样的态度,突然的一场声讨竟莫名让人感动的想哭……

“刘云,你也别胡扯了,我直白地跟你说吧。今天之前我也没意识到你有问题。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之前保险柜里的设计图丢了。但是……”

十年接过了陈翰的话头,还朝刘云走近了些:“我倒是早就怀疑你了,之前的陈氏虽然任人唯亲,但是招聘还是很严格的。”大家似乎回忆起来曾经的入职经历,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十年接着道,“所以你尽然进了保安部,证明你肯定有点本事的,更别说我们是同一批进来的,当时一起应聘的三位男士都被你打败了,保安部只进了你一个新人。所以你说王力金没带你走是因为你是个女人,觉得没什么用,这个理由完全不成立。”

刘云哭声停了,冷着声音问了句:“那又怎么样?”

“起初我也只是怀疑,毕竟李金宝卧底的这么明显了,我们还以为陈是安排李金宝来送人头了。”十年说完发现大家好像没懂送人头是什么意思,于是接着道,“虽然我们知道陈肯定派了不止一个卧底,但是本来也没确定你就是另一个眼线。但是你偏偏要送你爸爸过来当保安,哦,是你的假爸爸。”

“你什么意思……”

“你资料上写的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祖籍也是本地的,你的口音也是本地的,所以我们从来也没怀疑过。但是你的假爸爸暴露了,也许是这位擅长撬保险柜的神偷在本地待了挺多年的了,所以隐藏的一直还不错。但是口音这种东西真的是会跟人一辈子的,尤其是一些习惯,很难改。”

“我那天还问你爸爸是不是本地的,你告诉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所以我才确定了你们父女有问题。”我看着刘云道,“其实道理很简单,你这假爹和我是老乡……那天他说皮吊,我就觉得哪里不对……”

“皮吊是什么?”周围一群懵圈的人。

“你看,大家都不知道,因为只有在我们老家才把蛇叫皮吊。”

大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下刘云完全洗不白了。

“当然我也找朋友查了查,近几年这个出名的保险柜大盗一直没被抓到,现在警察应该已经把你的假爹控制住了,相信他会吐出来很多我们不太知道的细节。”

十年说完这句,刘云终于装不下去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冷笑道:“还真是小看你们了。得了,不用结工资了,省得去一趟再被你们揍了,得不偿失。各位,后会无期。”

然后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走了,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直到有个弱弱的声音出来:“所以……这就结束了?”

十年一拍脑门:“糟了!”想再去找已经没了人……“要告她盗窃罪的,忘了抓住她了……”

其实我们抓住她反倒是帮她,可她偏要跑,最后落在陈手里,肯定是没好了。

萌萌问道:“可是我们的设计图都被盗了……那京城那里的发布会……”

“这你们就不用担心啦,这几天关注着点电视报纸,保证有惊喜哦!”我揉了把萌萌质感很好的短发,心想这个惊喜还是等她和庆喜自己发现比较好,三哥走时候特意嘱咐了这个事,说是要给这两个孩子个rprie,所以我自然是不能破坏的。

扫了眼站在门口听了半天的陈,我赶忙挥挥手:“大家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工资发不出来,刚跟你们大神通过电话了,照咱们京城发布会的火爆程度,我觉得年底奖金一定是个大大的红包!”

大家说笑着走了,所有看见了门口的陈,都像躲瘟疫一样,绕开了走,谁能想到几个月前他还是人人爱戴的总经理。我和陈翰十年,突然有种想横着走几步的想法,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几乎是蹦着走到了陈面前。

“怎么样,晨光的董事长对我们的发布会还满意吗?”

陈的恶狠狠地瞪着我们:“你们早就知道了刘云的事,故意刨了坑给我?”

十年毫不避讳地耸耸肩:“你故意抛出李金宝这个卧底给我们,不就是为了保护刘云么。要是李金宝得手了当然最好,但是李金宝没得手你们也还有刘云,真是一环扣一环,考虑的够细的。”

“所以他们偷到的东西都是假的?”

“真的啊!都是我们设计师辛苦设计的!为了坑你这一回容易么!我们损失了多少心血和设计!”十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陈恨得牙痒痒,手钻得死死的,脸上表情都扭曲了,十年话锋一转,“但是呢,两套方案嘛,你看你卧底都两套方案,我们给你挖坑,最少也得准备三套方案呀,你说对不?”

“所以什么国外的货运单都是假的。”

“这倒不是,你想啊,我们三套方案,当然也有三套货运单了,万一哪个材料能运过来,那都是我们赚了!当然我们也没浪费,李金宝偷那套被你全部用各种手段拦了的供应商,确实是我们需要的,不过全是老款式,也就是用来补货的布料,你的设计师没告诉你?”十年看了看陈的反应,挑起一边嘴角,“所以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你看,居然都不问问专业人士这些事!你不跳坑里,谁跳?哦,对了,好像补得都是苑婉婉曾经设计的,苑婉婉被你利用了一波,给你当了回污蔑我们的证据,估计也懒得给你建议了吧。”

陈冷笑一声:“那刘云那套又是什么?海关扣下的又是什么?”

“当然就是你们偷那一堆设计稿的布料了,既然你们设计打样师傅都要用,采购假的配料你们不就看出来了么……”十年又做出个非常无辜的表情,我都想抽他,突然有点佩服陈的忍耐力了,十年非常惋惜地道“只不过我们这次的设计走的主要是复古风,布料主要是丝绸和棉麻粗布,配件也基本都是羽毛金丝线之类的常见东西,这些东西随便哪个批发市场都能买到,而且从小厂家收购,居然还有些比之前的供应商更便宜,质量更好。”十年眨巴了眨巴他天真的眼睛看着陈,突然道,“对了,你是不是以为把所有的经销商和商场撤掉,然后留几个给我们当假的希望,然后等到最后一天来个釜底抽薪,一切就完美了是不是?你难道没怀疑过你的釜底抽薪是怎么在一夜之间那么顺利就抽完的?”十年看着陈的表情,恍然道,“看来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就说么,人啊,不能太自信。自信过头,是会摔跟头滴。”

陈握紧了拳头,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所以你们是故意的……”

“bg!是我们不要他们的哦,那些听你话的代理,现在收了双份的钱还及时止损了,估计正在数着钱乐呢!”

那几家所谓的还在考虑要不要续约的商场和经销商,是陈留给我们假的希望,准备昨天一次性全部拿掉的。当然这几家的负责人早就收了源哥的钱谈妥了,表示一定不会把提前跟陈氏解约这个事儿告诉陈。

“这群废物!”

“是吗?我可觉得这几位一点不废物,比谁都精,不然怎么能安心地收着双份儿钱,还让你一点儿没发现呢。”

陈气的脸都绿了,我也有些好奇了,他要是知道晨光在港口装好的两大集装箱的货物再也没有机会运到目的地了,估计会直接七窍生烟吧。

第136章 再下一城

本来以为敬十年会用米修尔的事情做压垮陈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想到十年却并不准备单刀直入,而是决定一刀刀凌迟。

偏偏陈还就是上钩了,愤恨道:“所以陈丽出去根本就不是找代理,而是为了新店开业。工厂的员工不是闭门接受培训而是在赶工……”

十年耸耸肩:“不然呢?童武也不是回家养老了,京城展示店的设计都是他在盯的。只有是真的去跟代理谈了,不过谈的结果你也知道咯,需要帮你联系那几位吃里扒外的吗?。”

十年这副遗憾的表情难得能让陈眼睛都充了血,他身后的一群人都像僵尸一样面无表情,除了安启天也是一副愤恨的样子外,其他人不过都是精心训练的机器。

“陈啊陈,你真的是自负到极点了,不然你不会输这么惨。”

陈审视了一圈四周,突然冷笑道:“你真以为我在乎?你们的生死大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些鸡毛蒜皮不足挂齿的小打小闹。”

“哦,对哦,差点忘了,你就是单纯为了让我们不爽,才花这么大经历,折进去这么多钱的。”十年捂着胸口摇头惋惜着,在陈即将再次开口时,十年突然抬头,同情地看着他道,“不过……说到底比起这些,你应该更在乎新风乡中心学校吧。”

陈脸上的表情再次崩了盘,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算算时间,你也该收到消息了啊,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该不会是全军覆没了吧?”十年指了指表盘上的数字,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们还有庆功宴要开,就不奉陪了诸位了,不过就算我们邀请陈董,陈董好像也顾不上参加了。”

陈一行的离开完全可以用落荒而逃、屁滚尿流来形容,再顾不上与我们针锋相对,毕竟老巢家底被抄了,连他身后的机器人,都慌不择路了。

“新风乡中心学校是什么?”陈翰看向我和十年问道。

“没什么,就是陈的老底之一,另外一个老底是米修尔啊,也被我们端了,想想真是解气。”

陈翰倒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米修尔的事为什么不也告诉他,搞不好他直接气到嗝屁了!”

好多年没听到过这个词,难得大少爷居然还知道如此粗俗的词汇。我心里回想了下十年的话,大概能明白他的考量,便朝陈翰解释道:“米修尔周叔刚去,再没确定已经把库辛和萨卡索稳定下来之前,还是不要给陈防备的机会为好。”

陈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双手抱拳一鞠躬,一副受教的样子。

“明天去接球球回来吧,他夏令营结束了。三哥下星期也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父子俩一块儿去接大功臣吧得。而且这次你岳父大舅哥们帮了这么多忙,又出钱又出人的,不是他们,这次这些计划瞒不过陈遍布的眼线。你怎么着也得亲自登门道谢去。”陈翰像个受教的孩子一样连连点头。

这次新店的开业,三哥可谓功不可没,既献出了自己大量的心血钓鱼执法,钓出了两条内奸。又在京城忙忙碌碌布置了一番,不管是姜丽荣的礼服,还是旗舰店的展示品,都是耗费了好一番精力。尤其是一场开业大秀,简直耗费了自己半条命,每次打电话回来都是气若游丝的。尽管如此忙碌的情况下,三哥还是耗费了心力去修改了萌萌和庆喜的作品,然后让他们的设计出现在了第二天的新闻版面上,虽然他俩的作品只在铺天盖地的新品照片中占了很小的一个版面,但这两个孩子还是从看见这些新闻的瞬间就感动得痛哭流涕,哭得眼睛像核桃一样肿。并且表示今后只要三哥在他们就在!死也要以三哥小弟的身份去死……

“大神是我的维纳斯!”

“大神是我的启明灯!”

“大神是我的在世恩公!”

“大神是我的再生父母!”

……

我捂着脸从他俩中间穿过,生怕被站在椅子上吟诗的他们一个不慎掉下来砸着……

“走了,回家,好不容易能早下班了。”

来喊我的十年瞬间被我身后红光满面的两人吸引了目光。

“这是?三句半表演?没听说要办联欢会啊……”

我再次扶额,拉着十年赶忙逃走了。

没成想刚走到摩托车边上,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一辆面包车吓了一跳,刚准备开口骂,这车竟擦着我俩停下了。我刚纳闷这车怎么这么会停,正好堵着我们路,结果车门就开了……哗哗下来几位壮汉,不由分说就给我俩绑了上去。我奋力挣扎着准备朝十年喊救命,谁知十年正淡定地拍着身上的灰,目光只穿过几位壮汉看向车里端坐着的人。

果不其然,车一开,我才看清了车里坐着的那位,一袭红裙,正抱着胳膊优雅地吐着烟圈。

“红姐,好久不见。”十年笑着问好,纹着花臂的大汉也在红姐的示意下松开了我们。

“早提醒过你们别招惹陈家,偏不听。”红姐嗔怒道。

十年沉默了几秒道,挑起嘴角:“所以红姐这是抓我们去领钱?”

“哼,我可不差这点儿钱。我就是告诉你一声,道上的悬赏是死活不论,一个价。”

我一头雾水地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话。

十年微微一歪头,笑得特别迷人:“谢谢红姐,您这份恩情,我只能请公司的人去包个场来酬谢了。”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是头一次发现敬十年竟如此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比如朝红姐散发自己的魅力……

红姐眯着眼睛审视着十年,再次让我感觉到浑身的汗毛炸了起来。

“不用了,我可不想跟姓陈的扯上任何关系。”红姐说着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直接拎起我和十年,像拎小鸡仔一样,一开车门把我俩扔了出去……

我顿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多亏十年有预感似的抱着我,才让我有了个缓冲。

“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十年一边检查着我有没有受伤,一边道:“应该是陈在黑道里发了什么悬赏之类的,悬赏咱俩的命。”

我不禁虎躯一震……这回玩儿大了……

“之前他没上这些手段,是因为觉得自己肯定会赢,把我们打得再也翻不了身才是他的乐趣,没想到现在结果反过来了,他没了赢面,只能早点送我们归西了。”十年确定我只是手上擦破点皮后,便扶着我站起来,拍着我身上的灰问道,“害怕吗?”

我点点头,但是看见十年皱着的眉头,我又赶忙摇了摇头,他噗嗤乐了:“这是摔傻了?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有你在,不怕。”

十年听闻这句话,两眼登时一亮,深情的似乎要把我融化了,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然后耳边听到十年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我会永远保护你。”

在这条偏僻的路上,差不多快走到头才见到一辆面的,回到家天都黑了,顶着一身疲惫一进门,就被一个球砸进了怀里。

“干妈!”

我被撞了一个趔趄,照着球球可爱的小脸就啃了口:“怎么改口叫干妈了?”

“爸爸说以后叫干爹dad,取消他干爹的职务,然后把这个职务给敬十年!”

刚成年的敬十年同学一脸生无可恋地木然转头道:“这么随意的么……”

“干爹,干妈,给红包!”球球开心地伸出小胖手。

“陈翰!你能不能教球球学点好!”我怒吼道。

陈翰啃着苹果迈着八字步过来,非常严肃地摇了摇手指:“他作为陈氏的继承人,从小就要学会如何获得利益最大化。”

这个人……摆明是在报复我们之前没告诉他整陈的这个计划。

“今天岳父岳母大人刚给了我改口费,我琢磨着我俩虽然不能领证啥的,但是哪天可以请亲朋好友一块吃个饭,就当摆个酒席了。”陈翰嘿嘿乐着,我说呢,这人怎么吃个苹果都能傻乐半天。

我觉得这人自从开窍后胆子越发大了:“过不了几年你们就能去国外领个证啥的了。关键是这些你跟三哥说过了吗?趁着他不在,你连爸妈都喊了……”

陈翰瑟地晃着:“爸妈都认我这个儿子了,他还敢不答应?对了,刚才有个姓敬的老师给你打电话,说你知道是什么事,你俩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和十年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没事儿,就是我俩回老家的事儿估计有眉目了。”

十年赶忙回了个电话过去,我也凑过去听着。电话那头,敬连凯像是正在啃着西瓜,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自己最近去了趟天文研究所,也观测了下彗星,还看了他们的观测数据,现在大家观点都一致了,肯定会落地球上,但是体积不大,应该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具体时间不确定,但是照目前的参照星体和速度来看,估摸着就11月初的样子。

十年挂了电话,脸色并没有太好:“可能只剩一个月了……证据还没找齐……”

“其实……我最近翻来覆去想了想我曾经看过的每集名侦探柯南和夏洛特福尔摩斯,我觉得我大概有点思路了……”

第137章 春风

据我看过的五百多集名侦探柯南和三厚本福尔摩斯、一大摞东野圭吾合集和重案六组、刑事侦缉档案、法证先锋等一系列优秀作品的经验,陈这样的人,谁都不信,他的小账本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一定是在他特别放心的地方,要不然就是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熟悉的地方,更说不准,小账本就是在他自己身上,随身带着最保险。他这么多疑的人,交给别人都不会放心,但是又需要保证这个东西随时随地能拿出来保命。所以肯定让对他有威胁的人,意识到自己一死一出事,这东西肯定会公之于众。

“所以在他身上?”

“不错,我之前也怀疑过会不会是在他处理他那群可怜兄弟姐妹尸体的地方,但是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最有可能在他身上。……其实这一堆分析都是辅助,说实话我就是感觉……”

十年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刚长出的小胡茬:“我十八年来丰富的经验告诉我,算命的都不如女人的第六感准。看来我需要再给老敬同志打个电话了。”

“我呸!”

我忿恨地看着敬十年拨电话的背影,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一阵咆哮。

“移动硬盘能做多小这种问题你问我一个搞材料学的?”我在电话这头都能听到敬连凯老师的呐喊,“帮你找个搞计算机的?”

“你肯定知道,你琢磨琢磨告诉我呗,纳米材料能用么?”

敬连凯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道:“我想想回复你。”

第二天我们便接到了敬连凯的电话:“纳米材料用不成,别的不论,单就读写问题和减震,目前的技术就解决不了。不过按照你的描述,感觉存储内容不大的话,做个迷你软盘就能解决,把接口这些都去掉,留着扇区就行,然后再做个特制的接口,或者读写介质之类的。”

“能多小?”

“我没具体研究过软件这块,要我做就指甲盖那么大吧。”

挂了电话,十年又沉思了下才说:“陈是个能狠得下来的人,又多疑,要我说,十有自己缝身上了,偷也偷不走,死了还能被人验尸时候抛出来。”

说罢他又给黄晨星打了个电话,请他查查陈有没有签什么器官捐赠协议之类的,果不其然,陈真的签了同意捐赠,而且是遗体捐赠书,国内很少有这样的例子,法律也还没有明确过这块,所以陈捐赠遗体的这个决定当时还掀起了一小波热议,民众对这位知名企业家的好感,多数是从这件事开始的。也难怪这次即使出了抄袭这么影响声誉的事,还是很少有人把矛头直接指向陈,多数都是在指责晨光的设计师。

遗体捐赠供医学研究……那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现他缝进皮肤的东西了。此时我不得不惊叹,真的是看刑侦剧太有用了,正常人谁会往这个方面想?我天马行空的想象终于派上次用场。

“姐,晚上我们找肖荃说下这个事情,尽快让他想办法解决了吧,差不多也该做做回家的准备了。”

“那你怎么不干脆让肖荃查……”

十年愣住了,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

“你不相信他?”十年惆怅地望着我,我摇摇头道,“不对,你不是不相信肖荃,你是不相信那个组织……”

十年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道:“没事,马上就解决了,再信这一回。”

我点点头,其实只要能找着账本,顺着人和事儿一个个查,以肖荃的本事,肯定能找着更多的线索,而且必然会有很多在此期间迫不及待露出马脚的人,也好一网打尽。

“啊!我怎么有种在拯救世界的感觉!”

“你先拯救下我吧……”十年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你看它说了这么多话,都干裂了……可怜巴巴的!”

“所以?”

他说着嘟了嘟嘴:“需要能量补给!”

天呐……这个嘟嘴的样子怎么能这么可爱!我心里炸开了花,但还是装得一下,所以镇静的道:“看在你最近非常劳心劳力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奖励你一个。”

说着我便贴上去啾了一口,万万没想到……小奶狗其实是条狼假装的,只准备啾了就跑的我,被这只狼啃了半天才松开……

陈氏正式更名黎煦寒山,连工商手续也快走完了流程。很多人说这,名字非常有诗意,但是只有当时起名字的我和陈丽才知道,这是融合了陈丽的丽,杨旭的旭,陈翰的翰和沈三山的山。后来三哥看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感动的都快哭了,就连陈丽喊他嫂子他都没什么意见,害羞地点了点头。直到很多年后,直到黎煦寒山已经成了一个享誉世界的品牌,大家对它的第一解读也是黎明的第一束光温暖了寒山,自动为它蒙上了诗情画意的滤镜。

京城的事虽然我们早有耳闻,新闻上也有很多报道,但直到三哥回来我们才切实感受到,黎煦寒山京城的店不是一般的门庭若市。明星效应在这个年代也得到了完美的加成。尤其是秋之韵系列走的复古路线,不仅是在各位阔太太中再次掀起一波狂潮,甚至在平时嫌弃陈氏服装过于老气横秋的各位年轻的千金小姐中,也深受追捧。

多亏当年和姜丽荣签协议时候留了个心眼,把违约金提的特别高,高到即使她一炮而红,除了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这次才能这么顺利地让她穿着三哥设计的礼服走红毯,当然她穿着这套衣服艳压群芳的时候应该也会庆幸自己的选择吧。很多人想要姜丽荣同款,但是陈氏发言人,也就是本人表示很遗憾,首席设计师亲手制作的,全国只有三套,而且一套三万九千九百九十八。

一件衣服四万块在这个年代,完全是天价了,但还是一堆人遗憾着求拍。本人也表示没抢到的大家不必气馁,陈氏每个新系列推出之时都会有一到两款设计师高级定制,欢迎大家届时预约抢购。有人说这是可耻的饥饿营销,可是再多谩骂和质疑也挡不住风向。若是谁能抢到黎煦寒山的高定,是能炫耀好久的事情。黎煦寒山转眼间成了上流社会趋之若鹜的品牌,而中层阶级,即使没买到高定,也能买件几千块的新款解解馋,身边也会有一堆赞扬羡慕的眼光。

陈氏一时间水涨船高,有些人嘲笑之前解约的代理们有眼无珠,当然解约的代理们确实也悔的肠子都青了。当一大堆人蠢蠢欲动地要来跟陈氏谈合作的时候,陈翰在青青日爆上的一篇采访火了。伟大的陈董事长表示要做国内的小香和驴牌,为保证品质,坚决管控渠道,不用代理。青青日爆也采访了陈氏的一些员工,包括厂里的工人。

“董事长对我们可好了,中秋节放假,国庆节也放假,中间隔了三天,愿意放假的可以通过调班连在一起都放了,愿意加班的还给我们加班工资呢。而且还根据工龄涨工资!”

“我们终于渡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我感谢这些和陈氏共患难的知己、朋友、员工,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共同迎来更加灿烂的明天。”

最后这段话配上了陈翰西装革履的照片,竟意外的有神奇的效果,青年才俊,单身父亲,各种标签从这时候开始纷纷涌现。当然还有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

比如这几天经常上演的十月飘雪冤假错案:

“三山,我发誓,那女的我真不认识!”

“不认识人家喊你宝贝儿?”

“冤枉啊!”

……

“三山啊……你别生气……”

“你搂着摩登女郎的时候怎么不想我会不会生气?”

“冤啊!比窦娥还冤啊!”陈翰欲哭无泪道,“她真的是自己撞上来的!我都没看清是男是女是牲畜……就是惯性啊!!!”

……

“三山啊……我错了……”

“看来陈董事长跟夜总会的俊男靓女都挺熟。”

“那是以前年少轻狂不懂事……而且我跟俊男不熟……”

“呵?不熟?不熟人家那么热情说你好久没来了?”

我和十年磕着瓜子在边上乐,看着陈翰有理说不清的样子,特别想给他提供一个榴莲,哦,这年头不好买,提供一块搓衣板,嘿嘿嘿……

“喂……你俩帮我说句话诶……”

“姐,今晚上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呢?”

陈翰怒吼道:“敬十年!要我告诉……”

“哎呀三哥!你都不知道,上次陈翰去夜总会找兔爷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啥……结果去了发现被那兔爷碰了下直犯恶心,他其实就是想确定下自己是曲是直,这事儿情有可原啊!”

我蹭得站了起来:“你俩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讨论了下男人间的问题。”

总觉得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敬十年……你这还是把我卖了啊!窦娥冤啊!”

一场闹剧被电视里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打断了。

“《刑法》修订后,原第160条流氓罪取消,分解为……”

后面的话我没听太清楚了,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三哥曾经受到过的那些不平等待遇。

“他这种差点儿就关进去了,要不是因为他家有几个臭钱!”

“你这种人就得抓起来,判刑!”

……

三哥把脸埋进膝盖里,我们看不到三哥的表情,但是他颤抖的肩膀,似乎是在诉说着那些屈辱的岁月,法律已经给他们带来了黎明,我特别想告诉他们过不了几年春风会从全球各个角落吹来,总有一天将融化冰雪……

陈翰把三哥揽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都过去了,三山……我在……别怕……”

第138章 调查

三哥的情绪恢复了些许,我们便留陈翰照顾他了。毕竟此时此刻,只有陈翰才有能力去抚慰他千疮百孔的内心。

我们默默出了家门,朝和肖荃约好的地方进发。似乎是心境不同了,这次再看着这四面透风的烂尾楼,好像不像平时那么冷清了。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次不止有肖荃,肖荃边上还站着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标准的灰色中年老干部夹克,可圆圆的脸却看起来拖垮了他整个人的气势。直到他微笑着露出眼角的几道皱纹才让我回过神来这个娃娃脸是个上了岁数的人了。

十年拉着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别害怕,小敬兄弟,这位是上头派来的专项工作调查组闫组长,想见见你们。”

十年对政治体系不太了解,因此还是非常谨慎,看着娃娃脸充满戒备。我安慰地牵起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朝这位组长打了个招呼。

“居然成立专项工作组了,反应挺快的。”

这位闫组长淡然一笑,露出的表情倒是跟他的长相很不相符:“打老虎我们从不手软!”

……好官方……

交谈中我们才知道原来肖荃的老丈人是某位刚退下来的部队首长,一辈子嫉恶如仇脾气火爆,也难怪肖荃媳妇儿那么的有气质,也难怪肖荃一直有恃无恐地查着高层,却愣是没人拿他有办法,原来头顶上有靠山……而且这么快地派下调查组,估计多少有着这位老丈人的功劳。

“我们已经掌握了杨厅长贪腐的一部分证据,人已经被我们秘密控制了。没想到竟还顺着他这条线查出来大鱼小鱼一池塘。”

听着这位组长的描述我们惊讶不已,突然想到杨厅长的身份,我插了句嘴:“冒昧问下,贪污的证据是什么呢?因为之前我们一直认为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家族……”

肖荃接过了话头:“一开始确实是,但是后来面临的诱惑太多,陈鹏和咱们这位杨厅长又互相都有把柄抓在对方手里,我们的杨厅长就不安于做个牵线木偶了。所以一步步开始提自己的要求,希望真正掌握话语权。”

“陈鹏会允许?以我对他的了解……”

“陈鹏当然不允许,说来我也挺佩服陈鹏这个人的,咱们杨厅长这么八面玲珑的,愣是在他手里根本没翻出什么花来。不过陈就没他爹那么有手腕儿了。”

肖荃三两句我们就明白了,陈鹏一直致力于为杨千秋打造为国为民,廉洁公正的形象,即使满足了他的一些私欲,但是也把一切掌握在可控的范围内。但是陈就不同了,为了能尽快从陈鹏手里接盘,陈把杨千秋手里的权利看的太重了,也把杨千秋捧得太高了。所以没多久陈就控制不住杨千秋了。

杨千秋前几十年除了一亩三分地的权利,没造出什么大风浪来,一抓着陈就立刻放飞了。中央商业城的竞拍中标就是陈的第一次投诚,每年几百万的分红让杨千秋尝到了大甜头,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自我陶醉。也正因为如此,才在情妇那里漏了口风,让调查组这次有证可查。王江的死亡彻底将陈和杨千秋绑在了一起,而陈怕动作太大引起陈鹏的不满,竟然更多地把精力放在了瞒着陈鹏上,因此才有了小雅和牺牲的那位刑警这一漏网之鱼。

虽然纳米监听的事情成了无头悬案,但是调查组组长还是感激我们救了千千万万的普罗大众。细想来这个事还是会毛骨悚然,很多人一辈子无病无灾但还是免不了去看次牙科,但凡去了陈氏看牙,就有被种上监听的可能,而且无论是多私密的话题,都有可能被探查到,毕竟因为你谈事情时候再防着外人,也防不住自己的牙……这全面铺下的信息网,如果不是为了为非作歹,简直能算是壮举。差点b市就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城市。甚至米国的“监听门”跟这个比起来,似乎都小巫见大巫了。

还没从纳米监听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肖荃又开口了。

“从新风乡中心学校倒是搜出来一些东西。被控制洗脑的学生嘴都很严,但是低年级的还是有几个能套出点话来,甚至还有一个初二学生执行任务时留下来一些证据,藏在了枕芯里。如果不是我们多了个心眼搜的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这些能指控陈吗?”

“很可惜,并不能,他把自己择的很干净,李彦茗我们已经控制住了。袁朗之前也招了一些内容,但是用处不大,顺着袁朗说的几条线索去查了些,证据都被消灭的干干净净,能说出个一二三的全被灭了口一个没留。”

虽然对陈的狠毒早有预设,但还是被震惊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那……就拿陈没办法了吗?”

“只要我们顺着抓大鱼,总能供出他来。现在就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已经在收网了,证据其实搜集的差不多了,单杨千秋养了一堆情妇还好几栋别墅这个事,都够他枪毙了,他肯定得为了自己活命供出陈来,所以你们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我也派了人手保护你们,但是你们还是要自己多小心。”

十年点点头:“陈翰和沈三山那里也要保护好,尤其是球球。”

肖荃示意我们安心:“孩子我们会着重保护的,我们在学校边上都布了点。”

十年沉思了下又问道:“上次说的账本的事……”

“暂时没想到什么办法,抓着人再找吧。还有你那天说的藏小孩儿尸骨的地方,我们根据你们提供的资料去那个县城找了找。根据你们描述的时间,年龄,我们分析带着尸体走不远,尤其在被监管的情况下,可是我们周边地毯式搜索,却没找到一点儿痕迹。”肖荃说着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怕我承受不住,我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于是他自己先打了个哆嗦才道,“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走三公里就是荒山,深山里野兽很多,所以我们猜测很有可能是孩子们自己走到荒山里迷路了,然后被野兽叼走了。我们这个案子结束后会再组织人去搜山,但是……能找到东西的可能性很小……”

“我们明白。我就是有点……膈应……如果这群孩子的死真的和陈有关……”

十年拍了拍我的后背,调查组组长突然冒出句文绉绉的话来:“人之初性本善,然人性之恶,非吾之思所及也……”

好官方……

“所以说陈鹏自己把孩子养成这样的,也怪不得自己栽自己儿子手里。”十年非常无情地揭露了这件事,毕竟同样的父亲,却养出了陈和陈翰两个截然不同性格的人,只能说成长环境使然。

调查组组长始终没有透漏他们的最后计划,只是一个劲儿地感谢我们对这件事的付出,大致意思就是后头的事就跟你们没关系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你相信他吗?”我看着十年一直没舒展开的眉头问道。

“我不信他这个人,但是我信他能把这件事做好。”

我不解地看着十年,他揉了揉我的脑袋道:“他正是好年纪,他想往上升,这是个好机会。”

我醍醐灌顶,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但是之后接连发生的事情,还是让我们感受到了这位调查组组长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和他娃娃脸的长相,或者老干部的作风略有不同。

10月18日,陈氏基金被查封,查封理由是公益账目造假,偷税漏税。

10月25日,晨光股份有限公司因被热心群众举报高层贪腐、上市过程中涉嫌多项违规操作被调查。

10月26日,阳光基金宣布从晨光撤资,并将协助调查组调查。

10月28日,调查组约谈晨光股份有限公司所有董事。

10月30日,因行贿罪抓捕晨光董事长及副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等人。

10月31日,发布晨光董事长陈通缉令。

闫组长的雷霆手段震动了整个b市,甚至连公司里的茶余饭后都开始讨论这件事。

而陈在同伙的帮助下逃之夭夭了,尽管在各个公路设置了卡口,但是却完全没有陈的消息。这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带着秘密消失了。

很多人都在找陈,相比我们,还有更多的人恨不得他死,却又害怕他死。陈玉和杨阳被捕了,可警方用尽三十六计,也没法从他们口中撬出一句话来。

铺天盖地的新闻侵占了版面,陈一夜间,从天之骄子,良心企业家,变成人人唾骂的斯文败类。广大的群众永远只相信自己想看到的,正如他们之前坚定不移地相信陈翰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一样,他们现在也坚定的认为,是陈龌龊的手段蒙蔽了他们的双眼。现在在他们眼中,陈翰一下子变成了那个蒙尘的明珠。甚至有人跳出来说,你看吧,我就知道,陈氏兄弟里,陈翰才是那个能胜出的人。还有人似是未卜的先知,说他早就看出来陈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其实当初大放厥词踩陈翰最狠的,也是这些所谓的先知们。只是变的不是陈,更不是陈翰,只是环境作用下的人心。

第139章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们说一声再见

晨光一夜之间的颠覆,让所有晨光没有涉事的员工都人心惶惶他们有的人开始想要回到陈氏来。找关系的,托人的,送礼的……为此,陈翰还特意召开了一次公司大会,表明了态度,也严格了纪律。显然是十年和陈翰的深聊起了作用,陈翰这次态度十分坚决,提醒所有员工不要开这个口子,否则严惩。只是没想到的是,会开完了,员工们看着翰董事长一脸诧异:啥?你就为了说这个?这值当开个会?傻子才给他们开后门!

本黎煦寒山发言人,趁热打铁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为了不寒与我司共患难员工们的心,我们在此郑重保证,绝对不原谅任何一个当初弃我司于不顾的员工。所以……各位想回来的死了那条心吧。另外……”说到这儿我话锋一转,看着台下一张张殷切的脸,我非常明白他们一直憋着想问什么,觉得十分有必要解除下大家最近对陈氏的怀疑,于是我面带微笑却语气沉重地道,“当前正处于特殊时期,陈氏现正积极配合调查组调查。但是各位也知道,我们董事长受某些不法分子的连累,现在连家都被封了,只能租房子住了,所以大家也不要再有什么我们董事长和那位不法分子有什么不法交易之类的想法,首先如果有,现在他不会好好地坐在公司里处理工作,应该已经在调查组喝茶了。二来之前大家都吵得沸沸扬扬的陈氏兄弟不合,陈氏兄弟翻脸,陈氏兄弟争家产,陈氏兄弟自小反目之类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都是真的,虽然小道消息有夸张成分,但这二位是实打实的不合。所以诸位要坚信自己的判断,我们和那位不法分子,从来没有任何合作关系,他做的那些事我们如果知道一点,但凡一丁点儿,一定会第一时间举报,绝不会手软!绝不犹豫!当然更没有什么旧情可以顾念。所以欢迎广大市民积极举报某些人的不法行为,黎煦寒山,也就是前陈氏公司,非常乐意为大家拨打报警电话,并协助您完成举报事宜。”

台下记者有几个没忍住笑了,连十年也给我比了个赞。可是我对自己这段非常不严肃的讲话非常不满意,完全没显示出来我的文学素养,但是总归目的达到了。所有的事情终于要告一段落了,下台的瞬间,我松了口气。就等着抓住陈,一切就结束了。虽然说抓住陈翰,谈何容易,可总觉得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好像真的救了很多人于水火中一般。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我去了南山墓园,尽管十年再三强调出门的危险,可我还是坚持一个人去了。最近都没有梦见过景迈和新风乡的那个孩子了。我特意朝肖荃要了一份不涉密的案卷,一起带着来了。

“好久不见……”

冰冷的墓碑在风中没有一丝动容,也没有任何人回应我。我用红笔把“挚友王景迈”几个字描得更深了些,希望他的左邻右舍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景迈,你看,我种了棵松树给你,他们说种棵树可以代表你的意念长存。长不长存什么的倒无所谓,我其实就是怕你寂寞……”

松枝在微风中摇晃了一下,似是在给我回应。

“哦,对了,我给你报仇了,其实你爸是个英雄,你还不知道吧?”

我把案卷一张一张地烧了,进行着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对话,只是想给景迈一个交代。

这一天,我和十年终于收到了那个等待已久的消息。

“后天!后天撞地球!”

十年反应过来自己老爸在说什么的时候差点兴奋地扔了话筒。

“地点能确定么?”

“飞这么近了再不确定那不等着出事么?将军山翻过去的那个县城,已经有人去疏散群众了。等等,你先告诉我,之前你让我做那个东西,类似于模拟粒子加速器的到底是要干什么?用哪儿的?”

“就不告诉你,挂了!”

我心底还是不禁吐槽了这对父子,但是一想到可以回家了,就忍不住高兴地转圈圈!

可高兴过后……突然心里一阵难受,要和他们分开了……

十年像是看透我在想什么一样,揉了一把我的头发道:“今明两天,我们好好聚聚吧,我也怪舍不得的。”

回到风铃小区住了两天了,陈翰主动把自己的几套房子,配合调查组查封了,虽说没了别墅住,但陈翰却说好像风铃小区这套小房子住的更安心。调查组闫组长虽然说了陈氏所有的财产必须接受盘点清查,但还是看在我们一番劳苦功高地只收了房子和车,没影响我们公司的运营。一切似乎开始逐渐回到正轨,只是我和十年没机会鉴证黎煦寒山的崛起了。

敲开了一楼的门,三哥正在指导球球写作业,陈翰正在阳台上做广播体操……这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如三哥好,正在发愤图强?开门的球球手里还握着笔,明显是想找个借口离开作业本一会儿。

“干妈!”

球球扑在我腿上,我就势架起这孩子悠了两下,嘴里念着小时候我妈总逗我的话:“长!长!长大个!”

球球嘿嘿哈哈乐着就连十年的脸上也透漏着难得的老父亲一般的笑容。

“球球,明天我们一起去游乐场玩吧。”十年接过球球又抛了两下。

三哥眉头一皱,递了个眼刀给十年:“明天周三!”

“嗯,请个假呗,我们都申请翘个班儿翰哥,一起去!”

陈翰从阳台上走过来,脸上掩饰不住要翘班的喜悦,但是一看见三哥抱着的胳膊,顿时怂了:“那……那明天早上我们去处理下手头的事儿交代下,然后一起出发去游乐场?”

球球已经开始蹦蹦跳跳的欢呼,三哥却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啊……球球这前前后后都耽误多少课了。”

“然后三哥明晚上蹦迪去,好久没和你一块跳舞了。”

三哥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俩:“总感觉你们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俩?”

陈翰一听慌了,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说!上次说好有事儿再不瞒着我的!”

“我俩准备回老家结婚。”十年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还假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话音一落,除了蹦的球球之外,我们三个人下巴都惊掉了。

“小鹿?他说真的?”三哥一秒钟从震惊转变成欣喜,激动地问道。

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虽然明知道是编的瞎话,但是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的血却一点儿不受控地撒欢儿了,充得我耳朵都跟着烫起来……

“啊……”

十年痞痞地笑着,还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耳垂,我只觉得被他摸过的那半边身子都打了个哆嗦。

“十年啊,你成年了?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不是……”陈翰居然想都没想就问到了点子上。

“成年俩月多了,是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可是身份证不是到了么。”他说着一扬下巴,我感觉自己脸都要烧起来了,明明就是撒个谎,怎么能激动成这样,我暗骂没出息的自己,一抬头,却发现十年盯着我笑,眼里讳莫如深的情绪,竟像是真的在期待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打包了一大堆礼物早早去了办公室。我害怕跟他们当面告别,所以赶在所有人上班之前,一间间办公室串着。

巧玲现在一个人干着所有人事的工作,天天问候着陈翰的祖宗十八代,不过下月就要重新开始招聘了,希望她能招到几个得心应手的助手。只不过她这动不动骂娘的习惯还能不能改就不知道了。我把大华酒店顶层旋转餐厅的两张券放在了她桌上。巧玲总把有钱了一定要去旋转餐厅挥霍一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可她那副恨不得一毛钱掰成两瓣花的性子,只能鹿姐姐我帮她实现愿望了。

郑燕最近新婚燕尔,却顾不上蜜月,忙着全公司的后勤,这办公室主任非常尽职尽责了。自从上次郑燕的婚纱照在报纸上登了之后,各个都朝她打听礼服的来源,得知出自黎煦寒山的首席设计师nhe之手,她在阔太太圈算是彻底混开了,完全实现了自己打入上流社会的心愿,并且还如鱼得水。她没有再隐瞒自己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出身,但是知名学校的大学生又是黎煦寒山办公室主任的头衔,让她在上流社会迅速站稳了脚跟。

“希望她能喜欢。”我把一瓶红酒放在她桌上,做她的新婚礼物,十年说这个年份的酒,将来是能拍出天价,所以我还特意留了字条,让她好好收藏着,千万别喝!

萌萌和庆喜最近沉浸在自己的作品被挂在京城展示店的兴奋中无法自拔,天天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画了擦,擦了画,还各种缠着大神求请教,他们的大神家属已经怒瞪过他们好几回了,只是俩孩子完全不自知,依然是勤勤恳恳地搞设计。我偷偷放了两摞书在他们桌上,这都是三哥说的设计师法宝,希望他们能喜欢。

还有余川爱的旱冰鞋,江芯悦爱的核桃酥,毕招娣爱的万宝路……

一点点一件件,都是我们的回忆,突然鼻子有些发酸。

“走吧,一会儿开完晨会他们就回来了。”

我点点头,吸了吸鼻涕,抹了把刚才没藏住的眼泪。

十年把我揽进怀里安慰着:“本想告诉你和他们相处别太走心,就怕你走时候会这么难受。不过后来琢磨你这种认识别人一天就恨不得拜个把子的性格,说了也白说!你看,果然伤心的不行了吧。心疼死我了。”他说着在我鼻子上亲昵地刮了下,我又哼唧了两声表示委屈,才不情不愿的下了楼。电梯前还放着暂停使用的牌子,门房的新面孔是位不苟言笑的大爷,我走时候,他破天荒地冲我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出了大门,再回头看着这个待了一年的地方,4到11楼的窗户还紧闭着,不知道哪天能重新启用,爬山虎已经长满了外墙,生机勃勃地朝整栋楼输送着新的希望。看见3楼会议室攒动的人影,那些我马上要与之分离的……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十年怀里抽泣起来……

第140章 人生如梦 朋友如雾

“准备好了吗?”十年邪恶地笑了笑,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冲!撞他们!”我一挥手,十年开着碰碰车毫不手软地撞了上去。

“daddy,撞他们!”球球带着海盗帽子指挥着,像个十足的小船长,三哥朝我们这边猛冲过来。

这么疯了整整一天,直到后来球球在车上是搂着我的脖子睡着的,迷迷糊糊还哼唧着:“干妈要早点回来,球球会想你的。”

我心脏被狠狠锤了一下,鼻子一阵阵发酸,在他小脑门上亲了一口,差点没忍住直接哭出来。

为了去蹦迪,我们还是把球球送到了沈家交给二哥二嫂了。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四个决定先去路边撸个串,加一餐。

“干杯!”

考虑到一会儿还要接着嗨,我还是乖乖举起了北冰洋。

“爽!提前祝你俩新婚快乐!一定得回来再补办一场!实在不行订个好日子,老板我包个车拉着大家伙儿一块儿过去!”陈翰举着羊肉串指点江山。

十年和陈翰碰了个杯道:“会的,肯定有一天办场你们都参加的婚礼。”

我呆呆地看着十年胸有成竹地说出这句话,觉得自己脸又有点烫了,都没喝酒,怎么上头呢……

“翰哥,以后就指着三哥帮你发大财吧,三哥这双手是筑过黄金的,以后能拿国际大奖!”

三哥摇摇头无奈道:“小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拍拍胸脯非常严肃地说:“真的三哥,你要相信我,你不拿奖,天理难容!”

三哥捂着嘴乐起来:“论逗我开心,真的还是小鹿最厉害。”

“那我呢?我呢?”陈翰把脸凑过去,又被三哥用手推开。

“翰哥,做高级成衣,永远品质是关键。你别看这几年咱们国家出口越来越好,但是大都走的是物美价廉的路线,很多产品其实用国际质量标准衡量根本不达标,以后官司麻烦少不了。而且仿冒品特别多,竞争优势只会越来越弱,不如朝着咱们黎煦寒山这个路线走下去,正好品牌也申请下来了。只要做好品牌,以后再做大做强肯定行。”

“小鹿你突然说这么正式的……”三哥皱了皱眉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十年抢过我手里的北冰洋拿着看了又看:“喝的是饮料啊。”说着又尝了口确定了下确实是饮料,才笑着说,“是饮料没错啊,怎么没喝多就开始教育人了?”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是什么德行,但能肯定是肯定不是十年说的一喝多就教育人……他这是帮我把话题岔开了。

我一把挪回饮料,狠灌了一口,才把想哭的情绪压回去。

“咋的,不能说两句啊!”

“没没没,媳妇儿你说的对!”

“谁是你媳妇儿?”

“早晚是,提前叫下怎么了。”

我白了十年一眼,再次红了老脸。

又扯了几句闲话,十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工院的敬连凯两口子……都是傻傻只懂得搞研究的人。翰哥以后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看着点他们?别让他们,尤其是别让敬连凯走错路,再发生像被陈利用那样儿的事了……”

陈翰点点头,放下了筷子:“不对啊,你俩这话,听着总怪怪的,像是交代遗言似的……”

“呸呸呸!”我朝着陈翰狠狠拍了一巴掌,本来从昨天开始我这心里就一直突突的,总觉得不安,他还来这么一句,实在太不吉利了!我赶忙敲了敲木头怒道,“你以为你有三哥撑腰我就不敢揍你了不是?”

“我错了错了……女侠饶命!”

一场打打闹闹的烧烤吃完,本来定好的去蹦迪,却最终在三哥和我的倡导下,改成了去卡拉k。

这个年代难得的包间服务,没把我们晾在大厅,还是拖了陈翰和老板熟识的关系。翰哥就是这点儿厉害,b市各大夜场没他不熟的。包间里还有个帮着点歌的妹子,一直在边上为我们殷勤服务,殷勤地我们实在有点放不开,干脆一口气把歌单告诉她,让她全点完后就被我们撵了出去,看她那恋恋不舍的模样,像是我们没点什么其他服务,她特别遗憾……她临走时还朝陈翰再三眨眼,吓得陈翰赶忙朝三哥那边挪了挪,以示清白。

“翰哥你熟人?”

“啧啧啧,万花丛中采过粉啊!”

“你俩给我闭嘴!”

又是一番追逐,等到开始正经唱歌的时候,早就是一身汗了。

“你说你学不会假装潇洒,却教我别太早放弃她,把过去传说成一段神话,然后笑彼此一样的傻……”

“啦~啦~啦~啦,尽情摇摆,啦~啦~啦~啦,尽情摇摆……”

“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年年陪你到永远,lvelvetnight,相爱!原本!总是!那么难!”

“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她还没有来到,这只爱情鸟已经飞走了,我的爱情鸟她还没来到……”

“独自去,我谢绝你监管,道别你身边,我寂寞找个伴……”

我和三哥都无视了陈翰一言难尽的表情,自顾自嗨着。

陈翰忍无可忍地转头朝向十年道:“他俩……之前一直这个风格么?”

十年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是,之前没拿话筒,动作都两只手做的,比较完整……”

“呵呵,哈哈,嘿嘿……”俩人笑得分外怪异的,我和三哥对视了一眼,并不想理他们。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

“哎呦天呐!陈翰你可闭嘴吧!

“我心中,你最重,悲欢共,生死同!”

“我的妈,陈翰你唱出来和‘拉大锯扯大锯’一个味,你可饶了我们吧!”

陈翰一开口我们真是又痛苦又想笑,最后他唱着唱着自己也乐不行了,干脆放弃了,然后十年深情款款地来了一首《祝你平安》……居然鼻孔还一抖一抖地加戏……

所有k歌的结尾,都会有一个合唱,我们四个也不例外,选了谭咏麟的《朋友》,唱到最后,竟然哭了三个,连十年都红了眼眶。

“繁星流动和你同路

从不相识开始心接近

默默以真挚待人

人生如梦朋友如雾

难得知心几经风暴

为着我不退半步正是你

遥遥晚空点点星光息息相关

你我哪怕荆棘铺满路

替我解开心中的孤单

是谁明白我

情同两手一起开心一起悲伤

彼此分担总不分我或你

你为了我我为了你

共赴患难绝望里紧握你手

朋友”

十年哽咽着说:“活了十八年,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二的朋友。”

我终于再也忍不下去,放声大哭起来,三哥也啪嗒啪嗒地掉眼泪,陈翰一张英气的脸都哭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你俩特别矫情,你俩说啥我都想哭……”

“啥也不说了,干了这杯酒,一辈子兄弟!”

“一辈子兄弟!”

估计每个路过这间包房的人都会以为这里面是一群神经病吧……半夜回到家的时候,我难得的喝得只是晕乎却还能走直线。

“十年,我们要不要告诉……”

“嘘~”十年把食指竖在我嘴唇上,“我想看这两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样子,看着有人这么在乎我,我心里竟然有点儿开心。”

“他们会恨我俩的。”

“恨我们一辈子吧,挺好的。”

“万一他们找我们呢……”

“找着找着,就忘了吧。时间会冲淡一切。”

我已经有些迷糊了,十年把我放进房间里,在我额头上轻轻点了下:“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我点点头,意识有点模糊,恍惚像是听见客厅电话响了,但是都三四点了,哪还会有人打电话。半睡半醒的时候,十年进来给我擦了把脸:“难得今天喝了一瓶啤酒也没吐,没耍酒疯,酒量涨了点哦。”

我猛地睁开眼,和他四目相对,十年噗嗤乐了:“你这是清醒着?”

我点点头,嘴里哼唧出一声不完整的:“嗯……”

意识有点飘忽,但是看着十年要挤出水的眼神,我心里一紧,鬼使神差地在他鼻子尖嘬了一口。他身体一颤,显然是被我吓了一跳,打量了我半天,估计在审视我是不是清醒的。

突然他双眼一弯:“鹿灵犀,你还欠我一次任性。”

“啊?”我能感觉自己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们六点就出发,还剩三个小时了,我能抱着你睡吗?”

我把脸埋进被子里,觉得老脸都没地方放了,用尽全部自制力才克制住想要点头的冲动。

“让我任性这一回怎么样?”我把眼睛露出来,见他歪着头看我,心里一软,轻轻点了点头。

俗话说,我们就盖着被子纯聊天绝不动你之类的事情一向不太可信,尤其身边躺着一个正直血气方刚年纪的少年,我完全没想到能真的就是纯聊天……从我们认识,聊到他死乞白赖地追我,又聊到我多么矫情的不答应……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我先动的手……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个画面,回想快30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主动撩骚的经历后,我顿时整个人都僵了,非常想从六楼阳台直接跳下去,真是老脸都丢光了,我太禽兽了!!!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了!!!禽兽啊!!!

“早~”慵懒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被一双手环在腰上……脑子里跨擦一声,感觉脸碎了一地……要不干脆现在来道雷劈了我吧……

第141章 回家

我脑子里的小黑人和小白人一直到出了门还揪打在一起。反倒是十年自然得脸不红心不跳,唯一的怪异就是他像块牛皮糖一样,就算忙着收东西也一直黏在我身上,一会儿要抱抱,一会儿要亲亲的,我心里不禁犯愁,怎么长了年龄倒越发粘人了……

“这么一大背包的钱,怎么拿来的,又得怎么装回去……愁……”我叹了口气看着他背着的背包沉甸甸的还给我装了些零食,估计是怕我走半路饿了。

再看我的包里,又不禁叹了口气,里面装着三哥亲手设计的几件留在以后穿也不会不合时宜的衣服……还没走就开始难受了。

“这些,这些,你都不带了?”我指着之前帮他从柜子里刨出来的一堆衣服不满道,“这衣服都还好好的,而且这个牌子好贵的。”

黏在我身上的人身体好像颤抖了下,像是心虚一样:“嗯,不带了,太麻烦。”

“你帮我背了一大包锅巴干脆面倒是不嫌麻烦哦。”

他嘿嘿乐了几下,又在我脸颊盖了个章。我更加晕乎了……昨晚上基本上也就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本来就困,这会儿心里突突突的感觉特别强,一阵阵揪着,我只能强行把它归结于是没休息够造成的心悸。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骑我们的小木兰,一大清早,路上人都没几个,我搂着十年的腰,突然有点回到少女时代的感觉。

“十年,你说咱院儿里的花开了没?回去是不是能看见了?”

“回去搞不好你发现时间才没过几天,或者根本就是离开的那天……哪能就开了。”

“想小院儿里的秋千了,连大槐树都想了。”

十年沉默了下,才道:“灵犀,回去换个地方住吧,我怕……”

“没大没小的!姐姐都不喊了!”

“昨天你老公都喊了,现在还好意思让我喊你姐?”

我朝着他后背就拍了几巴掌,实在是脸没地方塞了,脸皮夸擦擦碎了一地。

“灵犀,包里大概有十五万,你可以租个安全点儿的地方,别窝在小院儿里了,也不知道合租的人的背景,太危险,再遇到像我这样的危险分子怎么办?”

我脑子里有根弦警觉地响了下,但我很快又被他岔开了思路。

“还有,外卖以后少吃,油盐太大,你年龄不小了得养生了。”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你是不是嫌弃我岁数大了?”

”哪能呢?稀罕你还来不及呢。”

“这还差不多……你说回去余佳运的第三部是不是就出了?”

“有什么可好奇的,肯定就是我想、和你、在一起。第三首肯定就是在一起了。”

我傻乐了会儿,为马上要回家兴奋着,可又有忧伤的情绪不断窜出来:“三哥他们肯定发现咱俩不告而别了,肯定骂我们呢……”

十年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我环在他腰间的手:“你想想马上就能回去见到潇潇阿彩,思思姐,还有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是不是开心啦?”

我点点头,感觉自己现在才像是个被哄着的孩子。

越往山里走水泥路越少,十年也不知怎么找着的定位,顺着土路就那么一路开着摩托,愣是没打滑。

“灵犀,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跟我以前见到过的女孩儿都不一样,看着挺懦弱,又能为朋友两肋插刀,遇到死都不怕的人,却遇到一点小事儿就能哭一整天,看起来天天迷迷糊糊的,其实思考的都挺透彻,就是懒得付诸行动。反正身上全是矛盾,让人忍不住就想探究,一探究就忍不住想靠近,然后就深陷进去了。所以以后别老是自己觉得自己没人喜欢了,你特别特别好。”他沉默了会儿又说,“你喝完酒老是耍酒疯,以后有男人在时候千万别喝,特别危险。”

“停车!”

我松开环着敬十年的手猛推了一把朝他吼道:“停车!我让你停车!”

急刹车在空荡的山林里显得尤为刺耳,溅起泥土纷飞。我早该察觉到的,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态度就很奇怪,说的话,做的事,还有那种眼神……我真傻,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我和你一起回去,掉头。”

十年下车,把车架支上:“你听我说……”

“我让你掉头!”我嘶吼着,歇斯底里。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身体气得颤抖。

“灵犀,你冷静点,听我说。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够燃料了,所以……”

“我不想听,敬十年。”我抬起眼瞪着他,“敬十年,你走,我就走。”

他强硬地把我抱进怀里,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我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我也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

“二十年后,才是你生活的世界,你的父母等着你,你熟悉的人,熟悉的生活在那里,我想自私地把你一起留下来,但是我不能……二十年后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可现在,我不能残忍地留下你,也不能狠心地跟你走,因为我的父母还在这儿……我不能走……”

我就这样在他怀里捶他,指责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从来没想过,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这样的蠢问题,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蠢到想发问,想嘶吼,想骂人,可是我还是没问出口,最后只剩下打累了的痛哭……

直到越哭越腿软……感觉身体头有些发晕。

“晕车药!你……你给我吃的不是晕车药?”

“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回去……只能用这个办法了。”我晕乎乎地被他打横抱起,“灵犀,我们慢慢走吧,还有差不多一公里……”

“昨天夜里,我接到了个电话,陈打来的,他约我今晚十二点,江东大桥……他抓了我爸妈……”

我依然沉默,我明白十年必须要去的原因,因为敬连凯夫妇等不起再一次的救赎了,而且祖父悖论一般的宿命,如果敬连凯夫妇出了事,敬十年这个人也会就此从世界上消失……可我心里就是难受……控制不住天崩地裂的感觉。

“他让我自己去,不能报警,陈这人你了解的,他就是不甘心自己输了,想拉着我垫背。”他说着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这次怪我,连公司都记得请肖荃派人看着,我竟然忘了他俩……”

我点点头,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堵住了,想挣扎,却全身发软,动弹不得。千言万语都没说出口,好不容易开口,眼泪又先下来了,怯生生的威胁变了味:“你必须活着。”

十年扭头惊讶地看着我,愣了好几秒才翘起嘴角,点头道:“嗯!”

“我等你……”

他眼里闪着晶莹的东西,但始终还是保持着微笑:“忘了我吧鹿灵犀。”

我拼命摇着头,明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却还是自欺欺人地捂着耳朵不想听。

十年直视着我的眼睛道:“你今后遇到的只会是99年出生的敬寒十,那不是我……我不希望你在一个只是和我dna一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你会遇到敬寒十,你会取代他。”

“可敬寒十还没出生,这一次时空会改变,磁场会改变,我可能……”

会消失……我脑海中补全了他没说出口的话,我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想抱着他求他和我一起走,或者求他让我留下来,可是,他说的对,我不能……

我一路走一路哭,他的下巴始终抵着我的额头,被他抱着的地方,勒得发痛。

“睡完了就跑,渣男!”

“是啊,我是渣男,你以后千万得找个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起码得比我对你好。”

“找不到了……”

“肯定找的到。”

“你混蛋!昨天还一口一个媳妇儿的!”

“我混蛋,我不是人!”我能感觉到敬十年咽回去的那些话,因为他但凡说出口,我们一定会选择为了彼此,或一起留下,或一起走……我们默契地略过了那些冲动,在最后地等待中,我只能放任自己看着他的背影流泪,直到力气一点点流失。

前几天来这儿把跑道搭起来的时候,我们累到瘫倒在地,却还是开心地傻笑了好久,可是今天我再看见眼前的跑道,只觉得这是把我们隔开的鸿沟,想拆了它,非常想……

“还有一个小时,10点36我送你上车。”

“你先走,别看着我飞。”

“好……”

我靠在十年肩头,我俩就这样看着远处天空上飘过的一朵朵云彩,谁也没再开口,静静等待着命运将我们分开。

再次坐在这个球一般的车里,我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甚至连眼泪都快流干了,晕车药让我的头脑更加不清醒,直到十年在我额头落下最后一个吻,直到眼前的门被关上,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脸,我才像刚刚大梦初醒般崩溃地嘶吼:“我不走了!我不走了!你让我出去!”

“车启动了,门就打不开了。鹿灵犀,再见……”

“敬十年你混蛋!你混蛋!你把门打开!放我出去!我肯定忘了你!我回去就找人嫁了!我……”

我听到一门之隔外那低低压抑的闷声哭泣越来越大,逐渐变成野兽嘶吼般,我捶打着门却无济于事,我痛恨他的理智,我的懦弱,所有的痛恨,所有的不舍,都汇成了响彻山谷的一句话鹿灵犀我爱你!

第142章 告别一座城

“鹿姐早!”

我朝正整理制服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带上围裙也进了操作间。

“鹿姐今天好早!”

“呦,小鹿今天够早的。”思思姐一副看见什么了不得场面的样子,我朝她无奈地耸了耸肩。

思思姐把包放好,招呼我出来:“又没吃早点不是?来,新鲜大肉包子,热乎乎的恨不得冒油。”

我摘下口罩赶忙塞了口。

“我说你怎么还带着口罩呢?不是那几个人都帮你澄清过了么?连校方都给你道过歉了,怎么还天天遮着个脸?”

我摇摇头塞得满嘴都是,话没说出来,差点喷出包子馅,赶忙咽下去才回答思思姐:“等热度彻底过去再摘了吧,我还是感觉路上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反正带着也挺好的,最近总睡不好,长痘了都。”

“瞎扯!就是你心理作用,哪那么多人关注你。新闻这东西都时效很短,大家这两天都关注那个上了头条的那个出轨的呢,谁are你?”思思姐说罢盯着我的脸上下打量了半天,又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夜里还会哭?”

我点点头:“嗯,半夜醒了,枕头都哭湿了一大片。我觉得我现在两个枕头完全不够用,起码得买7个,一天一换。”

自从十天前我在大槐树底下抱着一个书包的毛爷爷醒来之后,我就得了这个怪病。睡着后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古怪的梦,基本上每天夜里都会哭醒,醒了却又完全记不得梦见什么了,但是心里难受的感觉却能持续一整天。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我每天都顶着一副快耷拉到嘴角的眼袋和厚重的黑眼圈示人,终日一副郁郁寡欢之态,就像被小妖吸了米青元,命不久矣。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抱着一包钱这事儿,特别担心自己是不是梦游时候去抢了银行什么的。万一哪天被警察抓了,竟连累别人。所以我偷偷把钱存在了几张不同的银行卡里,却一毛不敢动,以待东窗事发。

“你这是中邪了啊!”思思姐一拍桌子,把收银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她赶忙又压低声音,“你想啊,人家都说槐树最容易成精了。你莫名其妙在槐树底下睡了一夜,第二天开始就这样了,肯定是被精怪附身了!还有什么别的症状么?”

“就是总觉得槐树上少了个秋千,隔壁屋该住着人……”

“看来你已经跟槐树精共情了,还有呢?”

“还有前天带她去烫头,她跟人家发型师聊嗨了,发型师我叫凯文,下次记得来还找我哦,一说完她就给哭了……”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是又尴尬,又丢人,又害怕……别提了多郁闷了!而且劝不住啊!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你咖啡我还没做好,等会儿啊。”我站起来准备遁地,还是被识破拉了回来。

“今天领导不在,我能晚会儿到。你坐着歇着。”

“潇潇姐,我给您做,馥芮白对吧?”吧台一声吼,彻底断了我遁逃之路。

潇潇同样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生怕别人听见似的:“我觉得思思姐说的对,你肯定是中邪了。”

思思姐越说越来劲:“我就说邪门吧!上周我本想着带她散散心,喊了几个朋友去ktv,顺道准备让她相个亲。她一进去跟人家小伙子聊得可嗨了。人家男生说她长得很像自己的亲人,她也说看见人家就特别亲切,我本来以为有戏……结果万万没想到……我朋友唱了首新密爱人,从前奏一响,她就开始抽,呜呜咽咽的。这个之前还跟他挺对眼的男生唱了个什么叫‘我想’的歌,她哭得跟谁死了似的,人家男生差点给她跪下,说‘姐啊,我错了,你嫌我唱的难听,我不唱了行不?对不起啊,我爸唱歌就难听……我这是遗传了……实在对不住……’结果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再次把口罩带了回来,恨不得给她俩嘴上粘上胶布:“二位姐姐,我错了,我能去工作了不?还有思思姐,我上上星期才和杨舟分手,不着急迈入下一段恋情。您收收帮我相亲的神通吧……一星期相了四回了,人名我都喊岔好几次了……”

“你坐下!”思思姐直接把我按了回去,“本老板还在这儿呢,你上哪儿工作去。明天不管说什么,我都得押着你去趟南城寺,找高僧给你驱驱邪!”

“我明天请假和你们一块儿去。”

“别介,你爸妈好不容易放你出来了,别让他们知道你为了我请假,又得给你锁回去。”

第二天我还是被押着去了,去了才知道,找大师驱邪六万六千六起……我们只好找了大师的小徒弟花了六百六十六凑合凑合。

“依贫僧看,施主应当是体弱,导致那邪祟入了体,不如远离那槐树所在之地,再配上此护身符,必能将那邪祟赶出体外。”

思思姐和潇潇感激地望着小和尚连声道谢,只有我怀疑地抱着胳膊站在远处,总觉得像是遇到骗子了……

“这佛门还有售后服务的?”出了寺没多久,电话就响了,我诧异地看着对面同样诧异的两人,然后按下接听。

“鹿老师,学校道歉函都出了这么久了,您看是不是就回来上班了?”学校人事处的李处长,显然是被校领导逼迫才打了这个电话,语气极为不情愿。

“李处,我离职手续都办完俩星期了。怎么着?学校还准备重新跟我签个合同?”我不禁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学校呢,当时是被舆论环境影响,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李处像是被我一句话堵死了,说了半天只吐出句:“你难道准备让校长亲自打电话请你回来么?”

“哦,不用了。谢谢贵校的好意。当时毫不犹豫抛弃我的时候,我就没准备再回去了。所以不用三催四请的了,我准备给您拉黑了。再见。”

我挂了电话才发现思思姐和潇潇正抱着胳膊诧异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摸了摸脸,还以为脸上蹭了什么东西。

“潇潇,我觉得这槐树精好像也挺好的。”

潇潇赶忙点头道:“对呀对呀,你看小鹿整个人都不一样的,一点儿不怂了,我还以为她会点头哈腰地应下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明明现在工作这么不好找……刚才那轮往来,完全不像是我会说出的话啊。

“对了,小鹿,学校怎么突然就决定给你道歉了,之前态度不是特别坚决么?”

我还想着刚才自己的新路历程,漫不经心地答道:“谁知道呢。不过前两天有个学生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几个孩子都签署了什么联名书,要找校领导请愿之类的。我还给拦着了,估计是没听我话。你们不知道,他们一群小孩儿可能捣鼓了。”

正说着电话又响了,我看了眼陌生的号码,心道,怎么刚拉黑就又换号打来了?还有闲心换个外地号……

“小犀牛?”

这个已经被我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声音,突然穿过二十年又传进耳朵里,我心里微微溅起一片波澜,但很快便稳住了。

“哪位?打错了吧?”

“小犀牛,你不记得爸爸了吗?”

“现在骗子都这么猖狂的么?我爸的声音我怎么会不记得?我爸这个点儿正送货呢。你要是再不说你是谁,我就挂了!”

“我是你亲生父亲……”那人的声音透着落寞,但却没激起我一点同情,“你真的不记得我……”

“我爸姓鹿,我有且仅有老鹿一个爹。”

“你不愿意认我没关系……但是爸爸求你……你奶奶快不行了,她想最后见你……”

我挂了电话,没听完最后那几个字。那老太太多少岁了?七十?七十五?还是八十?倒是活挺久的,我姥姥都没活过她。

电话又响了这次倒是我亲妈:“犀犀,那个人跟你联系了吗?”

“哪个人?你说牛运昌?”

“嗯……我和你爸的意思……你鹿爸爸的意思是这个选择权在你。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算了,妈妈去回了他。”

“妈,我回家工作吧。”

“怎么突然想着……”

“孩子想回来就回来,犀犀回来吧,爸爸给你做好吃的!”电话那头一个声音喊着,竟还透着兴奋。

“都让你惯的,让她多上了3年学,放着大城市不待,回家干什么?”

“别理你妈,想回来就回来,你哥下个月结婚了,你正好回来帮着你嫂子张罗张罗。”

我心里一阵暖意像是融化了某个角落,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位濒死的老太太面前告诉她,看啊,我还有家。

潇潇皱着眉看着我:“你要回家?”

我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回过头冲她一笑:“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城市都是悲伤的颜色,像是看见什么,都能触景生情。我想我还是回去缓缓吧。”

潇潇还想说什么,思思姐却岔开了:“也好也好,大师不是说要远离那颗槐树么,我估计差个城市,肯定是够远的了,你心情好点再回来呗,思思姐这儿永远给你留着店长的位子!”

思思姐八成以为我还在为杨舟和阿彩的事情伤心,所以才一点儿没说什么模棱的话来挽留我。

“你也要走了……”

我叹了口气,把头歪在潇潇肩膀上:“我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心里有时候满满的,有时候又空落落的,一空下来就想哭。看见个什么东西都能点着似的哭一阵,别说你们了,我都怀疑自己抑郁了。而且我那天醒了之后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你们来找我时候,我竟然有种好久没见着你们了的感觉……”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我怕再扯下去,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思思姐说要在我走之前给我办个欢送趴体,被我严词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我怕我哭,现在体质完全不受控了。

把钥匙还给王姐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大哭了一场,王姐吓了一跳,以为我遇到了什么困难,再三嘱咐有困难,可以找她b市一霸来帮忙,完全不用客气。

收东西的时候,我盯着包里的一大堆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买过的衣服又哭了一茬,直到找出一件带着流苏的外套穿上,才擦了擦眼泪出了门。正式跟这座城市告别。

告别我的小院,告别巷子里的煎饼摊,告别大树下的老人,告别我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地方,这个城市,和一些我努力想记起,却始终模糊的梦境。

思思姐问,你还会回来吗?

我说,会吧,也许某一天,等我把心里的窟窿补上,或者明白为什么心里会有这么大一个黑洞的时候,估计就会回来了。

第143章 再一起

回老家的第二天,再次接到牛运昌的电话。我犹豫再三,还是去了医院,还是缓步走向那间病房。我那位血缘意义上的正姑姑带着一家子堵在病房门口恶狠狠地瞪着我,像是担心我一旦进去,就会分他们一份家产。听说他们早就把之前我们住过的那套房子败完了,这一家子啃老啃到现在,也就只剩下老太太的一套老房子给他们蛀了。

牛运昌把他们拦在身后,我推开病房门,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她瘦的只剩皮包骨头,手上的血管一根根凸起,她看到我的出现,似乎有些激动,我能看到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可在她手伸出的一刹那,我竟本能地朝后退了步。

“呸!没良心的白眼狼!”

我冷笑一声瞪了这个所谓的姑姑一眼:“是你们请我来的。”

“犀犀你别这样,奶奶就是想见你一面。”

昨天岳女士告诉我,老太太只有七十出头,可她现在躺在这里的样子说不上悲惨,却让人无故生出一种怜悯,似乎她晚年并不幸福。别人我不清楚,但鹿家的爷爷奶奶,眼神里透着的东西和她截然不同,她眼里满是不甘……

“犀犀……”她再次虚弱地喊了一声,我看着病房里大大小小十几双眼睛,头一次知道原来牛家有这么多亲戚。

我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她再次伸出了手,我的拳头在身侧攥紧,再三尝试,才出于人道主义,努力克服自己抓住了那双瘦骨嶙峋的手。

“奶奶……对不起你……奶奶……”

我感觉手心里的那只手有什么东西流走了……直到从我手里缓缓滑落,垂在病床旁。

“妈?妈!”

紧接着是各种嗓音的哀嚎,而这一切已然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我静悄悄从病房里退出来。穿过走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犀犀你没事吧?”

我靠在妈妈腿上,撒娇式地让她一下下抚着我的头发。

“犀犀,人老了,都会死,以后妈妈也会,你得提前学会接受。”

“呸呸呸,你别乱说。”

“好,呸呸呸。妈妈只是想告诉你……”

“妈,我没难过……也没伤心,你说我是不是冷血动物?”我坐起来看着妈妈的眼睛无比真诚地问道。

“怎么会呢?犀犀是最善良的姑娘,妈妈自己的宝贝,自己知道。”

“我也知道!”门口正换鞋的老鹿一声吼。

“我跟我闺女聊天呢,你插什么话!”

“闺女,聊天带爸爸一个呗?”

我眨巴眨巴眼盯着老鹿,可怜巴巴地道:“那我要吃醉虾!”

“好好好!这就去做!”

岳女士噗嗤就乐了:“还是我闺女有办法,这么就打发了。”她给我梳着头的手突然一顿,问到,“宝贝儿,你还恨他们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我不恨了,你呢?”

“妈妈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我突然有点想哭,因为发现我和妈妈一样,不是原谅了,只是决定不再恨,放下这段,更是为了放过自己……

“说真的,宇恒前段儿还让我给你递请柬呢。”

我蹭得坐起来:“真的?”

“骗你干啥,傻孩子。”

我嘿嘿一乐,觉得这趟家回的直。虽然晚上鹿宇恒一到家就开始黑着脸,又摔门,又大声吼的,但是我自从知道请柬的事后,怎么看他这一系列行为都像是在虚张声势。

晚饭后,我骨气勇气敲响那扇因为拒绝我太多次,所以很久很久都没碰过的门:“鹿宇恒?”

“干嘛?”里面一声中气十足地质问,差点给我吓趴。

我安慰自己他就是虚张声势,然后果然心理暗示非常有效,我没再犹豫直接把门推开了,立刻换上一副谄媚嘴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样子,他总不好意思轰我了。

不过我只猜对了一半,他倒是没轰我,但是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全程冷着脸看我,冻得我全身僵硬。

“这……这不是你马上要结婚了么,还没见过嫂子呢,先送她套化妆品聊表心意。”

“放着吧。”

呦,这语气缓和了点啊,我刚一庆幸,这人又冷着脸问道:“还有事?”

“啊……婚礼准备怎么样了,我最近待业在家,可以帮着张罗。”

他抱着胳膊,继续冷着脸,但是嘴角却抽了抽。

这人和小时候毛病一样,但凡有话想说,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会嘴角抽抽。所以我没退出去,耐心地等着他想好。

“你真被那破学校开了?”

“没有,他们又喊我回去,但我不想去了,好马不吃……等等,你知道我被学校开除了?爸妈我都没说啊!”

“我也没说!”

我一副了然于心之感,嘿嘿两声:“啊~原来你还是关系我的嘛……”我干脆堂而皇之地进了屋,“啧啧啧,鹿宇恒你这人咋口是心非呢?关心我就直说!老耷拉着个脸干啥?”

“鹿灵犀你还要点脸不?谁关心你!那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你的,评论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能看不见?”

“呦呵,还翻评论了?还说不是关心我?而且当年谁说的来着?”我直接把脸一皱模仿十四岁的鹿宇恒,“‘我不允许你姓鹿!想当我们家人,下辈子吧!现在都直接喊大名了!哎呀,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鹿灵犀你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鹿宇恒说一次就够了啊……你说了两次我不要脸了,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四五六,怎么了?我就说了!”

我直接三步上去,揪着鹿宇恒一顿毒打。

“小样儿,你忘了我跆拳道黑带了不是?”然后反被鹿宇恒暴揍一顿。

我脑袋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闷着声求救:“爸妈!你们来看看鹿宇恒欺负我!”

“叫哥!没大没小的!”脑袋又被往下摁了摁,都快陷进床垫里了。

“就比我大几个月!”

“大几个月也是你哥!不揍你一顿你就不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

正打着,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猜咱儿子能赢,我赌一把瓜子儿!”岳绮丽女士非常兴奋地挥了挥手里的瓜子。

“我赌咱闺女能智取!我赌一把瓜子仁儿。”老鹿非常肯定地道……

这样的爹妈,这样的哥哥……这个家没法儿待了……

最终我还是败下阵来,只能求饶,大喊三声“鹿宇恒是老大!”

“小样儿知道谁是老大了吧?”

“你厉害,行了吧!”我看着得意满满的鹿宇恒,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还留着鼻涕,左一拳又一拳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

“笑什么?对了,下个月我就去新房住了,家里就靠你了。”

“鹿宇恒,那个……对不起啊……以前是我欠考虑了,我跟你道歉……”

他准备点烟的手一顿,又把打火机插回了烟盒里。

“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不知道,就是突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三个字了。”

他冷笑一声:“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啊?”

“那你想怎么样!”

“嘿嘿嘿……”

“别揉了!我头发都打结了!鹿宇恒你妹啊!放手啊!”

“你喊自个儿干啥?憨不?”

……

这个家没法待了……爷爷奶奶为啥下下周才回来……欲哭无泪啊…

鹿宇恒办完婚礼,就和嫂子搬出去了,家里一时没了人摔门,摔东西,竟还挺不习惯的。结果还没整明白习惯不习惯的,第二天,我就被一脚踹出了家门:“再找不着工作就别回来了!”

岳女士毫不留情地把我的包和简历还有我一起扔了出来。

“别呀……孩子才回来几天……”

“回来一个多月了,成天游手好闲的!”

“实在不行还能继承咱家的大超市嘛!”

“你是说那个三十多平,五排货架的大超市?”岳女士声音里压抑的那股怒气终于吼了出来,“老娘送她读大学读研究生不是为了让她继承你的‘大超市’的!”

我抱着包尴尬地怀抱着最后一丝奢望,直到听见:“鹿灵犀!”

“我去了……去了,这就去找……”我彻底放弃了门被打开的希望,灰溜溜地出去转了一大圈。好在硕士学位在我们家这个小城市很拿的出手,很快便在一所二本院校里,找到了一个行政岗位,甚至笔试面试完直到收到通知,才花了五六天。

本打算兴高采烈地回去请一家子下馆子,却在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停住了脚步。这么好的事情,当然要买杯奶茶庆祝一下了。

奶茶店放着r&b情歌,熟悉的歌词,陌生的旋律,心里突然一阵发紧。

“我想和你在一起却不敢

怕说出来你就不在

我在日落之前等着你回来

不再让你觉得孤单

我还躺在这里置身事外

别让我猜你的答案

我想要带你去所有的地方

把全部幸福都藏在你身上

我想你能就这样靠在我身旁

太阳东起西落又天亮

把我温柔地拥入你胸怀

不安会随着时间冲淡

我想对你说每一句晚安

我却不敢也不能坦白

我在日落之前等着你回来

不再让你觉得孤单”

我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老板,这是什么歌,我听着有点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声音有些颤抖。

老板看着像是个文艺女青年,她晃了晃奶茶递给我道:“估计是他前两首歌你听过。这是余佳运新出的一首歌,叫再一起,前两首叫我想、和你。这歌手不红,难得你听过。”

老板说着还把电脑屏幕调过来给我看了眼,屏幕上跳出歌名再一起。

我喃喃道:“居然叫‘再一起’,竟然是这个‘再’,不是那个‘在’……我们都猜错了。”

我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像是晨光洒下的瞬间被闪电击中了灵魂。

大槐树下的少年抱着吉他,缓缓哼出曲调,阳光洒在他脸上,身上,洒在我心里……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第144章 不疯魔不成活

我像疯了一般地在市图书馆里,翻着那一年能找到的所有报纸,直到图书馆闭馆被管理员撵出去。上网查我能想象到的所有关键字,甚至查各种天体物理的知识,量子力学、相对论、材料学,只是想证明那一丁点的可能……抱着虚幻的希望。

没有任何敬十年的痕迹,没有任何关于那件事的消息。如果不是看到黎煦寒山创始人的照片,我甚至都怀疑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只不过是我做过的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为什么连陈的痕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十年最后成功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吗?毕竟我醒来就忘记了一切,他们会不会也遗忘了我……再也想不起来……我越想越难过,到最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反复嘶吼:敬十年……敬十年不见了……

脑子里一旦冒出希望的火苗,就不受控地燃烧起来。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一遍遍查着,翻着黎煦寒山的每一条消息,翻着b市过往二十年所有的社会新闻,尽管我自认为没有漏掉一点关于那些年的信息,但在茫茫信息里寻找敬寒十、敬连凯、楼晓雯,都一无所获……

“宝贝,吃饭了……就算没找到工作也没关系,爸爸养你一辈子……”老鹿在门外很生气地埋怨岳女士,“都是你,逼着孩子找什么工作……”

我把眼泪擦干,揉了揉脸,勉强挤出个笑容打开了门:“没事的,爸妈,我没事……”

岳女士本来气愤地瞪着老鹿,但一看见我的瞬间,就软了下来。

“犀犀,有什么就跟妈妈说,别憋在心里。”

“嗯。”我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甚至连呼吸都要用尽力气。我一直以为和孟航卿分手是天大的事儿,直到现在才明白那时候还能靠自虐,装死来缓解伤痛,简直太过矫情。我现在只想找到敬十年,我只想证明他真的存在过,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记忆里那一个又一个的画面。我试想过有一天面临生离死别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心态,但从来没想过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偏执、疯狂、痛到骨头里,感觉心脏瞬间被捏碎,渣都不剩。

老鹿把虾一个个剥好放进我的碗里,我也配合地全部吃掉,可是总感觉还是没瞒过他们,多亏爷爷奶奶回老家了,不然让他们看见我现在的样子,肯定着急坏了。

正吃着,鹿宇恒就气冲冲地开门进来了,连鞋都顾上换就指着我吼道:“鹿灵犀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工作,说不去就不去了!要不是我刚好有朋友在那个大学教书,我……嗯?怎么了?”

我假装没看见岳女士猛朝鹿宇恒使着眼色,只是笑道:“我就是觉得我不适合那个工作,想再找找看。那个……爸妈,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我关上门,但门外三个人小心翼翼讨论的声音仍清晰地传进了我耳朵里,我抱着电脑不死心地搜索着,除了杨千秋被双规、晨光公司被查封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哪怕关于这两件事的报道也是语焉不详,没有丁点参考价值。

沈三山毫无意外地成为了享誉国际的服装设计师,当然他同时也是黎煦寒山的大股东与d。陈翰为了品牌的国际化战略,把黎煦寒山的总部搬到了京城。新闻里的照片,清晰地捕捉到他们眼神交流中的温情,捕捉到了他们遮掩不住的皱纹和几缕发白的发丝。仅仅几张图片,就让我止不住地留下了眼泪,因为那就是我记忆里的脸,不管岁月留下了多少痕迹,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

这是一篇超一线刊物站的采访,上面如是说到:这位商业精英与设计奇才的搭档,鲜少接受采访……他们相伴二十年,也起过不少争执,但陈翰却笑着告诉我们,自己没有一次能吵过nhe,所以这董事长当得万分憋屈。

采访只占了一个版面,大都是关于接下来公司进驻彩妆领域的战略部署。但寥寥数语却还是让我倍感欣慰。他俩幸福,真好……

只是为什么没有敬十年,连肖荃都有度娘的一段描述,可是偏偏没有敬十年……我想抓住但凡一丁点蛛丝马迹,却始终寻不到……我绝望地望着天花板,人人都说大数据时代没有查不到的信息,可整整一个星期,我用尽了所有手段,查遍了几乎所有与那一年相关的新闻,都没有任何痕迹,为什么……

“咚咚咚”门外的人小心翼翼的状态,跟他的性格完全不符。

“哥哥可以进来吗?”

我擦掉了眼角滑出的泪珠,努力调整语气应着。

鹿宇恒缓缓推开门,看见瘫在床上的我,眉头紧紧皱着:“是哪个孙子?哥现在就去揍他!”

我诧异地看着他,有点懵。

“你快说!哪个孙子欺负你了?是不是被劈腿了?我现在就去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我……我没事……”我赶忙拦住准备撸袖子的鹿宇恒,鼻子有点发酸。

“你这状态要不是失恋了我直播吃翔!”

我看着鹿宇恒心里一暖,觉得有哥哥真好,只是,我这算失恋吗?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越发觉得委屈:“哥,我就是……就是心里难受,我没失恋……我就是找不着他了……”

鹿宇恒一愣,不知是因为我的一声哥,还是因为我这奇怪的言论。

“那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快,把这孙子电话告诉哥!”

我又想哭又想笑:“不是那么回事,他是个好人,他没始乱终弃,没……”

我话没说完,又觉得嗓子堵得慌,说不出来了,几次张了张口,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使说了,又有谁能信呢……

岳女士叹着气走了进来示意鹿宇恒出去,她在我身边坐下,把我的头托起放在腿上,一下下地揉着我的太阳穴。

“犀犀,从小到大,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都没像现在这样过……以前你和小孟分手的时候,妈妈气得要死,因为每次给你视频,你眼圈都红红的,我恨不得立刻去扒了他的皮。”老妈说着竟有点哽咽,“可是你这次不一样了,妈妈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强撑着在我们面前笑,每天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的样子,真的吓到爸爸妈妈了……”

我鼻子一阵发酸:“对不起……我……”

“犀犀,就算你不告诉爸爸妈妈,我们也不希望你作践自己,你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样子,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可是母女连心,妈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对不起……”我搂住老妈的腰,心里像洪水决堤了一般……

“妈妈只想告诉你,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算是……妈妈那么难的时候不也过来了吗?你还年轻……”

“妈,我把他弄丢了……”

“什么?”

“我把他丢了!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我好难受,这里难受……我把他丢了……”

我锤着自己胸口,想纾解这股情绪,可是只有眼泪不受控地向外淌着。

“宝贝你别吓妈妈。”

我哭得声嘶力竭,我想把那段记忆摊开给每个人看,告诉他们,你们看,我们多幸福,可是只有我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我把敬十年弄丢了……我找不到他了……敬十年你在哪,告诉我你没有消失,好不好?哪怕你只是忘了我,只是不记得我了也好,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好不好?我在心底喊出这段话,没人听到,也不会有人回应我……

“宝贝,妈妈在,妈妈陪你……”

从那天起,家里每天有一个人陪着我,出去散步,健身,学英语……我知道培训班的人都在背后议论我是巨婴,我也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想让他们不要担心,可是一家人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放松。

“嫂子,你真的不用跟着我了……我逛逛就回去。”

我的空姐嫂子用她标准的招牌笑容回绝了我,并把奶茶递给我,生怕服务的不到位。

“犀犀你电话响了,要我帮你接吗?”

“不用了,嫂子,我自己来……”

他们担心是抛弃我的人渣给我打的电话,所以平日里电话短信他们全部要审一遍,以防止我再受伤,尽管我再三解释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我爱的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但是全家人依然严谨地演绎着保护者的角色,拉起一道密密麻麻地防护网。

来电的是潇潇,回家这么久,还没跟她好好聊过,我赶忙接听:“喂,潇潇宝贝,想我啦?”电话那头传来抽泣声,我心里一紧,潇潇虽然平日里温柔有余,却不是个爱哭的人,“怎么了潇潇?你别吓我,快说话。”

“小鹿……阿彩她……”

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滑落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我只是不相信,固执地认为潇潇的电话只是一个玩笑。

第145章 你对这世界失望了吗?

“妈妈陪你去。”

我摇摇头示意她安心:“没事,妈,我自己去,肯定是阿彩回来了,他们跟我闹着玩的。”

我背着书包抵达b市,同我当年落脚到这个地方的感觉完全不同,不过两个月没回来,似乎整个城市都陌生起来。思思姐红着眼圈接过我的包,透过后视镜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我记得当时进宿舍看见的第一个就是阿彩,那时候她还不会化妆,但我还是被她的美貌惊艳了。

“你真好看!”

她一愣,朝我笑着伸出手:“很少有女生这么夸我,你好,卢阿彩。”

“你好你好,我叫鹿灵犀。”

车窗外交叠的高楼,将我从回忆中带回。

“思思姐,你们在骗我对不对?”

“小鹿……节哀……”

阿彩的爸爸现在已经出院了,刚能开口说话,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能让她进祖坟。

“我爸妈说,姐姐的事儿老家人都知道了,都说不能让她进祖坟……”小紫紧紧攥着拳头,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你们大哥大嫂呢?”

阿汉紧咬着已经渗出血的嘴唇,始终一言不发,潇潇扯了扯我的袖子,哭着摇头。

所以阿彩那些付出,为的就是这些不让她进祖坟,连来送她最后一程都不肯的人?

三个月前,我们在这里送别阿彩,不成想这一别,竟是永远。阿汉从非洲救助队队长的手里接过骨灰盒,整个人面如死灰。这是他的姐姐,他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却一直最爱的姐姐。

“对不起……遗体受损太严重……”队里好几个女生都抹着眼泪,就连一米八几的队长也眼圈通红。

阿彩他们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叛乱,叛军袭击撤离的途中,阿彩看见了一个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荒野中,想也没想便跳下车救他,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孩子竟在阿彩靠近后,直接拉响了……

“我们都看见那个孩子了,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勇气顶着被流弹击中的危险下去……卢阿彩是个好同志……我们……对不起……”

这群和阿彩共同工作了几个月的人,不知道阿彩在国内发生过什么,他们只知道阿彩不知疲倦、毫不畏惧地照顾着一个又一个受伤或染病的人,当地的孩子最喜欢她,当地的妇女会送她自己亲手扎的小工艺品。阿彩说自己只接受过一些医疗培训,比不上队里正规的医生护士,所以只能尽力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救助队一排人站得整整齐齐,朝我们鞠了一躬,我受不起,但阿汉和小紫受的起。

“后天南山殡仪馆追悼会……请你们一定要来。”

“小鹿姐?”小紫惊讶地看着我半晌。

阿汉哽咽地道:“谢谢……”

“以后你们就是我和潇潇的亲弟弟亲妹妹。”我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和潇潇的手交叠在一起。潇潇终于从阵阵抽泣变成放声痛哭,我只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倒,阿彩需要我……

12月5日,像是在悼念一朵美丽花儿的凋零,b市迎来了2016年的第一场雪。天公都要送这位悲情的女子最后一程,可……阿彩的追悼会是由救助队队长致悼词,追悼会上孤零零站着几个人,全是救助队的,就连我们的同学,都没有一个到场。

穿着孝服的小紫和阿汉,年龄还小,却提前看清了这令人失望的世界。

“一鞠躬,二鞠躬……”

“你们节哀……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跟哥说……”我朝飞哥点点头,带着弟弟妹妹鞠躬回礼,“你们能来就已经很感谢了,我替阿彩谢谢你们。”

孟航卿看着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又缩了回去:“别太伤心了……节哀……”

“我送你们出去。”

“小鹿……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你要注意休息。”

我点点头道:“谢谢哥哥姐姐们,谢谢你们能来,真的。”

“你别这么客气,小鹿……哭出来可能会好受点……”

追悼会马上结束了,可是来悼念的人仍是寥寥无几。思思姐还帮着我和潇潇忙前忙后,连小紫和阿汉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般,周到地回礼每一个来悼念的人。

我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学长学姐们能来送阿彩最后一程,直到我看见穿着粉红大衣等在门外的彭莱。

怒火不受控得想要冒出头,心里积压的很多东西仿佛一下找到了宣泄口。

“你怎么来了?”孟航卿刚吼完,似乎引起了那位穿着粉红色衣服招摇过市的人的不满。

“我来拜拜不行么?”

我冷笑道:“孟航卿,以前管偌大一个艺术联合会、现在管一个公司人事的人,居然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了?”我一节节下着台阶,本想压抑下怒火,却情绪更甚,“彭莱,没人告诉你来殡仪馆应该穿什么衣服么?”

彭莱生气地鼓着脸,可能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爱。

“小鹿你别生气……”

“哥哥们,不是我生气,我只是单纯地想跟她讲讲道理。”

“我不来谁知道你会不会缠着我老公。”

想撒火,刚好有人往枪口上撞,怎么会有这么愿意配合的人。

我上前两步,直接瞪着彭莱说:“你有种再说一遍,这是阿彩的灵堂,你想来悼念我欢迎,但是我请你回去换身衣服,如果想来找事,那别怪我不客气。”

“老孟你快拉彭莱走,我觉得小鹿今天不太对。”兆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多虑了各位,我说了,就是跟她讲讲道理。”

“谁……谁稀罕拜她,我就是……”她像是被我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潇潇和思思姐闻声出来了,看见彭莱都是一愣,然后脸上瞬间染满了怒气。

“孟航卿,今天我帮你教育好媳妇儿,不用客气。各位哥哥,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妹妹,今天就别拦我。”

身后顿时安静了。

“彭莱,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再跟姐姐说遍。”

“我……我来陪我老公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勾引我老公……”她仍然梗着脖子,但是底气却差了很多。

我在彭莱腿弯处一踢,她直接跪在了水泥地上。

“鹿灵犀你疯了!”她想起身,但被我踩着脚,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孟航卿朝这边冲过来,走一半被人拦住:“我妹妹说了,让你们别管。”

鹿宇恒站在那里像座山一样把孟航卿拦着:“在下不才,拳脚功夫不错,谁今天敢拦我妹妹出气,就别怪我下手重了。”

我叹了口气,居然还是来了,他们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但这却也让我瞬间安了心。我嘴角挑起趴在彭莱耳边低声道:“看见了吗?这些白绫、花圈,还有那张照片你看见了吗?我最好的朋友,她那么漂亮,她才27,你看她笑得多美。可是居然都没人愿意来送她最后一程,甚至连她最爱的男人也不愿意……”

“关……关我什么事?”她声音打着颤,“她……她活该!”

“彭莱,你还没明白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么?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安全感么?”

“谁说我没安全感!”

“嗯?”我在她耳边冷笑一声,感觉到她身体一颤,我才接着道,“有安全感你还会天天监视着自己老公?不过你确实也应该危机着,你啊,真的不招人喜欢。孟航卿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特别殷勤了,我冬天想吃烤红薯,他大雪里跑了三条街才找到,我发烧了,他从六楼寝室把我背下来送我去诊所,我爱喝的奶茶在城东,他往返坐三个小时公交帮我买,他为了哄我开心,可以手剥一整包栗仁给我,而且各个都是完整的……还有很多很多,诶?他有没有为你做过这些啊?”

看着彭莱咬紧的牙根,我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彭莱,我只是不屑于吃回头草,但是如果我要抢回孟航卿,可能只要动动手指头他就主动回来了,所以我诚心地奉劝你今后看见我绕道走,不然要是你今后再惹我,那就别怪我动这个心思了。”

看着彭莱止不住的眼泪,我心一软还是松开了她,拍拍她肩膀道:“既然来了,就祭拜下吧,不过就在这儿,不用进去了。”

彭莱一动不动,我瞪着着她再次一字一句道:“我让你拜。”

她不情不愿地鞠了几下,就一瘸一拐地走了,孟航卿走上去想扶,却被她甩开。

我心里竟没有一点愧疚,只是有点诧异,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卑微,为了个没那么爱自己的男人变成了自己都看不起的样子,值吗?

我倔强地回头,却发现一双双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朝他们扯了扯嘴角:“没事了,散了吧。”

我回到灵堂,静静盯着阿彩的遗像,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舍得不要我们了是不是这个世界让你恶心?是不是你对这些人失望了?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变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幸福地遇到你的白马王子。

我想到这里就发自内心地笑了,但是笑着笑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身边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揽进怀里。

“哥,我难受……我心里难受……这里疼……特别疼……”我止不住地留着眼泪,不知道被什么时候来的鹿宇恒紧紧箍着我,像是要帮我挡掉身边所有的危险与伤害。这就是我的家人,为什么阿彩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自己全扛下来……为什么……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潇潇在思思姐怀里也放声痛哭。

阿彩,真的不在了,她带走了那些世人所谓的罪孽,带着她背了二十七年的沉重担子,无声无息地走了……世上除了我们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这个美丽无双的女子曾经存在过,也许这就是她希望的安息。

鹿宇恒气鼓鼓地坐在对面,连鼻子都哼着气,活像头公牛,“我不跟爸妈说,要说你自己说。”

我点点头:“我一会儿就给他们打电话……哥,你别生气,你就当我出去散心了。”

“小鹿,你再考虑下吧……我不想……”

我用手绢轻轻擦掉潇潇脸上的泪痕道:“阿彩没做完的事,我想帮她,而且……”我弄丢了一个人,我想去找找看,找遍全世界的各个角落,也许他就在哪儿等着我……

2016年12月31日,培训了半个月的我,作为一名预备后勤人员,和新一批的美丽非洲救援队一起,踏上征程……

第146章 一曝十寒

“死丫头,都不想我么?也不打电话回来!说好的半年就回来呢?”

我耳朵差点被潇潇震聋,难得一个淑女能吼这么大声出来,显然怒气值已经到达顶峰。

“宝贝儿,我耳朵要聋了……”我掏掏耳朵道,“我这不是信号不好么……”

“你扎在南美不回来了么???你是不是还准备直接找个印第安土著结婚安家了?”

“啊……其实我都来东南亚一个多月了……”

再次一顿咆哮……

非洲的援助队半年前就结束了任务,大家开始陆续回国,突然闲下来的我更觉得心里没着没落,总能回想起和敬十年分开的那天,好像只有干着这种有意义的事,才能感觉自己活着,才能把心里的黑洞,填上一点。所以跟几个队里的人一合计,我干脆又跟着几个朋友一块儿去南美支教了。直到一个月前东南亚的一个小国发生海啸,国家招募志愿者,我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干脆就报名参加,从南美直奔东南亚。

“这不刚恢复通信么……赶快给你们报报平安……”

忍受完岳女士的怒火后,万万没想到又受了潇潇半个小时的咆哮。

“下个月你必须回来!别拿你什么破找人的理由再糊弄我。”

我揉揉额头,正想着怎么解释这个志愿活动日期不定……

“我下个月结婚!”

“什么?”我从凳子上直接蹦了起来。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伴娘同志,考虑到你可能晒得黑乎乎的了,所以你迅速地回来给我打美白针去!”

“不用不用,姐姐我天生丽质,搓两次澡肯定白回来!诶?你结婚我怎么有种想哭的感觉……”

“还有个伴娘的位子,我空着给阿彩了……”

我俩沉默了半晌,看多了这人世间的悲苦,我有些理解阿彩当时一定要去非洲的理由了。自己所经历的生离死别,痛不欲生,这里每天都在上演。

“怎么一脸愁苦的?”叶焕刚洗漱完,从脸盆里掏出一罐可乐递给我。

“啊!!!我都刷完牙了,你这人太坏了!”

“那你喝不喝吧?我刚从米国佬那儿拿的。”

“你本事了啊!怎么样,白人你还满意啊?”

“滚!”叶焕佯怒着骂了我一句,“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哦,上回的霓虹国小哥哥你也说是纯洁的战友,都战到野外去了……”

叶焕是我三期的老队友了,虽然黑黑瘦瘦的,但听说参加过十多次志愿活动了,随即就在非洲遇上了我这么个毒舌的,竟然还能跟我一拍即合,除了出去约小哥哥,就成天跟我腻歪着。这已经是我俩一起的第三场志愿活动了。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每次都能有艳遇这个事儿,实在是让我额……独守空房?

“我得回趟家了。”

“呦,终于舍得回去了?还回来不?”

我坐着起蹲跳,以前和十年约好的,每天都要锻炼身体,当时他在的时候成天被逼着,现在他不在了,只能我自己逼自己了……这么想着心里又是一阵纠,但最近但凡回忆起这些,心里甜蜜的感觉都会把酸涩的疼痛排挤出去。

“呦呦呦,这嘴角又扬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回去结婚呢?”

“怎么着,我不能闪婚?”

“呸!信了你的邪!”叶焕说着爬上上铺。大家都陆续回来了,一个个都惊奇地表示,每天运动量这么大,这么累,我居然还能做运动,真是了不起。

“你们不知道,鹿灵犀有个看不见的男朋友,天天在她心里催着他健身呢!”

我白了叶焕一眼,她成天说要见见我挂在嘴边的男朋友,只是可惜,我并没有真人让她看。

我呼吸了几大口,才真的确定自己是回来了,这带着海蛎子味的雾霾,多么亲切!旁边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这么重的雾霾她不戴口罩就算了,居然一大口一大口吸着……怕不是脑子有病。

“小鹿,这儿!”潇潇挥挥手,我也不管行李了,人先一个飞奔!

“我看看,白回来没?”

我嘿嘿一乐:“才隔离审查了半个月,哪那么快,等着一个星期后,我肯定用我完美的基因白回来!”

“思思姐非要过来,但是她快生了的大肚子,可不敢让她过来跑这一趟,我直接给拦了。”

思思姐和龙哥一不小心先上车后补票了,匆忙扯了证,婚礼都没来得及办。

“还让你们来接我实在愧疚,愧疚……”

“没有,英雄归来,总得有人夹道欢迎!”李琛笑着扶了扶眼镜,愿意牺牲午休时间来接媳妇儿闺蜜的都是值得托付的好男人!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把潇潇嫁出去了。

“思思姐说明天一堆人嚷嚷着要给你摆宴接风。”

“明天周五,挺好的,他们能打着我的名义好好喝一场了。”

“你这人嘴越来越毒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长了张王熙凤的嘴呢?”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是受了巧玲的影响还是叶焕的影响,又或者本来我就是这么个人,只是以前过于习惯讨好别人,没敢这么放肆。

潇潇接着问道:“下午想去哪儿逛逛?”

“你俩送我回酒店,然后回去上班就行,我下午去买几身像样的衣服。明天开始得陆续接客咯。”

“你现在这嘴到底跟谁学的?真想揍你!”

b市现在又新开了个大的商业楼盘,听说是许家的。二十年前许家老爷子行贿罪锒铛入狱,一袋商界大亨的结局却是在服刑中病故,许建军、许建国两兄弟顿时被一群虎狼股东围剿,听说多亏老二媳妇儿关键时候进了稳住了局势……看着这个工作日还一堆人的商场,我觉得许建军娶着郑燕真的是修了几辈子福。

看着卡里的钱,觉得买个四五套衣服回国这几天穿还是可以的,志愿者的补助留着捐给山区的孩子去,毕竟还得回家负荆请罪,像样儿的衣服肯定得有……可惜敬十年看不到咯,花着你的钱不穿给你看,哼!这么想着又有点甜蜜的心酸。

“宝贝儿出来逛街!”

“你回来了?”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国内号码。

叶焕兴奋地道:“没办法宝贝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实在想你。”

“滚滚滚!你不用隔离?”

“隔啊!我这不是先跟你约好么,免得到时候你没档期。”

我虽然懒得和叶焕白话,但看她那副样子像是好久没人聊天了恨不得全倒豆子了。干脆找了个奶茶店,听她慢慢扯,从米国小哥哥对她多依依不舍,到解放军小兄弟对她含情脉脉……

“啊啊啊!居然是真的!!!”

旁边高频的尖叫差点连话筒那头的叶焕都吓得一蹦。这种几个小女生对着手机一通轰炸鸣叫,通常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正在一起看爱豆,要不就是爱豆的帅照,要不就是爱豆出了什么行程。我默默摇摇头,倚在沙发上,继续听着叶焕扯闲篇。

“居然签到了!我也要去!”小姑娘们音频太高,我想屏蔽都屏蔽不了。

本想着有其他正义的客人可以制止他们,结果旁边桌的女孩儿竟然弱弱地问:“你们说的是不是一曝十寒的签售会呀?”

几个姑娘是找到了组织一样……干脆拼桌了。呵呵,一曝十寒,现在的作者都起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儿,是怕自己不够凉凉?我实在抵不住边上一堆尖叫,干脆掏出蓝牙耳机准备连上。

“一曝十寒真的超级帅!!!”

“他居然没遮脸?”

“可惜这次只签三百本,现在去肯定是签不上了……他们都是昨天夜里就去排队了。”

我不禁咂舌,哎,现在的粉丝啊……

“要不我们去看看?搞不好远远地能看见脸呢。”

“恩恩,说不定能远远看见……看见一眼我就知足了,少年作家,神级美颜!”

我听着鸡皮疙瘩啪嗒啪嗒落,心道这破蓝牙耳机怎么还没连上!

“你们也喜欢十年灵犀啊?”

又笑呵呵地凑过来一个小姑娘,加入了讨论。

我心里吐槽,这是误入了书友会奶茶店么?

“我好喜欢大反派呀!”

“咦……”其他人异口同声地鄙视道,“一直害自己的哥哥有什么可喜欢的。我还是最喜欢三哥,听说原型就是nhe沈呢……”

“那岂不是……”

“恩恩!听说那位原型就是大名鼎鼎的陈翰!是不是超级浪漫!”

我霎时浑身僵住。

“我就说他俩肯定是一对!”

“咦你们这是腐眼看人基!”

我拿着电话的手都在发抖,一步一步走过去,用尽莫大的勇气。

“不好……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下,你们刚才说那本书……叫什么?”

“十年灵犀啊!阿姨你竟然不知道?”

“阿姨,你耳机掉了!”

我再听不清身旁的声音,浑浑噩噩地打开手机,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幻影,世界上像是只有我自己和手中的这台手机。咖啡馆后墙的哆啦a梦,院子里的秋千,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机……这里的文字,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不对!是我们……虽然换了人名,换了地点,可是……我分明能感觉到这些文字和我之间的联系。

“一曝十寒,本名敬寒十,十八岁,17年一部《十年灵犀》火爆全网……”

“b市粉丝的福利,一曝十寒回报家乡,火爆签售会正在进行!”

是他吗?我疯了一般地朝会场奔去,那家书店不远,他应该还在……他还记得我……两公里,每跑一步,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就像被一阵春风吹过,又添上一把柴。离那个人又近了一步……手堪堪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发现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早就混着风糊了一脸。

我现在一定很狼狈吧……这副样子,又黑又干巴,脸还脏兮兮的……

看着会场里蹦蹦跳跳出来的少女,我赶忙拦住一个,但是马上要问出口的时候却又有些近乡情怯的犹豫。

直到抓住了第三个人,我才战战兢兢地问道:“里面真的是……真的是敬寒十吗?”

那女孩儿被我问懵了,但估计看着我像是一个比她还疯狂的粉丝,不忍心拒绝我,答道:“阿姨,签售会已经结束了,一曝十寒都走了……”

我像是着了魔一样,不顾保安的拦阻,冲进了会场,就想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到底是不是他……直到那个带着口罩的人影从不远处闪过。侧脸的线条太过熟悉,以至于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我抓着他的肩膀,强硬地把人转过来,感觉颤抖的自己,脆弱到再禁不起一次打击。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那人缓缓摘下口罩,记忆里最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霎时填补了我心上那已然生了锈的缺口,顿时周围的一切清晰起来,保安的吼声,工作人员的尖叫……

“不好意思,签售会已经结束了,下场签售在市,欢迎你来哦。”他说罢转身要走。

我不死心地再次抓住了他,手完全控制不住地抖动:“你不认识我了吗?”

“阿姨,我想我们……”

“你好好看看?真的不记得我了?”那双眼中的疏离深深地刺伤了我,“是我啊!你看看我!敬寒十!你t怎么能忘了我?”

那少年面上一丝诧异闪过,但很快被不耐烦代替,缓缓张开嘴冷冷道:“保安呢?”

第147章 盯梢

我被两个保安架着,像一具行尸走肉,唯独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如果不记得我了,为什么会写出那些文字,为什么要用《十年灵犀》做名字……我不甘心,只想再从那张脸上盯出蛛丝马迹,虽然越看越觉得似乎是缺了点什么……

“张姐,我怎么被盯得有点心虚……”那少年皱着眉道。

被他称作张姐的人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男人便缓缓走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怎么能对女士这么粗鲁?”

他示意保安把我松开,我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几乎是跟敬寒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我不记得敬连凯长这样啊……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我情不自禁盯着男人的脸打量起来。眉脚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饱经沧桑的胡茬,眼神里或明或暗的情绪。

那个念头在我心里逐渐膨胀,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感觉脸上凉冰冰的,眼泪早已不知不觉中经大滴大滴地滚了出来。我张张口,想喊,却发现嗓子仿佛被塞了什么东西,怎么也喊不出口。

那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说出口的话却依然冷静如斯:“姑娘,你认错人了。”

说罢拽着少年,脚下如飞地扭头就走,我想哭喊着追上去,却被保安拽着送出了会场……

是,我是认错人了,因为猛然间看见那张记忆里回想过千百遍的脸,一时乱了方寸,才忽略了那些怪异。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我才明白自己错了,那种感觉,那种扑面而来的悲伤,冲破血脉的震撼,不会错……是他……

“敬十年!”我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个远离的背影似乎移动的速度更快了……

“诶?哥,那个……”少年回头看了我一眼,立刻被他身边的人捂上了嘴,推着飞速离开了。

我等在会场门口,一直到深夜,他们也没出来。

“姑娘?还在呢?”保安大哥,摘下帽子顺了顺头发,“人早就从后门走了!”

我腿一软坐在地上,心里失望的感觉,一阵阵袭来。为什么不认我?我不相信他都忘了,除非……

我心里一旦生出了他有可能已经结婚生子的念头,便火大地想杀人了。可是照他那皱纹和胡茬的样子,应该是一直从97年到了现在,39岁了,孩子估计都能早恋了……

有了一曝十寒这条线,我便顺着开始在网上查,却什么都没查着,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家庭这20年来的任何蛛丝马迹。能查到的只有敬寒十举家生活在京城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实在没办法,我干脆从同城搜了本地评分最高的私家侦探,请他帮忙盯梢。

“顾客,抱歉,明星我们不跟。”侦探先生穿了一套英伦风大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模仿福尔摩斯。

“大哥,是跟他哥,不是他……我跟他哥……那个……”

“我懂我懂,我们经常遇到这种事!”

我非常怀疑侦探大哥是不是真的懂了……

三天后,我便收到了侦探大哥的信息,到咖啡馆碰面。

“敬十年,最近在b市筹建游戏公司,商务局营业执照都发了,不是您先生啊?”私家侦探问得我挺尴尬,毕竟他一直以为我让他查是在捉奸……

我只得接着编,顺道把伤心带入半真半假地道:“他就是突然一下就消失了……其实我俩一直没扯证……”

“所以我说现在的小姑娘啊,都太傻了,你看他比你大这么多,你哪斗得过他!”

我郑重地点点头感谢侦探先生的建议,委屈道:“他不会是……已经有家室了吧……”

“这倒没有,确实是钻石王老五,只不过……他身边那些人都不好惹啊,我觉得姑娘你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我被敬十年还是单身的喜讯冲昏了头脑,根本没细想什么芳草,赶忙问:“那些跟他一起的,都是什么人啊?”

“说来也奇怪,您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前三十多年的资料都白纸一样,能查出来的也就今年的了,而且跟着他的这些人,都进去过。”

“什么意思?”

“都进过监狱呀,最少的这个也是个惯偷,判过三年!”

我瞠目结舌,侦探先生走的时候我甚至忘了打招呼。

从侦探那里得知了敬十年的行程,我变成了一个职业的私生饭,每天帽子口罩带着,从他出家门就开始盯,看着一堆长相不太友善的人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买装修材料,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我很羡慕,又很心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愿意和我相认吗?可是我不在乎啊……

我这满心的感情无处诉说,几次假装偶遇,都被他无视了。

家居大世界门口,我故意朝他撞去,却被他身后的小弟挡开了。

“我说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呢?没长眼啊?”

可惜我还真不是被吓大的,我无视几个冲在前面的小弟,直接看向他们身后的人,那人眼神闪避了下,直接一巴掌啪在小弟头上。

“跟你们说什么来着?”

“对不起大哥,我们忘了夹着尾巴了!”几个小弟齐声吼道。

那人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以后走路小心点。”

说罢不等我开口,一群人径直走了……

还有一次,川菜馆门口,我堵了他半天,饿得饭都没吃,好不容易要等到了,刚准备冲上去,就被人按住了头。

“好啊你!约你好几次了都不出来!竟然在这儿让我逮着了!”龙哥按着我的脑袋,直接另一只手开始打电话,“思思,小鹿让我逮着了,就是啊!你说巧不巧?我跟朋友来吃饭呢。啥?行,不吃了,这就给你把人押回去!”

我尔康状垂泪望向离开的敬十年……为什么偏偏遇到徐飞龙……我本想一个过肩摔直接给龙哥摔地上,但是想到思思姐马上就生了,还是没忍心……

于是只能乖乖被龙哥押回了他家,顶着大肚子的思思姐,怒瞪着我:“呵呵,没想到吧?”

“哈哈……我最近有点忙……”

“说好了聚餐,你一直推,一直推,让你来家,你也不来!”

“哈哈……有点忙……”

思思姐艰难地坐下:“那跟我说说,忙啥呢最近?”

我想了想,决定挑重点讲:“那个……关系我终身大事哦。”

“哦?”

“恩,就是吧,我看上一个男的,但是吧,那男的不搭理我,所以我这两天正堵他呢?”

思思姐手里的苹果咕噜咕噜直接滚到了地上:“飞龙……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龙哥呆呆地看着我:“好像……我也听见了……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你看上个男的?他竟然还不搭理你?你竟然还堵他?”

我点点头。

思思姐一副不忍直视,叹了半天气,才再次开口:“小鹿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要不就不找对象,要不就要急死个人?”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下来一段对话,直接引发了徐小龙的提前到来。

“什么人?”

“啊,就是喜欢他挺久的一个人。”

“怎么认识的?”

“偶遇……邻居?”我总不好说穿越认识的……

“他什么工作的?”

“哦,刚开了个公司。”

思思姐若有所思:“创业啊……那经济条件放心么?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可能蹲监狱的。”

“啥?”思思姐气得猛呼好几口气。

“思思,你深呼吸,别着急……”龙哥帮着顺着思思姐后背。

“多……多大了?”

“39?还是38的……”

“老公!我羊水好像破了!”

然后我们手忙脚乱地送了思思姐去医院,提前迎来了徐小龙的降生……

于是思思姐趁着我还在医院,直接喊了潇潇把我押走。

正在被婚庆公司疯狂骚扰的潇潇,瞪着我,气鼓鼓的像个金鱼。

“老实交代!”

我在医院守了一整天,早就晕头转向了,直接叹了口气道:“哦,39了,开公司的,住过20年监狱。”

“二……二……十年???”

“啊……”我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20年说出来了。

然后又是一顿声讨。

“潇潇……我是真的喜欢他。”我帮潇潇折着伴手礼,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就是特别特别喜欢那种,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行。”

“当初孟航卿……”

“他跟孟航卿不一样,除非他找了别人,不然我……一定不会放弃他。”

潇潇沉默了好久,心疼地道:“如果真的判过20年,那肯定是大罪……很可能是杀过人……”

我点点头,心里一阵悲痛:“我明白,可他是什么人,我非常清楚……我相信即使过了20年,他也一定不会变。”

“哪有不会变的人……”潇潇折着纸的手一停,“你怎么知道20年他变不变?20年前你又不认识他!”

我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在心里默默道:我就是知道……

“我让李琛帮你查查他的底细。”

“不用了,我找私家侦探查过了。”

“什么?鹿灵犀你疯了?”

“恩,为爱疯魔!”

潇潇做出一副呕吐的表情,把我推出老远。

但她还是帮我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帮我从网上搜了一本追男攻略……

去商场帮我挑了好几套性感的衣服。

“他不喜欢这种风格……”

“是个男人都喜欢。”

“真的?”

“听我的没错,以前阿彩总这么穿!”

我俩再次一阵沉默,我笑道:“是啊,阿彩在就好了,她肯定能帮我拿下。”

“哦对了。潇潇你陪我挑套好看的泳衣吧。”

“这么冷的天你要游泳?”

“他们一家子明天要去泡温泉……”

潇潇淑女再次大喝一声:“滚!”

第148章 女追男隔层纱

只要一点点就看见了,为什么一直靠着石头呢,为什么不转过来!反正敷着面膜,他肯定认不出来我,豁出去了……潇潇说的没错,我是真的疯了,疯的脸皮都没了……思思姐说很想早点见到这个人,好知道,到底是谁让我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的鹿灵犀别说这没皮没脸地追着人不放了,就是追一个人这种事都做不出来的。

我这么想着又向他迈了一大步,但仍是不敢靠得太近。

好不容易若隐若现的雾气散走,真是温泉助我也,感觉自己嘴角都忍不住地要扬起来了,我眼睛在他身上游走着,想找出一丁点痕迹……那几道疤在什么位置,我记得非常清楚,好不容易挨到了敬寒十和一堆小混混离开,就剩敬十年自己,我怎么也得把他身上那一道道疤数清楚,确定就是这个人没跑了。

“妈妈,那个阿姨一直盯着那个叔叔看。”

“那是因为那个叔叔身材太好了呀,宝宝你以后长大了也要好好健身,像那个叔叔一样哦。”

我环顾了四周,一个池子里就只有我这一个“阿姨”和敬十年一个“叔叔”。我尴尬地扭头朝这对母子看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顶着面膜道:“误会……误会……”

恨不得直接把头也没进水里,烫死自己算了……还好带着面膜……在他发现我之前,要赶紧离开。可刚一转身,就感觉自己脸上一滑……

“哎!我的面膜!”

我想跳起来抓,可水的阻力太大,怎么也够不到,只能任凭面膜越飘越远……紧接着肩膀被一双大手掰着,我挣扎无果,只好改变战略,手把脸紧紧捂住,任他把我转过去。

“妈妈,他俩认识。”

“不一定呀。”

我真想把这对看热闹还这么大声议论的母子踢出池子。

“怎么,在岸上看不够,还得进水里接着看?”我透过指缝看见他翘起的嘴角,气不打一处来。

“你早就看见我了?”我生气的在他身上捶了一下,想起自己光秃秃的脸,赶忙把手又捂回来。

“别遮了。也真是神了,我头一次见这么奔放的小姑娘,看够没?没看够用不用冲澡也带着你?”

我心里一惊,刚要点头,就听见旁边的那位妈妈又感慨到:“儿子啊,我们还是走吧,少儿不宜……”

我更想把头埋进水里了……看着他高耸的眉骨上挂着的水珠,我只能灰溜溜地爬上岸,只听背后一阵嘲弄的声音:“一起洗澡呗?怎么还害羞了么?”

我心里又羞又恼,想着这说话贱兮兮的口气,肯定是敬十年没错了!虽然长得老了,但是身材还是不错的……天,我的思想又跑到哪儿去了……

我上岸后裹着浴袍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你再好好看看!”

“咱俩是不是睡过?”

我刚想点头,后来觉得他好像不是那个意思,心里一阵难受,果然紧接着就听见他道:“不好意思啊,平常上赶子跟我套近乎的人太多了,我实在没功夫一个个确认。”

我僵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离开,我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直到我自己心里的小黑人和小白人打了一架,才坚信这人就是用话恶心我呢,他不是那样的人。

至今为止,我已经观察了这个男人一个星期了,拒绝了一切的邀请和活动,每天只盯着他……无论如何也要在潇潇婚礼前把他拿下,不管他记不记得我,反正我认定了他肯定是敬十年,就算他变老了,声音也多了几分沧桑,可是我一看到他就瞬间觉得心被填满了,就连非法跟踪也让我觉得很幸福。

今天本来以为藏在树后面,就不会被发现了,结果他一个转身朝我招了招手。我看了看两边,好像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指了指自己,他点点头。我只得灰溜溜地朝他走去。

“小妹妹,你已经跟了我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我可要报警了。”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可脸上还是堆着笑:“别这样大叔,你看我对你这么执着的份儿上,要不要跟我约个会?”

大叔脸上的胡子都要立不住了,估计是没见过我这么死皮赖脸的。

“约完是不是就不缠着我了?”

“保证不缠了!”但是没保证不跟踪……

“得,明天五点花城天阶。”

“你不许骗我!”

“反正你不是请了人跟着我么?”

靠……暴露了……

“年哥!”几个人一嗓子吼过来,本来就心虚的我,差点没直接坐地上。

敬十年瞪了眼前这些染着红毛黄毛……竟然还有绿毛???的青年们一眼,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掉染缸了么?给我染回来!像什么样子!”

几个杂毛青年表情有点委屈,竟然还有一个不情愿地撅了噘嘴……我站在远处看着他被一群人鞍前马后地围着进了酒店,十分好奇这些年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二天,我四点半就到了花城天阶,多亏上次匆忙冲出去的奶茶店老板简直是活雷锋,我买的一堆衣服化妆品都帮我存着。好久没化妆了手有点生,但是总归是能显得白了点,穿上潇潇帮我选的裙子,小外套,趁着自己好像和周围二十出头的少女们也差不了多少。

关于这次的约会,我是精心设计了好几天的。首先第一步,吃饭加深了解,第二步小酒吧走起,假装喝多,第三步,小酒吧的楼上刚好是酒店,请他送我上去……简直完美!这坑爹的度娘,搜半天都是一堆追女孩儿招数,就是没有撩男技巧,多亏有潇潇帮我找的各种恶毒女二的成功历程剪辑,我好生研究了一番。什么妆容要妖娆,眼神要羞涩,衣服要好脱……在我思路越飘越远的时候,远处那个身影晃晃荡荡的出现了,走路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拽得特别招人揍。有点怀念我曾经的小可爱凯文,那时候多奶,多萌,哪像现在,远看像流氓,近看是大叔……可是莫名就是对我有种吸引力,一向喜欢小奶狗的我居然对这种大叔移不开眼,如痴如醉的,真是……一世英名一旦尽毁……

“等久了?”

“没有没有,我也刚来。”我牢记眼神要羞涩这一建议,忽闪着刷了两层浓密纤长睫毛膏的睫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像个傻子。

眼前的人脸像是抽搐了一下,待我再看,似乎依然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吃饭的地方选在一家法式餐厅,考虑到之前商场里的旋转餐厅以我这一年多做志愿者那点儿补贴实在请不起,就退而求其次,希望他通过形式能回忆起来。不过令我失望的是,一顿饭下来,这位说的话着实少的可怜。

“我可以喊你哥哥吗?”

“随便。”

“那我喊你年哥可以吗?”

“年叔也行。”

“……那年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你请的侦探没查出来?”

“只是没查出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强撑着话题,怕落地再也起不来。

“坐牢。”

“啊?”

“你没听错,小妹妹,我坐过牢,判了很多年,杀了人的那种。”我拿着刀叉的手一抖,他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带着笑意接着道,“害怕了吧?我快四十了,还杀过人,你说你老跟着我干什么?诶……你别哭……你怎么哭了……”

敬十年手忙脚乱地递给我餐巾纸,一脸的不知所措。

原来他之前一直在牢里……他受了多少苦,难怪一脸的沧桑,难怪眉脚多了道疤,难怪……我没有丝毫抵触的情绪,心里只有心疼,鼻子忍不住发酸,泪窝也浅了。

“妆都花了……”

这一句,让我的眼泪戛然而止,嘎嘣关了闸……还好睫毛膏防水,没哭出两道黑。结果剩下的半个小时我都在调整情绪,再也没问出什么实质性问题来。

“你确定去酒吧?”敬十年满脸的不可置信。

“嗯,我确定啊,不然咱就俩人去哪儿玩都不合适。”

“跟陌生男人去喝酒才不合适吧……”

“怎么陌生呢,哥哥我们都这么熟啦!都说过好几次话了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他确实是抖了一下……

“那个妹子,这个酒后劲儿大……”

“没事儿!我酒量可好了!”我朝调酒的小哥哥使了个眼色,他用酒瓶挡着朝我比了个k。我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喝长岛冰茶,早就请小哥哥帮我变成长岛冰红茶了。毕竟晚上还有大计划隆重登场,自己的破酒量绝对不能误事儿。

“年哥,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才见过两次,是不是草率了点?”

“你就当我一见钟情吧!我……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我越说离敬十年越近。

他伸出一根手指嫌弃地把我往后推了推:“鹿小姐,你醉了。”

“我没醉!”演戏演到底,好让他送佛送到西,“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离了你都活不了那种……年哥,我……”

我说着竟然又有点想哭,哽咽道:“你送我上楼吧,我有个礼物送给你,但是落在房间了,我准备了好久……想亲手送给你。”

他眉头跳了跳,似乎有点犹豫。

“我送给你,如果你不想我再缠着你了,我以后就……”我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完全不带一点演技的,就是一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敬十年了,就难受,像是这么久的痛苦找到了火线,随随便便一点就着。

我下了莫大的决心才请敬十年坐在了我房间的床上,毕竟穷苦人民只能住的起没有沙发的普通大床房。看着眼前这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人,我假装翻箱子半天,翻出一个小纸袋。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生气,我就不信了,看你能装多久!我笃定眼前这个就是我要找的人,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扑倒,一了百了。就算他还是想不起来我,那我就当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算了。顾不得真的假的,就请他当个天使圆我场梦,反正他也不吃亏!

这么想着,我便一不做二不休,一步步朝他走去,马上就要到预算好的距离了,他却直接站起身准备接了东西走。

“头好晕~”我佯装着酒劲儿身子一歪,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眼前男子的怀里,隐隐觉着怀抱有些熟悉,更坚定了我投怀送抱的信念。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头顶一凉,身下就空了。

“咣当!”

我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毯上……

居然不管我?正常一个醉酒的美女倒在怀里……或者说醉酒的女人倒在怀里……就算坐怀不乱也不能这么不绅士吧!

我睁开眼幽怨地望着他:“疼!”

“这个酒店好像有盲人按摩,你可以正个骨,我先告辞了。”

看着他迈出的脚步,我索性把心一横。

“头疼……头晕……感觉站不起来呢……怎么办……”

“哎呀!”

刚站起来的我再次不偏不倚倒进他怀里,不过这次我以防万一,睁着眼望向他。

这个人也真是奇怪,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可身体还是往后仰着随时准备再让我来个狗啃hi。

我赶忙自己跳起,又装疯卖傻起来,直接一个加速,非常成功地把他扑倒在床上……

难得准头这么高,我自己也是一惊。他似乎也吓了一跳,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我片刻的愣神。熟悉的脸庞,只是添了几分沧桑,下巴多了些小胡茬,长长的睫毛依旧跳跃在眉眼之间,连眼角眯起的角度都一样,真的不是他吗?不是为何这么……

看得太入神,没想到差点被挣脱,赶忙用自己一百斤的重量死死压住他,双手按住他的手,不敢想象自己的姿势有多丑,感觉裙子都快扯了……可我竟全然不顾了。看着他皱紧的眉头,挣扎的腿脚,我鬼迷心窍地缓缓低下了头。

“我好想你……”

说罢我在他唇间点了一下。瞬间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我看着他眼神中说不出的情绪,一下清醒过来……鹿灵犀……你在干嘛!太丢人了。即使这样他还是不肯认我……应该是真的忘了吧。又或者他早就放下这段感情了,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年,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还停在过去走不出来。我痛恨自己变成了这样的女人,卑微地去强迫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我不舍得把头移开,准备停止这场闹剧。可刚准备侧身,却感觉后脑勺被按了下来。两唇再次触碰在一起。

我瞪圆了眼睛,感受到自己的嘴唇被撬开,唇齿间两舌的碰撞,那隐隐的颤抖……我情不自禁配合起这个吻……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反正早就豁出去了。只是我完全没有完美计划成功的欣喜若狂,只是害羞地想找个枕头把自己埋起来。

“对……对不起……”我刚想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真是一点都没变呢,鹿灵犀!”

我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努力睁大眼睛,推开他坐起,才发现他扬起的唇角,眉眼间的柔情在我心里激起惊天巨浪。

“你都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快死了……”

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我开始寻找屋里能当武器的东西……

第149章 陈翀的结局

1997年11月5日,和敬十年刚到这个陌生的年代时的感受几乎一模一样,崩溃,万念俱灰,但是又似乎有什么力量无形中支撑着自己前进。

“如你所愿,我来了。”推开工厂大门的一刹那,潮湿寒冷扑面而来令人厌恶的空气,却让他的内心瞬间归于平静。

陈此时已经撕破了他所有的面具,温文尔雅的、善解人意的、斯文绅士的,他完全像一个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虽然穿着那身得体的西装,却早已丑陋的面目全非。

“一个人来的?”陈似乎不相信,朝敬十年身后又看了几次。

敬十年眼睛望向倒在陈身后不远处拼命摇头的楼晓雯,以及皱着眉似乎还有什么没有想通的敬连凯。然后嘴角不自觉扬起,他们还活着……活着就好……

他最后才看向陈,用一种审视已死之人的眼神不紧不慢地道:“你不是提了要求么?怎么,指望我带一群人来?”

陈蹲在敬连凯边上似乎对敬十年的话不为所动:“你说这么聪明的脑袋,怎么就学不会识时务呢?”他用手枪敲了敲敬连凯的头,“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这两个人对你很重要么?”

敬十年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废旧的车间远比他想象的空旷,但很可惜浓黑的幕布,没办法给随后而来的警察提供瞄准的条件。

陈依然用他通红的眼睛盯着敬十年,在等待着答案。

敬十年点点头,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般:“嗯,很重要。”

“那如果我‘砰’,开枪了,你岂不是很痛苦?”

敬十年摇了摇头:“你不会开枪,你开了枪筹码就没了。”

陈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我好像选错了敌人。”

“你是坏人,我是好人,我们本来就是敌人,不存在你选不选。”

“你是好人?哈哈哈哈哈哈,这怕是我今天听到最大的笑话了。”

敬十年趁着陈发狂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并没有被发觉。

“你为了跟我斗,让米修尔的人去贩毒,你告诉我你是好人?”

敬十年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不过把暗地里的生意搬到明面上,这不是更方便搜集证据抓捕么。”

“你们总能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那我呢?我就活该按着你们给我的坏人剧本走?”

“没有谁是天生的坏人,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敬十年冷冷的话,像是敲击在陈心上的锥子,一点点,让他整个人从内到外支离破碎。

陈的冷笑像是从鼻子里哼出的哀鸣:“我哪来的选择?”他像是冷静下来,也往前迈了一步,“不怕告诉你,我过过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么,像我和陈玉和杨阳这样的人,原本有20个。同样流着陈鹏血的,除了我还有另外6个。从记事起,我们7个人,每天做什么都在一起,过得不算好,但是温饱可以保证,简单的乐趣也有。然后突然有一天,陈鹏来了,他告诉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跟他回家,你懂那种震惊么?一夜间,所有的感觉都变了,每个人都开始防着彼此,每个人都想方设法的变成那个‘陈家人’。”

“所以你才这么多疑,这么偏执。”敬十年看着陈,也许是他的共情能力太差,这些悲惨故事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敬十年甚至开始想,如果鹿灵犀在,恐怕已经要同情他了吧。

“你肯定想不到他们是怎么消失的,那个所谓的比我大两个月的姐姐,我已经不记得她叫什么了,但是一个扎羊角辫小姑娘的背影倒是总出现在我的噩梦里。她说‘我们一起逃出去吧,听说外面的孩子都会被收养,会有很幸福的家庭。’没有人怀疑她话的真实性,全部揣着对未来的遐想跟她到了后山,一个个掉进了她早就准备好的陷阱。我当时一不小心被绊倒,才掉了队,勉强逃过一劫。然后我直接把她推进了那个洞里,是不是很可笑?她甚至怕我们掉进去死不了,在里面插满了木刺。她死在了自己亲手挖的洞里!哈哈哈哈……”

敬十年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反胃了,不知道是不是对这种亲人反目的场面过敏。他看了眼楼晓雯和敬连凯,两个人似乎被这段血腥故事刺激的不轻。

“所以你帮陈玉和杨阳也解决了那些……兄弟姐妹?”

陈毫不避讳地耸耸肩,像是对自己的行为非常自豪:“到你了敬十年,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

敬十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陈:“我有说过要跟你交换秘密?”

陈愣了下,然后挑起嘴角用枪敲了敲敬连凯的头。

敬十年举双手,表示投降。

“好吧,好吧,我说。额……我想想。”敬十年说罢还真认真想了想,但是没想出什么借口,干脆直说了,“跟你作对……是为了你九年后可能会犯的错误?”

陈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实话告诉你吧陈,你知道你为什么斗不过我么,因为我来自二十年后。,2016年,你问我为什么这两个人重要?因为这两个人其实是我的父母,2006年你害死了我妈妈,所以我回到二十年前的1996年,拯救她。所以我必然看你不顺眼。”

“你在开什么玩笑?”陈说着枪又朝两个人近了几分。

“你别瞎激动,我可没开玩笑,你不信可以问他们,楼晓雯第一次见敬连凯的时候,敬连凯紧张地直接摔进了泥潭,爬了三次都没爬起来,他怕丢人,所以从来不让人提这个事情。”

敬连凯和楼晓雯看向这边的目光复杂起来。

“他们结婚那天敬连凯喝多了吐了一床。楼晓雯最喜欢吃虾,但是她只能吃海虾,因为河虾过敏。敬连凯芒果过敏,不爱吃花生,因为花生吃了放屁会被楼晓雯嫌弃。他们是寒食节那天认识的,所以准备以后给孩子起名字叫敬寒十,也就是本人。”

楼晓雯泪流满面,被堵上的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就连一向只专注研究的敬连凯也被触动,楞在原地连挣扎都忘了。

陈看着地上两人的反应,非常不可思议:“你们这又是什么套路?”

“我就是告诉你实话而已,我掌握了比你先进二十年的知识,所以你想赢我?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你骗我!”

就是现在,趁着陈慌神的工夫,敬十年眼疾手快地直踢陈下盘,在他伸手准备打开保险的时候一把夺过手枪。现在,掌握话语权的是敬十年了。

“喏,你看,现在又是我说了算了……”冰冷的枪口抵在陈的太阳穴,可他竟然笑了,笑得眼泪鼻涕都飞了出来。

“敬十年,你摸过枪么?你杀过人么?”陈笑得像个十足的疯子,“我猜你肯定联系过警察了。”

“这还用猜?不报警我敢来么?估计大部队还有两分钟就到。”

“好吧,我投降,我自首。”他笑着将双手举过头顶。

“你说什么?”这次换到敬十年猜不透了。

陈不再说话,很快举着枪的警察踹门而入。

“放下枪!”警察指着敬十年。

“怎么你想让他们以为我是绑架犯?”

肖荃从后面缓缓进来:“你们几个疯了么,那是受害人,受害人!”肖荃在几个拿枪的小警察头顶上拍了下,待他们放下枪后才朝敬十年吼道,“敬十年你也给老子把枪放下来。”

敬十年无奈地学鹿灵犀翻了个白眼,准备把陈押过去的时候,陈却再次开口了:“你以为我找你来是为了叙旧?”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今天是怎么进去的,明天我就会怎么被放出来。”陈说着伸手朝前一指,“你看,这么多人看你拿枪指着我,明天就全部会翻供,说你才是那个绑架犯,你信吗?”

敬十年握枪的手有些颤抖。

肖荃着急地喊道:“你胡说!法律……”

“法律?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要保我出来么?这么多年什么事都为他们做尽了,他们没了我,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只能保着我这鹰犬头子,接着为他们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喽。敬十年,等我出来,我还会接着绑了你这所谓的父母,绑了陈翰、沈三山,还有他那个小儿子,当然,还有鹿灵犀,绝对少不了她。然后‘嘭’!哈哈哈哈哈!”

陈笑得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沉,心里打着鼓面面相觑,衡量着他这些话的分量。

“不如你们帮我打死敬十年怎么样?不然明天绑在这里的就是你们的妻子,儿女。”

“十年,放下枪,别听他的,他就是在激怒你。”

敬十年拉开保险栓:“可是我真的被激怒了……”

“十年,冷静!冷静听哥说,法律一定会公正的裁决,你要相信司法制度!”

“司法?我陈在b市就是法!你不相信我有能力顺利从监狱里出来么?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敬十年近乎是绝望地用枪口抵住了陈的头,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陈下一句话是什么。

“所以敬十年,最后还是我赢了,你这一枪,开或者不开,都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对。”敬十年转向肖荃,微微扬起嘴角,“肖哥……我6岁的时候曾经相信过法律能还我们公道这个说法……但是我现在已经把自己最大的赌注送走了,所以……我不想冒这个险了……我耗不起下个十年,下个二十年了……”

“十年!”肖荃喊道,“你们傻站着干什么?上去抢了他的枪!”

“别过来!”敬十年吼道,他接着低头朝陈恶狠狠地问道,“你究竟装了什么,,?你不会这么没品吧?”

陈突然的颤抖,让敬十年浑身发冷:“你想用自己换谁?袁朗?李彦茗?不对,他们只是你的狗,枉费李彦茗从小受了那么多泯灭人性的教育,最后竟然栽在你手里了。”

“谁说不是呢,女人真是挺好骗的。”

“他们是不是告诉你能保出来陈玉和杨阳?”敬十年看着陈眼神里闪过的恨意,一瞬间了然,“所以你没告诉他们账单在哪儿对吧?”他特意放大了最后一句话,“所以在场的这些人里,有他们派来看着你的?”

敬十年扫了面前的这些人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没有拿着枪,却抱着胳膊认真看着这边发展的一位。

肖荃眉头一皱道:“十年,你说什么?”

“陈,来的人不听你的话了吧?这种无力感是不是挺难受的?你看,关键时候,鹰犬完全就是弃子。”

“敬十年,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

“可就算你再聪明,也想象不到我能在这儿埋什么。”

“你的目标不光是我吧?应该还有肖荃。”敬十年看着肖荃紧皱的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不仅怕你招出他们,还怕肖荃查出他们。但是他们不敢动肖荃,因为肖荃靠山太大,可如果把肖荃的死推到你身上,就一了百了了……”

敬十年挺佩服陈的,居然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敬十年,我小看你了。”

“我也小看你了,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啧啧啧,居然还有点人性。”敬十年说罢朝肖荃的方向道,“肖哥,顺着你手里的线接着查,马上就清完了!”

肖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心里一阵慌张,想让人上去帮着敬十年,却被他伸出手制止了。

敬十年接着试探陈:“这么大的地方,难道是黑金?你面前这块不能动对吧,没听见声音,你也没在乎时间,不是定时的?”陈没有任何反应,但敬十年直觉自己猜对了,“肖哥,带人退出去吧。周边两公里的人都疏散下,以防万一。这两个人质,从后窗救走吧。”

“你怎么办?”

“我得帮你们找证据呢,放心,死不了。”

肖荃慌忙命令在场人退出去,自己也飞奔出去打电话了。然而谁也没注意到的是,有个人留了下来。

“敬十年,你开枪,我就把遥控器给你。”说话的正是刚才敬十年猜到的那位。

陈嘴角一扬:“这群老匹夫还真是沉不住气,我还想故作高深一下的。”

敬十年反倒是松了口气,踩着陈的小腿,把枪在手里转了一圈:“你怎么证明?”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走到十年预想的那块区域,并在上面跺了跺脚。

“你把遥控器扔过来。”

“你先开枪。”

“大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穿着制服的人耸了耸肩,表示没得商量。

“您哪个部门的?”

“b市首批谈判专家,来解救人质的。”他特意强调了人质两个字,敬十年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陈笑得满目狰狞:“敬十年,你看,最后还是我赢了!”

敬十年看着陈,突然有点下不去手了:“你说的没错,开或不开结果都一样,只是我好像并不太在乎这个结果,那我干脆当个称职的行刑者好了。”

即将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敬十年突然想起了什么,朝不远处的敬连凯和楼晓雯喊道:“你们俩告诉肖荃,我还是不相信他们的法,我只相信自己。”

说罢他望向谈判专家:“我得保证他俩安全,你看,我话都说出去了,遥控器先给我?给陈留个全尸怎么样?”

“好的,敬先生,我相信你是个守信用的人,肯定留全尸,还要验枪伤,你的证词也很重要。你看,遥控器我放这儿了,我不能离开他们太久。”

敬十年点点头表示理解。

谈判专家依旧站在工厂门口,等着最后那一刻。

敬十年没再犹豫,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陈倒在地上,睁圆的双目,诉说着他到死,都不甘心。可再多的不甘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敬先生,我出去帮你联系拆弹专家。”

“多谢。”

敬十年瘫软在地,只觉得,终于结束了。

第150章 终于等到你 还好我没放弃

1998年,终审判决,敬十年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因认罪态度良好,且帮助警方破获重大案件立功,由死刑改判无期徒刑。

2003年,敬十年取得重大科研成果,改无期为25年有期徒刑。

2009年,敬十年取得重大科研成果,减刑为20年有期徒刑。

……就这样,敬十年不断地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各种发明创造,在2017年的年初,那扇铁门缓缓为他开启的时候,他甚至早就忘了自由的阳光有多么美好。心里只有一个执念,但是却没有勇气去实现,不过看着笑着来接自己出狱的一群皮猴子,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些奋斗下去的理由。

他手机里存了好多叶焕发来的视频,但望梅止渴,越想越渴……每次陈翰和三哥来看他,都会带来她的最新消息,他知道他们把她保护的很好,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他现在终于出来了,可是他甚至连远远看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敬寒十那臭小子的签售会……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小子把自己随口讲的那些故事写成了……

看见远处跑来的那个人时,敬十年觉得自己双腿在打颤,甚至站都站不稳,脚不受控制地想飞奔过去,可是理智却不停地反复告诉自己,现实是什么……二十年的牢狱生涯磨灭了一个青年的热血和勇气,所以他最终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遥远地望着,直到那没眼色的弟弟喊来了保安……

然后敬十年就开始了每天被跟踪的日子,好几次他都冲动地想回头抱着鹿灵犀说我有多想你……直到今天……他最终还是没忍住。

“所以……敬十年你t的就因为自己做了牢,就不理我了?你知道我这一年多过的什么日子吗?我以为你死了!以为你消失了!我满世界地找你!”我疯狂捶着他,却始终觉得不能解气,眼泪鼻涕甩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我想起你以前总说年龄差距什么的……”

“所以你这是在报复我?”

“不敢不敢,那肯定不敢……”

我打累了,坐在床沿上,突然就开始默默掉眼泪,哗哗的,拦都拦不住……

“这……这是怎么啦……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见敬十年慌张的表情,我仍然不敢相信,于他而言,已经过了二十年……

“你怎么那么冲动……为什么要开枪!和陈那种人有什么好较真儿的!”

我哭喊着质问他,被他一把搂紧怀里。

“我当时就是觉得……你没在了,剩我自己也没什么意义……懒得浪费那个时间。”

敬十年的话像是一根钢钉钉入了我心口,让我疯狂窒息却又铭心刻骨。那对他并不仅仅是一场审判……更是自我的放逐。

“你还记得我们去救梁欢时候那个小警察么?”

“嗯?就去福安村开车那个?”

“嗯,你绝对想不到,那是肖荃的学生!”

“真的?”

肖荃为了向敬十年证明司法的公正性,不仅帮他四处奔走,申诉减刑,甚至四十多岁别人都在升官发财的年龄,毅然去了b市公安警校任教。他说他很遗憾没办法向敬十年证明现在的警察还是为人民服务的多,但是至少可以努力让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尽职尽责警务工作者能捍卫这个世界的和平。

“肖荃也挺不容易的……球球呢,网络上都没看见他的消息。”

“他现在叫陈秋,所以你查不着。没承了亲爹的业,但是接了三哥的班。不过那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倒是和他亲爹一模一样。反正俩爹最后的财产都是他的,他倒是过的挺悠哉。”

“哦?”我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陈秋……怎么听着有点熟……

我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次被思思姐拉去唱k,有个人唱完,我哭得稀里哗啦的,他还跟我道歉……我当时好像……哭得更惨了?想起来了,那人递给我张名片,就是叫陈秋,只不过后来名片被我团吧团吧丢垃圾了……怪不得唱歌那么难听了,深得陈翰遗传。他还说我长得像他亲人……鼻子又有点发酸了。

“他们都不记得我了,好几次在路上遇见,你的那些朋友,看见我就像看见个陌生人,所以我猜测,你应该也不记得我了……只是没想到……”他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其实我真的很意外,看见你奔向敬寒十的时候,我又激动,又吃惊,又不知所措……”

“嗯,差点就没想起来,但是想来也挺奇怪,我身边人真的没一个记得你存在过,但我的记忆却有两套。所有事情还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好像唯一剔出去的就是你。一套记忆是黎煦寒山根本就不存在,所有关于你的一切都是从我们在四合院遇到才开始的,黎煦寒山、陈翰沈三山的概念也是从我打九十年代回到现在之后才有的。而另一套记忆就像是分了节一样,黎煦寒山一直在,陈翰和沈三山我也略有耳闻,但是这套记忆里我却从来没遇到过你。这是怎么回事?科学能解释不?”

“科学解释不了,但是爱情能解释。”他说着在我脑门上吻了下,那熟悉的温度瞬间在全身的细胞接连炸开。虽然他样貌有了些许的变化,声音也更加沧桑,可是我却有种他始终一点都没变的熟悉感……仿佛当年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了一切。

“哼,我还没原谅你呢!”

“没事儿,咱时间多的是,我慢慢偿还你。”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脑门佯装生气道:“我跟你说我现在是特别睚眦必报的一人!”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发生过什么,我全都知道,我知道阿彩姐……阿彩没了……”

我内心又是一阵针扎般的疼,但其实阿彩一直在我心里没走远过……

“你怎么知道的?你找人看着我了?”

“你那么傻一个人,我都怕自己还没出狱,就看不见你了……肯定得找人护着你啊!”

“所以我当时那些网上的舆论那么快撤下去……还有学校的道歉?”

“那个都是翰哥的手笔,我可没那么财大气粗,直接威胁你们学校董事会道歉。还各种花钱撤热搜,买水军引导舆论。你是不是不知道?那里头还有彭莱的一番鼓动,她买了五万块钱水军黑你,最开始那些扒你的微博,都是她找人刷的。”

“我就知道打她打轻了!”

敬十年宠溺地揉着我的头。

“所以陈翰三哥他们都记得我?”

“嗯,全都记得呢,但是没人敢去打扰你的生活,我们都以为你忘了之前的事儿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说话声音也囔囔地:“我想起来你们之后,心里太难受了,真的敬十年,我当时一想起你把我扔车里那事儿,我就想死的心都有了。而且我找了各种资料,都没你的消息……我以为……我以为你……”

“诶,这怎么又掉金豆子了?”他扯起袖子帮我擦着眼泪道,“叶焕不是说你是金刚铁甲汉子,从来不掉泪么?”

我一愣:“叶焕?你认识叶焕?”

“我雇的,不然你以为真有志愿者能一块儿三期?还总和你住一间啊?这么些年,智商一点儿不带长!”

我生气地把他推开:“靠!欺骗我感情!”

“就是,扣她钱!”

“滚,我说你!”

“怪不得我总觉得叶焕肌肉线条好!”

“以前当过雇佣兵的。她告诉我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成天挂嘴边……”我刚准备骂叶焕一通以证清白,敬十年却接着道,“但是我这两天遇到你后才反应过来,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我委屈地点点头……如果我早一点让叶焕知道我记得敬十年,会不会?我心里又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会的,因为敬十年还别扭自己做过牢这个事儿呢。

“你怎么有钱办公司了?”

“没看出来啊,鹿灵犀,你那小侦探有两下子!”他搂着我看着窗外林立的夜色,缓缓道,“刚开始吧,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能铁窗泪呢?后来发现,真是控制不住,天天想你想的心都滴血。就想早点出来,见你一面。他们每次见着医生小护士的,回来都能兴奋好久,我不行,我除了看见你照片儿,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再后来就认识了一群朋友,有小偷儿,伤了人的,甚至过失杀人的……我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渐渐的比起他们,我发现我好像想到你,就剩幸福了,起码我还有个念想盼着。好多人没能等到刑满释放,好多人刑满了又重操旧业,因为这个社会没容下他们,他们的亲人也没包容他们。这几个小孩儿是前几年严打抓紧去的,年龄都不大,也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就是傻,打小儿被人拐了,跟着黑老大干了不少小偷小摸的事儿,我就想着给他们创造个机会。他们现在都拿我当爸爸似的,我不能不管他们。所以就带着他们想做个游戏公司,反正搞技术也不怎么出去见人,他们学东西特别快,趁着我出狱前,有几个自己考了自考,就等我带他们致富了……”

敬十年说着他和他小弟们的故事,我竟然有点原谅这人了,二十年的牢狱生涯多不容易,我应该感谢他还能记得我……还爱我……

“你爱我吗?”

他头一歪,望着我:“鹿灵犀,你确定要问这么傻的问题吗?”

我点点头,深深地一吻后,他抵着我的额头,特别郑重地回答:“爱,爱得想把你揉进骨子里。”

“难道不是因为你这二十来年没近过女色?”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们老敬家都长情!”

“哦?”

“连刑区心理医生都追过我!”

“哦?那还真是委屈你咯!”

“出来这一段儿,追我的都排到米国了!只是我坐怀不乱而已!”

我看了眼前的人,略显沧桑的帅大叔,倒是符合好多小姑娘的审美。

“话说回来,你这还能白回来么……我还是想念以前你那样子,就像你弟弟似的,白白净净的……”

“必须能!我基因特别优秀!”

“哦……”

月色旖旎,感谢幸福,没放弃我。也谢谢坚持的自己,终于等到了幸福。

(正文完)

番外1:当醉酒的鹿灵犀遇上渣男敬十年

十年第一次见到灵犀,觉得怎么会有个女人长得挺正常,身上却处处透着不正常。比如自己刚要抬手打招呼,这女人眼都没睁开,从眼缝里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三秒钟后,突然猛地睁开眼,牙刷就掉地上了……然后十年就亲眼目睹了这女人捡起牙刷,看了大概快半分钟,估计在琢磨要不要洗洗接着用,然后再跟自己对视了下后,尴尬地笑了笑,不太心甘情愿地把牙刷扔进了垃圾桶。接下来一整天,这女人愣是一直用漱口水,没去买牙刷……

接触了几天,十年发现灵犀不仅仅整个人气质很搞笑,竟还略略透着丧。一开始他也没打算管,毕竟多年来居无定所的,早就牢记路见不平,直接跳过的原则。可后来实在被这女人窝囊的没辙了,才没忍住出手了。结果一开这闸就没收住,事无巨细都想管,倒是生活多了好多乐子。见义勇为、狗血鸡血,样样不少。尤其是这女人一喝酒,那酒品差的,十年每次都能笑一夜……

这位女士每次喝多了大都上演三个固定节目,第一部,反复询问自己怎么走不了直线?怎么看东西有四个影子?怎么胃里有人闹海?是不是进了哪吒?就算你跟她解释,是她喝多了,想吐而已,她还是会强硬地跟你理论,说一定是进了哪吒和敖广!

一般你还没笑够,第二部通常就会猝不及防上演了,唱歌,脱衣服。大约是受《我爱台妹》的荼毒,喝多了唱的倒是不跑调,词儿还特别全,只是一定得边唱边把衣服丢掉……甩掉……全甩掉……十年第一次看见这一幕也是惊呆了,正火气旺的年龄竟然一点儿旁的心思也没生,满脑子都是“卧次熬,怎么回事?”一首歌完了,竟还在“卧次熬”中无法自拔。唱歌这环节,大约能持续半个小时,《我爱台妹》是必备曲目,其他倒是会根据当天心情,进行选曲。高兴了就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小龙人》、《一年有365个祝福》什么的,当然这些歌十年没听过,大都是通过歌词从网上搜出来的。不高兴了就唱苦情歌,通常是什么《伤心太平洋》、《容易受伤的女人》、《猴哥》等,虽然十年不太懂《猴哥》这歌出现是为什么,但从歌词来看,估摸着是对自己的一种鼓励吧。

第三部一般就是吐着找床找被窝,先是犯恶心,恶心一路,边恶心边说“小哪吒你别闹~呕~”然后找到床,钻进被窝,对着床边开始正式吐。第一次十年被这场面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尤其是这位还主动地钻进了他的被窝,还吐了他房间一地……不过第二次十年就琢磨出方法了,只需要在床边放一个垃圾桶,这醉鬼就自己扒拉着垃圾桶吐了。

虽然备受折磨,但是十年着实没办法直接朝这醒了的醉鬼解释她喝多了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总不能告诉她,嘿,你喝多了会脱的一件不剩哦!那不是上赶着承认见着人家不穿衣服的样子了么……有苦说不出,所以一直被误解。

又相处了一段时间,十年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就这样安定下来也不错的感觉。似乎被这个女人依赖的感觉还挺不错的,待在她身边竟然有种异常安心的感觉。十年头一次遇到这么一个情况,之前通常是看见喜欢的就撩一撩,能再发展点什么当然也好,毕竟自己也不吃亏。但是每次也是说走就走,特别干脆,从不拖泥带水,更是从没产生过留恋的情绪,所以十年这次发现自己栽了。以前他以为自己是常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现在才惊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所以?你常在花丛过???”鹿灵犀知道自己喝完酒这个德行,简直脸都绿了,想起之前大家总拦着她不让多喝,原来是这个原因,顿时又羞又恼。结果还没羞恼完,就看见了“常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顿时只剩下恼了……

敬十年本来正看着这书里写的还挺还原,尤其是鹿灵犀醉酒这段,他瞬间回想起那个画面,又想笑了,结果……猝不及防……他这会儿非常想把敬寒十的手敲骨折了,这死小子,瞎写什么!

“没有,媳妇儿……误会,都是误会!”

“啊……所以我就是这不长眼的河水,湿了您这双宝贵的鞋呗?”

“没有没有,我心甘情愿,自己跳河!真的!此心可照日月!”

鹿灵犀呵呵一笑,往前又翻了几页,翻到一章名为《手环》的,敬十年看了两行,脸彻底僵了。

原文内容如下:

井恺(书里敬连凯的名字,敬寒十起的非常不走心)给十年做了个手环,是一种保护,更是监视。他怕敬十年会在他不知情地情况下冲动地做出什么事情来,例如自己坐着时光机回去,又或者直接冲回国去报仇。井恺不在的时候,另一个配对的手环就会带在井恺雇来看护他的人手上。只是这个看护的人,似乎总是不太靠谱。

其中一次井恺自己跑到无人区去找陨石,结果石头刚拉了一半,报警器就疯狂响起来,等他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回到住所时,发现被委托看护的邻居早就睡得昏天暗地了,手环放在客厅里,似乎很久没带过。最后他是在向导女儿的床上找到自己儿子的……他想不起来自己15岁的时候干过什么混账事儿了,反正绝对没有这么混账!他把十年拎起来一顿揍,但是向导竟然还带着女儿来求情,说什么孩子们谈个恋爱你情我愿的。井恺的皮带抽下去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干脆让十年自己处理了。本来以为这孩子多少还有点分寸,结果最后他们走的时候,向导直接开着车扛着枪追了他们二十多公里……

十年对自己的花心一无所知,只是从才甘迪穆沙漠离开的时候,石油大亨的侄女在阳台上风情万种的问他那段话,他一直记了很多年:“再见,狠心的少年,你难道不会为了谁安定下来吗?”

十年抱着胳膊送了她个飞吻:“谁知道呢?我还年轻,以后的事,哪说的准?”

……

“媳妇儿……你听我说,这个……就是艺术处理,就是他们吧……就……”

“哦?艺术处理?”

敬十年被鹿灵犀看得发虚,谁能想到威震监狱二十载的年哥,竟然能有这么怂的时候。

“我说怎么看着经验这么丰富呢……”

“你听我解释……”

“石油大亨的侄女,有这人没?”

敬十年沉默了,这时候应该说有,还是没有……

鹿灵犀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敬十年:“嗯?看着我的眼睛说。”

“有……”

“向导的女儿?”

鹿灵犀的语气不见起伏,敬十年更加心虚,以前还能猜着点这人的心思,现在分别这么久,竟练出了一副水火不侵的样子,彻底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了……只能如实点了点头:“嗯……”

“还有么?”

“额……还有那么几个吧……”

“几个?”

“媳妇儿我错了,你听我说……”敬十年差点跪下了,现在只一心地后悔,顺道想把敬寒十手打折,毕竟弟弟死了,自己也得被爹妈揍死,所以还不能打死,只能打骨折……

一年前,敬寒十兴奋地跟他讲到这个点子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大个填不平的坑。

“哥,你之前讲你跟嫂子的事儿是真的么?”

“那当然!我跟你嫂子情比金坚!”

“哦,其实我准备写个,就以你俩为原型。”

敬十年嘿嘿一乐,揉了揉弟弟的头:“行啊,有出息了!”

敬寒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采访了他哥几个问题。敬十年同志秉着想通过弟弟把自己这段经历记录下来的心,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我还采访了陈翰和沈三山两位伯伯。”

“你喊我哥,喊他俩伯伯这不是差辈儿了么?”

敬寒十眨巴了眨巴自己“无知单纯”的大眼睛道:“没啊,伯伯说了,和你,各论各的。”

敬十年同志牢狱生活二十年,已经忘了曾经自己也很喜欢用这双“无辜”的眼睛骗人,所以他堪堪被弟弟忽悠得找不着北,完全没顾上提醒陈翰和沈三山别什么都往外抖……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一幕,也怪自己就顾着给媳妇儿送签名的书了,也没提前检查下里面的内容,他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写实的有点过分了,而且这本敬十年大型心路历程纪录本,竟然卖这么好,现在10个00后里5个都看过,另外还有3个听说过,好么……如果有天别人知道了敬十年就是十年的原型,那就真是精彩了,瞬间感觉像在几百万人面前果奔……

“我说呢,敬十年,敢情之前装出一副自己情窦初开的样子,就骗我一人了啊?”

敬十年三指一并,对天喊冤:“真没有!我真的一见你才知道啥叫情窦初开!我以前就是……”

“哦,渣男……”

轻飘飘几个字,敬十年却感觉头上仿佛一阵响雷,晴天霹雳!

番外2:确定一颗心

”帮你儿子拿毛巾被!”

三哥在浴室里喊着,陈翰吓得赶忙从沙发上蹦起来,去阳台拿了晾干了的毛巾被,进来裹人。

”球球别闹!”三哥使劲按也没按住这小皮猴子。

球球呵呵乐着,从大盆里撩水泼三哥,索性天不冷,也不怕他冻着,三哥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任这皮猴子闹腾。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了,三哥有些郁闷,琢磨怎么让陈翰拿个衣服半天不见人,是聋了吗?正准备再次喊陈翰,结果一抬头,发现陈翰正傻愣着站在卫生间门口,一双眼直勾勾看着……沈三山眉头一挑,这是在看着自己?

陈翰这时候心里翻江倒海的,盯着对面人沾着水珠的锁骨,贴在身上的白t恤勾勒出的线条,好像周围蒸腾的空气都干燥了,喉头有些发紧,这种感觉就像是见到了一个没穿衣服的绝世美女……陈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深刻觉得自己是被蒸汽把脑子蒸废了?无论如何对面这个人也和美女扯不上边!虽然他腹肌练的很好,手脚修长,还细皮嫩肉的……呸!他赶忙晃了晃头清空脑子里的乱七八糟。

”喂!能不能先把你儿子裹上?”沈三山不耐烦地抿着嘴。

陈翰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球球和沈三山都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陈翰直接把毛巾被扔了过去:”你来!我……我懒得沾手。”

陈翰说罢倔强地把头一扭,然后落荒而逃……

”干爹,爸爸这是怎么了?”球球甩着脑袋上的水,沈三山看球球像个刚出水的小狗一样,哭笑不得,直接把毛巾扔在他小脑瓜上,使劲揉了揉。只是他心里却开始犯愁,那种眼神,男人都很熟悉……

陈翰这段时间都恍恍惚惚的,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从管卓出现开始,他就每时每刻都坐立不安,心里还总想对沈三山发脾气,看见管卓就气不打一处来,总想揍他一顿。想了几天始终无果,横竖不能找鹿灵犀吧,那位和沈三山成天一个鼻孔出气,想来想去只能找敬十年咨询。

”哥们儿这几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陈翰把自己的症状说了一遍,十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五分钟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你这状况我也有过啊!以前看见杨舟我就这样!”

”杨舟是谁?”

”我姐上一个对象。”十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翰哥,你这是吃醋了啊!”

陈翰如遭雷劈,脑袋中一直回荡着”吃醋了,吃醋了,吃醋了……”像个神叨叨的钟,咣咣砸的都是。

他?沈三山?开玩笑的吧!

”可是我……”本来陈翰想说自己和沈三山都是男人,后来一想沈三山好像爱好男……想反驳自己不喜欢男人只近女色吧……可是那天在卫生间自己的感觉……他绝望地靠在阳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说呢,你对三哥那个殷勤程度,看着就有问题。”

”你别瞎说!”

十年啧啧啧,非常不屑地道:”你自己琢磨下是不是看不得他受委屈?是不是看见有人欺负他恨不得直接咬死?”

陈翰回想了下,瞬间更绝望了。

”而且男人之间都懂的哦,你多久没找你的了?当时腿还瘸着就去酒池肉林了,你这么久没去潇洒安分地和尚似的,没想过为什么?”

陈翰绝望地仰望天空,不是十年说他自己还真没发现,最近几个月,确实相当清心寡欲……

”你说会不会是太久没发泄憋的?”

”啥意思?你对三哥有反应?”

陈翰真想照着自己嘴来几巴掌!

”哎呦,男人嘛,理解,理解。”

”诶?敬十年,这么着分析我挺透彻诶,你都还没碰过小鹿吧?还男人,我呸!”

”别提我伤心事啊!我虽然没碰过我姐,但是我……也是男人!”

”原来鹿灵犀不是你初恋啊?”

十年低着头非常后悔自己的显摆,琢磨怎么跟这群人在一块智商也被拉低了……

”鹿啊!哥跟你说……唔……唔……”

十年一把把陈翰嘴捂住,气道:”还能不能有点男人之间的小秘密了?”

”那你不能把今天咱俩得谈话走漏出去半个字!”

”放心吧,你也是!”

俩人从阳台上走出来脸色都有点尴尬。

”刚才叫我了?”鹿灵犀抱着锅巴看向这边。

”没有没有!”两人分分钟抢答,生怕露出什么端倪。

又辗转反侧了一天,陈翰认为自己肯定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或者是其实自己以前就有潜质,但是没发现?这种想法一冒出来,陈翰就立刻决定,必须得确定下自己的取向。所以第二天晚上,就偷摸摸直奔b市的知名会所。

“呦,翰爷!好久不见您了!”

陈翰回回跟着一堆狐朋狗友来,都是老板娘亲自接待,这次也不例外。打从进门开始,老板娘就句句不离翰爷一来,她这儿立刻蓬荜生辉的主题,各种推荐新来的角儿。

陈翰每次来都是为了请朋友快活,自己倒是从来不缺小野模,小明星的,所以没正经在这儿玩过,但是挡不住盛名在外,这次一来直接点了位兔子,老板娘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丽丽和小雪?”

陈翰摆摆手,老板娘瞬间会意,b市公子哥儿们有这种癖好的不少,估计陈翰也就是想尝尝鲜,所以直接喊了位点单率最高的,经验丰富,非常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荤话。

这位兔爷也不含糊,上来就哥长哥短的,又敬酒又喂水果,一句一个撒娇,顺道上下其手。陈翰坐了十分钟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坚持了五分钟,甚至都反胃了,于是慌忙结账离开。

临走老板娘还一个劲儿道歉:”是不是谷子您不满意啊?我给您换个,亮亮!阿钱!”

陈翰非常没有平时搂着小姐的淡定,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夜总会。

刚被那个叫粟子还是谷子还是麦子也不知道什么的灌了不少酒,这一跑加上小风一吹,突然有点上头。钥匙掉地上三回,又冲着门怼了几次才怼进锁孔,果不其然折腾的动静吵醒了屋里的人,沈三山穿着睡裤打开了灯,抱着胳膊瞪着刚进门的人。酒精作用,屋里又暖和,很多感官都被放大了,陈翰看着眼前光着膀子,睡眼惺忪的沈三山,一股热气直接冲上了脑门。腰,摸起来应该很舒服……天,他在想什么,他晃了晃脑袋想打个招呼,可是手举起来竟然脑子里浮现了扳着沈三山肩膀把他扑倒的画面……他一甩头直接开门进了卫生间,砰得一声摔上了门。……沈三山一脸的莫名其妙,自己还没对他的晚归并打扰到自己和球球的睡眠提出批评,他怎么倒生起气来了?神经……

沈三山悄悄打开了小房间的门,看见球球没被吵醒,才安心地又回到床上。多亏球球有先见之明,上个月强烈要求要自己睡,搬出了陈翰的房间,不然,这一趟趟的孩子哪能睡好。

此时此刻的卫生间,陈翰看着镜子里红头胀脸的自己,再也无法忽视那个问题,他可能不是取向男,但一定是取向沈三山了……

可在他好不容易准备往前走一步的时候,他发现沈三山倒是退后了好几步。

直到那一天,他再次趁着酒劲,往前迈了一大步。

“沈三山,我心里难受……”

沈三山拍了拍陈翰的肩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帮他把酒斟满。

“沈三山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最疼我的就是我妈了,但是她早早就丢下我走了……我爸……不提了……我觉得我没人疼没人爱,我这人又不招人喜欢,我也回不了家了……”紧接着陈翰把这段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沈三山终于忍无可忍“劳驾问下,您为什么回不了家了?”

“我…我跟我爸闹翻了!”

“为什么闹翻?”

陈翰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几次舌头都打结没说出来……最后巴巴张嘴说了句“因为我不招人喜欢。”

沈三山懵了,差点直接把酒瓶扔了……本来是想打探下吵架吵了些什么内容,也好劝,结果这人倒好……沈三山琢磨了半天,只得摇摇头叹道“你没不招人喜欢。”

陈翰委屈巴巴又思考了半天“我就是不讨人喜欢!”

沈三山扶额“你挺讨人喜欢的,真的……你小声点。”

陈翰浓眉一皱,像是要奋起打人,吧咂嘴半晌又委屈了“你骗人!”

“什么?我没骗你。”

“你就是骗我!”

“我哪儿骗你了?”

“我就是不讨人喜欢,你就不喜欢我!”

“什么?”

沈三山这回酒瓶彻底扔出去了……他是真醉,还是装的?

眼见着陈翰眼圈要红,沈三山慌忙道“我没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

呵……沈三山琢磨跟一醉鬼怎么讲道理,讲个屁的道理。

沈三山刚准备摇头,陈翰又接道“你就是不喜欢我!”

“我没……”

“那就是喜欢我……那我追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不给我反应反应?”

“你想要什么反应?不对……你追我了?你什么时候追我了???”

“就那回……那回……还有那回……”

沈三山……

“哪回?”

“我多喜欢你啊……儿子都送你当儿子了……”

沈三山?

“我家都不要了来跟你住!”

沈三山“你当我傻么?你不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你儿子是自己认我当爹的你拦得住?”

“我还……我心里苦……”

“你这是岔开话题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没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

得……又绕回来了……

“陈翰,你是真醉还是装醉?”

“我没醉!”

沈三山翻了个白眼“你真喜欢我?”

“嗯!”

“多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想把你娶回家!”

“我是男的……”

“可我就想跟你过!”

“三十来岁的人了,说话怎么用小姑娘的语气……”沈三山摇摇头,“你知道俩男的不能一块过么?”

陈翰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知道不好过,可是我就是想一块儿过……我觉得只要咱俩想,总能找着办法一块儿过。”

这次换成沈三山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何这段颠三倒四的话他听着如此动人。

陈翰抽抽鼻涕本想接着说,可紧接着沈三山就把他搂进了怀里。他迷迷糊糊听着,好像听到耳边有人柔声说着“好呀,一块儿过,不许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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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1):小雅的失误

丫头十分钟前刚刚把王江吊到天花板上,把现场伪装成自杀的模样,没成想一出门就遇上个瘟神。这瘟神一声大吼,丫头从房檐上跳下来时候吓得崴了一下,直接砸到了瘟神身上……

丫头刚想抬头骂,这瘟神反倒先开口了“小姑娘,你爬那么高多危险啊!你看,我就知道得摔下来!”

丫头琢磨要不要直接把这人打死,但是学校有规定,完成任务后不得节外生枝,所以她只能忍下来了。瘟神把丫头扶起来,帮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你这孩子,真调皮,快活动活动看看,伤着哪儿没?”

丫头翻了个白眼,准备走。被瘟神拦住“不是?孩子你是不是……听力有障碍?”

丫头忍无可忍“你才聋!让开!”

瘟神愣住了,紧接着开始自言自语“这年纪的小孩儿都叛逆……”

丫头越发想直接把这瘟神拆了。

“对了,孩子,你有没有看见这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经过?”

丫头微微眯着眼睛,手按上腰后的刀柄,以防这瘟神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即使出手。

瘟神却接着道“问你也白问,伤着哪儿没?叔叔送你去医院?”

丫头没准备理他,接着离开,却发现一走,腿脚有点不听使唤,右脚扭着了……果真是瘟神!

“你别害怕,叔叔是警察不是坏人!”

丫头的手再次放在了刀柄上,等着随时给予身后之人致命一击。正在僵持时,这瘟神的传呼机响了。

“你确定没事?叔叔得赶紧走了。真的不用我帮忙?”

丫头心里一松,回头冲他露出个培训已久的无公害笑容“谢谢叔叔,我没事。”

瘟神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才叮嘱“早点回家孩子,天还没亮透,不安全。”

丫头等瘟神走远,才自己从边上捡了块木板把脚固定住,用裤子遮了遮,直接离开。距离任务时间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她不想浪费好不容易出来透风的机会,去动物园肯定是来不及的,但是可以去买个冰激凌。

丫头按时回了电话给学校,主任却大发慈悲地让她今晚上住在城里的联络处。

“两个小时后,会有人告诉你新任务。”

丫头翻了个白眼,干脆地又去买了个小蛋糕去公园蹲着吃了。

两个小时眨眼就过,城里的联络处就在离公园不远的游戏厅里。游戏厅鱼龙混杂,又有很多孩子出没,是个做掩体的不二之选。

丫头倚在柜台上把手里的钱递给老板“三个币。”

“打什么?”

“雅典娜。”

“不打星矢?”

“没在十二宫里,打不成。”

老板把烟一掐,领着丫头去了后间的小隔间。话没多说,直接递给她一张照片。

“这个人,拿到他手里的东西,然后老规矩。”老板说着把三个币递给丫头,“怎么着?”

“没事,什么东西?”丫头刚才有片刻的愣神,因为好巧不巧,照片里的人,她早上才见过。横眉大鼻孔,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不是那瘟神,又是谁。

“照片。”

丫头又问了几句任务细节,就出发了。

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主任宁愿让她接着出两场任务,也不愿意再派个人来了。除了因为这瘟神占着个警察的身份外,估计还有他特别敏锐的原因在,几次都摆脱了丫头的追踪。原本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硬是拖了一整天,还被兜着在城里徘徊。

最后实在被拖得没了脾气,丫头只得选择自己平时最不愿意地执行任务的方式,装小孩儿。

虽然已经了,但是因为长得矮发育慢,经常有人会把她误当成才岁大的小孩儿,这点经常让丫头特别生气,但是也逐渐变成她执行任务时的助力,因为没人会对一个孩子起疑心。

所以她把自己绑脚的木板拆掉,露出红肿的脚踝,在目标人物马上经过的下一个拐角处,倒下等着。果然一分钟后,目标人物就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小妹妹,你……诶?你是昨天那个?”瘟神的眉毛因为惊讶呈现出一个波浪形。

丫头缓缓抬头,也“惊讶”了一下“你是昨天那个叔叔?”

瘟神点点头,然后伸手想要扶丫头起来,想了想又朝身后看了眼,应该是在确定跟踪的人还在不在。又过了几秒,才伸出手,递给丫头。

“来,叔叔扶你你来。你别怕,叔叔是警察。”他说完自己好像担心面前的小女孩儿不信,从口袋里掏出个证件来,一张大饼脸印在证件上,钢印的另一端,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李小明。

“叔叔,你真的是警察呀?”丫头说着挤出几颗大泪珠来,“我找不到家了……”

李小明特别用力地点点头“所以小妹妹你家在哪?叔叔送你回家。或者你家里的电话号码记得吗?”

丫头眨巴着“单纯”水汪汪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不记得电话了……但是我记得回家的路!”

李小明有点犹豫,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好吧,叔叔送你回家。你给叔叔指着路。”

丫头欢快地点点头,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前拖了几步,李小明着急地拦着丫头“你……你脚肿……肿成这个样子!怎么……怎么走?我背你!”

他喘了几口大气,平静了下才继续道“我背你,你脚伤着了。”

丫头心里嗤笑,这瘟神,一紧张竟然说话还结巴。

丫头假装笨拙地爬上李小明的后背,听李小明笨拙地问着“小朋友,你家怎么走呀?你记得大概的位置吗?”

丫头“怯懦”地道“嗯……在开发区。”

“开发区好大的。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

顶着一张大饼脸,呀呀呀的,丫头有点犯恶心。

“叔叔,我叫小雅。”

“名字真好听,叔叔先带你到开发区黄河大道,然后你看你能不能记起来。”

“嗯,谢谢叔叔。”

b市目前最偏僻的地方就是开发区了,尤其一到晚上堪称鬼城,本来丫头是想着说开发区可能有点风险,因为没人会相信开发区能有人住,但是没想到这人竟然信了……后面的瞎话都不用编了。

到了开发区刚好赶上鬼城开张,已经八点多了,工人早早都下班回家,只剩下忽明忽暗的路灯和工厂里值班的门卫还有点人气。

“小雅,你记得你家大概的方位吗?”直到现在,李小明仍不疑有他,直到他感觉自己颈后一痛,瞬间失去知觉。

丫头在李小明倒地的前一瞬撑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让这个傻子脸摔在地上。

丫头在一排废旧仓库里找到了一个板车,把李小明运到了一间废弃车间,绑在了车间里的柱子上,在他身上掏了一遍,打火机、烟、手帕、警官证……乱七八糟一堆东西,就是没有照片的影子。

丫头心里有些埋怨李小明拖垮了自己的进度,干脆接了盆水,毫不仁慈地全泼在了李小明的脸上。入秋的夜晚温度很低,再加上这一盆凉水,李小明瞬间清醒,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你……你……你你小雅……怎么……怎么回事?”

“结巴,我问你,照片呢?你藏哪了?”

李小明继续结巴地说“什,什么……什么照片?”

“我劝你早点告诉我,我这人不是特别有耐心,尤其是对警察耐心更差。”小雅说罢从腰后掏出一把短刀,在手里摩挲着。通常她做出这个动作,配上冷硬的表情,目标人物都能吓得哆嗦,但奇怪的是李小明除了话,哪都没哆嗦。

“你……你……你脚……”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你脚肿得太高了!得去看医生!”

小雅摸刀的手一顿,嘴角抽了抽“你说什么?”她非常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李小明却不慌不忙接着道“你的脚肯定是断了,不好好治会瘸的。你别抓着我了,快去医院吧。”

小雅?这人是不是傻?

“那你快点告诉我照片在哪,我就去医院。”

李小明竟然正经地犹豫起来……犹豫了大概两分钟,他才表情坚毅地摇了摇头“不行,没有照片,你快去看医生吧,回来再审我。”

小雅想直接拿刀把这人剐了……心动不如行动,她手里刀一转,直接扎在了李小明腿上。

“啊呀呀呀!疼死了!小朋友怎么可以玩刀呢?危险!”

小雅把刀又转了一下,又是一阵啊呀呀毕“小孩儿还不能杀人呢,赶紧招!”

“啊呀呀呀!”李小明唱戏一样,小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脆把刀拔出来了。

“你到底说不说?”

李小明眼泪鼻涕一大把,哭着又摆手又摇头。

小雅刚准备再扎,李小明喊了声“等等!”

小雅心想难道这是要招了?然后就见李小明把头一歪,双眼紧紧闭上……

小雅……

现在小雅扎也不是,不扎也不是,刀在空中转了个圈,她心里来了主意,决定换个办法。

小雅往地上一坐,拿出李小明的手绢,帮他擦了擦脸上的各种液体“叔叔,咱打个商量呗。”

李小明吸溜了下鼻涕点点头“我真不知道什么照片。”

小雅滴滴答答开始挤眼泪“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但是如果我没拿到照片,我回去就会受罚,他们很残忍的,会把我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还会把我的肚子剖开……”

“我们一起逃吧!跟叔叔走,叔叔帮你!他们是谁啊?”

小雅眼泪戛然而止,眯着眼打量李小明,这人是想套她话?

正在僵持,bb机响了,小雅出任务一般不带bb机,因为作为最优秀的学生,她一向不需要这种辅助工具,但是这次跟了一天还没完成任务,她无奈只得把传呼机开着,免得主任有新吩咐。

她不耐烦地拿起呼机,只见上面一行字朋友已出发,速报位置。

心里骂了一句,无奈地出去打电话,什么朋友,无非是来抢自己分数的混蛋。小雅的腿果然疼得更厉害了,但是训练时更大的疼她都忍过,所以也不甚在意。出去回了电话,果然因为延时任务挨了主任一顿批评。

“丫头,天天去帮你,你守好人别动。”

楚天天是虐待人的“专家”,她一来,自己分数肯定要掉一半。小雅不情愿地拖着瘸腿回到仓库一看,只剩下地上散落的绳子,李小明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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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2):小雅的失误

小雅选的这个仓库附近没有工厂,没有人烟,离山区也不远,为的就是方便完成任务后处理李小明。结果没想到倒是给李小明藏匿提供了方便。

小雅再次把脚用木板固定住,顺着转了一圈才发现一些不明显的血迹,血滴了一路,直到山脚下。小雅把短刀拿在手里,天天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能找到这里,如果她到了李小明还没找到,那这个月的分数怕是要扣掉大半了。

一想到这里小雅就立刻加快了脚步,手里的刀也攥得更紧了。周围的树叶一片晃动,小雅朝向声动的方向一转,静谧的夜里,衣料摩擦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她没有再迟疑,立刻朝灌木丛中扑去。然后……几株矮灌木并没有拦住小雅的自由落体……小雅跳过去后,一只兔子战战兢兢从灌木丛里跳出,狂奔而去,颇有点逃出生天的喜悦。

“哈哈……真巧……”李小明在小雅脸前挥了挥手,挠着脑袋尴尬一笑。

小雅没想到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么一张瘟神脸,刚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肩膀好像脱臼了。

“小朋友,需要我帮你吗?”李小明指了指胳膊,小雅的目光却落在了李小明的胳膊上,血糊糊的,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伤。

“恩?到底要不要我帮忙?”

小雅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十多米高的山墙,琢磨着该怎么出去,也庆幸多亏是山墙上这几株孤零零的树,拦了一下,才不至于掉下来直接送了命。

“你想着出去吗?我爬过几次了,都没成功。但是兴许顺着那边的山洞走,能走出去呢,我刚才看那边好像透光。”

小雅想顺着李小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因为胳膊脱臼的原因,根本扭不过去……

“喂!”

李小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诧异“喊我?”

小雅点点头。

“我叫李小明,不叫喂!”

小雅实实在在翻了个白眼“叔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胳膊接上?”

“哦哦,可以的。”李小明说罢真的认真地把小雅扶起来,准备接她的胳膊,“会有点痛哦小朋友,你忍耐下。”

“喂,你失忆了么?”

“?”

李小明那波浪眉毛,完全诠释了他有多困惑。

“你没失忆还帮我?我胳膊好了你不怕我直接把你绑了?”小雅心想这年头还真有这种傻子。

“不怕的,你打不过我。”

“嘎嘣”胳膊接上了,小雅脸也绿了,但却不是疼的。

“我打不过你?”

李小明点点头“对啊,我十三岁时候拿过少年散打第一名呢!”

“所以叔叔你现在多大了?”

“二十三呀。”

小雅再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十年前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你这个骨骼状况,不像岁,你多大了?”

这次小雅真的吃惊了,就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就能判断出年龄?她有些不信,但是如果常年自己治疗跌打损伤,接骨的话……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所以小雅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人了。

“行了,看看站得起来不?”李小明给了小雅一个助力,小雅终于可以站起来活动下,看清周围的环境了。

他们掉落的这个地方,三面的都是山墙,只有一面是树林,但是往远了些看,还是山墙……

“你刚才说我们怎么出去?”

“穿过那片树林有个山洞,我看着像有光从里面透出来。”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出去给你个全尸。”

李小明听着这话一愣,又笑呵呵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说了你打不过的。”

小雅是全校前三名,实在听不得自己居然会有打不过谁这类说法,直接朝李小明飞去个眼刀“你能打还让我绑了?”

“我没有防备啊!谁能想到小孩儿下手这么重!”

小雅实在懒得理他,便一瘸一拐往前挪着。

“你看我说什么了?你这腿得快去治!”

“你能闭嘴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跟长辈说话呢?我跟你说,我有个战友就是骨裂了拖着没去治,就瘸了!一辈子的事!”

小雅加快了脚步,因为实在不想听李小明唐僧式的念叨。

“要不我背着你?”

小雅想找个东西塞住李小明的嘴,或者塞住自己的耳朵。

“这样吧,你告诉我照片在哪,我直接杀了你,免得你话说多了累。”

李小明嘿嘿一乐“小朋友很狂妄啊!照片我早交给别人了,你别费这个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治你的腿吧。”小雅眼神凌厉瞪向李小明,“不过你们对我这么上心,看来我那照片拍的确实是实证,不枉费我趴了两天。”

小雅目光再次落回李小明手上“你……胳膊怎么回事?”

“小朋友居然知道关心叔叔了!”

“放屁!我就是看你血滴答滴答的怕把野兽招来!”

“这山谷里四处通不出去,哪来的野兽。”李小明踢踏了几下脚边的石子,手揣裤兜里往前走着,看起来傻愣的脑袋摇摇摆摆,显得更呆了。

“小雅……你还小,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

“我了不小了。”小雅没想到会脱口而出自己的年龄,虽然这不是秘密,但却也从没主动从她嘴里说出过。

“猜到了,骨骼年龄差不多就是这样,普通孩子还在上初中,或者刚上高中,怎么就不小了?岁,还算童工呢!”

小雅冷笑声“不是童工,也没人用啊。”

李小明听得一愣“所以像你这样的还很多?”

小雅没有回答,不知是因为觉得李小明马上就要死了,又或者是在山谷里待了一天,心防降低了。

“你是孤儿?”李小明像是想到了什么,“叔叔帮你摆脱他们。”

小雅脚步一顿,摆脱?这两个字说的简单,但对于小雅他们来讲是想都不曾想的事,没想过,更不敢想。

“你告诉我照片在哪,就是帮了我了,叔叔!”

“这样,你假装押我去取照片,然后我趁机带你逃跑!”

小雅冷笑道“叔叔,你未免太看得自己了。”

“呦,你们组织还挺庞大?”

小雅懒得再跟他废话,她已经能看见山洞的入口了,随即加快了脚步。

紧接着一件事印证这山洞确实能通出去,因为山洞门口一只狼正虎视眈眈瞪着他们。

“呵!我们这运气,厉害呀!”

“你果真是瘟神。”

话音还没落,狼就朝他们扑来了,小雅虽然腿脚不便,但她自恃对付一只狼还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三只,就有点悬了……两只狼紧接着又从山洞中跳出,摆明饿了很久,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而散打冠军李小明警官,只在四处跳窜,完全不动手。

“你!”

“好吧我说实话,我擅长的是追踪,打架我根本不行!更何况打狼了!”

“废物!”小雅懒得再废话,刀也不知道掉在哪了,现在只能赤手空拳对付三头狼,跑也不跑开,杀也杀不死。

“接着!”李小明一刀飞出。

小雅接上刀,飞速地割开了一条狼脖子。

却像是激起了另外两只狼的斗志,直接不顾刀锋,拼命朝小雅咬去,小雅决定弃车保帅,让狼扑向自己左侧,右手出刀,直朝另一只狼刺去。如果它们有时差,小雅赶得上就保得住自己左胳膊,不然怕是胳膊又要见血了。刀刚刺入,小雅便听见身后一声闷哼,预想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小雅处理完眼前的狼回头才发现,李小明已经和另一只狼搏斗起来,只是境况惨烈异常。

李小明脖子上血流如注,看见小雅便像是突然放松下来一般,松了双手,小雅刀隔断狼的血管,狼血混着李小明的血,渗进土里。小雅心里一阵异样的情绪闪过,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他们平日里训练,首要的课程就是要会控制情绪,可是这次似乎是失控了。她有过厌恶、有过鄙夷,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像是心里被什么扎了一下,又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心脏。

“为什么?”小雅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失败,会被老师处罚的那种。

李小明露出他傻乎乎的表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血糊“我……哪……哪……能眼……睁睁看……看……看……你……”

“你别说话!结巴!”小雅吼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吃了一惊,她此时才知道,自己也会愤怒,“你拿了刀,直接杀了我就行了!干什么要救我?是不是傻?”

“你……哎……算了……照片在……在……在……人民公园……”李小明伸出手招呼小雅走近点。

小雅却非常排斥,排斥到每靠近一点,窒息感都会加重。

“在……旋转木马旁边的树下……”李小明没再结巴,似乎是想快点把话说完,“求……求你帮我……帮我给队长……能跑……你就……我……”

李小明最后的话没说完,手垂在身侧,血顺着留下来,落入土里,再也没了生气。

“李小明……李小明?”

小雅叫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她摸了摸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划过,还真是奇怪……

她从身边捡了块石头,在李小明后脑勺上砸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力道太小了,她只得再次砸了一下,确定头骨裂了,她才把石头扔了。

“为什么下不去狠手呢?一次就能砸完的事。”小雅自言自语,时不时地自嘲也不知在与谁说。

小雅拖着李小明一路出山洞,腿脚不便,就走几步,歇一阵。太阳起了又落,她才走出了这座山。

“我为什么要拖着这个瘟神出来呢?累死了。”小雅瘫坐在地上,李小明却不能回答她了。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小雅把李小明埋在了动物园的枣树下,连同他一起入土的还有一张照片,和他的警官证。

“你的尸体他们看过了,毕竟要让他们相信你真的死了。”小雅边挖土边说着,“但是照片,我必须交给他们,那是我的任务。不过……我给你留了一张。”

小雅把土填上,干脆倚着枣树坐下。

“李小明,你说带我摆脱他们?这话太可笑了。”小雅看着月亮,心中竟又起了波澜,“我真的能逃吗?我又能逃到哪去呢?”

直到有天,小雅遇到了黄晨星和鹿灵犀,她再次想李小明,那个顶着波浪眉毛的傻子,说,要带她逃跑……恩,那就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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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敬十年的怀柔策略

敬十年在楼下搓了半天手,又掏出烟,刚准备点上,就被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抽走。

“说好了戒烟的!”

“我……我就是紧张……”敬十年把烟盒放回兜里,开始围着垃圾桶打转。

“出息!”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围着垃圾桶转了半个小时了,所以敬先生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敬十年掏出手机打开自拍,开始仔细地检查自己。

“我脸上这疤明显不?眼角的皱纹是不是特显年龄?”

“要给你打点遮瑕么?”

“遮瑕是什么?”

我感觉自己嘴角有点抽搐,忍无可忍地吼道“废什么话,赶紧的!”

“呦,小鹿这是带了朋友回家啊?”梁阿姨看着像刚买菜回来,一嗓子吼得整栋楼都震颤了。

“梁阿姨,您买菜回来了?”我极力想挡住正照自己脸照的专心的敬十年,可梁阿姨却绕着圈地就是不看见人不罢休。

我胳膊肘戳了戳敬十年,他才后知后觉地把头转过来“阿姨好!”

“真是一表……”梁阿姨夸人的话在看见敬十年的脸之后,瞬间吞回了肚子里,而且从表情看,似乎是还没想起应该怎么圆回来。

紧接着就看见梁阿姨瞬间喜上眉梢,一副我懂,我都懂的姿态,晃悠着进了楼道,就听着楼道里传来一阵敲门声,还有梁阿姨洪亮的嗓门“老鹿、老岳!你们女婿上门来了!”

我只能朝天翻个白眼,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跑我家说风凉话去了。打小我就比她家小花优秀,她唯一能上我妈面前显摆的就是她家小花婚结的早。刚才片刻间她以为自己能显摆的资本要没了,结果这一看敬十年的年龄,估计又多了要显摆的项目了。看,就是这么迫不及待,直奔我家了。

“我……是吓着梁阿姨了?”敬十年无辜地看着我眨巴了眨巴眼睛。

我看了看他梳得油光发亮的背头,黎煦寒山高定大衣,挺好的啊,没太显年龄啊,仔细一看还透漏着点沧桑的帅气,眼神闪烁还透出点让我怀念的可爱来。我看着挺满意的,于是不顾敬十年别别扭扭的后退,直接拉着他往楼上走。毕竟以我对老鹿的了解,他应该已经在阳台上扒着偷看半天了。

敬十年拎着东西的手哆哆嗦嗦,我嗤笑出声“平时挺没皮没脸一人,怎么怂成这样?”

“那能一样么?我这是……”

敬十年的后半句咽了回去,因为据我们还有三节台阶的门开了。

然后鹿宇恒伸出一张冷冰冰的脸,用可能刚从冰柜里掏出来的嘴道“来了?”

我朝身边瞥了眼,感觉敬十年脸上好像结了冰,他僵硬地点点头,僵硬得说出口“恩,来了。”

我感觉我脸又止不住抽动了,只得推着敬十年进了门,然后就看见鹿宇恒和我嫂子像两尊门神般堵在门口。

还好敬十年还没傻透,他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初次登门,打扰了。”

“呵。”鹿宇恒没接,仍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用鼻子出了声。

这氛围尴尬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倒是鹿宇恒先打破了,伸出手要接东西……不对,他不是接东西,他一拳朝向敬十年右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下,敬十年本能地侧身躲开了。

我……

我抬头看了嫂子一眼,她标准式的空姐笑容都崩裂了,满脸写着鹿宇恒你是不是智障?

我再一看鹿宇恒皱着眉,正在诧异怎么没打到,敬十年一脸懵逼地看向我用眼神问我刚才是不是该接着?不该躲?

我尴尬地笑了笑朝鹿宇恒说道“哥,呵呵呵,你干什么?”

“我接东西。”

“用拳头接?”

鹿宇恒还想说什么,被嫂子一个眼刀打断“快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爸妈都等着了。”

鹿宇恒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我拉着敬十年往里走,才发现他手心都是汗。

“刚才什么情况?”

“我哥对你可能有点误会……估计我家都对你有误会,你保持镇定就行。”

“啥?”

没等他的下个问题问出口,他就又被在沙发上端坐的老鹿吓了一跳。

岳女士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边,用一种看似热情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语气道“来了?”

我感觉敬十年怕是今后都要对这两个字有阴影了。他听见这话,身子一抖,鞠了个躬道“叔叔阿姨好!”

“呵,霓虹国来的?”

“老鹿!”老鹿被我喝止住,生气地别过头去。

岳女士笑着站起身,一副平身吧的姿态。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小恒,给客人倒杯热茶。”

鹿宇恒再次用鼻子哼了个气,就被嫂子推进厨房教育去了。

“快坐下吧,小敬是吧?”岳女士用眼角瞟着敬十年,我好想感觉敬十年打了个哆嗦。

“恩,谢谢……阿姨。”怎么声音听着也像是有点哆嗦。

茶递过来后,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景象,鹿宇恒和老鹿同志分别坐在沙发上和凳子上,怒气冲冲地瞪着敬十年,像是分分钟要冲上来咬人。

岳女士笑得比不笑还渗人,嫂子虽然笑着但眼里一副看傻子开会的感觉。

“听说你比犀犀大一点?”

“略……略长几岁……”敬十年说出这话,自己很虚,虚的差点结巴。

我不忍直视,单刀直入“大十岁而已。”

“噗!”老鹿一口茶直喷到对面鹿宇恒脸上,还波及了我可怜的嫂子……

岳女士脸上的笑僵住了“大……多少?”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女王形象荡然无存,岳女士直接起立,指着我手都哆嗦“你给我进来!”

我朝敬十年投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灰溜溜跟着岳女士进了屋。

“妈,你冷静……十年第一次来咱家……”

“你闭嘴!”

“哦……”

岳女士气得在屋里徘徊了两圈,才指着我“你!你!”

“我?”

“你要气死我!”

“没……怎么就气死谁了……妈你这话太过了啊。”

“大十岁!大十岁?是不是离过婚?”

“啥?妈,你脑洞有点大……”

岳女士一手掐着腰一手顺着自己胸口,我赶忙躬身上前,帮着她顺气。

“不是二婚,怎么0还没结婚?”

“那个……他一直等我……”我想了想该怎么表述这个事,但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等你?等的哪门子你!”

“啊……妈,你这样想啊,其实就是我可能二十岁的时候呢,遇见了他,然后那时候他才0对吧?然后他对我一见钟情,后来就一直没娶,直到我俩又重逢……”

“骗谁呢?”岳女士戳着我的脑袋质问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二十岁正跟孟航卿混一块儿呢!还有什么一见钟情?我呸!你前两年哭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我一愣,心想母女连心,我可怎么扯这个谎……

“好吧,我说实话,他,前段才从牢里放出来,我之前找不到他是因为他坐牢了。”

“什么?”岳女士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岳女士坐在梳妆台前,冷静了片刻,眼圈有些发红“犀犀,妈妈不是歧视他,不是说坐过牢就怎么样,妈妈只是觉得你是不是还不够了解他,你就这样带回到家里,是代表你认定了这个人对吗?”

我点点头,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

“可是犀犀,你还记得你去援助队之前,哭成什么样子吗?你不记得了,你被爱情冲昏了头,可是爸爸妈妈,甚至哥哥嫂子都记得啊!”

“我知道,妈,但那都是有原因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原谅他,但是我们心里很难过这个坎。我们不想看你再那么伤心,妈妈再也不想没日没夜地担心你站在高楼边会不会冲动,拿着水果刀会不会冲动,会不会出去哪天就不再回来了。你去援助队,我们每天都盯着新闻胆战心惊,担心流弹有没有伤到你,担心瘟疫有没有在你所在的区域蔓延,担心会不会哪天你就变成了下一个阿彩……”

我在岳女士的话语中泣不成声,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他们也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

“对不起,我……我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犀犀,爸爸妈妈没办法帮你决定你的人生,但我们想看着你幸福,不想看你哭……不想再回到那个时候了,你假装笑着来面对我们,可是我们心里却陪着你一起滴血。”

最后的结局,我已经哭到无法完整地再说出一句话,我断断续续地告诉妈妈,我认定了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等了我很多年,他真的很爱我,我不确定今后还会不会遇到像敬十年对我这么好的人,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再也遇不到我这么爱,又对我这么好的一个人了。时间没能把我们分开,生离死别时上天眷顾了我们,所以我想珍惜,我想和他在一起,而且我知道,他比我更珍惜。

当我们再次推开房门时,就看见了敬十年正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老鹿眼圈通红,嫂子泪如雨下……

我和岳女士对视一眼,怪我家墙隔音做的太好,我俩都不明白这诡异的一幕是怎么回事。走到近前才发现茶几上是几张财产证明。三十分钟前,当我和我妈在屋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敬十年已经在长久的坐立难安中,选择了一种迅速打破沉默的方式。他直接“哐当”一跪,打碎了沉默。

“叔叔,我马上0了,我坐过牢,我见过很多这个世界的善恶美丑,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担心,对我的怀疑。”

老鹿还在对坐过牢这件事的表示惊讶想打人的时候,敬十年已经迅速地把一堆盖了章的纸摊开在茶几上了。

“叔叔,这是我所有的财产,我前天背着灵犀去开了证明,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些钱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我就是想以最粗暴的方式说明下我有多爱她。”他说着从一堆纸里又掏出一张,“这是我昨天找律师做的一个授权,我公司刚注册,所以不能大量转移资产,只能做这么一个授权,授权灵犀全权处理我的资产。”

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敬十年给完震惊立刻打情感牌“我之前不知道灵犀对我的心也一样,所以我没在第一时间找回她,我让她伤心了,我却不知道……但请你们相信,在和她分别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心如刀割,一点儿都不夸张……如果我不是为了我的父母,奢望着还有能见到灵犀的那一天,我可能都坚持不下来……”敬十年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自己都没察觉,“我们俩兜兜转转又遇见了,我感谢命运,也感谢她没放弃我,我等了……等了那么久,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所以我求叔叔阿姨,能给我一个机会。”

嫂子讲完这些,我眼眶又热了……

“你因为什么做的牢?”

十年愣了片刻,选择隐藏了一部分“防卫过当……您可以问肖荃,他跟我提过您……”

“肖教授?”

“哥,你是肖荃的学生?”

鹿宇恒点点头,我这才知道,他现在正读在职学位,导师就是肖荃……缘分还真是奇妙。

“我都不知道你去读研了。”

“你知道啥?你一走就一年多!”鹿宇恒气呼呼地瞪着我,我只得自惭形秽地搓搓手去沙发上哄老鹿了。

本以为全家哭一场,就算是接受了敬十年,没想到,这才算过了第一关。

“家里人现在都在哪啊?”岳女士例行审问。

“父母都在京城,弟弟还在国外上学。”

“敬寒十在国外上学怎么还办签售?”

“他爱瞎折腾,学分修的快,都快大学毕业了。”

“你们还真是一家子学霸。”我说完才发现眼前几个人盯着我们一脸诧异。

“你弟弟是作家?”

我终于找到了能帮敬十年加分的点,赶忙附和“对啊对啊,他弟弟那个小说可火了!”

“敬寒十,这名字我好想在哪听过……”嫂子认真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眼睛一下瞪得斗圆,“那个写《十年灵犀》的?”

我点点头,嫂子更震惊了“等等……十年……灵犀……”嫂子看看十年,看看我,“你俩?”

敬十年点点头。

“老公,我又想哭了……”嫂子把头歪到鹿宇恒身上,鹿宇恒一脸懵逼,嫂子接着道,“爸妈,他俩真的是真爱。”

二老还没从刚才反应过来,嫂子又突然露出了她的标准八颗牙“那我是不是可以要本有作者签名的书?”

“当然,您想要几本,我让那小子签几本!”

当天晚上楼晓雯打电话说敬寒十好像感冒了,一直打喷嚏,我表示非常心虚……

饭桌上,岳女士的追问还在继续。

“房子?”

“在b市买了套三居,等过段资金能周转起来,我准备在这儿也买一套,方便带灵犀经常回来。”

岳女士被堵得没话说,便朝老鹿使了个眼色,于是老鹿立即给举起酒杯,敬十年慌张也举起酒杯,战战兢兢被老鹿一杯一杯劝着。

几杯下去,他和鹿宇恒倒是先败下阵来……

“小伙子,挺能喝呀!”

“没有没有,叔叔,我就是遗传,酒量好……”

我白了一眼敬十年,心想分明是自己从小练出来的……

酒足饭饱,敬十年竟然还能帮着岳女士把碗全刷了,而两位鹿先生已经倒回自己的床上了。

我倒在岳女士肩膀上,和她一起看着电视里的恩怨情仇,而敬十年在厨房里刷着碗,嫂子正和喝多了罗里吧嗦的鹿宇恒聊着天,我突然觉得,这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shianlg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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