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春 - xp1024.com
《十二春》


序章 午夜送婴

月华如水,凝结了一地如霜的银色。

他站在山脚下,锁眉沉思。良久,才转头看着天边的星辰,久久无言。

耳边,风声打紧。他回过头去,见一男子轻转身形,施施然落了地,道:“出生了。”

江若痕眉间一展,一颗心石总算稳了:“真的是她?”

“对,横竖跟命格里一样,女婴,父母早亡。我们快去吧。”白砚冰转身带路,江若痕紧随其后。

漆黑的山林间,风夹着婴儿的哭声凄凉地吹着。刚刚还流血不止的妇人,如今早已躺在血泊之中,气绝身亡。那婴儿周身嫩嫩的粉色,裹在一件破衫里眼睛还没有睁开,两只小手露在外面紧紧地攥着拳头,此时正哭得紧。江若痕俯身,把那可怜孩子抱了起,心下酸楚。林莫夕,这究竟是你的第几世了?让我找得好苦。

白砚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便道:“你有什么打算?把她带回去养大吗?”

江若痕摇了摇头:“她一向不喜欢有拘束的地方,鸿鹄峰肯定不行。送去烈焰山,我跟敛焰大仙打过招呼,他倒有这心思。”

“也好。”白砚冰盯着婴儿,默然片刻,方道“看来她应该是饿了,再这么哭,恐怕这一路要很麻烦。”

江若痕一笑,深深地咬破了手指,指尖触到婴儿的嘴前,流下了一道殷红,那婴儿果然饿极了,本能的含住了他的指尖奋力吸吮着。

“——江若痕,你……”白砚冰讶异地看着他,惊道。

江若痕温存的一笑,转头,便道:“我们先把她送到烈焰山去,一会儿村民来了,见着我们抱着她总是不好,反倒不如先走,相信他们会把她的娘好好安葬的。”

白砚冰点了点头:“你前走,等我先把村民引来这里,再后追你。”

“也好,不过要小心。”

“知道。"白砚冰转身,化作一只身姿矫键的白狼,飞快钻进了树林,再也不见踪影。

江若痕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婴儿吃得正起劲,便温暖的笑了:“林莫夕,要快快长大。你说过要酿十二春给我的。”说完,脚尖点地,轻轻地用云袖挡住林子中的冷风,抱着怀中的婴儿,朝西边百里开外的烈焰山绝尘飞去。

第一章 传说中的江若痕大人

话说神仙也会嘴馋,即便是肚皮不饿,也是要有嘴巴寂寞的时候。

“厨子哪里弄不到?偏到我这来,哼,没有——”烈焰山里的朝阳台,一盘茶果子配两盏香茶。敛焰大仙翘了翘嘴角细长的红胡子,眼角的皱纹明显抽搐。

“神仙,谁不知您的福地广纳四海厨神,赶巧,我们鸿鹄峰马上要举办聚仙宴,品味阁里的几个厨子实在忙不过来,一时又找不到好厨子,就只有到您这来借借人手。只是借,神仙随时需要,随时送回来便是了。”说话的姑娘名叫雪玉,鸿鹄峰赫灏山主的四弟子江若痕的首席侍婢,嘴巴灵巧是出了名的,再加上本来就如花似玉的美貌,不用说话,笑一笑基本就搞定了。只是今天……

“回去告诉江若痕去,我跟他的交情还没到借厨子的份上,他想吃好的,上别地儿找去。我这,没有!”敛焰一扬头,仙风道骨,衣袂飘飘,外加,那个,老气横秋。

“敛焰神仙……”一如既往的笑,她承认脸颊上的R有些僵硬:“即然您这么为难,那雪玉就不强求了,只是今天这份礼也就没法送您,想想也好,倒是省了我若痕大人的酒引子。”说着雪玉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七彩蚕丝锦囊,袋口稍稍翘了点缝,便传来一阵清香,丝丝绕绕,**地直往鼻子里钻。

敛焰挑了挑眉梢,动了动鼻头,干脆整张脸向雪玉递了过来。

“唉唉唉,老神仙,你干嘛呢?”雪玉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嗔道:“敛焰神仙,这是取自莫邪山山顶的醉香草,是酿制十二春的酒引子。是十二春,神仙喝过吗?”

十二春。敛焰自修仙以来只喝过一次,那还是在璃月国的祭天大典上,因为下面很多双百姓的眼睛看着他祭天,所以,他不敢失态就只喝过一小口。就这一小口,回味了快五百年。五百年啊,蛇都快成J了。本以为日后可以有机会再回璃月国找酒,拉回个一百马车,谁知祭天大典后刚过了一百年,再度踏入那片国土。残垣断壁,一切回归桑田,璃月国的人也不知了去向,更别说这本就稀少的酒珍十二春了。敛焰那时端坐在他的小仙鹤身上,心情,那叫一个悲催啊……

“他怎么还有醉香草?我要……”

“不行,这是江若痕大人的,我回去复不了命,还得送回去呢?”

“即然是若痕的,那更没问题了,就凭我跟若痕的关系,哪还用送回去,留下来,留下来便是。”

“神仙啊,我看,我们江若痕大人跟您老的交情应该还没到送醉香草的份上吧?谁不知道,醉香草早绝迹了,现在是无价也无市,您老可千万别再惦记了啊”

可怜的敛焰啊,两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眉梢一个豆大的汗直挺挺地流下来,两眼愣是横成了一条黑线:“那个……用厨子来换总行了吧?”

“好的,就要会酿珍酒十二春的那个。”雪玉一笑,百媚千娇,闭月羞花,兼……洋洋得意……

话说,傍晚,酒醉夕阳。朝阳台,被火红的晚霞笼罩,四周犹如有火烈的金花绽放在空中,美艳且壮丽。一辆马车似流星绚烂地划过天际,亮出一个光点后,消失不见。

敛焰站在山头,长长出了一口气,送走了雪玉这个小妮子,这次,总算安宁了下来。接下来可要找小春儿研究一下酿酒的技巧了,这来之不易的酒引子,可别糟踏喽。想着,敛焰捧着醉香草,屁颠颠地转身往翠烟亭奔去。

初春的烈焰山,杏花成海,百花争艳。

小厨娘慕嫣春从香酒阁出来,头重脚轻,提着两壶秋河烧,在半路打了一个深深的呵欠。望着杏花瓣扑簌簌如下雪般飘落,困意如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人生在世十八载,没爹疼又没娘爱的,谁能许她一个可以安睡的完美傍晚,不然就让她这么困死算啦。慕嫣春悲催地拖着眼皮子,没J打采地继续向翠烟亭的方向走。

翠烟亭在烈焰山靠北的半山腰上,有条石路,从敛焰大仙的养心阁一直通到这。慕嫣春五岁那年比悬崖上摔下去过,从此便开始恐高,一条光明无比的修仙大道自此终结,别人都可以甩符用咒了,她连踩风飘水都不会。所以,怨不得别人,这么长的路,她只能选择步行。反正学不得仙术就不学嘛,后厨里端菜递碗飘上山的这类活轻易也不用她,倒不如跟着厨艺了得的叔叔姨娘们学学做菜,清静,难得清静啊!

眼前,绕过一小片竹林,看见里面有个小小的石亭子,那就是翠烟亭。挺不起眼的地方,简简单单,毫不稀奇。但烈焰山的翠烟亭之所以这么出名,原因在于紧挨着这亭子的一处小宅,红墙碧瓦,花红柳绿。是厨房,烈焰山中响当当的后厨,十八位响当当的名厨汇聚于此,名气,很大的噢——

话说,这会儿翠烟亭的侍婢们估计都歇了,叔叔姨娘们今天做了一天的菜早已累惨了,也早早地回内宅各干各自的事。翠烟亭寂静不少,严格来说,除了慕嫣春提着酒回来,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进了宅子,便是三间房舍,竹帘青碧,清新雅致。慕嫣春提着酒坛子一掀帘,顿时像遭雷劈了般,惊道:“你是谁?后厨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禁地?”灶台旁的矮桌上,正斜斜倚着一位陌生的俊逸男子,秀若芝兰的面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烈焰山还有禁地?”

当然没有。慕嫣春胡诌的本事,向来手到擒来。

“这四盘菜都是你做的?”那男子指了指桌上的盘子,轻道。

慕嫣春这才发现,为敛焰大仙准备好的宵夜,竟白白进了这个人的肚子,只有剩下的几片菜菜叶叶,可怜地贴在盘边上:“我的菜——无礼!你怎么可以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把别人的东西都吃了。”

“这的东西不都是敛焰的,我当然可以吃。”说话间,男子动了动鼻尖,沁人的酒香早就撩动了他的心坎,起身,边拦酒,边道:“这酒不错,三百年的秋河烧,拿来尝尝。”

慕嫣春一愣,这人什么鼻子啊?秋河烧可不是一般的酒,贵如黄金,能过口的就算是神仙也是屈指可数,可他呢?闻着味,就知道是啥酒,连年份都猜得准确无误,慕嫣春撇了撇嘴,一定是骨灰级酒鬼,跟敛焰有得一拼。晃神间手中的酒早已脱手,慕嫣春气得咬了咬牙,便嗔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随便喝别的人酒,拿来还我。”

那人一笑,正喝得尽X,如醉如痴地打趣道:“你就别抢了,乖乖地等你家神仙来,你要听话一点,日后还好相处。”

“你说什么?”慕嫣春当真恼了,敢这么欺负小厨娘,若是她的叔叔姨娘在,估计他早被他们跺碎包饺子了。

男子抬眼,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是大大的兴趣,他又喝了一口酒,轻道:“要不要收拾一下,跟我走”

“我凭什么要跟你走?你以为你是谁?”

“敛焰刚刚把你换给了我。”那男子笑吟吟地看着慕嫣春。分明在暗示她,所有的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慕嫣春一仰头,轻哼了一声:“不可能,我生是敛焰的人,死是敛焰的鬼……”

——哗啦!门口,不知谁掉了手里头的东西,怔怔地站在那里,犹如木头,僵了。

男子神色自若地转头看着敛焰,哈哈一笑:“老神仙,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不见,却有厨娘与神仙私许终身啦!好!”

慕嫣春被气红的脸,这会儿更红了,这次说溜了嘴,忙解释道:“我是说烈焰山,烈焰山的……鬼……”

敛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跟他满头的红毛映到了一起,像是慕嫣春锅里快要蒸熟的地瓜:“江若痕,你怎么会来这里?”

——原来他就是江若痕?鸿鹄峰赫灏山主的四弟子?慕嫣春早就从烈焰山侍婢姐姐的嘴里听过这个名字,还总被大家把他景仰得如同大神降世般的人物。此人相貌好,品德却太差,真是这世间之哀啊。

江若痕慢条斯理地拂着袖子,轻道:“神仙您别见怪,我若不来,又怎么知道,你把这个小春儿偷偷地藏进了香酒阁?我又怎么会喝到这刚刚启封的秋河烧啊?”

“——什么?我的秋河烧,让你喝了?”敛焰瞪圆了眼珠子,酒,一向是他的命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切菜的那个硬塞到了雪玉的车里又怎么算?”

“你是说张老实被带走了?”慕嫣春一声惊呼,那可是自己最得力切菜刀手啊!

江若痕挑着眉毛,眼神落回到慕嫣春清丽妩媚的脸上,悠然道:“怎么?想找到张老实吗?现在就跟我走。”

“不行,我的春儿不能跟你走。”敛焰两行老泪,奔流不已。

“我们当初是说好的,她十八啦,及笄的年龄可早过了,你有什么不能放手的”江若痕沉得脸,清俊的五官隐隐透着一股不悦,明显让敛焰胆儿颤了不少。

敛焰委屈的大哭:“怎么能这样?说送来就送来,说带走就带走啊……神仙也是有感情的呀……”

“可神仙说的话更要算话,即然醉香草你留了,就没理由不交人吧。拿切菜的张老实行骗,我不与你计较,这会儿,你也别碍我。”

江若痕站起身一下子将慕嫣春挟在臂弯里,欲走,慕嫣春吓得尖叫一声,大喊:“放我下来,我是厨子,我哪也不要去,——难道你还要强抢嘛你?”

江若痕眯起了魅惑的眼睛,用眼角盯着她:“听话,大人们交谈,你少C嘴。”

慕嫣春在江若痕的臂弯里连捶带打,两只脚像只小兔子胡乱蹬踢,这边嘴巴咬着他的衣襟,还不忘继续大叫:“要么就是强抢民女,姑娘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江若痕低下头,端详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犹豫着要不要一巴掌把她拍晕再说:“你在敛焰身边,嘴皮破得要命,看来回去要多多融洽人际关系,免得日后闯了祸,还要怪我调教无方。”

“我的小春儿啊——”敛焰大仙拉着江若痕的衣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江若痕回过头,沉着脸看他:“我们好歹也算是深交,我又不是不送她回来。G本犯不着这么藏着掖着。还不快把路让开。”

敛焰一怔。江若痕早已鱼贯而出,飘行数米,回给敛焰一个非常有爱的微笑,转身,腾云踏风,仙行而去。

第二章 鸿鹄峰

二、

烈焰山与鸿鹄峰相距遥遥数千里,风缠云绕,慕嫣春死闭着眼睛,抓着江若痕的长衫,僵在哪里一动不动。

江若痕低下头,看了看她,奇道:“这会儿怎么这么听话?之前又咬又踢的劲头哪里去了?”慕嫣春瞪了他一眼,但见繁星满天的夜空,又一阵心悸。

江若痕恍然一笑,戏谑味十足:“原来你恐高?”慕嫣春绝望地流下两行热泪,当真是孤雁失群之心,总之凄凉啊,凄凉……

又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江若痕把睡着的慕嫣春捧在了自己的怀里,爱惜非凡,温柔一笑之中,十八年的等待一如沧海桑田般漫长。这一世,他不知道怀中的少女会不会依旧用那坚韧痴狂地心爱着他,但他相信,她一定会幸福,因为这一次,他不会轻易放手。夜风很凉,江若痕低下头,目光流转间尽是人间的离合悲欢,她像一只蜷缩在他怀里的小兽,红红的脸颊贴到了江若痕心口,迫切地渴求着江若痕身体的热量。江若痕转路去了趟碧水潭,向白莲仙子借了条荷叶月绒披风。又怕慕嫣春醒来,便没有多说,把披风盖在了慕嫣春的身上,道了声谢,便顶着星夜,继续赶路。

鸿鹄峰在一片花海之上,峰体破浪而出,直C天际。凡人,走到半路,便会被怪石奇峰挡住,无法再前进。而只有赫灏山主的弟子侍女才能在主峰之中来去自如。穿行在云端,眼前一片风光明媚。绿意茵茵,偶有成片嫩粉色的樱花海穿C其中,美不胜收。与烈焰山不同,鸿鹄峰来去皆有山规,光入口的青石道,就设有二十二道门,用白墙围着,一圈套着一圈,环山而设。赫灏山主的行G设在山尖,雄伟且磅薄,远远看去,像颗巨大的五彩珍珠嵌在山顶,金碧辉煌。其余的每一道门由不同的弟子负责,最外面的是第二十二道门,弟子辈分最小,内舍楼阁,也更加的简单清净。越接近山顶,其门内的行G便愈加的华丽,其弟子在鸿鹄峰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

江若痕抱着慕嫣春回到他的万春G的时候,天早已大亮。慕嫣春睡得正酣,丝毫没有要醒意思,沿途还说着梦话:唉,小哥……他强抢民女,能救我吗……

江若痕瞪了一眼听傻了的第二十道门守卫,黑着脸便继续向前走。走到第四道门,才算遇到一个见怪不怪的,小守卫仰着脸,压G无视江若痕怀里抱着的是谁。

春风拂柳,迎面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唤,声音悦耳动听,好像百灵鸟:“大人,你可回来了,这是?”

“是厨娘,那个切菜的呢?”江若痕的声音很轻,怕把慕嫣春弄醒之后,搅了他万春G的清静之气。

雪玉瞪圆了眼睛,又惊讶,又好像弄懂了什么:“你是说我带回来的那个?他是个切菜的?难怪,这一晚上菜没见着他做,倒是把十几筐的土豆切得了J细。”

江若痕撑不住‘扑哧’笑出声。倒惊了怀中的小兽,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一下子从江若痕的怀里跳了下来,红着脸,哧溜转到江若痕的身后,只探出一对眼睛,审时度势,随时脱逃。

江若痕一脸的无奈,拈住慕嫣春的衣领子,提溜儿到了雪玉的眼前,轻道:“丫头怕生,当真是见得人少。”雪玉笑眯眯歪了歪头,见从江若痕怀里跳下了一只细皮嫩R的‘小兔子’,实在讨她喜欢,不禁笑得更媚了。

“哼!你们即便把我抢来,我,我也宁死不从!”慕嫣春这会儿倒把两只暖暖地小手卡到了自己的喉咙上,忽又发现,经过刚才的酣睡,早已有口水流过了下巴,顺手拉起了江若痕的袖子,擦了几下。

“脏!”江若痕扯回了袖子,倒躲了一边去:“雪玉,先把这丫头带到客房里去。不然,被这破嘴惹出麻烦来可不好。”江若痕转身,理了理衣衫,早课的时间到了,不可耽搁:“云心呢?”

“云心在。换洗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大人。”一名女官低着头,从雪玉的身后闪了出来,施礼回道。

“那走吧。”江若痕淡淡地说,完全把慕嫣春晒在了一边。

“是,大人。”

慕嫣春眼睛瞪圆了:“干嘛要去客房,我同意留下来了吗?你们敢动张老实的一G毫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若痕走远了,耳朵还够灵,头也不转,只听得他大声回道:“——要做鬼吗?那就去住柴房,让小翠跟你交交心也好。”

“柴房就柴房,谁怕谁啊?”小翠是谁?慕嫣春睁了半天眼睛,东想西想,也没M到头脑。

雪玉颇有意外地看着两个人,忽而掩鼻一笑:“好可爱的姑娘,快快快,可别要死要活的。来这的都是客,也许是我们大人太鲁莽了,您看,吓着了姑娘,还望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慕嫣春气得一仰头:“客?分明是强抢嘛——难道鸿鹄峰还要干这种强抢民女的勾当?”

雪玉脸色一僵,终于听明白了这小丫头心中都想啥了,连忙安抚道:“姑娘可别误会,带姑娘来,只是想借用一下姑娘的手艺而已,真的别无他意。”

“手艺?天下厨子一抓一大把,我有何能耐?”

雪玉笑颜如花,拉着慕嫣春的手,摇了摇,轻道:“谁让这天下只有姑娘能酿出珍酒十二春?”

慕嫣春一皱眉:“你们怎么知道?再说,十二春又不是说酿就能酿的?敛焰神仙让我酿我都不给呢,总之帮不了你们,放我回去吧!”慕嫣春鼓着腮帮子,扭摄着要走,却被雪玉轻轻地拍了拍后背:“姑娘可否听姐姐说完。”

慕嫣春一怔,轻道:“又怎么了?”

雪玉叹了一口气,楚楚动人的眸子在慕嫣春的面容上流转:“我听若痕大人说过,烈焰山上的厨师不光造酒有术,烹菜也是一流。姑娘来了,就帮帮忙,即便是姑娘不想酿十二春也好,何不留下来帮品味阁试试菜?就当多了一个学习的机会,等宴会结束,我们自会送姑娘回烈焰山,再好好的赔个不是?求姑娘体谅……”雪玉说的情深意切,倒让慕嫣春莫名其妙地狠不下心继续闹下去,盯着雪玉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干嘛嘟着嘴,放下了卡在喉咙的手,道:“好吧,我留下来。不过,宴会结束,我必须回去,如果到时再留我,可别怪我……”慕嫣春顿了顿,想想敛焰大仙也没有追来的意思,好似现在的她,就算拿死威胁,也不算筹码了。只能把半截子话吞进了肚子里,舌G子僵硬得紧。

雪玉把慕嫣春的手拉了起来,暖心地说:“好啦,好啦,姑娘在这里住下便是,我叫雪玉,除了我们若痕大人,万春G其余的事情都由我管,有什么事找我就好,千万别客气。”

慕嫣春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住柴房。谁稀罕他的客房?”她对江若痕的余火,仍旧烧得很旺。

雪玉摇了摇头:“姑娘可别怄气了,柴房长年Y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再说客房早已准备好了,姑娘何必如此折腾自己?”

“多谢这位姐姐的美意,小春儿自小随心惯了,不喜欢被人打扰,就算是在烈焰山,小春儿也不是经常走动。只想图个清静,还望姐姐理解。”慕嫣春也不知怎么,在雪玉面前倒变得小家碧玉起来,要是让敛焰大仙看见,估计心都能被笑抽巴。

“原来姑娘叫小春儿。全名呢?”

“慕嫣春。”

“真好听的名字。”雪玉笑意满面,:“如果姑娘想图清静,哪里都可以,何必要躲到柴房去?再安排个别的房间就行了。”

慕嫣春长叹一口气:“我是厨娘,闻了柴香,睡得也安稳。”

“娇情!那就去柴房。”江若痕不知什么时候回了来,换了身玉白色的长衫,外披了件青色的大氅,束起了青玉冠,气势逼人,更俊得清丽绝尘。他与慕嫣春擦肩而过,确是十万火急,连头也没回,更无视慕嫣春刚刚消火的心,被他气得瞬间炸成渣渣。他就这样直接踏进青石道上山去了,慕嫣春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咬牙开口:“带我去柴房。”

本来巧舌如簧的雪玉,这会儿子也没法劝了,淡淡地应了声:“姑娘随我来。”便带着慕嫣春朝着西边去了。

第三章 小翠是何人

三、

“那就去住柴房,让小翠跟你交交心也好。”

刚进了柴房,慕嫣春的心里还在想着江若痕的话,难不成万春G还这么招人待见?连柴房都有人捷足先登了?慕嫣春百思不得其解,一边立在那里,一边环顾四周找传说中的小翠。这会儿子侍婢们也都进了来,打扫的打扫,搬床的搬床,来来回回,在慕嫣春的眼前晃来晃去。烈焰山的侍婢慕嫣春领教过,只是端盘子递碗罢了,平时没事嘻嘻哈哈,敛焰也从来都不过问,所以压G就没规没矩。可如今这里的侍婢却不一样,只干活不说话,连眼睛都不敢抬,慕嫣春拉住一个正在铺床的小奴,刚问:“小翠在哪啊?”

结果那小奴吓得花容失色,一下子跪了下来:“可饶了小奴吧,小奴什么也不知道。”说完,灰溜溜地跑了。

都什么毛病啊?问句话不行啊。

好不容易,柴房布置成了客房,人退了下去。慕嫣春长出一口气,这里除了地方小的些,墙壁糙了些,地潮了些,其它的还都不错。真是难为刚才的大姐了,这一间简陋的柴房,能布置得这样的温馨,还真是难得的心意。

刚脱下不知是谁的披风?只听得木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侍婢,端了碗姜汤和小点心来,轻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慕嫣春一时来了兴趣,她真的很饿,可怜的小胃胃已经不止一次在向她抗议。慕嫣春一下子扑了上去,拿起一块枣糕塞进了嘴里,又啜了一口姜汤,有些烫,但是很舒服。伸手又抓了一块菊花酥,刚入嘴,只感觉头顶有些不妙,一股莫名的凉意从她的后脑勺直接渗到了她的脚心底下。

她抬眼,惊见房梁上正吊着一位少女。

一时菊花酥卡住了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双手连捶带打,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忍着烫,吞了口姜汤下去,这口气才算是提了上来。

闹鬼啊——

慕嫣春一时傻了眼,看着那少女一边勒着脖子,一边还摆手向她问好。她真是欲哭无泪啊。真是没出息呀,平时,不该晕的时候晕了,这会儿,该晕的时候,怎么还就不晕了?

慕嫣春就这么脚软地坐在地上,看着那少女从上面飘到她的身旁,蹲下,惨白的脸贴近慕嫣春的眼眉,就这么笑开了花:“听说你也想做鬼,特意来这会我。我怎么好意思?”

“小翠?”慕嫣春一声哭腔,终于悟到了江若痕那句话的意思,这个杀人不用刀的江若痕,还真介绍个鬼跟自己同住,一时咬死他的心都有。可如今自己要怎么脱身啊——

“我看您是误会了吧……我活得好好的……真的没想过要与您为伍。我这就离开,很抱歉扰了姑娘的清静,抱歉。”慕嫣春刚想起身,哪知手臂倒被小翠一下子抓住,冰凉刺骨。

“怎么?这么急着想走?”小翠泛白的眼珠,再怎么笑,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尤其是那道脖子上的勒痕,更让慕嫣春触目惊心,慕嫣春胆儿颤地笑了笑:“嘿,不想走,只是想起了去茅房,不急,不行啊。”

“死了就不用去了。”小翠吡起了牙,她在笑吗?难道这是笑吗?罢了,罢了,活了十八年,从不知今天才是生命的最后一天。眼见着小翠的爪爪如蛇绕颈般在她温热的脖子上游走,捏断慕嫣春的喉咙应该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慕嫣春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又忍不住不看小翠的下一步举动,直到小翠长发向八方炸起。慕嫣春抬起了眼睛,看着这副景象,张了张嘴。终于,得偿所愿,娘娘的,要死了。

唉?不对!。难道江若痕和刚刚的那位好大姐就不知道这鬼要取我的命吗?或者那个什么聚仙宴压G就不需要厨师?不然,如果自己死了,那他们千辛万苦的把她抢来这里又要干嘛?这小翠跟江若痕是一伙的,那她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把慕嫣春赶出柴房,而不是让她死。想到这,慕嫣春心一横,脖一挺,甩掉一把眼泪鼻涕,道:“来吧,掐死我吧,你要是掐不死我,我可就要正式在这间柴房里入住了。”

“你!”小翠被气得七孔喷血,一下子松了手:“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哼!”小翠扭过脸去,一下子恢复了常态。

慕嫣春深吐了一口气,壮着胆子,向着屋子里挪了挪:“那个鬼大姐?”

“你——别惹我——烦!”小翠把长长的头发随意在脑后绾了个髻,转过头来,除了脸色不好,容貌还蛮清秀的。她上下打量着慕嫣春,回过身来,又道:“慕嫣春?”

“嗯……是。”

“以后每日清早上柱香给我,不然,我天天晚上跟你睡在一个床上。”小翠威武——

慕嫣春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一定,一定,我一会儿就出去问问看,哪里有香烛。”

“这还差不多。即然是若痕大人让你住这的,以后就机灵点。别没事总吓得上窜下跳的,回头吓出了毛病,我可担不了。你这十八年不多,总别让若痕大人的心意落空才是,知道吗?”

慕嫣春挑了挑眉角,这跟江若痕有什么关系?慕嫣春刚想再听听有什么指示,只见小翠一回身,‘咻’的一下竟没了。

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腿当即就软了。鬼大姐总算走了。以后可要怎么活啊?。

第四章 落英纷纷 美男转身

四、

转眼三日过去了。江若痕新领来的小厨娘在鸿鹄峰算出了名了。人家能把土豆做出四十几样来,一盘一盘的土豆丝,经过各种做法,放不同的佐料,更配有特殊味道的仙花仙草。三天啊,整整三天时间。在以往,想让山上的山主弟子们连续吃同样的食物,那这个厨师铁定是要倒霉了。可如今却不同,土豆丝大餐的味道经过慕嫣春的细心折腾,这味儿,简直让人飘飘成仙。谁让张老实切了那么多的土豆,就是神仙也没有铺张浪费的道理。

这会儿,慕嫣春刚刚从万春G的后厨里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油烟气,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抬头,阳光照得正暖,开得烂漫地粉色海棠,香味扑鼻。风一吹,花瓣扑簌簌地如雪般飘下。慕嫣春闭着眼睛,突然想起那天出了柴房去见张老实,一进门,老实便向自己的脚下扑了来。难得一身壮熊R,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可委屈着呢。慕嫣春一下子笑了声,这个张老实,还真是老实,别人推他进厨房,他就知道切菜,也不跟别人解释解释。

正笑着,听闻身后有人经过。慕嫣春回过头去,那人竟已与自己擦肩。慕嫣春睁大了眼睛,虽未看清此人的容貌,可这气场足以让慕嫣春的小魂魄‘扑’的一下与R身分离了。只见那人撑着一把绢白色的纸伞,伞上落满了粉色的海棠花瓣。身披一件浅象牙色的大氅,雪白的狐袭,裹住修长的脖颈。风吹来,伞上的落花随着淡紫色的长发,丝丝缕缕,翩翩翻飘。

赫灏山主真是享福啊。慕嫣春真是看痴了,世上的美男人她这辈子还真没见着几个。之前的江若痕,长得好,人品太差。眼前这个,先不说人品,看身段就够唯美,简直是从戏折子里活脱脱地走出来一般。慕嫣春终于明白烈焰山的侍婢们看到江若痕时的心情了,什么叫勾人魂魄的俊美妖物,这个不就是?

“没想到鸿鹄山还有这等男宠。”慕嫣春真是喜不自禁,破嘴的毛病又犯。

只见那男人,稍稍停下了脚步,又接着向前走去。奇怪,说他急,他好像散步般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可说他不急吧,怎么听到慕嫣春这般说他,他却只是顿了顿脚步?

慕嫣春还没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依旧幽荡着自己的小魂魄,痴迷地欣赏着这男人。那当然可比看伙房里的厨子舒服多了。

“大胆奴才,竟敢抵悔我们砚冰大人。”一声凌厉且冰冷的指责,把慕嫣春好好的一个春梦敲得七零八落。

慕嫣春十分不悦,一回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蓝衣女子向她走了过来。看面上还算有几分姿色,但是这尖酸刻薄的架势,让慕嫣春超级不喜欢。慕嫣春没跪也没施礼,立在当场,看着那女子走到她的面前,毫无畏惧之色。那女子眉梢一紧,看慕嫣春分明是想找死。当即再喝一声:“哪的奴才这般大胆,见着我们砚冰大人也不下跪。”那女子瞪圆了眼珠子,若当真遇到纯洁天真的孩子,能被她吓哭。

可慕嫣春在烈焰山长大,从小对礼数这种东西没有丝毫的概念。所以,压G没紧张也没害怕。

那女子等了半响,见慕嫣春没怯,更加窜火,正要继续发威。但听白砚冰撑着伞淡淡地喝了声:“寒霜。”

寒霜怔了一下,然后,一跺脚,很不爽地“切——”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慕嫣春的视线,走到白砚冰的身边。

“大人,你怎么可以不罚她。”寒霜扭捏了起来。像跟慕嫣春有八辈子仇似的。哪知慕嫣春这会倒像只小兔子,两眼放光,左蹦蹦右跳跳,想偷看一眼白砚冰的真容,奈何白砚冰就是不给她机会。没理慕嫣春,更没理寒霜,安静地撑着纸伞继续向前走。

这时,迎面飘来一抹火烈烈地红色,在这漫天漫地的海棠花海之中,犹为养眼。嫣春一下子认了出来,是雪玉。今儿这一身火红色的罗裙,配上白如脂玉的秀美脸庞,看上去,更加的娇艳。寒霜的脸色又是一沉,心里明明是嫉妒,却转变成十二分的抵毁,悻悻然地说了句:“就她带出来的好人,还有脸来。”

只见雪玉好似没听见寒霜的冷讽,擒笑上前,向白砚冰施了一礼,道:“见过砚冰大人。”

“起来吧。”白砚冰语气亲和而富有磁情。短短的三个字,让慕嫣春更加如痴如醉:“你来也好,我今晚想与四师弟饮酒,会在他的紫萱亭那里等他。”

“是,砚冰大人。”雪玉施了一礼,见白砚冰走了,才起身。连忙走到慕嫣春的身边,从头到脚看了看:“慕姑娘,寒霜没为难你吧?”

慕嫣春似水的清眸里满是疑惑,她没觉得寒霜还能把自己怎么样。只是捻着笑摇了摇头:“没啊,我又不是你们鸿鹄峰的人,又怎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把我赶出山去……”她还真是求之不得。

雪玉略带无奈地苦笑一声,倒说:“要知慕姑娘这么没在心,我就不过来了。我方才正要往紫萱阁去,远远便听到寒霜的声音。一想到这会儿你应该在那里,便赶了来。看来啊,此举似多余了。”

“好吧,雪玉姐,下回看着她,我就绕着道走,还不成?”慕嫣春见雪玉假装嗔怪说自己,知道雪玉不是真气。再着与雪玉又十分的投缘,当真把她当成了亲姐姐,快要撒起娇来。

雪玉咯咯地笑了起:“那倒不必,那个寒霜只会说皮嘴子,我是怕她说些什么刁钻话来,让慕姑娘沉心。”

“噢!”慕嫣春点了点头,像个小孩子。这边与雪玉打着哈哈,那边的心坎上还不忘掂记着方才那个蜂迷蝶猜的砚冰大人。不禁小脸颊上幽荡起了融融春意,这会儿若在她的头上C束桃枝,估计都能开花了。

雪玉暗自一叹,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一思春脸就红得透透的。若是江若痕大人对丫头有心,到头来,恐要伤不起了。

想着,拉住了慕嫣春的手,轻道:“慕姑娘,趁着清闲,雪玉带你去四处转转,万春G也有不错的景色,走啊?”

慕嫣春犹豫了一下,想想确实没有什么事要忙,随即一笑,欣然答应。

第五章 不要理我

五、

月贯中天,星河璀灿。

慕嫣春推门而入,困得直掉渣渣。她跌跌撞撞半搭着眼皮子一路撞进柴房,才听得飘在桌子上的小翠大有嫌弃地慎道:“去哪疯去了?天都黑成这样了,才知道回来。”

慕嫣春此时已经钻到了被子里,只露出个小脑袋来,含糊地回道:“中途被雪玉叫去参观了一下万春G,傍晚的时候顺便在卧龙斋里泡了会热汤。之后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回来。”慕嫣春这会哭的心都有,人家雪玉好言相劝要送自己回来,她却还在逞强,非要自己回。结果可好,本来以为短短的一段路,自己多说走半个时辰。谁想到这一条路对于不会仙法的人来说,足足可以走两个时辰。反正,这等糗事慕嫣春也不想再提,只得小脑袋缩进被子里,硬装起了小熊熊。

哪知小翠倒饶有兴趣地扑了上来,且翻到床的另一边,对着慕嫣春的小脸道:“你溜达了这么长的时间呀?还去了卧龙斋?见过若痕大人了吗?”

“那个江若痕?没。”慕嫣春对他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话说此人从把她送到鸿鹄峰开始,就人间蒸发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本来慕嫣春还想好好戏弄他一翻。结果呆了三两日,没见着人,也只得悻悻作罢。

可小翠却好似对江若痕十分友爱,缠着慕嫣春的脖子,十足的刨G斗志,不依不饶地问:“怎么能没见着呢,没听谁说江若痕今天出了他的万春G啊?你一定没去紫萱阁吧?”

“嗯。”慕嫣春的大半意识已经去见周公了。无奈小翠在她的耳边叽叽喳喳,让她怎么也不能完全睡着。只听小翠大叫道:“你真的没去紫萱阁,江若痕在那里,你怎么那么笨啊?”

“把你的死脸拿来!”慕嫣春真是怒了,也不知这股火怎么来。反正,想睡又不让人睡,心情超级糟,再加上左一句江若痕,右一句江若痕,换上砚冰大人都还好,偏偏却是江若痕。本来就一肚子的火,却还招了个小鬼在这里闹。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也不管小翠的鬼脸可怕不可怕,反正让她睡觉就行。

可小翠哪里放得过她?一会儿把自己的脑袋扯下来,放在慕嫣春的枕边唱歌,一边带着没头的身体,在慕嫣春的身上M来M去。

刚巧这会儿有人敲门,慕嫣春想都没想,从被子里蹦了起来。

“慕姑娘,江若痕大人和白砚冰大人请姑娘去紫萱阁试菜……”是那个之前为江若痕更衣的侍女云心,她发誓,她还没把大人们的吩咐说完,柴房的门就开了。慕嫣春带着张秀丽惨白的脸从里面出了来。她全身僵直,颤抖着嘴唇,总之,说是在走,不如说在逃跑。反正,一溜烟快没了影。

云心吓了一跳,缓了缓神,也跟在慕嫣春的身后追了去。门被风静静地关了上,小翠蹲在床上,把脑袋唤回自己的脖子上摇摇头,道:“也真够没劲的。怕鬼就别招我啊!真是。”说完隐了身,不知哪里幽荡去了。

第六章 传说中的修仙白痴

六、

话说夜晚的青石路格外的妖艳。路两旁的海棠林,没了白天的粉嫩,却凭添了一份皓月下的琉璃之色。那投S在石路上的斑驳花影,偶有流萤穿梭其中,颇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

慕嫣春拉着云心的胳膊,一路飘然向前。云心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偶尔用眼角偷看一眼慕嫣春,又深沉地转视前方。慕嫣春垂着头,死皮赖脸地就是抓着云心的胳膊不放。她刚刚从这条路上爬过,谁还想再让她花两个时辰再爬回去。彼时马上快到紫萱阁了,云心实在忍不住,问了句:“慕姑娘不会仙术?”

慕嫣春把头羞得更低,用极小的声音回了句:“嗯。”

云心再也没说什么,反倒把慕嫣春拉着自己手臂的胳膊反挽了过来。

耳边的风好似吹进了慕嫣春的心里,这下变得凄凉得紧。谁让自己一向没心没肺,除了做菜,烈焰教自己的仙术她都不爱学,这下好,遭报应了吧。

正想着,云心停了下来。轻道:“慕姑娘,到紫萱阁了。”

慕嫣春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云心亲和地笑了笑,又小声地说道:“慕姑娘放心,刚才之事,云心绝不会向旁人提及。”

慕嫣春当即低着头双手合十,无声地向着云心拜了拜。这句话当真冲到了慕嫣春地心里去,这会儿,感激涕呤的心都有。

云心又一笑,便施了一礼,轻柔地说道:“慕姑娘请随我来。”

慕嫣春点了点头,跟着转身,走过小路。分花错柳处,是一扇虚掩着的院门。两个小奴立在当下,见云心领来个绿衣姑娘,当即施礼。云心微微回礼,便带着慕嫣春进了去。

紫萱阁这夜热闹得很,可能是白砚冰来的原故。有班的侍婢端盘子递碗,取酒拿冰。没班的明显打扮得更俏些,趴在角落里眉开眼笑,窃窃耳语。

慕嫣春心下一怔,这场境犹似眼熟。莫不是当初江若痕来烈焰山与敛焰大仙叙旧时便是这翻场景。后厨几乎找不到悠闲的侍婢,全都在后舍里J心打扮,施朱傅粉,好再睹江若痕的姿容。

慕嫣春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笑,雪玉迎面走了来,一见就是一直没歇息,还穿着白天的那件红色的轻纱罗裙。见着慕嫣春,本来稍有疲色的脸上瞬间绽开了花:“慕姑娘,你来了,快快进里坐,两位大人等着你呢。”就这样,半推半就,便把慕嫣春往里舍让。紫萱阁是一个极其J致的小舍。入舍之前要经过一条白玉石桥,桥不长,慕嫣春仅走五步便可通过。桥下,是绽放着白色睡莲的小池,池水幽深澈亮,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和袅袅婷婷经过石桥的慕嫣春的影子。毗邻的内舍前端是一个回廊,平时用竹帘遮着,今日则全部收了上去,可以看见里面灯火通明,青纱缭绕,人影重重。慕嫣春提裙步上檀木步台,绕一扇碧绿的翡翠屏风。刚想再往里进,却突然止步不前,抬头一望,不禁双颊陡然爬上一层绚丽的朝霞。

第七章 紫宣阁的美男传奇

七、

这两位大人是要干什么?春……春宵图吗?

但见,白砚冰趴在江若痕的身上,醉颜微酡,浅紫色的发没扎没束,绕在裸露的肩头,柔润似水。那白绸般丝滑的衣衫一半褪到了胳肘前,露出肤如凝脂的X膛,似围绕着一团白白柔柔的圣光。若是女人这叫酥X半掩。那是男人,又要怎么形容?慕嫣春的思绪正不知该想什么,却见白砚冰的脸向自己转来,面如桃瓣的脸庞,被一曼潮红笼罩着。额眉如画,媚眼如辰。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薄的唇,不染而朱。

这是慕嫣春第一次见到白砚冰的面容,没想到,竟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俊美不知多少倍。好在,他身下还压着一个可以颠倒众生,俊得天怒人怨,又偏偏让慕嫣春十万分讨厌的江若痕。不然,单看着白砚冰这般风情万种,估计慕嫣春早就爆血而亡了。

“早说不让你喝,这下可好,把持不住,快现了天X了。”江若痕把醉如软柳的白砚冰推到了一旁,撑起上身。哪知这会儿白砚冰还算有点意识,喃喃地,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指尖捏起一盏翠绿色的鸾凤玉杯,抬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这次当真是饮到量了,‘咣啷’一下,整个人顿时陷入迷醉,除了连绵的呼吸,再也不见其他的动静。

这下江若痕倒把白砚冰摆脱了,长长地出了口气。

“来了就找地方坐着,发什么痴?”这会儿江若痕倒清醒得很。摇了摇稍显凌乱地头发,轻挑眉目,见慕嫣春没动,倒是鼻下隐约流出一道艳红色的小溪。江若痕先惊了一下,而后微勾了一下嘴角,晶亮地眼眸里划过一丝玩味,浅笑呤呤:“你真出息,这样也能流鼻血?”

慕嫣春心里憋着一口气,说不清,道不明,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总之马上快爆了。忍着烫脸侧着身子坐下,眼睛不看江若痕,更看不得白砚冰,盘起腿来心虚地坐在蒲团上。

哪知,白砚冰酒后躁热,似醒非醒,闭着眼睛,竟把自己另一半的衣衫从肩膀上拉了下来,整个X膛就这么随着春光大泄无疑。好巧不巧,这会儿慕嫣春正转头望了一眼,回过头来,鼻下的小溪宛然成了瀑布奔流而出。

江若痕再也坐不住了,再不管,没准就要出人命了。随手拉起白砚冰腰间的手帕,抵住了慕嫣春的鼻子:“喂,就这么经不住祸水,要把命搭上?”

一丝幽香传进慕嫣春的鼻孔,这香很迷人,足能让人想入非非,慕嫣春多嘴问了一句:“这是谁的手帕,这么香。”

“白砚冰的。”江若痕淡淡地回了一句。

“扑——”血喷得更猛,大有让慕嫣春不死都不行的架势。

受尽折磨的慕嫣春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尴尬地嚷道:“我要回去。”

经过这一阵折腾,江若痕见慕嫣春血止住不少,他嘴角的笑却还没完:“你是说烈焰山?还是柴房?”

慕嫣春没理他,死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回烈焰山,她肯,他也不肯,还不如等聚仙宴结束,再让他们把自己送回去,这叫好聚好散。如果回柴房,那个小翠估计不会放过自己,她今晚宁可露宿,也不想回去招鬼戏弄。所以干脆,闭嘴不答,让江若痕自己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吧。

江若痕坐回身子,抬手,提起一只翠绿色的玉壶,斟满慕嫣春面前的酒杯:“会喝吗?”

“不会。”慕嫣春话语不善。江若痕却满目春风,好似对一个会说慌的孩子毫无责怪:“那先品菜。”

“不吃。”都这般丢脸,谁还能这般心大地吃下去。江若痕一本正经地,忽然低声说道:“这是澜霞殿品味阁的菜式,有十几道菜,被优先选为聚仙宴的菜品。你不在我这品,也可以,后天,山主也会找你,你直接跟他吃也行。”

慕嫣春傻了,呆了半天,当即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大口翠仙龙悦,放在嘴里,嚼了半天,道:“这盘翠仙龙悦,甘甜可口。翠仙笋和龙悦叶生来就味道鲜美,只可惜这盘佐料太重,把最重要的鲜味给遮了去。而且火候稍久,本来可以再脆一点。”

身后,兴致勃勃地跑来一个小奴,猜也猜到应该是随品味阁送菜过来,顺便做笔录小男官。一手拿着挺厚的本子,一手拿着早已备好的笔,慕嫣春说一句,他记一句。他可吃过整整三天的土豆丝极品宴,对慕嫣春视为偶像中的偶像,大师中的大师。可慕嫣春超级不自在,说了句:“他在记什么?”

江若痕一边喝酒,一边像没事似的随口回了一句:“别管他,你品你的。”

慕嫣春点了点头,一边说,一边就要脸红。话说鸿鹄峰俊男美女太多,没个仙法修为的人,多半会把持不住。慕嫣春有些尴尬又颇有无奈地在心下大叹道,想不到好好的一世淑女名声,今天倒在紫萱阁尽毁,好悲催啊。

想着,慕嫣春端起酒杯,一仰头,翠绿色的酒一饮而尽。好烈的酒,但味道却醇厚甘鲜,相当的不错:“不愧为三百年的日落春。”

小奴在一旁双眼立即放亮,像老鼠见到大米似的,景仰得五体投地。江若痕擒着笑,提壶为慕嫣春续酒,动作自然,丝毫没让慕嫣春意识到,她刚刚撒的一个小谎竟被自己戳穿了。

慕嫣春顺道又夹了一口旁边的菜,品了品道:“月莲邀花。月莲芹的鲜味倒有了,但里面怎么有种怪味?”

慕嫣春示意江若痕也来尝尝,江若痕摆了摆手,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自斟甚欢。慕嫣春一别脸,也没再理她。又尝了一口,突然茅塞顿开:“是金贝子。通常金贝子配在清炒类的菜,尤其是芹菜,可以起到提鲜的作用。而且金贝子这种香料也是很稀有。做这道菜的厨师本想用金贝子为月莲芹提鲜,可曾想,月莲芹本身就有一种涩味,再用金贝子炒便会更加的涩,如果在放入金贝子的时候,把金贝子的籽去掉,再放少许的蜂蜜,味道会更好。”

说完慕嫣春一仰脖又喝去一杯日落春。抬手反倒把江若痕跟前的酒壶提起,见给江若痕杯中已空,便斟满了去。收回手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江若痕低头静默了一会儿。这种烈酒慕嫣春能喝多少,他心里没数。但见慕嫣春面不改色,气不喘,眼不发直,手脚不促,当真是一只无底酒桶。江若痕心下了然,神情中竟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唇前抵住杯边那抹冰凉,提酒而尽……。

第八章 月白风清 琉璃心

八、

这顿酒局也不知是喝到了几时才休。慕嫣春只觉得自己筋疲力敝,困得头沉,眼皮子打架。嘴里还吃着东西,想着想着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江若痕先是一愣,以为她醉了,还在担心会不会也因为躁热而难受。等凑到近前,翻来调去地端详一遍,才不得不佩服慕嫣春的入睡能力。成了,今天的酒只能喝到这里,夜深得不能再深,满桌子的菜已经凉透了,不吃也罢了。

记本子的小男官这会儿也犯了困,施了一个礼,便欢天喜地,打着哈欠退了下去。雪玉进了来,满脸疲色,却依旧笑如暖风。行到江若痕的跟前,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慕嫣春,便笑道:“这小丫头真是不简单。不比大人喝得少吧?”

江若痕摇了摇头:“酒桶子一个,也好,不用担心她在酒局子里吃亏。”

此话一听,逗笑十足,雪玉捂住了嘴,笑出了声:“若痕大人,用不用准备客房给慕姑娘?”

江若痕思索了一会儿,便道:“客房朝西,又许久未住人,怕会Y冷。你准备一条棉被就好,先别让砚冰大人着凉。”说着,江若痕挥手,把一旁的白色狐袭大氅掀开了一角,白砚冰在里面睡着正香。

雪玉一惊:“砚冰大人,还还没走。”

“他喝醉了,今晚还是别叫醒他。让他在这里睡吧,反正这里也不冷,加床棉被就行。”

“是。”雪玉有些脸红。印象中的白砚冰在侍婢们的眼里,一向是冷俊如冰,让人不敢直视。这次,却见他被江若痕盖在了大氅下面,还睡着像猪一样。多多少少,心里酥痒了几下。

“雪玉。”

“在。”雪玉眼神有些闪烁,明显在不久前想入非非了。

“明天早上不要叫醒慕嫣春。让她好好睡一觉,你们打点她起床就好。”江若痕小心地把慕嫣春的肩膀从桌子上提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揽入自己的怀中。

这会儿慕嫣春睡得正酣,粉腮红润,秀眸惺忪。江若痕稳稳地将她抱起,只觉得她的身子比离开烈焰山那晚轻了很多,才短短几天,就能掉下几两R来,这丫头的X子到底还要倔到何时?无奈摇了摇头,只顾抱着她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今晚慕姑娘要睡在若痕大人房里?

雪玉稍有些意外,想想又好似在情理之中。自从看见江若痕抱着睡着的慕嫣春从烈焰山回来,她就感觉到两个人似有奸情,现在大人要把慕姑娘抱进房中,又何需自己大惊小怪?想着,本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侍婢之道。转身,波澜不惊地走到庭栏前,一一放下卷起的竹帘。便出去为白砚冰取被去了。

月白风清。满室尽是琉璃色。

江若痕把慕嫣春轻轻地放在了床上,拉起一旁的被子盖了上去。江若痕长口了一气,吐息间尽是酒的香醇。今夜委实是一个有着优良机会的夜晚,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江若痕会像老虎一样将身旁的这只小兔子吃掉。可是,江若痕却偏偏伏在床前被慕嫣春那两弯长而卷的睫毛所吸引,朝露般清澈的眼神,盯着慕嫣春如蝶翅般睫毛下的Y影,不知在想什么。

他伸手,修长的指尖滑过慕嫣春光洁白皙的脸颊,直到她的耳边的发际才停了下来。江若痕抬起了那只手,是一滴从慕嫣春眼里滑落的滚烫的热泪。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会流下这么大滴的眼泪。在月光的照S下,那滴泪在他的指尖,就这么晶莹韵动。

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梦?是感动?还是委屈?是绝望?还是看见了敛焰大仙正骑着一头奔跑的猪来接她?

江若痕正欲起身提了一本书来看。谁知,另一只搭在床边的手指竟被慕嫣春暖暖地握进了小手心里。他略发一怔,指尖在她温润如春的手心里动了动,她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浅浅地笑意。看来让她流泪的梦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应该是进入了另一个让自己开心的梦里。江若痕轻轻地拂去她额前碎发,也柔柔地笑了起来。

是夜,狂风大作,冰冷入骨。慕嫣春的眼前硝烟弥漫。

她不知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只觉得有一股悲伤至死的痛疼,向她袭来。她是不是忘了人间还有这战火纷飞,血R横流的沙场?她是不是不知道在这样的沙场上,自己为何要伤痛欲绝?慕嫣春全身颤栗。不是害怕,更不是想躲避。她只是找不到她心里想找的东西。她想找到什么?若雾,似烟,看不清,更抓不到。她责怪自己怎么会忘记,也许,此刻,只要她想起,那她的心就不会痛了。可是,这里只有刀枪的碰撞声,只有声嘶力竭的惨叫,只有尸横遍野,只有残肢断臂……

她有些茫然无措,站在原地低下头,泪,冰冷如注。策马长嘶中,她回望一人,那人拼死奋战,万夫难敌。慕嫣春不哭了,只是淡淡地望着他,望着他的身影,望着,他模糊的面容……。

第九章 我是厨娘 我怕谁

九、

起初,让慕嫣春醒来的,是窗棂外S进来的一小缕阳光。她收回搭在床边被照热的小指,揉了揉眼睛。鼻前,满是清香,丝丝绕绕,似醉香草的味道。这是谁的屋子?

她抬了抬眼睛,看见床头旁的紫檀木衣架上,挂着一件青色的大氅,里面还衬着一件玉白色的长衫。青玉冠被摆在衣架最上面的小台上,一张清丽绝尘又蜂迷蝶猜的江若痕的大脸,在慕嫣春的脑海里闪闪发亮。

慕嫣春无奈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全当作没看见,向床里翻了个身。甘愿装死。

她还没睡醒,不想这样子醒来,现在就是让她再睡一天一夜,她都屁颠颠地乐意。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啦,好像很小的时候睡在那个人的怀里一样。且枕着被子,熊抱起斜放在一旁的枕头,懒懒地“嗯”了声。她睡觉就是这样子的不老实,早上起来枕头在脚下,被子在头顶的事,她干过不只一次。总之这会儿是没人帮她盖被子了,趁着现在阳光暖暖地照在后背,她的睡意又来。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这会儿再一次变得惺忪了。

彼时,外面传来一阵大呼小喝,从回廊一直传到内舍,打着滚似的,往慕嫣春的耳朵眼里钻。

“谁在鬼叫什么啊——”睡觉……慕嫣春没睡醒的小心脏向来是脆弱的,可怜的小觉觉啊……是谁这么不成全她。

白玉屏风后的门口,云心十分速度地飞了进来。脸色明显不好,拿着洗漱盆和毛巾,向着还在睡着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

“说谁是鬼?好大的胆子!”紧随其后,又闪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雪玉,一个是寒霜。这会儿寒霜脸都红了,但见有一个穿着春绿色罗裙的少女背对着她,正睡在江若痕的床上,耳G子更烫,大嚷道:“这就是你们万春G的待客之道吗?让个奴子睡在大人床上,让自己的师兄睡地板?”原来,她是在为她的砚冰大人,昨夜睡在紫萱阁地板上的事,特地来兴师问罪的。

这会儿又稀稀啦啦地进来了十几位紫萱阁的侍女,还有两个忠心的小男官,站在雪玉的身后,认真地听着两个人对话,好似雪玉一有指令,他们便立即挺身而上的劲头。

这会儿,雪玉淡定如昨,丝毫没有被这刻薄的小妮子所压倒,坦坦荡荡地说:“你不知道你们大人从来不喜欢睡床上?把他塞进哪个山洞里,才是他这辈子最乐意的事。”事先声明,这事原本是江若痕说的,并非雪玉捏造。

半梦半醒的慕嫣春,当即在还未清醒地脑袋里,看到那个蹲在山洞里的白砚冰,正冲他“嘿嘿”地笑。肩头无声地一抖,汗毛冷得麻酥酥的。

“你——”寒霜瞪圆了眼珠子,竟敢侮辱砚冰大人,她究竟是想死?想死?还是想死:“难道,你们大人与奴才厮混在床上,才是最乐意的事吗?”

雪玉波澜未惊,笑道:“我们大人压G就没睡,昨晚在这丫头的床边坐了一夜。”天蒙亮的时候,江若痕还在叫茶,服侍的奴婢来报,大人一直在看书。

“谁信?”寒霜哼哈一笑,全当是抓住了把柄一般。

“信不信就由寒霜姑娘了。如果寒霜姑娘没有其它的事情,那就请寒霜姑娘回吧。免得惊扰若痕大人的贵客,我们可担当不起。”若不是看在寒霜这能压死人的背景,她早就想扇她两个耳光子了。

“哟,没怎么样就撵人啦。不过我倒也有兴趣瞧上一眼,这位贵客的风姿了。”寒霜刚想伸手去拉被子。雪玉便连忙抽身上前,边阻止,边道:“这是我们若痕大人临走时的吩咐,不得打扰贵客的休息。你别胡来。”

“什么贵客?与别人偷情的无耻下人,又跟猖妓有何分别?”说完,寒霜用另一只手在下面用力一拉,被子落在了地上。随手一揪慕嫣春的肩头,慕嫣春竟醒着,瞪着杏眼,看着她。

“怎么是你?”寒霜压G就没想过床上躺着的是会是慕嫣春,只当是个普通的贴身小下人。不过,就算是借来的厨娘又有何关系?她也没有畏惧的理由。想着,寒霜的泼劲又上来了,大骂道:“大胆奴才,竟然爬到大人的床上……”

“啪——啪——”众止睽睽之下,慕嫣春竟从床上蹦了起来,甩手,打了寒霜两个响亮的耳光:“你说谁是奴才?谁是下人?谁又是猖妓?”

这下趴在床上的换成了寒霜,双手捂着脸颊,颤声道:“你,你敢打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打过我。你……”

哪知,慕嫣春摇了摇下巴,乐颤颤地穿好了鞋子,道:“巧了,长这么大,我还真是第一次打人。你——”慕嫣春指着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寒霜的鼻尖,柔柔地说道:“真的很会讨打。”

“泼妇。”寒霜愤恨地看着慕嫣春,两个字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慕嫣春一笑:“这回不是猖妇了吗?告诉你,下次给别人定罪可一定要瞧好,你见过穿着衣服跟男人鬼混的吗?”

“哼,谁又知道,一男一女喝醉了还能做出么事来?”寒霜死装不服,在旁人的眼里却成了硬嘴的死鸭子。

慕嫣春叹了一口气,道:“说你装厉害吧,你好像还挺无知,说你无知吧,你还稍带点傻劲。你说的前提是喝醉了,你觉得我跟江若痕,谁能喝醉?”寒霜瞧了瞧她,想说,又不能说。再说下去,怕这疯丫头还会甩巴掌。所以,干脆用眼神告诉慕嫣春:是你。

慕嫣春压G就没想理她,揉了揉眼睛,一仰头,便道:“我去洗脸梳头。回来再看见你,别怪我继续……”慕嫣春在空中用力地扇了扇手掌,回给寒霜‘啪,啪’两个口形。寒霜一哆嗦以为慕嫣春又要来,双手捂着脸颊,死都不拿开。眼见着慕嫣春走了,更知道自己在雪玉和其他让她往日入不得眼的下人面前丢尽了颜面,一时憋屈得咬了咬下唇,然后捂着脸,痛哭着跑了出去。

紫萱阁的侍婢们先是毫无声息,紧接着小男官在怔怔的人丛中,低声赞了句:“爽!”

其他人缓过神来,嘻嘻哈哈,无不拍手称快。一时间紫萱阁的窃窃私语声汇成繁乱,偶然还挑起几度银铃般的笑声。

“全都给我闭嘴。”

阁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雪玉和云心。她们俩始终神色凝重,凤目含愁。雪玉一抬眼,道:“都给我下去,无论如何先把若痕大人和慕姑娘找回来。”

“是。”众人退了下去。

“三天后就要去品味阁见钟夫人了,今天却亲手打了钟夫人的亲侄女。”云心沉声说了句:“寒霜不会善罢干休的。”

雪玉蹙眉眺向窗外,眸子里仿似进了块冰,稍动了动眼角,道:“这事……可大,可小。慕嫣春不是我们鸿鹄峰的人,眼前倒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怕……”

“看来,我们日后要为慕姑娘多留心啦……”云心一向平心静气,她难得今日话多。

第十章 卧龙斋不是谁都可以进的(1)

十、

什么是溜的最高境界?

就是很肯定地告诉人家去洗脸梳头,却在出门的那几步内,不漏声色地将自己的罗裙提上膝盖,接着趁没人瞧着便脚底抹油。最后连脸都不要,头发不梳,跑到快没了命,跑到旁人看不清这妞的长相,跑到气都提不上来,只顾着伸舌头的那种至死方休的绝对战斗状态。

谁叫她昨晚还答应看见人家绕道走,今天却拿出了拍蒜的力量甩了人家两个耳光。

别怪慕嫣春怕吃亏,俗话说没吃过猪R,还没见过猪跑吗?吃了亏再找别人来复仇,可是戏折子里的重要戏份。寒霜敢来江若痕的紫萱阁闹,她就绝对可以再招来十几二十个人替她回来报仇。那她为什么不溜?慕嫣春虽然没后悔出手打人,也还没有这般的心大,留在紫萱阁里喝茶吃早点。

拍了拍裙角落挂着的海棠花瓣,回头望望,见没人追来,才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眼前的地方慕嫣春来过,竹影清风,彩蝶飞舞。有一大丛盛开着的芍药花分栽青石路的两旁,花的另一边是一条沟壑,探身望过才能瞧见里面堆着的大大小小的青石块,奔流着的小河千百年来磨圆了这些石块的棱角。那翻着白浪的河水不知从何而来,卷着落下的残花一路不停地朝下游流去。转眼向左望去是一座小阁,白墙绿瓦,亭檐飞翘。阁后,有丝丝绕的海棠花香随风飘来。

卧龙斋。

慕嫣春双眸含笑,似再次做了出了一个人生中重要的决定——在逃亡的路上洗洗脸,梳梳头,好好泡个汤再继续潜逃。想着,转头,向小阁悠哉悠哉地走了去。

从卧龙斋前端的小阁进入后舍并不费神,进去直走,再绕个小弯便是回廊。这倒离温泉不远。只不过想走进温泉小池是要绕过回廊和东西南北四个茶厅,再进入繁密的弯弯绕海棠花道,才算到达那一池仿似升腾着白纱的小池。泡汤的温泉是天然形成的,小池并不大,形状也不规则,岸边大小青石林立,迈大步在水里横着走最长也就二十几步远。不过,可能因为私密的关系,围着池边长着多棵海棠树,低矮而繁茂。chu壮的枝丫带着紧簇的花团,把池边围了严实,更有伸入池水中的花枝伴着轻雾的缭绕幽荡其中。总之入眼者,一切娇粉,美不胜收。

当脚趾点进水面的那一刻,慕嫣春又缩了回去。水的热度与她冰凉的趾尖仿似格格不入。直到又一朵嫩粉色的海棠花从眼前打着旋儿飘落下来,坠入水雾,隐隐地在水面上泛起涟漪,她才试着将白皙的小腿探入水中。水雾氤氲缭绕,慕嫣春闭着眼睛,整个身体靠在一块硕大圆润的青石旁,宛如瑶池中绽放着的一朵娴静的睡莲。

一阵风刮过,四周由静得出奇,到落雨般簌簌声。风吹海棠,淡淡水雾,虚无飘渺,幽香四溢。慕嫣春一边泡汤,一边不忘给自己找乐。这会儿还饶有兴致的用脚趾小心地夹起水下一颗晶莹水润的小圆石。那一会儿玩累了,抬手拈下一朵青石上的粉花放在手心中把玩,一朵两朵三朵……还没堆满整个掌心,便被微风毫无费力地吹散。她蹙了蹙眉,小指将粘腻在嘴角的一缕发拉到了一旁,微微起身,抬手,又想重新拈过。只是花隙间,她竟看见了一抹乌黑。慕嫣春迟钝地半站起身,像兔子般搭在那青石顶上,想必非要弄明白那抹乌黑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那是一个人的长发,只见那人用潮湿的白巾蒙着面,J致的五官像山峰一样在白巾上起伏有致。修长的脖颈在乌发的映衬下犹似玉琢,那白皙健硕的X膛如白玉般在缠缠绵绵的水雾中柔柔亮亮,晃得让人无法逼视。这哪里躺得是个人,分明是一团火。

慕嫣春腿一抖,手一滑,青石上的小石子无端被她的手拨下了一颗,坠入水中,清亮地一响。

那人伸出手来,掀开白巾的一角,露出黑水晶般深遂的双眸,低垂着的长长睫毛再张开时,竟是一脸的平静。

慕嫣春确定那人看了她一眼。她也确定,她在他的眼里,平淡得好似这满池的落花。如果一个赤裸的男人看见另一个躲在青石后也同样赤裸着的女人,竟还可以手不抖,面不颤地再把白巾从手中搭回到脸上,谁又能做得出来?

——江若痕。

这会儿,隔着白巾,江若痕微眯着眼睛,明显似睡非睡。清早,山主简单地同众弟子交谈几句便离开了澜霞殿。江若痕早早地回了万春G,本想着,在紫萱阁里补上一觉,哪知,到门前又听说慕嫣春还没醒,无奈只好跑到卧龙斋里躲躲清静,解解疲乏。起初,还有些困意,可睡着睡着,昨晚慕嫣春留在他指尖的那一大颗泪珠,仿佛在脑子里砸了个坑,总让他杂念翻涌,无法深睡。刚刚又要入梦,结果不知谁又跳了进来。一会儿丢石子,一会儿吹落花,再一会儿拍拍水,又一会儿哼哈地轻唱着不知名的调调。总之,玩得杠快活。江若痕起初猜了猜,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敢进卧龙斋里来。可自己无论怎么想,“慕嫣春”这三个字总会在第一时间冒出来。谁不知这池子一向是江若痕专用的?除非是像慕嫣春这种还没搞清状况的人才会进来。再着,他昨天因为晚上要邀请慕嫣春试菜,也曾吩咐过雪玉为慕嫣春在这里准备玫瑰香浴。这也是她能在这里驾轻就熟,为所欲为的原因。

就在江若痕纳闷青石的那一边为什么会突然安静下来时。他掀开了白巾,惊鸿一瞥,确是慕嫣春的小脸,红得像传说中绝美的彼岸花。似小兽一般墨玉色的大眼睛在青石顶上,灵动诱人。这会儿,倒确定那边的小愣女正是慕嫣春,也好,不用猜了。江若痕把脸缩回了白巾的下面,想继续睡他的觉。

第十章 卧龙斋不是谁都可以进的(2)

慕嫣春的心里仿似有千万团火在烧,扑嗵扑嗵乱跳的小心脏,强烈地抗议着:不想死就赶紧穿好衣服,再滚不走,那就别活啦——

慕嫣春手忙脚乱,当即慌了神,谁知脚底一滑,整个人向池心跌去。温池里的水带着从地底喷涌的水流将慕嫣春的感官灌得七荤八素,她现在算是站也站不住,抓也抓不着。完了,美好的春桃少女,人生就要永远地定格在十八岁,她的命啊,难道真要交待在这巴掌大的温泉里?

慕嫣春哭啊,她不甘心啊,她还没有跟江若痕解释她不是故意跑来看他洗澡的,除非是猪,不然谁都会误会她是个爱偷窥大人洗澡的Y娃娃。她不可以当一具没有说话权利的尸体啊。人是总有一死,要么轻于毛毛,要么重于大山,可她又算什么?要真这么死了,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些把江若痕当大神的侍婢姐姐们绝对会把慕嫣春晒干了钉墙上,头上还要再写上一行潇酒的墨迹:看若痕哥哥洗澡者——死!

慕嫣春一阵眩晕。不行,她不能死。总而言之,拿万分之一的生存机会去解释,都比她被别人钉墙上的来得要好。慕嫣春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死闭着眼睛,扶到一棵柔软滑腻的大树上,一挺身,像冲破水面的小鱼。水,哗啦啦地从她的头发上流了下来,她一阵呛咳,两只手胡乱地把鼻子里耳朵里的水倒出来,一口大气总算提了上来。

只是……怎么会有大树?

树怎么会是软的——

——江——若——痕!

慕嫣春把遮住脸的长发拉出了一个小缝。江若痕的俊脸正看着自己,她一声尖叫,双手交叉,本能地捂住了X前的春色。衣服?哪里来的衣服?江若痕给她围上的?慕嫣春的身体在江若痕的白衫下紧张得发抖。抓着衣襟两端的手是江若痕的,只要他想松开,她随时能像砧板上的大鱼,任他琢磨。

“你就那么讨厌我?还是怕我?”江若痕歪着头,语气很淡。

“谁怕你啊!”慕嫣春说话一向没心没肺,就算自己对于现在的处境再挠头,但他刚才救了她,她不应该……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江若痕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这样的神情,竟让人看起来好似透明的水晶。

……他真的有那么讨厌吗?可是,是他把她从烈焰山上挟来的,虽然在中途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是他把她安排在一间闹鬼的柴房,可是小翠也不是很坏。是她在好几个晚上想把江若痕咬上千口万口,可就在昨晚,他和她,竟能在一起喝酒……他,讨厌吗?

江若痕的一双眸子碎如碾冰,浓长的睫毛上,细密的小水珠微微颤抖。慕嫣春的话含在口中,她看着他的双眼,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责感。

江若痕低下头,双臂环过她的长发。她的肩头一抖,像受惊的小兽,对于他温柔,她自认为不适应。可她却当真在有他的夜晚中熟睡过。

“不是才刚刚说过不怕我,为什么还要躲?”江若痕的话软绵绵的,像磨娑在耳边的风。他仔仔细细的把他的长衫严实地围在了慕嫣春身上,确定不会掉下来,才松了手:“卧龙池一向是我专用的,当然现在允许小春儿在这里同浴。只不过,下次记得穿件衣服,就算不提防着别人,也要防着我江若痕,不是吗?”

江若痕把慕嫣春脸上凌乱的湿发向后理了理,指尖滑过慕嫣春的下颌,竟柔软舒服。他抬眼时,双眸含笑:“湿了的衣服有些凉,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不要着凉就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人也不会来,这个你放心。”

江若痕的X膛就这样呈在慕嫣春的眼前,偶尔碰触间竟是无比的温存。慕嫣春揪着身前的衣服,抬着头看他,今天的江若痕,好似变了一个人。

江若痕松开了手,转身道:“本来早该将你从池里抓住,若不是临时为你找件衣服遮体也不会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好,吃点苦头。”

江若痕边说边走,乌黑的湿发贴附在他瓷白健硕的背后,却像一条行走在水里的绝美人鱼。

“江若痕?”慕嫣春用极低地声音将他喊了住。

他站下身,缓缓地回过头看她。

……我不讨厌你。

慕嫣春没有开口,只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句。她伤了他,怎么她的心,也会跟着痛?

可江若痕好似听到了一样,温暖一笑,低头,欲走。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没有偷看你洗澡。”慕嫣春的脸颊爬上了一层红红的朝霞,这事说起来尴尬,想起来龌龊。

江若痕回过头来,微勾了一下嘴角,晶亮地眼眸里划过一丝玩味。

慕嫣春眨吧眨吧眼睛,狂跳的小心脏,好似被他浇了一盆凉水。

他……他不相信?。

“江若痕,我真的没看你洗澡!难道你不相信吗?”慕嫣春站在水中,看着江若痕一步一步踩着石头朝岸上走,水位越来越浅,从江若痕的小腹一点一点地往下退,再退就是臀部了。

“江若痕——你别走啦——”对于江若痕那受万人敬仰的屁屁,慕嫣春这么个春桃小龄怎么能驾驭得了,吓得脖子一缩,双手捂住了眼睛。

“敛焰大仙,到——”

慕嫣春“哇——”地一声大哭,像谁家委屈的小孩找到了爹娘,一睁眼睛,大叫道:“敛……敛焰在哪里——”

江若痕缩了缩肩头,刚刚那嗓子是江若痕喊的,事实证明,这招,是相当的坑人。再看看江若痕一早就弄了个白巾围住了中段,压G就没光过屁股在这卧龙池里。

慕嫣春当场血喷三尺,当真是又一幕人间悲剧啊!。

第十一章 传召

十一、

三日后,鸿鹄峰山主正式传召慕嫣春。

这天天还没亮,万春G的小柴房便热闹了起来,雪玉带着十几个侍婢嘻笑着把慕嫣春从暖暖的被窝里拉了出来。一阵J心的打扮后,一丝晨光早已跳了出来。

小翠不声不响地躲在了房梁上,笑眯眯地看着慕嫣春。这丫头,真是经不起打扮,当真越看越入眼了。

两个小奴在外面敲了敲门,雪玉随口便道:“马上就好,再稍等一小会儿。”说完,动作麻利地拈起托盘上,一支紫色玉兰花形的水晶小簪,按下时刻准备起身逃跑的慕嫣春的肩头,忙道:“姑娘快坐下,把这支簪带上。”

慕嫣春从被人摇醒到现在,马上就要怒了,天都知道,这丫头嗜睡如命啊:“姐姐,我怎么感觉自己像要嫁人似的?不就是见山主嘛。”

雪玉一边小心地将发簪C进慕嫣春绾起的发中,一边说:“可别瞎说,你知道这山上有多少人想见你嘛?总之,等你去了,见着钟夫人就知道,姐姐给你打扮得一点都不过份。”

“钟夫人是谁啊?”

“她是主管澜霞殿品味阁的厨师,也是山主的大弟子钟雪明大人的夫人。”雪玉绕到了慕嫣春的面前,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瞧了瞧:“行了,出发吧。”

慕嫣春就这么被侍婢们拥了出去。门外等候的一顶华贵的镶金鸾轿,看来是候了多时,拉车的青鸾鸟有点无J打采,见慕嫣春出来,才抖了抖翅膀,清脆地叫了一声。

慕嫣春提着裙角,拂帘而进。抬头,一怔。

江若痕也在里面,慕嫣春之前的气还没消,假装没瞧见,一扭头,坐在了另一边。多亏这副鸾轿地方大,再坐个三五人也没有问题,不然,慕嫣春死也不会进去。

此时,江若痕也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好似在睡,又好似在养神。慕嫣春到底还是用眼角偷偷地溜过去,见他今天束起了青玉冠,长眉入鬓,鼻若悬胆,身穿一件牙白色的长衫,腰间悬了一只羊脂色的圆形玉佩,外披着一件绣着华丽图案的淡青色大氅。看起来清俊飘逸,优雅入画。他静止不动的时候,真的很让人着迷,晨光下被衬得柔柔亮的五官,干净得似琉璃般透明。

彼时,鸾轿一震,慕嫣春吓得大叫一声,死死地扒住了轿窗。

鸾鸟再一声鸣啼,张开了翅膀,鸾轿徐徐地飞到了半空之中。雪玉听到了慕嫣春的惨叫,担心地大声嘱咐道:“慕姑娘,害怕的话就坐在若痕大人的身旁,有我们大人在……不会有事的……”

一阵风似吹了进来,雪玉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慕嫣春铁青着脸,一只手牢牢地抓着窗子,另一只手拉着座位上的一块绸巾,忍着忐忑的心,死闭着嘴,一声不吭。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不打不闹也不说话。”江若痕抬起了眼睛,晶亮地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浮躁,却多了一份庄重的闲雅。

慕嫣春没说话,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会混到如此田地,想当初,好好的在烈焰山当自己的小厨娘不好吗?何必被他抢了来,自己又像欠了他似的,非要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还有十天就要举行聚仙宴了,今日,你算是离开万春G,到了品味阁,要择机休息。鸿鹄峰的盛会,你要忙了。”江若痕的话语很淡,又清凉得犹如梨花带雪。

慕嫣春蹙了蹙眉,问道:“见过山主我不是还得回来吗?”

江若痕一笑,道:“聚仙宴,虽没有天帝天神参加,却是众多山神水仙的盛会。十天十夜,事情会很多,辛苦你了。”

“那真是……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慕嫣春落下了眼幕,也许她刚才实在不应该那么急切地想走,至少应该跟雪玉和云心好好的道个别。

“小春?”江若痕微笑着看她,那笑意,暖若春风。

“嗯?”慕嫣春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眸子。

“我今天会去一趟烈焰山为敛焰大仙送请贴,你需不需要让我先把张老实带回去?”

慕嫣春的脸上终于扬起了笑,张老实心思重,留在鸿鹄峰确实可怜。她求之不得:“好的。”

江若痕长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且听见慕嫣春多问了一句:“聚仙宴,敛焰大仙也会来吗?”

江若痕回过头来,慕嫣春竟颠颠地拖着淡紫色的轻纱罗裙,靠到了他的身边。江若痕皱了皱眉,拉起自己的云袖使劲向一边提了提,哪知慕嫣春的小手怎么都不松开:“就这么怕摔?”

慕嫣春满脸春色,脸色微红,娇滴道:“现在,宁可相信若痕哥哥,也总比相信一只破鸟要好。”

轿外,振翅高飞的鸾鸟瞬间流下一颗大大的汗珠,心中大叹:究竟关我什么事啊……

鸾轿在半途中停了一次,一阵白光,车还没落地,又继续向着天空飞去。这次拂帘而进的白砚冰,依旧媚眼如辰,让人看了心悸。

江若痕恐慕嫣春这会又要喷鼻血,连忙递了块手帕上去,以免脏了他的大氅。哪怕小丫头手一推,鄙视地瞪了江若痕一眼,一副嫌弃他大惊小怪的模样。

白砚冰坐在了离门较近的座位上,从上到下打量起了慕嫣春,便道:“难不成雪玉是要嫁妹子?把她打扮得挺隆重的嘛!”

慕嫣春灰了脸,眼角眉梢一个大大的黑杠。什么叫隆重?怎么听不出好坏来。

“雪玉昨晚一夜没睡,天没亮就开始准备,真的很在心。不过……”江若痕笑道:“你今天倒难得,没见寒霜跟着。”

“她啊,有几天没来了,听说是病了,整天不出屋也不见人,就是叫了大师嫂来,姑侄俩不知说了什么。”白砚冰一边把弄着手里的小玉,一边跟着江若痕闲聊。

慕嫣春倒是装起了聋子,谁都知道,寒霜的病是慕嫣春打出来的。起初以为白砚冰会为他的贴身侍婢寒霜出头,教训她几句。可现在看来,他好似对这种事并不在心,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慕嫣春宽了宽心,长出一口气。

“这鸾鸟就是你这两天新训的?看起来还不错嘛!”白砚冰哈哈一笑,像盛开的白百合:“我刚刚凑近看了看,没多少的野X了,看起来,很受用啊。”

慕嫣春很怀疑地瞧了瞧细皮嫩R的江若痕,心想,白砚冰是在说他吗?

江若痕也跟着笑,道:“到底是山主亲自挑选的鸟兽,虽然有些个X,但也好训。刚好今天能给山主送去,也省了我们不少脚程。”

白砚冰长出一口气,笑叹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好训的?”

“当然是你。”江若痕想都没想,回答得干脆利落。随后,两人会心地一齐大笑。

愣在一旁的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像一只搞不清状况的小兔子。这,这种玩笑?也能开吗?。

第十二章 澜霞殿(1)

十二、

车到了澜霞殿的上空,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

此时,已临近早课的时间,山上的众弟子正谈笑着往澜霞殿里走。忽听头顶风声凛烈,打着旋似的往两边吹,赶忙让开了一大块空地。抬头,从空中稳稳地落下一辆金光闪闪的鸾轿,拉车的鸟兽形似凤凰,青色的羽毛,身姿矫健,颇有鸟中之王的凌人气势。

慕嫣春起身,用指尖拨开竹帘,溜着那道小缝向外望。眼前的景象岂是一句美不胜收所能囊括的,广阔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平台,尽头是一座高耸入云且奢华至极的八角G殿。周围是一望无际的云海,缠绕着薄薄绵绵的雾气辽阔至极。慕嫣春从轿门旁退身坐了回去,低着头,心跳得厉害。好吧,她承认自己从小就很怕生,不然,也不会整天呆在烈焰山的翠烟亭里不愿意出来。就算,自己现在十八了,必须要磨炼自己,可这地方太过雄伟,太过磅薄。这地方来来去去都是能飞能斗,拥有无上尊容的大人们。这地方跟万春G不一样,跟烈焰山更不一样。如果真见了山主怎么办?如果被人厌恶了又怎么办?她什么仙法都不会,她只是一个小厨娘,她会被人鄙视吗……

慕嫣春胡思乱想着,却在腕间感到了一阵温热。是江若痕的手。她抬起眼睛看着他,一颤一颤的睫毛像蝴蝶振翅:“我,我真的要出去吗?”

江若痕目光如矩,温暖一笑,他好似能看穿她的心,可以抚慰她,给她至高无上的安全感:“别怕,跟在我的后面,我带着你。”江若痕把她的手拉了起,温柔得像春日中的骄阳,慕嫣春心下了然,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她像受惊的小兽,好似此刻没人比他更值得信任。

轿帘一掀,江若痕和白砚冰拂帘而出。两个人面持微笑,优雅闲适,身后,竟还有一位亭亭玉立的紫衣少女,唇红齿白,乌瞳流转,浓墨般的发髻间,一支紫色的水晶花小簪晶亮剔透,当真如花般娇美。

“这位姑娘就是四师兄找来的小厨娘吧,原来不光厨艺好,人也长得漂亮。”说话的是六师弟李无言,平时话很多,但做事没心没肺,不过修行得很不错,仙法剑术十分J通。

慕嫣春脸一红,不敢抬眼,转来转去,只管往江若痕的身后躲。

“她好像怕咱们,我们什么时候被她当成洪水猛兽了?”是排行第二十位的门徒,名叫万霄云,长相清凉的男子,小孩子气多一点。

众师弟围了上来,嘻嘻哈哈地朝着慕嫣春笑。大家都把慕嫣春当成小妹妹般,哪知慕嫣春却认为众人在嘲笑她,苦着脸,双手死死地捏着江若痕的手臂,竟把他的手臂捏得红红的。

江若痕清了清嗓子,淡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进殿吧。小春儿,我们走。”慕嫣春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晨风中,众人衣袂飘飘,一路走向澜霞殿。

鸿鹄峰的山主名叫月溪风,天生神力,早年修仙得道后,在鸿鹄峰广收弟子,并做了很多斩妖除魔的事,口碑甚好。慕嫣春见到他不禁大叹,人家能修出个童颜鹤发,仙风凛凛,怎么,敛烈大仙偏偏长成了老气横秋,沧桑至极。她抬眼,见月溪风高坐在大殿正中的宝座上,当真是,好看弟子的身后,必有一位好看的师父啊!

可想归想,叹归叹,人家毕竟是坐在这宝座上的。慕嫣春两腿一软,紧张得隐隐发抖。

哪知月溪风为人和蔼,从头至尾,满面春风:“小嫣春乃是我们鸿鹄峰的贵客,此次聚仙宴,敛焰大仙肯请出姑娘相助,本主已经感激不禁,怎可让姑娘行跪拜之礼。”

江若痕低下身,在慕嫣春的耳边,轻声道:“还不快起来。”

慕嫣春苦笑了笑,实在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两条腿早就不是她的了。

江若痕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更轻地声音说了句:“该害怕的时候不害怕,不该害怕的时候瞎害怕。”

慕嫣春耳朵灵,脖子一梗,咬牙站了起来。他在鄙视她吗?她怎么能让他这么瞧不起。

月溪风笑道:“听闻,姑娘是唯一会酿珍酒十二春的人。只是这十二春的酿酒之法,自从璃月国灭国之后,便已失传,距今已有不下三四百年,可姑娘又是如何习得?”

慕嫣春虽见月溪风如此亲切,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打颤:“实……实不相瞒,小奴五岁时……曾,曾经跟着烈焰山翠烟亭的师傅外出采办。途中在香茗山歇息时……不,不小心迷了路,幸得一位高人相救,并送了一块石头给我。那石头上,便是酿制十二春的方法。”

“噢?竟有这事?”月溪风捋了捋下巴的白色胡须,若有所思。

慕嫣春伸手,从腰间取起一个小囊,囊口冲着手心一倒,一颗晶莹水润的淡黄色小石滚落到了她的手心。月溪风身旁的侍官恭敬地把石头传了来,呈到了月溪风的手中。月溪风笑着把石头瞧了瞧。见此石光洁莹润,石中竟有灵力暗浮,当真是有了灵气,便含笑道:“看来老夫跟此石毫无缘份,看不出酿酒之法来。”

慕嫣春默然片刻,方道:“小奴……小奴并无玩弄山主之意,此石确实很奇怪,偏偏只有小奴能看出字来。”

月溪风点了点头,把石头还给了慕嫣春,道:“听说我们全山上的弟子,只有江若痕跟你合得来?最近,本主事务繁多,冷落姑娘在江若痕的万春G多日,那江若痕没为难姑娘你吧?”

慕嫣春抬起了头,看看江若痕,又看了看白砚冰,一个如骄阳似火,一个如冰雪堆彻,岂止是合得来,简直是死去活来啊。尤其是江若痕,一会儿好得让人如沐春风,转眼间就能坏得让人咬牙牙。要说这几天在他俩身上发生的事,慕嫣春的苦水倒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只是,如今在大殿之下,慕嫣春也只能默默地说了声:“是。”心里的小泪,倒流成了河河。

白砚冰面不改色,心不跳,眼角向慕嫣春投来一道恶寒,她回答得很勉强嘛。

慕嫣春一扭头,假装死猪一条,爱怎么烫就怎么烫。

第十二章 澜霞殿(2)

门口,有人通传:“钟夫人已候在门外。”

月溪风抬头便道:“进。”

说罢,不多时,门口飘来一抹冰蓝,高高绾起的发髻C着一G做工J巧的玉簪,一袭冰蓝色的纱裙,长袖迤逦,掩映生姿。慕嫣春回过头没少打量,当真是一副芳菲妩媚,端丽冠绝的少妇。慕嫣春心下一沉,难怪今天雪玉要将她这样打扮,以她往日不施妆粉的模样,又怎么能入她的眼?

“艳柔,拜见山主。”钟夫人瞳目含笑,声音有如娇莺初啭。

慕嫣春有些自渐形秽,低着头,像打了焉的芍药花。

“好,最近艳柔也是辛苦,品味阁事务烦多,艳柔也要注意休息才是。几日前江若痕找了位厨娘前来帮忙,往后的几日,要好好待她。”

“是,山主。”艳柔向月溪风施了一礼,转身,便道。

“这位就是慕嫣春姑娘吧,看这相貌真是水灵,哪里像厨子嘛,真是这坑灶之地的一颗明珠啊。”钟夫人笑得亲切,慕嫣春稍抬起头,挤了一丝笑,再次低头。

“钟夫人不更是明珠之中的明珠?谁不知道大师兄的夫人,即有美貌,更有一手好厨艺。”是万霄云,辈份小,马屁却拍的J准。这会儿钟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假嗔道:“瞧瞧小二十,说话这么浮夸,也不看看人家慕姑娘,水灵灵的年纪,又有姿容,又有厨艺。来我们鸿鹄三天,就做出了那么多的土豆菜品,怎么,还没堵上你的嘴?”

一时间,众人的笑声犹如海涛在宽阔的大殿此起彼伏。众人和山主你来我往,时而逗得山主也轻笑起来。慕嫣春低着头,目光不转,只盯着深蓝色的理石地面上映着的江若痕的影子。江若痕没有笑,自始自终,面无表情。他在想什么?这Y郁让人看起来凄凉得透明。可在他的思绪里,为何她会渴望有自己的影子?那是一种会让人心安的在乎,可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会希望让他在乎?

直到,她看到江若痕的神情一震,自己的手被钟夫人拉了起来,甜腻腻的声音好似凛裂的风,刮在慕嫣春的耳边,容不得她挣扎:“走吧,慕姑娘我们回品味阁了。”

他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钟夫人领走?那他又在惊慌什么?

慕嫣春跟在钟夫人的身边,她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江若痕的侧脸,转身,与他擦肩而过。是慕嫣春想多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没有什么依依不舍,也没有冷漠,仿佛刚刚的一震毫无意义。

慕嫣春低下了头,大殿中往来而去的风仿佛要把单薄的她吹化。她像在澜霞殿游走的浮萍,在弟子们的目光中飘摇而过,无枝可依……

“山主。”江若痕上前施了一礼。全场当即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江若痕的身上:“慕姑娘初次来澜霞殿,怕生得厉害,刚才在路上又有些受惊,可否容我去送慕姑娘,帮大师嫂安排一下慕姑娘的起居。”

慕嫣春抿了抿嘴唇,睫毛下被一阵柔柔的暖风吹湿了。

月溪风默然片刻,方道:“真冥山附近常有妖魔作遂,本主还要与你们商讨。慕姑娘有艳柔在,不会被怠慢的。”

“是。”江若痕低下头,退回身去。

阳光变得很淡,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可她感觉到了,正有一双柔亮的眼睛正送她前行,那一眼足有桑海沧田那么长……。

第十三章 大人,您是春儿的救命恩人

十三、

“——慕嫣春。”

午后,烈焰当头。慕嫣春穿着紫色的轻纱罗裙,正蹲在地上跟着品味阁的老师傅一下一下抠金贝子里面的籽。哪知,后背一阵恶寒,扭头,竟是寒霜。她穿了一件粉色的长裙,绾了髻,施了粉,只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慕嫣春好一阵纳闷,她不是不出屋嘛?怎么会来?眼见她洋洋得意的样儿,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果不然,寒霜笑里藏刀,一张嘴,没一句中听的。

“活该,这下傻了吧,谁让你说金贝子要去了籽再炒月莲芹才好吃?看看你的小手,疼了吧?”寒霜假装心疼地哝起小嘴,摆明了是来看慕嫣春的笑话。

“本来就是事实,我又没说错。”

那籽比黄莲还苦,不过慕嫣春才不想跟她打嘴仗,她现在可正抠到兴头上。

寒霜点了点头:“那好,那好,你快弄吧,我姑姑说,墙那边还有三大布袋要弄呢。弄不完,别睡觉了啊。”

“你姑姑?”

谁呀?品味阁除了侍婢还有女的吗?难道……慕嫣春挑了挑眉角,一张含笑吟吟地少妇脸砸进了她的脑子里,不会是她吧?

寒霜洋洋得意地来到了慕嫣春的身边,一个人蹲着一个人站着,这情形怎么就让她这么爽:“我姑姑不就是这里的主管?鸿鹄峰的大弟子钟雪明的夫人,寒艳柔!”

“噢。”慕嫣春憋了半天,继续抠她的金贝子。

寒霜的鬓角坠下一个大大的汗珠,搞不懂是慕嫣春没听懂,还是自己没说明白:“我说,我姑姑是这里的主管,鸿鹄峰的大弟子钟雪明的夫人,寒——艳——柔——”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慕嫣春一个接着一个把抠出来的干贝籽扔了出去,‘哒——哒——哒——’很动听的落地声。

“噢。”慕嫣春实在怕如此冷场,再让寒霜尴尬,特意,应了一声。接着抠她的金贝子。

寒霜的脑子‘呼——’地一下窜出了火苗,大叹,她怎么就惹了这么个没心没肺,说不清道不明的主儿?大嚷道:“——你竟敢藐视我姑姑?”

慕嫣春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很无辜,很纯洁:“我哪有。我是烈焰山翠烟亭的小厨娘,哪一点跟鸿鹄峰扯得上关系,你可别瞎说。”说完,她继续蹲在在地上抠她的干贝子。

一旁坐在小凳上的老师傅实在憋不住,“扑——”的一下,笑出了声,他的年纪实在太大,前面的牙齿都掉光了,有些不兜风,笑起来,像放屁。谁知竟让寒霜着了道,只听得她尖叫一声,向门口冲了出去,大叫:“你们,你们竟敢在品味阁放屁,你们……你们太丢品味阁的脸啦——”寒霜气得直跺脚,慕嫣春在屋里都好似听得见她的咬牙声。只是她跟老师傅……

继续抠她的干贝子。

……

寒霜向门里望了一眼,两个人,一老一少,一黑一紫,活脱脱地糊涂蛋。气得手脚烂抖。她自己杵在那里,想走吧,不甘心,不走吧,又跟他们说不明白。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让慕嫣春知道自己的背景是多么的惹不起,没曾想,却被慕嫣春赤裸裸地无视。

“小霜啊……”

老师傅,他终于开腔了:“干贝子过几天就要用了,这个小姑娘很能干,抠得很不错。不如你也来啊……”

寒霜当场血喷三尺,转身,悲催地奔走了。

话说慕嫣春抠了一天的干贝子。直到太阳西下,才算停下手头的活。老师傅回内舍休息了。慕嫣春一个人站在品味阁发呆。那个钟夫人确实对她很好,刚刚带她到品味阁,便听说自家老爷钟雪明从挺远的什么地方回了来。钟夫人美滋滋地告诉慕嫣春,让她先在品味阁里随便看看,她自己一会儿就回来。接着便一路兴高采烈地见老爷去了。

慕嫣春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钟夫人,从艳阳高照,到现在的日落西沉。树上的鸟没了影子,师傅们没了影子,钟夫人更没了影子。慕嫣春就没么穿着不方便的长裙,坐在品味阁的门槛上,看着偶尔路过的一两个小男官,从她身边过,又捧出一些小点心离开。心里,不禁像吃了酸果般难受。

如果是在万春G,至少这会儿雪玉会来找她,就算雪玉不来,云心也端来热腾腾地饭菜,就算云心不来,小翠也会漫天漫地地拉着她聊着天南地北。

可是,现在呢?她们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品味阁里吃好喝好。慕嫣春嘟着嘴,长叹一声,一个人,看着婆娑的树影发呆。今晚的夜空特别干净,一颗颗璀璨的星星让她着迷。她看呀看,数呀数,慢慢地,指尖停在了半空。她的眸子盈动,里面映了一颗闪亮亮的星子。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他好像在看着她,看得她脸红。她慢慢地将那只纤细的手向那颗星子伸了出去。对啊,他在眼前,却又好似不可触得。慕嫣春一时入了神,不知又再想什么,一阵风掠过,竟吹柔了一张娇艳的芙蓉秀面。

恍惚间,她听见不远处似有人来,以为又是小男官,本没想抬头,可月色下,那人影竟似曾熟悉。她转头,一簇簇的花影中,竟是一位俊逸的男子,他还穿着清早的衣服,发梢稍有凌乱,如玉般的脸上布满风尘。他的脚步很快,几步走到慕嫣春的跟前,伸手便把她拉了起来。

“我就知道!”江若痕清俊的五官陡然透出冷冷的气息,俊俏的眉宇间,似藏着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原来他生气的样子,竟是这么让人心生畏惧。慕嫣春看着他的眼睛,似有两块寒冰凉凉地塞进了他的眸子,她不敢说话,连招呼也不敢打。她不是想找人诉苦来着?怎么这会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若痕瞧了慕嫣春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冷道:“傻嘛你?人家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就不会回万春G”

你才傻,老娘要是会飘术,还用得着你说?

怎奈这人现在气焰太盛,让她好生胆儿颤,如今慕嫣春只能选择一个字——默。

“晚上吃了吗?”江若痕一下子柔了下来,慕嫣春愣了半晌,嚅嗫道:“吃了……一块点心。”

江若痕抬手揽住了慕嫣春的腰,慕嫣春吓得大叫一声,紧随着的是后脊梁的一阵酥痒:“你,你要干嘛?”

“你觉得我要干嘛?”江若痕的嘴角扯了一丝坏笑,这样的笑,从来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本来是一副猥锁的嘴脸,倒在江若痕的身上怎么还就不猥锁了?慕嫣春卡在当中,不知要说什么。干脆一红脸:“谁知道你要干嘛?”

“乖,谁让你这么不省心,若痕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等一下,可是……可是……”慕嫣春瞪着大大的眼睛,竟一时找不出不去的理由。

江若痕把她抱紧,丝毫就不想听她要说什么,愠道:“可是什么?等饿死了就不可是了。”说着,江若痕脚尖点地,带着慕嫣春,一路飘然而行。

慕嫣春一想也是,饿着这顿,也不敢保证下顿就不饿着,干脆贴在了江若痕的身上,也不别扭了。他的眸子晶晶亮亮,她抓着他X前的衣襟,抬头望他,原来夜空中那颗美丽的星子,可以离她这么近。

第十四章 跟大人走 有肉

十四、

月色撩人,想来又是一个缠绵绯侧的夜。

江若痕带着慕嫣春一路飞到了凝粹G,找了一丛小林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慕嫣春有些紧张,拉着他的衣角,望望东,瞧瞧西,见这里黑漆抹乌的,便小声地问:“这是哪?来这干嘛?”

江若痕微笑,在她的头顶,轻道:“大师兄的凝粹G。今晚,最美味的东西全在这。”

“你大师兄喜欢住在这林子里?”呵呵,真好,二师兄喜欢住在山洞里。慕嫣春再一次看到脑海里的白砚冰蹲在洞里画圈圈,肩头无声地一抖。

江若痕似笑非笑,憋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

慕嫣春乖巧地摇摇头,沉默。

“好吧,跟着哥哥走,丢了可不管找啊。”说完江若痕带着慕嫣春顺着月色下被照得发白的小道一路弯弯绕绕,分花拂柳,直到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华美的G殿。虽然与澜霞殿的气势没法比,但是却比万春G漂亮不知多少倍。

慕嫣春瞪着眼睛看了看,见殿里灯火辉煌,似有什么聚会,侍婢们来来去去,神色匆匆。慕嫣春站住了脚步,一脸的不情愿。却听见江若痕在耳边吹了阵风:“害怕?”

“能不进去吗?”慕嫣春见里面传来的众多男子此起彼伏的笑声,想必鸿鹄峰的弟子都在。

“可以。”江若痕毫不在意,外加漫不经心,答应得挺痛快。慕嫣春终于全身放松了,兴奋得两眼直放亮:“真的,那我们去哪?”

江若痕笑吟吟地抬手向西侧一指,道:“可以去那边的白莲G,是白砚冰的。”

“也好,走吧。”她讨厌人多的地方。

江若痕点了点头:“不送。”说完江若痕独自迈着雍容雅步准备进殿了。慕嫣春心下一沉,暗叫不好,这家伙没来真的。若把她自己丢在这,本来就人生地不场熟,除非自己找死……想着,慕嫣春连忙拉住他的衣襟,僵硬地笑笑,咬着牙吱了一句:“你不去?我去干嘛?”

江若痕双眸含笑,伸手揉了揉慕嫣春头顶的发,倒把她当小狗一样:“乖,我们进去。”

说完,江若痕一抬头,带着慕嫣春步上宽阔的白玉石台。

慕嫣春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听着嘻笑的人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便越来越虚。抬眼,正经过一个貌美如花的侍女。江若痕上前便问:“还有空着的客房不?”

那侍女本来拖着空盘子,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一个俊脸就这么砸进了她的眼睛,甩了一句:“江……江若痕大人。”便一下子晕了。江若痕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手托住空盘子,另一只手拦腰接住那名待女,喃喃地说道:“应该是新来的,一点也罩不住场面。”

慕嫣春白了江若痕一眼,无语。这边提着裙角连忙走了过去,见那侍女的鼻孔已经血流如柱,丝毫不逊于那晚的她,不禁心里一阵嘀咕。见一眼就这样,要是被江若痕抱着走一夜,那还用不用活了?想想,慕嫣春的脸不禁红了,红得很突然,红得莫名其妙。如果白砚冰大人也这样抱着她,那她会不会也要不醒人世?

“小春儿在想什么?”江若痕低下身,饶有兴致地研究起了她脸上的红霞。

“什么也没想。”慕嫣春一扭头。恨他笑得讥诮。

江若痕转身见一位年纪稍长的侍婢正呆呵儿地瞧他,便摊了摊手,一脸无耻的平静:“要把她放哪?”

那侍婢似乎强装淡定,连忙奔到江若痕的身边,把那晕了的婢女拉起,往天上一丢,一手抢过江若痕另一只手上的空盘,伏地大拜:“江江江……江若痕大人。”

江若痕柔柔地一笑,轻道:“你这可是笑话。全山上下,从不行跪拜之礼。姐姐为何还要这么客气?”

那侍婢的脸,羞得直充血,瞪着两只眼睛,强撑着自己屹立不倒。想来江若痕和白砚冰两位大人在侍婢们的心目中,地位是相当的高。他们可是姐妹之间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每日还有好事的小男官出售两位大人八卦,想打听,还要付他十个铜板呢。事到如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大人本尊,还与大人有了交流,怎么能让她平静,还活着就是好事。

慕嫣春见那姐姐手抖得不行,拖盘上的空碟子快速地颤出‘哒哒哒’的声音。连忙关切地上前问:“这位姐姐你还好吧?”

那侍婢见江若痕后面闪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来,心中有谱。一定是什么个山头上的小厨娘,据说偷看过大人洗澡,想来那小官的消息确实可靠,那点小碎银算是没白花。慕嫣春不解风情,还纳闷这位姐姐的眼睛怎么会瞬间亮出一把刀来,天真着颠颠地问人家:“姐姐,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只见那侍婢把脸一扭,跟她说不着。

江若痕揉了揉下巴:“请问还有空着的客房吗?”

“大人,因为聚仙宴的关系,有很多远方来的仙客早早就到了,所以客房已经没有多余的了。”侍婢抬头挺X,把眼睛睁到老大,笑灿灿地迅速把自己升级成空容幽兰,窈窕淑女,外加媚态如风的美佳人。着实让慕嫣春刮目相看。

慕嫣春木头一个,睁着两只大眼睛,道:“没客房了,要上哪里吃。”

江若痕长叹一口气:“只能进殿了。”说完,话头转向侍婢道:“可否找一块隐蔽点的位置,再上几盘菜。小春吃R?”

慕嫣春乖巧地点头,速度很强大,渴望很热烈。

江若痕颇为无奈地笑叹道:“要二素三荤,必须要有一碗热汤,再来两碗米饭。还有,不许跟别人透露我们在,除非我们自己被发现。”

“是,大人。”那侍婢好像接到了圣旨般,迅速地离开了。

慕嫣春抬起了眼睛,迟疑地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问,吃饭也搞得这么神秘,怎么像偷情似的?

江若痕舔着嘴唇,迷人地一笑:“不许胡思乱想,先吃饱再说。”

沉默。反正现在听他的,据说有R吃。罢了。

第十五章 凝粹宫

十五、

慕嫣春没想过,江若痕会带着她一脸从容,迈着方步走进去。殿里桌子虽摆得整齐,但以李无言和万霄云为首的众师弟们嘻嘻哈哈早就乱了套。周围有不少仙客坐在一起边吃边聊,一旁则有侍婢来来回回,提酒添菜。

这会儿,只看着李无言一脸坏笑提着酒杯窜到钟雪明的案前,一伸手,道:“大师兄临走时答应我们,说回来一定带灵宠。我跟师弟们等了这么多天,现在大师兄空手而回,怎么讲?”

坐在身边的钟夫人,带着娇嗔,两手一推:“好你个小六儿,就知道你的灵宠,我家老爷走了一个多月,你怎不记挂记挂?”

“好好好,大师嫂,我自罚一杯。”说完李无言跟着众师弟哈哈一阵笑,一仰头,豪情万丈。

彼时,江若痕悠闲自若地拉着慕嫣春坐在了一个很难让人留意的角落里。方才那个侍婢来回两趟便把江若痕要的东西送齐了。慕嫣春是看见食物便妥协地主儿,这会儿,眼睛都快掉进了菜里。

江若痕袖子一撸,道:“就我们两个人,饿就吃,还看。”说完,提了一块**腿给慕嫣春。慕嫣春接过来一口咬上,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江若痕好似也饿了,一口接一口,吃相看似斯文,眼前的菜见底倒快。

慕嫣春边吃,边瞧着江若痕,道:“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饿?”

江若痕夹了一G菜叶,送进嘴去:“我再饿也不会儿像你,小兔子。”

慕嫣春晃着头,啜了啜油油地手指,接着提了片R塞进了嘴。反正,只要吃得幸福,别说是兔子,就说她是猪,她都不生气:“我一早起来就被雪玉叫出去,没来得急吃东西,中午留在品味阁没好意思吃;晚上人都走了,又没得吃。还好,师傅们留了一块桂花糕给我。”慕嫣春边说,边夹了一棵菜花。抬眼,一双如冰雪般的眸子正在瞧她。

江若痕动了动两G手指,示意那边发现他俩的白砚冰遮挡遮挡。这边伸出脖子,一口把慕嫣春筷子上的菜花叨进了自己的嘴里,吧嗒吧嗒滋味,道:“横竖万事有我,怎么样都要先吃饱,好吃不?”

慕嫣春回过神,看着自己空空的筷头,眼皮没抬,重新夹了一颗菜花迅速塞进嘴里:“味道当然很B。”

“你是厨师?没有意见吗?”江若痕盛了碗热汤放在了慕嫣春的面前。

慕嫣春的嘴塞得像个包子,道:“谁说厨师吃东西要挑,就算一道最难吃的菜,只要是人家用心去做的,都是上品。”

“嗯。”江若痕赞同地点了点头:“此话不错,老神仙有封信给你。”江若痕低头,从云袖里拈出一张信封来,慕嫣春硬吞下一口菜,毫无意识地抓起江若痕的衣角擦了擦手,把信揪了过来。

“脏,脏。”江若痕一把扯过自己的衣角,见油爪爪已经无情的印在上面,只能绝望地将它丢下,一脸倒霉孩子的无奈。

慕嫣春嘴部的动作从快到慢,至后来慢慢地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薄薄地一篇纸。索X揉成团,向后一丢。

江若痕漫不经心地一笑:“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慕嫣春一怔,奇道:“敛焰大仙跟你说了?”

江若痕没说话,双目微闭,再睁开时,一双魅人的眼眸,犹如幽深的潭水般深不可测:“吾爱……”

慕嫣春吡起了牙,笑容僵在脸上,一副木偶样:“你,你看了信?”

江若痕叹了一口气,道:“那倒没有,不过是装信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名头。想来也是那句老实做人,踏实做事。”

慕嫣春点了点头,伸出了大拇指,不亏为敛焰贵为三百多年的酒友,赞一个。伸手拉来一团大R继续往嘴里塞:“江若痕?今天怎么脚程那么快?我记得,我来的时候,你走了一夜,为何今天来了又回,只用了一天?”

江若痕吃饱了,放下碗筷,眼神也日渐迷离,十有**是在犯困:“还好我赶了回来,不然谁能想到,品味阁的门槛上,还坐着一个小丫头正傻了吧叽地数星星?”

慕嫣春脸一红,柔弱地小心脏竟似被谁拨了皮般地敏感:“你怎么知道我会呆在品味阁?”

江若痕驻着粉腮,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眸闪烁着洞悉一切事物的睿智光芒。他歪着头看她:“你没在是最好,但你还是在那。”

“你是特意赶回来的?在烈焰山吃饭了吗?”

他分明也饿了一天。原来这满脸的风尘,满身的狼狈都是为她。慕春的X口一阵莫名的沉闷,肩膀仿似被谁放了一块重物。她抬起头,看着他俊冠天下的面容,心头竟不可救药地凌乱慌张。她从没想过要江若痕为自己做什么,最好扯不上关系才好。她不崇拜他,甚至本能的逃避。像他这样的人,遥远得像星子,自己的慵懒,负担不起哪怕一点点他的怜爱。

正想着,周遭忽而安静了许多。慕嫣春抬头,一双接一双好灿烂的眸子,所有的目光都在慕嫣春的身上。慕嫣春红着脸,整个身体靠后,做好随时逃跑的架势。

这会儿江若痕倒轻俏。伏在案上,微眯着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无一丝颤抖的迹象。慕嫣春感觉情况不对,瞧这平稳的呼吸,大神啊,这家伙不会睡着了吧?

慕嫣春僵着笑,缓缓地向众位弟子大人点头示意。还没等说话,只听耳边一声惊呼,随后钟夫人铁青着脸闪了过来:“慕……慕姑娘,我对不起,我忘了……我……真是太抱歉了。”

慕嫣春勉强一笑,见她认错态度诚恳,加上现在吃饱了,早不气了。

“艳柔,这位是?”紧随夫人身后,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男子,披着一身玄色的大氅,慈眉善目,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坏人。

钟夫人扭过头去,慌慌忙忙地请罪:“这位是四师弟特意从烈焰山请回来的小厨娘,今天刚到品味阁第一天。妾身,妾身因为听说老爷回来,所以……”

钟雪明脸色一变:“艳柔,你怎么能如此怠慢慕姑娘。”

钟夫人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妾身知错了,是妾身没有照顾好慕姑娘……”

这会儿,江若痕倒醒了,抬起头,见眼前一个哭,一个怒,身后还有一排黑鸦鸦看戏的师弟们。连忙伸了个懒腰,瞪着布满红丝的眸子,刚张嘴要说。惊见身边的慕嫣春正像只猫一样瞪着她,他刚从粘绵地睡意中睁开眼睛,视野不清,凑近一看,好乖乖,这丫头的汗毛都是炸起来的。

嗫嚅道:“受惊了?”

慕嫣春的眸里子瞬间亮出了一把刀,连嘴角的那一丝笑也格外的狰狞。

江若痕顿时悟了,闭着嘴,她不说话,好像他也不想说。

没错,场面很尴尬。尤其是钟夫人,怎么就没人帮她说说情,给自己个台阶下?倘若自己在这么多仙客和师弟面前丢了脸,日后,还要怎么见人啊?

正想着,人群中淡然地走过去一个人,冰雪般的眸子,俊逸如天神,俯身,探道:“春儿,吃饱了吗?”

慕嫣春拉下脸,绝对镇得住场面:“差不多了。”

“那还要不要吃?四师弟,你呢?”白砚冰朱唇微翘,笑得神秘而美丽。

好吧,钟夫人的台阶还是要给的,反正吃得差不多饱了,热闹一下也好,别让慕嫣春看见大家只想跑。江若痕将慕嫣春的小手一拉,笑道:“走,小春儿,咱们吃酒去。”

慕嫣春一缩脖,木头似的被江若痕拖了出去。

大人,你们吃酒,不干春儿的事啊……。

第一章 钟夫人

一、

人若忙起来,时间倒过得飞快还有两天,聚仙宴就要开始了。鸿鹄峰上下,热闹非凡。各大山神水仙陆陆续续到齐了大半。据说近来山主的澜霞殿,天天设宴,日日笙歌。那些先到的远客,每天成群结对,嘻笑而聚,好不热闹。

自从上次在凝粹G一别后,慕嫣春便再也没见过江若痕。再加上山主免了他的早课,就更加看不到他的影子。几天前,雪玉和云心曾来过,看看钟夫人为慕嫣春安排的起居没什么不妥,才放心地离开。很意外,她们和慕嫣春谁都没提起江若痕这个名字,鸿鹄峰好似从没有江若痕这个人。就连慕嫣春也只是偶尔发发呆,想想有多久没见他了。

慕嫣春这几日没闲着,江若痕说的是对的。忙,忙得脚底生风,忙得觉都睡不安稳。总之,她每天要早早起,跟着品味阁的李师傅去东阁分点菜料,回来还要跟陈师傅忙各宾客的膳食。直到下午,勉强把一个R包子塞进肚子,还要边吃边去看聚仙宴的菜单。

不过,想来留在品味阁的这几日,倒还遇到件趣事。跟慕嫣春算有来往的一位侍婢,最近常混在某位小男官的身边,听说给他几个铜板,他就可以告诉你某位大人的最新八卦传闻,其中,身价最高的是江若痕和白砚冰大人。而且价钱要视情报的劲爆程度而定,故只有底价,上不封顶。不过,那天正巧碰到了这位神人,慕嫣春忙里偷闲,把自己唯一的午饭,一G香香肥肥的**腿给了那小官。**腿?这哪是若痕大人的身价?,那小官鄙夷地瞧了她一眼,谁知竟甩了一个钟夫人的八卦打发她。

听说那天慕嫣春在紫萱阁试的菜,都是近来很少下厨的钟夫人亲手做的。自从慕嫣春的土豆丝宴,在鸿鹄峰闯出了名气,钟夫人的一枝独秀的形象好似在众弟子们的心里动摇了不少。好不容易,机会来了。钟夫人本想在新来的小厨娘面前炫耀一下自己顶级的厨艺,却没想,被慕嫣春挑出了诸多不足。所以,气极败坏的她在背地里,不知摔了那本笔录多少次,连记录的那个小吏,也无端地挨了她好几个耳光光。当然,这是那个小男官说的,虽说听来的倒不一定是真的,但那个做记录的小吏,却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发下毒誓,自己就是死,也不再M笔了。

慕嫣春摇头,听得真一半假一半的,当笑话还差不多。可早上刚到品味阁,便发现此**腿换来的八卦,真值啊!

今日起早,钟夫人身边的侍婢便在门口等慕嫣春,慕嫣春满脸疑惑,跟着那小婢左拐右拐,一个在前面飘,一个在后面跑。后来连那小婢也不耐烦,拉起慕嫣春的手,轻道:“姑娘还是勿需奔跑,随我便是。”

慕嫣春就这样被拉到了钟夫人的面前。当时,她正坐在翡翠亭前的赏花台上喝茶。一见慕嫣春,便拈着笑拉了一张菜谱给她。

天地雪芋、朱枣瓜香、彩玉长寿汤、桂花翠笋烧腐竹等等,等等。再往回一看,翠仙龙悦、月莲邀花也在其中。慕嫣春的忘X还没那么大,分明是那晚在紫萱阁里吃过的那一顿,还记得这里的菜都曾被她一一指点过。

慕嫣春眉头一皱,此宴人数众多,相同的的菜肴光装碟就要上百盘,就算用最大的烹具,每道菜怎么也要烹出个十几二十锅来。现在这么多道菜的单子拉到了她的手上。她要怎么忙得完?

慕嫣春眼巴巴地瞧了瞧钟夫人,贴笑道:“这么多道菜,都要分给我一个人吗?钟夫人,您位高权重,何苦为难我这个小小厨娘?等聚仙宴结束了以后,我就要回烈焰山了,跟您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啊?”

钟夫人坐在赏花台的石凳上,轻嫣嫣地笑道:“慕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想必你也知道我鸿鹄峰此次办宴,人数众多,品味阁的厨师本来就少,不然也不会借到你们烈焰山那去。再说,慕姑娘厨艺了得,连本夫人都自亏不如,都快不好意思再伸手厨界了呢。慕姑娘你又怎能不让本夫人刮目相看?所以,本夫人相信,就算你比别人多做那么几道菜,都不会有问题的。”

慕嫣春瞪着眼睛看着她,这,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再塞来一个甜枣?给个杆子让她爬?然后再看她怎么摔吗?她就不怕聚仙宴办砸啊?

哪知钟夫人的表情更微妙,歪着头,春日融融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儿的纯良:“慕姑娘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本夫人?这可是你的一个非常好的展示机会,呆在烈焰山的小厨房里,你还指望有什么出息?本夫人的安排,慕姑娘就不要推辞了。”钟夫人笑着默然片刻,伸手拂过慕嫣春粉嫩的脸颊,细声细气道:“慕姑娘可跟我家寒霜不一样。人漂亮,又深得大人喜欢。怎么样自己也要闯出点名声来,不然,要怎配大人?”

“谁要配他?”慕嫣春眉头一挑,长得一张人脸,干得全是猪事。

钟夫人咯咯地笑,起身,边走边道:“好啦,这我可不管多问。慕姑娘把菜单收好就行,后天看你的了。”钟夫人说完,晶亮的眸子更加神采飞扬。

小——肚——**——肠——

她跟她侄女一样,都容不下人。寒霜刁蛮在嘴上,钟夫人却刻薄在心。亏得慕嫣春还没几日就要走了。不然,她跟钟夫人这姑侄俩的仇怨,可要有得受了。

慕嫣春气得腰疼,手中那张滚烫的菜单,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要怎么办?慕嫣春不怕自己做不出这些菜来,她只是畏惧索绕在心头的空寂。转身,忽在一念之间想起了那头猪。

阳光很明媚。天空很湛蓝。花,绚烂无比的开着。风,悠然自得地吹着。

——江若痕。

——你消失得倒干净!

“啊——恰——”江若痕打了一个好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一脸的难受相。身旁,看得正痴的老板娘拍手叫好:“好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喷嚏呀!”。

第二章 大人驾到

二、

江若痕一笑:“客气,客气。”

坐在对面的白砚冰摇了摇头,一脸咱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嚣张的无奈。

一会儿,菜来了。老板娘特意冲过去打发走小跑堂。自己抢过拖盘,挺X,提臀,金灿灿地朝这两位绝世青衣美男,一身娇媚地走去:“两位公子,菜齐了,请慢用。”说完,竟不走,伏在桌前,一会儿稀罕稀罕白砚冰如画的额眉,一会儿又感叹感叹江若痕魅惑的眼眸。

白砚冰抬眼,见江若痕还有心情笑,便放下已递到唇边的茶杯,道:“你招来的,别把我扯进来。”

江若痕毫无在意,提筷,吃菜。一面迎过老板娘递来的酒壶,斟酒,眼神迷离。当真酒鬼一只:“这是什么酒?”

“是美人腮,公子。”听名字就知是烈酒,私家珍藏,来了贵客,弄醉了不是更好。老板娘红了脸,看着江若痕,嘴角的口水都要流了下来。伸出两个手指,示意角落里的小跑堂再上两壶。

江若痕边笑边点头:“以前听过,味道还不错。有心。”

他真坏,竟被发现了。老板娘娇滴滴地一笑,两眼直放亮。抬手,拈来一个空杯子,与江若痕同斟。要醉就一起醉吧,不醒人世才好。

白砚冰空寂寂地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是他们把白砚冰当成了空气,还是他们被白砚冰熟视无睹。总之,嘴里吃着东西,一副毫无在心的样子。

转眼,一壶酒快速地进了肚。江若痕脸是没红,反倒红了老板娘的面。看来当真是遇到了酒桶级的大神。连忙招手,打发小跑堂:“给所有的客人一锭银子,本店暂不待客。你,也出去,把门关好。”

白砚冰嘴角一笑,淡定地吃了颗花生。老板娘运气凝神,她就不信,江若痕不醉。

江若痕似漫不经心,这边仰头吃了一口酒,那边老板娘敬得也倒欢。这老板娘整个人甜腻甜腻的,眉开眼笑时,总有一股诱人的媚香。江若痕默然片刻,方道:“你这小妖,本X还是难改,就不能稳重一点?别让人以为你要采阳补Y,回头再把你给收了。”

老板眼懒洋洋地一笑,软绵绵地道:“破功了,破功了。谁让我今天遇到两位大人。别说我是妖,就算是人,也抵不住两位大人的一眸,一笑啊!”老板娘挑着小指,特意把‘一眸’和‘一笑’平分给了江若痕和白砚冰。

白砚冰冷着脸,吃了一口菜,依旧把他自己划得很清。

江若痕奇道:“知道我们是大人?那应该也知道我们是哪个山头的?”

山头?白砚冰平静的面容下,眼色一变。好好的修仙圣地,竟被说成山匪寨霸般。好吧,莫惊莫惊。白砚冰平复了下心境,继续温文而雅地进餐。

老板娘咯咯地蹙眉而笑。此笑声媚惑至极,估计换个平常男人,早恨不得连皮带R都脱了,与她一亲芳泽:“哟,大人。小狐在这花莲山脚下,开得可是正正经经的酒楼。人家一千年,修成了狐仙。我这一千年。唉,过了三十六劫,却只修成了人。这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哪还存有害人之心。再说两位大人从鸿鹄峰远道而来,小狐只不过贪痴两位大人身上的修仙气罢了。小狐的身份又怎么能逃过两位大人的慧眼,与其被两位大人识破,倒不如主动上来跟大人交待一声,以免,让大人伤了小妖的皮皮毛毛,那得多划不来啊。”

江若痕见这狐妖说得忠恳,目的也纯良,便收了筷,从怀中拈起一张请柬放在桌上,特意用指尖点了点请柬上的名字,淡道:“神仙也失踪?”

狐妖脸色一变,当即打起哈哈:“两位大人。花莲山上的文锁大仙向来行踪不定,今天去西山喝喝酒,明天去东山赏赏日。小狐只是他这山下小酒楼的老板娘,哪里知道文锁大仙的去向?可别为难小狐了。”

江若痕为白砚冰斟了一杯酒,转头对狐妖浅笑吟吟:“好吧,不为难你了。不过,即然我们的善良狐妖知道大人们是从几千里以外的鸿鹄峰来,却不清楚自家山头上文锁大仙的行踪,还真是让人费神。也罢,我们自己去找。砚冰,走。”

白砚冰冷冷地看了狐妖一眼,冰雪般干净的五官中竟渗出一丝杀人不见血的气息:“外面等我,我想用她的皮毛再做一件狐袭大氅。”

江若痕很利落的点头,漫不经心地甩了句:“行。”

‘咚——’狐妖腿一软,断然跪在地上。

江若痕摇了摇头,笑道:“忘了说,我好说笑,那位大人好办事。”

‘咚——’狐妖一个头,断然磕在了地上:“几日前花莲山来过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当时带着妖兽,上山之后,文锁大仙就没了消息。”

白砚冰将纤长的手伸出来。指尖晃了晃,指晶竟在瞬间变成十G通体剔透的刺。

狐妖一抖,忙道:“后……后来,小狐路过小莲山时,还……还闻到了妖气,时隐时现,很难捉M,估计,不是善主。”这也是她不想说的原因。怕引火烧身,怕不能全身而退。

江若痕和白砚冰相互向彼此瞧了一眼,心下了然。转身走向门口。

白砚冰收了指刺,冷道:“狐袭,我一向喜欢白毛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跟着江若痕向着小莲山奔去。

狐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颗滚烫的热泪从眼角妩媚地流下。

‘扑——’血喷三尺,狐妖断然缩回了真身。原来是一只紫毛狐狸。她是紫毛的呀——。

第三章 鱼妖的图腾

三、

小莲山在花莲山的右侧,中间只隔了一条王公河。两山一大一小,隔江相对。由于刚入夏,脚下一片绿意茵茵,丝毫没有妖孽祸乱后的惨烈。江若痕和白砚冰找了块突石,稳稳地落了地。

江若痕笑着抬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翻开。竟是两个包子。

白砚冰一怔:“哪里来的R包子?”

江若痕挑了挑眉梢,一脸诡异地大赞:“好鼻子,这样你都知道是带R的。要不要尝尝?”江若痕递给他一个没咬过的:“快,不算凉,我一直在怀里揣着的。”

白砚冰一扭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慕嫣春做的?”

江若痕倒吸一口气,嘴张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大赞:“白砚冰,有才。”

“我们出来七天了,你怎么弄的包子?”白砚冰不解。

“我昨天晚上回了一趟鸿鹄峰。”江若痕大咬了一口,头顶闪亮亮地冒出了一个字‘香’。

“什么,你昨晚回鸿鹄峰了?”白砚冰瞪圆了眼睛,少有的不镇定:“昨晚我们半夜才找到的客栈,你不睡觉还回鸿鹄峰?喔……我知道了。”

白砚冰点了点头,他那么聪明,不用江若痕指点,自己马上就悟了。

江若痕一边专心致志地吃着,一边柔声道:“昨晚,我回去时,春儿还没睡。估计我们不在的这些天,她也没闲着。”

“所以,你让人家给你做包子?”

江若痕翻了翻眼皮,想了想:“我等着她做好包子出去了,才进去捡了两个来。说来也奇了,这包子怎么就这么好吃。我临走时又带了两个。”说着说着,江若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慕嫣春从外面回来时,掀开笼屉,发现包子无端少了四个。当即惊住了,那样子,像被吓着的小兔子。

白砚冰用眼角撇了江若痕一眼。认定这包子有毒,把好好的一个大人给吃傻了。看吧看吧,这会儿,有山有水有风光,就是没人逗他,他竟在那里嘎嘎地笑。

“你想什么时候跟慕嫣春说明白?”白砚冰淡道:“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倘若就这么一无所知的跟错了人。可不关我的事。”白砚冰发觉慕嫣春每次见他,都脸红。这让尊贵的白大人很不安。

江若痕的笑容渐渐地沉了下去,许久,才道:“我在等她。”

白砚冰回过头来,很认真地看他:“你等了那么久,还要等什么?”

“等她心甘情愿地酿出十二春送给我。”说完,江若痕张嘴继续吃着手中的包子。吃得很细心。白砚冰不再多言,望着天边缠缠绵绵的云,像看沧海桑田一般的淡漠。只有白砚冰看过他痛心欲绝的样子,也只有他看见过江若痕的欣喜若狂。所以现在他全部的心思,白砚冰都懂。

江若痕伸手,似在空气中抓住了什么,放到鼻前,嗅了嗅。

据野史中记载,在小莲山上吃包子的大人很招风。确实,招的是妖风。

江若痕将最后一口包子放进嘴里,神色凝重地告诉白砚冰:“有妖气。”

转眼间,身后的密林里快速地飘来一团诡异的白雾,忽明忽暗,忽聚忽散,带着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湿气向两人袭来。天色竟慢慢变得Y沉,在这种天色的笼罩下视野中所有的一切愈发狰狞。白砚冰早已狂躁起来,战斗的血Y在身体里不安分的翻腾着,晶亮亮的指刺散发着冷冷地气息,咄咄生寒。

“砚冰,小心。它现身了。”江若痕此话一出,白砚冰早似一支离弦之箭,闪作一道白光,直直朝那团白雾中乍现的黑影S了过去。

只见那黑影无声无啼,倒似小婴儿一般裹在雾里不愿意出来。白砚冰两臂一挥,指刺所到之处,雾气尽散。四周风声骤起,黑影现了真容猛扑了上来。白砚冰指刺正痒痒得紧,无丝毫畏惧之色,奋身上前,飞舞双臂向着那妖物的心口便刺,竟意外地扑了一空。

江若痕皱了皱眉,忽觉一阵莫名的不妥。只见这妖物无G无形,白砚冰的指刺更伤不到它,想来此妖出处蹊跷,断不可在此恋战。江若痕沉思了片刻,厉声喊道:“白砚冰,闪开。”

白砚冰连忙起身躲到了一边。但见江若痕随手扔来一G枯枝,眨眼间,变成一把玉剑刺了过来,登时如同被闪电而至。耳边哧啦一阵响,眼前也是被晃得五色缤纷。然,一切散去。黑影踪迹全无,再不多时,白砚冰猛然闪身,还是那团黑影,竟毫发无损,散开再聚,连江若痕的幻剑诀,也扑了个空。

江若痕一笑,抬眼时,眸子灼灼发亮:“白砚冰,走。”

白砚冰闪身追来。两个人化成两道光,一青一白,交错成行。

“是虚像,它的真身在哪里?”白砚冰顶着强大的风,问道。

“可曾闻到一股死鱼味?”江若痕轻道。

白砚冰眨巴眨巴眼睛。

“没闻到?”江若痕摇了摇头:“在水里。”原来狗鼻子见水就不灵这句话,白砚冰也同样受用。

白砚冰从怀中拈起一张符纸,碎念几句,便化成了金粉,反手一撒,脚下的王公河转瞬金光闪闪。

是无妖不厌的噬妖粉。江若痕不得不佩服这兄弟周到得紧。

不多时,波光粼粼河面上突然泛起了涟漪,一见,就猜到要有什么东西探出头来。

江若痕和白砚冰相视一笑,各自拈起心法随时准备应战。

眼下,湖面的涟猗越来越大。最后,地面一震,一只硕大的妖物从水中蹿了出来。江若痕和白砚冰同时一捂鼻,一股腥臭竟呛着人睁不开眼睛。白砚冰更受不了,足足逃了千丈远,薰得差点没与江若痕就此死别。

江若痕摇了摇头,发觉他闪得比猴子都快,不得不感叹道,嗅觉超灵也不见得是好事。

江若痕回过身,定睛向下一瞧。见此妖物,眼如皮鼓,嘴如扁舟,人形四肢,全身却覆着鳞。真是一只鱼妖。

此时,鱼妖,正抬头瞧着江若痕。如果不是江若痕停在半空,估计这家伙会觉得,自己的一脚足能把这小人踩死。

江若痕倒不惧,见它鱼不是鱼,人不人,充其量算是个半截子妖灵。大喊道:“会说人话吗?”

白砚冰在千丈开外一阵眩晕,差点没从空中掉下去。但听江若痕接着问道:“不会说人话,可就不留着啦。”

那鱼妖哪听这个,一声震天的闷叫后,便向着江若痕扑了来。江若痕轻松一躲,却不料,这妖物落下的手臂带着股诡异的妖风。猛然把江若痕吸进臂下。江若痕只觉得腰腹一紧,大感不妙。随手拈起一道剑诀,只见脚底生风,竟从河面抽上来一股水柱。江若痕手一挑,水柱登时化做一只森然锋利的冰剑,转手向鱼妖刺去。

哪知鱼妖身上的鳞,极为坚硬,还附了一层厚厚的粘Y。剑尖一刺,却湿滑无比,顺着鳞片,斜着就溜了下去。

江若痕刹那间闪身退了回去。甩了甩满是粘Y的剑,怔怔地看着鱼妖。

那鱼妖更嚣张,大吼一声,更加兴奋,但见面前的那小人挺好玩。便更加神速地向着江若痕扑了来。

江若痕又一笑,抬手竟也揪了一道符出来,放在面前,两指并拢抵在唇前,碎念几声,当即现出一道红光。随着红光越来越大,风也吹得热烈。白砚冰跑了回来,伸出指刺,道:“癞哈蟆咬不死人,咯应人。早点解决掉算了。”

“你想开了就好。”江若痕凝神聚气,冷竣的五官中,透着一股寒冷的戾气。眉中额前,瞬间一展,时候已到。他漂亮地反手一扬。顿有一阵大风卷着炽烈的火向鱼妖袭去。

整个王公河的水面被这样的火映得通红,愈到鱼妖的近前,便愈猛烈。直到把鱼妖团团围住。

耳边登时响起震耳的嘶嚎。江若痕的唇角挂着一丝冷笑,如星辰的眸子里,满是火的热烈腾跃,他像来自地狱的魔,对于噬命,他富有与生俱来的快感。

“六昧真火,烧不死它,但是鳞足能烧掉。接下来看我的。”白砚冰挺身上前,亮出指刺,向着鱼妖奔去。

好闪亮的白光,犹如一道闪电,又似一张亮晶晶的,把鱼妖一圈接着一圈,困得死死的。又如一只巨大用力的手,恨不得即刻便把鱼妖捏成汁汁。直到鲜红的血从白光之中喷勃而出,那只硕大的鱼妖,竟被变了无数的碎块,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乌云就此散去,天空下一场红雨,艳丽无比。那白光变成了一个光点,回到了江若痕的身边,伸手拂了拂衣袂上的残血,淡道:“你猜我在他的体内发现了什么?”

江若痕转头瞧了瞧他。见白砚冰手一摊,竟是一支金灿灿地笔。江若痕认得,沉声道:“文锁大仙的文公笔。可他人呢?”

“会不会也进了鱼妖的肚子?”白砚冰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江若痕摇了摇头:“不会。文锁大仙怎么样也算个仙人。你听过哪个仙人会让妖给吃了吗?况且还是个半截子妖。依我看,这只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这只笔而来。一定是文锁大仙与人打斗中,丢了手中的兵器。偏偏这只妖被这只笔的灵力所吸引,又独自返回来。”

“你是说文锁大仙是被人给抓了?”

江若痕默然片刻,突然,身子一震,好似看到了什么,叫上白砚冰一同下了去。

“看这块脸皮上的花纹。”江若痕手一指。果真,那块让人恶心的脸皮上,刺着一块诡异的图案,似缠着团蛇,又好似火样的红艳艳的花。

白砚冰看了半天,才道:“很像是某个族群的图腾。”

江若痕不置可否。看来,事情不简单。如果此妖是有族群的,那属于这个图腾的族群又在哪?这么庞大的妖气,谁又能遮得住全天下修仙人的鼻子?

“我们要怎么办?”白砚冰轻道。

江若痕想了想:“先找地方好好洗洗。然后,我们回鸿鹄峰,还有不到两天就是聚仙宴了。我们只能禀告山主,从长计意。一切听山主安排吧。”

白砚冰无奈地点了点头,伸手拂着衣袂上的残血,皱起眉头。看来,又一场腥风血雨怕是要来了,可千万别再是这般腥臭才好。

第四章 关于五岁那年

四、

夜色如墨,连细月也被乌云遮了住。

马上就要下雨了。风,穿梭在林间,带着刺骨的凉寒,没有丝毫的顾及。林中一个幼女的哭声,愈发凄凉。她走丢了鞋子,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衫。就在不久前,在慌乱中奔跑的小女孩被树G绊了脚,膝盖不巧磕在了一块尖石上,血顿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女孩一边哇哇大哭,一边爬起来跛着脚继续向前走。她不知道再往前是哪里,更不知道,往回走又是哪里。小小的她只想找到她的师傅,就算回去要责罚,她都愿意。

“师傅——师傅——”小姑娘睁得大大的眼睛,喉咙已经喊得沙哑。浓重的黑暗包围着她,好似贪婪地要将她吞没。

这会儿,雨终于抓不住遮天蔽月的云,直直地砸了下来。雨点很大,里面竟还带着一片片小小的冰碴。小女孩的身子眨眼间就淋湿了。她大叫,膝盖的伤口被雨水一浸,更加的疼。

她抽泣着,本能地跑到一棵chu壮的大树下避雨,她隐隐地颤抖着,整个身体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很冷,她发誓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这样害怕过。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走出这片林子,她又饿又累,又惊又怕。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的血色。

耳边,忽又响起一阵蟋蟋索索的声音。小女孩吓得忘了哭,怔怔地看着她身旁低矮的树丛。声音还在继续,树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露出头来。小女孩紧张极了,强烈地心跳堵着喉咙,马上要蹦出来。突然,一片大大的叶子被顶了开。黑暗中,一双眼睛闪着妖异的光芒,撞进了她的眸子。她吓得后退了几步,眼见着一道白色的影子眨眼间轻巧地蹿了出来。

小女孩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狼——”

一扭身,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向前跑,所有的慌乱、无助,都只会害了她。敛焰大仙曾经告诉过她,如果身边没人保护她,能救命的只有自己。她不想回头看,两只小脚就这么无措地踩在泥水里。雨还在下着,她把每一滴雨水都当成了那只狼的利爪,时时刻刻地告诉她不要停下来。

突然,脚下再次一滑,整个身子就势顺着枯枝烂叶滚了下去。直到身体一下子扑空,她本能地抓着一块岩石所探出来的一个棱角,就这么成了悬崖上的一片孤叶。没人能救她。她惊恐地抽泣着,颤抖着声音,最后一次呼唤:“师傅……敛焰神仙……救我……”她再也没有力气,手一松,直直坠了下去。

凄凉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眼前闪过一道青色的光,她竟被人稳稳地接到了怀里。那个人的X膛很暖和,她像只小兽直往他的怀里缩。

“没事了,丫头。别害怕。”他的声音混着风,从她的耳边轻轻地掠过。她揪着他翻飘的衣袂,惊魂未定:“你会飞,也是神仙?”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抱着她落到了悬崖下人迹罕至的山洞旁。她就坐在洞口的一块石头后面,遮风蔽雨,也稍稍地安下心来。那人升了火,还拿了几个野果子给她吃,慈祥地问:“你怎么丢了?”

小女孩边吃边哭:“我跟师傅了出来买东西,路过这里的时候,我们就坐下来休息。我说我想吃果子。师傅就去摘,我见他半天没回来就去找,可是……都是小春不乖,小春再也不吃果子了。”她说着说着又大哭了起来。

“好啦好啦,别哭别哭,这块石头送给你。”那人笑着掏了一块晶莹水润的淡黄色小石,放在了小春粉嫩嫩的小手里。小春眼睛一亮:“好漂亮的石头啊。还有字有字。”

那人一笑:“等小春学会认字了,可不可以把字上写的东西做出来送给我啊?”

小春擦了擦眼泪,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啊!”

那人拍了拍小春的头,又细心地将小春敷着药的伤口用丝帕包了起来:“还痛吗?”

小春儿边吃着果子,边摇头:“不痛了。”她眨了眨眼睛,转头,向着黑暗潮湿的洞里怔怔地看了去,那里面好神秘,有一股清香丝丝绕绕的飘进飘出,还有水珠滴到岩石上的‘滴嗒’声。小春呆呆地看了许久,她好似越来越好奇。

那人一把把她抱进了自己温暖的怀中,她就乖乖地坐在他的手臂上吃着果子。她太小,才五岁,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真的很讨喜。那人笑着亲了一下小春可爱的脸颊,便道:“小春别看了,洞里以前锁着一个大将军,那将军会吃人的。”

“将军又不是老虎怎么会吃人?”小春睫毛上的泪水还没干,天真地看着那人。

那人笑道:“因为那将军长得丑啊。而且,他最爱吃小娃娃,要当心喔。”小春捂住了眼睛,知道那人在逗她,也嘻嘻地笑了出来。

洞外,一道白影一晃而去,竟是方才在林子里见过的白狼:“找到了,她师傅也在找她。”

那人点了点头,在小春的耳边轻言:“带乖小孩飞着找师傅去,小春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小春扒着那人的肩头,贴着他如墨的发点了点头。

“嗯,小春听叔叔的话。”

叫哥哥——是江若痕的声音。

慕嫣春一个激凌从床上坐了起来。天上明月正圆,庭里的花香四溢。梦还是那个反复做着的梦,只是五岁时的记忆不可恭维,梦里,那个人样子模糊难辨,可什么时候又关江若痕的事?

慕嫣春把红扑扑的脸颊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手里。天一亮就是聚仙宴了,好不容易想睡一场安稳觉,怎么会被江若痕搅得七零八落。

长叹一口气,慕嫣春重新缩回了被子里,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伸手,在枕头下面,拉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囊,取出那块光滑圆润的小石,放在手心里,用指尖来回摩挲着。那个人说过,让慕嫣春把十二春酿出来送给他。可他人呢?十五年过去了,即便是有缘份与他擦身而过,也会如同陌生人一样彼此冷漠地视而不见。在她的心里,他的样子不是早已模糊?也许同样在那个人的心里,即便是记得,也是只属于那个五岁幼龄的她吧?

慕嫣春淡淡地一笑,低下头去,把那小石握得温热。那个人,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连她自己也误会那个人是否真正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也许那场现实中的救命之恩,也不过一场梦,梦来梦醒,一切又亦假还真。只是就算那人忘了,可她还有这块小石,像她发的一个誓言,比山盟海誓还要真切。

第四章 关于五岁那年(2)

“小痴妹,想什么呐?”一个声音慢慢幽幽稍带着飘飘呼呼的风凉,从慕嫣春的头顶诡异地传来。

慕嫣春肩头一抖,眼睛缓缓地,缓缓地向上抬。天杀的,还来?

慕嫣春哧溜从被窝里窜到地上,一眼不眨的瞪着帘幔下刚刚露出头来,正晃晃悠悠的女人脚。

“春妹妹,想你翠姐姐不?”

“想你个鬼哩!”慕嫣春铁青着脸,吼得泪花纷飞

“嗯,就知道你对翠姐姐好,没白疼你。”小翠从上面一跃而下,轻飘飘地坐在床边,抬腿,悠哒着那双娇绿色的绣花鞋,一副得意样。

不要鬼脸,谁说想你了

“你,你来这里干嘛?”慕嫣春苦着脸,一副哭丧的样子:“你不是说你从来都不出柴房吗?”

“翠姐姐当然有事。”小翠摆了摆手,示意慕嫣春过来坐。

慕嫣春眼睛一条黑杠,脖子一梗:不。

小翠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把魂魄里的什么功给放了出来,再抬眼,一副煞样。——呀!还七窃流血哪——

“过来坐。”小翠凶巴巴地瞧着慕嫣春,慕嫣春腿早软了,这孩子从小到大禁不住吓啊。

“再不过来,我让你每天跟我一起睡。”

慕嫣春顾不得脚软了,一溜烟,跑到了床边。

真好,小翠坐中间,慕嫣春在床边扒着床栏子,抖出一地**皮疙瘩。

小翠吡牙一笑,竟掏了一个芋头。

慕嫣春表情跟神色不是一般的错位,强扯了扯嘴角:“那个,做祭品吗?”

小翠嘟着嘴,拿着芋头的手向着慕嫣春伸了伸:“拿着。”

“干嘛?”慕嫣春莫名奇妙,伸出两个手指,把那个芋头夹了起来。

小翠一笑:“乖,替我送去给山主。”

啪——芋头从慕嫣春的指间掉在了床上。

挑衅?

“你敢扔。”小翠眨着鱼肚白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慕嫣春。慕嫣春也看着小翠那如纸白的脸苦苦一笑。乖乖的又把芋头捡了起来。

“明天有机会一定办到。”慕嫣春笑得很凄惨。真是没家的娃娃像G草。

小翠摇了摇头:“现在就送。”

“深更半夜,山主早睡了,翠姐姐。”慕嫣春绝望,无助,仰天,长嚎。

“送。”小翠冷冷地咬出了一个字。

“我不会飘术,走到那天亮了。”慕嫣春急中生智。此境况纠缠不得,小翠明明就是想玩死她,大半夜的给山主叫醒,只送个芋头,分明就是送死。可不送,估计慕嫣春死得更快。哪知,小翠当下摇了摇头。

“快送。不会飘术,我带你去。你只管送进去。”小翠说得很正经,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这芋头,很重要吗?”慕嫣春翻来覆去的把芋头端详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但闻闻味道,却有一股草香:“唉,还真是,好香啊,生芋头怎么会这么香?”慕嫣春还要再闻,却被小翠一手把芋头抢了过去:“别再闻了,快送到山主那,告诉他这魔芋在品味阁东阁的菜料库里还有很多。”

“魔芋?”慕嫣春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这芋头的名称,沾了个‘魔’字,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慕嫣春怔怔地看着她,即便是小翠再怎么面目狰狞,慕嫣春还是看出了她一脸难得的认真。好像是真的要出大事了。她没有跟自己开玩笑,不然也不会从呆了几十年的柴房里出来找她:“好吧,不过,我不识路,你要带我去找山主。”

小翠收了煞气,一笑,虽然脸还是白得毫无血色,但是,耐看多了:“穿好衣服,我们这就走。”

其实,慕嫣春住的客房离月溪风的寝G并不远。让小翠带着只不过是走对了一些复杂交错的廊中小道而已。

此时,圆月正明,富丽华美的建筑笼罩在一幕琉璃色中,更增几分静谧。

正要再往前。只觉眼前一道晃眼的亮,似有白光从寝G的顶端S了过来。慕嫣春心头一凉,莫不是什么独门暗器,无良咒术?怎可出其不易的伤人。慕嫣春本能的将身子一缩,眼见着那道光竟透过自己的身体,无痛无痒。哪知,身旁的小翠一声痛苦地低呼,周遭当即金光大起。

“小翠——”慕嫣春刚想回头,却被小翠一把拦住:“别看,快把魔芋给山主送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不行。你……”

“我没事。”小翠见慕嫣春没有动,当即大叫道:“救活人不比救死人要紧——”

慕嫣春揪着衣襟,她没小翠想像中的那么软弱无能。断然回头,登时怔在那里。眼前,小翠脸色白中带青,周身裹着一层森绿色的光,手和脚犹似枯骨,能看出一G一G连接的骨节。她的舌尖滴血,伸出的舌头足有三尺长,此刻一动不动,无力的搭了下来。

“小翠——你——”慕嫣春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小翠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慕嫣春……你现在要是敢晕……我就掐死你……”小翠撑着身子,狠慕嫣春这么上听劝:“你……现在跑进去……叫人……还来得急。”

“撑着。”慕嫣春再也不犹豫了,拨腿就好。用她自己最快的速度,她知救人如救火,那救鬼呢?

慕嫣春一口气跑到G前,门口一道高高的漆门紧闭,两个守卫向天戟交叉一横拦住去路,喝道:“——哪里来的女奴,胆敢私闯寝G?”

慕嫣春顾不得怕生,一边推攘着,一边大喊:“我要见山主,救人啊。”

“有什么事,自有山下各位大人。什么时候用得着山主出手。”守卫已经很客气了,见这么个花容失色的姑娘大喊着要见山主,便好心指条路给她。可他们不知道慕嫣春此刻心如火烧,还哪里听得进这个,她拿命拼,即使是他们现在把她给杀了,她也一无反顾,一定要见山主:“魔芋,魔芋,山主他知道。最主要是救人——”

两个守卫一怒,见她坚持,紧怕吵嚷扰了山主的休息。向天戟一拨:“再闹,就要把你关进牢里。”慕嫣春手无缚**之力,当即重重地摔了下去。慕嫣春咬了咬嘴唇,忍着痛,倔强地再次向前:“你们这两只猪,我不进去也行,你们去把山主喊出来。快点……”

慕嫣春正喊着,突觉被一只有力的手温柔地将她的肩头拉退了一步。夜色如墨,一抹青白霜冷的背影沉声轻道:“快去禀报山主,江若痕和白砚冰求见。”

“是,大人。”守卫们怔了怔,慌忙换了张脸色,行一礼,便飞转身向内G通传去了。

慕嫣春抬着头,静默的等着那背影向她转过身来。这是她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见到江若痕,还是那副芝兰般的面孔,低着一双星辰般的眼眸安安静静地看她:“哭成这样子。”

江若痕,慕嫣春竟在此刻把这个名字念了无数遍。所有低卑的乞求都因他的出现而烟消云散,她的世界刹那间变得详和平静。

“小翠她……”她颤抖着的嘴唇被江若痕挡了住。

“别担心,砚冰在那。一会儿,跟我们一起进去,不必害怕。”他低着头,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眼睛,忍不住伸手轻柔地去擦。可是,她大颗大颗的眼泪一个接着一个的往下掉,越擦越多。她看着江若痕低沉的眼幕,却涌来一大堆永远也说不清的委屈。是他的出现,把她的绝望尽数变成了希望。这种压抑许久的闷结好似终于有了出口,她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哭。

“我活了四百多年,却还没有你这丫头活得辛苦。”江若痕揉了揉慕嫣春的肩头,柔亮的眸子笑盈盈地看她,轻道:“想哭,干嘛还忍着。”

江若痕。慕嫣春贴进了他的怀里,泪更加肆无忌惮。那滚烫的潮湿洇透了他的衣衫,混成他的心头的云,久久无法散去。

即使她下一刻慌乱的跳开又怎样?他只要她这一刻的安心。

第五章 真冥山魔芋

五、

“这是真冥山上的魔芋。”江若痕一只手托着温香氤氲的青木茶碗,一手拿着那芋头,翻来调去的在手心里把玩,以为漫不经心,语气却深沉。

“要说也是四十年前的事,弟子的万春G有一名叫云翠的侍女,一次外出办事,途中在真冥山一带歇脚,误食了这种魔芋。回来之后,神智恍惚,四肢渐僵,恐有成魔的迹象。后来,她没等弟子找到救治的办法,她自己就在小柴房……”江若痕说着说着,便安静了下来,墨玉般的眸子,竟找不到落点,想来是陷入了纷乱的思绪中。

月溪风缓缓地啜了一口茶,神色凝重,叹道:“那件事本主记得,只是今日这魔芋怎么会混进鸿鹄峰来?如若不是被云翠发现,今日的聚仙宴,恐是又一场浩劫。”

慕嫣春低着头,抱着玉葫芦,两只手怜惜地来回摩娑着。这玉葫芦是白砚冰交给她的,他把云翠从寝G檐角嘲风兽的法眼中救了出来,只得把云翠渐散的魂魄放在了里面休养。此夜太不安稳,失魂落魄的慕嫣春转过头去,安安静静地看着江若痕。难得,他今日思虑颇深。

“真冥魔族?”月溪风慢慢地拂了拂银白绵长的胡须,似在记忆里偶然捞出个久违的名字。

“弟子,也曾有此考量。”坐在他身旁的白砚冰,忽又疑道:“只是真冥魔族,不是被我们亲手灭族了吗?”

“所以,才怀疑。”江若痕登时抬起了眼,莫不是他也想过这个问题:“真冥魔族灭了,可以再立。若要当仇报,鸿鹄峰一马当先。”

他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在矮几上涂出了个类似花纹的东西:“这是弟子跟砚冰在鱼妖脸皮上发现的奇怪图案,类似某个族群的图腾。”

月溪风起身,走到书案前,拉出一张纸,摊开,拿给江若痕和白砚冰两个人看。纸上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似缠着团蛇,又好似火样红艳艳的花,竟跟他俩看见的一样。

“是你们的大师兄钟雪明带回来的。他途中曾经杀了很多的妖,大部分或身或脸都有这个图案。难得,钟雪明追过一只逃跑的妖,后来那妖逃到真冥山就再也找不到了。”月溪风睿智地一笑:“这世上有神就有妖,只是有些妖开了心智,积极向上,修得正果。有些则过于偏执,半途成了魔。人都有好坏之分,又何况是妖?天下妖魔之多,何时聚起都是一个庞大的族群。天冥魔族族长被杀了可以找一个再立,重创一个真冥魔族,这是不需要劳心费神就可以办到的事,总之,比修仙要容易得多。”

白砚冰默然,忽又莞尔一笑,叹道:“妖想修成神,等到修成正果的那天,好漫长。”

“执着这东西,认真了,总会度日如年,否则,又怎叫苦修?其实不在心,反而日子快一些。”江若痕把那只魔芋安稳地放在了矮几上,总之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又回到吊儿郎当的轻诮模样。

“江若痕。”月溪风面沉如水,叫得波澜不惊。

慕嫣春和江若痕同时一抬头。话说,这个名字,就算喊着再平静,却总有种投石入水的突兀,实在太惹人侧目了。

“弟子在。”江若痕一脸勉强算作‘惭愧’的笑,上前听命。

月溪风倒也不愠不怒,就算是因江若痕的一句话,担心把爱徒白砚冰带下道。也只稍稍沉了沉脸,还贴来一个嗔怪江若痕‘淘气’的玩味。

月溪风清了清嗓子,道:“过来,给本主倒杯茶。”

好吧,江若痕起身,提壶动作麻利地倾了一杯。

慕嫣春下巴掉到腿上,就算敛焰大仙是一个最不像神仙的小神,不也因为某些抵毁修仙之道的歪理邪说惩罚过山上的侍婢。连他都不止一次的说过,修仙之道,不容丝毫的放肆。可如今在大名鼎鼎鸿鹄峰,身为这么不上进的修仙弟子,月溪风却还如此溺爱,真是让人费解。

正想着,门外的小男官上前传话,钟雪明和钟夫人到。

月溪风一笑:“进。”

不多时,夫妻俩一前一后,进殿后当即施礼。

月溪风一抬手,即使这不是澜霞殿,即使穿着便装,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高贵:“你们俩坐吧。”

钟雪明道了谢,倒有些没心没肺地坐在了山主的另一边。钟夫人站在当中,一见没空位,只得尴尬地立在当场。

慕嫣春很木讷,这是她永无法改过的缺点。耳厅也不过是五副蒲坐,平时月溪风坐在中间,其余四张,平分两侧。如今钟夫人的位子,正好慕嫣春在坐,她又要坐哪?

慕嫣春抱着玉葫芦,眨巴眨巴眼睛,就这么看着钟夫人。钟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个呆厨娘简直无语。

江若痕更不上脸,起身端着自己的茶碗,颠颠地跑到慕嫣春的身边,贴着慕嫣春的身子,盘脚坐在了地板上:“大师嫂请坐若痕那里。”

慕嫣春身子一抖,脸沉得像个鸭梨。谁同意让他坐这来着?

钟夫人的脸色也好过不到那去,眼见这小子一脸的放荡样,真替鸿鹄峰丢人。她就不明白了,他压G连点修仙的意识都没有,怎么还能让月溪风那么宠他。

月溪风倒只当是弟子们的嬉笑罢了,一脸开心样:“艳柔,东阁菜料库那边安排好没有?”

钟夫人指尖相叠施一礼道:“已经把所有魔芋全部丢入了焚烧炉里,是雪明和艳柔亲自督办的,无一纰露。请山主放心”

江若痕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听着钟夫人的叙述,随手拈起矮几上的茶碗,刚要递口。哪知身旁的慕嫣春一手把茶碗夺了下来。江若痕的手停在半空中,手指还保持着拈茶碗的姿势,他倒有心,正等着慕嫣春重新塞另一个茶碗过来:“喝你自己的。”

江若痕眼睛都没斜,顺着慕嫣春的力道送了一口。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第五章 真冥山魔芋(2)

钟雪明见月溪风无话,又及时补充了句:“雪明也问了进料官,目前未发现从采购到运输有何问题。不过,他现在正在召集相关人员,等深入调查后,再来回禀山主。”

月溪风点了点头,半晌才道:“今日就是聚仙宴,看来有些人很眼红。鸿鹄峰发现了真冥山上的魔芋,花莲山失踪的文锁大仙也不知是否跟真冥山有关。最近妖孽很不安份,大家今日可要提防,本主不想看到各家仙客在鸿鹄峰有何闪失。至于除妖之事,一切等到聚仙宴结束后,必要深究。”

“是。”

钟夫人蹙了蹙眉,柔声道:“山主,艳柔还有一事商讨。”

月溪风抬眼:“何事。”

“如今魔芋已销毁,可这缺口的菜料要如何补上?”

白砚冰淡道:“菜多一样,少一样,有何问题?”

钟夫人笑道:“单独一样芋头菜,不做也就罢了。只不过有很多种副菜需要用它。艳柔来时,品味阁已经有婢女备菜了,一会儿天亮就要下锅烹,重新采购已不可能,艳柔只怕……”

“这倒不难。就是……”慕嫣春灵光一闪,主意倒是有,只怕没人相信,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是吞了回去。

半晌。江若痕驻着腮,看了看慕嫣春,魑魅样地笑道:“怎么不说了?”

慕嫣春端着杯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月溪风风趣地一笑,慈道:“小姑娘快说快说,本主可跟大家一样,胃口都吊着哪!”

慕嫣春苦笑了笑,半晌才清清嗓子,道:“那个,其实,我们用花来作菜,比用芋头更好。”

“花?”钟夫人一挑眉毛,并非她没听说过百花宴,只是不相信会做的人还活着。

慕嫣春收了口,安静地看了看钟夫人,一低头,继续喝茶。

江若痕歪着头,率先展颜一笑。可他的神色,一向玩味太多,慕嫣春压G就无视他的意见。

“本主倒是听说过百花宴,好像是在璃月国。若痕,四百多年了吧?”月溪风笑叹道。

江若痕默然片刻,方沉吟:“是。当年的那个百花宴,确实……名满天下。”

江若痕少见言语吞吐。慕嫣春隐约感到江若痕的目光一颤,面色偶有一丝Y郁掠过,百年奇观。

月溪风颇为感慨,再叹:“本主记得当时受国主的邀请,去参加的璃月国的国宴,那滋味芬芳脱俗,倒是真正的唇齿留香啊。四百年了,璃月国早灭了,无数惊世骇俗之人也无踪迹可循。如果慕姑娘能做出百花宴来?那可必是全鸿鹄峰要大谢之人啊。”

慕嫣春脸一红,月溪风如此客气,反倒不自在起来,连说:“不必谢,不必谢,百花宴还没有做出来,谢太早,反让小春儿惶恐。即然山主吃过百花宴,那小春儿就不多说了,只是,小春儿的手艺,跟那种国宴没法比,不过尽力罢了。”

月溪风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客气,千万不要有压力。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慕嫣春点了点头,道:“倒没有什么大需要,就是找几个人来帮忙采花。而且,鸿鹄峰的花可能要损失一些,最好采一些僻静地方的花,这样也不影响鸿鹄峰的美观。”

钟雪明哈哈一笑,胖胖地脸上,笑滋滋的亲切:“这倒不难。我们凝粹G有的是花,我家夫人本是爱花之人,平时在后山种了成片的花圃。慕姑娘想摘多少摘什么,全摘了都行。”

空气冻结。连慕嫣春都没抬头,装聋作哑,一起跟江若痕用指尖磨茶碗的边。月溪风坐在中间默然地看着两个人,可能在心里讶异,终于见到他俩难得的默契。白砚冰总是一派冰雪如霜的脸,不过,他看到了钟夫人气得发抖的衣角。好吧,勉强圆场:“大师兄,这样不好吧,那些花圃是师嫂的心爱之物,怎可夺人所好。”

“——唉,此话说来生疏。山主的澜霞殿是待客之地,今日怎可动花移木?二师兄休身养病多年,心情本就不佳,自然不可摘他的花花草草。砚冰的G里从来未曾有女人,只一个贴身的寒霜,估计每种一枝花都是弥足珍贵。江若痕的万春G女人倒多,可是心全在大人身上,花的品种够多,奈何数量太少,怎够百花宴需要的数量?其余十几位师弟,入山都比江若痕晚很多,玩心重,更提不上种花浇水之类。所以,也只有我们凝粹G,有这便利,为何还要费心其它?”

慕嫣春白了江若痕一眼,只叹这个败类原来在他的大师兄面前是这等印象?什么叫做花的品种够多,奈何数量太少?这个烂情的种子,看来是收了不少女人在自己G中,却不知情真意切,真让人鄙视。

江若痕倒没事似的,漫不经心地浅笑,一副空有落花之意,只叹他流水无情的厚皮脸。

慕嫣春咬了咬下唇,这只猪。

钟夫人啜了一口茶,脸色明显泛青,却假装气度大量:“慕姑娘,可有用花的品种?说来听听,看看我的花圃里是否都有这些花。”

慕嫣春苦笑了笑,此事还是没必要得罪她好:“钟夫人,我看,需要的那些花都是一些平凡之花,想来您的花圃里,花品名贵,应该不会有。”

钟夫人一笑,淡道:“没关系,慕姑娘无须多虑,本夫人种花,一向用来打发无趣。本夫人的心……可都在我家大人身上。”钟夫人的最后一句,语气极重,分明是在叫嚣钟雪明的心思。难道他在羡慕江若痕吗?他希望有女人不种花,整天在他身边暧昧来,暧昧去的?

慕嫣春很为难,拿起一只茶碗一饮而尽,刚想说话,只感觉右脸一阵恶寒。江若痕灿若星辰的眸子正看着他,一笑,轻道:“热吗?我刚把茶吹温。这次你喝了我的茶,怎么算?”

‘——哗啦’慕嫣春手中的茶翻了,她怔怔地坐在江若痕的身边,犹如木头,僵了。

江若痕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拾起那只茶碗,安稳地放在桌上,提壶重新斟满了一杯:“看好了,这个茶碗是我的。那个是你的。”江若痕指了指手下正在闹热气的那只茶碗,又点点慕嫣春的凉茶,话外的意思,基本上告诫慕嫣春,不许再喝本大人的茶。

钟夫人心下感叹,他家老爷若是也有这打情骂俏的本事,她还何必去种花?看不过眼,看不过眼呐:“江若痕,不然,你回来坐?”

江若痕一抬头,笑道:“师嫂说笑,您坐的好好的何必换来换去?等慕嫣春想好了需用的花,大家可都要去采花了。”

月溪风点了点头:“不错,天马上就要亮了,要尽早安排,不能耽误仙客们的用餐,慕姑娘,需要什么花尽管说,本主马上安排。”

慕嫣春看着钟夫人的一脸怒相,心脏委实狂跳不已,是不是上辈子跟她有仇,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她,尽量避一下就好。想着,慕嫣春抬起了头,面色犹如春日桃花,就这么漂亮亮地绽开了:“其实,百花宴的用花勿需名贵,好多凡间的花做出来的更加美味。比如茉莉、月季、玫瑰、清香的藤萝花、鲜百合、玉兰花、杜鹃花、桃花、南瓜花……”

总之慕嫣春说了一堆,确实是生长在民间的凡花,一旁钟夫人的脸由青变绿,凄惨惨的风凉。

江若痕笑着摇了摇头,两袖一挥,好替钟夫人哀啊!

慕嫣春僵着嘴角,吡着牙,咬道:“江若痕,你笑什么?”

江若痕指尖抚过茶面,在矮几前明亮亮地写了一个字:衰!

什么意思?慕嫣春莫名其妙。

钟雪明哈哈一笑,一拍桌子,便道:“好姑娘,这些花,钟夫人的花圃里都有。保证一应俱全。”

不会吧。慕嫣春脖子一梗,没有丝毫的勇气去再看钟夫人的眼睛。

月溪风长舒一口气,想来这夫妻俩的事,他也不能太过干预,只能装作一脸的无知,淡道:“那就这么定了,叫上其他弟子们去凝粹G,先把花料备足,接下来,慕姑娘,可就要辛苦啦。”说完一笑,招了招手:“本主稍后还要安排些事情,先让慕姑娘休息休息,都下去吧。”

“弟子告退了。”白砚冰上前道。

月溪风笑着点了点头。

钟夫人第一个冲了出去,临别时瞪了慕嫣春一眼。慕嫣春低着头,仿似能听见她在怒吼:慕嫣春你是故意的吗?

江若痕拉了拉一动不动的慕嫣春,一脸倒霉孩子的无奈:“别看啦,再看,字都干了。”

慕嫣春憋屈地转头看他:“下次记得,一定要离我远一点儿——”

滚开——。

第六章 芜芷兰香

六、

“难得难得,终于发现鸿鹄峰的二十二个弟子,跟恶狼差不多。”

这是雪玉找到慕嫣春时,说的第一句话。当时,慕嫣春正坐灶台边的小椅上,一个接一个地写着新菜单。

慕嫣春茫然地抬起头,提着笔尖,看着好几天都没见的雪玉,一脸的迟饨。

雪玉坐在她对面的小凳上,美美地看着慕嫣春脸颊上的一小抹墨迹,蛮有趣的笑道:“他们听说去摘花,连赖床的心都不见了,个个跟中了**血咒似的,兴奋的扎进凝粹G的后山。等再出来时,花都没了,跟闹了蝗灾似的。”

“噢……”慕嫣春低下头继续写的菜单,半晌才嗫嚅道:“真替钟夫人伤心,钟大人怎么能那么样对她。如果我是钟夫人,那不得伤心死。”慕嫣春苦大深愁地仰起脸,看着干料架上挂着的一串串的辣椒,恨自己命苦,早知道找些仙花仙草来做宴了,何必煞费苦心,找了个民间都能做出来的菜单子,最后还没落好。

雪玉那柔亮如水的脸庞偏偏不在乎慕嫣春的心思,向着她凑了凑,声音曼妙地轻道:“听说他们俩最近在闹别扭,以前两个人很恩爱的,反正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赌气?难怪钟雪明一个劲地推荐她夫人的那块地呢。慕嫣春摇了摇头,叹世间人心险恶,两口子闹别扭还非要扯进来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倒霉厨娘,可怜不可怜啊?

雪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倒没头没脑地笑出了声。

“雪玉姐,您没事吗?怎么觉得您今天怪怪的?”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雪玉,奇道。

“若痕大人跟砚冰大人也去摘花了,听说今早是钟大人带的头,一声令下,见花就摘。砚冰大人,竟也摘了一筐的白百合。”说完,雪玉更猛烈地大笑,丝毫没有淑女的样子。

慕嫣春摇了摇头,大人们,还真是毁人不浅:“他摘白百合有什么稀奇的?”

雪玉噙住了笑,从小凳上站了起来。见这会儿品味阁倒清静,便清了清嗓子,装作白砚冰的样子,把身旁刚送来的拈着露珠的茉莉花,拉起一朵:“看着啊,我现在就是白砚冰。”

但见她仰着脸,轻嗅了嗅鼻前的花,此刻面无表情,竟冷艳如霜。

慕嫣春心头一凛。当真惟妙惟肖,连眉目之色,她都学得好像。接下来雪玉拿着那朵茉莉花假装深思半晌,星眸半眯,好生陶醉。随后蹙了蹙眉,实在不忍心。看来是要决定放弃摘花了。哪知,雪玉一转身,装着白砚冰冷如冰雪的腔调,淡道:“筐拿来。”

慕嫣春挑着眉,额角一个大大的汗珠直直地垂了下来。好吧,好吧。慕嫣春柔亮的眸子安静地看着雪玉,她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你喜欢砚冰大人。”

雪玉脸色大变,眼睁睁的爬上一层绚丽的朝霞:“你这丫头都是什么心思,瞎想什么?”

慕嫣春的笔尖点了点墨汁,边写,边道:“本来就是,以前江若痕来我们烈焰山吃酒的时候,山上后舍的侍婢就像你这样,跟大家一边讲,一边学江若痕。不过,倒也没您学砚冰大人这样炉火纯青。”

雪玉怔了半晌,Y云之色骤起,丑着脸,便道:“小丫头,瞎想什么?我这辈子都是若痕大人的侍婢,心中除了我们若痕大人,别无他二。”

慕嫣春抬起头,想了想,突然冒出个奇怪的问题:“那您喜欢江若痕多一些?还是喜欢砚冰大人多一些?”

此处,骤然无声……

好吧,雪玉缓缓地站起了身,扭头,从那筐茉莉花里翻了半天。终于,神情一缓,竟捧出个粉滴滴的花来。

慕嫣春心头一动,神色再不木然。心口一热,身体里,竟泛起莫名的温流。她歪了歪头,耳边仿似能听到有人深情的低语,他炽热的唇,贴进她额前,又悄然离开。只一刻,她便抓不到,再也想不起,眼睁睁地望着那思绪化雾,成烟。

雪玉的笑慢慢地沉了下来,好似莲池中的映月,竟连她也M不到边际:“小春,怎么了?”

慕嫣春忽然唤回心神,迷茫的眸子里,浸着温湿的雾气。她看着那花,抿着嘴唇,轻道:“雪玉姐,能把这花给我看看吗?”

雪玉本还未说话,就已见慕嫣春是这般神情,不免言词闪烁:“本来……就是你的,是若痕大人让我给你拿来。他说这不是钟夫人花圃里的花,所以让你放心带在头上。”

慕嫣春把那花捧在手里,思来想去也搞不清究竟在哪里见过,只觉每一眼都是那么的亲切,就是拾不起它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他人呢?”

雪玉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说让若痕大人离你远一点吗?所以,我们若痕大人摘完花就走了。”

慕嫣春喉咙一闷,想恨又懒得恨了。来鸿鹄峰的这几日,对于江若痕这个人,恐怕她这辈子也忘不了,说他风流浪荡,她竟可以跟他喝一夜的酒。可说他心如君子,他刚刚不也因为茶杯的事,同她抢来抢去慕嫣春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是个谜,不然怎么又叫蜂谜蝶猜,让一大群思春的少女为他魂牵梦绕?

彼时,门口喧哗声渐起,大堆洗好的花瓣被分门别类地端进了品味阁。十几个灶台师傅陆续地赶来,听说菜品要改,有的Y沉着脸,偶有抱怨,有的则翘首等待慕嫣春的新菜单,好不焦急。慕嫣春鼓足了勇气,站起身,边张望,边轻道:“要把百花宴弄好,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平复好师傅的情绪,没有好的情绪,就算最再美味的东西,也不会好吃。”

雪玉清灵灵地一笑,拍拍慕嫣春薄薄的肩膀,道:“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你只管把事情安排好。我这一天都是你的贴身侍婢,有什么吩咐小春妹妹尽管说。”

慕嫣春脸一红,哪里好意思,连连摆手道:“雪玉姐,您一定还有事情,小春怎么能平白无故耽误您的时间,再说,现在澜霞殿应该特别的热闹,怎么可以在品味阁里受烟油气……”

“客气。你知道我们若痕大人今早跟我说了什么吗?”雪玉笑道:“八个大字……”

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估计没觉得有什么好事:“什么字?”

雪玉伸出纤长的手指,拨弄着手指头,道:“寸——步——不——离——等——我——回——来——”

慕嫣春心头一震,魂与魄又分成了两大派。一派告诉她,江若痕很关心你。另一派却让她提防江若痕恐怕又要使坏。

雪玉拂了拂慕嫣春额前的发,把她手里捧着的粉花轻轻地C进了她的发髻中,一拍手,吓了慕嫣春一跳:“果然,若痕大人好眼光,妩芷兰香真的很配小春妹妹嘛,很漂亮。”说完,笑着拿了一撂菜单子,出门会那些厨师们去了。

慕嫣春耳钝,余音中,愣是听成了‘无耻兰香’,登时眉头一挑,悻悻地把花从发髻取了下来。看着这朵巴掌大的无耻兰香,天杀的,竟活生生地看出了江若痕的脸。今天,姑娘我要不把你给蒸了,我就不姓慕。想着,慕嫣春回身把那朵正在喷泪的妩芷兰香毫不留情地丢进了蒸锅里。

忙碌的时间总似流水,转眼日上三竿。澜霞殿此刻酒醉正酣,时不时有侍婢跑过来要求加菜,添酒,看着挺急。起初慕嫣春心头发虚,像一个正在经历应试的小孩,强烈的在乎口碑和反响,生怕这一次被众多神仙把她抹杀了。因为,今天这顿宴,她自己都清楚跟山主口中的璃月国国宴没法比。连她师傅也说过,那时璃月国国力昌盛,奇花异草垂手可摘。想来也一定是万紫千红,争奇斗艳之色味。所以那种百花宴,当真是世间少有。可慕嫣春的这次,只不过用的寻常之花,制作之法连民间也流传了一些,大惊大喜不敢奢望,只求不落俗味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正在纠心拧肝之时,几位守灶的师傅,表情倒轻松。慕嫣春竖着耳朵,静静的听着。大致是赞许之言。她的心稍稍地放了一下。

雪玉那边贴耳过来,轻道:“看这里没什么事情了。澜霞殿,想去吗?”

慕嫣春想都没想,摇了摇头,她不喜欢热闹:“不去了,不去了,人太多。”

雪玉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那不找敛焰大仙了?他可早就到了。”

慕嫣春脖子一伸,直怪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好忘事,连忙起身,拉着雪玉就向门外冲:“好雪玉姐姐,快带我去。”

雪玉咯咯地笑道:“以为你不急呢。”

慕嫣春嘻嘻地一笑,倒像是小媳妇终于找到了娘家人,一个劲的欢腾。

雪玉拉着慕嫣春的手,一路穿林而过,成片的桃林,桃花开得正鲜,云蒸霞蔚般一直漫延到天边。

慕嫣春以前倒是也走过通向澜霞殿的路,就算她再路痴,也能想到,现在走的这条路,跟之前的大有不同。忙道:“雪玉姐,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去澜霞殿?”。

第六章芜芷兰香(2)

雪玉清雅地一笑:“可别想多了,我们当然是去澜霞殿。只不过,那里人好多,我带着你绕小路。”

不过这小路可有点绝。七拐八绕的尽头竟是悬崖峭壁,一道青石桥孤独的连接两侧。一侧是慕嫣春身后的桃林,一侧是桥那边的怪石横突。慕嫣春倒吸一口气,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勉强继续往前走几步,便再也不听自己的使唤,说什么,也抬不起来。这座桥明显是由仙法而筑。平白无故十来块大青石就这么没支没撑的悬浮在半空,每块青石之间,还有一指来宽的小缝缝,明显,每一块青石都不是连着的。桥的两边是一望无际地云海,脚下依稀可见万丈深渊。慕嫣春当即吓得哇哇大叫,苦着脸,抱着一棵桃树,打死都不走。

雪玉好生为难,不得已,又从桥上下了来:“好吧好吧,我带着你走。”

慕嫣春继续死抱着树干,惨兮兮地大叫:“那不是一样嘛?”

雪玉实在无法忍受,反正这四下无人,也不顾形象,火道:“我还没听过哪个拈着仙术的人,从这个断崖桥上摔死过。”

断……崖……慕嫣春抖得像个筛子,认定雪玉配合江若痕戏弄她,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您老大人有大量吧,小春若是走上去,肯定就是从这里摔死的第一人啦。”

雪玉气得一时无语,憋了半天才咬牙嗔道:“慕嫣春,你除了畏生,畏高,究竟还畏什么?不如都说出来,免得枉我一片好心。”

慕嫣春一副死猪脸,看着崖前云雾飘渺,眼睛一阵晕眩,大喊道:“不然你喂我一包软香散,等我晕了,再把我拖过去,小春儿绝不怪姐姐。”

她可真能想。不过倒是个好办法,雪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撸起袖子,那只露出的手臂,白如莹雪,叹道:“软香散倒没有,不过软香掌要不要?”

慕嫣春一怔:“会不会痛?”

那还用说吗?都打晕了还不疼?

此时,对面峰顶的突石前,一青一白两个修长的身影幽幽地探出头来。似被下面的这两位少女,活生生地勾搭出来的。两张俊得天怒人怨的脸,一个星眸含笑,一个目如冰雪,静静地看着半山崖前的两个少女。

慕嫣春心头一凛,那穿着青色大氅的明显是江若痕。一身白的,不说也知道是白砚冰。

突然,青衣男子从云袖之中掏了掏,半晌,拈出个用黄纸叠成的包包,挥手扔了下来。慕嫣春仰着头,眼见着那包东西,着了魔似的从空中画了一个弧,‘吧嗒’不偏不离正巧落在慕嫣春的脚前。慕嫣春恨恨地瞪圆了眼睛,看来是真把她当成软柿子,逮着了就想掐。

“——江若痕,谁要你的软香散。”慕嫣春把那包烫手的东西用力地扔了上去,哪知,她这力道软绵绵,一阵风,就吹歪了。耍赖似的又回到了慕嫣春的眼前。

此刻,雪玉也没心思再逗慕嫣春。好吧,她承认刚刚绝对是一场玩笑,就是觉得慕嫣春挺讨喜,让人忍不住想逗她。严格的说来,她知道聚仙宴过后,慕嫣春就要回烈焰山去,她们俩虽没拜过姐妹,但是,雪玉却十分愿意把小春儿当成自己的妹妹,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想想,慕嫣春这一走,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什么时间,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哪会像修仙弟子般长寿。雪玉的心里也未免凄凄哀哀,不如衬着她还在这里,与她尽心尽力亲密的呆一会儿,也算平复一下自己的难舍之心。

她伸手,揽过慕嫣春的肩头,在耳边轻声地道:“妹子闭上眼睛,想想我们刚才走过的桃林,漂亮吗?”

慕嫣春不明其理,但也异常乖巧地合上了眼睛,刚刚的那片桃林确实很美,花开得比烈焰山还绚烂。成片粉粉的花海,随风而动,犹似花雨。

雪玉凤目含笑,带着慕嫣春脚尖一点,飘然而上。眨眼间,已到江若痕的身边。

慕嫣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大惊。指了指脚下的那道崖,声色俱厉:“能飞到这来,为什么就不能飞到崖的那边,干嘛非让我亲自走那条吓人的桥?总难为我。”慕嫣春窘得满脸通红,谁让她不会仙术,也没习惯拈仙法?

雪玉上前,颌首含香,施施然行了一礼:“砚冰大人,若痕大人。”

江若痕一笑,奇道:“怎么带她来?”

“我们要去澜霞殿,到这边抄个近路。”雪玉恭敬着沉声道。

第六章 芜芷兰香(3)

雪玉一笑。见这里四下云海,放眼尽是低垂缠绵的雾气。偶有对面山尖几枝奋力生长的桃枝,点点粉嫩装缀着枝头,煞是好看:“大人们不去吃宴,怎么会在这里?”

“寻山而已。不过宴倒吃过了,味道很不错。”江若痕微微一笑。此刻,正午,热烈的阳光照着他的轮廓,不干不燥,竟罩了一身柔亮的光。慕嫣春摇了摇头,暗暗自持,此大神断不可迷恋,不然定会万劫不复,永不翻身。

江若痕半眯着眼睛笑了笑,想来慕嫣春看天看地也不看他,倒也猜透了慕嫣春的心思。轻咳了一声,登时把她从乱想中提溜儿了出来,慕嫣春的花呢?江若痕的目光落到慕嫣春空荡荡的发髻上,先怔了下,后又笑得讥诮:“那朵妩芷兰香该不会也被你当菜做了吧?”

慕嫣春一仰头,他不提还想不起来,那‘无耻’还在锅里蒸着呢。想起,脸上倒一阵得意,随便撩了他一眼:“倒忘了,姑娘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江若痕果然一笑:“你能忍心吃得下就好。好坏倒不必回我。”

什么意思?那花是好吃还是难吃?难道吃东西还非得忍得下心才行?她忽又想起初见那花时不寻常的感受,便问:“你在哪摘的?”

“在哪摘得不重要,你只要记得世上开过这样的花就好。”江若痕的眸子盈着笑,淳厚酥软的嗓声,没有一丝的玩味。

慕嫣春一扭头,依旧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站在一旁的白砚冰和雪玉顿时无语,他们都是聪明人,若把这一段做四个字的总结,一定是:打——情——骂——俏——

此时,一阵凛烈的寒风猛然吹来,慕嫣春打了一颤,莫名的回头隔着飘逸的发丝向着朗朗晴空瞧了去。竟毫无异象。

雪玉眉头深锁,奇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凉风?”

“结界破了一个洞。”不是好兆头,白砚冰转过身,沉道:“我跟若痕在这里守着。趁着洞不大,一会儿,你带着慕嫣春一路要小心。”

雪玉点了点头,神色凄哀。鸿鹄峰的结界,几百年来,一向固不可摧。这次怎么?这一时,她心里倒七上八下,先慌了神。可能是这几年在鸿鹄峰太过安稳,雪玉实在不想有什么祸端平白扰乱这里宁静祥和的生活。雪玉难得一脸忧伤之色,却别有一番哀愁之味:“是不是要打仗了?”

白砚冰默然片刻,道:“雪玉,只是结界破了而已。”

“如果不是妖力高深的魔孽,又怎么破得了结界?”雪玉再抬起头时,眼底竟被水雾浸透了。

慕嫣春心下一怔,她第一次见到雪玉哭,那种绝望的,无助的,甚至似带着深深的伤痛:“雪玉姐,有大人们在呢?你怎么了?”

雪玉搂过慕嫣春的肩,每一次呼吸都很沉重,慕嫣春隐隐地感到她的身体在发着抖,一阵紧似一阵,仿似鸿鹄峰已经变成一片残垣。

这反应确实莫名其妙。也就是说,没有人看到一把刀,便要绝望地认为自己要失去某些最为重要的东西。这悲伤来得太过敏锐,原来她一点也不坚强,甚至,可能一碰就碎。

“雪玉,结界破了一个洞不算什么,就算鸿鹄峰被妖孽包围也不算什么。现在我和砚冰都在,跟以前不同。”江若痕好似什么都知道。

雪玉环着慕嫣春的手臂,忽然转拥去了江若痕的怀里。她哭了,声音不大,丝丝缠缠,却异常的悲伤。这是真心的,那感情里没有做作和轻浮。他的心里究竟还有多少条心思?怎么随便捞起,都能牵着一个女人的心。

慕嫣春站在两人的身边沉默良久,神情依稀有些悲伤。没人说他的怀抱必须是她的,即便是她曾在他的怀里安稳的深睡,看来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笑了,谁来告诉她怎么会这样?索绕在心头的那团酸,又是因何而起?

雪玉低着头,边擦着眼角,边后退一步,微笑,虽然这笑容,早让泪水淋湿了:“雪玉知道了。只要有大人在,雪玉的家,永远都不碎。”

身后,白砚冰坐在一块圆润的青石上吹起了箫,闭着眼眸,祥和一片。此时,确实需要这样的调子来平复雪玉那不为人知且伤痕累累的心。而慕嫣春确定,这样的箫声,更让她心乱如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慕嫣春转身,正想逃离。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环住了小腹。她回过头,一双黑水晶般的眸子正温柔地看着她。慕嫣春身子隐隐发抖,等着他把手指轻轻地C进她的发,樱红的双唇因紧张而变得炽热。她怎么忘了逃?她不应该像小兽般及时跳开才对?她不是刚刚还在告诫自己不要迷恋,难道下一刻便再也不怕万劫不复,永不翻身?

又一阵寒风不合时适地吹来,他的发在风中好似纷乱的云。这次他把她拥入了怀里,宽阔的X膛依旧是熟悉的温暖。可她刚刚想的不是这个。她以为,他会把他的唇覆在她的唇上,甚至还纠结过要不要让他这样做。然,一切都没有发生时,却是犹如一朵突然萎靡的花,说到底,是彻彻底底的失落。

江若痕把自己的青色的大氅脱了下来,把她从头到脚地一裹,便道:“还冷吗?”

他的大氅里,还留着他的体温,缠缠绵绵,环着淡淡的清香,好让人舒适和安心。他扬手,拈来一只小笺,化作一团灼眼的青光。转瞬,一只鸟兽凭空出世,青色的羽毛,身姿矫健,气势凌人。是青鸾。

江若痕抱过慕嫣春的腰,飞身上前,把慕嫣春稳稳地放在青鸾的背上。此时,雪玉也跟了上来,拉着慕嫣春,生怕这丫头又畏高,再横生意外来。

江若痕浅笑呤呤,轻薄的衣袂在冷风中下上翻飞,却独有那又明亮又美丽的眸子,在纷乱的发丝间,安静地看着她,轻道:“跟着敛焰回到烈焰山去吧。”他的话语没有一丝的欲望,平淡得好似冻结成冰的湖。

慕嫣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青鸾一下子带走了。他总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从烈焰山把她拉来如此,现在要她离开更是如此。慕嫣春抓着青鸾的羽毛回头望,停留在半空中的他竟如此孤伶。白砚冰的箫声越来越断续,慕嫣春好似想到什么,突然大喊:“——江若痕,你会来找我吗?”

他应该没有听到,还是听到了没有回答?总之,江若痕的那抹青色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慕嫣春缓缓地低下了头,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扶在了肩头:“雪玉姐……”

雪玉微微一笑:“放心吧,他会找你的。”。

第七章 妖侵

七、

烈日当头。一簇红发格外耀目。

敛焰大仙端着酒杯,醉意正酣。临桌,正有一个小姑娘气急败坏地喝着酒。

他这个老神仙,破嘴功夫又来:“不乖不乖,一喝就醉,干脆就不要喝。”

那姑娘白了老神仙一眼,烦道:“要你管。”说完,弃了酒杯,拿起酒壶,直挺挺地灌了进去。

好生猛的丫头。敛焰大仙这会儿完全看傻了,心中顿生钦佩之意,他一向认为,喝酒可以对壶吹的烈女,都可以成为他的好徒儿。不禁大喜,刚想起身探问收徒之事。却见,那姑娘一头磕在了桌子上,从此人世不醒。

敛焰大仙刚刚抬起屁股,气还没提上来,便绝然地坐了下来。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有三两半,就别喝四两酒,看看,这罪遭的。”敛焰大仙边嘟囔,边又提酒大爽了一口。心情不错,夹了一大团富贵百合,嚼得那叫一个香。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好诗,嘿嘿。”别处听来的诗,倒让他好生陶醉。迷离的眼神刚刚飘忽地一晃,竟见一只巨大鸟兽的影子遮住了他头顶的阳光。敛焰大仙一怔,朦胧望去是一只身姿绝美的青鸾鸟,来来回回盘旋在敛灿大仙的头顶。周遭坐满了的各家仙神,全部放下手中的食具,仰望着蹁跹飞舞的青鸾,无不赞誉。

敛焰揉揉眼睛,依稀看见青鸾的背上坐着两位清灵妩媚的女子。敛焰大仙连忙放下了酒杯,起身,整整绕出桌子六步,再次定睛一看。坐在前面裹着大氅的少女,正扒着青鸾鸟的羽毛看着他。敛焰大仙一时笑歪了嘴,大喊:“小春儿,想我没?”

鸟背上的慕嫣春一个劲地点着头,雪玉抱着慕嫣春的肩头,轻道:“我带你下去。”说完,一青一红,如烟般飘然而下。

“敛焰神仙……”慕嫣春酸着鼻子,扭着嘴,没想着有没有过委屈,总之满脑子里,全是敛焰的样子。

敛焰大仙连忙拉着慕嫣春,坐到了矮几前,忙道:“小春儿,你可把老神仙想坏了。这几天累坏了吧?今这些菜做得不错,等回去烈焰山,一定要再做一次。神仙我一定要吃个够。”

慕嫣春甩了一把泪,点了点头。

此时,不少仙家已是酒意阑珊。已有陆续驾车,离开之人。广阔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台中央,乐舞班纷纷彻台,只有七八个小乐官们,拿着长笛、琵琶丝丝挠挠的奏着谁也没在心听的曲子。无数曾经抛上半空的金花被踩碎一地,混着无意间撒落的酒水,狼籍一片。这就是热闹过后的冷清,让不想离开的人,心境萧瑟。

雪玉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过了来,笑着要斟酒。却被烈焰摆手挡下,难得沉声道:“我喝就好,你们就别喝啦,山上打妖怪要紧,你们添乱可不好。”

慕嫣春歪着头看着敛焰,只当他喝醉,轻道:“结界只是破了个洞而已,哪里会有妖怪。”

雪玉怔怔地站身,皱个眉,目光四下游离,直到落进澜霞殿的门口:“神仙说的没错,真的有妖怪混了进来。”

高耸入云且奢华至极的八角G殿,来来往往尽是修仙之人,神色勿忙,不知要去哪里。还有脚步慌张的小男官,穿过还未走的众仙客,踩着碎花,一路奔向澜霞殿,看来似有什么要紧事上报。

“就是了,不想趟混水的人早回去了。”敛焰笑着,又自斟了一杯,道:“留下来的,要撑得住场面,五只妖,想也不敢硬来。”

雪玉猛然抬眼,神色凝重的看着敛焰。心道,这个酒仙除了喝酒,还真有别的本事?

“刚才是五只妖,两个道行深,遮了三个道行浅的妖气。我再留心留心现在,等一下。”敛焰大仙笑了一下,头上的红毛,竟随着他的表情无风自动,神仙驾驭仙术的能力,真是让半路徒子望而生叹:“噢,身形倒快,三只小妖去了东山,那两个道行深的奔着西山去了。太明显了,声东击西。”

雪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慌忙起身:“西山?滴翠阁……我这就去通知山主。”说完,一晃便没了身影。

慕嫣春大惊,什么术,这么快?

敛焰大仙点点头,酒不离口,再饮了一杯,没事似的看看慕嫣春,道:“春儿,告诉神仙,还想学仙术不?”

慕嫣春苦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想学。没心思。”

敛焰嘿嘿一笑,慈爱地看着她:“你呀,小心思随江若痕去了吧?”

慕嫣春猛的抬起头,脸一红,拉着衣带,在手指前缠了一圈又圈:“我才没有。”

敛焰大仙沧桑地皱纹更深了,仿佛里面堆的全是智慧:“糊涂酒仙,修的可都是心境,这里很明噢。”敛焰大仙拍了拍心口,笑道。

慕嫣春脸更红了,扭着头,不想理他,半天才道:“谁都知道他。没什么认真的。我可不想浪费我的心思。”

“小春儿,看人也要看心哪。不能被虚无的外表蒙住了眼睛……”

慕嫣春又开始瞎想。他真的能迷倒众生,都是那张虚伪的皮啊!

敛焰大仙拉了拉她身上的不合身的大氅,道:“衣服是江若痕的吧?早晨他还与我一起喝酒,你如今却披着他的衣服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人家的心意如此,你还在计较什么?”

慕嫣春心口一乱,之前被江若痕抢去时候,老神仙不是还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怎么才半个多月没见,便转了态度,要把自己往江若痕的怀里送?

敛焰顺手指了指慕嫣春的旁边,那正醉得天昏地暗的少女,道:“知足吧,看看她,之前还要跟那个叫白砚冰的好来着。结果,那个白砚冰装作没听见,转身跟着江若痕走了。白砚冰,跟她没心。但江若痕跟你,可就悬了。”

慕嫣春朝那姑娘漠视一眼,奈何那姑娘脸朝下,醉得死死的。一声长叹,白砚冰就是一堵被人抹了画的墙,呆在鸿鹄峰连她都看得明白。多少侍婢心甘情愿地被撞死在这堵墙上,实在不缺像此姑娘这种后来人。

第七章 妖侵(2)

“小春儿啊,告诉老神仙,是不是喜欢江若痕啦?”

“您又知道什么了?为什么今天总把我往江若痕的身上推?”慕嫣春摇了摇头,很认真地问他。他总是什么都知道。每一次却又不愿意全说出来,搅得慕嫣春搜肠刮肚的胡思乱猜,真让人恨哪。

敛焰大仙嘿嘿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话音刚落,一阵风突然猛烈地吹来,吹起地上的碎花打着卷,朝众仙客吹来。慕嫣春受了冷,打了一个激灵,她宽松的大氅随风而舞,云一般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怎么了?”

“妖气来了。”众仙客全部抬起了头,各自使出自家防术,把另一股狂风抵在了半空中。慕嫣春哪里见过这个,嘴巴张得老大,呆呆地看着半空中闪着琉璃般绚烂的光芒的灵环。

“什么妖族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仙斗?”此嗓铿锵有力,声如洪钟,震荡着云谷,好生让人惧怕。是寅晨大仙,原身是一只老虎,因为在离鸿鹄峰最近的望晨山羽化升仙,而与鸿鹄峰山主月溪风关系不错。

慕嫣春快速地爬到身旁的矮几旁,一把拉过满身酒气的姑娘,生怕一会儿有什么争斗,伤了她。谁知那姑娘脸一仰,慕嫣春差点就没把她摔到地上:“寒……寒霜。”

寒霜慢慢地睁开眼睛,天眩地转,却晃出了慕嫣春的脸,一扬手指,叫道:“慕嫣春,你给本姑娘记得……”

记得什么?寒霜没说完,又睡了过去。

慕嫣春摇了摇头,心道,难怪白砚冰跟江若痕喝酒都不带着她,一点自持都没有。慕嫣春咬着牙把寒霜拖了过来,喘了口气道:“神仙,我们要怎么办?”

敛焰很淡定地一笑:“我们坐着等着,这里仙家众多,不会有事的。主要是江若痕,那两个妖可下了死手喽。”敛焰捋了捋下巴上的红胡子,再道:“都修了快千年啦,不好斗。”敛焰的身体忽又被更加柔亮的红色包围着,远远望去,真的像着了火般热烈:“嗯,不是它们死,就是他亡。”

最后一句慕嫣春让听得心惊。江若痕如矩的目光和湿暖的一笑,竟如箭一样穿过她的脑际。慕嫣春心神不宁地望着半空中巨大的灵环。他此刻在与妖斗吗?那妖又长得什么样子?那西山会不会就此血R横流?。

第八章 蛇妖之惑

八、

Y冷的西山,乌云骤然腾起。天色迅速变得Y沉,在这种天色的笼罩下滴翠阁打破了祥和之气,愈发狰狞。树林间,十几道白色的影子歪歪斜斜的倚立一旁。李无言握着一把紫霜剑,坐在一枝chu壮的桃树枝丫上,还算众多师弟之中勉强可以撑得住的。不过也没那么好运逃过恶袭,受了很重的内伤。这会儿捂着心口,一脸吡牙趔嘴。

万霄云坐在地上直打哈哈:“还站着干什么,趁着哥几个的结界还没破,进去把它杀了。”

李无言白了万霄云一眼,道:“你进去啊?反正我还不想死那么快。”

万霄云刚想用手指鄙视,奈何,手臂疼得要命,没法子抬,估计是折了。只得耍嘴皮子:“你不进去,哥几个就是在这等死了。都说说手里的符纸还有多少,反正我的是都没了。”

四周扶石靠树的弟子们,头摇得好叫一个齐,连道:“没剩几张了,妖再出来,就只能硬拼了。”

李无言唾了一口血沫,疯了似的瞪着滴翠阁前的结界,恨恨道:“山主教了我们那么多年的仙法。你们倒好,只学会了扔符纸。现在妖在眼前,抱着符纸给它们塞牙去,也算回报山主多年的教导之恩。”

众弟子苦着脸低下了头,苦修了百来年的仙术,倒头来自己被妖吃了,一个字——屈!

此时,众弟子们猛然觉得脚下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大叫,便觉得一股妖气从滴翠阁顶冲天而出。

糟了,结界再一次破了。李无言虽然嘴上忿忿,到底还是他们的六师兄。当即奋身上前,扬起他的紫霜,一阵横扫。这紫霜是带着剑灵的,李无言越慨然不惧,战力便越劲猛,一路杀下去,黑雾尽散,露出里面森绿色的光。捏着咒的师弟们一直没看见这妖的真容,只得也拉出怀中仅剩的符纸。厉声之中,尽数砸进那团黑雾里。这次却如同石沉大海,眼睁睁地见着几张黄色的小点点,在雾气之中化了。

万霄云心叫不好,环顾四周,更独缺一人。当即厉声道:“糟了,六师兄不见了。”

众人一怔,果真不见李无言的身影,他刚刚不还在他们的面前挡着妖袭,这会儿竟踪迹全无。彼时,那百丈多高的黑雾裹着妖气向他们漫来。有人大叫:“这雾有毒……”便纷纷退让,有人扯破了衣角,浸了些溪水,捂住了口鼻,放慢呼吸,却还是愈来愈提不起气来。

万云霄眼见着滴翠阁快保不住了,也不顾刚刚还不敢动的胳膊,连忙用剑撑着站了起来:“为六师兄报仇——”话音刚落,他还没起身。但见黑雾之中竟弹出一个人来,‘镗亮亮’一声,剑先落了地,紧接着是一阵闷响。李无言痛苦地喷了一大口血,顶着气,道:“我……我还没死呢……”

“六师兄……”万云霄被他吓得眼泪哗哗,稍稍安了下心,便用仅能使上力的那只胳膊,把李无言拖到了一边,低声道:“你必须活着,我去给那妖怪塞牙。”

“你回来。”李无言一把扑了个空,这小子,断了条胳膊,也没倒影响飞快的身形。他撑了起来,见十几道白色的影子围着那团黑雾狂转,看来师弟们是要拼了。他一拍大腿,急了,咬着牙站起身,又一口鲜血,自嘴角延下:“谁都不能用仙术,这妖能吸收。”

他也是进入黑雾里后,才发现的,这妖竟比他们刚见时,足足增大了一圈。

万霄云耳朵灵,冲着师兄们大喊:“六师兄说了,不许用仙术,这玩意吸收,别回头把这妖养肥了,更不用打了。”

众人一听纷纷撤下仙术,提剑而上。总以为这会儿就行了吧,哪知李无言又喊着:“也别砍啦,没用,黑雾不是她的原身,刀剑伤不了他——”

这下他们全听见了,怔在当场,面面相觑。万霄云怒道:“不让用仙术,又刀枪不入,那还怎么跟它斗。”

李无言当即哑然,他当然也想不出法子。二师兄和四师兄都去补结界了。刚刚又听说另有一股妖去了澜霞殿,如今不知情况如何。东山那边大师兄带着几个弟子应该也在奋战。这来势汹汹的妖群明显是在分散鸿鹄峰的战斗力。只不过,他面前的这只妖的妖力很高深。黑雾是有毒的,吸一口,再吐气都难。里面的深绿色光更完美,李无言一剑刺了进去,反被弹了回来。

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跟师弟们战在一块,找出这只妖的破绽。李无言最终压下喉头上涌的血气,刚想拼着最后的力气,撑着站起,却觉肩头一沉,抬头,竟是江若痕:“——四师兄?”

江若痕绝尘一笑,轻道:“你且养着,我来。”说完,江若痕身形一闪,再现身时,已在黑雾的近前。巨大的妖风狂吹着他,他昂着脸,噙着笑,上下翻飞的衣袍,犹如一双战鸟的翅膀,无比的冷傲。

那团黑雾好似也兴奋了起来,加快了变化的速度,贪婪地想把江若痕吞入其中。万霄云停在半空中,不禁疑惑。四师兄还不打,要当戏看不成?

哪知江若痕登时眼睛一亮,飘逸的身姿猛然旋转,犹如一股强大的龙卷风把浓重的黑雾瞬间吸了进去。没放弃拼杀的弟子们眼前忽然明朗,但见雾去之后的景象更是惊诧不已。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长发遮体,艳冠天下的绝美容貌,带着一丝诡谲迷人的笑,诱着弟子们忍不住停了手里的剑,忘了该怎么挥。

身后,坐在地上的李无言大喊:“不怕采了阳就继续看。明明是双头蛇妖,还要被迷了不成。”一群未经事事的小弟子,恍然,好一阵脸红。万霄云横着剑,看着那两个少女眼晕。不禁心下大叹,都说好事成双。不过美人若是成对,还生成一模一样,真让人眼乱。

第八章 蛇妖之惑(2)

半空中,被卷起的黑雾,犹似一条恶龙,带着劲猛的烈风,壮观震憾。

“这雾有毒,小心!”万霄云冲着江若痕喊破了嗓子,生怕连江若痕也倒下,那大家可就真要没命了。哪知,江若痕身形一转,拉着黑雾直直地冲着万霄云而来。

他一愣,刚想闪身,却迎面撞见江若痕的脸:“剑借我,你们照顾李无言去。”说完,他手中的剑已脱手。眼前剑光一闪,刚刚在他手中挺普通的铁剑,却在江若痕的手中变成了玉色,剑缘锋利,绚丽地吞吐着灵力。万霄云傻了,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剑竟是把神剑,不禁大赞山主圣明,有这样一把举世无双的好剑送给了弟子,只怪他眼拙,看不出来这把铁剑中的灵X。

万霄云眼泪哗哗地回到了李无言的身边,一边用那只没折的胳膊抱住李无言的脖子,一边哭道:“我鸿鹄峰第二十弟子万霄云发誓,此番若能活命,定要好好修行仙术,为了这把剑,也要……”

李无言撑着嘴角的笑,好不容易把万霄云推开,鄙视道:“美死你,四师兄随便捏个树枝都唤出把剑。所以好的不是你的剑,是四师兄超凡入圣的剑诀。你的剑还是那把铁的,压G就没有灵X。不过,等你什么时候打怪升级,弄把好的。那才是你的本事呢。”

万霄云一愣,僵得犹如木头,胡乱抹了把眼泪,便装没事似的躲一边蹲着去了。这等糗事,还是别让众多师哥们看到才是。师兄中有一个叫柳玉岩的,排行第十,平时学仙术半吊子一个,不过,好歹还算除过小妖。这会儿,跟大家落回地面,便道:“六师兄,我们真不用打了吗?”

李无言点了点头:“你们几个能动的保存实力,等到四师兄把真身打出来,我们再上去。现在看四师兄的。”

话音刚落,只觉一道刺目的青光晃得眼晕,大家半眯着眼睛向蛇妖看去,心头一颤。但见那妖摇晃着美丽的身体,嘴角的笑魅惑迷人。从腰部以下,巨大的蛇尾裹着绿光盘踞在一起。玉树临风的江若痕大人,正被蛇妖死死地缠在蛇身里。而那妖似乎很享受这种虐杀,笑看着江若痕是怎么样被它就此拧碎。

“四师兄——”李无言第一个慌了,急忙大喊。

再使点劲,江若痕肯定就挂了。还是不行,这是什么妖啊?这么厉害?李无言捂着心口,刚要冲上去。却见江若痕一挺身,勉强伸出两只胳膊,又从云袖里揪出了一个小球。那小球,一见了光,瞬间涨成了一个巨大的妖物。仔细一看,竟是一只绿身粉面的树J,肚涨如鼓,透明的肚皮,能清楚地看见一大团黑如墨汁的雾气翻滚。李无言猜到了一些,是江若痕逼着树J把那团有毒的黑雾全部吸了进去。李无言只觉江若痕过份,好生为树J鸣不平,却见树J的另一侧肚皮隐约可见诡异的图案,想是被分门别派,着了魔道的妖。神态一下子转成了大快人心之色,索X,坐回地上,稳当地看好戏。

江若痕费力地动了动被勒得麻胀的双腿,拈出脱壳咒,指尖一晃。身子犹如金蝉脱壳般窜了出去。大吸一口气,看着咒中虚化出来的身体化为白色的齑粉,无奈地摇了摇头,甚为可惜。

“快千年了吧?马上就能修成人形,怎么还要这般作乱?”江若痕用剑身拍了拍那团透明的深绿色的光,一屁股坐在上面,看起来像悬浮在蛇身上一般。李无言心下明了,难怪那绿光刀剑不进?蛇妖马上快修成了人,依旧残留的蛇身也化为虚幻的光,远远瞧,那绿光的轮廓可不就是一条巨大的两头蛇:“当人不好吗?到时姐妹两人,每人一个身子,谁也不碍谁。”江若痕好心,还保有劝蛇向善的心。只听得蛇妖咯咯地笑着,声音一雌一雄,虽出自两个相同的口中,听起来却磨牙得很:“把他吃了……快吃……会增加……很多妖力的……”少女的口中吐着蛇信子,依旧妖X难改,说话也磕磕绊绊,不是很流利。

江若痕摇了摇头,见这妖对吃他的兴趣比什么都浓厚,只得无奈地站了起来。此时,四肢的麻胀感已经缓和了不少,估计也M透了这妖的厉害,眼下之法,不可硬来,只能以智取胜。江若痕一笑,早已计上心来。起身迅速飞上半空,扬手,把那只树J向上一抛。只见那蛇妖一愣,方见这么美味的零食就在嘴角,本能的现了蛇头。张着血盆大嘴,一口咬到了树J,另一边的头哪里放得过,张开嘴也抢了过来。

兽就是兽,见着吃得就没命,怎么着都进一条蛇的肚子,偏偏是吃不到的另一条舌头贪心。江若痕冷冷地一笑,眨眼间,已提剑闪到了其中一条蛇的嘴边。但见那头正与另一只头争抢着树J的身子,丝毫没有防备,不正是出手的好时机?江若痕也不知拈了什么剑诀,剑身的灵力由吞吐骤时变成了光芒大S,竟如烈日般刺目。剑起剑落,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突兀地响了起。蛇妖的一只头吃痛挣扎,在滴翠阁的上空中狂甩乱晃。卷起腥风阵阵,碎花漫天。

江若痕悄然落回到万霄云的身边,表情轻松,看来谋略成功了一半。转身,他把手里的玉剑递给了万霄云,笑道:“这剑不错。”

万霄云苦着脸,一把接过剑,意料之中,过手瞬间又回到了铁质。万霄云低下头,终于明白为什么月溪风那么纵容整日风花雪月的四师兄了。这是他自入门以来第一次看见江若痕除妖。什么叫神乎其技?什么叫技冠群雄?他身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神秘力量,让这排行第二十的小师弟不得不把江若痕当成大神仰望了。

此时,刚刚砸在地上蛇牙缓缓渗出黑血,所到之处草木尽枯,江若痕皱了皱眉,轻道:“谁还撑得住?”

李无言站起身,气脉通了不少,虽然心口坠痛,胁骨也好像折了G,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之气。他一向以除妖之任来提练自己的仙法和剑术。此次,与江若痕共同作战,他放弃,还不如让他死去。他咬着牙,道:“我们都可以,引开他的注意力吗?”李无言很聪明,是那种有人给他指条路,他就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走的人。

江若痕回头看了看他,淡道:“蛇血有毒,躲着些。”说完身形一闪,上前触到那颗断了的蛇牙,登时变作一把雪白的剑,握在江若痕的手里,并诡异地迸发出炽白的光。

第八章 蛇妖之惑(3)

“咱们刺眼睛。”李无言放下一声,便已腾上了半空。十几道白色的影子紧随其后,分成四小撮,来回在蛇妖的眼睛上方,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

双头蛇妖张着骇人大口,血红的蛇信子一次又一次向着半空中的弟子们追风掣电般吐去。力道大,次次带风,想也清楚,若谁不幸击中,必定非死即残。好在他们也足够机敏,眼痴手快,闪身而过。只是他们靠近不了蛇妖,蛇妖也打不到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反到把蛇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吸引了上去。一时间,寒风更加的凛烈,带着尘土和残花,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但听狂风中,有一人突然惨叫一声。李无言心下一抖,当即回头瞧了去,见蛇妖的嘴吧正咬着一个人的衣袂,再仔细一看,竟是万霄云,他正用那把铁质的剑狂砍它的嘴巴。

“这个蠢蛋抓痒哪?他不吃咱们的刀剑!”李无言抽身飞过去,剑一挥,齐齐地划开万霄云的白衫。万霄云痛苦的大叫:“别——衣角上有我娘亲手绣的菏花。”

李无言把万霄云拉开二十几丈远,气得吼道:“你娘都死了多少年了,想陪你娘,给它塞牙去算了——”

万霄云眼见着那蛇头把他的衣角吞进了口中,还冲着万霄云一顿狂吼。万霄云死死地咽了一口吐沫,悲催的小心脏瞬间碎成了渣渣。

话音刚落。万霄去突然发现,蛇身之后正悬着一颗闪亮的星子,再定睛一瞧,竟是江若痕在强光中若隐若现的脸。此刻他正闭目施咒。他手中的剑光更愈发炽烈,竟在半空中分外扎眼。登时双目猛然张开,身形一转,如离弦之箭,举剑便向蛇身刺了去。只见那蛇妖分明也感知到了异状,转着蛇头,俯身向着江若痕咬去。庞大的身躯一晃,本想躲开自己的要害处,哪知江若痕这边追得紧,无论它怎么躲,都被江若痕跟得死死。江若痕擒着笑,狠狠的把那把蛇牙剑深深地刺进了蛇妖的心脏。

嘶嚎震天,那两只硕大的蛇头紧紧地缠在一起,痛得蛇身乱扭。天上的乌云顿时如同一只大手在上面猛烈的搅动,风更烈得如同末日般可怕。江若痕却丝毫没有罢手之意,唇角挂着一丝冷笑,如星辰的眸子里,满是冰雪般跃动的白光。纷乱的发在风中撩动飞舞,清冷的眉目稍稍一动,只见那剑猛然生出十丈之长,狠狠地穿过了蛇身,那蛇不再动,直挺挺地从半空中砸了下来,万霄云回过神,大喊:“——快躲开。”

话音刚落,那蛇身压倒一片挂着繁花的桃树,一时花瓣扑籁籁地带到天上,又如雪般随风飘下。江若痕扶着剑,站在蛇身上,再抬头时,笑意冉冉。

万霄云瞠目结舌地落回到地上,直接就倒了下去。自己断了的胳膊会不会就此残了他不知道,但若问他如今最崇拜的是谁,他首当其冲:江若痕——

估计万霄云早已把江若痕奔逸绝尘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如果以后让他掌握一门绝世剑法,他一定也要像四师兄这样做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让那些妹妹们倒追自己,那岂不悠哉?好吧,对于只学会初级仙术的小弟子来说,这种偶尔痴呆的幻想,倒毫无责怪。

江若痕用力拔出了刺进蛇身里的剑,毒血如泄气的皮球,随剑喷出。江若痕躲得快,身子跳出几丈来远,滴血未沾。李无言捂着心口,上前道:“四师兄,别的地方还用不用帮手?”

江若痕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用。结界上的破洞已经补好,现在是翁中捉鳖,关门打狗。那些余妖,还有山主他们应付。反倒是你们,疗伤去吧,快些好起来才是。”

李无言点了点头,回身,被师弟们馋扶着下了山。万霄云也跟在他们的后面,搭啦着一只胳膊,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江若痕。估计,打算要在接骨时想请这个伟大的四师兄出手,看看有没有什么绝世接骨诀,免他一翻惨叫呢。

江若痕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天空乌云密布,心下依旧未能平静。身后,巨大的蛇身一动不动,恐怕……

思霭之间,只见那双头蛇的尸体慢慢地缩小,由百来丈,直至夸张的回到一丈长。悄然间,一只蛇头消失,另一只蛇头连着蛇身R骨尽碎,倾刻间化成粉样闪闪的银光,随风尽散。一个少女伏在青草之中,乌黑的发,清灵脱俗的五官,皓肤如玉。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残花,落满那少女遮体的长发。她的发,丝丝绕绕。偶然中,发际间的手指动了动,她醒了。

江若痕迟迟地转过身,茫然地看着那少女。她站了起来,回身,面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来。江若痕的眸子没有回绝她的影子,反而滑落了手中的剑,化作一颗巨大的蛇牙。

“是莫夕?还是慕嫣春?”江若痕疑惑着看这张熟悉的脸,他想知道答案。

她不会给他答案,只满带哀愁地看着他。一双纤足,映着绿波,如透明一般娇柔。她的眸子盛满了心中说不尽的哀思,这让江若痕忧郁的双目,更加的黯然神伤。她一丝不挂的身体小心地埋进了他的青衫之中,双目迎上了他的眸子,盈盈一笑,却又漫来了伤感。

江若痕把她深深地拥进了自己怀里,滑腻的下巴揉在她的肩窝上,如此爱惜。

“她不是慕嫣春。你是不是疯了?”

江若痕猛然一震,却见怀中之人早被一股巨大的力拉了开。再抬头看,眼前却是白砚冰恼怒的脸,至于那个‘她’早已不见。

“怎么可以被蛇妖迷了?”白砚冰第一次冷冷地质问他。

江若痕笑了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左臂刚被咬下一大块R,血,早已染红了云袖好大的一片:“砚冰,别杀她,她刚修成人身了,今天应该是她的第三十六劫。它渡了。”。

第八章 蛇妖之惑(4)

“渡了?以人身修仙最基本的是什么?不——杀——生——若不是我来得早,它咬的可是你的脖子……”白砚冰炽热的血Y不安份的在心头沸腾着,晶亮亮的指刺彼此碰触,散发着冷冷地气息。白砚冰没有继续地说下去,也没时间听江若痕说。慢慢地走出去两步,便飞身上前,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柔白的弧,绝美地挡在了蛇妖的面前:“妖孽!还想跑?”

惊恐万分的青蛇吓得东藏西躲,奈何白砚冰怎么找她,都容易。她见躲不过,罢了,一挺蛇身,当即化作了刚才的少女,抬起头,一张与慕嫣春一模一样的脸,让白砚冰也心头一颤。

“别自命清高,你不也是妖?”蛇妖轻慢地一笑,她也早把他看透了。

“我没你那么卑鄙。利用妖力,窥探人心。”白砚冰俯首凝视,看这张差点要了江若痕命的脸,他真想现在就把它毁了:“你不配这副容貌,变回去!”

蛇妖轻狂地笑了起来,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是视死如归的绝望:“怎么?怕了?我若早知道他那么在心,还不如第一个把她吃了。嗯,进来时,倒好像真的在哪里见着过这丫头。是在结界破了的那个峰顶吧?”

“你敢?”白砚冰面如霜雪,指尖一晃,亮出了锋利的指刺。

“——这没什么敢不敢的!他杀我姐姐,我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尝尝心疼的滋味?”蛇妖的眼色凌厉。狠狠地咬着牙,却在突然间,脸色黯然了下去,最后,慢慢地转变成了一种最软弱的悲伤。有些事,做妖时悟不得,做人才迟迟地领悟,她只是刚刚修得了人身,便体会到什么叫做死一般的心疼:“那一剑刺下来之前,我愿死,宁可让她活。可如今呢?事与愿违。我们从小就一直想分开,却没人告诉我们修成人身,非要两个,只能活一个。”

蛇妖抬起了如水般潮湿的眸子,那与慕嫣春一样的脸,笑意暖暖。刚刚还硬撑着的傲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逃了?”白砚冰淡淡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够了,一千年了,逃到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她欲言又止。

“你们受了胁迫?”

蛇妖摇了摇头:“不是胁迫,是贪,贪这一时的急功近利……”她再也不说话,失神的面容慢慢地融成了另一张女子绝美的脸。白砚冰本已狂躁沸腾的血,稍稍的平和了下来。因为江若痕说得没错,这妖,真的有心了。他想起月溪风说过,孽缘也是缘,只要有心,都能修成仙。她渡成了人,自然有了人心,更有机会修心成仙:“我不杀你,如果你能放下一切,就修仙吧。你留在山上,跟我们一起。”

蛇妖的目光微微一缓,苦苦地笑了笑,一阵风吹来,吹散它肩头的发,露出了里面如瓷白的肩头。白砚冰一怔,见那肩头上竟现出一块花纹似的诡异图案,蛇妖凄然一笑:“你是傻妖,我比你更傻。有潭子,跳进去,就别在奢望洗干净了出来。就当终于做了人,有心了,心里的血便不再冷了。罢了。”说完,她微笑,绝然地闭上了眼睛,猛然,飞身上前,决绝地扑倒在白砚冰的怀里。白砚冰身子一僵,低下头,他的指刺深深地C进了它的心口,这是他的本能,也是她的心甘情愿。

蛇妖面露痛色,鲜血顺着嘴角冉冉地流了下。白砚冰茫然地看着她,如冰般俊美的面孔,第一次为一只妖动容:“你……”

那蛇妖一笑:“做人了才知道有些人死了……与自己死了……没分别……滴翠阁里的东西……不带走了,就在这里面……记得挖出来。”

白砚冰看着她的眼睛,由黑色慢慢地变回惨绿,竟冷冷地说道:“你们偷了什么东西?要把东西带到哪去?是谁指使你来的?”

蛇妖一笑,一颗晶莹地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她没有回答,只撑着笑看他:“原来……做人比做妖还难……至少懂得伤心了……我之前试图……窥窥你的心,可里面,一个女人也没有……想做神仙都要这样吗……”蛇妖说完,她的身体犹如瓷瓶般慢慢地G裂,然后轰然化作无数金色的尘,随风而逝。

白砚冰凛如冰霜的脸上依旧一丝波澜也无。他不想被别人说成是妖,可他却偏偏是。这种心思过了几百年,都在无时无刻地回避着别人稍有怀疑的目光,他还怎么敢把谁放进自己的心里?

空中乌云尽数散去。黄昏的晚霞把天空漫了一层华丽丽的金色。白砚冰收回指刺,微微俯首凝视着手中,那流云漓彩美仑美奂的上古神物。回过头,他看着江若痕,淡道:“它们想偷莲花琉璃盏。”

江若痕没有说什么,靠在一棵桃树上,半眯着眼睛,视野略见模糊,无力得一动不动,难得见他这般提不起J神。

白砚冰走过去,见江若痕手臂上的伤已然成了紫黑,轻道:“是千年的蛇毒。”

江若痕笑了笑,整条手臂痛麻得紧,额头已漫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白砚冰暗自运了运气,猛一张嘴,一颗光彩夺目的白色内丹悬浮在江若痕的伤口上,不停的为江若痕吞毒纳垢。

“你不怕别人看见了你的内丹?”江若痕看着白砚冰浅紫色的妖瞳,喃喃地道。

白砚冰嘴角一挑,边认真的为江若痕疗伤,边轻道:“江大人的命很重要,小狼妖可不敢因为这点事就弃江大人于不顾。四百年前,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会跟双头蛇妖一样,成为为祸人间的妖孽,被修仙人杀死也不一定。”

江若痕惘然一笑,道:“你永远也不会跟蛇妖一样,因为狼的血,不是冷的。”

白砚冰一笑,绝美诱人的紫眸,是他一直藏匿于冰雪之下的美丽。耀眼的内丹由莹白逐渐变得鲜红,江若痕一惊,嗔道:“还不快收了,内丹若碎了,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心里有数。”白砚冰撑着气,见内丹猛然震动了两下,急忙收气吸回了内丹,稳了稳息,忧道:“看来我的内丹修得不够,毒不能帮你尽数除去了。剩下的,自己能抗得住吗?”

江若痕点了点头,搭着白砚冰的肩头站了起来,依旧有些头沉,不过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放心,我没事。”

“给,琉璃莲花盏。”白砚冰把那神物递给了江若痕。江若痕接过,见盏里灵光滚动,里面的小丸依旧还在,便笑道:“看来他们还不清楚这神物要怎么用。真是我的幸啊。”他把那神物又交给了白砚冰,道:“还是由你带给山主吧。”

白砚冰一怔:“你呢?”

江若痕只笑了笑,转身还稍有跌撞的地走了几步:“我得找到慕嫣春,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第九章 灵石的主人

九、

是夜,澜霞殿灯火通明。殿前,混乱一片,来来去去的小奴忙得昏头胀脑。五六拨人围着一堆的碎花残肢,来这边扫扫,去那边倒倒。有的侍婢远远地端着盘茶果子往内殿送去,不小心咬在了蛤蟆妖尸的肚子上,‘——扑’的一声,像放了P的皮球,吓得婢女们连茶盘子都砸了。

殿外,打扫得一团乱,殿内更热闹。

留下来的大大小小仙客端坐在殿内,边相互寒暄,边等着自己的灵兽备轿前来。山主月溪风忙着笑脸送客,还要顾及受伤的人有没有被安排照顾。还好头脑向来冷静,才不至于晕头转向。

大弟子钟雪明刚领着几个师弟从东山回了来,进殿回禀道:“东山的妖已尽数除灭。雪明本想留个活口,以探背景,哪知恶妖却自尽而死。”

风溪风心下了然,便道:“你的师弟们有没有受伤的?”

“请山主放心,师弟们毫发无伤。”

风溪风点了点头:“先回你的凝粹G吧,去看看艳柔今天有没有吓着。”

钟雪明施了一礼,道:“谢山主,我去去就回。”

风溪风点点头,长出一口气。似乎最担心的还是西山那边,可转念一想,有江若痕和白砚冰在,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想着也只能跟大家等消息,多少有点随天由命的被动,继续回身见青龙大仙已起身欲走,连忙上前恭送:“青龙老弟,今日招待不周,改日定去你那喝酒。”

“哪里。哪里。溪风客气,我们之间的交情,说这些倒生疏了。快忙别的去,我们改日再叙。”又一位慈祥的老神仙走了。

坐在敛焰大仙身旁的慕嫣春,拉了拉他的袖口,道:“神仙,我们是不是也要走了?”

敛焰大仙挑了挑眉毛,道:“当然。”

“那……什么时候走?”慕嫣春意意迟迟地看着敛焰。

敛焰送了口香茶,道:“怎么?你等江若痕?”

心事被说中了,慕嫣春脸一红,嘴还犟得很:“才没有。我只是……只是……”

敛焰大仙嘿嘿一笑,奇道:“不过,我的小鹤今天是怎么啦?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来?”

慕嫣春鼓着腮帮子,喃喃地嘀咕了句:“谁知道那破鸟是不是在哪吃撑了,犯挺呢。”一想到他的小仙鹤总偷吃翠烟亭的菜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敛焰大仙摇了摇头:“未必,我看估计是看上哪位仙家的灵兽,正谈得脸红呢。”

慕嫣春低下了头,暗叹,世上的人怎么总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连老神仙也如此。

正纠结着,雪玉从外面回了来,一进殿,直接冲向了慕嫣春的身边:“怎么样?大人回来没?”

慕嫣春摇了摇头:“还没有,你也没找到?”

雪玉一脸的慌乱,灿如春华的脸上,明显六神无主,低声道:“我刚才去了西山,那边的妖好像很厉害,风刮得站都站不住。我还没进林子,便再也没办法往里了。”雪玉顿了顿,抬眼看着慕嫣春:“我听说若痕大人和砚冰大人早把结界补好了,他们应该会去在那里。据说那妖很厉害,弄破了结界,遮了妖气进来鸿鹄峰时,我们还都不知道。若不是我们两位大人及时发现,后果我想都不敢想。只是眼下,我怕他们会出事。”

慕嫣春身子一僵,回过头瞧着敛焰,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没心没肺似的祥和,慕嫣春还是安了安心:“应该……没事吧。”以她从小到大对敛焰的了解来看。

雪玉默然片刻,叹了口气,道:“最好是这样。”

又过了一会儿,仙客们已走得差不多了。只剩零零几个与月溪风往来甚密的朋友还坐在一起吃酒聊天,不急着走。

为首的寅晨大仙,他今日出尽了风头,在众多仙客面前杀妖无数。此刻正得意洋洋地狂侃,也不管身边另一些为人低调的神仙,心里是多么的不耻。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白天在澜霞殿前作乱的那些小怪兽,总共加在一起,都抵不过西山那边的千年双头蛇妖。只是鸿鹄峰弟子平时被月溪风爱到了天上,如今若能除得了这只恶妖,也就弄明白了鸿鹄峰,这个小有名气的除妖大派,是否有浪得虚名之嫌。

且此番聚仙宴,众多仙客也有大部分是为除妖一事而来。在聚仙宴未开始前,许多神人仙客都或多或少的探到了妖魔的行踪,看来妖孽四起的传闻,已经不成什么新鲜事儿了。正值此时,鸿鹄峰的聚仙宴广发请贴,他们更愿意趁着这个机会跟众仙神联合一下,以便日后有什么紧急,至少有人肯出面支援。

而今,没曾想,连聚仙宴都会有妖前来祸害,妖连神仙都不放在眼睛,看来,这传闻中新崛起的魔族要有颠覆天下的野心了。

一群各怀心事的仙神说的说,听的听。忽然,听得殿外脚步声混乱。澜霞殿当即没了声音,连月溪风也抬起头,皱起眉向殿外察看。

是六弟子李无言回来了带着师弟们回来了。场面很狼狈。十几个弟子身上都染了血,李无言内伤严重,X疼欲裂,直不起腰来。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万霄云此时也断了一条胳膊,身后的长衫还短了半截,周身之上,数个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淋漓。

“禀报山主,西山滴翠阁的妖已除……请山主放心……滴翠阁损毁不大。”李无言气短,还勉强撑着笑,向月溪风回禀。

月溪风一向惜徒,心疼的冲上去,便道:“还来殿里禀报什么,赶快去疗伤。”眼下,身边的侍婢忙得不见了影子,抬眼竟看见了一百年也想不起来的雪玉,便道:“雪玉姑娘。”

此时,雪玉和慕嫣春满面愁容的在十几个鲜血涂面的弟子中找寻两位大人的影子。正苦着找不到,竟被山主的声音惊得肩头一抖。雪玉抬起了头,见月溪风真是在叫她,连忙站起,施一礼道:“雪玉在。”。

第九章 灵石的主人(2)

“麻烦你,帮忙处理一下李无言的伤口。”

“是。”雪玉顺从地走到了李无言的身边,道:“李大人请随我来。”李无言脸一红,谁都知道她是江若痕的首席侍婢,如今特别优待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雪玉姑娘……我自己可以走。”说完,压着X口不断上涌的血气,吃力的移动着步子。

一旁的慕嫣春见两人走到了殿门口,赶忙趁人不备溜了上去,急冲冲地问道:“江若痕跟你们一起吗?有没有事?”

李无言一怔,抬眼见是个清丽妩媚的绿衣姑娘,一下子想起,前些日子跟江若痕一同上殿的那个小厨娘,便道:“四师兄……在我们的后面……他只不过被蛇妖缠了一下……应该……应该没什么事。”

雪玉跟慕嫣春同时一怔,被蛇妖缠?

“他真的……没什么事。”再不走,李无言真的快挂了。

雪玉连忙把李无言扶去了澜霞殿的内舍,还吩咐了一个小奴把钟雪明请来为李无言疗伤。只一会儿,两个人便在慕嫣春的面前没了影。慕嫣春愣愣地‘噢’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想着被蛇缠,她的浑身就起了一层的**皮疙瘩。可怜的江若痕,是不是内心也很挫败啊?

此时,殿内万霄云凄凄厉厉的惨叫了起来。寅晨大仙把接骨之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月溪风看还有其它弟子需要包扎也就只得同意了。哪知寅晨大仙本身力道就大,再借着些酒劲,三下五除二把万霄云的臂骨拉开,再对上,发现有些错位,再拉开,重对。万霄云疼得五官走形,嗓子都喊破了,最后连月溪风都看不过眼,急忙拦下,悔道:“小徒的臂骨断得奇得,恐筋骨受挫复杂,还是让溪风自己来弄好了。”

哪知寅晨大仙竟嫌他多事,不悦地叹道:“溪风跟寅晨客气什么了,再一下就好了。难不成嫌我接骨技术不高?”

“哪里,哪里。”月溪风僵着笑,看着万霄云可怜巴巴的眼神,刚要再说,只听万霄云最后惨叫了一声,立马晕了。寅晨得意的拍了拍手,便道:“成了,休养个把月,一定恢复如初。”说完,一仰脖,冲其它挂彩的弟子们道:“还有谁伤了骨头,过来,本仙给接。”

人群中,几个伤了指骨的连忙把手缩回了袖子里。有万霄云当P灰就好,哥儿几个可伤不起。

月溪风笑了笑,见其余几人J神状态都很不错。才稍稍安心,便各自安排进了后舍,与其他人一同处理伤口去了。

慕嫣春爬回敛焰的身边,一脸哭丧状,求道:“神仙,求您给小春儿算算江若痕到底怎么样啦?”

敛焰笑着摇摇头,不急不慢地说道:“本仙又不是算命的?”

慕嫣春眼泪纷飞,晃着敛焰的左摇右摆,大有小时候向神仙讨糖葫芦吃的劲头:“好好好,您不是算命的。可是,神仙就告诉小春儿好不好?求您了神仙……”

敛焰大仙嘿嘿一笑,看着慕嫣春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还隐隐闪着楚楚可怜的光,道:“告诉小春儿也行。不过,等小春儿回烈焰山以后,要酿珍酒十二春给老神仙。”

慕嫣春的眼睛顿时黑成一条杠杠,语气颇为无奈:“没有醉香草,还拿啥当酒引子?老神仙别玩啦。”

敛焰大仙洋洋得意道:“当然有醉香草,上次江若痕就是拿醉香草来求我把你借给他们。”

慕嫣春表情一僵,真叹这个世态真的好炎凉。难怪当初被江若痕扛走,敛焰一边痛哭,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敢情是为了他们送的醉香草啊?

慕嫣春狠狠地咬了咬牙,‘卑鄙’两个大字咬在牙齿之间,恨不得立即砸到敛焰的头上:“决不可能酿十二春给你,哼!”

敛焰大仙一怔,便道:“不念救你之恩,也要念在养你之苦上吧?”

“十二春是要酿给那个人喝的,再此之前,谁也不给。”慕嫣春一撇头,嘟着嘴继续道:“春儿从出生到现在,唯一向天发的誓就是给那个人喝我酿出的第一杯十二春。”

“那好,我走。”敛焰悻悻地站起来,发誓不搭理慕嫣春了。伤心,能不伤心吗?他是酒仙,丫头当女儿似的养了十八年,却不给自己酒喝,让他情何以堪哪?

“神仙别走……”慕嫣春抱着敛焰地大腿,很小声地痛哭流涕。此种画面若是表现得太过热烈,会让别人误会自己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

敛焰倒完全不理她,R嘟嘟的大肚皮一挺,便道:“找你的那个人去吧,人家五岁那年给了你一块石头,不及我养了你十八年?”

慕嫣春心一酸,倒真哭了:“神仙,您跟那个人不一样,你像小春的爹爹,那个人他……”

慕嫣春抬头一望,哗啦啦的泪水顿时断了流。看着四周目光灼灼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恶寒,明摆着此种画面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成了百年难遇的J彩戏折子。

敛焰一甩他的红胡子,拉着无比尴尬的慕嫣春走了出去。

“……我不走……我要等江若痕。”慕嫣春哭丧着脸,还不死心。跟在敛焰的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扭摄到了殿外。

刚巧,有几个侍婢慌乱了跑进了殿里传话:“白砚冰大人回来了,白砚冰大人回来了……”

西山的千年蛇妖败了,殿里的仙神总算松了口气,不时传来啧啧赞许之声。原来他们也很在意这个消息。

第九章 灵石的主人(3)

慕嫣春站在殿门外,远远看见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向她飞来。一身华丽的轻转,在她的身侧悄然落地,清冷绝美的脸,仿似不食人间烟火般干净透明。一双冷若寒霜的眸子,直让人不敢逼视。

“砚冰大人……”

白砚冰侧头看她,虽神色匆匆,却依旧留给慕嫣春一个温暖的笑:“江若痕在前面等着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他可能不太好。”说完,白砚冰向着敛焰大仙恭敬地施了一礼,便收了笑,快步进了殿。

慕嫣春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慌乱得连敛焰的存在都忘了。

飞快的跑过月华之下的白玉大理石平台,高喊:“——江若痕!”

“我在这。”

如水的月光下,一只美丽的青鸾鸟高高地停在了云海之上。他脸背着光,Y影下J致的轮廓让慕嫣春砰然心动。她从来没有这样子看一个男人,没有抓狂的追捧,也没有假装冷漠的视而不见。又圆又大的月亮,铺撒着一片琉璃色的云海,这周遭有很多属于夜的美丽她都不看,她只看他。看他坐青鸾的背上,看他青色的衣袂随风翻飘:“江若痕……我要回烈焰山了。”

离别就是这样,左等右盼,只想亲自跟他说一声再见。心里曾涌出的无数的念头,到嘴边却无力得让人心灰意冷。

青鸾飞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慕嫣春的面前。江若痕下了来,走近她的身旁,一笑。她看着他的眸子,如星辰般美丽,蝶翅似的睫毛挂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他伸手忽然挽过她的背,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这让慕嫣春紧张得一僵,他温柔的附耳过去,轻道:“别怕,我还有一只手臂可以抱着你,你随我上去就好。”

慕嫣春一怔:“你别一只手呢?没了?”慕嫣春吓得连忙查看,只觉指尖猛然一湿,江若痕神色一凛:“轻些,我怕疼。”

他的那只袖子缺了好大一个口,剩下的早已被血浸透了大半,看得慕嫣春心惊R跳。

他真的受伤了。

“——伤口得包扎,还在流血呢。”

江若痕一拉住慕嫣春的手,轻轻地攥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手真的很大,很温暖。这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场景,让慕嫣春一震。曾有人在她的面前跟她说同样的话?连这手里的温暖,都毫无它二?

慕嫣春回过头,茫然地看着他,只觉得在夜色中的脸似曾相识,她想起了那块石头。连忙翻出了锦囊,把那颗圆润的小石倒了出来。石头放在她的掌心中,举到江若痕的面前,竟发出莹莹的绿光,映亮了他和她的脸,一个俊逸绝尘,一个清灵妩媚。慕嫣春好一阵奇,心中仿似有了一个答案,却不甘愿就这么猜着,轻道:“这石头是你送给我的吗?”

“你愿意把它还给我吗?”江若痕的满面含笑,月华之下,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格外妖娆。

慕嫣春手一收,把石头紧紧地握在了手里:“不给,送的怎么能再要回去。我可以酿十二春给你喝。”慕嫣春抿着嘴,心里仿似含了颗蜜。原来,敢于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开心。

早早站在八丈开外的敛焰大仙见两个人甜甜腻腻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大叫道:“到底还走不走啦?还要让本仙在这里等到何时?”

慕嫣春脸色一变,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江若痕的脸:“我走了,你要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之后,到烈焰山喝我酿好的十二春。”

江若痕一笑:“我跟你一起回去。”

慕嫣春回过头看他,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江若痕点了点头。抱着慕嫣春飞身上了青鸾的背上:“老神仙,你也来,小仙鹤一会儿可以追上来,我带你们先走。”

敛焰大仙嘿嘿一笑,一扬袖飞身坐在了江若痕的后面,不禁大叹道:“我的小鹤快些来。我可不想被人抛弃在后面才好。”

慕嫣春捂着嘴笑了几声,青鸾清脆一啼,振翅飞向高空之中。

第一章 江若痕的至死缠绵

第一章

“——江公子要来烈焰山啦!”

此消息一出,烈焰山的侍婢们早就把慕嫣春这个本就不起眼的人,忘到了九霄云外。大清早,便涂脂抹粉,对镜贴花,好一阵沸腾。敛焰大仙早在青鸾的背上睡得呼呼,看来也没想管这满山乱七八糟的事来。好在江若痕和慕嫣春早在她们撒花献媚之前,便提前去了翠烟亭,只留下青鸾驼着大睡的敛焰神仙在朝阳台上飞了一圈又一圈,总之吊足了群莺们的胃口。

晨曦如画,翠烟亭后的一处小宅,绿意正浓。满院嫩翠的青草,大朵的芍药开得正艳。江若痕坐在宅前的一棵垂丝海棠树前,安静地等着慕嫣春为他清理伤口。他手臂上的血已经成了痂,与之前简单包扎的白布粘在一起怎么也拿不下来。慕嫣春拉着一端的布条轻轻的用水融软,一点点地,把那布条取下。有时不小心用错了力,布和血痂一起揭开,当即涌出一股血,江若痕吃痛,眉头动了一下。

“是不是弄痛了?”慕嫣春睁着一双大眼睛,如画的额眉隐隐地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江若痕转头看着慕嫣春,笑得温暖:“我没事,你别紧张。”江若痕回过头去,清俊的五官在晨曦中分外明朗。慕嫣春低下了头,默默地洗了很多遍手中的软巾,久久无言。

“怎么了?”江若痕淡淡地问了句。

“我……我感觉自己很没用,如果雪玉在的话,说不定,你的伤口早就弄好了。”慕嫣春悲伤地搅着盆中的血水,一滴两滴,泪珠落入盆里,泛起了涟漪。

江若痕一笑,轻道:“傻丫头,这么一点小伤就把你难倒了?”

慕嫣春低着头,凄凄楚楚地看着树上飘落下来的海棠花。她比谁都明白,江若痕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自己更懂得照顾他,比如雪玉,比如云心,也许就连白砚冰都比她用心。

“小春?”江若痕一声轻唤,慕嫣春缓缓地抬起了头。一阵微风吹过,拂过他的发丝,撩过她春日融融的脸颊。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被人横七竖八的刺了,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像今天这样丢在一边……”这话里带了明显的讥诮,却被慕嫣春潮湿的手指抵了住他的唇,一双美丽的眸子好似撒了一层碾过的碎冰,她痛惜他?

江若痕凝视着她的这双眼睛,轻轻地将覆他唇上的手,揉进了他的掌心。这情景对他太过遥远却分明历历在目,在久未触及的时间里,竟如洪水般无比猛烈地向他涌来。

面前的小兽明显从羞答答变成了恼羞成怒,她奋力地想把手从江若痕的手里拿出来。只是他的力道很大,她越挣扎,他抓得越紧。最后,慕嫣春踢翻了水盆子,怒道:“放开。”

江若痕回了神,缓缓地站起了身,浅浅一笑:“其实,有时大胆一些,也不见得是坏事。”说完,伸手把血痂上的布全部扯了下来,顿时血流如柱。

慕嫣春竟没惊也没恼,相反憋着泪委屈得一转身,取了块干净的软巾来,堵住了江若痕的伤口:“昨晚,巴掌大的皮R都没了。今早好不容易凝成了痂,你还那么用力的揭开,不痛吗?”

江若痕笑了笑,看着慕嫣春拿了一瓶止血药,仔细地撒他的在伤口上,接着又小心的为自己的手臂包扎,便轻道:“其实,这些都不痛,我最怕的是揭心上的。”

慕嫣春含泪,抬眼看他,只当他又在扯皮,便抹了抹泪,道:“这院子是我和师傅住的内舍,师傅不在了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平时不会有人来。你随便吧。反正手臂弄好了……我去洗盆子。”将走,手臂却又被江若痕拉住。她倔强着想挣脱,可江若痕受伤的手拉得她很紧。慕嫣春堵着一口气,责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他的脸色很苍白,黑玉般的星眸深遂得犹如一望无底的寒潭。他认真了,尽管他一用力,刚刚包好的伤口又洇红了一大片,他都不理。

慕嫣春再也不敢挣脱他了,她怕再这样下去,就算血流干了,江若痕也不会放了她。干脆,她也不挣扎了,抬起眼睛视死如归地逼视他,看他微促的眉心,看他总让人无法猜透的心思。

江若痕突然挑起了唇角,稍有疲惫地一笑,轻道:“这就对了,我就是喜欢拥有这般勇气的慕嫣春。”

慕嫣春脖子一瘫,头一低,一副倒霉孩子的苦相。思霭间,只觉一抹炽热轻轻地贴过了她的额头。她受惊,猛一抬头,那双唇早已离开,只留下江若痕满是惫懒的身影。

她手中的盆‘咣当’落了地,砸痛了脚趾也没让她醒过来。慕嫣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狂叫,只有她安静的捂着被亲过的额头,完全不知所措。

这又是一个无比混乱的一天。

敛焰大仙被吵醒这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是怎么一轰而散的?她是不太清楚。慕嫣春只知道翠烟亭里的叔叔姨娘可想坏她了,一阵左夸右抱后,便要给慕嫣春做好吃的。意外,慕嫣春好似有了心事。左躲右闪,加外前推后让,拿了一个食盒,捡了三菜一汤外加两碗米饭,便飞快地逃了出去。

回到内舍,安静异常。她认为丢了几顿饭的江若痕一定会闻着菜味,冲出来抢她手中的食盒。可是没有。

她进了院子,仔细关好小院的门,向探了探身子,房前屋后都没有人影:“——江若痕,我们吃饭吧……”

慕嫣春嘟起了嘴,他不饿?可她饿了。索X,干巴巴地回到了房间里,竟见那件带血的青衣惨凄凄地放在地上,江若痕自己找了件她师傅生前穿过的白衫正睡在床上。

慕嫣春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头,小声地道:“吃饭……”

他没有睡实,浓密的长睫毛颤了一下,美丽的眼睛睁开了一半,轻轻地说了声:“我有些累。你先吃。”说完,他再一次睡了。

慕嫣春皱着眉头,缩回了手去,难得见到江若痕这么没J神的样子,是不是修仙人都这样?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

第一章 江若痕的至死缠绵(2)

慕嫣春不想吵他,拿起食盒。起身,回了隔壁的西厢房。

可一个人,守着睡着的江若痕,心里怎么也不安稳。她皱着眉头百无聊赖地动动床头前的木偶,又扑到桌上翻翻看师傅留给她的《璃月国绝世御用膳典》,偶而大叹一口气,轻悄地跑到东屋,静静地看他的睡着的样子。

就这样,时间过得倒快,转眼,太阳早下了山。到了晚上。慕嫣春点了一盏油灯,轻轻地放在了他床前的桌案边。他的这一觉,睡得离奇。整整一天,都保持着一个姿势沉沉的没有醒。慕嫣春担忧地坐到了他的床前,轻轻地拨开他面上的发,长长地睫毛在跳跃的灯火下投S出点点盈动的Y影,芝兰般的面容苍白得没一点血色,呼吸平缓细微。

慕嫣春有些纳闷,推了推他的身子,轻道:“江若痕?”没反应。慕嫣春大感不妙,又用力地推了推他:“——江若痕?快醒醒!”然,无论慕嫣春怎么叫他,他依旧沉睡如初,没有一丝醒来的意思。

慕嫣春急得站了起来,伸手M了M他的脸颊,竟不再温热,反而带些微凉。立即拔腿跑出了房间,直奔翠烟亭北面的男丁后舍奔去。此时虽不算月上中天,但忙了一天的男丁们也正要嗽洗准备睡了。‘咣当——’一声,门被一脚踹开,一猛女气喘吁吁直接杀了进来,后舍顿时一片尴尬的宁静。

“老实……老实……呢?”慕嫣春才没心思看这一片片的阳光普照,她只找张老实。

内舍里一阵碗碟碎掉的声音,张老实红着脸,端着盘相思牛R干,特意拿着给慕嫣春送来。慕嫣春急得满头大汗,伸出手指,道:“一刻钟的时间……把敛焰大仙从山上请下来……你就说慕嫣春有急事……如果你用半刻钟上去……绝品相思牛R……我请。”慕嫣春上气不接下气,刚说完,只觉得那盘相思牛R突然悬了空,慕嫣春眼疾手快,一把接了住,再见打老实人早已无影无踪。慕嫣春长吐一口气,转身,快跑几步,只当自己是那些男丁眼前的透明人,轻轻地关上门,心中咒念着:没看到,没看到……转身往回奔。

果然,她连跌再撞的刚回到小宅。头顶便是那小鹤的一声啼叫,神仙来了。慕嫣春赶忙迎了上去,见膀大腰圆的张老实也跟了来,连忙将其推出了院门外:“老实,真是谢谢啦……相思牛R干,改日必送。”

“可是小春,急成这样?是不是出事啦”那家伙虎背熊腰,十个慕嫣春也推不动他,可他不动又怕惹她不高兴,只得配合的一步一步退到门外:“——别看了,以后,慢慢告诉你。”慕嫣春丢了一句话,门贴着他的脸关上了。他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只得回男丁的后舍等她的消息。

敛焰大仙从小鹤的身上下了来,一路跟着慕嫣春进了房间。看到江若痕时,神色一凛,忙问:“睡了多长时间?”

“一天。”慕嫣春心空了,老神仙的事情都写在脸上,如今看这神色,八成不见得好:“怎么了,神仙?”

敛焰一低头,伸手,让江若痕的脸和身子平躺在床上。起身,拿过那盏油灯,仔细地看看了他的面色:“春儿?拿杯茶来。”

慕嫣春赶紧转身倒了一杯茶递了上去。

敛焰指尖沾了沾茶面,抹了下江若痕的嘴唇,苍白无比的双唇当即变成了黑紫色。慕嫣春倒吸了一口气,惊道:“若痕他……他怎么会这样?”

“他中了千年蛇毒。虽然被解一部分,但残毒未去。”敛焰抬手,又拈住了他的脉门,再道:“中毒虽深,但他体内一直有真气流转,虽散却不乱。”

“有救没救?”听了一大堆,慕嫣春只想知道这个。

敛焰大仙斟酌片刻,突然眼前一亮,起身从怀里掏出个淀蓝色的布囊。回身来到桌案前,把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直到“——啷里个铛”掉出个华丽丽地朱红色小丸。他皱了皱眉,脸上的皱纹比之前更深了。慕嫣春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解毒的。不过……”敛焰大仙把布囊的边角理了理,再倒“——啷里个铛”竟又掉了一个:“还好有两个。春儿,快,先拿去一颗,弄化了喂他。”

“——噢。”慕嫣春连忙捧出去,弄了半天,好不容易融了,竟红得跟血一样。

“喂进去了?”敛焰大仙算完了时辰,转身看她,慕嫣春把他的头从自己的怀里扶到了床上,盖好被子,点点了头:“喂进去了。”

敛焰大仙点点头:“此药解毒有一手,只是这千年蛇毒倒不知有没有用。还好江若痕有护体之气,多多少少应该也有些用吧。”

慕嫣春眼前一亮:“神仙神仙,要不您给算算?”

敛焰大仙憋了她一眼,愠道:“我又不是算卦的江湖术士,再问老神仙可要生气啦。”

慕嫣春一低头,只得不再吭气。敛焰大仙把另一颗小丸递给了慕嫣春,道:“只要稍微有了意识,就要立即把这第二颗喂下,如未算错,大概要到亥左右。不许犯困啊,不然解药变毒药,可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慕嫣春的J神立即打起了十二倍,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信心和勇气:“好的,小春记住了。”

敛焰点了点头,一挥云袖,转头看着慕嫣春,满头的红头此时无风自动,隐隐地闪着灵光,他又在想什么?

“小春?”

“是,神仙”

“定要看住了。”

“啊——是。”慕嫣春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即要发生的大事,一口大气,硬是噎进了心头,郁闷。她低头恭敬的把老神仙送了出去,连忙又跑回了房间,守在床边一动不动的陪着江若痕。

小宅的上空,此时繁星点点,敛焰坐在他的小仙鹤上,心里好一个舍不得。养了十八年的闺女眼见着要被别人要回去了,心里实在割舍不下。当初答应帮江若痕这个忙,也不过是为了弄个小娃来解解寂寞,没想到,情窦初开之时,却是想留也留不住啦。

敛焰大仙摇了摇头,坐着他的小仙鹤就这么悲凄凄地回他的养心阁了。这两天来泄漏了天机这么多,看来以后要遭的报应,可有得受喽。

第二章 江若痕的命门

二、

月白风清,满室尽是琉璃色。

慕嫣春搬来那本唯一让她看了不想睡觉的《璃月国绝世御用膳典》,摊在江若痕的床头上,一页接着一页,轻轻地翻开又翻过。她隐约记得里面有一小卷记载了璃月国为掌国公主十五岁及笄所举办的百花宴,师傅曾说过,里面用的花料都很特殊,做法也很独特,味道更是绝妙无比。几年前只匆匆看过一遍,如今想起的也不过这本书的十分之一,前天虽然在鸿鹄峰换了花料勉强模仿着做了次,但还是觉得自己太马虎,有好几个地方下错了辅料,弄得整道花菜,味道怪怪的。

慕嫣春皱着眉,锲而不舍的几大页几大页向后翻着。突然,在靠后的几卷中,终于让她翻到了一页绘有花团的小卷,慕嫣春一阵欣喜,连忙往前翻,直到那小卷的第一页写有:璃月国百花宴典藏。

就是了。慕嫣春直叹以前太过马虎,如今再翻这厚本子,才发现还有许多页没有看全。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离亥时还有段时间,慕嫣春在此页做了个书签。便随意挑几个以前没留意的菜品细细研读。转眼,夜更深了,油灯上的火苗一跳一跳的,她看得眼睛酸疼,起身,取G小棍把灯芯向上挑了挑,火苗变长了,屋子里又明亮了些。她回身,看着江若痕,却觉得这张脸好似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了一样,他总是在她的面前浅笑,让人看不透是开心亦或是悲伤,不似现在这般睡得安详。虽然,这张平和的睡容,她怎么样也看不够,但慕嫣春还是希望他动起来,说她矫情也好,笑她经不住祸水也罢,她只想看他朝露般清澈的眼神。谁说她一向对他不上心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说过的话,她竟还都记得。

一阵风带着垂丝海棠的香味吹了来,床边的膳典被风吹得狂翻了几页。慕嫣春回过头,看到是那小卷的最后一页记事。慕嫣春慢慢地坐了回去,好奇地念着几排娟秀的小字:“集百余种仙花入馔,色味俱佳,食后唇齿留香,更兼舒身养气,延年益寿之功。乃为璃月国掌国公主十五岁及笄所盛办,百花之寓,公主乃金枝独秀。更得国主赐名……雪玉?”慕嫣春一怔,小声的啜嚅道:“会不会是雪玉姐姐?”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一脸平和的江若痕,摇了摇头:“掌国公主会给他当侍婢?”慕嫣春只当自己想歪了,收回心思,继续往下看:“此百花宴成功举办后,监管此次百花盛宴的御用厨娘深得国主赏识,赐林莫夕……”

慕嫣春的眼角余光正撩到了江若痕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等她在正目去看,却发现依旧平静如常,是错觉吗?

慕嫣春看了江若痕半天,他闭着眼睛,像一棵美丽的睡柳。慕嫣春低下了头,重新回到了思路中去:“赐林莫夕为……”

慕嫣春猛然抬起了眼睛,江若痕的手又动了。

慕嫣春揉了揉眼睛,大声地念道:“林——莫——夕——”江若痕浓密的眉毛突然促了促,神色忽然痛苦异常,慕嫣春当即捧住了他的脸,大叫道:“江若痕?”

狭长的眼睛在她的面前瞬间张开,漆黑无光的眸子里竟透着令人难以言喻的莫大悲伤,他张开嘴“嗬——嗬——”几声,突然一挺身,一股黑色的血沫从口中喷到了地上。慕嫣春吓得连忙抱住了他,任他的头在她单薄的肩膀上猛烈的呛咳,可他的手却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很大,几乎要捏碎了般。慕嫣春强忍着痛,轻拍着他的背,缓道:“要咳就咳出来,千万别呛着,我撑着你,一定没事的……”

江若痕大汗涔涔,又猛烈地咳了几声。那只抓着慕嫣春的手慢慢地放了开,才缓缓舒展眉头,闭上了眼睛,温和的鼻息喷洒在慕嫣春的脖间异常的酥痒。慕嫣春见江若痕又要睡了,便慢慢地把他的身子放回床上。起身,连忙融了第二颗小丸,掰开江若痕的口喂了下去。

不知道江若痕会不会好。

慕嫣春一动不动地守在床前看着他。药喂下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敛焰大仙没有告诉她,所以一时心里没了底。还好,但见江若痕的呼吸由平缓细微到沉稳绵长,似有了变化。慕嫣春拿起了一块干净的软巾仔细的擦了擦他额前的汗,伸手,拨过被汗浸湿的长发,看着他冠玉般的面容。之前,黑紫的唇色退了不少,露出了一抹让人欣喜的粉红,心安了安。转而又笑了,这家伙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命大,慕嫣春抹了抹眼角的潮湿,继续用软巾小心地拭去江若痕嘴角残留的血渍。

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善于早起的黄鹂飞上枝头,在温暖的晨曦中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案桌上的油灯早已被风吹熄了。慕嫣春动了动僵直的脖子,从睡梦中醒了来。身上好似被什么柔软却很重的东西压着,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心头一凛,是江若痕的胳膊。慕嫣春当即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坐起来,无言地看着一旁刚被她弄醒的江若痕。这孩子太大胆,是不是毒解了就又要开始兴风作乱?

江若痕半睁着眼睛看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儿,别过头,慵懒地抱着被子侧躺到一边去:“我饿了。”

慕嫣春怔怔地“噢——”了一声,便理了理头发,准备下床去了。

江若痕又疲软地翻回了身,伸手拉住了慕嫣春的胳膊。慕嫣春回过头去,问:“你又要干嘛?”

他看着她手臂上的那块紫色的手印发呆,半晌,问道:“疼吗?”

慕嫣春一笑:“不疼。”说完,把胳膊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意外,他再没有用力的留她。

“你再躺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完,慕嫣春一溜烟出去了。

江若痕再也睡不着,转头,看见了那本膳典,便有些吃力的拉了过来,指尖轻轻的触着上面的字,眸光流转间却是无尽的哀思,望尽沧海桑田,他只看那一个名字,林莫夕……。

第三章 我们之间不需要干菜

三、

转眼又过了三天。江若痕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可以随便在屋子里走走,偶尔也会跟敛焰在院子里的垂丝海棠树前闲聊。

那天上午,阳光不烈,透过薄稀稀的云层,一片亮柔柔的温暖。

慕嫣春把江若痕染了血的青衫里里外外洗了三遍,抬眼便看到江若痕走出了房门,笑道:“你今天J神不错。”

江若痕用手挡了挡炫目的阳光,轻道:“别洗了,洗了也穿不了。”

慕嫣春长出了一口气,拿起那袖子,看了看,确实,伤口那一大块布都没了。她皱了皱眉,抬头看他:“可以补啊?反正也是穿在大氅的里面,总比没得穿要强吧?”

江若痕无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让慕嫣春怎么都觉得,他像是在害羞。索X,把手擦干,起身,跑到了江若痕的跟前,道:“该帮你换伤口上的药了吧?”

江若痕笑了笑:“不用了,已经好了。”边说,边躲着慕嫣春向他伸过来的手。慕嫣春哪里能放过他?她的玩X一向不输给江若痕,今日又难得他像只懒猫,也不像前几日那般虚虚弱弱戏不得他,总之,他越躲,她越勇猛。一得手,白衫便轻轻松松地褪了下去,玉琢般的肩头,就这样闪亮亮地摆在了眼前。慕嫣春一怔,全身的的汗毛顿时麻麻地竖了起来,江若痕见慕嫣春在身后没了动静,转头去看,她的脸颊早已在悄无声息间乖乖地漫了一层无比灿烂的朝霞。

这次倒换江若痕来了兴趣,擎着笑,干脆转过身子,将脸探到了慕嫣春的眼前。慕嫣春僵着笑,慢慢地向后躲了又躲,可江若痕似乎不依不饶,她退一步,他便往前凑一步,见慕嫣春像只弱弱的小兔子,便轻柔柔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心虚了?”

慕嫣春快速地眨巴眨巴眼睛,干巴巴地说甩了句很白痴的话:“那个……你要干嘛?”

“你想我要干嘛?”江若痕的鼻尖离她的鼻子只差一个小缝缝就贴到了,慕嫣春脸更红了,手一伸,拉了把身后晒的干菜,颤巍巍地举了起来:“你吃干菜吗?”

江若痕一把干菜抢了过来,向身后一扔:“我们之间不需要干菜。”

慕嫣春又死死地咽了一口唾味,大叫:“江若痕,你要不要冷静一下,光天化日之下,你——”

“不需要——”他的话很坚决,是嫌她太吵,还是气她总拿干菜打扰他。总之,见她有向晒架后面躲的心思,干脆,一下子把架子全部推倒,‘哗啦——’干菜洒了一地:“我的干菜——”

“再叫,我敢保证你下一刻会比干菜还惨。”江若痕捻着笑,一只手一下子搂住了慕嫣春的腰,慕嫣春吓得尖呼一声,刚要假装晕倒。且听紧锁的院门,被人用力的从外面踢飞,两张门板中间连着木锁直直挺挺地砸到了她脚边的地上,尘土华丽丽的从慕嫣春的脚边拍起,就这样结束了它一世的使命:“我的院门——”

院子里一片安静,张老实站在空空的门框外,脸色由铁青,逐渐羞得通红。这满院子春色真是挡不住,连那边的垂丝海棠,都比不上江若痕和慕嫣春这两人明艳艳的鲜亮。张老实刚刚以为慕嫣春出了事,想都没想就跑过来搭救,谁又能知道这宅子里竟然还住了一个江若痕。只得低着头走了来,慕嫣春的嘴角当即挑起一抹得意地笑,看来江若痕总算是未能得逞,怎么样,这也是她的地盘。

哪知江若痕笑眯眯地不放手,反而把慕嫣春抱得更紧,嘴角探到了她的耳边,轻道:“别得意,老实已经不是你的人了。”

慕嫣春瞪大了眼睛看他:“什么意思?”

回望一眼,张老实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慕嫣春的脚边,还不忘向江若痕行了行礼,颇有把慕嫣春当贡品,随后贴张纸条,再写上笑讷的意思。回身,两手抱起沉重的两扇木门,直接奔到了院子外面,把勉强还叫做‘门’的木板,直挺挺地撮到了框上。院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即时,陷入一片安静。

尴尬……

‘吱——’一扇木门倔强地向后凄惨惨地倒了下去。‘——砰!’又被人重新用力的拍了回去。

更加尴尬……

慕嫣春一咧嘴角怎么会这样?

再回头,他炽热地双唇早已等着她回来,只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便立即离开了。她一怔,心里竟莫名其妙的冒出个遭千刀的话——怎么不亲嘴嘴?

江若痕放了手,歪了歪头,看着她。她正皱着眉,有种被愚弄的小愠。

“这会儿怎么这么听话?不闹了?”

那个——这个不能说。随便找了个理由,便道:“你究竟给老实灌了什么药?”连她被欺负他都不理。

“没灌药,只是你忘了,是我把他从鸿鹄峰送回烈焰山来的。”

“那又怎么样?不也是你把他带走的吗?”

“我顺道给他娘在香茗山下买了套宅,他娘让他以后要好好报答我。”

卑鄙。慕嫣春恨不得抡个拳头给他。

江若痕一笑,漫不经心地轻道:“我饿了。”

慕嫣春理了理绿色的罗裙,恨他连点做完坏事的歉意都没有,一仰头:“没饭。”

江若痕一点没恼,反倒背着手,道:“那我们把后园子里的那只兔子烤了?”

慕嫣春一怔,他这几天竟然还惦记到了可可的身上,不禁咬着牙,怒道:“你敢动可可一G毛,我——”

“没饭就烤兔子,不讲条件。”江若痕霸道地说完。只听一声脆响,趴在房檐上的看热戏的兔子,当即压碎了一块琉璃瓦,悲催地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瞬间竟变作了一个美艳的少女,只是还是兔耳朵,两颗尖牙伸了出来,好吧,兔尾巴也没退。

江若痕温柔地看着惊惶失措的慕嫣春,笑道:“你师父真有本事,连兔子都养成J了。”

慕嫣春诧异得连头发都竖了起来:“怎么会?”

“怎么会?你认为兔子会上房吗?”江若痕走了过去,那兔子J当即,又变回了原形,刚想跑,被江若痕一把抓住了尾巴,提到了半空之中:“若不是看她是雌的,我早就把她烤了。没修到年数,还不会说话吧?”

兔子喷着泪,点了点头。

江若痕一把把兔子放到了自己的怀里,一下又一下爱抚地M着兔子的头,笑着问慕嫣春:“这次还有饭吗?”

慕嫣春看着他对可可的那舒坦样,想过刚刚可可也是美少女的化身,心中竟腾起一丝醋意来,一把抢过可可,扔到了一边,道:“反正就是不能吃兔子,我去做饭。”慕嫣春长叹一口气,憋了巴屈地走了出去。

第四章 为大人沸腾的烈焰山

四、

慕嫣春提着食盒正要往回走时,张老实从远处飞奔过来:“小春——”

“哼!”她能理他才怪。

张老实一急,脸上的汗哗哗地湿满了衣领子:“小春,快回去,你的小舍被大姐们围住了。”

“嗯?”慕嫣春心头一颤,当即,拔腿就开跑。

此时,小宅的门前,已经不再宁静,经常晃了晃人影,然后闪得比兔子还快。有人想往小舍里偷看,还怕被江若痕看见了害羞,便一下子躲到了院外的柳树后面。没有偷看心思的,却怀着千百万崇拜之心干脆坐在外面的小石上,苦等江若痕现身。

慕嫣春大叹:“以前在养心阁,好歹还有个敛焰大仙在,怎么样也或多或少的忌讳些。如今在小宅,就好比一只老鼠掉在了猫堆里。这情何以堪哪——”

是猫掉在老鼠堆里吧?身旁的张老实一时无语。

一路上,但见侍婢姐姐们越来越多,大多投来鄙视的目光,怪她把好好的一个江若痕大人拐到了她自己的小屋里独享其成。慕嫣春只能选择回避。总算,一口气,逃到了小宅门前,一抬头,两块坏掉的门板已经修好了。

“是江若痕大人修好的。所以,被人发现了他。”张老实憨憨地解释道。

“又不是在鸿鹄峰,叫什么大人?”慕嫣春嘟着嘴,回问道:“要不要进来一起吃些东西?”

张老实见慕嫣春不气了,高兴得连连摇了摇头,道:“不去了,不去了,我还得回厨房,师傅们马上要上灶了。”

慕嫣春点点头,抬手一推,门开了,顶着所有炽烈的目光进了院子,回身关好院门,提着食盒子进到了房里。

江若痕正笑眯眯地倚在窗旁下棋,那边好漂漂的兔女郎,提溜着两只红红的大眼睛,用她还不利落的小手陪着江若痕。他俩你一下我一下的搭得默默契契,还挺暧昧的嘛?

“你这棋招下得怎么这么怪啊?”慕嫣春虽然不会下棋,但还是会看些。只见这黑白分明的两子,下得连套路都没有。

江若痕一抬手,示意她安静,想想,最后放下一颗黑子,笑道:“兔子,你又输了。”

那兔J一低头,再抬头时。突然,‘——唰’一个亮点没了影子。

慕嫣春很强大的看了看窗外,拍了拍手上的兔毛毛,道:“这棋你是怎么赢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江若痕眨了眨眼睛,半天,才道:“可可你也扔?”

慕嫣春笑着把食盒子放在了一边,像刚刚办的好事跟她一铜钱关系也没有似的:“说,你这下得什么棋?可可,竟然会下棋?”

江若痕揉了揉眉梢,头大,道:“很简单,无论黑子和白子只要五个连成一线就赢。”

慕嫣春一看,还真是,呵,简单啊:“我们下一盘——”

“吃饭吧。我饿了。”江若痕一把棋盘放到了一边,换上了食盒子里的饭菜,完全无视慕嫣春的激情,自顾自的一口接一口的吃了起来。

慕嫣春一声叹息。无尽感慨,一时全部涌上了心头,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不了解的?

“江若痕?”

“嗯?”江若痕抬眼瞧了瞧她,又低下头夹了颗芹菜段:“有什么事要问?”

“你真的有四百岁?”慕嫣春一探头,恨不得这一眼就把他看穿。

江若痕抬起头,一边咀嚼,一边想了想:“四百多了。”

“那怎么不老?”此问题问得很有水准,无数菜鸟级修仙者的必问一题:“难道是妖?反正肯定不是仙。”慕嫣春看着这张俊脸,竟怎么看,觉得怎么觉得不像人。

江若痕一脸的漫不经心,轻道:“我是人,当然也老。至于活了那么多年——是我命大,没人杀得了我。”他想了想,又道:“你五岁那年不是见过我一次,今天你十八,十三年了,你不还是没认出我来?”

慕嫣春撇了一眼:“五岁那年怎么能算?林子里黑漆抹乌的,谁看得清?再说我那时那么的小,忘记了很正常。”

辩解。江若痕无视她,见她还没动筷子,奇道:“怎么不吃?”

慕嫣春低下了头,再抬起时,眼睛格外的明亮:“我在想,如果我常常去养心阁,是不是早早就遇见你了?”

江若痕一笑,温和的双唇环成了一个美丽的弧线:“傻丫头,谁让你不学仙术。”

“江大叔,能不能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我五岁那时在悬崖前摔下去过,就一直畏高啊!”

一个饭粒不大,却正好呛到了江若痕的气管里,猛一阵呛,惊道:“你……叫我什么?”

慕嫣春被江若痕吓得当即收了笑。三天前,他呛出的那一大滩子黑血,此印象至今还没有在她的心头泯灭,怕这会儿再咳出事来,愣没敢说:“那个……没叫什么。”

江若痕一抬头,猜这小丫头是不是当真把对他的照顾,基于一种缺乏父爱的基础上了,不免有种苦兮兮地味道。慕嫣春一边拍着江若痕的背,一边担心着:“好些了没?”

江若痕示意她停止,怎么越拍越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子。这会儿摇了摇头,笑道:“对于修仙之人,这很正常,所以我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老。就这么简单。”

慕嫣春点了点头,又闪亮亮地问道:“那你认识林莫夕对不对?”

“认识。”江若痕一脸的淡定如常。

“真的啊——”她双眼放亮,那是慕嫣春的偶像:“就是那个璃月国的御用厨娘林莫夕?你真的认识?”

江若痕点了点头,道:“吃过璃月国国宴的人,都认识。我吃完了。”这饭看来没法吃了。

慕嫣春正听了个开头,以为他又要讲什么,现在看来,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兴趣。刚要再说,只看到有人从院的外面丢了大朵牡丹进来。有一个发起的,就又有了第二个……

慕嫣春脸一黑,这次换作她拿起了筷子:“都是你招来的,你自己搞定,要想晚上睡个安稳觉的话。”

江若痕一笑,摇了摇头,回身,淡淡地望着窗天边的薄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四章 为大人沸腾的烈焰山(2)

窗外阳光明媚,墙后人声鼎沸。

慕嫣春的脸更黑了。照此趋势,到了晚上,她们能不能翻墙进来跟江若痕搭讪,现在看,还真的不好说:“她们……”

“没关系,都是情窦初开嘛,可以理解。”江若痕正欣赏着不断扔进院子里的花,笑吟吟地轻道。

慕嫣春眉梢好大一滴汗珠华丽丽地流了下来,好一颗无比纯良的心啊——

“对了,小春。我带你去莫邪山好不好?”江若痕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慕嫣春一抬头,觉得此种问题跟她的关系不大,她真是个哪也没去过的孩子,柔弱弱地问了句:“莫邪山?名字耳熟,什么地方?”

“很清静的地方。”

“会有很多人吗?”

江若痕轻笑一下,摇了摇头:“估计一个人都没有。去不?”

慕嫣春点了点头:“当然当然。可是,你没有衣服了。总不能穿着我师傅的长衫去吧?”

“那有什么关系?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江若痕笑着从怀中拉出一道小符,向窗外一抛,一声脆啼划破长空。房角下的兔子吓得‘蹭——’,从窗外直接跳进了江若痕的怀里。江若痕笑着轻按了按它的头顶,道:“看把可可吓的,放心,青鸾一向不吃兔子。”

“真去?”慕嫣春微微地动了动眼角,手中的筷子‘叭哒——’一声,从松开的手指中翻落到了桌案上。

“动作快点。听话。”江若痕把可可放到了地上,起身,握着慕嫣春的手,笑眯眯地把她拉出了屋子。

墙头上正有很多双眼睛向院子里瞧着,这会儿可算里面了动静,四周当即鸦雀无声。慕嫣春心头一凉,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此番回来之后,必遭各位姐姐的冷眼。江若痕倒很自在,抱着慕嫣春一挺身,坐到了青鸾的背上:“去莫邪山。”

青鸾再次鸣叫,猛然张开巨大又美丽的翅膀,在小宅的上空转了整整一圈,便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向南边飞去了。

一路上,风很大,万里浮云混着无比温暖的阳光,在两人的身边穿行而过。慕嫣春缩在江若痕的怀里像只可怜地小兽。江若痕低下头,笑着看她,轻道:“还是很怕?”

慕嫣春点了点头,紧闭着眼睛,小手紧紧地拉着他心口前的白衫,竟连呼吸都是急促的:“不然你先把我打晕好不好?否则,我怕我撑不到莫邪山。”

江若痕被气得更乐了,拍了拍她的头,颇为无奈地说:“其实你应该大胆一些,景色很美的。”

慕嫣春摇了摇头。却听耳边,混着风声,又传来了他温柔的细语:“我在呢。还怕?”

她肩头一震,抬起头,迎着他黑白分明的星眸,身子的僵硬明显缓和了许多。他就在她的眼前,环起的那抹笑意,暖暖的,让她心安了不少。她从他温暖的怀中撑起身,试着从半空中俯视着大地。一望无垠的绿色中,一条阳光下闪闪盈动的河流点亮了慕嫣春的眸子。慕嫣春睁大了眼睛,回过头,笑看着江若痕:“这是什么河?好漂亮啊——”

“是素水河。用这条河的河水烹出来的菜特别好吃。有机会你可以试一下。”江若痕迎着风,大声的告诉慕嫣春。慕嫣春神奇的看着那一弯美丽的素水河,好一阵惊呼:“你知道的真多。”

这曾是她几世前告诉他的。

“那个我知道,香茗山。”慕嫣春清澈的嗓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江若痕回过神,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记X不错嘛。”

慕嫣春指着那个悬崖大叫道:“我从那里摔过,又怎么会忘?你看,那个悬崖中间的山洞还在。还是那个样子。对了,那个洞里面是不是真的囚着一个会吃人的将军?”

江若痕一脸的无奈,大声道:“原来……你五岁时,除了我的样子,是不是什么都记得?”

慕嫣春嘿嘿一笑:“你能不能别再问这个了……,啊——那是什么地方,好多破掉的宅子喔。”

“那就是璃月国。”

“——璃月国?”慕嫣春一惊,在她脑海里的璃月国,不是应该有着宏伟华丽的殿廷楼阁?景色华美,奇珍异宝无数?即便是遭到灭国,也不能颓废到苍凉的地步。

江若痕温暖的鼻息凑到了她的耳边,道:“四百多年了,人迹罕至,残垣断壁,也是正常。”慕嫣春伸手,指着一片偌大的垂柳林便道:“看那林子的空地上,中间地石雕着的花纹好漂亮。”

江若痕缓缓地一笑:“那里就是举办百花宴的地方。林子那边一堆废石就是G殿,有很多喔。那边也是。”

江若痕用手指了指,慕嫣春顺着江若痕指着的方向,心下感叹,这若是在四百年前,当真是无比的壮观华丽。

“璃月国为什么会被灭?”慕嫣春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一无所知。

江若痕低下头,柔柔地笑了笑:“是魔族攻破的。灭国后,还被下了恶咒。所以,璃月国的子民都走了,因为留下来,会生病。”

“会死?”

“对。会死。”江若痕淡淡地说了声,眼睛却沧茫的漠视着前方:“我们要到莫邪山了。抓紧我。”

“喔!”慕嫣春一下子缩到了他的怀里,青鸾在空中打了一个旋,俯身,向斜下方,直直地飞了下去。

慕嫣春睁得大大的眼睛,连呼吸都忘了:“我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那边……那边开花的地方,对不对。”

身后的江若痕把慕嫣春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温和的笑着:“那是九溪花坞。过去就知道,花下,整整穿过九条小溪。我们下去吧。”青鸾鸣叫一声,打破这里寂寞的宁静,轻悄悄地,落了下去。

一张小符从新回到了江若痕的手中。江若痕长出一口气,看着小林中,成片的繁花,绚灿无比的开着,他倒出奇地安静了许多。

慕嫣春像个小孩子,跳着跑了出去,一下一下地分开芍药花丛去找江若痕说过的九条小溪。

第四章 为大人沸腾的烈焰山(3)

“——慕嫣春,小心。”江若痕一声惊呼,连忙闪身上前。但为时已晚,慕嫣春的身子早已完全失去平衡了,两个人就这么惨兮兮的砸进花丛里,‘噗——’一时扑起的花瓣连着周围被惊起的的飞萤缓缓地从半空中飘落了下。

周围再次陷入了安静。

慕嫣春在他的X前抬起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像一双漂亮的蝶翅:“摔疼没?”

江若痕仰面朝天,明亮的眸子里尽是花的影子,他把用手指捏住慕嫣春的衣领,淡道:“你先起来。”

慕嫣春红着脸连忙从他的身子上下了来,乖乖地坐到了一旁。

江若痕一使劲撑起了身,纷乱的长发贴了好几片花花草草,狼狈极了。他无奈地看着她,半天,都不讲一句话。慕嫣春心下忐忑,用余光瞥瞥,突然眸光一转,又来了J神,连忙跳了起,叫道:“我终于看到小溪了。原来是从那边的竹林子里流过来的,好隐秘啊。”说完,立即站起身,跳了过去。

江若痕脸一黑,拂了拂身上的残花,刚要站起来,只听见慕嫣春慌慌张张的从林子里又跑了出来。

“怎么了?”江若痕一阵纳闷。

慕嫣春喘着气,道:“林子里有人家。我看见房子了。”

“你说那间?”江若痕转而又笑了,她还是怕生:“想不想去?放心,没人。”

“真的?”慕嫣春半信半疑的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进了竹林。

那间房舍是竹制的,有回廊有厅堂,虽小,但J致得周全。小舍的四周翠竹丛生,偶有几声鸟鸣,清脆动人,多条蜿蜒清澈的小溪从竹间流过,有静有动,实在恬静得惬意。

江若痕牵着慕嫣春的手走了进去。拉了把竹椅让她坐,回身提了一只茶壶进了内厅,一小会儿,一壶刚彻好的热茶端了上来:“这茶你一定喜欢喝。”他转头拿来了两个青瓷茶碗,各自斟半,一时,小舍里弥漫起了怡人的茶香。

“这是什么茶?”慕嫣春啜了一口,只觉得舌尖微甜,一股茶香慢慢地从鼻端沁到了咽喉。

“这茶曾经是璃月国特有的。现在只能在九溪花坞才能喝到,还要不要再来一杯?”

慕嫣春点了点头,想了想,纳闷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这竹舍像是你的?”

江若痕笑了笑,慢步走到了窗前,淡淡地看着窗外的竹林,轻道:“当然。我经常会回来这里打扫打扫。”

慕嫣春瞪大了眼睛,惊道:“真是你的?难道万春G还不够你住?”

江若痕没有答她,只是清浅浅一笑,喝了一口茶,把慕嫣春唤了过来。

“你看那边……”

她趴在窗前,看着窗外竹间的一片绚烂花丛,叫道:“这不是无耻……”

“妩芷兰香。”江若痕把这四个字说得很重,很清楚。慕嫣春疑惑地点点头,心下,虔诚地为她蒸屉中冤死的那朵小兰花默哀:“我一直感觉,这花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记不清在哪里……”

“那你喜欢吗?”江若痕轻柔柔地看她。慕嫣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当然很喜欢。”

“这茶就是用这花的花瓣做的。”江若痕用指尖磨娑着茶碗的瓷边,看着满眼粉艳艳的花朵,好似怎么样也看不够。

“所以,妩芷兰香只有这里才有?”慕嫣春挺直了身子,又一口茶香入口。舒畅地一笑:“莫邪山,真是个好地方。”

江若痕也笑了。

两个人直到黄昏时分才从九溪花坞回到烈焰山。那时的朝阳台上,夕阳熔金,正是最美的时刻,敛焰大仙坐在石案前与一对俊男美女闲得正兴起。

江若痕先是惊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连忙把慕嫣春唤醒,轻道:“看来我要回鸿鹄峰了。”

慕嫣春以为自己在做梦,猛的一挺身,揉了揉眼睛:“你说什么?”

江若痕没再答她,一闪身,从青鸾的身上把她抱了下来,冲着面前的两个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白砚冰和雪玉站起身,笑道:“来看看你。”

雪玉上前施了一礼,抬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江若痕。三日没见,他倒随意了许多,乌黑的长发束了一下,便弯过去搭在一侧的肩头上,一身朴素的白衫如云般裹着身子,不觉邋遢,却反而透着不羁。

她安了安心,长出了一口气:“真快被大人您吓死了,受伤了也不跟大家说一声,还三天不见人影。若不是砚冰大人来万春G,我们都还以为您中了千年蛇毒,是不是……唉!连云心都躲到我房里,哭了好一会儿呢!”雪玉边笑,边道。语气里明显透着对江若痕的不满,只是见他如今没有那么糟,才收了口。不过依旧笑颜如花,丝毫不输礼节。

“我没事,不是活得好好的。”江若痕牵着慕嫣春的手,笑眯眯地走了过去。此时,慕嫣春整个人完全六神无主,贴切点说是彻头彻尾的大悲之色。她站在江若痕的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雪玉笑着走上前,拉过慕嫣春的手道:“慕姑娘,这几天辛苦你了。”

慕嫣春没说话,只是半低着头,使劲摇了摇,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喃喃地说道:“江若痕要走了吗?可不可以等我把十二春酿完,七天,还有七天,我连酒曲子都弄好了。”

江若痕一笑,连白砚冰都能感受到江若痕的心花怒放。只是……

“山主希望若痕赶紧回去。鸿鹄峰的弟子受伤的很多,所以,还有很多事需要若痕。”白砚冰语气平静,却难得一脸祥和。

江若痕含着笑,看着慕嫣春:“我常回来看你就好了。”

慕嫣春苦着脸,半天,又嘟囔了一句:“江若痕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能让他再休息两天?”

“放心,有我跟砚冰大人在呢,我们大人不会有事的。”雪玉婷婷袅袅的朝慕嫣春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体贴地摇来摇去。

“可是……可是……江若痕的衣服还没有晒干啊,怎么走?”慕嫣春快哭了,紧紧的攥着江若痕的衣角,怎么样也不放开。她要怎么放开?谁也不可以这样,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江若痕低下头,揽过她的肩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好了,乖,你记得等着我就好。”

她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就算他给了她一块糖,她都任X着决不给他想要的安心。

“小春儿,过来,回神仙这里。”敛焰大仙搭啦着脸,拈了一把红胡子,哀声叹气地唤她。

江若痕放了开手,拍了拍慕嫣春的肩头,她抬起眼,看他。江若痕正冲她笑,暖暖的眸子里,仿似也融一汪温潭。

慕嫣春紧闭着双唇,抹了把泪,快速地走到了敛焰的身边,道:“神仙,您就不能留他们在这里多住一夜,明早再走不好吗?”

敛焰笑着摇了摇头:“听神仙的,该是你的,永远是你的,别怕失去。只要你没忘了他,他总会回来。”

慕嫣春迷茫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早已站在青鸾背上的江若痕,大声的喊道:“江若痕,十二春,我酿好了等你回来喝。”

江若痕笑着点了点头,向她摆了摆手。

一声啼叫,青鸾张开翅膀冲天而上。慕嫣春忍着泪,目送他们离开。一切终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慕嫣春转身黯然地问:“神仙?如果这是个梦该有多好?”

慕嫣春缓缓地抬起了头,淡淡地说了声:“总有种感觉,他会很久才能回来……”

敛焰大仙迎着金灿灿的晚霞,伤感地摇了摇头,天弄人噢……。

第五章 烈焰劫

五、

正如慕嫣春所预想的那样,江若痕走后,大半年的时间再也没有来烈焰山。

听敛焰大仙说,鸿鹄峰的山主带着弟子们下山除妖了,想必江若痕与白砚冰也一定跟着。所以慕嫣春也就不气了,倒是将所有J力化作了缠绵俳侧的思念,闹得她终日神色寂廖,连瞧落花,看飞雁,都能无端地掉出几滴泪来。

入夏的时候,时不时有妖魔祸害百姓的消息传上山来。慕嫣春听到后,便会跑到翠烟亭的小凳上坐着,静静地M着手中的小石出神。来来回回忙着烹菜的叔叔姨娘们,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隐约猜到这丫头在思春,所以也就笑笑,不打扰她,没曾想,她反倒问来:“为什么妖魔祸乱的传闻,总比恶妖被灭的传闻多?”她是想问,为什么妖总也除不完?

时光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盛夏过去,初秋微凉。听说鸿鹄峰的弟子最近常在真冥山那边除妖,他们端了真冥魔族的新巢,最后,放火烧山。真冥山上的魔芋连同妖怪的残肢断臂被三昧真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绿色的火光混着紫色的魔光把整个真冥山映得绚烂无比。这个世间总算太平了吧?江若痕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次日,便有青鸾飞来,叨来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斗篷送给了慕嫣春。起初她猜测是白冰砚的心思,这白色的狐裘不正是他的喜好?还好在其中的信条上看到了一抹江若痕的字迹,上写:近来新除了一只狐妖,为防止白砚冰把这皮毛再做成大氅,所以提早下手,做了件斗篷给你。入秋转凉,注意身体——江若痕。

慕嫣春一笑,收了信条,轻轻地M了M那斗蓬上的皮毛,思绪又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她还留着那壶十二春等着他回来喝。

次夜,慕嫣春辗转难眠,只听窗外狂风渐起,打着旋儿般的想冲进屋子。慕嫣春只觉得这风来得诡异,越想越觉得不安,干脆从被子里爬起来,披了那件狐袭斗篷便出了去。

小宅的院子里,那颗垂丝海棠已被凛烈的风吹折了大半。粉色的残花随着扑卷的烈风在半空中漫无际涯的飞舞。慕嫣春把肩头的斗篷紧了紧,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再一股狂风吹来,,这次竟带了些冰碴,让她睁不开眼。这是怎么了?烈焰山难得有如此剧烈的冷风。

她抬头,回转身,忽见小宅后面的山顶火光冲天,那方曾经澄净的星空被一方乌云笼罩,并且不断有四面八方的黑色云朵朝那乌云快速的聚了去。慕嫣春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数步。神仙——

慕嫣春倒吸一口气,赶紧奔出去找人。忽然,顿觉身后,有东西扯着她的裙角。她低下头,迎上一双红烈烈的眼睛:“——可可?”

可可用嘴死扯着她的裙角,连连摇头,好似让她留下来,不要先走。

回头,院子外面有人慌忙的跑了过来,门一开,一个庞在的身影站在门外:“小春儿,我们快逃,不然,肯定没命了。”

“——老实?到底怎么回事?”慕嫣春心头一颤,刚要再问。哪知老实早就把她放在了背上,撒腿就往外跑。可可连忙松开了口,三两下便窜到了慕嫣春的肩头,跟老实一起狂奔了出去。

慕嫣春的小宅在烈焰山上算是最僻静的地方,出了院门,她才发现,其它内舍早已火光冲天,四处逃离的人,前一刻还大叫着狂跑,下一刻便被无数条黑色的影子残忍的吞噬。一时令人惶恐的吵杂声四起。

慕嫣春吓得全身颤抖,她大叫道:“神仙呢?老实有没有看到神仙——”

老实摇了摇头,边躲着四处飞来的黑影,边大喊:“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家都跑了,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怎么可以这样?神仙还在养心阁,我们怎么可以自己逃?”慕嫣春撑在他熊壮的背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山顶上的夜空。此时,厚重的乌云有如一只大手在半空中搅动。眨眼间,一道闪电骤然劈下,养心阁被击中瞬间垮塌,巨大的石块混着火星子翻滚着从山上下了来。令人绝望的黑暗,舔蚀一切的火焰,极度惶恐的惨叫声,慕嫣春颤抖着肩头,犹如身在炼狱:“敛焰大仙——”

此时,肩头上的兔子不知为何一怔,猛然跳到了老实的前面,倏地变作了那个少女,两只眼睛火亮亮的红,冷冷地注视着前方。老实的脚步也嘎然而止,与慕嫣春一同抬头,看着面前的黑色影子。

“是蛤蟆J。”老实的眼神难得睿智,憨实的面容一扫而光,却渗出一股傲然于世的霸气。背上的慕嫣春虽看不到老实的脸,却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了老实非比寻常的淡定。她突然觉得他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随后,她迷茫的看着他,一切变化得太快,什么都容不得她仔细的推敲。

“春……走……”可可死死地咬出两个字,摊开掌心,唤出无比绚丽的灵光,狠狠向前一掷,把蛤蟆J整整逼退了一大步:“走——”

“你要小心。”老实当即背着慕嫣春拨腿便跑,顺着翠烟亭的树林,疯狂的往前奔。慕嫣春紧紧地抓着张老实的肩头,她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哪里,更不知道此次若真要离开烈焰山,自己又要去什么地方。她的心比死了还难受,指尖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泪,流了一路。

彼时,正在飞奔的老实突然放慢了步子。前方唯一的路被一块巨石挡了住,石上隐约坐着一人,雪白的头发高高束起,一身银色的收腰盔甲在黑暗的林子中泛着柔柔的灵光。

老实稳了稳气,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盯着那人:“为何跟一个小厨娘过不去?”

那人妩媚的面容罩了一层冰冷,连笑,都没有一丝的感情:“敛焰大仙我不会杀。”

慕嫣春心头稍安,看来神仙还没有死。老实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背着慕嫣春的手臂依旧坚如磐石:“那你想要干嘛?”

“我要这姑娘。”那人一笑,清秀薄凉的五官,冷傲咄人。慕嫣春一怔,心下了然,原来,这人是冲着她而来。

第五章 烈焰劫(2)

“这绝不可能。”老实一闪身,把慕嫣春从他的后背上猛的挽到了自己的怀里,调头继续向回跑。吓得慕嫣春当即尖叫一声,便晕头转向的跌在他的怀里,脸色煞白。

“小春,别怕。打不过他,只有跑。”老实见慕嫣春在她的怀里缩成了一团,料到她一定吓得不清,边跑,还不忘解释。可说了半天,没听到慕嫣春答他。便低头瞅了她一眼。

她正怔怔地看着天空,身体微微发抖,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他也随她向上看了看,头顶纷乱的树影中,一道刺目银光紧紧相随,那个人跟来了。

“别看,把眼睛闭上。”老实收回目光,全力以赴,加快脚程,奔跑速度丝毫不逊于闪电。

慕嫣春抓着他的衣服反倒睁大双眼,如墨般的眸子里映出从天而降的大团火球,迅速地向他们砸了下来,随即脚下的大地一片震荡,如雷般的炸响如影随行。老实双眉紧锁,带着慕嫣春左闪右逃,奋力地躲过那人的重重攻击。chu犷的喘息声在慕嫣春的耳边回响,她扒着他的手臂向后看,纷乱飘摇的发丝间,早已是火海一片。起初曾开满杏花的林子,已融化在了熊熊的烈火中,把空气烧得滚热。她如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实让她闭上眼睛,因为这种可怕已让她浑身僵硬,忘了呼吸,甚至想不起什么叫活着。

突然,一个巨大的火球再一次迎面砸了下来。老实躲出了身子,却脚跟吃痛,烫得使劲摇了摇,火竟越摇越猛烈。

“——老实。”慕嫣春大叫一声。老实咬着牙,一脚蹭在了一块树皮上,火连着脚上的R生生地扯了下来:“我没事,走——”

“还要往哪走?”冰冷的声音,幽荡在一片热浪之中,如同鬼魅。

慕嫣春抬起眼睛,那人正站在树上安静地看着他俩。路又被他劫住了,他似乎已经没有耐X玩捉人游戏,所以早先露笑的脸,此刻漫过一层死亡的味道。他歪了歪头,手中来回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火球,一脸狡黠的讥诮:“你倒聪明嘛,明知打不过,就跑——”他忽然转了面色,手中的火球愤然砸了下来,牙G里还恨恨地咬出一句:“我让你跑——”

火球在老实的眼前炸了开,老实身子一缩,把慕嫣春含在了怀里,吃力的向后一跳,如柱的狂涌的鲜血洒了一地。

“老实……”慕嫣春死命的从老实的怀里挣脱着,她不忍心再这样躲下去。那人要的是她,怎么样都好,她不能再连累老实。

哪知老实痛着满头大汗,死活就是不放手。抬眼,一笑,沉道:“银尘,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我不准你伤她……”

“好——我成全。”银尘脸色一变,一双绿色的眸子里跳动着嗜血的狂热。他撑开嘴角,像是要进行一场他熟悉的猎人游戏,从树梢上一跃而起,转头,便向老实杀了来。

老实连忙把慕嫣春放下,身子向前一挡,犹如一堵人墙,奋起迎了上去。一道炫目的光芒闪过,张老实的身影竟在光芒中瞬间拉长,壮实细腻的肌R代替了肥厚chu糙的皮肤,chu短的四肢变得修长,竟连周身的衣服都全部的扯破,裸露着雄悍的腹肌,盛气凌人。慕嫣春慢慢地落下了遮挡着眼睛的手,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健硕的陌生男人,一时语塞。

银尘哈哈大笑,颇有玩弄别人之后的卑鄙之色,轻道:“还是撑不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妖!”

他死死地盯着银尘,冷俊的眉目隐蔽在棕色的短发下锐利如矩。他转身,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慕嫣春,想说,又干脆不解释了。如果今天他能带着慕嫣春出去……

血顺着暴突的肌R交织成好看的纹理,一滴滴顺着长长的指尖流了下来。他仰头,毫不在意地甩去手臂上的血,猛然跳起,带着手中吞吐出的红色灵光,向银尘奋勇砸去。

银尘抬手,唤出灵光,笑着迎了上去。刹时一银一红,熠熠生辉。

慕嫣春忽而睁大了眼睛,站起身,大喊一声:“老实——”

只见银尘掌中的那团灵力,竟如蛇般慢慢缠绕在老实的手臂上,老实面色痛苦,分明早已不得动弹。

慕嫣春撑着一股力气爬了起来,顺手,捡了颗石头,向银尘掷了去:“你住手——住手——”

银尘犀利的眼神骤然转过看她,她一怔,全身生寒。可此时,慕嫣春认定,只有自己能把这魔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随即又给自己鼓了鼓劲,捡了几块石头,同时砸了过去。

银尘猛然伸出了另一只手,灵光乍现,几块小石在刺目的光芒中悬浮着。

“小春——小心——”没等老实说完,但见银尘手一推,一股掌气向慕嫣春打去,老实趁银尘分神之际,一闪身,将慕嫣春拉到了身边。刚转身,那掌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背上,一口鲜血涌上咽喉,翻滚着狂喷而出,洒在那方白色的狐裘斗篷上,有如白雪红梅。他把慕嫣春搂在怀里,轻声地说:“我们谁都跑不掉了……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慕嫣春闪动着滚热的泪,这种绝别,在今晚无数次的上演,她只能眼睁睁的体味着这种撕裂皮R般的痛,一切,无能为力。

老实捧住了她浸满泪痕的脸,温柔的看着她。陌生的清俊面孔,熟悉的温暖笑容,让她一时犹如一只饿兽,拼命的想把他记在脑海,却发现永远也存不完整。泪,又一次自眼角流进了他的双手。他低下头,忧伤的眸子漫过了她的眼,炽热的双唇温存地贴进了她嘴前。柔白的光一时在她的眼前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的短发在那白光中翻飞,光滑饱满的额头忽隐忽现。那是什么?点亮了两双娇嫩的唇?慕嫣春只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漫过了她的喉咙,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已经完完全全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竟如风一样从她的眼前跌了下去。慕嫣春的叫声越发凄惨,她跪在地上,牵着他的手使劲的向上拉:“张老实,你给我起来——起来——我不容许你睡——”

回身,银尘正站在原地笑她,对,一切罪魁祸手是他,毁掉烈焰山一切的人,是他。

慕嫣春倔强地站了起,却只觉身子突然轻然如燕,抬手一扬,竟带出一团掌气,滑到了银尘的身边,银尘促不及防,闪身速速退了一大步,伸手,手指M了M脸颊上的一道血痕,怒色当即漫上的面孔:“你胆子真大……”

说完,用力扯去了慕嫣春身上的白狐裘斗篷,一股寒气笼罩住了她的身子。看来,他真的是没什么耐心了:“他以为他把熊珠给了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吗?笑话——”

他抓着慕嫣春的手臂,纵身向上一冲,整个身体便如一道银色的闪电飞到了空中,回头,无数黑影在燃烧的山上狂舞。他哈哈大笑,这一战,到底谁胜了谁?。

第六章何为生死 何为梦

六、

Y沉厚重的乌云把最后一丝月光遮了住。夜色,顿时有如落入冷水般沉溺得透不过气来。

沉睡着的江若痕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全身的衣衫已被汗浸透,湿湿的贴在身上。江若痕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紧紧关着的小窗,心头好似有千万只手在不停的拉扯。

窗上,树枝的影子在窗纸上狂乱的摇曳着,映在他的眸子里碎如碾冰。江若痕干脆下了床,倒了一杯茶仰头饮了下去,凉凉的茶水在舌G里翻腾,却怎么也无法安心的咽下。刚刚的梦太真实,以至于差点让他拈个咒诀出来把这客栈的房盖儿掀了。他沉默着走到桌案前,抬手,将朱窗推开了一道小缝,强劲的风带着呜咽声顺势向江若痕吹了来,江若痕本能关上窗子,向旁侧了侧身,纷乱的发才算安份下来。他皱了皱眉,重新把窗子推开,今夜,没有月亮……

江若痕明亮的眸子在隐隐颤动,愁促的眉头仿佛越来越担不住事情。转身,扯下衣架上的大氅便出了门。

“……江若痕,你去哪?”隔壁的白砚冰耳朵最灵,但凡有一点动静他都听得到。此时,江若痕早已唤出了青鸾,白砚冰推窗一见,反倒一愣。

江若痕脸色很不好,他怕吵醒其它人,便轻道:“跟山主通禀声,我要去趟烈焰山,晚些再回鸿鹄峰……”

“怎么了?深更半夜的,出了什么事情?”白砚冰干脆披了件狐袍,直接从窗里飞上了青鸾的背。

江若痕叹了口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愁思:“我刚刚梦到了银尘,他把慕嫣春抓了……”说完,他顿了顿,眼睛看着漫无际涯的夜色,忽又道:“如果真冥魔族的魔X本就没有在真冥山上,那么我们的围剿,只能叫做打草惊蛇。”

白砚冰一时无语,转头看向远处死气沉沉的真冥山,狰狞的轮廓丝毫不逊于一具烧焦的尸体:“你还是这么固执。我们这半年来都干些什么?不都是在找银尘的新X……”

“那是因为我们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江若痕的眸子隐隐地颤动着,固执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们。

白砚冰一笑,转头,冰冷的眸子盯着他,冷道:“我们杀了真冥山里的千年魔灵,烧了银尘的定天神坛,毁了银尘的真身,还不算胜吗?要么,你可以拿出证据来让我相信,真冥魔族还没有亡。”

“证据吗?”江若痕同样凝视着他,好多话压在心里,不吐不快:“白砚冰,你动脑子想想,文锁大仙人呢?真冥山我们翻遍了吧?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泛了妖灾的地方不止真冥山这一处?”

“可是……”白砚冰一时语塞,心中反复推敲着江若痕的话。带兵部署这种敏锐的战略直觉,一向是江若痕隐藏极深的强项,这点连鸿鹄峰的山主月溪风都比不了:“可是,你也不能光靠一个梦,就连夜去烈焰山吧?”

江若痕长出一口气,看着天边厚重的乌云,心早就空了:“没有事,当然最好不过了。”说完,他拍了拍青鸾的身子,转瞬,便向着前方飞去了。白砚冰起身停在半空中,远远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沉默许久。他们俩难得有分歧,想到江若痕的固执,他还是不放心,干脆,转身回了客栈,留了个口信给一个小师弟,便起身,向着烈焰山的方向跟了去。

初升的太阳点亮了天边黑蓝色的夜空,又是一天的清晨,烈焰山上的小厨娘这会儿应该醒了吧?

青鸾绕过了一座小山,远远便看到了烈焰山云蒸雾绕般的模糊轮廓。江若痕促了促眉,这四周太过安静,空气中隐约有股烧焦的味道,随着阵阵的凉风扑面而来,并且愈发的浓烈。冲破重重烟雾,曾经与敛焰大仙举杯邀月的朝阳台,如今炭迹斑斑。不远处古朴雅致的养心阁,早已塌成一堆废石,完全看不出以前的一丁点影子。江若痕倒吸一口气,心跳差点就停了。他来不及多想,驭着青鸾,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飞了下去。

青鸾的鸣叫声,震荡着充满死亡气息的山谷。它带着江若痕飞得很低,从残垣断壁中飞过,从燃成灰烬的树林上飞过,从烧焦的尸体上飞过,直到跌进了慕嫣春的小宅。江若痕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青鸾不是刚来送过东西给慕嫣春吗?她不是还有熊妖和兔J在吗?怎么转眼间,一切都变了,烈焰山仿佛从没存在过,连慕嫣春也踪迹全无。

江若痕搬开挡在门口的巨石,踩着塌了一半的房顶,跳进了里面的房间。她的被子还保留着被翻起的形状,床头前放着的青衫早已补好,慕嫣春竟还在那个上面绣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妩芷兰香。江若痕一回身,在满是尘粉的桌案前提起一弯被砸坏的酒罐,熟悉的酒香浓烈的扑进了鼻孔,他仰头混着灰尘一饮而尽,是慕嫣春第一次酿好的十二春。一切都是她的味道,可她怎么会不在?是不是就在面前的这堆废墟中压着,也许她还活着,也许还在等着他来救她,也许……

江若痕一次又一次搬开一块块残石,顶起一整面倒塌的墙壁,好像下一秒,慕嫣春就能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他一定要把她搂到怀里,永远也别想让她离开。

等白砚冰赶来的时候,江若痕几乎把整个倒塌的小宅翻了过来。白砚冰看着江若痕流血的手,连忙过去拦住了他。

江若痕抬起血红的眼睛,抓着他的领子,嘶哑着道:“不是要证据吗……还要什么证据——”

江若痕绝望地推开了他,起身飞上了青鸾,疯了样漫无目的的寻找。可入眼的全是死尸,不分男女,辨不清相貌。

索X,江若痕转头便往碧水潭的方向去了。白砚冰心头一凛,连忙跟了上去:“江若痕——冥界你不能再去了。”

狂乱的风吹着江若痕的脸,他倔强的眸子坚定决绝:“她在不在那里,一看就知道,就算被发现大不了一起入轮回。”

“可她若不在呢?”白砚冰一手拦住青鸾的头,青鸾鸣叫一声,便停在了半空中,不再前进。

江若痕一时语塞,一脸茫然的看着白砚冰。白砚冰含笑,这头发了疯的狮子终于有了一丝清醒的头脑,他低下头,从云袖里抱出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冥泉我去就好,你把这只重伤的兔J救回来吧,它身上有慕嫣春的气味。”

当然,因为它是可可。江若痕接过了兔子,仔细地观察着它背上血淋淋的伤口,长长的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

转眼已入冬。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离鸿鹄峰不远的麒麟小镇上,往来无绝的人兴高采烈的穿梭在小集中忙着置办年货。人群中,两位身披绵帛斗篷的美人并肩而行,两人一绿一红,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惹得往来之人,不论男女,纷纷为之侧目。直到,她们驻足,提起棉裙,顶着风雪进了一家百年珠宝老铺。冷风把两人的脸蛋吹得通红,抬头,老掌柜正冲着她们满面堆笑:“钟夫人,女官姐姐,一切安好?”

寒雪柔嘴角浅笑,傲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店里的小客。

雪玉向老掌柜施了一礼,便笑道:“老掌柜先忙。我家夫人要暖和一阵子。”

老掌柜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笑道:“马上马上,我去叫人准备热茶。另外本店最近新收来一些璃月国的J美珠宝,保证合钟夫人的心意。我先去准备一下。”

寒雪柔妩媚的一笑,朱唇轻启,道:“好,那本夫人可就等着掌柜的心意喽。”

“是是是……”掌柜的连忙进了内厅准备去了。

“钟夫人,雪玉先去外面给姐妹们买些姻脂,马上就回来”

寒雪柔用余光看了雪玉一眼,淡道:“去吧,不过,可别让我等你太久。”雪玉一笑,道:“是,夫人。”

说完,刚走了三步,便见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料峭的风雪带着寒气从门外斜飞进了屋子,门外,正站着一位女子,全身素白,秀丽端庄。

第六章何为生死 何为梦(2)

“小茹,求夫人收留——”那女子诚恳地跪在了台阶前的白雪中。身后,四处往来的人纷纷停下脚步,三个美女之间的热闹,自然百年难得一遇。

寒艳柔和雪玉同时一怔,怎么样也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雪玉促了促眉,轻道:“姑娘,你认识我家夫人?”

那女子摇了摇头,伸手,拉下斗蓬上的风帽,一朵白色的绢花戴在她乌黑的发中,让人心头一凉,看来必是戴孝守丧之人。

寒艳柔垂目,一手接过热茶,轻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淡道:“雪玉,先让她进来,别让一群人围着,当笑话看不成?”

雪玉回过神,连忙把小茹扶进了铺子,这会儿买珠宝的散客被打发得差不多了,老掌柜见没什么闲散人,连忙重新关好门,识相的回了内厅。寒艳柔盯着小茹凝脂般的美颜,便轻笑道:“这姿色倒当真有几分侍婢的样子。”

小茹再一次‘扑嗵’跪了下去,泪眼楚楚地望着寒艳柔,哭道:“小茹自小就没了的娘,被爹爹一手拉扯大,今年夏末嫁了人家,谁知当晚遭遇妖怪捉人吃心。全家老小四十六口葬送在妖怪口中,唯有小茹和婆婆侥幸存活。两个月前,婆婆病逝,只剩小茹一人,因为是戴孝之身,所以没人肯收留小茹,或给小茹一个差事。如今小茹身上的盘缠已不多,又没有安身立命之地,所以小茹只能斗胆跟随夫人而来,求夫人成全。”小茹声泪俱下的说完,伏身向寒艳柔深深地叩了一个头,情深意切。

寒艳柔放下了茶杯,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收留你?”

小茹低着头,哽咽道:“夫人收不收留小茹,都是小茹自己的命了。”

“那……你可知道,如果我收留你,也许你会永保美颜,长生不老?不过,清修的路苦呢。”寒艳柔笑滋滋地看她,只觉得这小丫头的鲁莽劲可与当年的自己不相上下,便多事一些,试探这丫头的仙缘究竟多深。

小茹一怔,慢慢地抬起眼睛,满腹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是鸿鹄峰的人。”寒艳柔慢慢地站起身,款款地走到了小茹的面前:“自然不忌讳什么戴孝之身。不过,想当奴婢也要会些仙法才好。到时,如果再像现在这样小家碧玉的,那就算了。”

小茹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抹了抹泪,叩了一个响响地头,感激道:“小茹谢过夫人成全。”

寒艳柔一笑,转身,去了内厅,倒要怪怪这个老掌柜的珠宝都端到哪里去了。

雪玉见钟夫人肯收留这位可怜的姑娘,连忙高兴得把小茹扶了起来,小声地道:“姑娘可别再跪了,以后到我们鸿鹄峰可不兴这个,懂得施礼就好。”

小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擦了擦泪痕,看着雪玉熟悉的笑颜,心头倒一个劲地泛起了酸。

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步,总算是被她一阵胡诌地迈出去了。烈焰山上兄弟姐妹们,小春儿一定会找到莲花琉璃盏,小春儿一定要把你们救出来……

大雪过后的鸿鹄峰,银装素裹。

慕嫣春已在鸿鹄峰凝粹G里住了整整两天。这天,天一亮,她便爬了起来,趁着同屋的侍女小颜还没醒,赶忙拿起镜子照了照,一颗大大的汗珠威武地流了下来。狐狸J大姐给的易容丹实在让她捏不准时辰啊,这长一个时,短一个时的,不是早晚要露馅?

慕嫣春转身,从腰间的布囊里翻了翻,片刻,捏出一个小瓷瓶子,急忙打开盖子,倒了颗小丸吞了下去。晨曦微蓝,铜镜中,一张清丽妩媚的脸不知不觉间变了模样,眼睛小一点,鼻子尖一点,嘴巴大一点,漂亮还是很漂亮,但慕嫣春的难受劲就别提了,再抬眼时,硬是逼出一滴小泪来。

“小茹……”身后的小颜醒了,慕姨春回过头看着她笑了笑:“是不是我吵到小颜了?”

小颜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怎么这么早起?冬天,花圊不用那么早去的。”

慕嫣春站起身,围了件棉斗蓬,假装心伤难耐,苦道:“想起了已故的夫君,睡不着了。今天我去侍花,你多睡会儿。”

小颜睡眼惺松,打了个哈欠,便缩进了被子里:“那谢谢你了,小茹。”

慕嫣春一笑:“不用客气。”说完,提了一只桶,便出了暖暖的屋子。

冬日,是让人慵懒的季节,凝粹G多数侍婢还没有起。慕嫣春走到了半路,抬眼,便见南面的品味阁早已炊烟四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柴香,慕嫣春安静地嗅了嗅,一笑。厨师永远是起得最早的人,可世上再没有为厨艺而着迷的慕嫣春了吧?

想着,她唤回了心思,便踏着雪继续往前走。凝粹G的后山,寂静而空幽。偶尔有青鸟飞过,落在开满绿叶粉花的树上,安静的注视着与白雪相映成趣的女子。鸿鹄峰到底是仙山福地,白雪之下百花盛开算是人间绝对看不到的奇景。慕嫣春穿过一片芍药花丛,隐约听见雷鸣般的瀑布声。慕嫣春把木桶放在了地上,冻得使劲跺了跺脚,两小通红的小手来来回回用力的搓搓。这天太冷,慕嫣春从内舍里带出来的热气,早就耗没了。这会儿,倒真像只小兔子样蹦来蹦去。

慕嫣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提起木桶,接着走。前方,绕过一块巨大的山石便是那瀑布了,此时,那里冰水交融,银光闪闪,巨大的悬流犹似一条白龙高高的挂在半空,飞流直下,珠玉飞溅般壮丽宏伟。

慕嫣春嘎然停住了脚,且见瀑布旁白石小亭中正站着一位芝兰般俊逸的青衣男子,神色平和,不惊不怒,好似在等人。他一抬头,正巧看见了慕嫣春,一笑:“怎么才来?”

慕嫣春好似当场被雷劈到,转身就要走,却一下子撞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这怀里好多R,慕嫣春的小脸差点没拔出来。就这么悲催尴尬的落了,这让小春春情何以堪啊!

“小姑娘要小心喔。”

慕嫣春一抬头:“钟……钟大人——”慕嫣春木桶一丢,当即脚就软了。‘咚’跪在了地上。

第六章 何为生死 何为梦(3)

钟雪明一笑,奇道:“新来的吧?小姑娘再行跪礼,大人可要罚喽。”

“还不快起来——”

慕嫣春一哆嗦,钟夫人竟也在?慕嫣春连忙从地上打个滚扑腾起来,正对上寒艳柔的一脸怒容:“钟……钟夫人。”

“谁让你来银潭打水的?这里一向是大人们的清修之地,你一个小奴也敢随便进来?”

慕嫣春一时语塞,张了半天嘴,才干巴巴的解释道:“回……回夫人,下游潭口积雪过深,昨天开始已经走不过去了。”

钟雪明一笑,拍了拍寒艳柔的手,笑道:“行啦行啦,这么冷的天,夫人就别难为她啦。快让她去取水吧……”

“——还不快去。”寒艳柔威喝一声,慕嫣春连忙直起身:“是……夫人。”将走。

“——桶!”寒艳柔的语调明显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慕嫣春慌乱地跑回来把桶捡走。寒艳柔瞪圆的眼睛愣是让慕嫣春磨成了半圆形,气极败坏地冷道:“你不是要打水嘛——”

慕嫣春拎着空桶跌跌撞撞折了回来,低着身子,飞速跑到了潭边,舀了一桶子水,便连忙往回赶。

小亭中的江若痕笑嘻嘻地看着慕嫣春乐。慕嫣春心头一凛,强装不熟,灰溜溜地从他的眼前狼狈地逃走,反正她现在不是慕嫣春的样子,就是给江若痕看,估计也认不出她来,总之,爱怎么笑就怎么笑吧。

“那小奴,等一下。”钟雪明在后面叫住了她。

慕嫣春一回身,强装矜持的施了施礼,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提着沉沉的水桶,等候施令。

钟雪明一笑,慈爱地说道:“西边花圃里的花,之前都摘光了,你侍弄一下就好,免得明年再开不出花来。东边的那一块都是仙界的花,生命力强,今天暂不必照料,明天再弄就好了。”

慕嫣春差点没呛死,还来,上次被大人玩得还不够,这次若又因为这片花花草草纠结在他们夫妻两人的中间,不是比做花肥还惨?

“老爷,之前不是说好了,您再也不管花圃的事了嘛?”钟夫人声柔气硬,倒真把钟雪明震住了,钟雪明恍然:“喔……随口一说,夫人,莫要多虑啊。”

寒艳柔一笑,水润润的眼底,愣是让慕嫣春看出了失望、醋意、还有坚不摧的愤慨。脑门被谁敲了一下,挺疼。慕嫣春一捂头,江若痕的俊脸正巧遮住了她头顶的阳光。

“没你的事了,还不快走?”江若痕柔柔地笑着,轻道。

慕嫣春提着水桶,捂着脑门,当即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都快。

她只是来找鸿鹄峰的神物,她没有恶意,更不想让江若痕为她作难。就算以后全山上下的人都骂她是小偷骗子,她都不怕,只要江若痕日后明白就好。

只是……假装不认识江若痕,对她来说,还真是难啊。得赶快找到莲花琉璃盏才好,不然这些日子若真在钟夫人的手下熬过去,势必要路途漫漫,异常凶险。

就这么,慕嫣春就这么怀着乱七八糟的心熬到了太阳落山。

今夜,月黑风高。

没错,是潜入滴翠阁的绝妙机会。

同屋的小颜早早就去了澜霞殿抢位子。听说是山主宴请白河大仙吃酒,峰上的弟子全部都会去,自然是一睹诸位大人风采的绝好机会。

慕嫣春又无奈地吞了一颗易容丹,有道是一回生两回熟,这丸子失效时脸会稍稍有些热度,慕嫣春M准了这感觉,吞丸子也安心些了。

好不容易,内舍周围的莺莺燕燕没了声响,估计宴席早就已经开始了大半。慕嫣春一笑,换了套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便从后窗跳了出去,M准一条偏僻的小路,飞一样跑走了。

黑夜中的滴翠阁,死般寂静。慕嫣春刚见到金色匾额上的殿名,激动得小脸顿时无声地哭成了花花。路不熟,不迷不行啊!抬眼,滴翠阁的大门紧锁,一道巨大的铜锁环着咒术霸道的横在了两门中央。想开锁过去肯定是无望了。慕嫣春纵身,飞上了房顶,一只手扒紧翘檐,身子悬空,在风中晃晃悠悠地使劲推了推关着的朱窗。好在想到过这窗是上锁的,慕嫣春憋着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静,伸手,取下黑色的头巾,如墨般的长发在飞扬,发间C着的白花也落入了自己的手中。她碎念了几声,猛然一吹,那白色的绢花当即碎开,竟变成了一段段地的小虫柔软地流进窗缝里。不一会儿,只听‘——咔’的一声,窗子开了。慕嫣春立即轻跳了进去。长出一口气,这种妖灵的幻术还真有用,看来日后她要多学学了,不然,又要怎么与银尘对抗?

没错,她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狂妄的计划,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慕嫣春随意把长发挽回了头巾里,伸手,从布囊中掏出了个火折子出来。闭起眼,脑海里使劲回想了想莲花琉璃盏的样子。狐狸姐姐曾说过,此莲花琉璃盏本是神界中最碌碌无为的小神物,不算有大用,也不算太出名。想必定会放在什么不起眼的位置上,慕嫣春心下嘟囔了句:即是碌碌无为的神物,又何必费尽周折让自己找来。慕嫣春叹了口气,低头,擦亮了火折子。慕嫣春后背发麻,拿着火折子的手激动得抖个不停。明明一个小小的火星子,登时从满目的珠光翠翡中反S出豁然明亮的光芒。前一刻还黑暗无比的小阁,像被点了万盏明灯般亮得炫目。

天杀的,慕嫣春连忙灭了火,不然,等着被抓吧。就这么M着黑,来来回回的挨个翻弄。一排排的檀木桌,摆放的神器宝贝各不相同,虽然慕嫣春明白这都是很值钱的,但是就是没有她想要的那个什么琉璃盏。转身从木制的楼梯上下了来,不甘心的继续仔细找,来一回滴翠阁不容易啊,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慕嫣春咬着牙,忍着**的木头味,狠不得把眼睛贴在那些神物上去辩,可是没有。直到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一只眼熟的玉葫芦,慕嫣春眨眨眼睛,想了半天,总觉这玉葫芦曾被自己捧过抱过,是在哪里呢?。

第六章 何为生死 何为梦(4)

脑海里一个鬼影闪了出来,慕嫣春心头一凛,从头顶到脚底开始转着圈的发麻。四周静得离奇,她感觉到身后正有一双鱼肚白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不信?慕嫣春猛然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有目无珠的白眼睛。

‘嗬——’慕嫣春吓得脖子一梗,当即飞身,三步两步便窜到了楼梯上。

翠姐姐不呆在柴房,怎么会在这里啊?难不成从上次被白砚冰留在玉葫芦里养伤,就被安排看守滴翠阁了?

只听小翠空洞洞的声音,幽幽的回荡在周围:“哪里来的毛贼?敢来打滴翠阁的主意……”滴翠阁刹时冰冷至极,连掉了漆的木梁子,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即然已经发现,逃出去才最要紧,慕嫣春来不及多想手脚并用继续往屋顶上窜,身后披头散发的小翠追得紧,鬼魅的身子带着莹莹绿光在慕嫣春的周围绕来绕去。老天保佑,若不是她的套路慕嫣春领教了不止一回两回,恐怕还真抵不住这只吊死鬼的穷追猛打。不过,慕嫣春也不是那么好追的,麻烦的人到逃跑时,也不见得动作麻利。慕嫣春的飞行术刚刚学会,一会儿捏准诀了能窜得老高,转眼可能连跳都跳不起来。总之,这会儿,只要有落脚的地方,突出的木楞都是她拼命逃跑的方向。

滴翠阁一时之间叮叮铛铛,珍贵的红珊瑚被碰倒了,小翠奋不顾身,当即收脚,身子刹时向地上的一横,顿觉X口一沉,舌头差点没压出来;镇海的夜明珠被慕嫣春不小心撞了一下,圆溜溜地就要往地上滚,小翠眼痴手快,双手捧住,好在有惊无险。抬头,慕嫣春正捂着黑布,不好意思的一边向后退,一边回身道歉。小翠气得七窍流血,刚要再追,慕嫣春的腿正刮到一只木脚上,整个码放神器的架子眼见着就要倒。小翠和慕嫣春同时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同心协力稳住,稳住,稳住。小翠不禁惊讶,帮忙扶架子的小盗贼,真的很奇怪。倒头来,慕嫣春再跑,小翠也不敢追了。别为了追回丢了的东西,反而被这个小偷砸了阁子里的众多神器,那就更不好交待了。

慕嫣春慌忙地从窗子里跳了出去,此时重心不稳,从二楼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地上,体内的熊珠差点没摔出来。咳了一声,顶着一口气,撑着起身,没命似的往回逃。总之也不知是自己幸运,还是倒霉。虽然没见小翠追出来,她自己倒是连莲花琉璃盏的影子都没见着,看来想找到这神物确实有些难,接下来还要怎么办,慕嫣春一时也想不出来。就这么颓然着一路返回,这次行动,彻底落败。

此时,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探出了头来,清冷的月光把她孤寂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慕嫣春取下黑色的面巾透了透气,斑驳的树影映在她迷茫的的眸子琉璃般诱人。慕嫣春走着走着,冷不防停下了脚步,密密的林间小路中,再往前便是一片广阔的石台,夜空中的一轮圆月,把这方白雪皑皑的台子映得幽蓝,这里,怎么像是澜霞殿?

正出神,忽听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踏雪声,慕嫣春一惊,转身就想跑,却被一双宽厚的臂膀从身后紧紧的抱住,滑腻炽热的脸颊轻轻地贴过她的耳廓,带着馥郁的酒气,柔柔地来回磨娑着:“……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熟悉的声音滑过耳畔,落在她的心中翻起滔天巨浪。慕嫣春猛然抬眼,心似被他掏去了般痛,是江若痕。

慕嫣春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回过身去,只窝在他的怀里一声不吭。他环着她的双臂愈发紧缩,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把慕嫣春揉断了般:“小春儿,你怎么不回答我?”

“大人……您喝醉了……”慕嫣春压低了声音,她不相信江若痕可以认出她来,她是小茹,不是那张慕嫣春的脸,又凭什么信他一眼就望穿了她?

黑色的夜行衣在他的青色的大氅里颤抖,再拖延下去,慕嫣春肯定要有麻烦。可是,想挣脱又是那么的难。慕嫣春想撑开他的手臂,不料他却坚固如石:“大人,求您放开小的吧。您真的是喝……”慕嫣春还未说完,只觉身子猛然被他转过,一双炽热的唇就这么贴了上来。慕嫣春一惊,瞪大了眼睛想跑,可他的手倔强的捧着她的脸,丝毫不允许她逃。她的唇是凉的,甚至有着雪融花开般清泌入心,这种波荡的凉意令他着迷,或许喝了一夜的酒,G本醉不得他,可他却甘愿在这两唇间的厮磨中醉生梦死。

慕嫣春的全身犹似困在一团火中动弹不得,他的轻舔啄吻,无限温柔让她沉迷,也许自此万劫难复,烈火焚身,她都想用生命去执着。但她不能,她来鸿鹄峰不是为了他,有更加要紧的事要她去做,她不能就这么自私的沉溺在他的怀中。慕嫣春唤回了自己的意识,齿尖狠下心一咬,便用力推开了他。

江若痕吃痛,闪电般直起身,酒竟醒了大半。眼前的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他皱起眉回想着刚刚的女子,恍然,是他认错人了吗?江若痕动了动嘴唇,舌尖咸咸的血味让他再次混乱不已。一定是认错人了,慕嫣春是不会术诀的,可那刚刚的背影,又会是谁?

抬眼,澜霞殿里走出来一个人。是白砚冰,提着一壶烈酒,直奔着江若痕冷脸而来。

江若痕用手指狠狠地抹去唇前的血渍,淡道:“我又没醉得不成样子,马上就会回去,你又出来做什么?”

白砚冰凝神了片刻,方轻道:“我以为你找到了慕嫣春。刚刚闻到了她的味道,很淡。奇怪这会儿怎么又消失了?”

江若痕沉思良久。紧锁的眉头,忽而一松,双目在黑暗的夜色中仿似星辰,伸手,拦过手中的酒壶,浅浅一笑:“我知道了。”

冰凉的琼浆漫过他唇前的齿伤,带着丝丝的痛意,好似瞬间唤醒了他麻木的心。即然她在这里,他就有办法把她找出来……

此时,夜早已深了。整个凝粹G犹如雪上的宝石,烘着明亮的灯火,一片暖意。

迎着银盘般的月亮,慕嫣春一动不动坐在殿顶一处背光的檐后,久久无言。没错,她在他的唇间早已妥协,就只是那么一瞬,心中曾以为坚不可摧的意志,竟轻易地瓦解。可她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她为何还要霸道地想要用生命去爱着一个男人。

第七章 大人的打赏

七、

还有七天就要过年了,民间有接灶王的习俗,鸿鹄峰虽然还没有正式到那个份上,但也算是一个小节日。太阳刚刚升山,奴子们的小舍,便热闹了起来。

小颜这次倒早早的醒了,翻下床,光着脚尖,噔噔噔便哧溜进了慕嫣春暖暖地被窝里:“小茹,小茹,快起来。我们去殿上。”

慕嫣春翘了一个眼缝,困得直垂头:“我不去……我要睡觉……”

小颜一把拉走慕嫣春的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笑道:“不许睡,今天钟大人发赏银,不早排队要领不到的。”

“我不需要赏银,我要睡觉……”慕嫣春翻个了身,不盖被子也不觉得冷似的,又呼呼地要睡过去。

小颜拧着眉头,生气地拧着下唇:“那你睡吧,你不去,我也领不来。”

慕嫣春转头看她,奇道:“为什么领不来?”

“昨天听管事说,今年新规,同舍的人差一个,打赏就谁都没有份。”

难怪,这家伙一大早就这么粘她。慕嫣春揉了揉眼睛,撑起身,把小颜身上的被子拉过来暖了暖,便长出一口气:“那好吧,我跟你去。”

清晨,空气薄凉,雪中花坞中的芍药花开得娇艳。

小颜和慕嫣春到达凝粹G的大殿时,早已有很多人候在殿外了。听说,这次打赏本是凝粹G钟大人的意思,谁知事后,被山主月溪风知道,大加赞赏,便亲自多拨了一些银两,真正变成了全山上下派红包的大喜事。一时之间,各G的侍官奴婢将此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比如像李无言和万霄云这样的大人,更早早放了各侍婢的假,任她们随便去凝粹G闹腾去了。

小颜拉着慕嫣春就这么兴高采烈的排在了众人的后面,焦急地等待管事婆婆发放领赏牌子给她们。听说因为近来民间遭灾严重,山主要求每人加赏三两银子,用于援济鸿鹄峰上侍官奴婢们的家人,所以,这样算来,每人会有五两银子拿赏。小颜激动着抱起慕嫣春好一顿跳,她跟慕嫣春差不多,孤女一枚,这五两银子便让她乱七八槽地喊出一堆胭脂水粉的名字,想来对于银子的概念也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主儿,连前排有些年长的婢女都回过头来笑这个小丫头。这样的心境真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必背负什么责任,简简单单的。现在想想,以前的慕嫣春,又何尝不是这般的天真无邪?

正出神,忽见身后人头攒动,一阵阵嘻笑声传入耳畔。先前一起打闹着的侍婢们都安静了下来,别说各舍之间侍婢从不往来,万春G的人可从来不信这个。只见江若痕的首席侍婢雪玉,带着云心和一干上千人的队伍从山下走了上来,一时之间美女如云,个个国色天香,犹似仙女之姿,还岂能不养眼?万春G,果然是无比招风之地。

此时,雪玉正跟云心聊着什么,抬眼,刚好见到身穿白衣的小妇人慕嫣春,便拉着云心款款地向她走来。

慕嫣春连忙上前,施了一礼道:“小茹给两位姑娘请安。”

雪玉柔柔地一笑,见慕嫣春一身素白,头上的白花犹为显眼,便轻道:“在这住得还习惯吗?”

“是。”慕嫣春脸一红,向来对别人的一片热心承受不起,况且,还是自己理亏。

“钟夫人为你安排了什么活计?”

“回雪玉姑娘,小茹现在侍弄凝粹G西山的花圃。”慕嫣春如实回道。

旁边的云心沉思片刻,淡然一笑:“照料花圃,虽不似在内里轻巧,却是难得的恬静。”

慕嫣春慢慢地点了点头,轻道:“是。小茹可以为死去的夫君一家安心诵经,愿他们早登极乐。”没错,这又是一番感天动地的故扯。

“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去万春G找我们,也别太苦着自己。”雪玉亲切地说完,拉着云心便往前走了过去。那边的管事婆婆见雪玉和云心来,当即放下了牌子,急急地迎了上去,一脸慈祥地笑道:“雪玉姑娘和云心姑娘来啦?快进殿里,里面暖和。”

慕嫣春目送她们前行。心下便是翻起了苦味,如果她知道自己是慕嫣春,一定不会理她了吧?

身边的小颜拉了拉慕嫣春的衣袖,两眼放光的看她:“小茹,你原来认识万春G的雪玉啊?”

慕嫣春笑了笑:“来鸿鹄峰的时候,是她帮的忙。”

小颜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子,一脸得意地道:“你知道她身上抹了香吗?是这个,璃月国的皇室香油,你闻闻?”

慕嫣春半信半疑的接过小瓶,打开盖子,确实有一股与雪玉姐身上相似的幽香泌入鼻孔:“这是什么香味?”

小颜嘿嘿一笑,极神秘地示意慕嫣春俯耳过来,小声地说道:“三十九种花香调出来的,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香味,却是当时璃月国最疯迷的。”

慕嫣春转头从上到下打量起了小颜,奇道:“那不是传说中的香油?你怎么会有?”

小颜白了慕嫣春一眼,显摆着手中的瓷瓶,笑道:“我家祖上世代都是调香的,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璃月国的御用香粉师。调这么点小香油,还能不会?不过,说来也挺不容易的,就为了这一小瓶,我可是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调好这个。”

慕嫣春倒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原来一直以为她只会给花浇水剪枝,没想到,竟还有这般能耐。

正说着,冷不防前排的队伍一阵噪动,来了不少各GC队的人。鸿鹄峰暗地里的侍婢分级很明确,外围杂役的身份,永远跟殿内的侍仆矮那么一大茬,就这么被内里的侍婢生生从中间C了一脚,很多外殿的小奴选择敢怒不敢言,只有气急败坏的往后退着步子。

就这么等了很久,前排的人数愈来愈少,小颜也更加的兴奋起来。其实领赏很快的,到殿里向诸位大人施了一礼,接过侍官递过来的五两银子,便可以走了。所以,那么长的队伍,被慕嫣春这么平心静气的等下来,时间过得倒也快。当门口的管事婆婆看着慕嫣春的时候,倒是一愣:“哪里来了个守丧的?”

慕嫣春一低头,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来。身旁的小颜当即伏在桌案上,嘻嘻地一笑:“婆婆,我们是凝粹G外围花舍的,我叫赵小颜,她叫……她叫李小茹。”

慕嫣春当即看了一眼小颜,发现她的胡诌能力也很令人吃惊。

管事婆婆白了一眼慕嫣春,估计若不是冲着这里是修仙之地,早把慕嫣春赶回去了。遂低下头,拿出了两个木牌写上两个人的名字,一脸无奈的扔了过来。小颜像是捡到宝似的,把两个牌子拿在手里,拉着就往殿里跑。大殿里倒是比外面安静了许多,端银子出来的侍婢个个满面春色,神采异常。慕嫣春突觉不妙,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而至。

第七章 大人的打赏(2)

小颜焦急地掂了掂脚尖,脸色明显紧张异常:“要死了,要死了,江大人和白大人在里面发银啊——”说着,抖着手,掏出怀中的小香瓶子,猛劲地往脸上和头发上擦。

慕嫣春捂着鼻子,这味道香得太浓烈:“是不是不怕别人被你呛死啊——”

小颜摇摇头,颤着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跟大人们在一起。”小颜咬着下唇,两眼隐隐闪着泪花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恩赐一般虔诚。

慕嫣春嫌她大惊小怪,不相信的掂起脚向里殿望了望,登时心头一凉,两位俊得天怒人怨的大人正并坐在殿中的正位上。白砚冰双目微合,白狐裘的大氅上,一张似霜般清俊的脸,如同冰雪堆彻般绝美。江若痕则擒着笑斜倚在一旁,乌发如檀,松松地一束,随意地搭在肩头,飘逸不羁。慕嫣春干脆抢过小颜手中的香瓶子,一股脑把里面的香油油全部倒到了自己的头发上,心里一阵坏笑,不怕这半瓶子的香油薰不飞你们?小颜登时一惊,不敢大喊大叫,更不甘心让慕嫣春把自己的心血,就这么暴殄天物般的撒到她的头发上。两眼泪千行,私底下死命地掐着慕嫣春的胳膊,咬死她的心都有:“我的香粉油又不是镇上卖得死烂贱的桂花头油,你还我……你还我——”

慕嫣春疼得吡呀咧嘴,没办法,在怀中捏出一个冬枣大的珍珠塞进了小颜的手里,怒道:“随便你做钗子,送人,拍粉敷脸都好,现在放手。”

小颜一愣,看着手中柔光圆润的珍珠,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很有钱?”说完,双目斜飞,盯着慕嫣春神秘兮兮的笑着。

慕嫣春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小颜的额头,淡道:“夫家珍珠不少……而已。”

小颜果真安静许多,把那珠子攥在手心里来来回回地稀罕揉着。转眼,进了内殿。江若痕只觉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不知是什么味,有些偏向于雪玉身上的味道,却浓稠得只让人直皱眉头。一抬眼,且见人群中立着一位全身素白的小妇人,从头顶到脚底无不散发着一股自认为力压群芳的淡定,身旁的小奴婢更是一副迷茫脸,心不在焉地瞧着殿梁,实在好玩。

江若痕一笑,加快了分发的速度,来不及同他说话的侍婢刚把赏银接到手,便被江若痕一本正经的堵住了兴高采烈的嘴:“不必道谢,下去吧。”彼时,一颗颗脆弱的琉璃心被伤碎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来。

就这么,轮到慕嫣春和小颜时,身前的香味已经浓烈得让人虽生犹死。但见小颜把手中的牌子递给了一旁捂紧鼻子的侍婢姐姐,抖着颤音说道:“凝粹G……外围花舍……赵……赵小颜,见过两位大人,恭祝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乖。”江若痕伸手从银箱里拿出五两银子,轻轻地放在了小颜的手中,随后,绝尘地一笑,顿时让心比水纯的小颜满脸通红,飘飘欲仙,一颗羞答答的心就这样被他勾搭去了。

慕嫣春不由得嗤笑,江若痕这招风引蝶的本事,真是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正出神,冷不防,忽觉头顶涌来一阵莫名的恶寒,她一抬头,正对上江若痕的那双明亮的眸子。慕嫣春一怔,若不是她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脸不是自己的,估计这会儿早就有撒腿往出跑的心了。江若痕的眼神,看人时一向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女子泯灭在他无坚不摧的目光之下。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江若痕驻着下巴,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神色木然的慕嫣春。

慕嫣春向着两位大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那礼压G就不是敬活人用的,抬头,满脸愁苦样。周围捏鼻子瞪眼睛的侍婢纷纷侧目,神色中大大的‘鄙俗’两个字早已闪亮亮地贴在了慕嫣春的脑门子上,哪知慕嫣春这会儿压G就没想过庄重娴雅,再次鞠躬:“凝粹G外围花舍,李小茹,见过大人。祝大人——越活越年轻!”

江若痕一脸闷笑地看她,起身,从桌案前走了下来。殿里突然变得安静,所有人的目光无不注视在她的身上。慕嫣春一脸的平静,面对江若痕的温柔一笑,能丝毫不为所动,掐指一算,慕嫣春自然首当其冲。总之,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不是慕嫣春的那张脸,他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吧。

江若痕一把拉过了慕嫣春的手臂,狠狠一攥。慕嫣春一咬牙,大叫:“大……大人,再捏就碎啦……”

江若痕憋不住笑,松了手,柔声道:“还以为你是假的。看来也知道痛嘛。”

慕嫣春揉着手臂,哭丧似的抱怨:“小奴到底是凡体R胎,怎么会不知道痛?就好比我那已故的夫君,他现在还在我的心里,撕着我的肝,扯着我的肺,那痛的……请大人体谅啊……”慕嫣春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凄凄泣泣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江若痕的俊脸突然探在了她的眼前,伸手,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的眼角,一颗滚落的泪就这么被他取走了。他漫不经心地坐回案前,指尖按到了一块绢帕上,随手扔到了白砚冰的面前,小声地轻道:“还知道抹香薰油,确实很狡猾,不过很好玩。”

白砚冰张开眼,冰雪般莹透的眸子凝视着慕嫣春,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心头一阵疑惑,又要干什么?

难得,众人讶异的目光中,白砚冰突然一笑,拿起了那方帕子,在鼻前嗅了嗅。转头看向江若痕,轻道:“确实很好玩。一会儿喝酒去?”

江若痕开怀一笑,眸子里的光瞬间点亮千百万倍:“好啊!当然奉陪。”说完,抬手,取过五两银子,塞进了慕嫣春的手上:“你已故的夫君不会忘了你的……”

慕嫣春僵在那里,眼角抽动。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露了什么马脚吗?身边的小颜不知何时,拉着慕嫣春的手使劲往旁扯,不想被身后的姐姐们打死,就快走啦。

第八章 紫狐在此



赏银派发过后,慕嫣春便跟着小颜下了山。

她去了麒麟镇抢购顶级姻脂水粉,慕嫣春则把自己的五两银子送给了小颜,转路向西飞去。

西边的大雁山,绵延数里,被雪厚实地覆盖一层,一片皑皑之色。

慕嫣春转身轻俏而下,屏住呼吸,一头扎进群山环抱着的密罗河。冰凉的河水如怨毒的珠丝,纠缠着她温暖的身体,直到变得彻骨锥心。慕嫣春打了一颤,在深深的水底徘徊许久,终于,选了一个岩洞,迅速地钻了去。

被水晶点缀得五色斑澜的山洞,映在暗河里更加的流光溢彩。慕嫣春从水底潜了上来,犹如一只美丽的人鱼破水而出,她悠长的舒了一口气,手抓着岸边的石沿挺身而上,水‘哗——’的一声从湿湿的素服里流了下来。

慕嫣春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脱下湿辘辘的衣服,起身,光着身子走到了一旁的石架上,扯下一旁的白巾,擦着头发上的水。

一丝媚香掠过鼻尖,幽寒的洞府中,飘来一缕忽明忽隐的紫烟,停在了慕嫣春的身后。慕嫣春低着头,把白巾反过来,仔细地擦着身子上的水,忽觉腰间环过一双柔柔白嫩的手来,耳边便有媚惑的声音滑过了耳际:“到底还是狐姐姐的好妹妹,在洞前选来选去的,还知道来这看我。”

慕嫣春拨去那双柔荑,回转身,玲珑曼妙的裸身覆在长长的湿发下,一片暖春之色:“拿件衣服给我。”

那绵延缠绕的紫烟在半空中一僵,登时化作一位美艳诱人的女子,立在慕嫣春的眼前。慕嫣春面不改色,心不跳,墨色的眸子更毫无闪躲之意,又淡然地说了一遍:“拿件干衣服给我。”

紫狐咬着牙,抬手,一件J美的华服凭空托在她的手中:“我说过,你别拿我当侍婢。”

慕嫣春木然的取过华服,披在身上,赤着脚,转身向洞室里面走,轻道:“把我的白裙子弄干,我一会儿回去时还要穿。”

她是当紫狐说的完全为废话吗?

紫狐的双手猛然攥紧,一时妖X大发,不把这小丫头炼着丸丸,都好比白修了这千年的术法。起身,刚要走,却忽闻那堆湿衣服中,竟有一丝熟悉浓郁的香淳,是男人的味道。紫狐兴趣大起,飞身上前,提起慕嫣春的衣服,竟翻弄出一个油毡纸的包包,打开,是一缕男人的头发。紫狐一惊,将那缕发在鼻前嗅了嗅,顿觉不妙。撒腿就向前追,此时,慕嫣春正裹在华服里数着洞前滴落的水滴,一滴,两滴,三滴……

“慕嫣春,你把我家相公怎么了?”紫狐气极败坏,一张画皮脸眼瞧着就要失术了,紫色的狐耳朵支出头发外,怎么看怎么别扭。

慕嫣春转头看她,轻道:“每天给敛焰大仙弄酒吃,我的叔叔姨娘们要吃饱穿暖,烈焰山的姐姐们不许受到妖怪欺负,你能保他们周全,我就能保住你家相公。否则,别看是在鸿鹄峰,我也能杀得了他。”

紫狐抓狂的大叫道:“每天大酒大R的伺候,都快把我狐狸的口粮都奉上了,你还刺激我?”

慕嫣春终于一笑:“就说你忘X差,我家神仙从来不吃R。”

紫狐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慕嫣春:“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劫数?”

“也许是吧?”慕嫣春叹了一口气,从石头上下来,金色的华服太过尊贵,倒把其中的慕嫣春尤显出娇柔的一面来:“我去了滴翠阁。”

紫狐一惊,抬眼瞧她,慕嫣春神色不佳,必定未能成功:“琉璃盏没在滴翠阁?”

慕嫣春摇摇头:“没有。而且现在滴翠阁有人把守,再翻进去,除非不怕暴露。”

紫狐蹙了蹙眉,沉思良久,轻道:“莲花琉璃盏虽是神器更是礼器,不得有侵犯之意。上次双头蛇妖去偷时,是因为有消息确定莲花琉璃盏摆在滴翠阁的正堂上。如若现在不在那个位置上,也不可能挖个洞埋了。”

慕嫣春一笑,安静地倚在一块石头上,脸颊上的暖气渐浓,唤出一抹嫩嫩的粉色。她和紫狐的关系真的很让人费解,明明牵扯着人命之争,却又在一些事情上水R相融:“时间不多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把琉璃盏取来?”

“我知道夜长梦多,银尘也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你倒不如去山主和他的大弟子那里探探。如果我有消息,尽快想办法通知你。”紫狐愁眉深锁,满脑子乱糟糟的思虑。

“紫狐姐姐,能不能弄些软散给我?无色无味的最好。”

“你又要干嘛?”紫狐一脸狐疑,奇道。

慕嫣春突然笑眯眯地看着她,念道:“防身。”

紫狐想了想,转身走开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折了回来:“软散本狐倒没有,那玩意儿早过时了,现在可最兴这个。”说完,手前一晃,亮出一包银针递给了慕嫣春:“针尖上的毒,沾血便会触发,看你没什么经验,本狐没送你药X太烈的。不过这点小毒,足能让一头熊睡上一天。”

慕嫣春心下欢喜,这紫狐果真稀奇玩意一大堆。紫狐紧了紧身上的薄纱,不禁感叹,看这小丫头的表情,保不齐谁要遭殃了。

慕嫣春在紫烟洞呆了不长时间,便离开了,临行时,特意搜刮了五六颗价值不菲的大珍珠,和几个提升功力的金丸,弄得紫狐的脸色又一阵铁青,大叫着,下次还是少来为妙。

下次?让她来她还不想来呢?麻烦。转眼,慕嫣春破水而出,一股刺骨的凉风吹来,让慕嫣春从头顶寒到了脚底,还好有熊珠护体,也没那么难受,咬着牙,去客栈烤了半天的炉子,才急匆匆地往鸿鹄峰赶。

此时星幕已然攀上了如墨般的夜空。慕嫣春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探头四下瞧了瞧,见鸿鹄峰高耸的四条门柱竟无人看守,长出一口气,弯下腰低姿态,一脸的奴婢相,抬脚就要走。冷不防,领口竟被人向上揪,慕嫣春当即心头一紧,此人何时来?自己竟然不知道。

却只听耳旁温存,有人淡淡地轻言道:“我等了你很久,怎么才知道回来?”

慕嫣春猛的一抬头。是江若痕——。

第九章 敢惹大人 找死么

九、

“砰——”门被江若痕踹得惊天动地的开了。把慕嫣春往床上一扔,一回脚,门再次重重地关上。

慕嫣春闷哼一声,当即抓紧了床上的被子,像只受惊的猫一样,缩在床角,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江若痕。

“咚咚咚……”轻悄的敲门声,江若痕黑着脸把门打开,是雪玉。紫宣阁有任何惊人之事一向逃不过她的眼睛:“有什么事,快说。”

“大人,这么晚了,用膳吗?”雪玉边说,边向江若痕的身后望,无奈只看见了一身素白,却被江若痕挡了上:“不用,今晚把紫宣阁给我禁了,谁若敢踏进来一步,我砍了她一年的奉银——”说完,门用力的关上。雪玉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捉M着江若痕大人是不是被谁黑了几千两银子。

门关上,江若痕回过身来,一笑。

上床,一把拉过慕嫣春的脸,看了半天。见慕嫣春眼巴巴的看他,便又来了兴趣。干脆上手,左揉右揉,上拉下扯。好端端的一张脸,被他生生的搓出奇形怪状来。江若痕探回了身,低着头,M着自己的下巴来来回回地想了半天,实在不甘心,又把俊脸探了过来,重新伸手,在慕嫣春的脸边扯了扯,确实没见什么易容皮之类的,便摇了摇头,笑着道:“这脸做得挺不错的嘛。”

慕嫣春混装无知,当即便大哭了起来:“大人,小奴的脸是R长的,捏紧了也会痛啊,只求大人放过小的吧,小的对大人的景仰之心日月可鉴啊!”

江若痕浅笑一声,忽把慕嫣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一丝丝熟悉的幽香传来,磨娑着她的耳后,令她心头一紧,他要干嘛?

“说吧,这么多天,你都去了哪了?”江若痕的额头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她为时一惊:“大……大人,您在说什么?小奴……听不懂。”

“不懂?”江若痕手一落,慕嫣春的腰带竟赫然松了,她当即大叫,疯狂的想伸手去夺,却被江若痕一扬手,把束带直接扔到了门口。

慕嫣春一声惨叫,震上九天,万春G里的紫宣阁,顿时笼罩上一层Y森恐怖的气氛。

江若痕伸手,温和的指尖划过她滑腻的下巴,眼瞧着再往下,就要顺下她的X前,慕嫣春拼死想逃,却发现G本无济于事,只得绝望地大叫:“大人,小奴还要为已故的夫君守身如玉……”

江若痕手一顿,一双含笑的眸子探到了眼前:“想要守身如玉很简单,你告诉我,我心中最想知道的。”

“大人心里想的事情,小奴不敢窥探啊——”慕嫣春一脸的鼻涕眼泪,头上的白花早就掉了,被江若痕踩得七零八落,却怎奈江若痕要来真的,话音刚落,手已经拔落下她身上的白裙,只留了一件内衣给她,再不说,脱掉最后一件衣服,她真的就不剩什么了。

江若痕依旧没恼,反倒把慕嫣春当成了一只搞怪的小兽,看她什么时候才要臣服。这会儿,兴趣正浓,嘴唇贴到她的耳边,轻道:“你真今天很不乖,别让大人**心,不然你就干脆什么都别说,大人我直接就要了你。”江若痕半眯着眼睛,分明要她比她招出的供还有兴趣。慕嫣春身子一僵,赶忙护住最后一件衣服,大声道:“我说——我说——求大人别……”

江若痕松了手,抱着胳膊坐在床边兴致勃勃的等她讲。慕嫣春手忙脚乱的跳下床,此时已经满脸的泪花花:“小奴,小奴这几日一直留在麒麟镇,小奴的心愿就是早日踏入修真之途,所以婆婆死后,日夜等着鸿鹄峰的人把自己收入门下,那天正巧遇到了钟夫人和雪玉姐姐,才可以得偿如愿。”慕嫣春一向腹稿打得足,手到擒来早已熟练得不行,说得跟真事似的。

江若痕一下子收了笑,抬起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天,久久无言。

要说慕嫣春到底理亏,哭着哭着,突然心虚地挑了挑嘴角,笑了一下。江若痕着实被她逗得不行,兴趣来了,下了床,一手揽过了她的腰,炽热的唇猛然贴来。她刚喊出了一半,便被他的挡住。他深情地吻着她,她却意欲挣脱,她究竟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他知道?明明就是慕嫣春,她的眼神是他找了好几世都不曾忘记过的,又怎么能认错?

抬眼,慕嫣春不再挣扎了,只是哭,哭得很委屈,却没有声音。江若痕起身,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这家伙究竟被银尘怎么了?为何再次回来,却藏了无数的心事?慕嫣春硬咽着:“……为什么你们都欺负我?”

江若痕手一抖,把慕嫣春放了开,淡淡地一笑:“谁让你这么不听话……”

今夜的气氛很古怪,他曾经想像中的躲猫游戏,并没有迎来他想要的结果。江若痕把慕嫣春放在了床上,轻道:“今晚留在这里,我不准你出去。”说完,转身离开了。

慕嫣春颓然地坐回床上,混乱狂跳的心压在巨大的仇恨面前让她透不过气来。她再也不是成天惊东惊西的小厨娘,以前天真烂漫的日子回不去了,仿似连同他的深情相拥,她都觉得承受不起。他和她的往日应该都是很简单的吧?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过往,亦或是水深火热的爱恨缠绵。江若痕只是在她五岁那年救过她,所以她于他才有了好感,一切止于此,算是让她无法脱口而出的爱吧?可她的心很痛,即使是看到他的一眸一笑,亦或是chu暴无比的抢娶豪夺,她都明白,他只是想抓住她,可她却不得不拼命的逃。

夜已深,如钩的月高高挂在天上。

慕嫣春伏在他的床上,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想要以前的生活,可她去知道,永远也回不去了……

江若痕推门进了来,提着一壶酒,托着四盘菜。黑暗中,床上的伊人泪眼婆娑。江若痕俯身过去,放下东西,便伸手想拭去她脸上滚烫的热泪。慕嫣春抽泣一声,一把拉过他的手,号淘大哭着:“夫君……你为何要离我而去……”。

第九章 敢惹大人 找死么(2)

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慕嫣春突被脸上的热度惊起,纵然一起身,慌忙的乱翻着荷包中的易容丸。冷不防正伏案呼呼大睡的江若痕动了一下,明显是被身后悉悉的声音吵醒。遂缓缓地抬起头,扭了扭酸疼的脖筋。

昨晚他独自喝了一夜的酒,慕嫣春是自然不会陪他,于是,他一边瞧着她,一边自斟自饮。起初,慕嫣春为避免与他交谈,便缩在床边装睡,最后,竟真的沉沉地睡了去。她好似总会这样,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会梦到一些甜甜蜜蜜的事来,比如回到了烈焰山,再比如被他带着重新回到了九溪花坞。

慕嫣春屏住气,瞪圆了眼睛,一动不敢再动,他若是在此时转过头来,她肯定一切要玩完了。可江若痕真就这么向她转过头来。慕嫣春当即把被子蒙住脸,继续装睡。

江若痕揉了揉腥松的睡眼,起身便向床边走去,这小丫头又要干嘛?莫不是还要搞什么好玩的心思?

江若痕一时玩X大发,抬手,一把拉下被子,床上竟空无一人,却觉手中的被子重量了得。遂提起,放下,再翻过来,抖了三抖:“你很有本事,莫非粘到被子上了?”慕嫣春咬了咬牙,抓紧着被子,随便江若痕怎么折磨,她就是不让江若痕看自己的脸。江若痕哈哈一笑,顿觉得此情景实在可爱至极。便干脆连同被子把慕嫣春紧紧地搂到了怀里:“你以为能救你的是一张被子?”

慕嫣春想死,若不是现在没机会让她翻荷包,她也不必在此躲来躲去的:“大人,小奴口臭,怕清早搅了大人的清雅。”

“你很会替大人着想。”江若痕突然用力,用另一只手扯下被子,慕嫣春的头瞬间扭到了一边,这高难度的扭转,若再认真一下,脖子恐怕就要断了。江若痕饶有兴趣左探右探,慕嫣春随机应变的左躲右闪,他着实看出了慕嫣春的脸有了问题,莫不是当真易容术有了纰露?正要扶住她的脑袋,却冷不防,忽觉腰间刺痛一下,顿时漫来昏天黑地的晕眩。江若痕身子一紧,猛然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她指尖的银针在他模糊的视野颤抖,江若痕深锁着眉头,声音低沉:“你的胆子变得好大……”慕嫣春喘着气,任凭他把自己的手臂捏碎都好,她始终不能向他解释一切。

慢慢的,江若痕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她的身上。慕嫣春的眼底湿了,回过头,看着江若痕的脸,是那般的万千柔情。江若痕星眸灼灼,望着慕嫣春的脸,好像微微地眨了一下,便安静地合上了。那张脸一直是江若痕想要寻到的吧?却出现在模糊里视线里,犹似回到了四百年前璃月国,那漫天飞舞的金花银粉中,林莫夕款款地步上玉莲台,眸光流转间,尽是久盼他返朝的心……

慕嫣春用力地把江若痕放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伸手拂去他脸上稍有凌乱的发,没想到刚刚讨来的银针,当真这么快就用到了他的身上,他此刻一定恨她了吧?任何人遭遇到一种背叛,总会大发雷霆,势必快些找到莲花琉璃盏才好,不然,她相信前功尽弃要离她不远了。

慕嫣春起身,从荷包里翻出了一个丸来放入口中,片刻之后,脸上的难受总算退了下去。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便打开小室的门,走了出去。

从紫宣出来,还算顺利,江若痕昨晚的一吼确实有了大用。一干人等听从吩咐愣是没敢靠近,估计一个年的奉银,在侍婢们的心里份量还是蛮重的,总不能就这么倒霉被大人砍了去。慕嫣春低着身子,转头从小路向山上的凝粹G走,估计这会儿小颜能把自己找疯了吧?这丫头最近很粘她,其原因可能在于久无人问的花舍终于有人肯与她同住。

就这么,回到花舍倒也快。一推开门,小颜睡得正香,她也很晚才回来,慕嫣春没敢吵她,轻悄的找了件小颜的衣裙便出了去。

白雪映红,她一身火红色的裙子,在一片皑皑之色中犹为醒目亮丽。慕嫣春绕着小路闪身M进了澜霞殿。

这几天山主月溪风带着钟雪明夫妇去了寅晨大仙那里拜访,已经几天没有回来,就算昨天派发赏银时,都是江若痕和白砚冰主持打理,想必这无主的大殿,会是潜入窥探的绝佳机会。此时,殿里人头攒动,年末扫尘日,估计一大早就忙翻了,来来往往的侍婢被管事大人支配得忙东忙西,明显晕头转向。慕嫣春低着头顺着殿边往里走,刚巧,听见那边的女子大骂一声:“那小婢,你干什么哪,过来,把这边擦擦——”

慕嫣春一惊,是在叫她吗?她抬起头,瞧了一眼。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蠢!”那女子底气足,骂起人来腰也硬气。那一定就管事了,慕嫣春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开心地融入到一片和睦的大家庭中。

一块抹布拍到脸上,管事转身,便对身后的擦地的骂开了:“长点眼睛,那块黑渍必须擦掉。”那小婢连连点头,估计是经不住吓的那种,脸色白得吓人。

慕嫣春来来回回擦好正坐前的薰炉,金光闪闪的镂空花纹镶着五色的大颗宝石,让慕嫣春不得不细心一些,回头弄掉哪个,可是不好。

就这么一路拿着抹布倒也理直气壮,来这边擦擦,去那边擦擦,澜霞殿除了正堂,其后的小殿十分错落,慕嫣春好奇心强,几乎每个小殿,她都找借口进去了,目光一扫,正堂位置上的礼器每个小殿都不同,却唯独没有莲花琉璃盏。她不敢打保票澜霞殿没有那东西,但她却确定至少那神物没有在小殿的正堂出现过。总不过挨个角落都翻遍吧?那样不累死也是会被打死。

就这么看着婢女们纷纷散去,准备吃午饭了,慕嫣春也只能紧随在一群花红柳绿的纤衣之中颓丧而走。眼瞧着离品味阁越来越近,突然,一道凛烈的目光向慕嫣春S来。慕嫣春一惊,缓缓地转头看去,不禁周身冰冷如柱——。

第九章 敢惹大人 找死么(3)

“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皆惊,见是钟夫人,纷纷转身,施礼向前。

慕嫣春心头一凉,自己穿着的这身红裙子已让她百口莫辩,如今不如低调一点,见寒雪柔目光冰冷,索X也不挣扎了,低着头,也缓缓施了一礼。

钟夫人没有声张,低声吩咐身后的侍婢,淡道:“把她给我带回品味阁里去。”

“是。”四个侍婢冲破人群,把一身红衣的慕嫣春围了起来,身旁负责澜霞殿打扫的女婢忍不住耳口互议,被寒雪柔扫视一眼,便当即安静了下来。

慕嫣春被那四个侍婢架着走到了品味阁的后舍,‘扑嗵——’跪在了小院的中央。心头一悬,品味阁她并不陌生,深知这个小舍平时清幽偏僻得很,听说是钟夫人休憩之地,以前在品味阁倦了的时候,会来此休息,不过现在却很少来,每日早上,有侍婢来此打扫一番,便再也无人了。

慕嫣春沉默着独留在院子里,几个侍婢来来回回,取了一个火炉,一件裘毛抖蓬,一壶香茶和四盘小点心,想必自己要与钟夫人较量到底,一切打理完毕,身后五尺院门被重重关上。片刻后,只听小舍的朱窗后传来一道冷冰冰地声音:“泼!”

慕嫣春眼睛一闭,只觉两大股冰冷的水登时从头顶砸下来,慕嫣春一抖,心口的气还没有提上来,紧接着,又有两桶水披头盖脸的泼到她的身上。慕嫣春顿时缩成了一团,这天寒地冻的,湿冷的衣服疯狂的吞噬着她身体的热量,并化为氤氤氲氲的气雾,挣扎在滴水成冰的空气中。慕嫣春冻得浑身乱颤,若不是有熊珠在,估计放在以前,早就能冷昏过去:“钟……钟夫人……小奴……小奴……知错了。放过小奴吧……”慕嫣春喊得凄惨,温热的泪流过冰冷的脸庞,瞬间就与泼来的冷水混在了一起,

只听屋里的钟夫人一笑,烤着暖炉,轻道:“你倒挺乖嘛?本夫人还没有问,你便生了认错之心。”

慕嫣春大哭道:“您对小奴的大恩大德,小奴怎么会忘记……夫人……您听我解释……小奴欺骗您确实是有原因的呀……”慕嫣春只觉得头顶上的头发冻得发硬,四肢百骇锥心般胀痛,连呼吸都抖得似断非断。

钟夫人妖娆一笑,反正有大把的时间来听她讲,G本就不用着急:“本夫人给你一次机会,说吧。”

慕嫣春擦了擦眼泪,悲道:“小奴确实不是寡妇……也没有什么家人,更没有去世的婆婆……那些都是小奴瞎编的……那天在麒麟镇也是小奴故意等候夫人的……现在这凡间四处妖乱,只有鸿鹄峰能一片祥和……可小奴深知来鸿鹄峰作婢是多么难的事……小奴……小奴所以才想出这么个破点子来博取夫人的怜悯……而已啊……”

朱窗后的钟夫人沉默片刻,表情平静得如一池清水。身旁的侍婢眼神不敢离开,却又猜不出钟夫人是信了还是不信。许久,钟夫一笑,终又冷冷地说了句:“再泼——”

慕嫣春心头一惊,但见有侍婢出来,手中提着的木桶盛满了冷水,抬手就向她泼了过来。慕嫣春顿时说不出话来,在一片骄阳下的冰雪中,冻得脸色发紫,嘴唇发乌,瑟瑟的瘫成一团,好不凄凉。

“你倒狡猾,在我的面前,敢用这等小技蒙骗。”钟夫人言语冰冷,似乎心中早已有数:“本夫人用水泼你,若是常人这会儿早就支撑不住,可你的体内明明有股强大的妖力护体,何必要编各种理由上山来?若不是今日我随山主提前回来,还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小奴……确实没有什么歪脑筋……”慕姨春牙齿打颤,舌头自然也不听使唤,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全身的骨节竟比火烧还痛,却听身后传来纷乱的踏雪声,紧接着,院门推开,进来一人,见到院里满是脆冰,正中跪着的奴婢满身冰凌,当即惊道:“鸿鹄峰从不允许动用私刑——”慕嫣春心下一松,终于有人站出来要替自己说话了。慕嫣春缓缓地抬眼,钟夫人已由屋内出来,满脸的轻笑,端丽冠绝:“雪玉,你虽然与若痕一同入门,却只是个侍婢,论辈级,还哪有你说话的份?”

雪玉一笑,这一身紫色的棉帛斗蓬,也绝不输于寒雪柔的芳华:“无规矩不成方圆,山主亲自定的门规,可论不得辈级。”,

钟夫人步下青石阶,抬手,用指尖提起了慕嫣春冰凉的下巴,笑道:“看看这双漂亮的大眼睛,现在当真有些狡猾。谁说自己是寡妇守丧来着?今天的这一身红装混在澜霞殿的侍婢之中,气质确实不俗,想必趁这几日我们不在,早把那大殿走遍了吧……当初是本夫人收她进山,也始终没安心她身世的真假,故并没有将她编入侍婢的名册之中。还好,那时没有这么做,若是她来这里当真有图谋,那本夫人不是成了鸿鹄峰的罪人?所以今天她就是死了,本夫人也G本用不着担责。只是她活着,没准日后会给夫人带来什么麻烦。本夫人也没有必要为了她铤而走险。”

雪玉此刻早已满脸铁青,眼前这小奴冻得犹如死人般没有生息,可她的心头,更惦记焦急的是江若痕的安危,当即俯身用力摇了摇慕嫣春的肩头,怒唤道:“小茹,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但你必须告诉我若痕大人中了什么毒,他怎么睡不醒?”慕嫣春意识混乱,他的名字让她心头一震,嘴角环起一丝笑,便晕了过去。

“把她给我抬进屋里!”眼下雪玉这般横冲直撞的找到这来,钟夫人自有些恼火,却听见江若痕竟也中了这丫头的招,想必雪玉再也不会再放肆,不禁有些得意,转头,冲雪玉轻道:“即是本夫人把她收到山上,自会问出她的底细。另外,她身上有妖力护体,想来必是妖珠之类,这些皮R之苦,也不会要了她的命。若问出江若痕中了她的什么毒,本夫人自会派人传去,你不必在此打扰。”。

第九章 敢惹大人 找死么(4)

雪玉神色焦虑,想来这小茹被弄进屋里必会更加受苦,真若逼供,实在残忍,便轻道:“夫人,雪玉亲自问她,若当真问不出,再用刑可否?”

寒艳柔猛然转身,脸色已是相当的不耐烦:“本夫人自有管理下人的方法,还不用你来C手。”说完,转身进了屋子,雪玉刚要再拦,却见两扇门毫无情面的关上,把雪玉冷冷地隔在了外面。雪玉转身,在房门前踱着步子,总觉得心乱难安,突然,门里传来一声惨叫,雪玉猛然转过头去,心叫不好。连连撞门,却总也撞不开,想必是被侍婢上了锁。雪玉急得用力拍门大叫道:“夫人手下留情,小茹有何秘密自有大人们为之追究,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夫人您的头上,如此残忍的用刑,只怕它日被大人们知道,可是不好——夫人,三思啊——”

屋内,又一声惨叫再次传来,寒艳柔冷冷地一笑:“雪玉,你若再求情,就别怪我对她再狠一次——”雪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慢慢地放了下来。她还是忘了,权力和地位一向是视人命如蝼蚁的本金,等级森严的皇G之中尚且如此,只是想不通这仙山上的钟夫人为何不能免俗?

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赶来,雪玉回头一望,正是云心:“大人怎么样了?”

“醒了,刚醒,喝着茶呢——”云心轻道。

屋里的钟夫人冷冷地一笑,看着地上满身冷汗的慕嫣春,喃喃地道:“你倒挺有本事的,连江若痕都能栽到你的手上。”

慕姨春一笑,两G针被深深地C进指甲下,带动着一跳一跳的脉动,痛得蚀骨焚心,却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

身旁的侍女从门口折了回来,附在寒艳柔的耳边,细声说道:“禀夫人,雪玉走了。”

寒艳柔毫不在意的起身,猛然狠狠地向着慕嫣春的X口踢去:“妖珠护你?雪玉竟也护你——本夫人的威信全部毁在了你的手里了!”

慕嫣春身子猛然一缩,一大口鲜血喷出口中,痛苦的异常。

“怎么不求饶了?”寒艳柔立在当场,看着倒地喘息的慕嫣春,恨恨再踢一脚。

慕嫣春自觉心头提不起气来,加之指尖的剧痛快要让她晕厥,她躺在地上,只觉天眩地转,原来将死之人都是这样的,把一切都看得很开,除了一心求死,什么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你有十G手指,我再给你八次机会,你若能挺得住,就最好什么都别说。”寒艳柔忽又一笑,伸手,提过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热茶,丢了句:“再C——”

四个侍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推出来一个人颤抖着拿起针,对准慕嫣春的第三G指甲,慢慢地C了进去。又一阵撕心之痛袭来,慕姨春咬着牙,愣是不吭一声,甚至没有挣扎,连缩手的动作都没有。

寒雪柔双眉一促,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拍在了桌案上,冷道:“骨头倒硬了。再C。”最后一人一见躲不过,只得心一横,拿起了白帕上的针,向慕嫣春走了过来,虽说不忍心,却当真不敢有犯上之意了,总之心一横,蹲在地上,提起慕嫣春苍白的手指,猛然一C。慕嫣春当即冷汗涔涔,巨大的痛楚紧紧把她勒住,她透不过气,随即便晕厥过去。

向来温馨清雅的小舍一时之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地上烤得滚热的火炉浸在冷冷的冰水里吡吡地冒着热气。慕嫣春再次被水泼醒,浑身好似掉进冰窟中般刺痛胀麻。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十G指尖尽数C满了银针,看起来怪异得很。慕嫣春眨了眨眼睛,看着钟夫人的脸,只觉得好笑,她动了动嘴角,声音嘶哑:“看来……没地方可C了……我赢了……”

寒艳柔一笑,缓缓地站起,走到了慕嫣春的面前,俯下身来,看着慕嫣春的眼睛:“本夫人想过你不会说,只是想让你吃点苦头,做错事是要受到罚惩的。本夫人即然探不出什么来,想必你在鸿鹄峰这里打的也不是一般的主意。以后,能不能有命活着就看你自己了,总之不论生死,用来警告一下心有歪意的人,谁若再敢来鸿鹄峰里胡作非为,其下场一定比你还惨。”寒雪柔冷冷地一转身,厉声吩咐道:“把她抬出去,扔下断崖桥,本夫人倒要看看那妖珠要护她到什么时候。”

“可是夫人,那断崖桥是万丈深渊,万一她用不了仙法,会出人命的。”一个侍婢终于忍不住说了句。

寒艳柔怒瞪了她一眼:“不然你跟她一起下去。”她心中至高无上的尊卑之位,丝毫不得憾动。

那侍婢当即收了声,不敢再忤逆,遂同其它人一起,把慕嫣春抬了起来,刚要往出走,却见锁得紧紧的朱红色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的踹倒,一青衣男子踩在门板上登时闯了进来。几位侍婢身子一抖,欲把慕嫣春放在地上,却只觉手中一轻,人已经落到了他的怀里。

“给江大人……请安……”四个侍婢面色极为难看,转身跑到了寒雪柔的身后,不知名的愧疚竟由心而生。

江若痕低下头,用脸颊轻轻地贴近慕嫣春的额头,才发现早已冰冷至极,不禁哑着嗓子,轻道:“我来晚了……”

慕嫣春皱了皱眉头,眼睛低启出一丝缝隙,目光流转间,他的星眸依旧灿如春华,她微微地抬手,想抓住这一双无比美丽的星子,却瞬间晕了过去。

手起手落,一GG混着血浆的银针仿佛深深地扎进他的眼睛,再抬头起,不由得让寒艳柔心头一颤。她第一次看到江若痕这般充满怒意的眼睛,那眉目间仿似早已有一把锋芒毕露的剑,闪出咄咄逼人的嗜血冷光:“她所遭受的,我都记下了,日后谁若再敢动她,我会加倍奉还。”说完抱着慕嫣春转身便走,门口,雪玉和云心还有一大帮万春G的侍婢都来了,暖炉、棉被、狐裘棉袍一样不少。雪玉一见怀里的慕嫣春更是心头一惊,她指前的十G银针触目惊心,

只觉当时在院子里一个样子,怎么这会儿从屋子里出来,小茹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小心的把棉被裹住慕嫣春,便随着江若痕一路往回赶。

第九章 敢惹大人 找死么(5)

回到万春G,雪玉和云心当即守在了紫宣阁的前堂中,命所有万春G的侍婢全部留在紫宣阁前听候差遣。平时只要聚一起就免不了嘻笑打闹的这群莺莺燕燕,这会儿集体收了声,见两位女官神色凝重,所有人自不敢出声,安静的低着头,站满了院落。

江若痕把慕嫣春小心的放在床上,摊开被子,里面水淋淋的身子,单薄得似乎一碰就碎。他俯下身,认真的看着她的手,十支小指长的银针,嵌进了一半在R里,连曾经晶莹美丽的指甲,如今也已面目全非,惨烈至极。遂叫人送来白巾,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捏住小指的一G针,猛然一拔,血顺着红肿的指缝奔流而出。慕姨春竟然瞬间疼得醒了过来,冷汗如雨般纷纷落下:“大大……大人……手下……留情……”

江若痕正在拔她无名指前的那G针,不知怎么,见到她醒,听到她叫,竟本能地心软了下来,拔针的速度变慢,慕嫣春顿时疼得吡牙咧嘴:“大人……大人……您不是说过……有时大胆一些……不见得是坏事……啊呀——”

江若痕一怔,抬眼,浅浅一笑:“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忘了呢。”江若痕捏住第三G针,神情忽又严肃起来:“忍一下。”说完,快速将针连着血一GG地拨了出来。

慕嫣春死死的咬着嘴唇,一丝丝腥咸的血味游走于舌前,破损的指尖从钻心的疼痛逐渐转成了针刺般的胀麻。江若痕手中的四块白巾早已被血染透,他回身,取来早止准备好的药膏小心的涂在她的手指上面,再用纱布包好。慕嫣春此时不知是晕了还是睡了,总之安静得如同死去了一般毫无声息。江若痕面沉如水,转身唤来雪玉,淡道:“帮她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不要碰到她的手。”说完,便绕过屏风,进了耳室。

雪玉低着头看着床上躺着的慕嫣春,紧张得手足无措。还好有云心在,此时早已备来了干净的衣服。雪玉稳了稳心神,她一向很少慌乱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心好似与小茹连在一起,她痛,她更痛。

“我们把她扶起来。”

云心看了看雪玉的眼睛,轻问:“你没事吧?”

雪玉笑着摇了摇头,小心地揽过慕嫣春的背,轻轻扶坐在床上。云心便轻柔的上前擦干她头发上的水,慢慢地脱下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雪玉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蝶翅般扇动几下,竟然落了两行泪来:“我想不到寒艳柔竟然这么狠!我不该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把小茹抬进屋子的。”

云心摇过雪玉的手,一脸柔柔的温暖:“怎么能怪你呢?若不是你及时回来找大人,这丫头没准连命都没了。”云心说着,抬手,把慕姨春缠满纱布的手托在掌心,看了许久,促着眉小心地送进了衣袖中:“只是这丫头真是受了极大的苦了。”

雪玉拂了拂她心口上的黑紫,又道:“她应该不只受了皮R之苦,看来内伤也不轻,一会儿,等大人回来,要赶快处理才是。”

“岂止……”

“怎么了?”雪玉一抬头,但见云心正冷冷地看着慕嫣春肩头上的皮肤,神色忽又变得很怪异:“她的肩后也有伤吗?”

边问,雪玉边起身探头过去,但见慕嫣春冰凉瓷白的肩头竟现出一块花纹般的诡异图案。她一时语塞,抬眼看着云心的眼睛,满面的不可思议。云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慕嫣春的衣服继续换好,抱着她的身子放躺在床上,轻道:“看来,这个小茹确实是不简单的……”

雪玉点点头,这个图案她现在确实是熟悉不过了,原来小茹是真冥魔族的人,可这与若痕大人又有何瓜葛?

耳边,脚步声急促,知是江若痕回来了,连忙理了理纷乱的思绪,闪退一旁。

江若痕走到了碧色的帐幔前,一手托着一撂大大小小的药包,另一只手拉过了慕嫣春的脉门,眉头深锁。回头,把手中的药包递给雪玉,淡道:“叫人每包各取三钱,混在一起熬成药汤,好了就马上送过来。”

雪玉点点头,飞奔到门口吩咐去了。江若痕见指尖之下她的脉象凌乱异常,又偶有弦滑之势,恐内伤极重,便连忙把慕嫣春扶了起来,抬手,掌间真气流转,透过纤弱的背,缓缓而入。

云心屏息凝神,生怕因为某种声响而乱了大人的心智。哪知,江若痕瞬间收了掌气,神色一惊,他的真气刚刚流进体内,被生生地弹了回来。

云心斗胆上前,轻道:“若痕大人,刚刚我跟雪玉在给她换衣服时,看见她的肩上真冥魔族的图腾。”

江若痕眉头一皱,看着云心小心地褪下慕嫣春肩头的衣衫,妖异的图腾犹似绽放在她肩头上的花。江若痕一脸Y郁,伸手过去,想要M那泛着血红的印迹,可指尖只触了一下,便闪电般的拿开了。此时她的浑身滚烫,恐另外一场寒病就要来势汹汹,他抬起眼,淡道:“她身上有真冥魔族的图腾并不稀奇,曾经被银尘抓过,我不相信他会善待她?这丫头重新回来成熟不少,想必她也是有很多的苦处吧?”

“若痕大人,您认识小茹?”云心满脸的疑惑不解。

“……其实你也认识。”江若痕一笑:“她是慕嫣春。”

门口的雪玉刚好端了碗汤药进来,只听见‘慕嫣春’三个字登时僵住了,悲伤、惊喜、心痛、疑惑卷着花般矛盾着胀满她的脑子:“慕嫣春?小茹是慕嫣春?”

“这事要想弄明白,还得亲自问她,等她好了的。”江若痕起身,把慕嫣春换回到云心的怀里,道“你们把药先喂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的热尽快的退了,我得找人来帮忙,马上就回来。”说完起身匆忙而去。

雪玉忽而一笑,可笑中却闪烁着泪珠子。听说慕嫣春被银尘抓去了,雪玉的Y郁的情绪丝毫不比江若痕少,此后得知白砚冰带回消息,说慕嫣春不在冥界,便一腔哀思转成了沉沉的担心,如今见到慕嫣春就在她的面前,雪玉好似如释重负般心安了,索X,千万多的疑问也不去琢磨了,他和她之间的秘密总是很多,又是谁能够参透的呢?。

第十章 银针咒

十、

江若痕再次回至紫宣阁时,全场一片肃然。

冬日微暖,紫宣阁前的白石小桥上,鹤发童颜的月溪风匆匆而过,仙姿非凡。

钟雪明强压着满腔的怒火,紧随其后。前庭施礼声阵阵,雪玉和云心猛然抬头,惊是山主和钟大人前来,连忙将刚冰好的湿巾轻敷在慕嫣春滚烫的额前,施礼后退到一边。

刚到床边,月溪风和钟雪明便被眼前的慕嫣春憾住了,江若痕只请他来救人,其它的什么都没说,这会儿惊见刚受了如此酷刑的女子,实在不愿相信这是在鸿鹄峰发生的如此残虐之事。于是,月溪风的探伤之心,便更加仔细认真起来,按着慕嫣春的脉门,白眉深锁。

彼时,江若痕和白砚冰亲自端些茶品进来。一时之间,本就不大的小室里,或站或坐,都是平时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前庭举盆递水的婢女心中无不圣光万丈,当真紧张得要命。

月溪风将慕嫣春的手臂放下,又看了看她包着纱布的肿胀手指轻道:“这伤不可小视。手指光涂药是不行的。这女子内伤极重,外伤虽事小,却是牵一发动全身之险。”月溪风抬起眼睛,看了看江若痕,随手拂了拂幽长的胡须,又道:“若痕猜的不错,真气之所以输不进她的体内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身上下了咒。只不过——此咒非比一般哪。”

江若痕歪了歪头,看着月溪风,许久,方问道:“山主,您一向对咒术深有研究,我身上的狱咒您都能解,她身上的,应该也不在话下吧?”这便是江若痕为何把山主请来的原因了。哪里月溪风一笑。手掌摊开向下,悬于慕嫣春的心口之上,一股真气骤然吞吐于掌心之上,其色如碧,袅袅流转。正是众人凝视之时,但见他掌心一抖,真气向上至下猛然包裹住慕嫣春的身体。只见数不清细密的红丝,发着亮隐现于慕嫣春的皮肤里。江若痕心头一凛:“这是——”

“是针。”月溪风淡道:“这是上古时期的咒术,名叫冰针咒,是专门用来对付修为深厚的妖。你们看她X口之中发着白光的亮点,这是一颗妖珠,但她不是妖,应该是被这个妖珠的主人亲自送进去的,如果没有这颗珠子护体,这体内的一GG针早就刺进她的心,凡人是受不了的,施了当时就会死了。”月溪风收了掌气,抬眼,扫视了一眼惊讶不已的众人,最后眼光落到了江若痕的身上,道:“此咒我解不了。”

江若痕眉头一促,眼色之中深遂无光:“那就用莲花琉璃盏同样再造一个R身给她。”

月溪风一笑,摇了摇头:“妄想。造了她,你又怎么办?别忘了,你的R身早没了,现在的R身也是假的。若痕,如果真想救她……”月溪风顿了顿,一笑,看似轻松:“不如先把一个人找到再说。”

江若痕挑了挑眉梢,向来睿智的他实在想不到月溪风所提又是何人。

“只要你们找到曾经给江若痕下过狱咒的乌千金,本主相信这丫头就有救。”

众人呆立半场,这个人的名字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不是说不认识,只是自从四百年前的璃月国覆灭以后便再无人提了。

雪玉死皱着眉,一时忘情,喃喃地道:“乌千金应该早就老死……了吧?”刚脱口,便觉眼下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当即收了声,低下头,不发一言。

月溪风丰神俊逸地一笑:“本主一向不信璃月国的皇室大巫师会老死,本主这几天在寅晨大仙那里听说过曾经的乌千金化名为乌大仙,现在就在香茗山脚下的香兰小镇之中给人摆滩算卦,神识修得还不错。”

“可眼下,看她恐怕撑不了多久。”江若痕心神苦恼,着实担心不已。月溪风又笑了笑,转身,又道:“看这冰针咒虽下了有一段时间,但还离心口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况且有妖珠护体,距离咒发还要有一段时间。相信下咒者是要利用这段时间来威胁她做事的,所以,解咒之事还是可缓些时日,现在最主要的是内伤,心口血淤气结,妖珠势必要分担一些为之护身,可冰针咒由外向内逼得紧,这才让她心弱气滞,掌气输不进去,我们就用金丹内服,先稳了伤就好。”

江若痕深出一口气,此月溪风说话悬念颇多,若不是他一向心思冷静,换个人早就被吓得魂不守舍了。雪玉又抑不住上前,焦道:“刚刚大人已让我们把金丹化水喂了,可慕姑娘看起来似乎依旧不见好转。”

“慕姑娘?”钟雪明一抬眼,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哪知月溪风早比他先行想起,道:“你是说这个小丫头是慕嫣春,烈焰山的那个?”

月溪风说罢,转头看向了江若痕,瞧他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切都明白了。遂摇了摇头,笑道:“她身上中了上古神咒,就算是上好的金丹也如投纸入火而已。”

“那就用极好的。”一直沉默在旁的钟雪明终于发话了,站起身,深深地向着月溪风施了一礼:“寒艳柔曾有一颗家传的九天还阳丹,我去要来。”

“钟雪明,你给本主站住。”月溪风声色俱厉,让钟雪明的脚步顿时僵住。回身,颇有不甘。

月溪风慢慢地冷道:“鸿鹄峰向来不办抢夺之事,金丹本主自有,又为何要显你的能耐?”

白砚冰见此时钟雪明脸色Y沉,知是此番回去,必要与钟夫人大闹一场,连忙悄然走到门口把寒霜唤了进来。

话说此女上次在聚仙宴上酒醉,把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爱慕之心闪亮亮地献给了砚冰大人,却当即被他的冷漠冻成冰渣渣后,便羞愤得一个人留在白莲G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若不是看见雪玉在一个雪深月明的夜晚,亲自来白莲G送给砚冰大人一条白色狐裘暖手,她也不会醋意大发,嚷嚷着要跟白砚冰一同来紫宣阁。可最悲催的事,谁想到江若痕能请得动山主前来?着实让她这么一颗火烧火燎的心,活生生的留在了前庭之中自生自灭了。

第十章 银针咒(2)

寒霜一进内室,无处发泄的酸味憋在脸上暴露无疑,站在白砚冰的身旁,眼神的落点始终在面色焦急的雪玉身上。

白砚冰俯下身,极其轻声地道:“你今天把雪明大人随便请到哪里小住都好,过几日,等火气消了,再让他回来。”

寒霜一抬眼,对上他冰雪如霜般冷冷的眸子,伤道:“为什么?赶我走?”看来她站在外面,只恨着自己的那点小心事,当真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此时,钟雪明心思早定,扶拳而道:“寒艳柔的罪,就让她来还。弟子一定要让她知道,一个人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即使是九天还阳丹又如何——”话音未落,寒霜心头一惊,虽不知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姑父要拿九天还阳丹来,当即火冒三丈,本就心直口快的人,哪还能让自己家的亲姑姑受委屈,上前叫道:“九天还阳丹是我们寒家的家传之物,历代之中,连寒家人自己都立嘱拒绝使用金丹续命,又怎么能轻易给别人服用?不可以!”

“是不是连你这个小丫头也要无法无天了?”钟雪明猛然一回身,吓了寒霜一跳,昔日平易近人的笑容,此时被冷冷地厉色覆盖,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看来玉不琢不成器,从小就被大家惯坏了,如今倒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寒霜发誓这是她第一次被姑父骂,心下委屈,大颗大颗的泪不断的往下掉:“反正,就是不给我们家的九天还阳丹……”

钟雪明冷冷地一甩袖,道:“跟你姑姑在峰里修了这么多年,世俗之心依旧不改,真是无药可救。”

“——呵,终能亲耳听到我们雪明大人的心思了。”

众人皆惊,回转身,但见门口款款走来一位美丽的女子,柔软的碧色斗蓬裹着身子,微垂着头,虽未看到面容,便已知是谁。

钟雪明回转身,背着手,怒容满面:“你还知道来?”

寒艳柔拉下风帽,端丽冠绝的微微一笑,轻道:“为何不来?雪明大人不是看好我们寒家的九天还阳丹了吗?”

寒艳柔走到寒霜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寒霜的手,温柔地抬眼,笑叹一声:“我们寒家的祖上是璃月国的开国功臣,圣祖皇曾亲赐两颗九天还阳丹寓意世代受皇恩庇佑。后来,璃月国覆灭,家族将臣战死沙场,族人的后几代便开始四处流离讨生。二十几年前,哥哥嫂嫂惨死于乱妖之口,那时寒霜刚刚满月,我便带着她夺路而逃,若不是路遇山主和雪明大人的搭救,估计我与寒霜也早丧命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寒霜也长大不少,在山主与诸位大人的骄惯之下,变得傲慢无礼,艳柔心中早已有数,我俩都没有修仙的缘份,所以,此番前来,一是送九天还阳丹谢罪,二是与大人们告别,艳柔这就带着寒霜下山,永不踏修山之界半步,以还峰里和雪明大人的清静。”寒艳柔把一个纯金的小匣放在桌案上,便笑着施了一礼,转身,拉过寒霜的手,直直地朝门外离去。寒霜一怔,大叫道:“姑姑——”

“谁都不许走。”月溪风难得心烦意乱之色溢满言表,终冷道,:“把心思都放下。现在救人要紧。雪明,你带着寒艳柔去澜霞殿等本主,即然两人结为连理之时是在峰里,要分开,自然也要雪明写一份休书才是。等本主把这里的事安排好,自会回澜霞殿审定。”

钟雪明眉头一抖,怒气虽在,可这要休了夫人,着实令他没有想到。

月溪风眼睛一瞪,声如洪钟:“还不快去——”寒艳柔施了一礼,拉过寒霜的手,转头便走了。钟雪明双眼发直,便也苦楚楚的跟着去了。

月溪风回过神,叹了一口气,指了指站在一边正慢慢品着茶水的江若痕,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热得跟火炉似的慕嫣春,颇有一种问世间情为何物的无限感慨:“这口茶好喝么?”

“自然不错,清香怡人。”江若痕挑了挑眉梢,放下茶杯,长出了一口气,轻道:“下休书之事是假,寒艳柔心中自然明白,大师兄可就不那么认为了,一场夫妻纷争刚刚开始就要结束,只是她这么一闹,山主也不好罚她,还真是高明。”说完,回身坐在床前,亲自换了块冷巾,铺在慕嫣春的额上。

月溪风缓缓地走近江若痕,白眉入鬓,一双英气十足的眼睛看着江若痕,仙风道骨地一笑:“有道是各人修各路,是祸也是福。估计若痕你也没想过要把她怎么样,不然,早就动手了。”江若痕一笑,没再说什么。只听月溪风又道:“在本主的炼丹室里有一颗万金丹,你取来之后化水给她服下,等慕姑娘身子渐好,不如随我去趟后殿,本主昨天在半路上套了个灵兽回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本主训训?”

江若痕抬眼望了望他,一脸的无可奈何:“小春若真退烧了,我还打算去找乌千金呢。”

“你敢去,乌千金他敢见你吗?一定会逃跑,去不得,去不得……”月溪风说得有道理。江若痕沉默了一下,方道:“逃?抓也要给他抓来。”

雪玉接过江若痕手中刚换下的白巾,轻道:“让若痕大人留下来照顾慕姑娘,找乌千金的事,我去办就好。”身边的云心一愣,莫非雪玉认识?抬眼瞧瞧大人们的反应,意外,在场的人除了云心,谁都没有什么过分惊讶之色。白砚冰更是主动上前,道:“我跟你一起去。”

月溪风捋了捋幽长的银须,笑着点了点头:“最好不过。”

雪玉一笑,侧身向白砚冰施礼:“谢砚冰大人。事不宜迟,我出去安排一下,尽快上路。”说完,便带着满腹疑惑的云心去了前庭。

此时,从外面进来一名小守卫,手中捧着一朵娇美脱俗的白莲花,刚要进阁了,但见紫宣阁里气氛不俗,当即停下了脚步,探身向里瞧瞧,贴着旁边捧着暖炉的侍婢身边,小声地问道:“怎么都站着?”

“山主在里面。”那侍婢小声地回道。小守卫一听当即有些手软,白莲差点落了地,转身,吓得刚要返回,正巧雪玉带着云心出来,见他手中的白莲花,顿时一愣:“你不是守门的小官,有什么事?”

那守卫一笑:“雪玉姐姐,刚刚有一个侍婢过来,说要把这个白莲花交给若痕大人,给若痕大人的,不能怠慢了,这不,送来。”

雪玉点了点头,心中倒在嘀咕是不是有人要不合时宜的送花示好?可再仔细看着这花,却总觉得有一种似有似无的仙气吞吐,倒不像是用来示爱的。此时,江若痕他们听到外面有声音,便出了来。月溪风接过白莲花,探着鼻尖向莲心闻闻,竟茅塞顿开:“真是雪中送炭,这是一朵仙莲,曾有人在此莲上羽化升仙过,莲心之中附了仙气,放在慕姑娘的枕边,吐息中仙气自会流转,舒淤化肿更不在话下了。”

江若痕促着眉,忙问:“看到那侍婢的样子了吗?”

守卫挠了挠脑袋,摇了摇头:“回大人,看到是看到了,可她就不说是哪个G的,平时小官也没见过她。”

白砚冰一笑,轻道:“不用问了,我应该知道是谁。”江若痕促了促眉,他的鼻子又有了大用了:“快说,不许迈关子。”

“没猜错的话,是碧水潭的白莲仙子。”白砚冰接过白莲花,转身走回了小室里。江若痕挑了挑眉稍,随后浅浅一笑,佩服地点了点头。

第一章 乌千金

第四卷爱是一种执念

一、

数九寒冬,滴水成冰。

离开鸿鹄峰,一路向西而行,三百里后,便是曾经久富盛誉的香茗山小镇。白砚冰和雪玉这一路走得辛苦,中途遇到了大雪,凛烈的寒风卷着一片苍茫茫的雪,就这么铺天盖地的扬下来。等两人到达香茗小镇时,早已夜深人静了。

白砚冰停在半空中,看着大片大片如鹅毛的大雪还在不停的往下落,轻轻地闭上眼睛,被冻得通红的鼻尖暗暗地嗅着什么气味,忽又睁开了双目,冷冷地一笑,低下头,看着这静谥的小镇,轻道:“果真有他的味道。”

雪玉惊讶的转头看他:“砚冰大人,您知道?”

白砚冰转头看她,美丽的眸子里满是瑞雪映着的琉璃之色:“四百年前,乌千金在若痕的身上下了咒狱,我为了找乌千金讨寻解咒之方,可是翻遍了整个璃月国。他的气味,还哪里能忘?我们先下去。”说完,从半空之中向积雪颇深的街市落了下去。雪玉皱了皱眉,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空无一人的街市,客栈颇多,亭台楼阁也大抵富丽。重檐飞翘,雕梁画栋,此刻压在一片皑皑厚雪之中,倒多了几分美轮美奂。想必这里在白天,定为无上喧嚣之地,这会儿倒大多抵上了木窗板,估计用来挡风遮雪,御寒过冬了。白砚冰带着雪玉向前走了几步,便来到一家比较大的客栈门口,雪玉抬头,微微一笑:“素水客栈,关门了吧?”

“还没有。”白砚冰抬手,用力地拍了拍严实的门板,半天,才听到有一少年的声音响起:“已关门打烊,本店尚不待客——”

雪玉藏在风帽中的脸,沉沉地低下,说啥来着?只是白砚冰又用力地敲了敲,道:“只来找人,如若找到,必留一锭金子”

话音刚落,忽听门里一声惨叫,然后是东西砸坏的稀里哗啦之声。片刻之后,门被人用力的从里拉开,一位年少的店小二正躺在碎桌板中人世不醒,估计,从一开始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要扔飞他。

老板娘本来一心只冲着这锭金子开门的,却在抬眼间,惊见一位气宇不凡,容貌绝美的男子,冷俊地站在她的面前,当即痴得连那锭金子的事都忘了。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老板娘献媚的笑道:“这位小官……是要找什么人?我们素水店……可是素来人客兴旺啊。”一阵冷风吹来,灯火通明的酒堂子上正坐着许多小声聊天的宾客,一时让冷风激了身子,全部急了起来:“要进就快进,关门关门,不是说不接客了嘛?还要冻死我们……”宾客身边的女眷则全部直挺挺地站起,观望着门口的白砚冰,瞬间把心都抛了过来。

老板娘脸色一板,吼道:“——不想留在这的,都给老娘出去。现在客房满了,扔出去冻死几个,就都老实了——”老板娘回过头,脸色一变,四十几岁的人了,脸红得愣像扑了腮似的:“小官快别站着了,进来进来。”说完,便往里让,这会儿,倒看见他身后竟还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只是艳红色的斗蓬风帽把相貌遮得严实,不过初看这气质,倒定是非凡之女。

门关上了,此时,倒换男客们怔怔而视了,有的正埋头吃着,突然酒堂子里寂静一片,不禁转过身,当即触电般酥了。这女子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雪玉抬手,轻拉下了风帽,狐裘帽延带着点点冰冷融化的雪水撩到她白淅的脸颊上,楚楚动人的眼眸扫视全场,顿时眉开目笑,举手投足间,当真是般般入画之色。有男人竟滑落了手间的酒杯,翻了菜碗,深夜闷骚者更提起了十二分的J神,恨不得把这娇艳恣媚的女子抢来,就此从了他。

雪玉见众人呆立一旁,倒有些过意不去。微微施礼,温秀一笑:“打扰了诸位的雅兴,实在过意不去。”

妙——此女子温柔似水,人生见此一眼,当真足矣啊!

白砚冰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长长浓密的睫毛下,锐利的目光缓缓地盯到了楼上,轻浅浅地一笑,问道:“带我去找乌千金。”

“乌千金?”老板娘一愣,没听说过,倒是——

“小官找的是乌大仙吧?”老板娘指了指酒堂子:“他倒在,不过这酒堂子里密密麻麻的客人都是找他的,前一百个木牌子发完了,还有不下四十几个没牌子的。连我这楼上的客房都等满了人。小官若是当真想求个什么,不如等年关过了再来,到时求愿的人少了,大仙就能到外面摆摊子摇卦了。”

白砚冰浅浅一笑,伸手从袖子里取来一锭金子,闪耀耀摆在了门口的帐台上:“即然他在,这是你的了。”随后,又从袖子里取了去……

雪玉一惊,难不成又要掏金子?太奢侈……

这次是一支玉簪——

昨日凝粹G发赏,除了派赏银外,更为殿前侍女配了一支玉簪子,雪玉和钟夫人在百年珠宝店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一大把。可他现在拿出来,是要干嘛?

只见白砚冰把那只玉簪子取了出来,递到了老板娘的眼前。老板娘那本已死了多时的青春萌动之心顿时复活了。

白砚冰微微地歪了歪头,环着冷色的妖娆面容里,轻柔柔地一笑。抬手,指间的玉簪轻轻地C进老板娘的发髻里。老板娘的眼睛登时放亮,昏天黑地扶桌而道:“乌大仙就在楼上,小官……随我来……”说完,转过身去,脸更红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便是明晃晃地色诱啊——

雪玉僵着笑,小声地说道:“这明显是我们若痕大人的招式……”

“有用就行了。”白砚冰侧头看她。雪玉当即心头一凛,这家伙还好修仙之心极重,不然,其揉碎女人一片痴心的功力,恐怕要让江若痕骑马也追不上啊!

此时,楼下有牌子的宾客躁动起来,有人干脆抗议白砚冰C队。老板娘冷着脸,大骂道:“牌子是老娘发的,老娘让谁先,谁就先,看不过去的,现在就滚……当然,谁若是消停的,今晚的吃喝老娘全部请了——”说完,便一路领着白砚冰到了二楼东阁的一间小室。轻敲一下门,门里不悦地喊了一声:“等着——”老板娘刚要发彪,白砚冰稍摆手,便跟着雪玉站在门旁等了片刻。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出来了一对夫妇,眼睛红肿好像刚刚哭过。等她们走后,白砚冰闪身,推开了门,朱窗旁的小室里,正坐着一人,全身裹在一席黑衣之中,乌发如蛇,肤色苍白,骨瘦如柴,眼窝深凹,见到白砚冰顿时一愣:“就说今日卦象不佳,当真不假。等老夫把人家的送子符弄好,你再说你的事。”说完,翻弄着指下的乌G壳子,咒符虫子,大抵是要白砚冰再等。可抬手间,忽而,竟闻到一丝熟悉而久远的幽香。乌千金顿时心头一惊。缓缓抬眼,骤见雪玉正站在白砚冰的身边。连忙停了手,当即起身,扑跪在雪玉的脚下,大行叩拜。

第一章 乌千金(2)

“罪民乌千金,叩见公主陛下。”乌千金声音颤抖,叩首于地,行的是璃月国的国礼。

雪玉轻声一笑,道:“璃月国早没了,覆国的公主而已。你与我现在都已不是璃月国的人,还哪里要行这礼?”雪玉蹲下身,伸出手去,想要将乌千金扶起,可指尖刚刚触到他黑色的衣衫,便见他快速地向后退了几步,头始终贴着地面,不肯抬起。

门口的老板娘见此情景,当即眉头一皱,进了屋子,扑嗵跪在了雪玉的面前,声音颤抖:“璃月国……御膳堂G女……玉……玉英,见过公主陛下……”说完,也叩首于地。这次倒真让雪玉大感意外,连身旁站着的白砚冰,也稳不住了,没想过,这老板娘竟也是璃月国颇有渊缘的人。

乌千金此刻痛口流涕,终抬起身子,大道:“罪民罪该万死,四百年前若不是罪民的一念之举,璃月国还哪里能有这灭国之事?让璃月国的子民受苦,皇族尽灭,乌千金这四百多年无一日不自责,如今亲见公主,得知数百年来公主安好,罪民大感慰然,一切,请公主赐罪……”

就这么一副枯瘦苍老的脸,当真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乌千金不是神仙,没有让他得以长生的仙法,巫师是入不得道的,只能用自己的术咒唯持生命的延续。雪玉今朝前来,若不是看这神态还有几分相像,当真是认不出这就是当年意气勃发的璃月国大巫师的。

老板娘一听‘赐罪’两个字,浑身一抖,当即惊道:“公主陛下,玉英自从与大师一同逃亡之后,周折一圈,便从西番国再次返回了香茗小镇,四百多年了,大师一向以符咒之法救人,当真没做过坏事啊。”

雪玉凄凄然一笑,低头,看这两个为她屈跪之人,难免伤道:“璃月国灭国之源并不在乌伯伯的身上,何以自责?若真要追求,真正的祸源可是我,与你又有何干?”

雪玉说完伸手把两个人都扶起来,道:“璃月国已经不在了,你们两人又何必再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如今我已不是公主,乌伯伯也已成了这小镇上大有名气的人。还有老板娘,虽然以前我们同在皇G,却素未蒙面,想必,现在这素水客栈,也开得有声有色。所以,千万别再行什么国礼了,以免让人看到,要当笑话传了。”

乌千金忙低下头,擦了擦眼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白砚冰,见这三人旧事已叙得差不多了,便当即开口,冷道:“乌大仙如若当真对雪玉忠心耿耿,不如现在就随我们走。”

乌千金一抬头,满面疑惑:“狼妖又有何事需要千金?”

狼妖……雪玉转头惊看白砚冰。这是个秘密,他隐藏得很好,她从未知晓。

白砚冰冷冷地道:“可解冰针咒?”

“那咒,可解,但……解不得。”乌千金深锁眉心,看似的确有些顾虑。

“为何?”白砚冰颇为不明。

雪玉见此事怕是不简单,连忙施礼,焦道:“乌伯伯如若确有解咒之法,还请救人一命。”

乌千金见雪玉竟反过来向他施礼,当即大惊失色,连忙解释道:“公主折煞千金了?实不相瞒,此冰针咒下术之时,身体将要承受骨碎筋离般的痛苦。故此,这咒往往是用来对付道行高深的妖,以及修为深厚的修仙弟子之术。凡人没有真气或法力,当时受不住痛,便早死了,即使让他挺过去,因咒术运行无遮无拦,活着也只是一两个时辰的事。”乌千金顿了顿,低垂着眼睛,又道:“不过,若想解此咒,手法倒比下咒还容易,但是其承受的痛苦可是下咒时的十倍,承不住,痛死的大有人在。所以,千金早已不敢应允此事了。”

此刻巴掌大的小室里,静得离奇,乌千金的话他们都听明白了。现在中咒的是慕嫣春,能不能挺过去?谁都不知道。

片刻后,老板娘玉英反倒想起一件事来:“大师,如果服下麻灵果再解咒,可有用?”

“麻灵果?”乌千金想了片刻,稍点了点头,道:“应当可以,如若服下,想来能缓解些痛楚。”

“什么麻灵果?”白砚冰皱了皱眉,当真未听说过。

玉英一笑,道:“昔日我与大师逃亡到西番国时,正值其国主被毒蛇咬伤,虽蛇毒被我们大师控制住了,但钻心之痛难忍,后有一位药师献了颗麻灵果去,听说服用下去后,便不痛了。”

“只不过这东西如今哪里找去?”乌千金再淡开的眉心,如今又纠在了一起,眼窝陷得更深了。

玉英J明的一笑,道:“我想起的,自然有处可寻。”抬眼,见众人的胃口被她吊得老高,不禁得意地道:“四天前我去当铺里跟掌柜夫人一起做女红,镇子西边李家药铺的李老板曾经拿了包东西来当,正巧被王夫人端来数落,说什么干巴果子也敢要十两银。我一见,那就是麻灵果。如今我们需要,十两银必能换来。”

众人当即心头一松,没想到,慕嫣春还真是好命,天都帮她。

“即是这样,那我们快去寻来。”

“狼妖莫急。”乌千金笑着:“外面大雪纷飞,而且这深更半夜的,打扰李家药铺的人反而不好,等明天一早,我们再去也不迟。”

玉英也点了点头:“大师说得是,况且,路上奔波劳苦,玉英的客栈里还能腾出一个小室,小官与公主留下来休息一夜便是,这样,我们客栈里等着见大师的人也好打发打发。”玉英越说越流口水,之前心下早就觉得这男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原来是妖不是人,那气质在她的眼睛,便更加不俗了。

白砚冰沉默片刻,抬起眼睛,冷冷的眸子里,乍暖还寒:“也好,雪玉,你留下来。明天早上我再回来。”

雪玉一愣,没想过这趟小镇之行,要与白砚冰分开,急了:“砚冰大人,外面这么冷,深更半夜的,不如也留下,何必要走?”

“我一向不喜欢人多。”

“那我跟大人一起走。”雪玉那一双美丽的凤目里,满是坚定不移的小小倔强。

白砚冰神色平淡,却看了雪玉许久。一滴水落下的时间,原来很长。他缓缓回头,轻道:“也好。”说完,便推门离开,雪玉向乌千金和玉英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跟了出去。

乌千金和玉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真是想拦也不会听劝了。

第二章 将军洞

二、

出了客栈,大雪似乎并没有要停的意思。

白砚冰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香茗山。黑夜之下,一切皆为灰茫茫的苍凉一片。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

雪玉一笑,在斗蓬中微微施礼:“雪玉,愿随砚冰大人同去香茗山洞狱。”

白砚冰低下头,垂目看了看她。原来,她知道他的心思,也好,故地重游:“那走吧。”说完,带着雪玉纵身向着黑压压的山上飞了去。

香茗山洞狱是以前璃月国为重犯而设的。洞里幽深,终日不见天日,并且洞口是在料峭崖与地面之间的位置,凡人从崖下爬不上去,当然也从崖上下不来。所以,但凡璃月国用灵兽将重犯押进去后,若没个有道行会法术的人将重犯救出,估计他这辈子便G本没机会出来。

白砚冰带着雪玉轻巧的落到了洞口,洞口旁一颗大石挡住了大半的风雪,一时,遮风避雪,暖和了不少。

雪玉轻轻地扶在那颗大石上,望着脚下,被雪幕覆盖了的小镇,喃喃地说道:“不知道这雪,是不是要把镇子埋了才会停……”

白砚冰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独自向着洞里走了去。雪玉缓过了神,转过身,看着他模糊在黑暗之中的柔白色身影,渐渐地竟好似看得痴了。

“进去吧,里面更暖和一些……”他的声音,低沉着,却略带着些磁X。淡漠的只言片语,竟隐隐地透过一丝的贴心。

“喔……”雪玉连忙提起裙角,慌忙跟了进去。

洞里的幽香愈加的浓郁,清脆的滴水声愈发清淅。雪玉跟着白砚冰向里绕了不久,刚刚转过一个大弯,便见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洞府中,遍地通幽幽的淡蓝色,空气中,更飘浮着许多小小的流萤,点点斑斑柔亮的光点,如星星般闪耀。

雪玉的眼睛越瞪越大,开心地跑了进去,惊起无数安睡的光点,一时,流萤繁乱而飘飞,让她看花了眼睛:“原来这里还跟以前一样,大人您看这遍地的醉香草,依旧充满生命力的活着……”这仙草是曾经开满了香茗山的山顶的,雪玉很小的时候,常常跟着乌千金伴着这漫山遍野的幽蓝流萤,坐在香茗山顶,俯看着整个富丽华美的璃月国皇G。

白砚冰美丽的眸子里,满是流萤的影子,点点闪落而下,映出诸多星子般的微蓝:“醉香草是有灵X的,他不走,它也随了她的心思,代她不走。”

雪玉此刻正蹲在地上,指尖触碰着无风自动的点点草丝,听到白砚冰的话,顿时一僵。他说的是江若痕和林莫夕,四百年了,他还没忘……

雪玉一时语塞,洞狱是美的。可只有白砚冰看过江若痕是如何囚在这里一下又一下数着从岩缝里滴落的水滴,一个两个三个,数到千个,又重头再数……那段日子,是让人肝肠寸断的。即便是洞外已经烈火燎原,璃月国化为一片残垣,他都始终留在那里,等待着思念,烂成了一片灼痛的伤。

白砚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又要消失在黑暗之中。雪玉一怔,忙起身,喊道:“砚冰大人,你要去哪里?”

白砚冰没有答她,他似乎总是有自己的主意,除了江若痕外,便没有为他信赖之人。雪玉一时没落了眼帘,低下头,呆呆地坐了下来。醉香草一向很柔软,可四周似乎静得让人窒息,不对,有声音,是滴水声,从高高的岩缝中传来,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连绵不绝。

回头,雪玉向洞口看去,见白砚冰拾了很多G枯枝断木,连忙起身,帮着他把枯枝聚成了一小堆:“原来大人是到外面找树枝去了,怎么没跟雪玉说,这一向是雪玉的事。”

白砚冰擦亮的火折子,点点火星碰到了干枯的枝叶上燃起了小小的火苗,一时,跳跃的火苗照亮他和她脸,一个冷漠如霜,一个温柔而笑。无论怎么样雪玉都不会恼的,他是大人,大人有大人的心事,容不得她猜。火苗越来越大,驱散了不少湿气,四周便更加暖了起来。

“睡吧。”白砚冰把身上的狐裘大氅铺在了醉香草上,轻道。

雪玉抬眼,微微一笑。原来他跟江若痕一样,都是细心之人,只是昔日间,他总是冷落旁人,如今让她睡在他的大氅上,雪玉始终畏惧三分。

白砚冰见雪玉迟迟不动,想来女人都会是矜持的。他不懂女人,能想起的也只有这个。当即竟有些莫名的脸热,忙轻道:“快睡吧。”

说完,他便再一次走了出去。雪玉一怔,刚刚在跳跃的火光中,是他的脸是红了吗?

想来,这样的情景,雪玉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起身,聚了聚地上柴火,不知白砚冰又去了哪里?索X,她把白砚冰的大氅拾了起,便向着外面的洞口走了出去。

一丝丝凉气越来越强烈。雪玉驻住脚,抬头,看着站在洞口的白砚冰。原来,他也没睡。

白砚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音响起,知道是她。便轻道:“雪停了。”

雪玉走了过去,与他并肩而立,此时,乌云逐渐散去,满目一片雪的银白。雪玉一笑,轻道:“原来,雪后的景色,总是那么美。”她把大氅还给了白砚冰,又道:“砚冰大人还是别着凉了。”

“你睡不着吗?”白砚冰转过头来,看着她的脸,原来她的眸子里,有一种柔柔的东西,让人看起来非常心安。

雪玉温暖地一笑,她喜欢听他对自己说话:“砚冰大人,不也是睡不着吗?”

白砚冰终于淡淡地一笑,抬手,从腰间取下一只箫来。双目微合,神色恣意,朱唇轻轻送气,便在那箫里流出一曲动听绵长的乐声。雪玉淡淡地一笑,留在白砚冰的身旁,这箫是为她而吹的吗?他不知道,雪玉也不知道。只为这一时温暖如春的感觉,在这风雪之后的孤零洞口。

第二章 将军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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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曲萧声作罢,也不知两人是几时睡的,总之一觉过后,便是第二日一早。

雪玉从白砚冰的大氅里伸出了头,揉了揉惺松的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

此时,白砚冰正斜倚在另一边的突石上,乌发如檀,覆了一侧在耳边,有一缕则顺过了他的脸颊,从他的腮边柔美垂下。原来,他睡着的样子竟是这般的乖觉,像婴儿般纯真安详。难怪当初寒霜会那么有心思甘愿去白莲G当他唯一的贴身侍婢。他这样的一副模样,就算是整天看着他睡也是好的。

雪玉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寒袭来,她打了个激灵,迷离的眼神当即找到落点:“砚……砚冰大人,您……呵呵……醒啦。”雪玉言词异常闪烁,手脚该怎么放都好似多余,是不是但凡被别人发现自己在歪思瞎想的都会这样?

白砚冰明明看到雪玉满脸通红,呆呆地坐着看他,这会儿便再也没心思睡了,直起身来,面色疲惫,自然没有睡好。

雪玉连忙起身,习惯在此时伺候大人起床,连忙把压在她身上的大氅提了起,快步走到了白砚冰的面前,笑道:“砚冰大人,雪玉伺候您——”说完,把大氅的里子拉开,高高举起。他的身材高大,所以大氅也是相当的修长,雪玉一向瘦弱,撑起大氅,便完全看不到她的脸了。

白砚冰对此情景倒觉得十分的好玩,浅笑一闪而过,无奈她的视线被挡着实在看不见:“砚冰大人,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就好。”她以为他会不知道吗?但他没恼,奇怪。

“自己穿就好。”白砚冰把大氅提了回来,反手披在身上。雪玉绕到了他的前面,抬起手,仰着头,麻利地帮他整理大氅上的狐裘领子,她很细心,连裘毛上的草子,都一一取下,弄得他心头很怪:“我一向清修寡欲,雪玉不必拿我与江若痕比,自己来。”

清修寡欲?雪玉的手突然一停,抬起头,眼睛竟淡出莫名的愤愤,施一礼,轻道:“雪玉知道砚冰大人一向以修仙为首任。连白莲G里都不安排侍女的,不过雪玉到底是一名侍婢,您与江若痕都是大人,只要雪玉在,一定要照顾左右。”

雪玉顿了顿,又道:“四百年前,雪玉在这里请求赫灏山主一同收留,并甘愿终生为若痕大人为奴为婢。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言之凿凿,在雪玉的心里仍旧丝毫未变,所以,砚冰大人,雪玉自不会扰您修仙之途,请砚冰大人大可不必困扰。”

白砚冰脸色一凛,他说错了什么?或者又让她误会了什么?白砚冰无从顿觉,却莫名在心里涌起了丝丝不悦:“好!”

洞里的沉默隐隐的透着几分尴尬,白砚冰心头Y郁,脸色自然更加的霜冷。山主说得对,事事非非遇得多了,还真是烦心。彼时,突然有声清脆的鸟叫打破了洞里让人窝火的清冷,白砚冰和雪玉同时抬头,寻声循去。

“是金丝雀。”雪玉眼睛登时放亮,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曾有西方利加国的使者在她十五岁行及笄礼时进献来的。不过那天,她请求父皇把那五对金雀全部放了,后来,便经常在香茗山见到这些羽毛黄绿相间的金丝雀。

此时,金丝雀正叫得急,白砚冰眼毒,见那鸟的腿上绑着一个纸条,便轻轻的抓来,取下,摊平看了一眼,再抬起头时眼色明显焦急:“我们快去李家药铺。”说音刚落,只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金丝雀竟在转瞬间炸开,倾刻化作金粉,随风飘散而落。这是一种巫术,原来,金丝雀在香茗山,早就灭绝了。

雪玉不禁黯然神伤,无奈这边的急事催得紧,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转身,随着白砚冰,向着香茗小镇飞身而下。

李家药铺原来早已在前年便因为一场大火烧了,而后李老板便无东山再起之力,就这么一天天的花着以前存下的积蓄过活。他倒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八岁,几天前去了趟素水河,不知怎么,疯玩了一天后流了一身汗,回来的时候冷风一吹,着了凉。就在昨天夜里,竟咽了气。

白砚冰和雪玉绕到李家药铺的后院子时,里面悲声连天,估计,孩子的爹娘早已哭惨了。白砚冰不禁眉头一皱,带着雪玉便进了去。

李家老板此时正坐在前屋的门槛上,双眼红肿,抬头,见有人推了院门进来,便抬眼望去,再望,擦了擦眼泪,再仔细望——

终于看清了,门口竟站着两个气场震撼,容貌非凡的俊男美女,想来必是乌大仙说的神仙降世,连忙起身,‘扑嗵’跪了下来:“神仙显灵啊——真的是神仙来啦……求神仙帮老夫的女儿活回来吧……我与夫人早已年过五十……好不容易晚年得了个千金……还遭此横祸……求求神仙救救小女啊……”

李老板这边响头磕得心惊R跳,破旧的屋子里又冲出来一位身材瘦削的老妇人,想必是孩子的娘,还没看清长相,便也跪了下来,哭得早已说不得话了。

白砚冰和雪玉同时一怔,连忙上前把二人扶起,此时,李老板的脑门子早已磕出了个大血包,当真是情真意切。

“乌千金在哪里?”白砚冰皱着眉头,轻问。

李老板满脸的皱纹一横,眼色迷茫,没听明白。

白砚冰长出一口气,姿态放低了一点:“请问,乌大仙在哪里?”

李老板茅塞顿开,连忙回身指了指屋子,边哭边说:“乌大仙在屋子里,他……”

还没等李老板说完,白砚冰便径直进了屋。雪玉连忙跟了进去,心头竟冒出个七扭八歪的想法来,寒霜是不是经常被这样当成空气,完全被他忽略在身后?

白砚冰一进门,却见巴掌大的陋室里神坛早已摆好,脚下满了稀稀碎碎的五谷杂粮,牵东扯西的红线你来我往,干脆把白砚冰挡在了门口,连落地的脚都C不进去。

乌千金抬眼,见白砚冰和雪玉立在门口,嘿嘿一笑,道:“我猜你们也是去了洞狱。”

雪玉满目疑惑,奇道:“您摆阵是要干嘛?”

“招魂。”乌千金继续画他的符,终于又完成了一个,舔了下口水,‘啪’贴在躺在正中的女孩头上。

白砚冰缓缓地别过头去,死皱过眉头,恶心。

第二章 将军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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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白砚冰实在不知道乌千金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转过身,把雪玉留下,自己到回到了前屋,见李家夫妇正抹着眼泪,便掏了出了半锭金子来,道:“请问,李老板的麻灵果可否出让?”

这神仙怎么反倒向他要起东西来了?李老板一愣,看着白砚冰手中亮灿灿的金子,疑道:“不是说好了,如果能救回老夫的女儿,老夫愿意把麻灵果送给神仙吗?”

白砚冰微微一笑,轻道:“你的女儿,乌大仙自会救回的,请放心。”

“可大仙说,只有神仙您能救……”李老板满脸皱纹堆得全是憋了吧屈的摺子,难道神仙也时兴踢皮球?

白砚冰表情一僵,莫不是这乌千金跟他们说什么了?转身,直接走回屋里,回问:“你跟他们说让我招魂?”

雪玉也一愣,招魂?呆在鸿鹄峰里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仙术。

乌千金嘿嘿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符纸渣渣,站起身看着白砚冰:“招魂自然不用你,这是巫师的事。所以这阵我是摆完了,接下来就看狼妖你的。反正,李老板的麻灵果能不能舍,全看我们会不会把他的女儿救得回。不然,人没了,人家也不卖了,他家不给,你也不能抢去。这自然,成不成事,就看你的了。”

白砚冰点了点头,算是听明白了,也许在他们来之前,乌千金早已经跟李家老板交涉过。人家到底要的是女儿,能救回麻灵果自然可以拿走。可是,他女儿现在是死了的,要到哪里找魂去?

“你让我做什么?”

“去冥府把她的魂要回来。你敢吗?”乌千金看着白砚冰如冷霜般的眸子,他的神情也跟着冷了下来,枯瘦的脸上,竟现出骇人般的Y森。

白砚冰一声嗤笑,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有时辰限制吗?”

“当然越快越好。”乌千金见白砚冰答应得十分痛快,倒不得不暗自佩服这只狼妖的胆子。抬手,拿了片小纸,扬扬洒洒,把那女孩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扬手一甩,纸片在空中画了道弧,稳妥地停在了半空之中。白砚冰伸手取来,收进袖中,转身要走。

雪玉心头一紧,站在旁边,只听见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要去找魂,连忙拉住白砚冰的衣袖,悄声地问道:“冥界是随便可以去的吗?”

白砚冰冷冷的眸子盯了她好一会儿,好似在琢磨着她的心思,半晌才道:“自然不是。你留在这等我。”说完,扭头便出了屋子。

这会儿李家夫妇正往屋子里瞧着,乌大仙说过,不许他们进去,他们自然无比听话,就算是好奇心再强烈,也没敢往屋子里踏进一步。此时,白砚冰迎面而来,便俯下身子,探问道:“神仙,小女还有得救不?”

白砚冰抬手向着身后指了指,他对乌千金的自作主张无可奈何,故而带着讥诮地说道:“我不是神仙,神仙在里面……”说完,脚尖点地,飞身腾上了半空。正巧玉英提着一盒子饭菜刚来,抬眼,见白砚冰远去的身影,简直魂都跟着飞了,只剩淌着的口水,喃喃地道:“真是漂亮,只可惜美得中看不中碰,浪费啊……”

李家夫妇哪里见过这个,‘扑嗵’跪在地上,大拜道:“神仙显灵啦——”

就这么,一路心急,到了碧水潭也没耽搁什么。

正午,万里无云。太阳虽热到晒不化雪,却把白砚冰的身子烘得暖暖的。白砚冰停在半空中,俯视着皑皑白雪之中的碧水潭,暗自舒了口气。

到底是有神仙居住的地方,远远地看去,像是谁无意间在雪地中丢了颗无比晶莹的大宝石,清透无比。碧水潭不大,底有暗流,潭水终年不冻。潭边的小宅J致,格局周全雅致怡人。白莲仙子就住在这里,白砚冰想到他离开鸿鹄峰时,曾经怀疑过那个给慕嫣春送仙莲的人便是这位神仙。如今不顺道求求真相,还真是不甘心。想着,便飞身下了去,挑了块岸边的小石站稳身子,笑问道:“仙子可在?”

潭边正在扫雪的小仙童猛地一抬眼,见是白砚冰,亲切地一笑:“砚冰哥哥来了。嘿嘿……”仙童两道鼻涕一抽,已冻着满面通红:“仙子不在,走了多日了,前几天回来了一次,又走了。”

前几天,会不会是鸿鹄峰发赏银的那天?

“砚冰哥哥进屋吧,外面很冷的。”仙童笑眯眯的,看起来没人说话,倒寂寞得很。

白砚冰一笑,道:“不必了,我去冥府有点事。你也快暖和去吧,别冻着了。”说完,嘴角淡淡地浅笑,转身,投进了潭中,直朝寒冷的潭底如鱼般飞快潜了下去。

碧水潭的潭底有一个暗洞,从冥府后花园里的浣灵池一直通到这,除了有点冷,倒比去不周山敲开冥界的大门要省事得多。

白砚冰憋着一口气,穿过仅能通过一人的暗洞,一挺身,借着浮力破水而出。此时,这池子正有两只鬼差把守,叽里呱啦,不知在聊着什么。且听身后的池水突然翻腾,瞬间倒钻出个人来,眼瞧着身形熟悉,暗叫不好,连忙用鬼叉颤巍巍地指着他,大道:“都说了林莫夕的魂不在这里,你怎么还来?”

白砚冰浑身上下滴着水,正用内力暖身子,抬眼,一双美丽的妖瞳对上鬼差泛白的眼珠,冷道:“我这回不找林莫夕,我来找李小玲。”

“李小玲?哪个?”两个鬼差疑惑着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好像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白砚冰一笑:“想来你们也不会知道,不如直接找冥王去。”说完,白砚冰正要走,却听远处,有声音清灵幽荡地传来:“不用找了,本王在这。”白砚冰一抬眼,见浣灵池前面的寝G之中,正走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头戴黑玉王冠,一身玄色烫金的皇服,丰神俊逸,气质尊贵:“你这次又要找谁?当真把这冥府当成你那个仙山神地了。”说完,身形一幻,再眨眼时,此人已到了近前。

两名鬼差当即跪在地上,行礼大拜:“小差见过冥王。”

冥王一摆手,挑了挑唇角,道:“都先下去。对了,给冥妃去河边采几只曼株沙华,说是本王送的。”

两位鬼差领命。当即化成两道灵光,顿时没了踪影。

他还跟以前一样,疼老婆疼得要命。

第二章 将军洞(4)

冥王冷冷地一笑,凝雪般的神色丝毫不比白砚冰逊色:“还不说?本王来浣灵池的时间不多,你最好别耽误本座的时间。”

白砚冰一笑,浅紫色的妖瞳里,满是魅惑地不屑:“我来找李小玲。”

反手,将李小玲的生辰八字的纸条递了上去。冥王皱过眉,伸出两指擦出个清脆的响。顿时,身边灵光一闪,一位相貌极为凶煞的Y官捧着本生死薄,卑躬屈膝现了身。他一抬眼,身子一怔,火红色的冲天发鬓前,顿时流下一颗豆大的汗珠,边盯着白砚冰,边苦道:“冥王,有何事……吩咐小官?”

冥王颇有意外的抬起了眼睛,挑了挑薄薄的唇角,讥诮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把判官欺负成这样子的?”

还不是前一阵白砚冰为了江若痕去地府确定慕嫣春有没有事的那次?

那天刚好冥王去天界找朋友吃酒,白砚冰可倒轻车熟路,差不多把整个地府翻了个底朝天,确定没有林莫夕的魂魄才罢手。当时,为了让判官查生死薄上的名字,白砚冰可是生生把判官公案上的上古神玉砚台华丽丽的拍碎了,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警告。

判官不想惹麻烦,白砚冰是妖,这冥府再怎么任他拙祸,他始终不会落到自己的手上。所以,判官选择了苦兮兮的忍耐。如今他又来,判官心里一肚子憋屈说不出来,长叹一气,扭着R实实的眉毛,接道:“没……没欺负。”

白砚冰晃了下眼睛,冰冷的眸子瞬间移到了判官的脸上,轻道:“冥王问了你就说,有什么不敢的?”

“白砚冰他前一阵子去黄泉路上拦截了黑白无常,伤了四个把守鬼门关的Y差,搅了三生石前的贪色恶鬼的苦修,连奈何桥上的孟婆子都调戏了。他还……他还打碎了冥王赐给小官的上古神砚啊——”都是白砚冰逼的,冥王在前,还怕他不成了。判官老泪纵横,满面煞气的脸愣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白砚冰皱了皱眉,判官刚才说他……调戏孟婆?

冥王挑了挑眉梢,从上到下重新打量起了白砚冰,好有一种崇敬的感觉:“你的口味还真让本王捉M不透了。”

白砚冰生平第一次打出的寒颤竟是在冥府的冥王面前。他僵起了嘴角,压了压让人头大的‘烦’字,神色平静地笑道:“我只不过想知道林莫夕究竟来没来这里。结果,问他,他不说。所以砚冰只好自己找。先去了黄泉路,见到了黑白无常。两人带着的魂魄太多,脚力走得又太快,让他们停一会儿,他们不听,砚冰只好又自己找。来到鬼门关时,黑白无常跟那四个鬼差一起冲出来,他们来意不善,砚冰却因为有急事在身无心恋战。一人身上拍了一掌,解决了事,倒吓跑了黑白无常。再后来砚冰来来回回,找了半天虽没见林莫夕的魂魄,倒想起了去三生石那里找找看她的三生三世,不就能够知道她这会儿有没有在地府?可好,谁知道那里竟窝了一群色鬼,见到砚冰,眼神竟比恶狼见R还贪婪,所以砚冰只好顺势上了奈何桥,孟婆……”

这是重点。冥王缓缓地点了点头,擒着笑看他。总之白砚冰不说,他也不说。

白砚冰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继续头大:“孟婆不知情,以为我是来投胎的,刚好递了汤碗过来,结果……就晕了。”是她立刻满脸通红,一双桃花眼的;是她语无伦次,舌头打结的;是她两眼一翻晕过去的。白砚冰一句话还没说,她罩不住自己的气场,怎么后来倒传成他调戏她了?

白砚冰实在没心情解释,这事要是换作江若痕身上,兴许还能饶有兴趣的给大家讲讲乐子的。可他?剩下的只有闹心。

冥王听完,摇了摇头,白砚冰省略掉的部分正是最为J彩的,也罢:“想不到本王只是上天吃顿酒的工夫,你竟然把这地府当成跑常趟的地方,是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边说,冥王边把判官手中的生死薄扯了来,嘴里念道着李小玲的生辰八字,一页一页的仔细查找。

白砚冰一笑,对亲切、和蔼、慈祥、博爱的冥王轻道:“当初我好情好理的请求判官帮忙查查生死薄,若是他好商好量,也闹不出这些事情来。砚冰当然也不至于最后砸了他的砚台。再说,砚冰若真不把冥王您放在眼里,也不会当初低声下气的前来,毕竟冥王是这冥府的一界圣主,地位自然在我们心里无比的尊贵。”

冥王一仰头,看了看白砚冰,当即酸了牙G:“溜须拍马的功夫见长,跟着江若痕学着些也好,有些话即使本王不信,还是听得舒服。”

他真若信了,白砚冰更会感到过意不去的。白砚冰转头看向远处奇异Y冷的地府之天,详装对此话充耳不闻。此时,冥王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头生死薄上的名字,转问判官:“怎么回事?这还没到寿呢。”

判官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说的是谁,凑到冥王的近前,瞧了瞧:“李小玲?那个李小玲……”片刻,恍然。判官连忙答道:“李小玲那天在素水河碰见了水妖,并中了水毒。禀冥王,最近人间常有恶妖作乱,没到寿便下黄泉的人太多了,如今连无常二兄都不得不带着鬼差勾魂去呢。”

冥王微微点了点头,三界之中,互连互通,无论哪一界出了祸乱,其他两界都有影响。其实冥王也在为此事挠头,地府魂魄过多,一时热闹得竟不比人间的赶货大集差,这自然不是好事,地府没地方再收鬼魂了,鬼门大开之前,人间会更加祸乱重生。冥王叹了一口气,合上生死薄,对白砚冰道:“此魂你领走也可,只不过,如果回不去R身,必须立即送回。”

白砚冰微微一笑,俯首道:“谢冥王。”

“假腥腥的,本王的地位在你们俩的心中还没有月溪风的高。”冥王冷冷地抬眼,小气道:“快走吧,回去问问江若痕,什么时候回来把这薄子上的生死帐消了。他这一世,可真不亏,够长的。”

白砚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地望见冥王寝G前伫立着的绝色女子,一怔。那双含愁的凤目逼视着他浅紫色的妖瞳,道的全是寂寞。白砚冰嘴角一挑,轻道:“看来,冥妃不想要冥王的花,冥王要费心思了。”

冥王脸色一变,不知冥妃已站在他不远处的身后,自然是她等急了。连忙收了本子,忙不跌地闪到了冥妃身边,爱意怜怜地冲她一笑。

白砚冰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判官,直取李小玲的魂魄去了。把爱着的人塞在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白砚冰一向讳莫如深,到底,连他自己都看不透了。

第三章 大巫师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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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慢慢地从墨蓝色的天边隐了去。天黑了。

云心经过了紫萱阁的白石小桥,早早地端了灯来,每个角落里放下一盏,整小室里,顿时烘得明亮亮的。

江若痕坐在慕嫣春的床上,正端着本书看。一会儿,抬起眼睛,柔柔地看了看昏睡着的慕嫣春,一会儿又低下头,抬手,翻过一页。

她这几日一直没醒,虽然服了金丹内伤好了不少,连手指的肿胀都已消了。但是,这迟迟的不醒实在让江若痕放心不下,索X就守在床边,好似害怕她下一刻睁开眼睛便会逃跑似的。于是,就这么寸步不离的,坐在那里。偶尔擦擦她干涸的嘴角,困了便在她的身边小睡一会儿。

其实,江若痕倒还有一个小心思,他必须要等到慕嫣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因为那样他便可以得意的对她说,你的易容术看来失效了。那时,她还会像只小兔子那样满脑子想着要怎么样逃开吧?

江若痕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指尖探到她的粉嫩嫩的脸颊上,慢慢地滑了下去,这双美丽的大眼睛,要何时才能睁开看看他?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江若痕抬起了眼睛,促了促眉。云心抬起身子,转头向江若痕轻道:“云心先出去看看……”

“不必了。”江若痕淡道。

云心一怔,此番躁动逐渐变成了脚步声清淅地向万春阁传来。江若痕放下了书,起身,迎面正撞见一位黑衣裹身之人,江若痕微微一怔,侧了侧脸,脑海里飞速搜刮着关于此人的记忆。当初他不是风华绝代,一介柔媚之男?怎么如今会是这般枯瘦如柴,面色苍白之人?且看那一对深凹进去的眼窝,冷眼看着竟犹如直视着干尸般Y森无比。

江若痕认出了,璃月国赫赫有名的皇室巫师乌千金。却见乌千金脖子猛然一缩,惊道:“将军大人怎么还活着?”

“自然。”江若痕淡漠地一笑,柔柔的眸色里,转而S下寒冷的目光:“怎么?你的乌G壳子竟然没算出来么?”

乌千金一低头,混身抖得要命,腿一下子不听使唤,差点要软。哪知江若痕抬手一扶,道:“就吓成这样子?”

乌千金抬头,看着江若痕,冷道:“你身上的狱咒是怎么解开的?我创的咒,我都没有找到解开的方法。”

江若痕讥诮地一笑,满室的灯火晃得他的眼睛明亮亮的,这难免让俊色尽失的乌千金自惭形秽:“狱咒是怎么解开的,你倒不必过问,以前的事也不要再提。把她身上的咒解了,你我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如若解不好……”江若痕缓缓地闭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明亮的灯光下映出了美丽的Y影,可再睁开时,却是另人窒息的嗜血之意:“如若解不好,我们的帐,加起来一起算——”

乌千金虽有十足的把握解开银针咒,却还是在心口泛起了一阵恶寒。也许谁都能淡忘四百年前江若痕是如何在策马长嘶中,奋起杀敌的。可单单只有他不能,那如同寒刃般的人,骑在他的战马之上,能把整个沙场染得血红血红的。

江若痕侧了侧身,乌千金便顺着他的身子向着床前走了过去。

“林莫夕,她——”乌千金不禁心头更加一抖,床上躺着的不正是四百年前的那位倔强女子,璃月国的御用厨娘?乌千金倒吸一口气,猛然回头看着江若痕。

江若痕冷着脸注视着乌千金的一举一动。他认出了她就好,江若痕就是要让他知道,解得了,他什么都不与乌千金计较。如若解不开,他一定什么都跟他算。

乌千金看了看慕嫣春的面色,伸手想撩开她的衣服,可手一抖,突然想起江若痕寒冷的眸子,心下一颤,片刻方道:“请问大人,林尚G的身上可否有魔族的刺青”

江若痕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看来乌千金对璃月国的事一点没忘,抬眼,看着乌千金,轻道:“我只说一次,她现在叫慕嫣春,在这个山上,除了月溪风和白砚冰还没有人知道她以前的身份,你的嘴也最好老实一点。她的肩头确实是有一块真冥魔族的图腾。”

乌千金一愣,没想到在这大有名气的仙山里,林莫夕的身份,还是个谜。便轻道:“雪玉公主……”

“她自然也不知道。她没见过林莫夕的样子,若不想让她在纠缠于自责之中,就看你的了。”江若痕轻道。

乌千金点了点头,他明白了江若痕的意思,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以前的事,太过悲泣,亡国之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乌千金叹了口气,转眼看着慕嫣春,道:“将军大人,真冥魔族一向以银针咒作为要胁,从而使得魔群迅速增大。而这个银针咒只要在身体里存在一天,那个图腾便会加深一点,直到魔咒功心之日,那个图腾便会消失,当然中咒之人,也死了。”乌千金说完,便请江若痕去了紫宣阁的前堂。此时月溪风已到,白砚冰正陪在一边,喝着暖茶。看见江若痕带着乌千金走了出来。用脚想也知道,两个人应该把这四百多年的血帐讲明白了。便微微一笑,轻轻地把茶杯放到了案上,盯着他们的怪异氛围。

不一会儿,雪玉端着碗药汤进了来。她衣服还没换,回到峰里,便把麻灵果带到了后厨,亲自烘干磨着粉,再用水熬,好不容易,见果粉子都化了,便连忙放上托盘端了来。那冻得红扑扑的脸,与汤药上轻拂的药气相映成趣,看得白砚冰禁不住起身,亲手接过了托盘子,便道:“这里有我们,你回去休息去。”

雪玉一笑,摇了摇头:“怎么放得下心,一会儿解完咒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

第三章 大巫师的无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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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溪风抬起了眼睛,看了看白砚冰,又看了看雪玉,隐约地觉着两人举动异常亲切。心头一热,试探之心大起,便道:“天都这么晚了,你们俩也累了一天了,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本座和若痕在,用不着你们。”

“这怎么能行?”白砚冰和雪玉异口同声。

默契……

江若痕刚好请乌千金坐下,耳边听出山主话里有话,一抬头,盯了两人半天,边笑边坐。随后一手驻着下巴,秘而不语。

雪玉一见众人目光神秘,登时脸颊发烫,端回白砚冰手中的托盘,道:“我还是先进去喂药,为慕姑娘解咒要紧……”说完,慌忙地向着众人微微施礼,夺路而逃。

白砚冰一向对此暗示迟钝无比,不明白众人的意思,却感觉到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莫名其妙的古怪,尴尬之意悄然爬上心头,索X,冷着脸坐回了月溪风的身边,听他们一句接一句不在心的交谈。

当麻灵果发挥效用之时,江若痕早已把慕嫣春放在了自己的怀里。此时她睡得很沉,趴在江若痕的手臂之上柔软得像只猫。乌黑的长发顺过肩头,暖暖的搭在江若痕的身前。他见乌千金走了过来,连忙把她身上柔滑的白衫拉下了一截。那妖异的红色图腾此时已经颜色稍暗,绽放在她瓷白的肩头上,像是丢落在白雪之中的红梅。

乌千金长叹一口气:“虽中咒时间不长,但却是她这个凡人难以承受的。不过她体内有妖珠相护,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此妖珠对她即便是有护体之功,却没有心法修为与之J进,久而久之,耗神过多,力不从心,难免有反噬之嫌。所以,将军切记,解咒之后,万不可再由此妖珠护身,随便什么金丹神丸哪一个服下都比妖珠强。”

江若痕点点头,看着乌千金探手过来,冷不防向着慕嫣春的肩头一拍,刹时灵力吞吐,银光四S。

“你的力道就不能轻一些?以前的柔媚劲都哪去了?”

“柔媚?”乌千金咬了咬牙,恨道:“四百多年前我记得跟你说过我是男人,现如今我都枯成这样子了,你还拿来说?”

江若痕极其轻蔑了瞧了他一眼,便紧紧地搂住慕嫣春的身子,他能感觉出她的呼吸加深,沉重而急喘,她的冷汗瞬间洇湿了他的袖子,额前的发好似被洗过了一样,湿湿地贴在她的脸上。江若痕皱了皱眉,疑道:“不是喝了麻灵果吗?她怎么还这般疼?”

乌千金促眉凝目,淡道:“疼?如果没有麻灵果,解咒时能疼死人的。真冥魔族每个妖魔身上都有此咒,道行多的自可运功调息,暂缓咒深。道行浅的,个把月也就死了,想解咒?那都是银尘的谎子。”

“谎子?真冥魔族的妖都死在这咒上,还有谁来撑他?”

乌千金一笑:“银尘会以解咒之名分次给予赐罚,所以,你们杀了多少魔族的妖都无所谓,再招些新的下咒就可以了。小妖之类的,你看银尘还能入眼?”

江若痕一惊,奇道:“你知道的挺多。”

乌千金微微一笑,此时话多,恐日后要遭他逼供,便慢慢地说道:“以前有个道人曾经中过银针咒,听说是从真冥魔族抓去后逃出来的,跑到我这来解咒,顺道聊聊的。将军,千金可是有问必答,毫无保留,您不必拷问我,我全招。”

江若痕点了点头,算他识相,抬手,擦了擦慕嫣春额前的汗,急道:“还没解完?”

乌千金的额头上也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自然更加紧张得不行,于是神色更为凝重:“马上,将军别急。”说完,突然反手一拍,那图腾竟犹如贴在他掌心般带着一道银光瞬间拉起。

眨眼间无数支细小的银针穿过慕嫣春的皮肤快速地吸到乌千金的掌上,每支都看得江若痕触目惊心。一时银光愈发多了起来,闪得江若痕眼花,手臂上慕嫣春的身子由于剧痛而愈发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停了。江若痕心头一紧,怕是真若麻灵果没有缓痛效果,那她会不会真正的痛死?心惊之际,却听慕嫣春凄厉地喊了一声:“将军——”身子便再次软了下去。

咒具取出了,乌千金的掌中托着一大把血淋淋的银针,长出一口气。

江若痕一怔,星子般的双眸里满是令人怀念的久违甜蜜。他柔柔地低下头看她,她早已香甜的继续睡着。江若痕一笑,这一声‘将军’,到底是她的梦?还是他的?

乌千金识相的托着银针要走,两人的甜腻之时,他还是不要打扰得好。哪知白砚冰和月溪风正从前堂走了进来,见乌千金手中的银针,想来应该是没事了。月溪风笑眯眯地看着江若痕,奇道:“方才听到这丫头叫了一声‘将军’,是记起什么来了?”

江若痕笑而不答。把慕嫣春的衣服穿好,轻轻的放到了床上,细致的盖好被子。挺X,抬头,小孩子般的吸了一口美美的空气,爽——

白砚冰无奈地摇了摇头,灿烂无比的江若痕又要回来了。乌千金托着咒具站在门口,正巧雪玉刚刚从外面端了几杯香茶过来,连忙跑到紫宣阁外的小石桥上,凑上过去讨好道:“公主大人,咒具已取下。”

雪玉脸一红,端茶递水之身,被明晃晃地叫成公主,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忙小声地道:“知道知道,您快起来,大人们要喝茶了,您也来吧。”说完,逃跑似的一溜烟进了紫宣阁。

乌千金垂下头,枯瘦的一张老脸,哭得憋憋屈屈的。堂堂的璃月国公主,曾经贵为金玉之身啊!如今却成人家的下人,如若国主在世,情何以堪啊……

乌千金摇了摇头,刚想转身,却见雪玉竟向他急冲冲地跑了来:“乌叔叔……”乌千金一怔,她叫他什么?叔叔?那个在四百年前曾经撒滚在他怀里的小公主,今天叫他叔叔?难道就一句大巫师也叫不得了?

雪玉暖暖地一笑:“乌叔叔,外面冷,我们大人请您进去。”

乌千金神情漠落,盈荡着泪光,道:“不去。我回香茗镇找玉英去。”

雪玉当即眉开眼笑,姿容堪比一朵骄艳艳的花:“那好,您先把银针放下,就可以走了,雪玉找人送您吧?”雪玉美滋滋的眨着一双迷人的凤眼,把放着白巾的托盘递了上去。反正,乌千金总是公主来公主去的,留他,恐在鸿鹄峰要闹笑话了。但是,雪玉还是戏谑的味道多一些。她知道乌千金不会走,一会儿哄哄他就好了。

乌千金一怔,昔日粘着他的小公主如今撵他走,难道他比手中的银针还重要?脸一扬,回道:“不给。”

雪玉晃了晃手中的托盘子,笑眯眯地赖道:“是我们大人要的,快些。”见乌千金还不动,雪玉终于急了:“不然,让若痕大人亲自向你讨。”

乌千金气得鼓鼓的,枯枝样的手,捧着那团粘着血的银针,看上去狰狞无比。满肚子的不服气,不甘心,却还是不得不把银针给了雪玉。

雪玉嘻嘻哈哈地看着乌千金,腾了一只手来,拉了拉他的衣襟道:“乌叔叔,真要走?进去坐会儿。”

乌千金心伤啊,当年那个穿着金丝华服小公主,最喜欢坐在他的怀里,磨他抱着去香茗山山顶看璃月国的皇G的。那时,放眼天下,尽是她的国土,她的子民,如今一切皆为桑田,‘物是人非’这四个字他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乌千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跟着在雪玉的后面,重新进了阁子。

第四章 都是小春儿惹得祸

第四章

慕嫣春的这一梦很冗长,似真又似幻。来来往往的人,熟悉的,陌生的,从她的梦中你来我往。有人来过并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又有人离她很远,明明哭着,却又抬起头,给她送来温暖地笑意。慕嫣春皱了皱眉,光着两只脚,在偌大皇G里拼命奔跑着。这是哪里?怎么走了这么久依旧找不到出口?她的心里莫名其妙的被恐惧感包围着,转身,再一次绕过金碧辉煌的小殿,一抬眼,竟金光夺目。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忤逆圣意。”慕嫣春心一惊,两臂早已被两只冰冷的大手抓住。慕嫣春吓得想要大叫,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喊,都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慕嫣春心一凉,跪在大殿上,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中年男子。他是谁?这皇G里的主人吗?正疑惑着。

转头,却见另一位女子浑身是血,正苍凉凉地笑着:“将军不还朝,林莫夕以死相守——”

“——好,本王成全。来人,把林莫夕拖出去!斩——”说完,男子豁然起了身,尊贵的金丝皇服上透着冷酷的杀意,却已毫无怜悯之心,决然转身步下了皇座,愤然而去。

那女子依旧凄然地笑着,深情地叩谢圣恩。便被众人拉了出去,慕嫣春一惊,刚刚那个女人的样子,跟自己好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嫣春顾不得多想,起身,便向着大殿之外跑,此时,四下再次空无一人,入目的,却是满满的桃花纷纷飘落,那女子正跪在断头台前,美丽的长发伴着点点嫩粉如墨般铺洒在台上。明晃晃地大刀正被刽子手举起,纷飞桃花之中,那柔弱的身姿凛然得犹如烈火之中的花。那一双充满着笑意的眼睛,看穿的是人间的离合悲欢,守着的,却是他予她的山盟海誓。她只能到这里了:如若下一世,能再与将军相遇,请记得饮下那杯绝世之酒,林莫夕……会等着……

一颗晶莹的泪从她含笑的眼角流下……

为何?

她明明没有说话,却被慕嫣春听得真切。忽而,身后竟有马蹄声传来,慕嫣春转过身去,入眼的竟是一位身穿金色盔甲的人。是将军。慕嫣春抹了一下泪,奋起追去。却被身后涌出的几人好一顿打,她的浑身剧痛无比,骨碎筋离般直不起身来。怆然间,那烈马疾驰而过,踏起一股强劲的风,吹着她的衣裙飒飒作响。慕嫣春的痛再也挺不住了,她憋着一股劲,终于大叫道:“将军——”

眼色一黑,却被人在耳边轻轻的一唤,手臂顺势被一股很大的力拉上了马去。这里没有将军,没有断头台,甚至,连痛都没有。

这里,只有江若痕,有他柔柔地笑,有他如星子般的眸子,一朵朵美丽的桃花落了他的发梢,她回手,轻轻地将那片花瓣取下。似乎已经很久没见他了,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如春,她想他,于是记不起已经有多久没依偎在他的怀里,就这样安心地的拨弄他的发梢,一下,两下……

“慕嫣春……”他的低唤在她的耳边久久徘徊。慕嫣春笑着抬头看他。

他的眸子里,满满的全部是她的影子……

慕嫣春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她眨了眨眼睛,视线由模糊渐渐地变得清淅。这一觉好似睡得很久,连每一G筋骨都乏得要命。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脖子在枕头上扭了扭,刚想翻身,却不经意碰到了一个人温暖的手。慕嫣春一怔,慢慢地抬头,一惊,慌忙回头一看:江——若——痕——

慕嫣春憋得满脸通红,江若痕怎么会在床上?她究竟是怎么与他混到床上来的,完全没有印象。不管了,不管了,先逃出去再说,这是狼窝啊——

就这么手忙脚乱扒着床沿,慌乱地往被子外面爬,好不容易半个身子探出床去,突然顿觉身后衣服一紧,X前旋即一凉,衣服竟从她的肩头拉下了大半,光溜溜的双肩就这么干净利落的暴露出来。慕嫣春本能地伸手向着X前一抓,回过头去,恨恨地道:“若痕大人,您千万别再拉了,再拉,它就……”

江若痕翘了翘眼皮子,明显还没睡醒,声音懒洋洋地道:“要不要衣服是你的事,反正我不松手,你自己看着办。”说完一张俊脸就这么深深地埋进了被子,这周遭便一切与他无关了。

慕嫣春死死地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缩回了身子,稳稳地坐回了床上,十分乖觉地看着他,道:“渴了还不让人喝水吗?”

江若痕抬起了眼睛,眼色迷离地一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终于松开勾着她衣角的手。轻道:“渴了?”

慕嫣春忙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正巧对上江若痕无比腥松的眸子。看来这家伙的觉,确实缺得不轻:“若痕大人,我能喝水去了吗?”

若痕大人?江若痕思忖片刻,忽然清浅浅一笑,便轻道:“你先盖好被子,再着凉,就给我自生自灭去。”说完,起身,走下床,光着脚,在慕嫣春的眼前晃来晃去的。慕嫣春确实冷到了,忙坐着缩到暖暖的被子里,看着他乱蓬蓬的发披在身后,看着他被压得皱巴巴的长衫,这当真跟以前的江若痕判若两人,他是不是当真几夜没睡,所以才会这般邋遢?

正想着,才发现江若痕扯了件大氅披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提了壶温茶回来:“水没有了,茶行吗?”说完,递了过去。

慕嫣春接过手里,杯中的茶当真是温暖暖的,想必屋子里的水早已经凉透了吧?慕嫣春低下头,轻轻地把茶杯递到了嘴边,眼角余光从上到下打量着江若痕,他这一身赤脚薄衣的疲惫模样,竟让慕嫣春一时语塞,甚至连道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第四章 都是小春儿惹得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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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儿?这茶好喝吗?”他站在一旁柔柔地问了句。

慕嫣春手一抖,颤抖的唇边来来回回紧张地磨蹭着茶水杯子:“呵呵……大人……您,认错人了吧?”她的眼皮子在抖,连笑都在抽抽。仰头,喝水,能躲便躲。

江若痕一笑,一张俊逸的脸就这么向她凑了来,小声,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轻道:“你的易容术早失效了。”

‘扑——’慕嫣春差点没呛死,好好的一大口水,就这么没遮没拦的喷了下来:“江若痕……你……”

江若痕躲得倒快,闪到一旁,嘿嘿地笑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慕嫣春抹了抹呛出来的两颗眼泪滴子,歪道。江若痕点了点头,笑着抿了抿嘴唇,这个时候不回答他的问题纯粹是找死。

江若痕沉默了片刻,站在她的身旁久久不发一言。

慕嫣春顿觉情形不对,两眼一抬,正对上江若痕那道无坚不摧的目光,旋即心头一紧,他刚刚还满是困倦的眸子里,这会儿居然温柔万端,连现出的笑容,都是油腻腻的。

“你……你想干嘛?”慕嫣春慢慢地向他侧着身子,可他偏偏又伺机寻来,浅浅一笑:“你觉得呢?”

慕嫣春大吃一惊,身子里所有的血一时都涌上了她的脸颊:“江若痕,你要不要冷静一下。”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唇间的笑容里充满了诱惑:“我一向不需要冷静,倒是你,现在说还来得及……”

慕嫣春咬了咬下唇,他温热的鼻息已经喷洒在她的颈前,让她一时酥痒得不行。慕嫣春的脸红得发烫,抓紧自己的领口,声色厉荏地道:“你要了我的身,也要不了我的心——”

江若痕一笑,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轻道:“不然,你现在的心在我这里吗?我又为何不直接要了你?”说完,江若痕整个人便上了床,跨过她的身子,眼色迷离的看着她:“再装糊涂,本大人可就……”

慕嫣春当即抱住他的胳膊,好一阵哭天喊地:“江若痕……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易容来骗你,什么夫君都是小春编的,小春对您绝对一心一意,并未它嫁啊……”

她还是没说到他想要听的。江若痕的眉梢挑了挑,又笑,抬手缓缓地撩下了床帐。慕嫣春不明白,为何是明晃晃的禽兽之举,搬到他的身上却怎么看都是理所应当。

正慌神呢,这边被子被他猛然一掀,慕嫣春大叫一声,想跳出去,却被江若痕用力地按住,他探下身去,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厮磨:“越来越不乖了。”

慕嫣春连哭带吓,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银尘把我抓去是想让我到鸿鹄峰里来做奸细,不然,一个月后就把敛焰大仙还有烈焰山的叔叔姨娘们都杀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说中了。江若痕的一腔欲火总算熄成了烟烟,他仰天长舒了一口气,很用力的忍住了心境。

“银尘用敛焰大仙威胁你?”江若痕慢慢地抬起头来,面色冷冷地看着她。慕嫣春委屈地点了点头:“还有很多人,连文锁大仙的命都在我的身上呢。”

难怪慕嫣春又易容又换装的,出来进去鬼鬼祟祟,神秘兮兮。江若痕眉头一促,问道:“为这个就让钟夫人在你的身上动刑?你也忍得住?”

“鸿鹄峰里有银尘的人。”慕嫣春小声地说道:“银尘的目的没达到,就被我什么都说了,敛焰大仙他们还有命吗?”

这丫头嘴倒真紧。经过之前的一般血R之劫,竟能让她忍住,还真是让他小视了。江若痕慢慢地坐回床上,抬手,把被子细致的围在了慕嫣春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很像外面堆得胖胖的雪人:“下次不准你再这样了,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慕嫣春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心下嘀咕,跟他说?以为来鸿鹄峰当奸细是有多么光彩的事么?

江若痕长出了一口气,伸手,帮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轻问“那天穿夜行衣的人就是你。你干嘛去了?”

慕嫣春身子一僵,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那个……”怎么回事?一提到那天,慕嫣春就想起了他的强吻啊?不知觉,脸颊顿时跟火烧了一样。江若痕一见,只觉好玩,凑过去,左看看,右瞧瞧:“又在瞎想什么呢?我问你话,怎么不答?”

慕嫣春抬起眼,看着他温柔的眸子,低下头,看一眼,看一眼,再看一眼。江若痕好笑道:“呀?你还会眼皮抽抽?”

慕嫣春长舒了一口气,低下头,轻道:“江若痕,你能帮我找莲花琉璃盏吗?”江若痕正笑着,听闻这几个字后,脸色竟旋即一凛,皱眉凝目,盯着她:“银尘要你来鸿鹄峰里拿莲花琉璃盏?”

慕嫣春点了点头,很感谢他没把那个‘拿’字,换成‘偷’。

“行吗?”慕嫣春苦兮兮地问道。

江若痕低下头去,思忖良久,方道:“莲花琉璃盏此时必定不能给银尘。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救敛焰。”

慕嫣春一笑,点点头,虽心头未免有些小小的伤心,却是她意料过的答复。遂把头缩了一半在被子里,露出了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江若痕。

她的容貌确实没有雪玉漂亮,更没有云心那般的体贴温柔,现在她是不是他四百年之中众多的红颜知已中平凡的一人,连慕嫣春自己都不确定。她又凭什么要逼他必须把莲花琉璃盏给自己找来?没有莲花琉璃盏是救不出敛焰神仙的,为了这一点,她又何以安心与他们参与这场赌注?只因她实在输不起,所以即使是江若痕不帮她,她也一定要把莲花琉璃盏找到。

江若痕重新下了床,床幔外,他朦胧的身影来回晃了晃,不一会,幔帘一动,他又钻了进来,伸手,向她递来一个红色的小布囊来:“你的。”

当然,慕嫣春的自己的东西她还不认得?他的意思是……

“在我们没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你先易容回小茹的身份去,不然惊了峰里潜伏着的真冥魔族的人,那敛焰大仙可就危险了。”这个男人的心思总是那么细。

慕嫣春一笑,眼里暖暖的:“易容丸在里面。倒出来就好。”

江若痕低头,取了一颗小丸出来,轻道:“原来这几日,你竟拿这丸子糊弄我们?我还以为,是多么高超的易容之术呢。”

慕嫣春瞪了江若痕一眼,接过了小丸,道:“千年狐妖的的炼丹炉里制了上百年的,易容见效快,连声音都能改变,还不高超?”说完,把丸子扔进了嘴里,生吞了下去,长舒一口气:“好了,等会易容回小茹的样子,呆在你的床上总归不好,我得先走了,衣服在哪里?”

江若痕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挑起嘴角,一笑:“这就走?”

“怎么?”慕嫣春裹着被子,抬眼瞧他:“你还想干嘛?”

“干男人该干的事……”江若痕一脸坏笑,慕嫣春一惊,心叫不好,却又不得不庆幸刚刚服下的那颗丸子。只是这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边,两片炽热的唇就这么贴了上来。

慕嫣春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含笑的眸子。窗外柔柔的阳光从帐慢外S了进来,铺洒在他的身上,竟罩了一层柔柔的白光。她忘了抗拒,任着他一下一下缓慢地在她的唇前轻轻地吸吮,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酥软,另她吃惊。

慕嫣春实在没有想过自己竟在会在这种感觉之中着迷。他的唇瓣,他用力抱紧她的双手,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她,恨不能将她吞噬。她是他的了,她把身体的全部都愿意交给他。她的反抗哪里去了?江若痕微微一笑,她的唇齿颤抖着为他而开,她在吸吮着他为她送来的烈火,任由着烧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她快承受不住了,她更不躲了,反而向着江若痕扑了去。

只听,哗啦——

名贵的雕花木床尽碎,江若痕被压在慕嫣春的身下,脸色铁青。

“——怎么了回事?慕嫣春,我要你的解释。”

“其实,刚刚的那个不是易容丸,是大力……丸……”慕嫣春不敢看他的眼睛,来来回回眨巴得眼晕。

江若痕用力撑起她的身体,她此刻再也不是软柳啥的了,这力道堪比天上的大力神将。江若痕慢慢地坐了起来,一腔热血,就这么冷了下来,自然超级不爽:“你成心的。”

“不是——”慕嫣春此刻正欲火焚身,可怜这美好的第一次,还没焚到头,床便塌了。纠结着这满脸的意犹未尽,悲道:“小春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早知道小春不吃了……”

江若痕慢慢地站起来,趟着一地的断木头,拼拼这个,对对那个。这床当真是完完全全的废掉了。所以干脆,踢到一边。江若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走到案前,倒了一杯茶。正要喝,慕嫣春扑了过来,脸依旧红得要命,这丫头是不是当真比他还如狼似虎:“你……你别生气……”

见江若痕不理,慕嫣春当即急了。一扶桌子,只听再次传来木头碎掉的声音,那张被江若痕用了不下三百年的古木茶案就这么同样悲催的压碎在慕嫣春的手下。

慕嫣春倒吸一口气,僵在那里,再也一动不动:“我……”

江若痕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睁开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即温柔,又暖若春风,他回身正对着慕嫣春的可爱小脸,柔道:“不用解释了,我们……来日方长。”。

第五章 莲花琉璃盏

第五章

还有两天便要过年了。鸿鹄峰一片热闹非凡之景,压着雪的树枝被系上了飘飘荡荡的红纱条,远远望去,竟是一片火烈烈的醒眼。五色的灯笼,规整地挂在青石路的两边,更有捧着金盘玉杯的侍女来来往往的奔着各G各院而去。这几日她们应该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一路,倒显得慕嫣春小题大做,每走几步,便大惊小怪的左顾右盼起来,其余的人皆神色淡定,急匆匆的各忙各的去。

慕嫣春紧了紧身上的红色锦帛斗蓬,抬起头,突然瞧见了不远去的花坞旁,齐整整地堆着三个小石子。心头当即一紧,扭头四下来回地看看,见没人瞧她,便转路,隐进了林子。

三颗呈三角形组成的石子路标样的接踵而至,偶尔在供人休息的小石上,偶尔又在积了地的树丫上。总之,但凡叉路,慕嫣春只要用心找,倒都能找得到。就这么走了挺长的时间,便觉得愈往里进,愈加的人迹罕至,直到最后,甚至走到一片苍凉凉的枯树林子,这里纯粹是个鸟不拉屎地方。慕嫣春心里没底,驻了驻足,转头四下望了望。自然是出了万春G的地界,可这里究竟是哪里,连慕嫣春都搞不清楚。

正疑惑着,慕嫣春的余光正瞥见一排女人行过的脚印,从自己的脚下延伸到前方,穿过枯枝缠绕的林间小路,看足迹是新的,一定是留暗记之人留下的,之前没有雪,慕嫣春没留意过,刚好这地方偏僻,顺着这排脚印追,没准能遇到留下足迹的人呢。慕嫣春心头大喜,也顾不得这会风吹得硬了,连忙跟着脚印追了上去。

“你胆子真大,白天也敢找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冷冷地传来。

慕嫣春大吃一惊,冷不防转身寻去,身后竟空不见一人:“你是谁?”

莫不然又是鬼?来无影去无踪的?不对,有踪,她身后雪中的脚印被踏得一团糟,那女人刚刚确实是在她的身后。正疑着,突然定在一棵树旁,一个身穿侍女服的女子,正笑眯眯地看她。慕嫣春没见过她,不知道是哪个G的,不过倒能确定的是,刚刚跟慕嫣春说话的人,一定是她。

“你叫我来干什么?”慕嫣春放大了胆子,装着自己无所畏惧的样子,大声的问道。

那女子竟笑了起来:“我只是想看看紫狐到底留了个什么人给我?原来是你。敢在大白天找来,如果,日后再这么没脑子,可别怪我把你就地处死,以免乱了族长的大事。”

“我还当什么聪明之人呢,原来也不见得怎么聪明。我是照着你的脚印寻来的,谁知道摆石子那会连自己的行踪都可以暴露的?有你,银尘还想成什么事?”慕嫣春嘴巴不饶人,除了说不过江若痕之外。

那女子当真是被她塞得没了声音,但怒容难免,好一会儿,才咬着银牙,嗔道:“你以后小心着点就好,我家主人,晚上会随时找你,你最好别有什么歪心。”说完,那女子身形一晃,竟在慕嫣春的眼前消失了去。

慕嫣春心头未免一惊,这女子的脚程还真是快得惊人,只是这瞬间又多了一排的踏雪之印,让慕嫣春实在汗颜。转念又想,她家主人?难道,还有只大的?

晌午刚过,慕嫣春便回到了凝粹G的花舍。

此时,小颜坐在小凳子上,伸着两只粉嫩粉嫩的小手,暖暖地烤着炉子。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大惊:“小茹——”

慕嫣春正胡乱寻思着,耳边刚听见一声莺啼,就被小颜扑了个满怀。这家伙还真是粘人,慕嫣春用力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笑道:“这么想我啊?”

“你说呢?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得意……”小颜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委屈着说道:“我前几天去找你的时候,正巧看见你被钟夫人抓去了,后来一路跟到了品味阁后面的小宅前,听见里面情况不好,便去了万春G找雪玉姐。当时把小颜急的,不知道你究竟如何得罪了钟夫人,以为,这次一定要出事了。还好,若痕大人来了,把你裹到了被子里抱了出去,小颜才算把心安下来。小颜可是足足的担心了你四天四夜,连山主那天分发的玉花糕都没吃到。可小茹倒好,一回来就不冷不热的……”说完,小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开了。弄得慕嫣春一时手忙脚乱,没想到原来是这个丫头找的雪玉,还真是难为她了。慕嫣春不好意思的把小颜的眼泪擦了擦,笑道:“好啦好啦,是小茹的错。不就是玉花糕吗?小茹做给你吃好不好?”

小颜抬起了头,玉花糕?鸿鹄峰里‘玉花糕’这三个字永远属于山主和大人们的,没有他们的赏赐,能吃的只有品味阁里的大菜大饭,普通的茶果甜点。玉花糕——这个名字本身就让她流口水。

慕嫣春一笑,轻道:“花圃里的玉艳花我们天天侍弄着,采几朵来就好,我去外面燃灶火,马上做给你吃。”说完,慕嫣春再次抹了抹小颜的泪花花,小姑娘倒底是比她小,心思又单纯,她暖暖笑了笑,让慕嫣春看到了自己的曾经的影子:“好的,小颜马上就去采。”说完,小颜劲头十足的冲了出去。

慕嫣春笑着出了舍外,找了些破木头,把小灶烘了起来。平时这灶只是用来烧水而已,所以灶口不大,不过,让慕嫣春做个一两样菜食倒不难,毕竟,慕嫣春从小是在厨房里长大的,以前叔叔姨娘没少给她开小灶的。于是,把洗好的破屉子准备好,这会儿,小颜倒也采了不少回来,碧绿如玉的花朵开得骄艳,小颜没敢采大的,就弄了些小的,惨兮兮的放了水盆子里,洗了洗。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咽口水,不管慕嫣春能不能做出那种香甜的糕饼子来,总之,有好吃的,她都信了。

第五章 莲花琉璃盏(2)

此时,正午的太阳正烈。小舍之外,清黄淡粉色的仙花依旧傲然的玉立在一片片白雪之上。

慕嫣春从万春G出来之前,便被江若痕YY森森地喂了一碗R粥。她在江若痕的床上睡了好几天,当真好久没有正了八经的吃东西。无奈,大力丸的药效还没散,她那双手碰哪哪碎,再加上江若痕怨念极重,这粥吃得她小心翼翼,惭愧无比。看着江若痕浅笑连连的嘴角,就知道慕嫣春算是连自生自灭的资格都没有。这为也算是一种幸福吧?若不是怕她饿死,江若痕也不会把她拉到一边去,一勺接一勺地喂着她吃粥。

慕嫣春竟越想竟越觉得心暖,跟着他在一起,气过了,笑过了,哭过了,闹过了,兜兜转转回过头去,好似总会看见他,始终用他的柔柔的笑意安静地等着她。只是,当她偷走琉璃盏时,他还会抱她吗?

慕嫣春再也不敢想下去,怕失去的东西太多,容不得她细细惦量。

这边正看着蒸屉上的香喷喷的蒸气发痴,那边的小颜倒忽然站起了身,回头看着身后,慕嫣春感觉到了异样,也转身去看,正见一个裹着黑衣,身形枯瘦的男子端着盘东西让她走了过来。慕嫣春一惊,怔怔地站起了身,喃喃地说道:“黑……黑山老妖?”

乌千金一愣,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女孩,热乎乎地一片爱心,倾刻间碎成了渣渣:“你……你叫我什么?黑山老妖?”

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不……不然呢?这人瘦得还是个人样吗?简直就是一把骨头贴了一层皱巴巴的皮嘛。

她越想,越觉得身子发麻,最后竟连脸上的汗毛都悚了起来。

“那个……可是,你怎么那么瘦啊?”小颜都替乌千金感到可悲,这人不是黑山老妖,就是地狱饿鬼吧?

无地自容的乌千金当场飚泪,转头,便抱着刚跟过来的雪玉大哭道:“公主——”

慕嫣春和小颜同时一惊,公主?这个词对于小颜来说很遥远,可对慕嫣春来讲却是极具吸引力的。

“公主?璃月国的雪玉公主,是姐姐你吗?”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像见到大神似的崇拜。没错,她崇拜璃月国,无比强大的崇拜,那是无数个传说的起源,有时跟在敛焰的身边,那神仙能跟她讲一大堆关于璃月国的故事来。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慕嫣春吃惊地看着她,这算是承认了吗?公主啊——

雪玉一皱眉,伸手,气急败坏的把乌千金推到了一边。这几天,他把她烦得不行。‘公主’这个两个字已经在万春G传开了,一向好脾气的雪玉,此时也满脸愁闷。恨不得现在就想让他快点回到香茗山去。奈何,乌千金还就成膏药了,雪玉推开了,他又粘了过来。孽缘哪,小时候雪玉也确实这么粘过他,谁让她一磨,他就变戏法给她来着?报应啊——那时雪玉才几岁?他们现在可都是四百多年的高龄了。

不理他。雪玉一手夺过了乌千金手里的托盘子,冲着慕嫣春微微一笑,道:“小茹姑娘,这个镂花暖手金炉是我们若痕大人让送来的。”说完,把那蒙着紫纱的托盘子递到了慕嫣春的手上。看来江若痕已经跟会意过隐藏身份的事,倒弄得慕嫣春满脸通红,轻道:“谢谢……公主……”

身旁的小颜当即放亮了眼睛,探过头去,小心地掀开了紫纱的一角,不禁大吸一口气。那金灿灿的玩意儿映在阳光下的紫纱里,J美绝伦,一定很值钱。

慕嫣春倒没在心,暖暖地舔着下唇,什么暖炉不暖炉的,她见到璃月国传说中的公主了,这才是让她最兴奋的。于是害羞得别过脸去,却还抬眼一眨不眨地看她。

这地方算是没法呆了,面对这种炽烈的目光,她真没江若痕和白砚冰的两下子,实在是淡定不了。雪玉转身便要走,却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糕饼子味:“你做什么呢?这么好闻?”

“玉花糕。要来尝尝吗?”慕嫣春轻轻地说着。想想这会儿要好了,便笑道:“进屋子里暖暖吧,再等会就可以吃了。”

雪玉柔柔地笑着点点头,是慕嫣春的手艺,换成别人,她也就这个心情了。乌千金嘿嘿一笑,从慕嫣春的身边走了过去。慕嫣春咧了咧嘴,身子躲得老远,那表情真跟见了老妖怪似的。

不一会儿,一盘玉花糕做好,端上了小案。小颜斟好了茶,之一时之间满屋子香气扑鼻。小颜早已口水直流,慕嫣春嘻嘻一笑:“尝尝,跟品味阁里做的味道一样不?”

“——嗯!小茹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好吃!”小颜两眼亮亮的,大口继续吃了起来。慕嫣春连忙推了一杯茶过去,看她的吃法,当真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不见了。

乌千金拈了一个饼子,小口尝了,边笑边晃头,看来陶醉得不轻:“这花新鲜,香味浓,糕饼子做得入口即化,甘甜不腻,真不愧为璃月国的林……”刚说得尽兴,江若痕的一道森冷的目光划过他的脑际,不由得一惊,心道好险。向两边瞧瞧,见雪玉和慕嫣春两个人都在瞧她,看来是在等她的下文,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璃月国的著名小点。”乌千金心虑地一笑,喝茶。

好吧,反正,这会乌千金的存在感不算太强,虽然此人总是神神叨叨的,但是把他丢在一边,倒不用人C心。慕嫣春嘻嘻一笑,轻道:“临走时给若痕大人拿些去吧。”她还算有些良心,知道想着他。

雪玉边尝着味道,边道:“谢谢慕……谢谢小茹姑娘了,不过今天应该是吃不上。”雪玉妩媚的面容罩了一层红晕在上面,好险,美味当前,说漏了嘴。

“为什么?”慕嫣春啜了一杯茶,好奇地问她。

乌千金哈哈一笑道:“还不是今天早上,不知怎么床坏了,案几也坏了,江若痕和白砚冰就去了碧水潭,听说去找白莲仙子了。”

——咳——咳——咳。小颜一时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吓了慕嫣春一跳,连忙端着茶,猛拍后背:“小颜,下次别总吃那么快,呛着了吧?”

小颜长长地喘了几口气,憋得脸色竟由白变青,清着嗓子,问道:“您说什么?他们去找白莲仙子?床坏了找白莲仙子干嘛?”

雪玉聪明,当即看出了里面的道道。讥诮地一笑,轻道:“若痕大人相好了白莲仙子的千年檀木树和茶案,这会儿估计快到了吧?”

小颜腾的一下站起身,拿了一块玉花糕,撒腿就往门外跑。慕嫣春奇怪地看着这一幕,转身,问道:“小颜她这么急干什么去?”

雪玉微微一笑,一双迷人的凤目就这么乐开了,啜了一口香茶,轻道:“日后你就知道了。呵呵。”这女人笑得太神秘,吊着慕嫣春的胃口,却又顺路转了个话题:“小茹?你这睡了几日,没吃没喝的。所幸今天看姑娘这么有J神,雪玉可总算是安心了……”。

第五章 莲花琉璃盏(3)

慕嫣春嘻嘻地笑道:“小茹多谢姐姐挂念。今早一睡来,就觉得浑身舒坦,比以前的J神还好。”

“那当然啦,月溪风的万金丹可是在仙丹之列中素有霞举飞升长生不老的美誉。修仙得道者服了能助长真气,凡人吃了,身轻益寿化腐生津自是不在话下。而且,枕边还有一朵神仙送来的仙莲呢,每天吐出的仙气呼来吸去,还不好?”乌千金Y冷地一笑,一排森白牙齿就这么咧了出来:“慕姑娘,你赚到了,不如日后也投个神仙,修仙去呗?”

慕嫣春一愣,应付着扯了扯嘴角,这可真没想过。

一旁的雪玉,抬手,拈了一个糕饼子硬塞满了他的嘴里。长出一口气,两道柳眉缓缓一舒,笑着对慕嫣春轻道:“不用理他。我们说我们的。”

慕嫣春点了点头,心里倒还嘀咕着。修仙?这么远大的志向当真不太适合她,她还是喜欢做厨娘。

“慕嫣春?”雪玉冷不丁把她的名字叫了出来,让慕嫣春的心里一惊,不是说好了她现在是李小茹吗?

雪玉会意地一笑,轻道:“小颜不在这,只有我们几个人还是叫小春”

慕嫣春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转而暖暖的笑道:“是,雪玉姐姐。”

雪玉把暖在粉色斗蓬里的手伸了出来,放在慕嫣春的手前,仔细地看着慕嫣春的脸。这张脸每一寸样貌都是陌生的,只有她的眼神,幽荡着无比亲切的笑意。雪玉的目光慢慢地凝结在了慕嫣春的眸子里,那双明明亮亮的水潭之后,隐隐地透着碎如碾冰的凉意,是伤感吗?

“小春?”

“嗯?”慕嫣春稍有莫名的抬了抬头,她轻唤着她。慕嫣春旋即拉着凳子往她的身边挪了挪。雪玉探头过去,凑到了慕嫣春的额前,很小声地问道:“告诉姐姐,你还是不是那个曾经怕高、怕生,整日喜欢嘻嘻笑笑的小春了?”

慕嫣春一时语塞,心头未免凄凄哀哀的,若说她已经不是了,是不是会让雪玉很失望?

雪玉一笑,似乎她的所问G本不需要她答:“那天我跟若痕大人去了滴翠阁,小翠姑娘说那天闯入滴翠阁的人是会飞行术的。后来听若痕大人对砚冰大人说起,他们说那个人是你。你不是畏高?怎么学会的?”

慕嫣春缓缓了垂下了眼幕,许久,才道:“小春五岁那年,从香茗山的悬崖上摔了下来,是江若痕救了我。”慕嫣春抬起眼来,淡淡地说道。

这记忆太过久远,让麻木的人心,免不了怀念许久:“小春从那时开始,便再也不敢爬高。后来,烈焰山被真冥魔族烧了,小春为了练习术法,不得不……”慕嫣春顿了顿,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从真冥魔族的图腾烙在她的肩头开始,她便与所有烈焰山的亲人的命联在了一起。她只要弄到莲花琉璃盏,这样的目的并不复杂,所以,她也不再多想,慕嫣春向雪玉省略了全部,只是惘然地接了句:“不得不再次从香茗山的悬崖上跳下来。索X,刻服了下来。”

最后一句听得雪玉心惊R跳,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慕嫣春,似乎不相信当初在那个断崖桥前抖得如筛糠的姑娘,为了学飞术法,竟有胆魄从悬崖上跳下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雪玉见她两眉之间愁虑颇多,不由得微微蹙眉,很小心地问道。

慕嫣春微微颔首,低声道:“银尘在我的身上烙了图腾,威胁我来鸿鹄峰里找莲花琉璃盏给他。所以,我才易容进了峰里来,不过,现在身上的咒解除了,也不必再担心什么。”

“莲花琉璃盏?”雪玉突然神色一凛,一双妩媚的凤目里,骤然布上了一抹惊色:“真冥魔族要莲花琉璃盏干嘛?”

一旁的乌千金正G缩他的黑衣里,一口接一口憋闷着喝茶,却听雪玉的惊啼之声冲他而来,假装没听见,一句话不说,继续啜茶。

“乌叔叔?”雪玉歪了歪头,干脆一把拿过他手中的杯子,问道:“怎么不说话。”

乌千金没好气地叹道:“听公主大人的,不让千金说话,千金哪里敢说。”这是挑衅,明晃晃的犯上作为。雪玉望着屋梁,长出了一口气,转而柔柔地一笑:“不说就不说。哼。”

“修魔成神,银尘要渡最后一道天劫,谁知道跟莲花琉璃盏有没有关联。”乌千金扭过身子嘀咕了几句,雪玉跟慕嫣春一惊,两双美丽的脸庞,看着乌千金的脊梁直冒冷汗。

乌千金见这会儿她们俩个都没了动静,便回过头去了,看了雪玉一眼,又看了慕嫣春一眼,丢了一句:“都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真冥魔族的人,我只知道这一件事,具体是怎么样,可千万别再问我。”

雪玉皱了皱眉,轻道:“银尘渡劫?要莲花琉璃盏做什么?”

“谁知道?”乌千金耸了耸骨感十足的肩头,转念又轻道:“不过,真冥魔族早在三百多年前就被月溪风和江若痕他们灭了,银尘所带领了新魔冥,是近几年才组成族的。虽然声势浩大,其妖如海。却有绝大的部分为银针咒所迫。自从鸿鹄峰举办聚仙宴遭魔族潜入之后,月溪风便领着弟子攻回了真冥山,听说族妖尽灭,更有烧山之举。结果怎么样?银尘并未有心痛之意,而且魔族的势力好似并未有损。为何?

雪玉和慕嫣春面面相觑,这谁又知道。峰里的大人们一向对魔族之事三缄其口,若不是雪玉偷听过一些,恐怕还都以为新的真冥魔族早在这次征战之时便被灭了呢。

乌千金得意的一笑,看来他这一把枯的身子,此时还是有用的:“我倒听说银尘一向是心狠手辣自私暴戾的个X,也许整个魔族都不比他渡劫重要。”

“可莲花琉璃盏呢?跟他渡劫有关?”雪玉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想必还是有用的。不然,也不能在慕嫣春的身上下银针咒了。小春儿,银尘他给你期限了吧?”

慕嫣春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嗯,一个月。”

“还有几天?”

“十天。”慕嫣春长叹一口气。

愁啊!本来以为弄到琉璃盏便可救出敛焰他们了。可若当真因为这件神物而让银尘成了魔神,她不敢想像,是不是,到时,天下更没有灭得掉他的人?可是,还有十天:“时间不多了。”

雪玉一笑,轻轻地拉过慕嫣春的手,道:“你还想要莲花琉璃盏吗?”

慕嫣春摇了摇头,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无法舒坦,若当真放弃了偷那神物,烈焰山上百人的命要怎么办?

她需要仔细想想,再仔细的想想。

第六章 白莲仙子的白金挚友

第六章

碧水蓝天,空气薄凉,却淡淡地浮动着一丝清莲的香气。

空谷之间,一阵温婉动听的箫声流泻而出,时而如淡淡的思虑,时而却是悠悠扬扬的清丽悦耳。

那一汪碧色清透的潭水,倒映着的皑皑群山之中,两位男子的身影在静谧的水面上盈盈而动。一席白裘之人,双目微合,温婉而坐,手中的短箫抵在唇前,绝美J致的五官,足能迷倒众生。偶尔眼色一张,眸如冰雪。

那站在身旁背对着他的青氅之男也不逊色,乌发如檀,随便的一束,搭在了一侧的肩头。此时,正巧转过身来,嘴角擒着一丝绝尘的浅笑,芝兰般的面容,刹那间俊得天怒人怨。

耳边的箫声正听得**,忽然,曲声一停,白砚冰抬起眼,随着江若痕向着西方的天空望去。

“还不错,来得挺快。知道自己心疼什么就好。”江若痕悠然地一笑,柔柔的面色犹似从虚幻之中行走出来的人。

风吹着白砚冰纯白色的狐裘领子轻轻的摇动,他轻轻地放下短箫,站起身来,低道:“来了就好。”

半空中,终于现了一个白点,驻目望去,白纱如烟,撩人心弦,长发迤逦,仙姿绰态。好一位香娇玉嫩的仙子,可一张嘴,却是:“我这是清莲斋不是你们的百宝箱——”

登时,两人眼前柔白一闪,等再睁开眼时,却空无一人。

江若痕浅浅一笑,转头,向白砚冰道:“一定是进斋子里找床去了。”话音刚落,只见那白莲仙子从清莲斋里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身边的小仙童一脸的委屈,莫不是刚刚被仙子骂了,心里还有些忿忿不平。

白莲仙子咬了咬朱唇,站在斋前的小廊前,便嗔道:“把千年檀木床和檀木案还我——”

江若痕假装没听见,美滋滋的看着她。

白莲仙子轻俏一跃,飞落到江若痕和白砚冰的面前,两个男人的身材实在修长,仙子再美,却总是矮了那么一截。就这么一截,让仙子更加的不爽,怒道:“你们两个人差不多就可以了,我堂堂的一个仙子,被你们这么欺负,你们要是神仙也就罢了,一个是妖,一个呢?”白莲仙子指着江若痕,憋了半天,才惦量了一句:“人不人鬼不鬼的你……”

江若痕揉了揉下巴,挑了挑眉毛,淡道:“话不要说得太早,认识仙子那会儿,仙子不也是一只莲花妖?升仙的机会,谁都有,管他是人还是妖的?”

“呸!白砚冰还有可能。就你?占着弟子之位,不干弟子之事,枉不枉其他人叫你的那声‘大人’?”

江若痕挑了挑眉梢,是不是女人吵起架来总这么热闹。他一笑,探过头去,仔仔细细地看着白莲仙子的怒色,轻道:“这般有力气?骂也骂完了,差不多该请我们喝杯热茶吧?”

白莲仙子刚要瞪眼,哪知江若痕还没说完,轻轻浅浅地语句,却拈儿痛了仙子死要面子的心:“谁说白莲之姿,冰清玉洁,纤尘不染来着?可千万别在今天毁于一旦了。”白莲仙子一怔,傻子般望着她,一对朱唇隐隐着颤抖,这算什么?威胁吗?

江若痕一笑,轻道:“我与砚冰等了你半天,不请我们喝杯热茶吗?”

白莲仙子板着一张清纯的脸,恨恨地提了提肘前的轻纱,向着仙童甩了句:“瓢一壶子潭水泡泡就行了。”说完,前走。

白砚冰脸色一变,眼睁睁地看着那小仙童端着壶跑到了潭边,看来是被白莲仙子震慑住了,分不清条理,什么都当真。随即转身,一声不吭地跟在了江若痕的身后,想来,今儿这茶,他是未必会喝了。

三人来到小斋,席地而坐,窗门四开,能望见蓝天雪山,景色好不别致。江若痕长叹一口气,轻道:“到底还是升了仙好,屋里连凉风都不进,暖和。”

白莲仙子冷冷地一笑,道:“怎么?心回意转啦?想修仙了?”

江若痕拂了拂衣衫的微尘,微微一笑:“你说呢?”

江若痕抬手左手,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了个朱红色的乾坤袋,开了口,取出一朵骄艳艳的白莲花:“真没想到,碧水潭的白莲仙子会跑到鸿鹄峰里当一个小小的花侍。不过,还是要感激仙子,肯用仙莲相助。”

“没办法,你与小夕这四百年前的老戏,可让仙子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这四百年后,才有了后面折子,不看怎行?”白莲仙子边说,边眉头一促。想必她的千年檀木床必在江若痕的乾坤袋里,便奋不顾身的想抢来。哪知,玉手连袋子的边还没沾到,便被江若痕一下子收回了袖子里,他真是好生得意啊。

江若痕——

白莲仙子实在不甘心啊,千年檀木床可是六百多年前珍藏的宝贝,自己都舍不得睡,虽然知道江若痕一早就惦记了,但没想过,都几百年过去,他还没把这床和案子忘了:“江若痕,你真抢?”

“是借。”江若痕一笑,轻道:“日后带小夕回九溪花坞种田时,便把床还你。不会留在万春G的。”

白莲仙子柳眉一挑:“真的?”

江若痕点了点头:“自然。”

白莲仙子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江若痕,又看了看白砚冰,咬着牙嘀咕了句:“你们俩个,把谁叫来杀妖都比月溪风够劲,还心甘情愿留在鸿鹄峰上当他的弟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真是仙山福地也就罢了,没想过,这那峰里的侍婢们都过了什么样的日子。真是……”白莲仙子抬手在桌前一拂,那桌上的仙莲便了无踪迹了。此时,仙童端了茶上来,各自斟满,便准备退了下去。

白莲仙子皱了皱眉,随手把仙童又唤了来:“这茶怎么这么凉?”

仙童身子一抖,吞吞吐吐道:“回仙子话,是纯正的天水。”

“天水?”白莲仙子沉思片刻,奇道:“什么天水?”

白砚冰襟着眉毛,看着江若痕。似笑非笑,似冷非冷。此时,江若痕正把那杯子端在眼前,仔细的看着茶面上一只又一只极小的水虫,转头,问白砚冰:“佛祖说过什么来着?一花……”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白砚冰淡道。

仙童吓得脚软,再不敢迈关子,便苦兮兮地说道:“回仙子,天水是碧水潭里的水。刚才,是仙子让小童打的。”

白莲仙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差点咬碎了银牙,怒道:“你可真听话。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还真聪明了不少——”

江若痕把茶杯放回了桌上,浅笑吟吟,一把拉过仙童的小手,冲着白莲仙子轻道:“听你的话也有错了?走,跟若痕哥哥玩去。咱不理她。”

“——江若痕!你把他放下,不想吃慕嫣春做的玉花糕,你就留着,仙子我还不拦你了。”杀手锏,江若痕绝对的命门。空气刹时凝结,许久,江若痕慢慢地低头,看着仙童楚楚可怜的眼睛,微微一笑,柔道:“乖,仙子疼你,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若痕哥哥——”仙童一抬眼,江若痕早就闪了出去。眼前,白砚冰也正要站起,仙童一把拉过白砚冰的衣角,苦道:“砚冰哥哥,你也要走?”

白砚冰也拍了拍仙童的头,这个十二岁的娃身,六百年的道行,修行比他都高,直让白砚冰感叹:“听话,你也不小了。”说完,也脚尖一点,飘然而去。

仙童一见,救助无门,便一个头磕在地上,哭道:“仙子,下次,小童再也不敢用潭子里的水冲茶啦……”

白莲仙子冷冷地一笑,转头望他:“那不是重点。如果,你再把清莲斋里的东西得瑟出来给他们看,小心我把你踢出去!”

窗外,青鸾一声啼鸣打破了碧水潭的宁静。随后,江若痕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来:“小颜仙子?回不回鸿鹄峰?不回,我帮你请假,回了,跟我们一起走?”

也罢,省得她耗费真气。轻纱一甩,便要出斋,哪知,这边仙童疑虑重重,又怕江若痕和白砚冰听见,便小声地问道:“仙子,倘若下次两位哥哥还向我问,我要怎么说啊?”

白莲仙子长出一口气,转身,提起他R呼呼的耳朵,狠道:“什么都不说。关门,放狗——”

仙童一愣,心里迷茫,这句话,又是否该是他要听的?

眼前,白莲仙子飘然于半空而上,像绽着的白色莲花。随后,青鸾再声啼鸣,三人便一晃而去。

仙子最近在忙什么?为何她明明很生气,又要笑着跟他们走?又为何明明四百多年过去了,砚冰哥哥和若痕哥哥却依旧单身一人?为什么哥哥姐姐们的世界,他永远也猜不懂的……。

第七章 神秘人出现

第七章

终于熬到了天黑。夜幕早已拉开了许久。

如此寂静的夜,沉睡着的人们,和漫天繁华的星辰,看来,这一切好似应该要安宁些的。

慕嫣春突然从床上睁开眼睛,屏住了呼吸,静心地听着四周的声音。小颜还没有回来,看来溜出去的大好时机到了。

旋即从锦袋里取出一朵小绢花来。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面写了写,抬手碎念几声,只见那绢花登时在她的指上转动了起来,六朵花瓣一一分散,顺着被慕嫣春推开的窗缝间飘飞出去,远远望望去,如同几只夜色之中诡异的白蝶,映着外面裹着的萤萤银光,竟是无比的妖娆。

片刻,那花瓣又都重新回了来。慕嫣春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六个。还好,看来这外面似乎没有什么人了,她心意已定。穿好了衣服,披一身黑色的斗蓬,便出了去。

这一路白色花瓣八方飞舞,绕着慕嫣春的左右,带着一缕缕银白色的灵光,点缀着如墨的夜色。慕嫣春安心的钻入树林里,向着白天的那丛陌生偏僻的乱枝枯林里行进。总之这一路也不知走得是否对,只知道回来时一路向南,那再往反方向走,便是一路向北了吧?

慕嫣春不敢确定走得是否正确,M黑识路本来就不是她的强项。所幸,这会儿六个白瓣一个都没少,说明这附近没有人在,多多少少,算安下了心。

就这么,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眼前的一只小瓣在她的眼前打了一旋后,便在骤然间,如箭飞速向前S了去。慕嫣春心头一凛,不好,看来那边有人。

再要躲。却见身边剩下的五只瓣,竟在眨眼之间齐齐的化成一股白灰,细碎着分落化尘。

慕嫣春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那人已经到了近前。想得不多,抬眼便要飞身慌逃。冷不防听得耳边一位女子冷冷的声音传入耳际:“我们大人等了你很久了。”

慕嫣春转头,当即去寻。身后空无一人,低下头,月色之下,雪中的脚印凌乱异常,不用多想了,必是白天看见的那位鬼祟的侍女。慕嫣春回过头去,见那一边林子中,一个女子的身形一晃而过,心下了然,拔腿就跟着跑了过去。

“……还不错,这么短的时间会用通灵术了。看来……紫狐还算花心思教你了。”

正追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空幽幽地回荡在寂静地荒林中。慕嫣春喘着气,嘎然停住脚步,来来回回向着四下里望了望。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这次仿佛又离了她很远,道:“你被钟夫人发现身份了?”

“没有。”慕嫣春平复了一下心境,镇定的地回答:“我什么都没有说。”

“很好……还有不到十天了,看来你得抓点紧了……”这次的声音竟是从慕嫣春的身后传来,慕嫣春猛然一回身,不见一人,再低头,意料之外,竟连脚印也无:“你究竟是谁?这般偷M,见不得人吗?”

那人一笑,声音忽左飘右,却让慕嫣春嗅到一股奇异的淡香:“我是谁?哈哈哈哈哈……你底气倒硬……”

慕嫣春隐在黑色斗蓬中的面容一展,虽看不见这男子,却目光异常的灼灼:“怎么?不得出来见人,就不能让人问名字吗?底气硬又怎么?怕你了不成?”

“好。想必当初银尘让你回来取神物是有他的道理,但,我却看不好你这丫头能成事,你最好嘴巴放老实一点,别跟江若痕他们走得太近,被哪个多情的种子魇住了心神,心别露出马脚。到时,再送了那么多的人命,银尘,可是不会手软的。”

慕嫣春微微一笑,看来,这人好似在鸿鹄峰里藏了多年,什么都知道得清楚:“这便不劳您C心了,您老还是要养好身子,想必,那姐姐叫您一声‘大人’,您也是山主的弟子吧?小春在这里还不妨告诉您一句,跟在银尘身边没什么好的。别最后被他给愚弄了,后悔可来不及。”

那声音半天没了声响,许是发火了,半天,才冷冷地传来一声嗤笑:“小丫头这么嘴利,你自不必C心我。初次见面,你算是最胆大的一个。罢了,莲花琉璃盏三天前被钟雪明送去给了江若痕,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能找出来。不到十天的时间了,找不到,敛焰神仙可就没命了。你最好也老实一点,敢耍花招,我会第一时间告之银尘。”

慕嫣春皱了皱眉,心下一寒。莲花琉璃盏在江若痕那里?为什么要在他那里?她一向跟他玩不来啊?

抬眼,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刚刚的淡香瞬间消失无踪。那人走了。慕嫣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位大人到底是什么人?想来,她在得到琉璃盏之后,要不要顺便把这个大奸细找到再说?

等她一路赶回花舍的时候,只见屋里,回来了人。是小颜吗?

慕嫣春当即拉下风帽,脱下身上的黑色斗蓬,稳了稳砰砰乱跳的心,笑了笑,轻步走进了屋子里。

“去哪了?让大人我等得好急。”

——江若痕。

慕嫣春只觉得两眼一黑,头差点没撞在门边上:“你……你不回你的万春G,来这做什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江若痕跷着二郎腿,坐在床前的小案边,那干净却颇有残旧的木案上,一盏小油灯燃着的豆大灯火甚是暧昧。江若痕转头看她,星子般的眸子里,竟也映了些灯前抖动着的火光,明亮极了。

慕嫣春快速地眨了眨眼睛,额头上已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小春儿……去茅房了。”

江若痕挑了挑眉梢,站起身,看了看她。这种锐利的目光,让慕嫣春心虚不少。那表情,在她的面前,似错非错,似对非对,好像慕嫣春的一切都是透明的,她犯下的一切罪行,莫不是永远也无法逃得过他的眼睛了。

慕嫣春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几下,道:“小春儿今儿吃坏了肚子,真的去茅房了,不信?”

江若痕一笑,转手托过了慕嫣春的腰,抬手,轻飘飘地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身边。慕嫣春脸色一红,看来,是被这举动委实一惊:“江若痕……一会儿小颜来……她……”

“听说,你准备了玉花糕给我?”江若痕美滋滋地看她,他心情不错,现在什么事都不重要,他只想确定小春的心意,甚至把早上喂慕嫣春喝R粥时的怨念抛得一干二净的。

慕嫣春身子一僵,这木椅子就算再长,也无法驾驭慕嫣春随时想逃的心。

慕嫣春猛然站起身去,红个脖子,便把门推了开:“玉花糕早让雪玉带走了,你还是请回吧?”

江若痕一笑,懒洋洋地看着她,开口道:“大人今天不走了。今早的床被你弄坏了,大人今天就睡这里。”

“什么——”慕嫣春不禁大吃一惊,傻子一样地看着江若痕。

江若痕打了一个呵欠,转身,坐在了床上:“发什么呆?侍候——”

慕嫣春脚软地扒着门框,说什么也不肯向前踏上一步。

江若痕笑得浅浅淡淡,此时发簪已被他取了下来,散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扬手解开腰带,那双眼睛,终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这眸子里竟是一片柔柔之光,让慕嫣春脆弱的小心脏差一点便停了。

第七章 神秘人出现(2)

“来不来?”江若痕见慕嫣春结实的粘在了门边上,便劈头问了一句。

慕嫣春的头摇得跟波浪鼓般坚决:“不来。”

江若痕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侍候也罢,那是要大人我亲自过来抱你?”

慕嫣春心头一惊,闪身又后退了一大步,兔子般瞪着两只大眼睛,赔笑道:“您不用管我,这床让给你,我去小颜的床上睡。”

江若痕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行,搂着你暖和。”说完,冷不防床上人影一闪。慕嫣春大吃一惊转路要逃,突觉身后温气贴近,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慕嫣春吓得大叫一声,喊道:“请容小春去方便一下——”

“还方便?不是刚回来吗?”江若痕的脸颊贴着她的耳畔,忍着笑,柔声道。

“小春拉肚子……”她咬紧牙关,哭得稀里哗啦。哪知这会儿一双腿失去了重心,慕嫣春只觉两眼发眩,再睁眼时,早已经跌进了江若痕的怀里:“你放手。”

“不放。”江若痕转身,走向了床边。

“小春要去茅房,不然,拉你怀里?”她是不是连点自尊都顾不上了?

江若痕擒着一丝浅笑,点头道:“拉得出来你就尽快,大人我可一点不在乎。”

慕嫣春只觉X腔憋闷,差点血喷三尺。屁股刚贴床上,便起身要走,却生生的被一双大手用力推倒在了床上。慕嫣春奋力想逃,他却屹仡地按着她,没错,这力道好像猛兽,可她却又看见了他眸子里的那种被叫做柔情似水的东西,映着案前那跳跃着的烛火,仿佛藏了千百年来无比深沉的秘密。她看不穿,猜不透,于是整个人便痴迷了下去,这一刻,好似连魂魄都是他的了。

江若痕微微一笑,指尖悄然抬起,无声地解下她束着长发的发带,动作轻柔得如同一片落下的花瓣。垂目,又将她的长裙尽数解开,露出里面干净的内衣,再抬眼时,目光灼灼。原来一个男人的掌心会如此炽热,滑进她的发中,捧着她的后脑,捞月般抬起她的脸颊。他合了双目,淡笑着探唇过来。

慕嫣春顿时屏住了呼吸,死闭着眼睛,悄悄地腾了一只手伸进腰下,拉出锦囊,来来回回探寻着里面的银针,此计策用过了一次,不知这第二次还会不会让她如愿以偿的刺到江若痕,不过,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至少,她得护住什么东西,比如说冰清玉洁,再比如欲火焚身,不对,是浴火重生,啊呀呀,她承认她凌乱了。

好不容易,指尖探到了一抹凉,心头一喜,刚要拉出。哪知江若痕突然放开了手,两片温热的唇轻轻地在她滚热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睡觉吧。”

“睡觉?”慕嫣春一怔,着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指间的银针在颤抖,强大的战气啊,怎么刚出鞘就让它灭了吗?

江若痕懒洋洋地看着她,翻身躺在了一边,扯来被子盖在她和他的身上,放手,紧紧的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慕嫣春傻傻地瞪大眼睛看他:“真……真睡觉?”

“自然,大人我可是几日未沾床了。谁像你,昨天还人世不醒,今天就活蹦乱跳的。谁说祝大人永远年轻来着?大人我也是几百岁的人啦,再不睡,担不起了。”江若痕顿了顿,如玉般的额头贴在她的脸颊旁,又讥诮道:“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

她脸一红,半天都没反过劲来,眼皮子心虚地快速眨动,羞羞地一笑:“我……我没想什么。”

江若痕闭着眼睛浅笑吟吟,把脸深深地埋在了她的发里,懒懒地说:“我对小茹的这张脸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慕嫣春当即抬起了眼睛,伸手M了M这张假脸,思来想去,推敲着江若痕的话。江若痕忽又张开了柔柔的眸子,一片暖意犹如春风吹过:“我一直只爱小春儿的。”

慕嫣春的心口一震,喉咙像似猛然被什么东西堵了去。那些曾经令她迷茫的、无助的、甚至满布荆棘的心,竟为他的一句话,骤然变作一浪紧似一浪的沧海,惊涛骇浪般疯狂的拍打着她的心底。

“你说你爱谁……”这句话,她问得好傻。

“爱小春儿。”他说得轻挑,却又无比的真实。

慕嫣春转而背对着他,将脸埋进另一侧的枕边,泪湿了大片。没想过他会这么直白,不让她猜来猜去,一路扔进了她的心里,然后,再也不管不顾,她要多么的纠结。

江若痕笑了笑,沉默良久忽又低声问道:“小春儿?下咒时痛吗?”

慕嫣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得极暖:“还好。”

他的侧脸一点一点向下摩娑着她铺满枕上的长发,嘴角轻抵在她的肩头,又轻轻地说了句:“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在我的心里也下了咒。”

慕嫣春一怔,翻过身去,正对上他的眸子:“真的?那痛吗?”

江若痕点了点头,眸光流转前,却是他沙哑的声音:“不过,也好,没人在心里出得去,也没人能够进到心里来……”

她听得不太懂,却同他一起微微地笑了。不知怎么,她很少见过江若痕如此认真的跟她说话,这让她心里莫名的心安,关于一切山盟海誓的,关于一切原本无比沉重的什么。虽说得风清云淡,却好似是累积在心底多年的痴缠,那应该是他的心吧?从不轻易向外人表露的东西

慕嫣春抬起手,指尖轻轻的触了一下他冠玉般滑腻的脸颊,刚要离开,却便江若痕的手拉回,又重新放在他的脸上。他永远只属于她的,就算是她会放手,他也不放。

慕嫣春抬起眼,看着他,小心的用指尖从他的长眉,滑下他的英挺的鼻尖。如果这是个梦,她只求永远也不要醒。

第二天慕嫣春醒来的时候,江若痕早已经不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又好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

只是慕嫣春翻了个身,她身旁空空的位置上还有他的体温,那温暖的气息里,有淡淡的醉香草的味道。

第七章 神秘人出现(3)

这一夜睡得分外香甜,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愉悦感让她伏在江若痕曾经睡过的位置上微微一笑。窗外,阳光灿烂,争奇斗艳的大朵芍药花,盛意正浓。

慕嫣春起了床,洗好脸,穿好衣服,便提着木桶出了门。西山花圃里的花每日还是要去浇水的,虽然她这几天没有听到关于钟夫人的消息,更不知道钟夫人又要把她怎么安排,但那花圃里的花没人侍弄可不行。

就这么,提着木桶一路往前走,通往花圃的景色,依旧白雪厚重,百花怒放。远远,偶能看见通往澜霞殿的大路上张灯结彩,耳畔中更能隐约听见歌乐之声,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了,想必明晚的守岁之夜定能热闹非凡。

慕嫣春长长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扭了扭冻着通红的鼻尖,继续向前走。穿过一片芍药花丛,隐约听见雷鸣般的瀑布声。慕嫣春把木桶放在了地上,冻得使劲跺了跺脚,两小通红的小手来来回回用力的搓搓。

刚要抬眼,便觉不远处,正背着她站着一位身量修长的青衣男子,如檀的乌发束了一个松垮垮的发带,那富有磁情的声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江若痕?

慕嫣春好奇的提着桶跑了过去,正见小颜满眼桃花的陶醉在江若痕的面前:“小颜——”

江若痕无可奈何地一笑,转头悄声对她说了句:“本打算回万春G去,却被她半路截了。”

这边小颜满脸通红,举着一包花生瓜子牛皮糖糖就往江若痕的怀里塞:“大人,小奴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这点零食小点您请笑纳……呵呵……”小颜幽荡着身子,看似魂魄早已跟着江若痕去了,一把拉过慕嫣春的衣服,贴到自己的眼前,晕乎乎地道:“不然,小颜把大美女献给大人,只要大人每天在花圃中见上小颜一面,小颜便心满意足了……”

‘咣当’一只木桶落地的声音分外响亮,慕嫣春木讷地看了看小颜,额头一个大大的黑线就些诞生:“你不你在说梦话了呀?”

小颜骄嗔着一知,粘腻腻的扑搭在慕嫣春的身后,用力一推,晕乎乎地笑道:“大人,您就让她献身吧——”

慕嫣春一个脚跟不稳,生生地被小颜推进了江若痕温暖的怀里。慕嫣春简直哭笑不得,这家伙想献身干嘛还要拉着她?说不清道理嘛。

正胡乱猜疑着,只觉江若痕那挥着大憋的手在她的额上轻轻地弹了一下。慕嫣春一抬头,迎上他笑意融融地眼睛:“小颜八成中了情毒,好在头脑还不算混乱,知道有些事不该她做的就不能做。”

“你是指?”

“献身。”江若痕很认真地回了句。

慕嫣春当即闭了嘴,脸涨得热辣辣地烤人,冷不丁,听到江若痕又从她的耳边说了句:“你还不快走?”

“喔。”慕嫣呆呆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那小颜呢?”

“半个时辰见不着男人,毒就散了。没事,估计只是误服了蓝情花而已,你忙你的,我会把她送回花舍的。”江若痕淡淡地道。

慕嫣春了然,转身,提着木桶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两个。那个小颜,这会儿倒像喝醉了般,腿发软,被江若痕扶着,看着慕嫣春竟好一阵酸。慕嫣春叹了一口气,干脆,咬了咬牙,不再看了,径直向前走。

“小春儿——”江若痕的声音震荡着这一片银色的花路。慕嫣春听到了,回头,在湛蓝的天空下看他:“什么事?”

“——在前面的瀑布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她看不清江若痕的表情,是淡淡地眼色,亦或是清笑的嘴角,只觉得整个人朦朦胧胧,一身青色却是无比亲切的轮廓。

“喔。”慕嫣春点了点头,声音又那么小,他应该是没听见吧?慕嫣春默默的转身,提着木桶继续向前走,转过那块巨在的青石,便消失了不见。

江若痕收了笑,低头,轻道:“仙子演得不错,挺像一位花痴少女。”

小颜吐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拍了拍她迅速冷却的脸,道:“你也不错,蓝情花,亏你想得出来。”

江若痕清浅浅地一笑,把那包花生、瓜子、牛皮糖一包接一包的全部抖回了小颜的手上:“你不是跟砚冰去他的白莲G了吗?这么早回来?”

“还说?”小颜没好气的一笑,轻俏道:“还不是那个寒霜,看见我跟白砚冰喝了一夜的酒,便坐立难安的,一大早,便来烦我,不然,我本打算在他的阁子里暖暖地睡会儿呢。”小颜懒懒地打了个哈气,看来困得不轻。

想着,又顿了顿,方是又想起了什么,便问道:“昨晚慕嫣春出去了,你知道吗?”

江若痕一抬头,当即收了笑,一双明亮的眸子转而变得Y郁了起来:“知道,但不知去了哪里。”

小颜一笑,道:“昨个跟白砚冰听到了白莲G的后林子里有声响。便多事的去了。我们离了好远,白砚冰便听到了一些人说话。他说,有慕嫣春的声音,与一个男人交谈,而且,还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具体的事,还得问砚冰,他耳朵和鼻子灵,可能他说得要比我说的明白。”

江若痕皱了皱眉头,神色冷峻,道:“我知道了,我会去问他。有劳仙子了。”

小颜长吐了一口气:“我先回去了。你日后小心。”。

第八章 九溪花坞里的秘密

《十二春》小舞,在此感谢《神耳聂声》的小崇和《莲之婴》子寒的打赏,话说,最近小舞真的很灰,年底事又多,更新不算太稳定,但是,诸位一如亦往的支持,让舞倍加感动。小其王子,小蔷,99,小汐,小朱,大米,甚至每天固定二十几点击的匿名友友们。你们让舞好感动,没有你们的支持,就不会有《十二春》的今天。舞会努力让《十二春》的更新稳定下来,没错,《十二春》不会TJ,更不会烂尾,大家喜欢,就是舞最为开心的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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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慕嫣春的这一等倒没觉得有多漫长。

只是离得瀑布老远,呆呆地昂着头,看着那悬在半空中如银龙般的水幕一泻千里。此时,雷鸣般的声音震撼天地,那冰水交融的悬河,在明亮的阳光下,银光闪闪,珠玉飞溅。慕嫣春微微一笑,天地之间,莫不是最放不开的还是她。

曾经拥有的生活,仿佛隔了她千万里远,什么叫物是人非?什么叫满心荆棘?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她体会了真切。现在的她即然选择了背叛,就已经算是一个失去被爱权利的人,连她都搞不清为何还要为自己固执的守着一些关于他的天真欲望。死活不肯承认自已的心里还住着一个叫江若痕的人。她一步步的让他溜进心里,却又一次次的将他奋力赶出门外,这予他,是一种伤害,可江若痕又全然不惧,仿佛什么都可以愿谅她。他?又是为了什么这样爱她。那她呢?

慕嫣春正失神地想着,忽觉头顶有大风打着旋儿的向她吹来。慕嫣春睁不开眼睛,又不得不抬头。

“小春儿——”是江若痕的声音。他正坐在青鸾的背上,悬停在半空之中唤她。

慕嫣春连忙躲向一边,找了个风吹不到的位置,才算缓上来一口气:“干嘛?”

“跟我走——”江若痕淡道。

“去哪里?”

江若痕微微一笑,见她衣着单薄,便飞身从青鸾的身上下了来,低头,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一个牛皮袋,开了口,两指一伸,拈出了团柔柔地裘毛样的东西。

慕嫣春瞪大了眼睛,好奇着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江若痕没有答她,继续拉着那团裘毛。神奇,竟是一件白狐裘的斗篷。

“怎么会?这是什么袋子,竟能装得下这么大的一个斗篷?”慕嫣春好一阵神奇,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幽荡着闪闪的明亮。

江若痕失笑道:“乾坤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乾坤袋?是神物喽?”

江若痕边笑,边把手中的裘帛披在慕嫣春的身上,低下头,细心的替她系好布扣,抬手,又把风帽拉起,盖在了她的头顶:“暖和了没?”

慕嫣春将脸深深地埋在风帽里,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暖融融地看他:“这不是小春儿在烈焰山丢了的那个?你找到了?”

江若痕一笑,伸手捏了捏她冰惊的鼻尖,笑道:“送你的东西,你也好丢。下次还敢不敢了?”

慕嫣春摇了摇头,只觉身子一紧,被江若痕抱着飞上了青鸾:“去哪?”

“九溪花坞。”江若痕把慕嫣春轻放在怀前,来来回回细致地裹了裹她的斗蓬,确定不会让她冷到,才露出了笑意。

视野一片震荡的模糊,美丽的瀑布之上,青鸾横空一啼,直往香茗山的方向振翅而去。

“去九溪花坞做什么?”慕嫣春疑惑地问了一句。

江若痕鼓动的衣袖在狂风之中飒飒作响,他淡淡地笑道:“带你去见两个人。”他说得神秘,想必又是什么令她惊讶的事。索X,也不便多问了,安分的缩在他的怀里,一路谁也不再跟谁说话。

时间过得倒也不长,青鸾渐渐放慢了速度,稳稳地落在一片白雪之上。扇动了两下翅膀,旋即闪成一片薄薄地符纸,轻飘飘地回到江若痕的手上。

慕嫣春长出了一口气,她是第二回来这里。想起上次来时,还活像着小孩子,来来回回,单纯得只想在这片芍药花丛里找那传说中的九条小溪。那时的花开得是多么的绚烂,记着江若痕就站在百花之外,安静的看她。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竟连她也安静了,九溪花坞不是仙山福地,看着一片白雪皑皑,九溪花坞也不过变成了黑白二色。只是却独有一种令她着迷的安详感,她连眼色,竟都不知觉的暖了。

“我们走吧。”江若痕揽着慕嫣春的肩膀,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在湛蓝澄净的蓝天下,一步一步从花间小路向竹林走了进去。

九溪花坞里的竹屋已经压了一层厚厚的雪,江若痕走到门前,抬手,轻轻的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慕嫣春微微一愣:“屋里有人吗?”

江若痕并未答她,安静地等了片刻,只见门轻轻地开了,一双长长的兔耳朵先探了出来。慕嫣春心头一惊,转而迎上一对莹润可爱的红眼睛:“可可——”

门被突然撞开,刚刚的可可眨眼间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欢腾地跳进了慕嫣春的怀里。慕嫣春一时喜出望外,紧紧地抱着可可,好一阵爱怜。

江若痕俯下身来,低声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外面冷。”说完,便轻推着她的背,送进了屋子。

房间里面的陈设没变,竹椅竹案,墙上挂着一幅绘着芜芷兰香的水墨画,看起来简单清雅。慕嫣春抱着可可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江若痕从她的面前走过,不一会,端来一个炭炉子,小心地放在了她的身边:“小心些,别烫到。”

慕嫣春点了点头,狠狠地朝着兔子的额头亲了一口,笑眯眯地道:“可可怎么会在你这?”

江若痕倒了一杯暖茶给她,简单地说了句:“我留可可在九溪花坞养伤。”

慕嫣春促眉想了想,猜他是不是曾经去过了烈焰山。正思忖着。怀里的可可不安份地从她的怀里竟跳了出去。慕嫣春吓一跳,迟疑的看着可可去了里面的房间。慕嫣春一怔,转头,又瞧了瞧江若痕的脸色。此时,江若痕正在喝茶,转眼瞧见了慕嫣春好奇的大眼睛,便笑道:“想去就去。”

慕嫣春笑了笑,连忙起身,推门跟着可可进了去。

里面的小室看起来像个书房,靠南边的是一整排书架,里面码满了书。慕嫣春从一边的看过,大多是一些兵书,偶有几本仙家的传记。再往里走,慕嫣春一愣,拿出去其中的一本翻了翻,抬头,江若痕正倚在门旁看她,慕嫣春挑了挑眉梢,奇道:“难不成你也喜欢厨艺?这么多烹谱,哇,连天神宴都有记载,比兵书还多,好全啊……”慕嫣春的心思当即便掉到了书里,一页接一页看不够似的,啧啧赞叹。

江若痕摇了摇头,道:“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天天来看,就是留下来住,大人我也不介意的。”

慕嫣春好似胡乱想到什么,脸一红,把书一合,放了回去。眼旁一扫。西边的书案子上,文房四宝齐全,案上,正铺着一半还未绘好的画卷,慕嫣春微微一皱眉,便奇道:“怎么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是谁?”

“是林莫夕。”江若痕淡道。却转而笑着清浅:“你不认识。”

她低下头,仔细地看着画中的女子,只觉背影单薄,却轻纱薄衣,袅袅婷婷,慕嫣春一笑:“林莫夕虽然不认识,但春儿小的时候可是经常抱着她的菜典睡觉的,堂堂的璃月国有名气的御用厨娘,好厉害……”慕嫣春捧着自己热热的脸颊,顿顿,又道:“你怎么画了一半?衣服还没上色呢。”

他静默半晌,突然说:“因为不想再画她的背影了,想画她的脸。”

“那画了吗?”她好似问到没完没了,乐此不疲。

江若痕淡淡地笑了:“没有,画得不像,索X就不画了。”。

第八章 九溪花坞里的秘密(2)

慕嫣春点了点头,吮着自己的下唇将视线从画上拉了回来。无意中,正瞥见旁边矮几上那金光闪闪的物件。

这是……她先是一怔,站在原地望了许久,才缓缓地迈开步子。

还记得梦中那个带着金盔的人吗?

什么策马长嘶?什么硝烟弥漫?那骑着战马的威武将士仿佛正从她的梦中踏血而来。那翅羽状的护耳,那柔软的艳红流苏,那象征着璃月国御赐的月上花下图腾,即使早已被它的主人摆在这里很久,却依旧散发着一股亦如王者般的傲然霸气。慕嫣春轻轻地将那头盔捧了起,仔仔细细地看着这金盔上的每个小细节,犹如穿越了久远的记忆,所见的,却是依稀难辩的模糊轮廓。只是,这戴着这顶金盔的人,应该是……

慕嫣春默默地转身,迟疑着走向江若痕,抬手,将头盔高高举起,稳稳地戴在了他的头上。那盔中瞬间冷峻的脸,凛然得可以煞退万马千军。他眉宇间仿似骤然化作一股戾气,竟似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在战气凌神般的金盔里咄咄生寒。这还是那个什么都混不在意的江若痕吗?如今,却威武得连先前暖暖的笑意都不像是他的了。

慕嫣春瞠目结舌看着他,喃喃地道:“我为什么总会梦到你,将军?”

她等他的回答,可他Y郁的眸子竟比冰雪还冷,那令人生寒畏惧的目光,连白砚冰都要甘拜下风。慕嫣春正要再问。却见江若痕忽而转了笑,抱着胳膊,重新倚在了门旁,讥诮道:“说清了,是梦到大人我?还是梦到这顶战盔了?”

慕嫣春表情一僵,挑了挑眉梢:“除非这战盔不是你的。”还是心虚吧,胡乱眨了眨眼睛立马伸手取下了战盔,他那本来松垮的乌发如云纷乱泻下,‘叮’木簪掉在了地上,慕嫣春抬起头看着他长发披肩的样子,竟透出几分潇脱不羁的味道来。

“我帮你把头发重新弄好,抱歉,抱歉。”慕嫣春闪到了江若痕的身后,拢过他如缎的长发,左拧右扭,笨拙的C上了簪子。江若痕无可奈何的一笑,明知她在应付,却又不好打断她,只好等着。

好不容易,那簪不再放下掉。慕嫣春长出一口气,刚转身,却见那团发惨兮兮地又要往下掉,抬手,扶住,将脸从他的背后探出,沉声道:“弄好了。”

江若痕将眼睛嵌起了一条小缝缝,微微一笑:“敢不敢把你的手拿开?”

慕嫣春满头大汗,悲催地一笑:“那你要小心了,别走别动,小春担保这簪子不会掉。”

他终于忍不住失笑:“别走别动?亏你想得出。我自己弄,你给我把金盔放好,那个流苏不许打结。”说完,又重新把金盔塞进了她的怀里。

挫败。慕嫣春抱着金盔蔫了吧叽的向着那台案子走了过去。

江若痕摇了摇头,抬起手,重新把发簪C好。却见慕嫣春把金盔放在那里就想走。江若痕叹了一口气,顺手挑了本书架上的一本薄书飞了过去:“再说一次流苏不许打结——”

慕嫣春吓了一跳,转回身恶狠狠地看着江若痕:“你敢打我?”

江若痕晃了晃头,若无其事的道:“我在心疼我的收藏,一个金盔很贵……”话还没说完,只觉那本书带着飒飒风声,结结实实地拍回了他的脸上,她敢还手?

“你胆子真大——”江若痕把书放下,便向着慕嫣春疾步走了来。她心叫不好,抬脚便像只小兔子似的夺路狂逃。只是这巴掌大点的书房,还哪里经得住他们俩的折腾,不一会,纸片纷飞,全部乱了套。

另一边的小门忽然一开,之前急疯了的可可呆愣着站在门口,这,这算什么?传说中的男女交合?

江若痕冷了眼神,把仰面朝天的慕嫣春放了开。柔柔一笑,理了理长衫,昂首走到了可可的身边。遂低下身,把胡乱琢磨的可可抱在怀里,M了M她毛茸茸的额头轻道:“罪过,会不会教坏了一只本来纯结的兔子?”

慕嫣春一个人从小案上爬了起来,脸憋得通红,羞答答的手脚不知放在哪里。突然,江若痕从里室探出头来笑道:“怎么还不进来?”

慕嫣春吓了一跳,发现不进也没地方可去了,便咬了咬嘴唇,垂头跟了去。

那间陌生的小室布置得很倒很清雅,一进门,便有一道碧绿欲滴的翡翠屏风映入眼帘,屏风的正反面同时雕着一模一样的妩芷兰香,争香怒放,惟妙惟肖,这算是这个小宅里看起来最昂贵的物件了。绕过屏风,小室里阳光灿烂,浅绿色的纱幔层层交叠,垂落在床前。床边,梳妆台前铜镜明亮,几个雕木小匣整齐的摆在一旁,回身那江若痕正倚在半开的窗前看她,见慕嫣春见什么都很好奇,便笑道:“上次没带着你进这两个屋子,看来好似没什么错。”

慕嫣春没有理他,却依稀见到那纱幔之下躺着一个人。她走过去,掀帘,竟见床上躺着一个高大健硕的人,苍白的唇,不见一丝生气,。那张脸予她有些模糊,却还可以从脑海之中捞起那烈焰之中的支离画面。她体内的熊珠开始不安分的在她的体内颤动,它也许找到了它的主人,急不可待的要从慕嫣春的体内冲出。

江若痕走了过来,揽着她的肩头,轻道:“熊妖的伤已经好了。”

慕嫣春的眼底渐湿,暖暖地一笑:“谢谢。”

“你要不要将熊珠还给他?”

慕嫣春怔怔地看着江若痕,她怕失了灵力,再也无法用术了。那还要怎么去找银尘?

江若痕心下了然,反倒没有咄咄逼之意,轻笑道:“没关系,这你跟他之间的事。”说完将走,却被慕嫣春一把拉住:“老实这样子一直睡着?”

“是。”

“是因为没有熊珠吗?”

“对。”江若痕淡道。

慕嫣春明白了,一笑,道:“好,我还。”

江若痕轻柔柔地也笑了,侧头,看她:“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头也不回闪过屏风之后,便消失了去。

第九章 心口的伤 将军的咒

第九章

原来还别人的一件东西竟是这样的简单。

当可可满心期待地跳到老实的X口上时,一颗炽亮的珠子便从慕嫣春的口中自己溜达了出来。可可一怔,坏兔子心想,交换妖珠难道不用亲嘴嘴?

慕嫣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颗曾经陪着自己生里来死里去的熊珠,在空气中如流星般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炫目的光晕刚刚贴到老实唇上,便如水入溪孔般一下子消失无踪。

一双狭长的细目慢慢地张开,眸光流转之前,他看着小春笑了……

那天,慕嫣春走出竹舍,在小舍后面的一弯小溪前找到了江若痕。他正背着手,看着脚下,在冰雪中奔流的溪水,独自出神。

许是慕嫣春脚下的踏雪之声惊扰了他。他见慕嫣过来,便温柔爱怜地一笑,转而安静地看着她。

被这样一双星子般的眼睛凝视,让慕嫣春脸颊瞬间发烫:“我……我打扰到你了?”

江若痕并没有答她,却伸出了手臂,轻道:“要不要过到这里来?”

慕嫣春听话的将手放入了他温热的掌心,好奇的站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向着溪那边的小林里望去:“那里有什么吗?”

“有。”江若痕淡淡地道:“那里面埋着一个人。你一定感兴趣。”

“谁?”慕嫣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揽过她的肩头,低声耳语:“去看吗?”

慕嫣春点了点头,自然。

他小心的拉着慕嫣春的手,带着她跨过小溪。眼前的竹林中,一个不起眼的雪包分外抢眼。慕嫣春的身子一震,望了那墓碑许久,才缓缓地走了过去:“这是……”

林莫夕的墓。她的墓居然——

慕嫣春回过头看着江若痕,神情仿似吃了一颗雷子,把脑子炸成空白白的一片。

江若痕在她的身后默然了半晌,忽又笑着:“你一定没想过,林莫夕会葬在九溪花坞。”

慕嫣春愕然地蹲下身,那白柔柔的披风,让她看起来,好似晨露之中一朵娇艳艳的芜芷兰香:“你早该告诉我,她是你的妻。”

慕嫣春定定的瞧着碑上,那一旁刻着的小字:夫江若痕立。

“小春儿不也想到过吗?”江若痕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地把‘林莫夕’三个字上的积雪拨下,竟温柔得好似拂去她身上的尘。

为何,慕嫣春淡然的表情连江若痕都吃惊,带她来这墓之前,他也曾反复的掂量过这丫头会做出撒泼打滚伤心欲绝的事来?可现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换得她淡若清风的一句:“其实,小春儿也觉得,只有林莫夕才配得上江若痕。”

他凑过去,给了她一个吻,慕嫣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这算什么?她是你已故的妻子,你一定要在她的坟前亲另外一个女孩子吗?”

江若痕长出了一口气,轻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守着她吗?”

慕嫣春转眼看他,安静的,轻柔的,却徒留着一丝悲伤。如果这世间再也不需谁等着她来救,她想说她愿意。

“怎么?不说话?”

慕嫣春垂下了眼幕,抬手,指尖轻轻地绕着林莫夕的名字,心口不一地说道:“看,碑上的名字,每一个笔都刻得坚韧,小春怎能体会不到刻碑人当时心?我梦见过林莫夕,更梦见过那个骑着战马的将军,虽然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却还记得林莫夕在斩首前曾说的那句‘等她’。她说他要等着你,江若痕……”她再成心把他往外推吗?只是声音在发抖,他听得出来。

“慕嫣春,你相信轮回吗?”江若痕轻问。

“轮回?”慕嫣春听说过这个词,只是关于生与死的事,相信与否,真正活着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江若痕垂下了眼帘,低低地说着:“如果我说,林莫夕与慕嫣春G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轮回了罢了,小春儿会相信吗?”

“你说……”慕嫣春定定地望了他许久:“你说我是林莫夕?”

开玩笑……怎么可能?

江若痕终于也捧不住笑,迷离的眼色让慕嫣春觉得自己被他耍了般:“我就是知道。”她气得转身想走。却被江若痕一把拉了回来:“慕嫣春,这个还你。”

“什么?”

江若痕把另一只手向她递了去,见她的目光投了过来,才慢慢地敞开了掌心。

一块淡黄色的小石正安静的放在那里。慕嫣春的脸色终于现了一丝真心的笑,伸手把小石拿了过来,喜道:“我以为永远也找不到了。”

“怎么会。”江若痕浑不在意的把手掌收了回去:“大人我还等着你酿的十二春呢。”

慕嫣春一时语塞,手中的小石,曾被他握得温热,只是放在她的手中竟再也暖不起来。

他没有等她说,却问:“你愿意为我做一次林莫夕吗?”

“不会。”

她竟想也没想:“我是我,林莫夕是林莫夕,而你就是那个带着金盔的将军,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又凭什么把我拉进来?这块小石是我五岁那年你送给我的,这是你的梦,不该我来担。”

那是梦吗?江若痕在心里默默地问了句。

他转身,静静地看着那白雪之中孤伶伶的坟莹,淡淡地道:“我会帮你把敛焰大仙救回来。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安心的呆在我的身边,几天而已。”

他在威胁她吗?好吧,即然那琉璃盏在他那里,她又何乐而不为?慕嫣春淡淡地一笑,低声道:“也好,只是,如今熊珠没有了,我自己也用不了术,更不想再做一个平凡的小厨娘,您觉得我这一个chu人,呆在您的身边还能用来做什么?混吃等死着过日子?”

江若痕一笑:“混吃等死着过日子又有何不可?如果有朝一日,我们一起在九溪花坞一起混吃混生呢?”

她紧紧的咬住了牙,她不忍心再伤他,只丢了一句:“下辈子的。”

这算是个约定吗?

她从他的身后走去,却听到他清冷了说了一句:“救敛焰大仙的事,我会尽力的。”

“谢谢了。”慕嫣春默默的离开,抬眼,早已泪水满面。这诺言予她这般容易,为何她却不能碰得,明明想要飞蛾扑火般拥着他,却又不得不离得远远连望都不敢再望一眼。江若痕,小春要的是莲花琉璃盏,有朝一日,她把它偷了去,你还愿意等她的下辈子吗?。

第九章 心口的伤 将军的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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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花舍的一夜,慕嫣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满满,全是胡乱的思绪。曾几何时纠结在梦里的画面,让她心慌意乱。那G墙之内,落英纷纷,战马飞腾,热血喷溅,林莫夕斩首时带着的笑,还有深情凝望着的眼睛,让她心竟也跟着痛了。

林莫夕究竟为什么被斩首?她不是璃月国最有名气的厨娘吗?可江若痕又去了哪里?难不成,他从那时便已经对林莫夕变心了?

慕嫣春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转了个身,脑海之中江若痕含情脉脉的眼情,把她所有的心思全部推翻。

她傻么?江若痕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因他曾说过,他的心里有个怕人揭的疤,他也说过,有人在他的心里下了咒,从此再没人能进得来,更没人能出得去。所以,四百年了,他找到了她,愿意把她当成林莫夕再爱一次。可他,到底还是爱着林莫夕……

慕嫣春皱了皱眉头,烦燥地再翻一次身,屋子里的暖炉早熄了,有些冷,她打了一个颤把被子向心口提了提。窗外一片月白,那如水般的夜色铺洒在慕嫣春的脸上分外清灵。她满目思绪,又重新想过江若痕的那句话。

他说到了轮回,他说到了自己就是林莫夕。那时她信了,什么都没有推敲,没有怀疑,只记得那时的心好似涌过一股巨浪,翻江倒海之余,让她觉得,那就是真的。

只是怎么可能?慕嫣春暗暗地咬牙,突然好似又什么都想通了。江若痕当年一定是做了对不起林莫夕的事,之后便整个人都玩起了失踪。而她的妻子林莫夕因为准备御膳被人陷害,辩解之余顶撞了当时璃月国的国主,国主下令把林莫夕拉出去砍头,可怜的莫夕直到砍头的那一天,都在等着江若痕的现身,只是没有,她还是没有等到她,悲啊……

慕嫣春想到这,眼眶竟湿了,一颗大大的泪水‘吧哒吧哒’往下掉,抹了一把泪,继续接着往下猜。

之后,江若痕听说林莫夕被砍头了,他不相信,竟发现原来自己还依旧爱着她,想回头,人却已去。于是,他心上的那道疤就此诞生……

从那以后,江若痕永远把林莫夕留在自己的心里,其它的女子,只调戏,从来都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典型的浪子颓废病,内心灰暗啊——

无比自责的江若痕最后来到了鸿鹄峰一心修仙,四百年之后,他发现了年幼的她,竟与林莫夕很像。便亲手送了那块藏有十二春酿酒古法的小石,于是她便三番两次的做着关于将军和林莫夕的梦。

黑啊——

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做为林莫夕的替代品,之后,相信他所说的轮回……

呵呵……慕嫣春挑了挑嘴角,温热的脸颊上现出一丝狞笑。江若痕,你这个戏假情真的家伙。小春差一点就上了你的当了。

她算是终于想通了,最后一次翻身,突觉身后躺着一个人,慕嫣春身子一僵,小魂魄‘扑’的一下吓飞了:“谁呀——”

那人也吓了一跳,拉了拉慕嫣春身上的被子,娇嗔道:“想看看你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要干嘛?”小颜鼓着腮帮子,瞥了她一眼,鄙夷地道:“至于吗?还一惊一咋的。”

慕嫣春整个人瘫了,砰砰乱跳地脆弱的小心脏,让她想抽。如今没有熊珠护体了,这平凡之身更加经不住吓啊?

“小颜,回你的床睡去?”慕嫣春心乱如麻,没心思跟她扯皮,所以,连声音都是冷冰冰的。

小颜翻身抱着枕头,孩子一样的在床边拱了拱:“不,就要跟你睡,小颜不挤着你,总行了吧?”

慕嫣春皱了皱眉,一会儿还要出去,找那传说中死活不肯露面的琉璃盏,此事是迫在眉睫的。因为明天一早,江若痕还要接慕嫣春回他的万春G。虽然不知道江若痕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可是临行之前,势必还要见那个神秘人一次。不然连他再稳不住,反倒回银尘那里坏了事。

慕嫣春脑筋一转,突然回身从枕下取来一个小小的锦囊。抬手一倒,一颗又大又圆的珍珠从里面滚到了掌心。要说小颜还算是有灵识的人,眼睛一睁,当即转身坐起。

“哇——”小颜的眼睛里满是珍珠的光芒,那柔柔的,映着月色的珠子,美得连她的口水都流了出来:“这珠子比你之前给我的还大。”

“自然。”慕嫣春得意地笑道:“想不想要?”

“嗯——”小颜快速地点了点头。

“那好,去你的床睡。”

小颜嘻嘻一笑,连忙拿过珠子,便哧溜回了她的床上。这会儿,竟连她也睡不着了,来来回回,左M又右揉,眼睛瞪得比那珠子还大。

慕嫣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压低声音又道:“快睡,睡着了也许还有。”

“发达了。”小颜瞪大了眼睛,忙闭上了眼睛。

在经过慕嫣春的几次试探,确定小颜是真的睡了,才算稍稍的放下心来。这边,小颜轻微的呼噜声渐起,时不时嘴里还发出几声痴笑,想必是深睡了。可慕嫣春却依旧睡意皆无。眼见快到黎明,此时的夜色算是最黑的时候。慕嫣春慢慢地抬起了身,一丝古怪的香气,从窗棂前的缝隙里传了来。慕嫣春连忙轻悄悄的穿好鞋子,抱着江若痕送给她的狐裘斗蓬出了门。

门‘吱呀——’一声,轻轻的合上了。屋子里,熟睡中的小颜睁开了眼睛,一只柔嫩的娇手轻轻的在空气之中捞了一把,嗅到了鼻前。

“怎么……”小颜迟疑着低道:“怎么会有醒龙芽的味道?”

夜色之中,慕嫣春缩在斗蓬里竭尽全力,追上前面那频频闪身的古怪影子。慕嫣春没有熊珠了,脚程有些慢,但还好,许是之前也服下过仙丹妙药,除了慌乱了一些,呼吸也没见得大喘。好不容易,追到一个僻静的林子,那如蝙蝠般的黑影才停下,一张脸深埋进黑色的风帽里,看似绝无善意:“琉璃盏你找了么?”。

第九章 心口的伤 将军的咒(3)

慕嫣春扶在一棵树上,刚刚被枯枝刮伤了脚踝,许是入了R,鞋子竟湿乎乎的:“敢不找么?你还用这般急。不是还有时间?”

“银尘已经着急了,你最好快一点,他想杀谁,随时可以。”

慕嫣春咬了咬牙,低声道:“不是快一点的事,琉璃盏在江若痕那里也罢,但万春G那么大,紫宣阁岂是小春能随便进去的?不然,你给指条明路?”

“油嘴滑舌——”那人冷冷地笑,Y森的声音,围着一团死气,沉道:“我的人曾在琉璃盏上擦过一种特殊的草汁,平时,只要离琉璃盏半里开外,便能有所感应。不过,自从琉璃盏交由江若痕以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说的那草汁……慕嫣春倒也听说过,东部祯奇国曾有一种神奇的草,名叫鸳鸯叶。据说,那草只有两片叶子,从不开花,一旦把其中一片叶子分开,另一片叶子便会有所感应。或变色,或抖动。也算是这世间难见难得的灵草之一,若不是慕嫣春与师父曾研究过这种草,一般人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只是,这个不一般的人,难道会与祯奇国有关么?慕嫣春也拿不准。思霭间,只听那人又道:“江若痕有一个乾坤袋,估计琉璃盏十有**会放在那里边,所以,才会感应不到那草气,就看你能不能成事了。”

乾坤袋?那个为慕嫣春放狐裘斗蓬的神奇袋子?慕嫣春倒想起来了,好似一直被江若痕带在身上,如果能偷来?

“你确定琉璃盏在那袋子里?”慕嫣春问道。

那人默然了良久,好似也在用心的反复推敲,终于很肯定地说道:“自然。”

他话间刚落,慕嫣春冷不防觉得身后草枝一动,有人?

回头,黑暗中,一双妖瞳泛着野兽之光骇人的从慕嫣春的身后闪过。慕嫣春心头一惊,还没见到那人样子,便觉一道白影从她的身边刹时飞过。慕嫣春倒吸一口气,再回头,林子里一片寂静,连刚刚那个神秘人都已不见了踪影。

慕嫣春一见,知是不妙,一声不出,转身便往回逃。脚踝上的凌痛分明,慕嫣春刚走了几步,却觉身后有人瞬间乍现,还没等慕嫣春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里,身子已然落入了他的怀中。

冰冷的,却瞬间让人窒息的气势。让慕嫣春呆了很久很久。

“先跟我回白莲G。”

“砚冰大人……”慕嫣春只觉得全身无力,看着他野兽般闪闪发亮的瞳孔,她一时弄不懂,他究竟是谁。

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会发光吗?

慕嫣春打着颤被白砚冰这样子抱着,她几次想逃,只是,突破黎明前的最后一抹琉璃色的月光,把他妖娆的五官,照着更加的冰冷。他的身子没有江若痕温暖,甚至,连他的胳膊都没有江若痕那般的健壮。可她却不敢动,连一点招惹他的心思都没有,这男人当真冷得让人生畏,那冰雪般的眸子里,仿似有把刀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杀了。

“准备把我怎么处置?”慕嫣春也冷了眼色,低声问。

白砚冰面沉如水,并未答她,转身,飞出林子。眼前一片空静,是一处风格简洁的G殿,被雪压得严实,连殿顶的嘲风兽也只能冒出个小头。慕嫣春眉头一皱,难道这就是白莲G?没有澜霞殿的奢华,没有凝粹G的富丽,更没有万春G的风雅,却独独能看出最符合修仙之人的朴素之心。

怎么会?这是鸿鹄峰堂堂二弟子白砚冰的G殿吗?

白砚冰一脚踢开了门,殿里竟空落落的一片,天与地都是澄净净的深色紫玉铺地,八颗大柱顶天立地均匀排开,肃穆而庄严。大殿的尽头正中,一张晶莹剔透的翡翠玉床,似冰一样,棱角分明,那床背的玉雕图是一只昂首望月的狼,身姿矫健,栩栩如生。慕嫣春早就看呆了,一时竟不相信,白砚冰会住在这里,这……G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白砚冰把慕嫣春放在了玉床上,解下他最爱的白狐裘大氅,又拉起慕嫣春的手,让她站好,然后,把手中的大氅平整地铺摊在了玉床上。

“坐。”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谁都知道他的大氅,连灰都沾不得,她哪还好意思。

白砚冰见她不动,索X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慕嫣春死死地一闭眼,像是坐在了烧着的铁板上,表情一僵。

大殿里静得出奇,不像江若痕的紫宣阁,外庭外厅都有人候着。这里,一个侍女都没有,看来此刻这里掉G针都能清淅地听得到。慕嫣春正想着,只觉那只受伤的脚被人轻轻一抬,鞋子和袜子粘着血正被人小心的拉下。

慕嫣春大惊:“砚冰大人,小春自己来——”

她的一声足够响亮,在空荡荡的大厅之中竟响起了回声。

白砚冰冷冷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她。虽未说一句话,也愣是让慕嫣春猜到了两个字:闭嘴——

慕嫣春的脚趾在发抖,尴尬手指游走在床上那件大氅之中,竟有湿湿的几片。是血……是刚才白砚冰大人抱着她时,从她的脚上流下来的血吗?她倒吸一口气,虽然不觉得惹毛白砚冰予她来说,不会有什么很坏的下场,却也还是清楚千万不要惹得好。于是,自觉的闭嘴,一句话也不说,只呆呆地看着白砚冰起身转身的影子,好一阵心焦。

一种很苦味的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她顿觉痛痒难耐,咬了咬牙,挺着。白砚冰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低头,细心地找来纱布,一层又一层的将她的脚包好。

“慕嫣春。”他终于再一次开口了,冰雪的眸子逼视得她,让慕嫣春的心登时一紧。

“若痕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救敛焰大仙的事。”白砚冰淡道。

“我不打算让你的参与,那是用烈焰山的命再赌。而他们的命在银尘的手里。”慕嫣春如实相告。白砚冰跟江若痕到底不同,他说的话,一向不容猜疑。

第九章 心口的伤 将军的咒(4)

“你刚刚追到那个人了?”慕嫣春见白砚冰没有答她,便又问了一句。

“那个人是谁?”白砚冰神色漠然,许是满心气慨,又憋在心口,不发作罢了

慕嫣春摇了摇头,她同样不知道。

夜深人静,白砚冰站起身,转头的动作尤显突兀。

“要么赶紧进来,要么现在就给我滚出去——”白砚冰向着半掩的殿门冷冷地说了一句。他的声调本不高,那带着磁X的低音,响彻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却独留着让人无比威慑的王者之尊。

慕嫣春一怔,她并没有看见什么人,更确实地说,她的全部注意力全在白砚冰的身上。这会儿,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的女孩子嘟着脸迈进门来。

“干嘛这么凶啊……”是寒霜。

慕嫣春一惊,连忙转脸过去,可伸手M了M自己的脸,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易容术还未失效,小茹的那张脸还在。

只见寒霜孤伶伶地走到大殿上,那无比跳跃着的灯火把她拉出几个斜斜长长的影子,慕嫣春见寒霜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象之中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要变成现实了。

“——砚冰大人,这个叛徒怎么会在这?”寒霜诧异地飞快朝这边跑来,从此大殿的安宁被打破,刺耳的聒噪让人心烦:“——大人,你竟然让她坐你的玉床上?你不是说你的玉床从不让任何人坐在上面嘛?你骗人!”

寒霜一转身,好像又发现了什么:“还有大氅——她坐您的大氅呀!”

“——你这个心怀鬼胎的人,又凭什么粘上了我家大人?”寒霜吵得连殿顶都要掀了,指着慕嫣春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说——你究竟是谁?亏我姑姑把你领进山来,你可好,打起鹄鸿峰的主意了!”寒霜的眼睛血丝暴涨,可白砚冰和慕嫣春两人却都不说话,她的火气便越来越大,伸手扯过玉床上的大氅,怒道:“给我起来,我家大人的衣服,不许你坐。”

慕嫣春受伤的脚还不敢着地,另一脚更没来得及站稳,只觉得屁股下面一滑,一下子跌进白砚冰的身上。寒霜倒吸一口气,酸酸的醋坛子再次狠狠地打翻了一次,喊道:“李小茹,你无耻——”

慕嫣春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白淅的手掌带着风,竟向自己挥来。她躲恐怕是来不及了,只有死闭着眼睛,心甘情愿等着她的手过来。只是——

“你当我不存在,是吗?”白砚冰轻道,如雪般冰冷的目光让寒霜一怔。呆呆地望了他很久,很久,才‘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白砚冰松开了寒霜的手臂,五G红红指印在她柔白手臂上历历分明,许是白砚冰当真用了力,怕是没有些力道,寒霜不会就此作罢。

寒霜的哭声,在这空幽的大殿之中只觉聒噪,她虽不说,却实在闹心得紧,赶紧撇清自己与白砚冰的关系,坐正身子,一声不吭地看着寒霜哭。

白砚冰提起了慕嫣春的那只被血洇湿的鞋子,提到寒霜的面前,淡道:“你选。”

寒霜的哭声嘎然而止,大泪珠变作了溪流无声往下淌,看来确实是到了伤心之处:“什么?”

“要么收拾收拾回凝粹G过悠闲的生活。”

“砚冰大人,为什么您总拿这个吓小霜……”寒霜委屈着又低声地哭了起来,看来白砚冰好似早有此意。所以,他的脸上才没有一丝玩味可令她宽心。

“要么,你可以拿着这个鞋子,再找一双新的鞋袜。在天亮之前。”白砚冰说完,把那个鞋子递给了寒霜,寒霜恶狠狠的瞪了慕嫣春一眼,拿过鞋子,转身,气急败坏地走了。

“把门关好。”白砚冰昂着头,看都没看她一眼。可慕嫣春却意外地同情起了寒霜。看着寒霜从黑夜之中回过身‘砰——’用力的关上了门,却觉得这孩子跟当初那个没爹疼没娘爱的自己好像。

大殿里的空气再一次凝结了,白砚冰理了理身上的白衫,转身,看她。

这是慕嫣春第一次看见他脱下大氅时的样子。仿似身形更加的修长,绝美的脸庞更加的J致妖娆,连如雪般眼色,都平添了几分淡薄清冷,清清爽爽之人,好象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尤物,能把别人的心思全部诱惑过来,之后再甘愿被他拒绝。

慕嫣春把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看了个遍,仿佛此机会权此一次,绝对无二般珍贵。

白砚冰对于慕嫣春的这种眼神并不陌生,所以,也没觉得有多么在意,只淡淡地将视线从她的身上转走,只为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继续问道:“如果你偷了莲花琉璃盏,一定会后悔的。”

慕嫣春慢慢地唤回了心思,看他:“为什么?”

“为了江若痕。”

慕嫣春不解:“莲花琉璃盏跟江若痕有何关系?”

白砚冰一时又没了声音。好似思霭了良久,才淡道:“你日后会知道的。”

慕嫣春低下头,这算是什么回答,有意义吗?

“江若痕带我去了九溪花坞。”慕嫣春转念,又问。似乎此疑惑心思更重些。

白砚冰一怔,突然抬起眼睛看她。慕嫣春一笑,道:“他带我去看了林莫夕的墓,他说我就是林莫夕。”

白砚冰没有说话,神色之中,没有什么疑惑,没有什么震惊,连至少该有的逼问都没有。依旧一丝声音皆无,仿佛这完全是慕嫣春唱的戏折子。

“听得出来,他完全把小春当成了替代林莫夕的人。当年他不是爱上了别人,所以,才把林莫夕弃之不顾?”

白砚冰冷道:“不许胡说,若痕他不是这种人。”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慕嫣春咬了咬牙,心注定在颤抖:“那你说,林莫夕被斩首时,江若痕去了哪了?他怎么不回来?”

白砚冰的身子震了一下,怒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谎子?”

“从梦里,真真切切,看得完完全全。”慕嫣春露出了一个讥诮的浅笑,却咬牙低声道。

白砚冰的嘴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半天,才冷道:“你拿一个梦,去想一个人,对于若痕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难道要我拿一个完全无法M透的心,去爱着江若痕,对于我们烈焰山人的全部X命来说,是不是更残忍?”慕嫣春反问。

“如果有一天,你当真拿到了琉璃盏,那么以后的日子,也不要后悔才好。”白砚冰的语色淡薄,却字字触心。

“大不了再也不见面,从此……天各一方。”慕嫣春放下了狠话,却觉得那样的坚韧,似乎是最坏的打算。

“恐怕……”白砚冰欲言又止,冰冷的眸色里,到处是疮痍残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转了话题,道:“莲花琉璃盏,若痕若愿意给你,我砚冰也不拦你。可如果他不愿意,你也休想拿走。”

慕嫣春一笑,轻柔柔地道:“那就多谢大人成全了。江若痕说了,让小春听话的陪他呆三天。小春会找机会的跟他讨来的。”

白砚冰一怔,脸上仿似泛起了巨大的哀愁,他明白江若痕的心思,这情痴是不是真要相陪到底了?难道他……

初升的第一缕朝阳从天的那一边挣脱出来,如墨的苍穹,被那光晕逼退,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天要亮了。

第十章 十二春 一场轮回的等待

第十章

鸿鹄峰上,万花齐放,彩绸飞舞。

天刚朦朦亮,便有来来往往的侍婢端着玉杯金碗,琼浆蜜露,穿梭于澜霞殿前广阔的白玉石台间。旁殿之中,一群身着轻纱的柔色舞女,弯展纤腰,娉娉婷婷,随着悠扬的乐声,彩排着除夕夜里的群舞。

雪玉今天上了浓妆,但容姿却并不落俗,反而更加的妩媚。一身淡紫色的锦帛斗篷,飘然在青石小路之间,格外抢眼。这会儿,她有些神色迷茫,回身,花舍的小门合上,将走。小颜又再一次把门打了开,把她叫了住:“雪玉姐姐,我想可能是在白莲G。”

雪玉微微一笑,道了谢,匆忙着往白莲G赶,江若痕找小春儿找得很急。雪玉虽没问,也不好耽搁。只是,这如今慕嫣春不在花舍又会在哪里?可别再让钟夫人的手下捉了去。总之,雪玉胡乱想了好一阵,就这么揣着砰砰乱跳的心转到了白莲G的殿前。抬手刚想敲门,却见门被人从里面推了开。雪玉一怔,见寒霜满脸被可怜巴巴的小泪花了大半,问:“哟,寒霜是被谁欺负了?”

寒霜好没面子,抹了把泪,瞪了她一眼:“我恨你们!”

雪玉表情微微一僵,怎么,自己又得罪人了?

“雪玉,你来了正好。”是白砚冰的声音。雪玉回过神,重新把门推开,边道:“雪玉来找小春。她在砚冰大人这吗?”

门口,倾国倾城的可人让白砚冰微微一怔,此时,他拈着玉杯的手与空气凝结了般一动不动。

慕嫣春见是雪玉来了,忙起身,道:“我在呢。”

雪玉微微一笑回身,把高大的殿门关好。放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她来过一次,不过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可如今见这里空寂寂地一片,依旧有着无比神圣的敬畏之意:“小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若痕大人找你呢。”

“我……”小春还刚说了一个字。只听白砚冰在一旁轻道:“她的脚昨天在林子里受了伤,一会儿,带她去江若痕那里要小心一些。”

雪玉连忙去探查她的伤势,却见纱布缠得规整,想必是白砚冰亲手弄的。雪玉一笑,施了一礼轻道:“雪玉谢谢大人的照料,若痕大人催得紧,先带她回去了。”

一抬眼,正对上白砚冰绝美脱尘的脸,她粉颊一热,目光躲闪,慌张不堪。忙不跌再施一礼,便扶着慕嫣春,慢慢地往回走。

白砚冰摇了摇头,见她们这样的速度,江若痕岂不要急疯了。干脆起身,走过了她们的前面,先推开门,抬手,竟拈了道符来,随风一甩,一声猛虎尖啸即刻震憾耳域。

慕嫣春吓得一声大叫,忙抱住早已呆若木**的雪玉,舌头打结,牙齿打架,惨道:“有有有……有老虎。”

白砚冰站在门口,一手背着,另只手拉过那只身形庞大的紫纹白虎颈后的皮R,轻道:“我的灵宠,银虎,平时不怎么见人,刚才害羞了一下。你们别怕。”

雪玉瞪圆了眼睛,如花的笑意,僵得早就歪了嘴角上的R,抖道:“是……是害羞吗?”

见那只银虎直往白砚冰的身后钻,许是当真害羞了,竟真有几分乖觉之色来。

慕嫣春一向心大肺大,这种事,听之任之,也算是她的强项,当即放松了下来:“您的灵宠好特别啊,真是只可爱的大白猫。”

“嗷唔——”再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让慕嫣春心一抖,本来刚想爱抚着伸出去的手,登时闪电般缩了回去。看来,它不喜欢别人叫它大白猫。所以,瞧着慕嫣春的眼色,十分的愤愤。

雪玉惨兮兮地一笑,她向来对猛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忙道:“砚……砚冰大人,您这是……”

“你们骑着它回万春G去吧。”白砚冰的嘴角,终于变柔了许多,那冷若坚冰的眸子,终于有了此许的融融之色。雪玉表情一僵,他是在说笑吗?

慕嫣春此时正兴趣盅然,跨上了银虎的背,还故意弹了弹:“雪玉姐,还不错,这虎还挺结实。”

只见银虎的眼色一乱,它现在想起要吃R了么?白砚冰拍了拍银虎的头,轻道:“你从天上去,不许吓到旁人。”

银虎再次狂啸了一声,雪玉死闭着眼睛一躲,终忍不住地道:“小春儿坐在上面就好,雪玉自己飞。”

白砚冰倒没有勉强之意,淡淡说道:“也好。”说完,拍了拍银虎的脖颈:“去吧。”

话音刚落,慕嫣春分明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银虎却早已腾进了斗空,两只巨大的白羽横空出世,让一旁的雪玉,也为之震憾。

彼时,江若痕刚起了床,洗好了脸,却还懒懒地倚在一旁,看着窗外冰水滴融的树挂子出神。雪玉去了很久,寻思到小春儿一定又玩什么新花样了。于是,估且什么事都不想做,孩子般的等着小春儿来。

思霭间,只听窗外,风声打紧。江若痕撑起身子,竟见一只白色的老虎,挥着纯白的羽翅从半空中飞了下来。江若痕一笑,心道:就说白砚冰的这只灵宠太不适合他,竟养得跟个大鸟似的。

起身,江若痕走了出去,从外面扇进的风赤裸裸地吹进了紫宣阁中,那纷冰的纱幔连同江若痕那披散着的发一同飞扬云心此时,正在叠理床被,见雪玉回了来,也纳起了闷,逐直起身来,跟了出去。

紫宣阁外,银虎收了羽翼,稳稳地趴在地上,耐心地等着慕嫣春从它的身上下来。雪玉脸色惨白的跟在后面,看来着实是吓得不轻。

江若痕讥诮着一笑:“挺不错嘛,还算砚冰有心。”

雪玉连忙扶着慕嫣春的手臂,颌首道:“小茹,她的脚受伤了。”

还好虽然被吓,却还是没忘帮小春隐藏身份。

江若痕眉头一皱,披着的长发,让他看起来,Y郁了不少,看了看慕嫣春,便道:“又疯出去了?”

慕嫣春闭口不答,总之,就出去了,又能怎样?。

第十章 十二春 一场轮回的等待(2)

慕嫣春受伤的后脚髁始终不敢落地,虽然砚冰的药粉确实起了很好的作用,但她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跛。江若痕好似心知肚明,见慕嫣春G本就不想告诉他,干脆什么也不问了。等她进了阁子,江若痕一笑,无奈啊,她至于这般视死如归的表情吗?

里室的布置依然风雅,也许是因为节日的关系,那千年檀木案上,怒放的妩芷兰香第一次被堂而皇之摆在了上面。

慕嫣春淡然的在小室的中央站住,转身盯着江若痕无畏无惧,不跑,不逃,不惊,不跳,还真是难得。

“大人?有何吩咐?三天时间可千万别浪费了。”慕嫣春轻道。雪玉和云心同时一愣,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只觉他们俩的气氛很怪异,莫不是又因为什么事闹别扭了?

“你们俩先下去忙你们的。有事我会传。”江若痕柔声道。

“是,大人。”雪玉和云心微施一理。向着慕嫣春望了一眼,这是什么眼神,担忧么?

江若痕回过身,笑道:“坐下。”

慕嫣春倒听话,一屁股坐在床边。床铺得比之前软多了,而且檀木特有的香味与醉香草的草香混在了一起,竟一时让人有了迷醉之心。

“你倒自在,大人的椅子是用来摆的么?”江若痕边倒茶,边轻道。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慕嫣春一愣,这卧房里的椅子在哪里?眼光一瞥,还真有,在窗下,连忙点着一只脚尖,一跳一跳的像兔子般的蹦了过去。

江若痕看她辛苦,便抬手,把刚才倒好的茶,递给了她。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

气氛很古怪,慕嫣春好似惊弓之鸟机警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要干嘛?”慕嫣春大叫一声,连忙把那只受伤的脚缩回来,可她还是没有江若痕快,就这样惨丢丢的落在了他的手上,被他仔细的看了半天,才嗔道:“有什么好看的?”

江若痕抬眼,柔柔地看她:“本来想让你这么疼死算了。谁让三天时间太少,大人我可不容你拖。”

“你想到底要干嘛?”慕嫣春见他正一层层的把纱布解下来,终于不在淡定了,骨头在抖,R在抖,最后竟连发髻上的珠花抖个不停。

“还不错,皮R伤。”江若痕轻道。说完,他伸出手掌,按住她的伤处。

慕嫣春抿着嘴,再也撑不住气场,吼道:“江若痕,我不玩啦。你放手——”

“别动。”他厌恶地瞧了她一眼。这一眼,不忘万年啊。慕嫣春为他这一眼竟一下呆住了,原来她是背他讨厌到了吗?

脚下突然一阵滚热,慕嫣春低下头,他掌中吞吐的真气竟然把他的轮廓映了一身柔白。他很认真,看起来像一个技艺高超工匠,细心的把她的伤口哄得暖暖的。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虽然他的很多事,于她都说不清楚。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到自己离不开他。

“看看还疼不?”

“什么?”她正走神呢。

“你的脚啊?”江若痕放下她的脚道。

“噢。”慕嫣春脸一红,连忙站起身,小心的动了动脚髁,一惊:“怎么不疼了?”

江若痕笑道:“自然,一声大人可不是白叫的。”

“可那伤呢?”慕嫣春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脚髁,好似之前的伤G本没的事:“江若痕,你好厉害。”

“大人最爱听这话。有进步。”他很开心的样子。

慕嫣春终于意识到,她从来都好似一直都没有亲口说过赞美他的话。一时竟露出惘然的笑来。“好吧,现在轮到春儿伺候大人的时候了。”江若痕潇潇洒洒得意洋洋地说道。

慕嫣春笑容一僵,之前的好感皆无,不过,这倒是一向如此,她不该再大惊小怪。

“你想要我怎么侍候?”

江若痕蛮不在意的笑道:“无所谓,只要从我的小春有心就行了。”

“那小春给你梳头吧?”她挑了一个最不暧昧的活。

江若痕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好。”说完,便拉了把椅子,随意的坐下。

慕嫣春一向对梳头没什么研究,自从上次在九溪花坞领教过以后,这会儿,手法倒蹩脚得很。就这么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游走在如檀的乌发之间。好让人颓靡。

“今天的头发要束起来。”

“哦。好。”束头发慕嫣春的心里倒有些谱,三下两下,外加江若痕自己给她打打下手,弄得倒也快。他这一副爽利的模样,没了平日里的不羁,倒多了不少修仙之人的凛凛风骨来。

门口,云心站在外庭唤道:“大人,刚刚钟大人派人来带话,问怎么还不去澜霞殿守岁。”

“知道啦。”江若痕淡淡的回道。

云心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今天江若痕心情特别好,算给这小官点薄面,不然,当场撕破脸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谁不知道,江若痕一想散漫,仙聚神会,他都一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

可哪知这次,恐怕连云心也估计错了。但听里室里又传来了一句:“不理他就是了,守岁?不是晚上的事?”

云心脸一青,转眼之间,那小男官的脸色更加的惨。见他可怜,刚想安慰,且听江若痕的声音又响了起:“昨天让你们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人。”

“盛上来。”

“是。”云心也没空搭理他了,慌忙向那小官施礼后,尴尬的离开了。

外面似乎没了声音,慕嫣春抬起眼睛迷茫的看着江若痕,疑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他一笑,转身看她,轻道:“今天我为你守岁,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一脸平静的回身继续看着窗外冰雪融化的景致。这就是仙山的特色,冬天来的晚,春天却来得早许多。

思纣间,前庭前多人的脚步声传来,一切从现在开始。

第十章 十二春 一场轮回的等待(3)

昨天从外面回来晚了,码到半夜发现还差四百个字,汗,今天加更一章,估计晚上八点以前会更,谢谢在家的支持,欢迎大家截杀~~~~泪舞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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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3)

饷午刚到,鸿鹄峰里一片欢腾。一场辞旧迎新的饕餮盛会即将拉开。

澜霞殿前忙碌着的侍婢全部换上了新裙子,颜色竟是一片嫩嫩的粉色,远远看去竟似春天里开得最盛的桃花,好让人讨喜。

那巨大的白玉平台打扫一新,硕大的敬天方鼎,镀了层厚厚的金锡。矫阳之下,那金光灿灿的光芒与那白玉之色交相辉映,好不尊贵。那鼎上C着三支冲天檀香柱,点燃的香烛己经燃下了一大截,据说这香燃尽之刻,便是当今晚冬春相更之时,到此香底会放出无数金花灿灿,幽荡在半空之中好不漂亮。

殿里,二十几个弟子分坐两排,呈八字位排开。殿前的空场很大,估计是要用来踏歌起舞之用。月溪风坐在正中,钟雪明在他的身边,一声不吭的听着下边叽里哇啦的聊天声。以李无言和万霄云为首的嘻笑大军,他们今年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前几个月刚刚举行的聚仙宴。他们几人自从上次负伤以后,便跟说好了似的闭门养伤。尤其是万霄云伤了骨头,天又冷,他觉得混身上下都有一股馊味,再加上兄弟们有不少受了内伤,得好生调理,平时来看他的人也不多。这次总算让他熬到了过大年,虽然骨头还没好,但他无论如何,就是端着胳膊也要出来与大家相聚。只是,今年的新鲜事可真够劲啊,万霄云只有惊骇的份了。

——什么?那个烈焰山的小厨娘死了?怎么死的?

——不可能,烈焰山能被真冥魔族灭了?

——谁信?雪玉是璃月国的公主?你不如说我是璃月国的太上皇!

这句够大声,钟雪明眼睛一横,正憋到了万霄云的身上。身旁的李无言突觉身后恶寒,回头一看,倒吸一口气,伸手拉了拉笑翻了的万霄云。万霄云不明所以,甩了甩手,还笑。李无言恨恨地使劲掐了他一把。万霄云掐疼了,转头刚要冲他骂,抬眼一瞧,大师兄正恶狠狠的盯着他,连忙‘咯’一声,把笑截回了肚子里,坐正。

“真是一群无礼的家伙,山主还在这里呢。”钟雪明饮了一口酒,最近谁都知道他心情不好,火气大得很。

月溪风一笑,银眉舒展,笑道:“唉!他们聊得开心就好,我们听着也是不错的。过年了,不就该热热闹闹的?”

“是,山主。弟子愚饨。”

一向将自己置身事外的白砚冰,饮下一口醇香浓郁的酒,坐在月溪风的另一边,看起来依然如一抹无比迷人的风景。没错,他是二弟子,又很少把他的大师兄放入眼,倒也好,他无比享受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孤清。

“砚冰?”月溪风转头唤他。

白砚冰放下酒杯,敬候吩咐。

月溪风清雅一笑,道:“若痕还没准备好吗?”

白砚冰点了点头,轻道:“应该是,那侍女昨天伤了脚,今天不免走得慢些。”

月溪风捋了捋银发,笑点了点头:“那好,再等等。”

钟雪明终于忍不住了,压着火气,言语尖利:“山主,弟子已通传了三次了,他都不放在眼里。他这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心,还要指望日后能飞升成仙么?山主,您不能再如此纵容他了。”

月溪风细细听来,倒漫不经心地回道:“雪明自不必费心,鸿鹄峰向来师徒无分,亦师亦友。你也不必计较,修得大度,也为善G。你看,如砚冰一样,清心寡欲,才是正途。”

钟雪明一口气憋在心口,闷得要死。山主分明是在袒护江若痕,还把他自己批评了一顿,在白砚冰眼前,好没面子。可他毕竟顶撞不了山主,只得低声道:“是,山主。”

仰头,饮下一杯酒,不香不臭不甘不烈,囫囵吞下,就好似山主眼中的他。论相貌他是弟子之间最平平的,论天赋白砚冰和江若痕远远超过他,他一向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中规中矩,就不枉他作为鸿鹄峰大弟子这个响亮的地位,可如今看来,他是所有弟子中最狼狈的人。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正中,刚好正午。

舞班的人准备好了,候在殿外,嘻嘻笑笑,大多是在看白砚冰流口水,还有找死只看月溪风恋恋情深的。月溪风虽识破,却不在意的假装不知,被人喜欢总是好事,说明他这仙混得还不错。

片刻后,殿下突然安静下来。月溪风抬头把刚刚递到嘴边的酒杯放下,奇道:“怎么都不说了?”

白砚冰挑着嘴角微微一笑,自然猜到了。

脚步声渐起,那灿烂的阳光下,即将步入的大殿的两人周身仿佛罩了一身柔白。他束了青木冠,一身淡青色的大氅飘逸非凡。轻扬的嘴角擒着柔柔地笑,秀若芝兰的五官,透着股傲然于世的不羈,眸色流转间,迷到千万痴情众生。

只是江若痕本应是最抢眼的一位,可本着八卦至上的鸿鹄峰,早已把他身边的女子瞧了个底朝上。只见那一袭如轻烟飘渺的紫衣女子,清灵妩媚,凝脂般的皮肤吹弹即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嫣然传神,那发髻上的点翠珠花分外J致,更有串串小金片,翘首之中轻呤作响。一看就是被万春G的那群莺燕J心妆扮过的,那迤逦袅袅的姿容,竟瞬间让斗艳中的万花失了色。

她的淡定,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算是难得。慕嫣春索X厚着脸皮,抬手挽上他的手臂,温柔得如同小鸟一般依人。今天是他亲自把她拉下水的,所以,万事横竖他都得负责。

身后,以雪玉和云心为首的侍女队伍,紧紧相随。粉色的罗裙着实在她们的身上穿出了另一种更为脱俗的美。在场的所有婢官大感意外——万春G的侍婢不是一向不穿婢服的吗?今天怎么……

今天,她们心甘情愿成为若痕大人和慕嫣春身后那众星捧月的人。

“江若痕。”

“李小茹。”

“给山主请安。”

好,这对金童玉女,看着就招人喜欢。

月溪风一向最喜欢这种详和,笑道:“好好,入坐吧。”

门口候着的舞班随乐曲涌动进来,天女般的舞姿缭绕妖娆,长袖如流云,笑颜如春花,那手中捧着的数朵仙花,随柔软的纤腰如雪般纷纷落下。

第十章 十二春 一场轮回的等待(4)

第十章(4)

“江若痕,喝酒就渴酒,吃R就吃R,你让我在这坐着,还不如让我去跟雪玉姐姐在一起玩呢。”慕嫣春僵着笑,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没错,她表情没有动,一动都没动。功力深厚。

江若痕悠然得很,反轻道:“雪玉在我后面忙着呢,谁还有工夫搭理你?今天,就只有大人最闲。”

“难不成你把我打扮成这样,就想让我坐在这里陪你?”

江若痕清浅浅一笑,目光柔柔,轻道:“不然呢?说好陪我三天。今天是第一天,你认为大人我可能浪费这半天半夜的时间,让你出去瞎溜达么?”

他在监视她,赤裸裸的监视。慕嫣春眉头一皱,反问道:“我就那么让你不放心?”

“你说呢?”江若痕把壶中的酒,倒着好纯粹,似乎某些问题他想都没想:“有些事,若我非要问个究竟,那你不是要累透了?”

慕嫣春一时语塞,看着他,半天,都不知再说什么好。她确实是有些小肠小肚,可这一肚子的弯弯绕,似乎也的确没一件让他省心的。所以,他都知道么?

慕嫣春心虚的一笑,她眨了眨眼睛,三心二意的瞧着那流云彩袖,纤腰雪舞,反正说不过他,干脆闭嘴,只是……

怎么那么多的人在看她啊?她发誓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受到过这么强烈的目光聚焦,慕嫣春手一抖,斟得满满的酒竟洒了大半出来。

“这么不小心?”江若痕柔道,伸手,从他的袖口里拿出了一个做工J致的朱红色小袋,扯出一块干净的白色小帕,转头,赶忙擦着她被酒浸湿的手。

这是传说中乾坤袋。

慕嫣春刚想伸手去要,却被江若痕一把将手按住:“这就是乾坤袋,你要干嘛?”

“借。”慕嫣春愣愣地说。

江若痕一笑,柔柔的眸色里,一抹融融的春意:“不用借了,莲花琉璃盏就在这里,告诉你也无妨。省得你半夜出去瞎找,呆在大人身边三天就是你的了。”

慕嫣春的手指在颤抖,很颤抖,连整个眼珠儿,都在颤。他,他说的是真的么?就这么轻易的毫无保留的告诉她,是不是在做梦?可以给她吗?三天后可以给她么?

慕嫣春迟疑的抬起眼,他的笑,好认真。这男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在背叛,她每一次违背他的举动,都好似被他看穿过,为何他不生气?慕嫣春直起身,呆呆地看着江若痕把那白帕放在她湿了的手上。

这是多少女人的梦想。若痕大人敢把一个女人这么堂而皇之的拉上春晚的聚会,这四百多年来,从众多的春色绯闻之中,算是第一次。故而,难免让慕嫣春比那舞班里的金牌舞娘还招摇。

这不是慕嫣春的错。如今,江若痕还添油加醋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予暧昧,那玻璃心碎掉的声音,连慕嫣春听得都肝儿疼。

“不就是三天么?你能说到做到,我也能。”慕嫣春神色坚定地说。

“好——”江若痕把杯举起,与慕嫣春轻轻一碰,清脆的声音,锐耳得轻易穿透了空气,连坐在最上面的月溪风都侧目。

这境况想必是在江若痕的心思之内,她也就嫁夫随夫。嗯……随他去吧。只见慕嫣春面不改色,心不跳,镇定举起翠色欲滴的酒杯,抬头,将杯中的剩酒一饮而尽。竟不皱眉头,还笑夸这酒香醇。

坐在前面看傻了的万霄云,惊讶地喃道:“想不到,这女子酒量,猛啊。”

“喝你的。”李无言一口酒堵上了万霄云的嘴,转眼却见江若痕与慕嫣春喝得欢,心下思量,难不成,这就是传言中的寡妇?可之前那个小厨娘呢?

此时,群舞一曲过后,刚要有另一场曲子继续。此时,门口人声躁动,钟雪明骤然起身,神色凝重的看向殿名:“山主,她怎么会来?”

“雪明。大过年的,还斗什么气。”月溪风也绷住了脸,语色微怒。抬头,看门口站着的女子,正满身狼狈的向殿里走来。

月溪风肃穆之中,带着微微的笑意,轻唤道:“艳柔,罚也罚了,从今天开始,不必再去幽念殿了。”

寒艳柔一抬头,见钟雪明正扭脸看向一侧,就是不看她,她反倒更加挂不住脸面来了,嘴硬道:“要么让大人签了休书,要么就让李小茹赶出鸿鹄峰,要么,我继续回幽念殿——”

原来是这样。慕嫣春听明白了,她明明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

众人之中,除了一些奴婢听过关于李小茹的事,那些养伤的大人,倒是弄得云里雾里的。于是交头接耳,一阵议论声后,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慕嫣春的身上。

寒艳柔一愣,见众人的目光古怪,便也转头过去。脸色一青,再变成惨白,颤抖的美丽双唇,恶狠狠的挤出了几个字:“李小茹……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这事得问江若痕。慕嫣春的额头浸了一层细汗,真要追究过错吗?她还要重新向大家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鬼鬼崇崇的出现在澜霞殿,又为什么混进小寡混进峰里来吗?这要怎么解释得清,会不会被人听出了破绽,她还真没把握。

正坐立不安之间,那只冰惊的手却紧紧地埋进了他温热手里。慕嫣春抬起头看着他,他微微一笑,转头,脸色淡漠地看着寒艳柔。大人他怕过谁?有他护着的这个女人,别人永远都别想动。

慕嫣春也随着他的目光,以一种镇定傲然的姿态,重新直视着寒艳柔的脸。无论寒艳柔要怎么颠狂,慕嫣春和江若痕都会如同一对执着的飞蛾,因为有他在,就算扑向烈火,又如何?

寒艳柔的神色微微一颓,她不是傻子,这一仗她打输了,没人站在她的这一边,竟连自家的老爷也是如此。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因为这个心怀鬼胎的李小茹而失信人前?

“艳柔,快快坐回雪明的身边,过年了,本座不想见你们夫妻二人赌气。”月溪风威严地说道。

寒艳柔咬了咬唇,见钟雪明把脸转了过来,还算给她点缓和之色,她不想离开鸿鹄峰,可不低头,又要怎么办。她压住了满腔的不耻与羞愤,步上钟雪明的身边,只得听之任之。

第十章十二春 一场轮回的等待(5)

第十章(5)

快掌灯的时候,慕嫣春终于坐不住了。后背疼,屁股疼,连眼皮子都跟着直打架:“你们鸿鹄峰一向都是这么过年的?”

“差不多。饮酒,吃菜,听歌,赏舞。一边听大家聊天,一边掐指算算还有多少年会再多一百岁。”真没劲呀真没劲,好无聊啊好无聊。

“这也没什么好庆祝的,活着又不死,不就连守岁也没什么好说的。”江若痕此时也有几分意兴阑珊,抬手,提起那酒壶,空了,轻问她:“还喝么?”

“喝。”慕嫣春拈了一个糖莲子放进了口中嚼了起来:“不喝酒真没什么好干的。”

江若痕一笑回头去看站在他身后的雪玉。她正出神呢。江若痕好奇,顺着雪玉的视线向扭头一撇,雪玉在看白砚冰。江若痕一笑,身旁某人的小胳肘一推,悄声道:“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他笑而不答,慕嫣春抬头,向山主的身边扫视一眼,一惊:“你看寒霜,怎么有种要吃人的表情。”

不等江若痕说话,慕嫣春再回头,懂了。

江若痕摇了摇头,道:“看来我们鸿鹄峰的小霜霜心又要碎了。”

“小霜霜?”慕嫣春皱了皱眉头,怎么让他说得那么暧昧。

他侧目看了看她,起身,要走。被慕嫣春一把拉住了衣角,小声地轻道:“你干嘛去?”

……

嗯……这个举动很奇怪么?全场竟陡然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俩的身上,连那曲乐班的乐官们,都僵住了。一时,一下午的闷骚气氛霎时间被两人拉到了极致,连山主月溪风都开始饶有兴致摩娑着下巴,此戏折子要发展,多少人正期待往下继续。

江若痕很配合,他神色平静的低下头,故意对慕嫣春放大声说道:“大人,去给小茹茹打酒——”

慕嫣春手一抖,尴尬地抬起眼看了看他,此人的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啊,众目睽睽之下,此种私话要公开么?

身旁的雪玉早缓过神来,脸颊又红又烫,连忙把酒壶取了过来,道:“那个……我去。”说完,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也好。”江若痕转身,重新坐回了慕嫣春的身边,竟被慕嫣春鄙夷的眼神一夹,便扭头不理他了。

大师兄钟雪明清了清嗓子,殿旁的乐官们连忙继续奏响,那曲调从之前的欢腾灵跃,竟慢慢地转成了调情的味道来。连还在气头上的钟雪明和寒艳柔,都不禁侧目。钟大人,你是不是早就忘了那年春天遇到艳柔时的桃花林了……

江若痕倒像没事似的,低头,从自己的乾坤带里取出了一个酒壶,壶口的木塞封得极紧,看似珍藏了多年。他低头,取下木塞,浓烈的独特酒甘味把整个大殿里的人浸醉了。正当多数人都在寻找这奇酒的来源时。江若痕微微低头,悄然把慕嫣春的酒杯斟满,那醇绵四溢的酒香,让慕嫣春慢慢的转头看了过来:“十……二春?”

她的心口仿佛骤然被什么东西堵了住,眼色里充满了迷茫:“你怎么弄到十二春的?”

他一笑,轻道:“先尝尝。看看我珍藏了四百多年的十二春,味道如何”

慕嫣春收回目光,那冰澈的琼浆,仿佛悠荡着几百年的浓情蜜意,这酒不是她酿的,因这酒香比她酿得要浓烈醇香许多,那她有资格喝么?

慕嫣春轻轻地放下酒杯,转头看他,费尽心思想了半天,才道:“这是林莫夕酿的对不对?”

江若痕不说话,把酒斟满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你珍藏了四百多年,为何现在又要拿出来暴殄天物?”慕嫣春疑惑着。没错,这样的珍品,应该让他一直珍藏才对,她现在,不想让他抛弃他对林莫夕的挂念。

这样的男人,应该一辈子都要只为一个女人才好。因为那样的话,对于他整日拈花惹草的行为,还算有些让她为之倾心的理由。只是,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她倒也琢磨过。

江若痕笑了笑,突然低声道:“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酒……会叫十二春?”

慕嫣春一时语塞,没谁跟她解释过,连这酒谱都是个谜,为何会叫十二春?难道,他知道?

他微微一笑,柔柔的眼底,那是一层极其难辩的泪雾么?

“十二是一个轮回……”江若痕把她面前的酒杯重新放进了她的手中,淡淡一笑。

他心思变得很沉,仿似把心中无比巨大的伤口重新撕开翻找:“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夏花虽烂漫却烈日炽热,秋叶虽美却凋落颓凉,冬梅虽傲却孤冷难奈,莫不是只有春天最好,布满希望,万物复生……”江若痕一笑,见她把那杯中的十二春饮下,又接着说道。

“人的一生好比四季,最美的莫过于一切新的开始。轮回之初,日日相伴。白首之后,执手相陪。人生之季便永远如春。从生入死,又有何妨?”他的耳边仿似正有一个久远的声音与自己一同诉说,她的一颦一笑,一低头,一回眸,在那丛美丽广阔的花海之中,翩迁玲珑。江若痕的眼色竟慢慢的变柔软了,嘴角带着笑,温情不付旁流。

慕嫣春淡淡地看着他,为何她的心在颤抖,每一字,每一句,他的呢喃犹似重锤,砸在她的心里:“若真有一个男人,一生只为一个女人相守,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江若痕笑了笑,低声道:“小春,其实一个轮回很短,凡人,最多不过一百年的光景。所以,对于我来说,有些人和事,我都愿意把她留下来。我不希望她离开,如果她愿意放下一切的话,我一生都甘愿陪着她。”

慕嫣春一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他。她害怕他的这份缠绵,她怕她躲闪不及又要深受荼毒,她要保护自己,便不惜用话,决绝的伤人:“不会,她不会放下一切的……”

江若痕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就算不放也没关系,我认准的人,自会相陪到底。”。

第十章 十二春 一场轮回的等待(6)

慕嫣春视线变得模糊,耳畔一片安静,所有的声音她都听不到了,那已成空白白一片的脑海里,却把他的执念烙了个清淅。他把那壶十二春重新斟满,抬眼,轻问道:“今天我们把这壶酒都喝了,好不?”

她抬眼,木然地看着他抽离的眸子,看了许久,才淡道:“琉璃盏,三天之后你必须给我。就算你试图说服我,我也一定要办到。但你放心,这三天时间,我必会陪你,就算你让我干什么都无所谓……”

“得到琉璃盏又怎么样?你准备好死了么?”他平静的问道。

慕嫣春的手一抖,静静的转头看他:“对。你猜到了?”

江若痕一笑,柔声道:“本大人不准你死。”

慕嫣春的眼圈猛然一红,再也忍不住的泪顺着眼角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江若痕,小春儿求您一件事,烈焰山的人一旦换了回来,请大人务必保他们周全,他们都是小春儿最亲最亲的人……”

“那你呢?”

“我?我是不会让琉璃盏落入银尘的手里的。”

江若痕面色突然Y郁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她:“难不成守着琉璃盏玉石俱焚?别作梦了,琉璃盏是神物,银尘就算把你碎成了灰,它都不会碎的。除非……”

“除非什么?”慕嫣春好似终于找到一个明白人,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江若痕笑了笑,还真是让他猜到了,她怎么那么傻?

他不说了。她自然急了:“快说,除非什么?你告诉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江若痕抬眼一笑,道:“三天后再告诉你。你别调皮。”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将怀中的十二春,饮得J光。

“只要你不死,大人全帮你办到。”江若痕放下酒杯,柔道:“不过,大人还真要听你一句答应。”

“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慕嫣春疑道。

“我准备后天娶你。”

“什么?”慕嫣春脖子一僵,是听错了吗?

“后天在万春G,你嫁我。”江若痕笑眯眯地看她,可是,这个问题,怎么能是随便答应的,他是不是疯啦

门口又一阵喧哗,澜霞殿的侍婢们齐齐点亮了灯烛。一时,满堂尽金灿灿的灯火,通亮至极。

江若痕望了望,转头,轻声对一旁思来想去的慕嫣春说道:“大人给你时间,所以不需要你马上回答。你可以好好想想,但你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答应。”

他很霸道,即然想要霸占,就不会给她任何的希望,他只是给了她认清自己即将嫁人的时间

慕嫣春心中的大雷仿佛连了线,一个接一个把她的四肢百骇霹得七零八落。只有三天的时间,她做梦都想不到要跟谁成亲啊!

正迷乱着,却见门口走进一人。黑色的衣衫松垮的裹着骨架般的身子,一抬眼,Y森的两个眼窝,陷得深深,一笑,一排白白牙齿露了出来,是乌千金。

江若痕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叹道:“想不到,这娘娘腔的作息还是老样子,昼伏夜出。”

乌千金正巧耳风冲了他的语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一旁的慕嫣春冷汗岑岑,好一个无比骇人的黑山老妖。

此时,乌千金一笑,抬手,竟从空荡荡的衣衫之中取出了漂亮剔透的水晶球。只见那枯骨似的手指来回撩动,那球竟似在半空之中高搁旋转。

“——好漂亮。”慕嫣春看傻了,她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种美丽透明的水晶球,那灯光之下,来来回回竟在球面上汇集了无数的萤亮星子,里面令人眩晕颠倒的奇妙景象,竟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悬秘诡异的美感。

江若痕好似知道乌千金要做什么,轻轻地,在慕嫣春的耳边叮嘱道:“一会儿千万别把酒泼到我的身上。”

“什么?”慕嫣春疑道,这话说得无头无尾的,谁听得明白。

思霭间,却见乌千金将那水晶珠向半空中抛去,不等那球下来,他转身,微微低首,那巨大的风样的东西把他的黑黑宽大的衣衫吹得飒飒作响,他张开双臂,平举着,嘴中快速的碎念着谁也听不清的咒语。惊见那球竟在半空停住了,快速的旋转犹如一只无形的手在上面玩弄。突然,那球里亮出了一个滚圆的大大星子,看起来,好仿有另一个相同却发光的球体在与那外面的一层相反转动。登时,只见那殿顶慢慢的变得湛蓝,是天空,怎么会是天空,好神奇。那边,缓缓的现出一片片轻淡的白云。一个刺目的光亮从云彩的后面腾起。只见一位仙女身披薄纱,绝色脱俗的从那光亮之中飞出,那慈美的眼眉,盈盈的笑意,竟让全场包括月溪风在内的人全部啧啧称奇。

“不错不错,九天玄女。”月溪风叹道,看来这几天与乌千金的这几顿酒没白吃。这大巫师还真愿意把当年在璃月国大典上表演的巫术搬到他的鸿鹄峰。

巫术还没结束,只见那天空慢慢的从墙壁之上漫过,犹如浅蓝色的油彩慢慢地从墙壁上,不断地往下流淌。一会儿的工夫,只见那富丽堂皇的澜霞殿竟变成了一抹竹林清风的景色。那身前身后,皆是无比美丽的竹林,柔柔的阳光照在每个人有身上,当真有暖暖的感觉。九天玄女,摇曳在天际,如画般灵动。耳边鸟声叫得清脆,蝴蝶在身边飞舞。一只蝴蝶竟落到了慕嫣春的指前。用它长长的嘴巴探进她手中的酒杯里。

慕嫣春大惊,手一抖,杯子一倾。那半杯子酒,竟齐整整地撒到了江若痕的大氅上。江若痕抬起手,愣了半天,最后恶狠狠的瞪了慕嫣春一眼:“刚才不是让你注意拿好杯子?”

慕嫣春颤着嘴唇,奇道:“刚……刚才有蝴蝶,会喝酒的蝴蝶。”

江若痕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冷道:“当然,因为那娘娘腔最爱喝十二春。”

“那蝴蝶是乌千金。”慕嫣春抬眼,细心的发现,乌千金的嘴还真是正在吧嗒着什么味道,然后露出了很微妙的美意。好恶心啊!。

第十章 十二春 一场轮回的等待(7)

第十章(7)

雪玉满脸惊讶的站在殿旁傻了半天,她显然刚刚从门外提了壶酒进来,便发现墙不是墙,地不是地,好好的一个大殿变成了让人不敢相信的九天玄女图。

雪玉手一松,一壶满满的酒瞬间滑落在地上。亡国之殇的记忆如洪水一般向她涌来,这幻象中的蓝天白云,绿竹翠地,曾经承载了多少她儿时的记忆。转身,雪玉便在众人毫无留意的背影里,逃开了一切似的往外跑。白砚冰一早听到了动静,转头正看着雪玉跑了出去,也悄然跟了出去。慕嫣春正巧也瞧见了,一怔,刚要站起与之同去,却被江若痕一把拉住,轻道:“坐下来喝酒,没你的事。”

慕嫣春慢慢地转头看他,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寒霜也跟出去了。怎么办?”

“不用管。”江若痕漠不在意的饮着酒,此时,似乎只有慕嫣春的答案才是他最关心的。

却看乌千金把水晶球一收,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乌千金笑嘻嘻的谢过众人,山主月溪风点了点头,道:“乌大师果然巫术一流。请入座。”说完,便有侍婢在江若痕的身边加了张案几,想来月溪风这样的安排,也是早先就想过的了。

江若痕眉头一皱,厌恶地瞧了乌千金一眼,转头对摆桌案的侍女说道:“太近了,中间隔出一张案子的距离就好。”

那侍女本意是想离江若痕近一点,再近一点,如今没想到竟与他有了交流,脸色瞬时绯热难耐,一时无力的笑道:“是……大人。”

说完,半天了,案子仍挪不动地方,江若痕抬起眼睛,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侍婢,道:“很重吗?”

“不是……大人……是……”侍婢这会儿手更软了。江若痕不耐烦了,站起身,自己走到了那个小案前,道:“你是哪个G的?偏要大人自己来么?”说完,便把那案几扔出老远,差一点就要贴墙了。

那侍婢一惊,不是说若痕大人最可爱吗?怎么这么吓人啊?连忙,抖道:“大人,小婢是万霄阁的……临时,临时被调到了澜霞殿当差。”

江若痕长出一口气,他一向对侍婢不计较。只是乌千金,原来厌恶一个人,可以达到几百年不变的程度,也算是有够劲了。正想着,只听耳边慕嫣春扯了一句:“江若痕,快过来把他给我拿走——”

拿走?什么……东西?

殿上众人皆惊,月溪风早就跟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切,坐在正中,越来越笑得合不拢嘴了。有那么好笑吗?是吧,神仙一向寂寞。

江若痕一回身,那乌千金好死不死,正赖在慕嫣春的身边,抢过那半壶的十二春要喝。慕嫣春还算争气,抓着那酒壶子死活不放,那架势是要跟这黑山老妖拼到底了。

江若痕三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扯过乌千金的衣领子,冷道:“星子还没做够吗?将军成全你。”

说完,用力向上一抛,他哪管那殿顶会不会让他撞漏,把乌千金赶走才是正题。

岂知,他想错了。慕嫣春只觉一道黑影从她的眼前擦过,回头再找乌千金。却觉那殿的半空之中竟聚了一团黑雾,片刻后,雾气骤然尽散,一只手掌大小的蝙蝠张开翅膀,老鼠样的嘴脸箭一般重新扑了回来。

江若痕手也倒快,捡了桌上的一G筷子,反手一指,那筷子竟瞬间变成了一把玉色的长剑,灵光吞吐,锋芒毕露,冷冷的剑尖直抵那蝙蝠的咽喉。

帅——

从没看过江若痕出招的人,这会儿,被迷死的心都有。那霸气十足,无魔不灭的隶杀之意,让人瞬间为之倾倒。

“我说了,你离我远一点儿。娘娘腔。”江若痕冷冷地说道。

只听那蝙蝠也同样冷道:“你这个楞子,最好别惹我。”

全场一时僵在那里,一场打斗要开始了。谁说谁娘娘腔?谁说谁是楞子?楞子是啥玩意?

慕嫣春终于坐不住了,忙站起,把她的剑一扶,道:“大人,小茹斗胆,请大人息怒。”

江若痕Y郁的脸看了看她,肆意的一笑,讥诮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不过,大人倒要问问你,考虑好了么?”

“……”慕嫣春一愣:“您,您开玩笑呢吧?”

“玩笑?”江若痕笑了笑,道:“你认为是玩笑也可以。不后悔就行。”

慕嫣春倒吸一口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竟也这么了解他了,忙回道:“不是,我不是那些个意思,我是说……”

“我当你答应了。”江若痕淡淡的说道。转头,放大音量,对着月溪风说道:“山主,弟子江若痕后天成亲,大家都来我的万春G喝喜酒——”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月溪风在内都震惊不少。大人要成亲?除了大弟子雪明,就只有四弟子江若痕。

江若痕好似什么都没看见,转头,看着停在半空中的蝙蝠,道:“这里人多,我们去外面。娘娘腔,我管你是变老鼠还是变蛤蟆,要找死,我乐得成全。”

“好啊,楞子,四百年前我就不怕你,四百年后,你真以为我乌千金怕你了一成。”话音刚落,转瞬之间,两人身影皆无。慕嫣春愣在殿前正中,尴尬得手脚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只得向着山主点了点头,又向着早已气成青紫脸的寒雪柔笑了笑。转身,狼狈的得跟着跑了出去。

大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那夜色茫茫的大殿之外,灯笼挂着吉庆有余,那随风翻飘的彩带,在凉风中飒飒作响。久不开花的桃林,因为那股即将东来的暖气而渐渐的现出了生色,一只只微隆起的小小花苞,在皎洁的月色之中好似挂在枝头上小小的珠儿,正蓄势待发着迎风而绽放。想必,明早起来,必是一片春意昂然美丽景色。只是……

江若痕和乌千金跑到哪里去了?如果两个人真要斗个你死我活又怎么办?。

第十章 十二春 一场轮回的等待(8)

慕嫣春边向着四下里望,边快步走过白玉平台。

如水的月色,把她的长裙撒上了一抹美丽的琉璃色,她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装扮J美的娃娃,每走一步,头上的珠花“呤呤”轻响,好看极了。这空荡荡的夜幕之下,隐约看到前方的青石路旁,三人的影子站在那里,慕嫣春心头一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慕嫣春并没有往前走,不知怎么,她认为如果自己再往前走一步,事情将变得更乱,索X就躲到了一边伸长了耳朵,虽然偷听的确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只听那边,三人的语气僵持不下,好似到了某种最尴尬的阶段。寒霜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咬着牙,那怨恨的眼神,像极了她的姑姑:“白砚冰,你是不是喜欢她?”

白砚冰怔了怔,转头看了看雪玉,将要张口。却被雪玉突然抢过一句:“你不用问他,我可帮他答,他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你以为你是谁?帮他答?笑话。”寒霜讥诮道。

雪玉淡漠的看着她,好似有很多很多话憋在心里,早就想着一吐为快。她先是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时,那股傲然的冷静,竟当真有了几分公主的尊贵之敬:“寒霜,你与我谁更早认识砚冰大人,我们应该谁都清楚。我念你年纪小,平时闹一闹也就算了。当初你极力请求山主,让你做砚冰大人的贴身侍婢。试问鸿鹄峰哪个人不清楚大人身边从不需要婢女。大人能将你收下,你应该懂得感激。只是,你跟我一样,都是婢女,大人是清修路上的人,我们没有资格,也同样入不得砚冰大人的眼。”

白砚冰微微一怔,难道这真是她的心里话么?什么喜欢,什么又是不喜欢,他不懂,他只知道她的这番话,让他一向清静的心有了波澜。

雪玉抬头看了看天边澄净的月亮,淡淡地笑了笑。她只是不想让白砚冰亲口说出答案,什么清心寡欲之类的言词,真的会伤人。她更不想在此为自己砰然而动的心而弄得脸面尽失,为自己,为寒霜,更为白砚冰。为她们三人保留些自尊不好么?

寒霜的嘴唇在颤抖,她所想的完全不是这样。少女本无愁,她为了白砚冰,从自己及笄之龄便请求守在他的身边足有五六年的光景,如今却被别人说成没资格?她无法理解,更加不能接受。她如此爱着他,哪怕想过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

她曾远远的看着他,仿似在寒霜的眼里,他就是一尊无比美丽的冰雕。她无比的小心,想温暖,却怕他融化了;她想离他稍远一点,却为他孤寂的身影而同样的黯然神伤。这种爱,别人是无法亵渎的,雪玉,更不行。

寒霜握紧了拳头,一向骄傲狂妄的脸上,竟瞬间变得煞白,正要挥拳过去。却听不远处一个声音冷冷地喊到:“寒霜,住手。丢人还要丢到家吗——”

寒霜的手臂一僵,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正在偷听的慕嫣春脖子一梗,慢慢地转头回望。寒艳柔冷冷的眼色,让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听背后有人冷道:“你喜欢听热闹就凑近些,何必这么偷偷MM。像个贼似的。”

寒艳柔最后的一句说着极重,一边走过慕嫣春的身旁,一边在她的面前,冰凉的丢了一句。

慕嫣春脸一红,低着头,跟在寒艳柔的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姑姑——”寒霜忍不住的泪水决堤般一涌而出,跑到了寒艳柔的身后,却安静得如同一只受伤的猫。她今天没有大喊大闹,却真切的让寒艳柔读到了一种伤心。

寒艳柔伸手,用白色的缎帕替寒霜沾了沾眼角,道:“以后,寒霜再也不是砚冰的侍婢,我带她回凝粹G,日后井水河水互不相犯。”寒艳柔一笑,直视的目光从白砚冰的脸上转到了雪玉的身上,依旧冷道:“终究,她会比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婢更有资格跟大人婚配。即便,那人不是白砚冰。”

雪玉一皱眉,抬起眼,看着她,仔细推敲着她说的话,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不被人知的东西。

白砚冰淡然地一笑,解脱似的将眼色挑向了冷冷面容的寒艳柔,轻道:“寒霜愿意来当侍婢,砚冰可以留下。现在想走,砚冰也自不会留。因为,白莲G,有没有寒霜这个人,皆如此。”

“大人,你——”寒霜震惊地看着白砚冰毫无人情的面孔,仿佛每一丝曾让她无比迷恋的表情,都像刀子一样在生生的割着她的R。

“你走吧。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大人一向不需要你。”白砚冰的表情竟比寒艳柔还冷,让人看一眼,都不禁浑身发悚。

“大人?”连雪玉都看不过去了,他说的话,着实太过伤人。

寒霜绝望的看着他,含着灼喉的泪,声音嘶哑:“大人,小霜跟了您六年,直到现在,小霜也不后悔。只望,大人也不要后悔才好。”说完,头也不回,纵身离去。

寒艳柔没想过一向乖觉的白砚冰会说出这样如冰如刀的话。原本以为他只是外表雪冷,现在看来,伤一个女人的心,倒真是好有本事。寒艳柔一笑,转身,对慕嫣春轻道:“后天你成亲,凝粹G到底算是你的娘家,别忘了,跟他们鬼混之后回我的崇阳楼等待出嫁。”

雪玉一愣,慕嫣春成亲,跟谁?她思忖了片刻,两眼顿时瞪得老大,跟江若痕吗?

雪玉一把将寒艳柔拦下,神色焦虑的说道:“万春G自己的事,万春G自己来就好,不劳钟夫人费心了。”

寒艳柔一笑,重新回转身,看着她:“喔,对了,堂堂璃月国的公主还没嫁过人呢,当了四百年的侍婢,更没指望嫁人,好在这峰上素来盛产还童丹,还不至于人老珠黄。你家大人如今要成亲了,你不懂也算正常。一个娶一个嫁,自然李小茹要回我这凝粹G的娘家来等你家大人花轿,压G……不是你们自己来的事——”说完,向着慕嫣春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雪玉的全身在颤抖,抬起眼睛,秀美的姿容竟生生融入了无尽的楚楚之色。寒艳柔的话才像刀子,她狠不得把雪玉一下又一下凌迟待尽。

“还好么?”白砚冰步上了她的面前,细心的探问。

雪玉压了压心头无尽的伤感,深深地咽下一口气,嘶声道:“我没事。让我想冷静一下。”说完,也绝决地向万春G走了去。

“我一会儿去找你。”白砚冰丢了一句给她,许是她听到了,许是她不想听到。消失得干脆,让人担心得紧。

慕嫣春抬起头,看着白砚冰孤冷的身影,道:“怎么办?”

白砚冰转头看她,轻道:“我先带你去找江若痕。”说完,带着慕嫣春一同飞上了九霄。

第十一章 大人的心思

第十一章

原来,江若痕和乌千金他们早已出了鸿鹄峰。慕嫣春跟在白砚冰的身后,从高高的空中向下望,灯火辉煌的鸿鹄峰渐渐远离,那如同珍珠脱线般的灯火,在夜色笼罩下的鸿鹄峰里,由多至少,最后,变得黑漆漆的一片。

白砚冰自始自终默不作声,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得如云般翻飘,那白色的狐裘大氅把他衬托得如同一朵雪柔柔的花。这男人一旦专心起来,当真是唯美到极致,他不说话时,甚至G本就没有人会忍心打扰他。

只是慕嫣春纷乱的心思M了半天也找不到头来,实在忍不住了,细声细气的抓着他的手臂,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砚冰的目光微微一闪,看来她果真招惹到了他的安静。

“一会儿就知道了。”白砚冰见慕嫣春有些心辕意马,又淡淡地叮嘱道:“手抓紧,你现在用不了术了,别回头掉下去,再横生意外。”

慕嫣春迎着风,点了点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她似乎没有惹恼他。

慕嫣春想了想,又慑声慑气地道:“你喜欢雪玉姐么?”

她问得很小心,只是,他没回答。慕嫣春一时尴尬,却实在不甘心。

“其实吧,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说出来。两个人猜来猜去的,多让人着急啊。”慕嫣春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无比热心的光。

难道,她想做红娘了么?

白砚冰撇了她一眼,长长密密的睫毛下,一双冰雪般的美丽眸子,把慕嫣春扫了个透心凉。反正他把她怎么样都好,即然她已经问了出来,就算说她多事也无所谓了。

多么伟大的慕嫣春啊!为了雪玉姐和白砚冰的姻缘,拼了。

“雪玉姐喜欢你。”慕嫣春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

话音刚落,一个咧咀,她差一点没被他甩出去。

白砚冰的身形嘎然而止,停在了半空之中,定定地看着她。

这神色中,疑惑的,紧张的,惊讶的,错综复杂的思绪漫满了他的脸:“你凭什么这样说?”

慕嫣春摇了摇自己的脖子,大有一副欺负老实人的找抽脸,道:“我是过来人啊?你不信?”她拉着他的手臂,就算他现在把她扔下去,她都认。一层窗纸,有什么不好捅破的?

“不可能,我听不出来她会是这意思。雪玉说过,我们是两路人。”白砚冰默然地看着她,只当她在胡扯,神色平静,却分明在与她驳辩。

慕嫣春一笑,道:“女人心,海底针,有时说的,要当反话来听。”

白砚冰似懂非懂,淡道:“你不要胡猜了,即使是,我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

慕嫣春分明没听明白,他不能跟她在一起?怎么不能在一起?白砚冰长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满目苍茫茫的夜色。人妖殊途,他还没忘。

此时,风吹得极冷,他们早就出了鸿鹄峰的结界范围。民间虽也是大年三十,却依旧滴水成冰。慕嫣春打了个颤,再来一阵风,便完全可以把她身上的热气吹透了。白砚冰皱了皱眉,将慕嫣春拉着的手臂扯了过来,从另一只袖子里找出一道符,碎呤几声,一道白光立现,在两人的身边停住,光辉灼目,化为一个雄壮的兽身,却是一只白地银纹的老虎,是银虎。

这两个小朋友,它和她又见面了。

他把慕嫣春扶了上去,又把自己的狐裘大氅脱下,裹紧了慕嫣春,沉声道:“还冷吗?”

他薄薄的白色长衫在凉风之中飒飒作响,整个人仿佛快被风吹化了。慕嫣春一时受宠若惊:“砚冰大人,这怎么行,我……”

白砚冰抬起了眼睛,轻道:“你是江若痕喜欢的人,所以不必过意不去。”

“可是,这样你会冷……”

“我不会,你放心。”说完,他轻轻的附在银虎的耳边道:“我在一旁跟着,你稳当一些。”

银虎仰天长啸一声,旋即张开了翅膀,便霎时向前飞去。慕嫣春吓了一跳,双手轻轻地拉住了银虎的皮毛,实在不敢用力,怕那虎被她弄疼,回头坏她,可是要命的事。

就这么一路混着星夜前进,那漆黑的大地上,偶有几处稀疏的灯火点缀其中,煞是好看。慕嫣春低着头,向下望了望,这下面的景色,这景色怎么越看越熟:“你要带我去烈焰山?”

白砚冰跟在银虎的身边,转头看了看她。伸手,向着那空落落的烈焰山一指,银虎转头向下落去,慕嫣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别了三个月,早已如焦炭的烈焰山,她回来了。

那黑漆漆的半山腰,偶有冰雪覆盖其上,一脚踩下,到处都是灰灰的炭渍,偶然碰到他的长衫,便会轻易的留下一抹黑迹。

一片残石碎瓦,焦木烂枝的山路极为难走。若不是一轮雪亮的月挂在空中,恐每走一步,都有扭筋伤骨的危险。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曾经的温馨之地,早已不复存在。心头不禁伤痕累累,苍凉无比。

“你就坐上面不要下来了。”白砚冰柔声地说道。

慕嫣春坐在银虎的身上,疑惑地看着他:“砚冰大人,烈焰山已经没人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砚冰没有答她。只是在一个垮塌的小亭子前站了下。慕嫣春的身子一颤,这是翠烟亭。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几个月前,这里还人来人往的景象,让她欲留还去。

“砚冰大人……”慕嫣春将要说,却听白砚冰轻道:“你抬起头,看那边。”

慕嫣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天边,静静的腾起一道冲天的银光,光束柔而强烈,照亮慕嫣春的眼睛,擦亮了白砚冰的脸:“是朝阳台那里,那是什么光?”

白砚冰一笑,淡淡地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道银白色的光束瞬间化成一道圆圆的亮点,里面似有什么灵气在来回的流动,山顶被它照得犹如被点了明灯般耀眼。

第十一章 大人的心思(2)

片刻后,那光幔便如银纱般,缓缓地铺洒了下来。那美丽的带着流萤的光流,犹如洪水般,自上而下,缓缓流淌,所到之处,万物重生。那早已不复存在的楼阁小台瞬间恢复如常,烧成炭灰的竹林重新挺拔傲立,往来而去的侍婢姐姐们嘻嘻笑笑,端着一盘接一盘的美味佳肴往来进去。慕嫣春的视野一时模糊,若不是坐在银虎的身上,估计早就腿软得不成样了。

“……怎么会?”慕嫣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那一花一草,一楼一阁,竟跟记忆里的一样。让她分不清了,那烈焰山是否依旧还在?难道,黑灰笼罩的颓然之象不过是一场梦,令人窒息得如同死了般的梦。

“小春儿,嘴伸来。”

慕嫣春怔了怔,转头看见那小舍里,小小的自己坐在门旁的小凳子上,两只RR的小手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拨着金贝子里面苦涩涩的籽。听见有人喊她,连忙像只喜欢吃食的小鸟一般,将嘴递了过去,筷子伸来,一块五香牛R塞满了她的嘴巴。

“香吗?”

“香。谢谢兰姨娘。”小春吃得摇头晃脑。刚要低头继续拨籽。身边,抱着一堆菜料的吴叔叔走了过来。换了个手,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小心地打开,生怕弄脏了:“你看这是什么?”

小春的眼睛一时放亮,抬起头,口水涟涟。吴叔叔憨实地笑了笑,递给小春儿,笑道:“小春儿,拿着。”

“谢谢吴叔叔。啊……糖葫芦!”小春儿跳了起来,一把抢过来,便往嘴里放:“好吃。谢谢吴叔叔。”

“这么喜欢吃糖葫芦,回头吃得肚子疼了,可别烦我们。”田姨娘接过了吴叔叔的菜料单子,边笑边道。

“正好有卖糖葫芦的,春儿爱吃,又不总吃,偶尔吃些没事没事。”吴叔叔美滋滋地笑道,那一身的油葱花味,让人无比怀念。

“今天给小春儿守岁,我们要吃饭去啦……”一个熟悉而苍老的男子声音从慕嫣春的背后响起。

小春举着糖葫芦跳着向着慕嫣春跑了过来。慕嫣春此时早已泪流满面,这是梦吗?是吗?

身旁,一个男子穿着蓝色的长衫穿着她的身体而过。她伸出了手,本想拉住他的衣衫,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师傅……”

慕嫣春颤抖身子,看着早已过世的师傅,当真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在这样的回忆里,竟痛得撕心裂肺。她曾经以为,将再也见不到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那失去的,让人心痛的记忆突然在她的眼前,好不真实,却又不得不相信。

“这都是幻象,我们走吧。”白砚冰轻浅浅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却像一只无比有力的手拼命的把她飘渺的心事不断的往回拉。

“再等一下,我师傅……他……”

“慕嫣春。过去的都过去了,走吧。”白砚冰怕她陷得太深,不得不再一次的把她往出拉,看来江若痕说得没错,人类的感情,贪意太多。

银虎慢慢地移动了脚步。慕嫣春呆呆的望着这一切,渐行渐远。

“小春儿不吃了,小春儿吃饱了师傅……”

“你们这群人又乱喂小春儿什么零食了?她又不吃饭了——”是师傅的声音。这句话,几乎在她儿时,每天都会上演。慕嫣春坐在银虎身上,淡淡的听着,淡淡的想起,又淡淡的笑了……

那温暖的春天,似乎马上就要到了。这个残酷冰冷的冬天,即将过去。往日里,悲伤的,幸福的,都在这段滴水成凌的岁月里登场,她招架不住,可又不得不异常坚强。

“有些梦你依然可以做,只是愿不愿意相信,全在于你。今天的这个梦很长,却不适合你过于留恋……别再糟蹋了若痕的心思才好。”

他的这段话,她听懂了。

“小春,谢过砚冰大人。”

白砚冰一笑,淡淡地说道:“慕嫣春,走到这里,你可以一个人上去了。”

慕嫣春抹了抹眼泪,疑惑地看他:“砚冰大人?你不上去?”

白砚冰笑了笑:“我还要赶峰里。你快去吧,江若痕在上面。”说完,只见眼前白砚冰的身体慢慢地变得透明,再眨眼间,竟碎成一颗颗微小的星子,登时消失不见。好漂亮的术。

慕嫣春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头,拍了拍银虎的脑门子,道:“大猫?你怎么不走?”

银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两道滚热的泪流了下来。为何,狼妖要把它留给慕嫣春?人家可是响当当的灵兽啊,不是大猫——

满腔怒火化为一场动力,它飞身向着山顶跑去,亏得慕嫣春一早就提防它,好好的虎毛,愣被慕嫣春生生的拔掉了五六G。

好不容易离山顶越来越近了。一人一虎的较量,已升至白热化。只要她再扯掉一G它的毛,它就泪奔回去找白砚冰,说什么也不理她了。

这会儿慕嫣春哪里管它。头一抬,随即一愣。那山顶的朝阳台,隐隐约约地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看情形好似在说笑,你一言我一语的,G本就不像是你杀我喊的打斗氛围。

慕嫣春从银虎的身上下了来,慢慢地走了上去,指尖的虎毛被风吹落了一G接一G,冷烈的凉风把她的长裙连同外面的那件狐裘大氅,吹得起舞飞扬。

江若痕正与乌千金闲聊着,忽听到了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一转头看见她正走过来,便一时停止了说笑,定定地看着她,满眼的温柔爱怜。

“小春,过来。”他唤她。

慕嫣春满脸通红,看了看江若痕又看了看乌千金,心道,他们,刚刚不是还打架来着?

一只大手把她的手臂拉住,稍一用力,把慕嫣春收个满怀。慕嫣春在他的怀里一睁眼,见枯瘦的乌千金正笑着看她,她一时心头发毛,见了鬼似的直往江若痕的身后躲。

江若痕只觉得好笑,轻道:“你怎么了?有什么好怕的?”

乌千金还算识相,走到江若痕的身边道:“她怕鬼也没么好稀奇的。不过,江若痕,这巫术我可是花了大心思,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江若痕讥诮道:“好啦好啦,还不快走?”

乌千金一笑,看了看慕嫣春,道:“春姐姐,乌千金总有一日会让你刮目相看,到时,别忘了给千金送花。”

江若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送花?走不走——”。

第十一章 大人的心思(3)

“走。”乌千金一收笑,掂了掂手指,道:“马上就要到子时了,我的水晶球坚持不了多久时间,我一会儿再来。”说完,乌千金悻悻地浸入夜色之中,不知去了哪里。

慕嫣春迟疑地看着江若痕,却听他淡淡地冲着自己轻道:“看我干什么?没听他说,子时马上就要到了,还不快去看看?”说完,江若痕拉着慕嫣春的手一步又一步走到了山顶。

慕嫣春一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象,旋即吃了一惊。那熟悉的朝阳台,依旧清雅。敛焰大仙的酒香仿佛依旧环绕。幻象之中人影绰绰,敛焰大仙坐在正中,身边有来来回回嘻笑奔跑着的侍婢姐姐们。有人端了盘水果、点心、瓜子、花生,你一把,我一把,聊得好不热闹。总有人会想出有趣的话题,把神仙逗得咯咯直笑,大家连肚子都能乐疼。身边,还有一个婢女提着灯笼来来回回的唱着小曲,有人坐,有人站,听得仔细。那位大姐在敛焰大仙身边侍侯多年,不过,每一年的这天都会孤怜怜的向上天抱怨没男人啊没男人,这会儿,竟也能找到她焚香的火头在朝阳台的角落里忽闪忽闪的。

“你们烈焰山一向都是这么过年的。对么?”江若痕的唇间带着温气,轻轻地问她。

慕嫣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嗯。每年的守岁,大家都要这么围在一起,然后,等子时一来,便会为神仙拜年。”

江若痕M了M她的脑袋,笑呤呤地说:“那就好。”

他说过,今天要给慕嫣春守岁的,想来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江若痕……”她的声音轻得犹如蜻蜓点水。

“什么事?”

江若痕的话还没说完,慕嫣春却猛然转身,把他紧紧地抱住了。

他非常地错愕,又有些惊喜,神色也快速地变成了笑意:“你怎么了,小春儿?”

慕嫣春的眼泪,浸湿了笑,这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感动:“谢谢你。”

江若痕浅浅地弯起了嘴角,那苍穹之下,被她拥着,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可如今看来,却又变得不真实了:“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谢的?真要谢,你还得起我么?”

慕嫣春夹着泪,脸庞来来回回,在他的心窝处磨娑着。她还是她,跟曾经的林莫夕一样,总是痴迷着听他的心跳的声音:“江若痕,如果我嫁你,能还得了一切,我心甘情愿。”

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如刀尖在握,让他的心,如刀在割。

江若痕闭上了眼睛:“别做梦了,你还不完的。就这么生生死死,拉拉扯扯的,就算到老都扯不平。不过,如果可以到老,大人我也自乐见其成。只要你愿意,我就陪着。就算不愿意……不愿意我也陪着。”

多么美好而又另人绝望的约定。

到老……她是抱着赴死的心去换人的,真若还活着,她就再也不离开他,她发誓。

只是,那样的希望,渺茫得可以忽略不计。

若死,那就让她嫁他吧,哪怕只当他一天的新娘也好,可以轻轻地唤他一声‘若痕’。之后,她就可以了无牵挂的回到密罗河了吧?

只是她不会对他说,‘赴死’一词太过沉重。即便是有朝一日,尸首已化为枯骨,她都不会对他说。哪怕让自己在他无人可进的心里,留个念像又有何不可?请原谅她这种令人憎恨的自私想法,对于一个明知时日无多的人来说,留给别人一个自以为生的等待是残忍的。

江若痕伸手捧起了她的脸。她目光灼灼,这心思,痛苦得让人心悸。江若痕看透她了吧?还是被她触及了什么痛处,一双星子般的眸光里,流转间,尽是无比深沉的爱怜。他手掌中她的脸一时温温的有了热度,片刻之间,那张假脸在他的眼前消失殆尽。

易容丸,失效了。还给他的,是真真实实的慕嫣春。

慕嫣春涨满泪珠的大眼睛,在他的心里激起了千尺巨浪,他把她的每一个表情细致的看了个遍。他的宝贝,辛苦辛苦找回的宝贝,即便此时,她早已不认他,又怎么样?这个世上,无论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想拆散他们都不可能。只要他没忘,一切折磨,他都可以扛。因他答应过她,永远不会放手。

半空中,忽然落下片片流萤,细细碎碎,带着微蓝的柔光仿佛装满了整个世间。夜空之中,那颗水晶球从月亮的影子之中挣脱出来,现了原形。整个视野,被一阵如风的力量掀过,那银纱缓缓地收回它的纱翼。所有的幻象马上就要消失了,她只要这一刻,他说的是真的就好。

“江若痕,你是真心喜欢我么?”慕嫣春颤抖着嘴唇,很认真地问他。

“是。”他答得极快,不留一点犹豫给她。

慕嫣春紧紧地咬着牙,就算整个世间都不真实又怎么样,她甘愿在这个梦里与他天长地久,甜腻一生。

“谢谢你为我J心准备的梦。江若痕。”

江若痕一怔,他怀里的慕嫣春目光骤然变得冰冷,再也不是柔情蜜意,或者小鸟依人。

慕嫣春望着眼前变回黑乎乎地一切,她终于鼓起勇气,将江若痕用力一推。用尽毕生的力气把眼泪逼了回去,却再也无力去负担他给的哪怕一点点的怜爱。所有的过往,在她的心头凛凛成伤,他予她百般呵护,花尽一切心思去讨她开心,跟她说无比美丽的话语,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温暖的X膛,她没齿难忘。

他是她的毒,早已在她不知不觉间入心入骨。想要全身而出,她只有绝望的拼命挣扎。

江若痕踉呛一退,心里着实没想过她会推开他,他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你的心比我想象中的要冷,也要硬。这样很好,我便不会再担心了。”

慕嫣春冷冷地笑了:“你担心什么?”

“担心我不死,你不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嫣春听不懂。

江若痕不再答她,只偏过脸去,看着怀抱着水晶球的乌千金,早已站在不远的地方等他们了。于是,回头对慕嫣春说道:“我很累,回去吧。”

慕嫣春抬起头,看着他心事烦乱,仿佛堆满了整个眉心,他从不说累的。他是不是已经后悔带她来烈焰山了?

“我后天一定娶你。”江若痕轻道。

这句话打断了慕嫣春的心思,她抬起头看他,却被他轻轻地刮了刮鼻尖,讥诮道:“小丫头,心若冷了,就冷到底。大人的心思,你永远也别想猜到。”

慕嫣春一时语塞,被江若痕抱着飞上了青鸾,萌动的心思又开始扯着她的后腿,如果这就是爱情,她是不是被他生生宠坏的人。

第十二章 柔美男子的闪亮登场

第十二章

砚冰大人的白莲G,再也没有寒霜这号人了。

慕嫣春轻轻地推开了殿门,进了去。

今日是与江若痕成亲的前一天。她顶着鸿鹄峰上无数嫉妒的眼神,来到这里,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慕嫣春关好门,安静的站在门口,环视四周。不过短短两天时间,白莲G仿似变了个样子,殿外的积雪全无,有花香暗暗地从外面浮进大殿之中。那深色的紫玉铺地,反S着从朱窗外S进的阳光,稍有炫目,那八颗顶天立柱,被斜入的光束分隔成一段一段,嵌着的花形银纹泛着闪闪的金属光芒,满是霸气。

大殿正中,一张晶莹剔透的玉床,似冰一样清灵雅致。床上正斜倚着一位睡颜安祥的男子,那绝美的五官,J致得如同堕入了画中。白衫乌发如绸缎般垂下床边,那美丽的面容,柔柔的轮廓,似有女子在空气中轻轻的梵唱,让慕嫣春无法控制的纷飞思绪,犹如一朵绽放的花,一念之间,视线被锁在那里,竟有些诚惶诚恐,醉痴难分。难得,看见他入睡之后的样子,一切美得不真实,有如云朵般虚无缥缈。

“你应该去崇阳殿等待出嫁的。怎么无端地跑到我这里来”

他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整个空荡荡的大殿里,犹显威严。慕嫣春一怔,缓了缓心思,轻道:“早上被雪玉姐叫到了卧龙斋沐浴,后来又送我了好多贵重的首饰。现在量了尺寸去帮小春弄嫁衣呢。”

白砚冰慵懒地一笑,眼色微张,迎着暖色的阳光,冰雪般的眸子慑人心魂。她扰了他的午休,所以,他并没有刻意转过头看她,只是带着困意,淡道:“雪玉想通了。就好了。”

四周静得要命,慕嫣春肃穆地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看白砚冰,他高高在上,整个大殿再无他人,却独独透着一丝属于君王的尊贵与震慑。

“砚冰大人,其实小春来,是因为小春儿觉得有此事你们应该知道。让说完,小春就会走。”慕嫣春长吸了一口气,实在适应不了这种气氛。

“说吧。”他给了她要的机会。

这气氛好怪异,自从前晚,她跟着他来白莲G里来,听他说完那些奇怪的话后,白砚冰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整天总是躲着江若痕。可江若痕呢,也不找他。所以,在江若痕忙得叮铛乱转的今天,他会躲在自己的白莲G里睡大觉一样。

慕嫣春笑了笑,没想过看别的美男睡觉,竟然让她有种背叛江若痕的无耻之感,难道,不知不觉间,连她也变了么?

“其实小春来,是想告诉大人,请提防与祯奇国有关的人。”

“祯奇国?”白砚冰皱了皱眉头,偏脸过来,疑惑地看她。

“在鸿鹄峰,一直与小春联系的人,应该与祯奇国有关。”慕嫣春见白砚冰坐直了身子,又轻道:“那人知道有一种名叫鸳鸯叶的灵草,而这种草,除了祯奇国的皇室,一般人是很难知道。”

“钟夫人?”白砚冰淡淡地说道。

“你说什么?钟夫人么?他跟祯奇国有什么关系?”

白砚冰想了想,喃喃地说道:“她曾经去祯奇国亲自采购过菜料。”

慕嫣春瞬间瞪大了眼睛,虽然这理由未免牵强,但是,东部的祯奇国地形偏僻贫穷,本就名不见经转,也就那里产出的奇花异草稍稍往来一些,钟夫人去过,难道……

“不可能,那神神秘秘的人是个男的。小春虽然没见过,但听声音还是完全可以听得出来的。”慕嫣春摇了摇头,找出一个理由来否定这个推断,完全太过容易,只是:“会不会是钟大……人?”慕嫣春把最后一字说得很轻。钟雪明一向对人和蔼可亲,他不会做这种事来的。

白砚冰抬起了眸子,坐在玉床上,乌发束着的长尾搭在肩头,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在意:“不会是大师兄,那人身上有种很特殊的味道。”

慕嫣春一怔,原来他知道:“不过,他的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侍婢,应该也是个大人。只是,昨天在澜霞殿,我没有闻到一个大人身上有那种味道。”

“嗯。”白砚冰也没有闻到,不过,心里倒似想出了什么来。竟弯了弯嘴角笑了。

“你知道是谁了?”慕嫣春轻问。

白砚冰不答她,却道:“很感谢你在离开之前告诉我们这些。”

慕嫣春惘然一笑,她的时间也不多,与其留在这里尴尬,不如离开。转身,便推开了门:“砚冰大人保重。”

门刚一合上,江若痕正站在殿门口的柳树下,笑眯眯地看她。

慕嫣春抬起头,一怔。他怎么会来?

“若痕大人不气了么?”慕嫣春淡淡地问道。昨晚,在烈焰山顶,她以为,自己的冷言冷语早已经在她与他之间成功扯开了一条河。可如今看来,好像是失败了,跟往常一样,他又贴了过来。

“气?我们还哪有时间。”江若痕柔柔地说道:“寻了你好半天,若不是乌千金说你来了这里,还真是让大人我好找。”

他的手依旧温热如初,暖暖地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没有一丝的埋怨。是不是她犯的所有错误,他都不放在心上?或者,所有会惹他发怒的理由,在她的面前都不成立?慕嫣春安静地看着他,他今天一直在笑,许是真的高兴,许是他比她想得通。气?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找我干什么?”慕嫣春问道。

“去我那吃酒去。”江若痕笑道。慕嫣春刚想又问,却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别问了,去了就知道。”说完,便拉着慕嫣春,一路往万春G赶。

此时,晌午早已过了,紫宣阁里嘻嘻笑笑,离老远,那千年老酒的味儿,便传得老远。又开什么聚会了么?来的是些什么人物,莫不是当真招来了几只骨灰级酒鬼?

江若痕的嘴角轻柔柔地笑,脸上的表情好似也没当今天来的客人当外人。一定是数百年来的酒友。慕嫣春死死地咽了一口吐沫,有种前途漫漫,异常凶险的感觉。

第十二章 柔美男子的闪亮登场(2)

“哟,快来看看,我们若痕的小娘子来了。”

这声音甜得让人发腻,却带着一股子磁音,古怪让人起一身的**皮疙瘩。慕嫣春收回刚踏进万春阁的的脚,定定的回头望了望江若痕。

“怎么了,刚听着声音就打退堂鼓了?”江若痕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丝毫不等她说完,便用手一推,就这么狼狈不堪的闪亮登场了。

慕嫣春刚想冲他发火,一抬头,登时如遭雷击般无法动弹,下巴瞬间掉到了地上,这速度让江若痕想接都接不住。

只见,那酒案正中坐着一位绝色男子,眉如箭,目如辰,鼻若悬胆,口若含珠。面色J致得丝毫不输于冰雪般的白砚冰。但那还不是最致命的,要命的是,这家伙擒着的那抹笑,竟与江若痕有着天人合一的相似,莫不是又一个人间无敌戏花男诞生了

“这人是谁?”慕嫣春满脸通红,尴尬地悄声问道。

“他?娘娘腔啊。”江若痕扬起下巴,伸手在她的鼻前M了一下。

“你M我鼻子干嘛?”慕嫣春皱着眉头,一把把他的手拨了下去。

江若痕笑眯眯地说道:“看看你会不会流鼻血。还真是出息不少了。”

慕嫣春瞪了他一眼,简直震惊到无法形容的地步来:“你说她是谁?娘娘腔?乌千金——”

她倒吸了一口气,是谁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只见乌千金微微一笑,如轻风般的眼眸偏向慕嫣春一扫,Y柔地轻道:“小娘子来,不是黑山老妖在此么?不认得了?过来坐。”

呀呀呸,看着乌千金那一脸柔媚样,竟丝毫不输于某个皇上身边的无耻贱妃,转头,对江若痕道:“他说话一直这样找抽么?”

江若痕点了点头,轻道:“还好,娘娘腔重了一些而已。过去坐。”

江若痕拉着慕嫣春的手,向着酒案坐了过去。可她刚走了几步,登时站住了脚,眼睛盯着乌千金身边的白衣女子,不由惊艳,那女子一抬手,一投足间,尽是娇媚脱俗仙风袅袅之色,不出所料,应该是位仙子吧?只是,她是江若痕的什么人?慕嫣春呆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怎么了?”江若痕顺着慕嫣春的目光瞧去,恍然大悟:“忘了给你介绍,这位,白莲仙子。”

“白莲仙子?”慕嫣春连忙上前施礼:“久闻仙子的大名,小女子一直想谢谢仙子的救命之恩,今日终于有机会了。”

白莲仙子抬起眼睛,那被乌千金催残得铁青的脸,终于有了一次晴朗:“我们的小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慕嫣春微微一笑,彬彬有理道:“小茹落难,若不是仙子舍出仙莲,恐怕小茹不会恢复得如此好。”

白莲仙子伸手将慕嫣春唤了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轻道:“小茹跟仙子客气什么?待嫁给我们若痕之后,好好的把夫家的千年大珍珠多送几颗过来,仙子也就平衡舒袒了。”

慕嫣春脸色骤时一变,她说什么夫家的珍珠。这事只有她和小颜知道,怎么会传到白莲仙子的耳朵里?莫不是神仙都是这般无所不知的?不可能,珍珠是紫狐威胁蚌J抢来的,除非她知道了密罗河的事。

慕嫣春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翠玉酒壶子抬起一半,再斟酒时,那水流竟都在抖。

江若痕坐在慕嫣春的对面,连连叫道“小心小心,满了满了。”

慕嫣春一时忘情,再晃神来,那酒杯子早已满得不像话,还得是千年老酒,这酒醇,这酒香,这酒满杯也不外淌。不过,如果稍稍碰一下杯子,这酒肯定要撒出来。

白莲仙子怔怔地看着这杯酒,叹道:“姑娘好手艺,酒能倒得这般有技巧,看,再晚一点肯定会溢,早一点又俗了,多一分晚一分都不行。好。”

慕嫣春不好意思地一笑,脸一红,现在有地缝,她都想头也不回的钻进去。

只是,她倒为白莲仙子担心起来:“仙子,这酒您要怎么喝?”

白莲仙子撇了她一眼,笑道:“叫一声仙子,又怎么会在此输了面子。”说完,手一张,竟唤出个玉莲籽来,轻轻地放在酒杯里,那酒马上要溢出杯子,却在瞬间把里面的酒全部吸光。慕嫣春脖子一梗,第一次见到如此仙物,好神奇啊。

白莲仙子又一笑,转头问她:“好玩么?”

“嗯。”慕嫣春萌萌地眼神,势必在告诉众人,想讨自己开心,是很容易的事。

白莲仙子转手,将玉莲子往她的手前推了推:“送你。”

“什么?”慕嫣春一怔:“不可以不可以,这太贵重了,小茹受不起。”

白莲仙子的X子有时跟江若痕有一拼,嫌麻烦,就听不得别人再叽歪:“说了送你,你就拿着。”

“可是……”慕嫣春看着她,始终觉得初次见面就收别人的礼,也太……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江若痕终于发话了。抬头,笑了笑,让白莲仙子鄙视了好一阵:“我送她又没送你,你跟着乐什么?”

江若痕不理他,自斟自饮倒也自在。

白莲仙子把玉莲子硬塞进了慕嫣春的手心里,道:“你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明天你成亲,我必须得还个礼给你。此玉莲子能吸天下之水,可千万别随意丢弃,不然,真若有一天落了海,这个人间可就要热闹了。”说完,白莲仙子笑眯眯地倒了酒给慕嫣春,又倒了酒给自己,酒要慢慢品的。

可是,冲着白莲仙子的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慕嫣春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她什么时候送白莲仙子东西了?

白莲仙子才不管她,抬头,看了看江若痕问道:“砚冰呢?怎么没来?”

江若痕一怔,眼色里瞬间滑过一丝Y郁,随后继续饮他的酒。乌千金微微向着江若痕扫了一眼,道:“跟那狼妖吵架了。”

“显着你是么?闭嘴。”江若痕冷道。

乌千金一笑,怕他?那就不是现在的乌千金了:“今早去将军这里讨还颜丹时,白砚冰就在跟他吵,怎么不让说了,讨厌。”

好娘,慕嫣春先是起了一身的**皮疙瘩,之后,心情也随之糟糕了起来,他们的争吵是因为她么?

思霭间,门口一声‘稀里哗啦’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谁打翻了托盘。众人抬头,惊见雪玉一脸彷徨地呆站在那里,那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乌千金。这熟悉的脸孔,仿似当真从璃月国穿越而来。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依旧有着大巫师的自信满满,只是她,早已不是那个穿着华服的小公主了,那躲在他的怀里,成天围在他身旁身后吵着要看戏法的记忆,一次又一次的拍打着她的心坎。他回来了么?可是她呢?

乌千金什么都想不到,他此时除了兴奋就只是兴奋,站起身,转了个圈,笑道:“怎么样?江若痕的九转还颜丹送我了,以后,我乌千金也能长驻容颜,小公主,开不开心啊……”

雪玉颤抖着手指,伸到了齿前狠狠地咬了一下,不真实,这种回家的感觉不真实。是不是有了他,便如同便有了久违的家的感觉,她茫然无措……。

第十三章 出嫁

第十三章出嫁

吉时刚到,澜霞殿的白玉平台下,一顶红色的大方花轿,终于在众人的翘守以盼中亮了相。

开路的是吹着丝竹和着唢呐的乐官队伍,一路浩浩荡荡,飘然前行。四匹火烈兽扇动着火般炫丽的翅膀,分别拉着喜轿跟在乐官的后面,气势非凡。

雪玉走在轿窗旁,她穿了一身粉色印着暗花的长裙,袅袅婷婷,笑意满满,轻盈的动作,步步生莲,婉然在喜轿的旁边,看上去,骄媚得如同一朵刚刚盛开的芍药花。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本来,还担心着钟夫人会不会把慕嫣春调包了,来来回回推敲着钟夫人那天说的话,最后,竟不放心地在喜轿里验了三遍货,直到把慕嫣春搞到气急败坏地直接拉下了红盖头,才算松了口气。

这会儿的太阳离晌午的位置还差老远。两排对立而站的婢女,站得肃穆,怎么看怎么不像恭喜人家办喜事似的,个个面色凝重,当雪玉陪着喜轿高雅地走过白玉石台的红地毯时,这苍穹之下,仿佛那几十号人完全成了空气,新郎成亲了,新娘不是你们么?呵,谁让你们不是林莫夕?

对,她知道了。从江若痕要跟慕嫣春成亲的那时起,她就一下子全明白了。她不是傻子,别人对她的弯弯绕,有时只是自己不想看破而已,能瞒得了她?笑话。江若痕说过,他是非林莫夕不娶的。至少这话,雪玉还没忘。

雪玉笑逐颜开地一步一步向着华丽磅薄的大殿走去,抬头,殿门正中,身披红衣的男子面露焦色,红玉冠下的长眉俊目,灼灼其华。若不是月溪风偏要在澜霞殿中规中矩的举行成亲仪式,江若痕早把慕嫣春直接抱到了他的紫宣阁,又何必在此,浪费他们两人的时间。

这会儿见喜轿来了,江若痕忙扔了手里那被他揉得稀烂的芍药花,等着掀帘而出的慕嫣春走到他的身边。

隔着红盖头,慕嫣春拖着长袖裙摆,轻道:“好饿啊,早上她们都不让小春儿吃饱。”

江若痕抿着嘴笑了笑,仔仔细细地听着盖头下,那珠花的‘叮铃’之声,一句话也不说。

慕嫣春现在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红盖头下的那一块极小的视野,就跟瞎子一样,火红的嫁衣让她的心紧张得很,她不知自己要去哪里?还要见什么人?总之,双手有些抖,连牙齿都在打架。

“我说我饿了……怎么办?”慕嫣春见没人理,悄声道:“说话呀你……”

她刚要再问,却被一只熟悉地大手轻轻地拉过,他那红红的广袖,印着鸳鸯的暗纹,映在她明亮的眸子里,让慕嫣春的心仿似被他狠狠地拨弄了一下。

对,今天是他们成亲的大好日子,不光她一个人穿着这般惹眼闹腾的红色,还有他。今天,只有今天,他和她是一对。在芸芸众生之下,他只愿意牵着她的手,听她说的话,为她笑,为她怒,一切,都是因为他选择了她,他说过的,他愿意陪她到老,只在这一刻起,便让她不得不坚信了。

慕嫣春一时变成了乖巧的兔子,被江若痕拉着,一步接着一步,走向模糊的前方。他红红的喜服映着他笔挺修长的腰身,轻触着她的裙边,她长长的裙尾迤逦,美丽的如同天上飘下的红叶。此刻,就算她看不到他的脸,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眸子里那柔柔的光。

月溪风一如既往地坐在大殿的正中,二十一个弟子满脸喜悦地分坐两旁。江若痕昂然而笑,那手中牵着的温婉少女曾是他在五百年之间最想娶到的人。

没错,这是就是曾经的约定,悠悠苦苦的这段情,竟要历经了四百年,才得已成全。

腕前,一颗滚烫的泪落在了他的手上。江若痕收回心思,侧脸看她,边向着殿里走,边讥诮道:“怎么?饿得都哭了?”

慕嫣春被气得扑哧一笑,红盖头下的脸,又有两颗大大的眼泪坠下:“才不是呢,就是想哭。”

“嫁我很激动么?”

“只是没想过而已。”慕嫣春抽涕了一下,看来,这三个眼泪,是她实在憋不住了的。

江若痕一笑,道:“我倒跟你不同。你早晚都是我的。我知道。”

慕嫣春冷冷地在盖头下白了他一眼,却被他堵住了嘴:“别说了,先跪着。”

“什么?”慕嫣春刚刚问完,却被他一下子拉下来。抬眼,红盖头外,月溪风轮廓在慕嫣春的眼前晃了一下,她当即紧张了起来。要干嘛?

大殿之上,月溪风的身旁,传来钟雪明的声音:“今为鸿鹄峰赫灏大仙的四弟子江若痕与民间女子李小茹连理之日,从此愿二人永结同心,甘苦与共,相濡以沫,不离不弃。文鉴在此,天地共证。”

说完,一张展金帛纸,闪亮亮地放在了托盘里,拿在江若痕的面前。江若痕本来是皱眉,忽见那上面的文字,明明写着:今为璃月国护国大将军江若痕与璃月国御用厨娘林莫夕连理之日……

江若痕嘻嘻一笑,虽然某人再也不是小孩子,但较真儿之心还是有之。摇头晃脑地把喜帛卷了起,起身,与慕嫣春共谢山主。那万霄云和李无言,这会儿早就坐不住了,毕竟,鸿鹄峰上一百年,能办一次喜事就偷笑了。于是二人早就恨不得快快天黑,让四师兄赶紧洞房之,他们也好闹去。

就这么,江若痕带着慕嫣春紧着脚程起身要往万春G赶,白莲仙子和乌千金都在那里等着,月溪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一开始就以寄宿为本意而屈留在鸿鹄峰的四弟子,这次终于让他找回了老婆,看来,他在鸿鹄峰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吧?

江若痕安安静静地笑了笑,一手托着喜帛,一手牵着新娘子,正走到门口,却突然大喝了一声:“走。都去紫宣阁喝喜酒去——”

这一声仿似比月溪风还要有份量,殿上的师弟们登时群起而立,嘻嘻闹闹拥着江若痕和慕嫣春就出了门去。

殿上,无比尴尬的钟雪明回头看了看山主,轻道:“他们……您不管么?”

月溪风理了理自己白色的胡须,道:“若痕说了,都去。你不去么?”

“我……”钟雪明一时语塞。想来他跟钟夫人成亲之时,当礼节就差不多拜了一天一夜,怎么到江若痕的身上,几句话就完啦?

月溪风轻轻了嗓子,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二弟子,又道:“砚冰,你不去么?”

砚冰一笑,摇了摇头,抬手,品了品茶香:“最近身体欠佳,不去了。”

“砚冰大人……”有人轻唤。砚冰将将端起的杯子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是雪玉。

“砚冰大人……您不是跟若痕大人最好?今日他成亲,无论什么理由,你不应该不到场的。”雪玉有几分疑惑,过多的却是质问。

可是,她G本什么都不懂。

白砚冰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一昂头,一杯茶入口,起身,什么也没有对她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第十三章 出嫁(2)

许是今天的鸿鹄峰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慕嫣春一被接走,凝粹G的崇阳殿便冷清了下来。听说,万春G那边昨个还请了戏台班子,不当班的婢女伺官们一早便溜去了万春G等着看热闹了,留下来的心也早飞了,木偶似的站在门口,一句话不说,一个表情没有。

寒艳柔推开了朱窗,冷道:“都下去歇了吧,今天本夫人谁也不用。”

肃寂寂的走廊里,十一二个伺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听错了吗?听错了钟夫人的意思,可是要命的事情。

“怎么还不走!”

“是。”那些M不到头脑的侍女忙不跌的跪安了。

寒艳柔望着窗外,那雄伟辉煌的凝粹G,微有黯然地轻道:“我曾经以为成为雪明的夫人,这一辈子就不会受欺负了。现在看来,我还真是错了。”站在寒霜的房里,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不禁感慨。没错,她一向靠男人的,以为跟了钟雪明,成为堂堂的鸿鹄峰大弟子的夫人,这辈子就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可是,偏偏这峰里,除了雪明和自己,别人最不看重的就是这个。失笑,她管得了凝粹G,管得了整个鸿鹄峰么?

寒艳柔的指尖轻点着朱红色的窗棂,一下,一下。仿似从此以后,任何人,任何事,她都要重新安排。

“霜儿,其实有些事,姑姑只跟你大致的说起过,因为以前的事,对于那时的你来说,不一定理解。现在想想,告诉你也无妨了。听懂了,姑姑希望你可以改变,如果还是听不太懂,你就当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姑姑依旧不强求你。”窗外的阳光灿烂,想是江若痕把他的新娘子接回了万春G,在崇阳殿这边,竟也能依稀地听到喜庆的鞭P声。

寒艳柔叹了一口气,一身深蓝色的长裙立在朱窗前,实在温婉得J致:“我们虽做为璃月国开国功臣的后代,却也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儿时我跟兄长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每天早上睜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着小心什么事,才不能被人留下垢病。不过即使这样,我跟哥哥还是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倒没忘死护着那一颗璃月国赐予祖上的珍药丸子,好像只要有了它,就能证明我们的出身并不卑贱。只是国都亡了,又有谁稀罕这皇恩浩荡?”

寒艳柔说完,顿了顿,良久,才又方道:“不过,现在想来,其实那人家还算是优待我们,至少肯收留。在那个穷困潦倒的祁国酒家小小后宅里,谁不为省那一口饭而满腹牢骚。不过也不怪他们,我那时很小,**岁的样子,所以通常闯祸的总是我,而代我受罚的却是哥哥。”

窗外,顺着春风竟飘来一片杏花瓣,许是崇阳殿后面的杏花树又开花了。春天来了,这脚步你想拦都拦不住,一夜花开,这事在鸿鹄峰也不算新鲜。只是,此时此景,那粉色小瓣落在了寒艳柔的手中,好似也有染上了一种淡淡的孤零之意。寒艳柔一笑,听身后的寒霜依旧不发一言,又接着道:“霜儿,姑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没有山主把姑姑从苦海之中拉出来,现在的姑姑能能还有命活着,都还是未知,更别说你寒霜了。只是,人的心经历百年来的沉泻,早就变了味道。想想那时的自己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站在这仙山之中的崇阳阁,淡然的看着雄伟壮丽的凝粹G,每天日落又日升,花谢又花开。而这一切的一切,我曾花了大把的时间,逼着自己去接受。所以,我接受了,而且也发誓绝不允许别人再对我有丝毫的不敬。只是就在几天前,我忽然发现我错了,在雪明的心中,鸿鹄峰比我还重要,而鸿鹄峰呢?完全没有当他是回事。在这样下去,我将失去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在别人的眼里,变得一文不值。”

“姑姑,你想怎么样?”寒霜蜷缩在床角的被子里,蓬头垢面,满脸泪痕。

寒艳柔笑了笑,从窗前轻轻转身,道:“我要你跟我,一起为鸿鹄峰做一件事,让大家知道,我璃月国的功臣之后不是浪得虚名,我寒艳柔的威信也不是狐假虎威得到的。”

寒霜疑惑地看着寒艳柔,她不知道一个女人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姑姑究竟要做什么事?”

“我需要你今晚去一次紫宣阁。”

“去紫宣阁?看江若痕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成亲?让大家笑我一直死皮赖脸的呆在白砚冰的身边,现在终于有了报应?难道我丢脸丢得还不够嘛?”说完,寒霜的眼泪又哗哗地淌了下来。

寒艳柔微微一笑,冷艳的眼色让寒霜一惊:“什么来历不明的女子?李小茹就是慕嫣春。”

“什么?”寒霜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觉得这完全是姑姑在扯谎:“怎么可能?慕嫣春不是死了么?”

“她没有。”寒艳柔沉声道:“我早就怀疑过李小茹的身份。我对李小茹动刑,来搭救的偏偏是江若痕,我就知道这事不简单,而且,自从烈焰山被洗劫之后,江若痕的情绪一直低沉,却唯独李小茹来了以后,又开始生龙活虎。现在连妻都娶上了。不过,慕嫣春可是入了魔族的人,日后谁丢脸还不知道呢。”

“慕嫣春入了魔族?那姑姑是让我去紫宣阁揭发她?”寒霜疑虑重重,丝毫不解其意。

“我让你今晚去紫宣阁把慕嫣春换过来。”

寒艳柔完全疯了——

“去换新娘子?这不是自取其辱?”寒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寒艳柔:“这么做的结果,异于找死么?”

寒艳柔一笑,道:“我就是要让江若痕生气。而且,最好是把剑顶到我的咽喉才好。”

寒霜的手指狠狠地颤了下,她对姑姑想要做的所谓大事一无所知,更对她让自己办的事无法理解:“不,我不去。就算姑姑是要干一件让鸿鹄峰的所有人为你欢呼的事,我也决不愿意去别人的洞房里换那一夜春宵。”

“哟,还春宵?霜儿,你觉得姑姑会笨到让自己的亲侄女永远抬不起头做人吗?我只要你把江若痕给我引来。”寒艳柔淡淡地一笑,走过去,紧紧地握住了寒霜的手:“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只需给我穿上嫁衣,坐在洞房里给我说一句寒霜在我姑姑这里,其它的事你什么都不用管。”

“姑姑。”寒霜害怕得很。

寒艳柔笑了笑,轻道:“霜儿,你看这年关刚过,峰里便跟人间四月天似的。该化的雪都化了,该开的花都开了。所以,你只适合活在这里,如若把你放到这结界之外,过民间的生活,一天,你就活不了。”我们姑侄俩的明天,就看你的了。好了,我们在鸿鹄峰里继续过日子,不然,就去民间等死。”说完,淡淡地笑了。

第十三章 出嫁(3)

万春阁的挽花亭,红纱漫舞,酒意正酣。

今天来人特别多,紫宣阁又太小,没办法,雪玉跟江若痕小小的商议了一下,便将那酒席临时搬到了紧挨着阁子的挽花亭去。所幸,天气很好。到了午后,更是阳光灿烂温暖,新鲜的芍药百合开得盛意正足。这本就热闹的酒席子,如今倒更凭添了几分喜气。

一直留在云心身边的小侍侍女婉儿,此时正端了一盘**从紫宣阁的后道经过。这是从品味阁到挽花亭最近的路。平时人少,只因为这一场酒席,倒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会儿,亭那边倒比这热闹多了,除了添酒加菜,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全在了挽花亭那边。

婉儿刚刚喝了一小杯酒,估计是酒量不高的人,这小脸蛋红得,跟扑了朱汁似的。正走着,忽觉身后有人轻轻地拍她一下。她一愣,正要转身去看,顿时感到手上一轻:“唉……**……”

慕嫣春伸手便把她的嘴捂了住,轻道:“别吱声啊,这**给我留着,你再去品味阁取一盘来。”说完,慕嫣春慢慢地把手放了下,作贼似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嘘——你就当没看见我。”

“可是,江夫人?我……”婉儿怎么也搞不明白,一个新娘子会自己掀了红盖头,自己跑出来要吃**么?

慕嫣春睁着水水亮亮的大眼睛,回身,头顶的珠花点翠,响得好听:“你刚上叫我什么?”

婉儿眨巴眨巴眼睛,颤声道:“江……江夫人。”

慕嫣春打了颤,说实在的,挺不适应。不过,倒挺好听的。

慕嫣春嘻嘻一笑,道:“看你这么乖,算了,我只拿一个**腿好了。”说完,低头,把一只油腻腻的**腿扯了下来:“记住,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再端上去。还有,找时间看见江若痕就告诉她,夫人在洞房可等急了。”

她究竟是有多急啊?婉儿的脸更红了,本来做侍奴的就满心的花花,莫不然这又会是一个相当值钱的番外八卦了。

就这么见婉儿端着盘没了腿的**木讷地走远了。慕嫣春嘿嘿地一笑,一手拿着**腿,一手抱着自己长长的衣摆,屁颠颠准备滚回万春阁。刚刚跳出来的后窗好高啊,慕嫣春左想想右看看,边吃**腿,边研究着要怎么不刮坏嫁衣,不弄花妆容,不撞乱发髻的爬上去。直到**腿吃完,她终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从正门走进紫宣阁。

慕嫣春得意地一笑,将走,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慕嫣春心头一紧,莫不是惨遭发现?刚想回头去看,却觉脑后被人用力的击了一下。视线倾刻模糊,倒地之前,她望着那同样穿着嫁衣的红色人影,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彼此。江若痕正在挽花亭里敬酒。眼色一扫,竟看见婉儿正端来一盘缺了一只腿的**,耶?好玩?

江若痕不动声色的继续向各位斟酒。眼角撇着婉儿鬼头鬼脑的趁人不备快速地放在桌上,她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被江若痕从始至终看到了眼里。回身,将准备逃走的婉儿一把按住,笑道:“去给夫人送一块帕子,告诉她吃**腿时,可千万别弄脏了借来的千年檀木床。”

终于还是被揭穿了,江若痕要不要这么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就什么都猜到了?婉儿吓得腿都软了,打着颤,转身哭丧似的道:“是大人……不过,夫人让婉儿传话,说她在洞房等急了。”当小孩子气的夫人遇上J明的大人,是不是命最苦的要属下人了?

江若痕听罢,笑眯眯地揉了揉婉儿的脑袋,转身,对酒桌子上的仙子师弟们道:“快快,良宵苦短,少浪费时间。还有谁的酒没满?”此话说得颇为雄壮,众人惊叹,慕嫣春,今晚风紧扯呼——

众人嘻笑间,一直闷不作声的白砚冰忽然站起身来,面向紫宣阁,神色紧张。

雪玉一直在旁边盯着他呢,今天若不是她在白莲G前截杀了他,他估计这会儿还躲在G里睡觉。不知从何时,白砚冰似乎对这个女人的情绪很在意,就比如当她满脸怨愤的出现在白莲G前时,竟然让堂堂的砚冰大人稍有畏惧之意。这会儿,白砚冰又不安分了起来,又怎么了?

嘻笑的人群中,江若痕正巧看到了白砚冰,皱头瞬间一骤,也转头向着紫宣阁看去。

那方很安静,阁前那乍眼的红绸花五个六个,依旧喜气。只是,是什么气味变了?

白砚冰起身便向着紫宣阁奔了去,雪玉不甘落后,想也是出了什么事,跟着他的身后,匆匆忙忙。

那阁前雅致的白石小桥,风吹得轻柔,那一早便沾了仙气的莲花小池,萤亮的光点在盛开的的莲花间,闪闪律动。桥后的紫宣小阁,红凌拂窗,仙花摆满前庭,大大喜字,亮得晃眼,一对红烛燃得狂热。白砚冰第一个进到了后舍里。满堂夺目的红色震撼着他的神经。

白砚冰皱了皱眉,狼的天X,见到了如此众多的红色,他的野兽之血在沸腾,他的狼珠在颤动,连他手背的指刺也不安份了起来。他咬了咬牙,移动着身子,踏在红毯上的每一个脚步,竟都激起了他战斗的欲望,如此凛烈的白色身影,让静坐在床上的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微微一震。

“怎么了?你知道怕了?”白砚冰冷冷地看着她,沉声道。

新娘没有出声音,透着红盖头,那模糊的白色人影,让她的心慌乱不安。

白砚冰伸手,当即把盖头掀了下来,寒霜打扮得J致的脸苍白异常。

一颗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直到从下巴上滴落,浸湿了前襟:“我以为掀盖头的会是江若痕,却没想过,还是砚冰大人你。”这是命么?她坐在本不属于她的喜床上,竟被这里的氛围感染,若这一切都是她的,又该多好。若下一刻,那掀盖头的不是江若痕而是白砚冰又该多好,只是,这让人缱绻的这一刻,算是上天赐予她的怜悯么?

只是,这是个梦,她知道。白砚冰冷冷地眼色告诉她,他已经对她的行为是多么的不耻。以前念及着寒霜还是个小孩子,所以,看在月溪风的面子,他不得不牵就她。可现在,她已经是长大了,早到世事应懂的年纪。于是,有些事,过于放纵,于她来说,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于是,他的言语更加的冷了:“我实在想不出你这样的举动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今天的新郎和新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以为,你还能用此等下作的方法夺来么?”。

第十三章 出嫁(4)

寒霜突然止住了泪,灰蒙蒙的眼色合了上,再也不看他:“我承认,以前的自己很愚蠢,可是,如今我已经不是你的侍婢了,我做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孩子当真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此话说得,竟连一点稚嫩之气也无。白砚冰沉道:“好,你的想法,我不听。我只问,你把慕嫣春弄哪去了?”

寒霜突然抿着嘴笑了:“慕嫣春?不是李小茹么?”

话音刚落,门口有人急匆匆地跟了来,寒霜一见,仿佛见着了仇人般分外眼红:“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在一起,果不然。”

白砚冰没有耐心跟寒霜在这件事上辩来辩去,他跟在江若痕的身边不下四百年,两个人都一样,从不喜欢解释。只见巴掌大的斗室里寒光一闪,十只修长锋芒的指刺从白砚冰的手背上亮出,他手一抬竟不带有一丝的感情,冷血得连寒霜都为之愕然:“说,慕嫣春在哪里?”

刺尖顶在她颈前的一刹那,刃前吞吐的冷气竟让寒霜为之一颤,喉咙之中发出了惊恐的低呤,这是错觉吗?她是第一次看见白砚冰出招,却没想过却是对着自己。她的牙尖咬破了嘴唇,腥咸的血沫被她恨恨的吞入喉咙,那唇前伤口为她带来的疼痛仿佛让她愈加的激愤,好啊,要杀人了,她反倒不怕了。

身后,被白砚冰的举动震慑住的雪玉终于反过神来,抬手,拉着白砚冰指向寒霜的手臂,惊道:“砚冰大人,快住手,她是寒霜啊。”

白砚冰冰雪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妖异的瞳光,虽然只是眨眼之间,却被寒霜看了个清楚:“你的眼睛。”

“我最后问一次,慕嫣春在哪里?说,我不杀你。不说,你一定看不到明天。”白砚冰低声说着。寒霜失魂落魄的抬眼看着他,嘴边的话而已,却被她死犟着她咬住不说:“杀吧,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如今死在他的手里,我心甘情愿。”她的声音陡然拔尖,伸手捏着他的指刺,把她掌心的R割得稀烂。

雪玉一怔,看着从寒霜手里汩汩流出的鲜血,顿时尖叫一声,上前喝止:“白砚冰,你疯了么?她是寒霜,你以为她能把慕嫣春怎么样?至于要杀她?你不是修仙之人?为何又要在今日动起杀机——”

寒霜冷冷地一笑,苍凉凉地看着雪玉:“呵。慕……嫣……春……原来你们都知道,李小茹就是慕嫣春。错的本来就是你们,是你们岂图欺骗整个鸿鹄峰的人来遮掩慕嫣春入了魔族的事实。我姑姑凭什么要为你们背黑锅?你们真是欺人太甚!”

雪玉心头一紧,急着在白砚冰的指刺前连拉再扯,却哪里能动得了他分毫:“寒霜,你找死么?可不可以不要说了——”她的话刚落,却被白砚冰一把把她按在了床栏上,雪玉再想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白砚冰,你一向不是最冷静的吗?难道今天一定要起杀心?你常说的清心寡欲,不修了?”

“修?”白砚冰嘴角一勾,轻轻地笑了笑:“为了若痕,重修个几百年又如何?只是你们这些人心,为了自己的利益却甘愿赔上别人好好的一场喜事。我替若痕不值。”

“我的事不用你管。”

话音刚落,白砚冰的指刺被江若痕硬牵了回来,他猛然转头看着江若痕。那俊逸的面容,竟笑得风轻去淡:“一切皆是命,我注定一辈子娶不到她。”

“你信?”白砚冰迷茫地看着江若痕,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却是无比的悲怆。

“信了,也累了。”江若痕说完,侧脸过去,看着一身红妆的寒霜,继续柔声道:“小霜儿,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寒霜吐了一口气,J疲力竭地一笑:“慕嫣春在我姑姑手里。若痕大人……”寒霜‘扑嗵’跪在了地上,颤声恳求道:“霜儿求大人,放过我姑姑,你的亲事还可以继续,霜儿也并无抢夺之意。虽然,霜儿并不知道姑姑要做什么,但她一定不会做对不起鸿鹄峰的事,更不会做出伤害慕姑娘的事来。霜儿只求大人手下留情。”

江若痕回过身,双目赤红地看她,叹道:“寒家的祖辈寒城四百多年前曾与我并肩作战,交情颇深,若不能念在这层关系,白砚冰也不会那么听话轻易的收你为婢。还有你姑姑一直以来的为所欲为,在我江若痕的眼里早已不耻。只望今日过后,你二人好自为之,再不要给英明一世的寒城兄再添任何的辱名。”

将走,寒霜突然拉住了他红色的衣角,颤声道:“大人,我看姑姑并不是想要搅乱您的喜事,不然,不会儿把霜儿拉来拖延时间,等大人把慕嫣春接回来,可以继续的。”

江若痕的脸色早已苍白不堪,许是心里压了无比沉重的心结,竟连深吸之气,都有些颤抖:“继续?没时间了?”

“我跟你一起去找慕嫣春。”白砚冰一把抓住江若痕的手,低声道。

江若痕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你去?把凝粹G推平了么?”

白砚冰微微一怔,手颓然松了。

江若痕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含泪地轻道:“来鸿鹄峰,我们两人是走不同路的。你也别回头,我也是。不然,会更惨。这话,难道你忘了么?”说完,江若痕头也不回的走出去,那腾入半空之中,耀目的红线,柔美得让人心疼。

白砚冰顺着朱窗,沉默着抬头望了良久。不回头?江若痕办到了,可他就快支撑不住了。

一旁的雪玉终于忍不住唤过他的思虑,疑道:“你跟江若痕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白砚冰缓缓地低下头,看她。她明亮的眸子,美丽得纯粹,于他而言,却是生生的在动摇着自己曾以为固不可摧的清修之心。他是妖,妖的心更加的简单,却又不得已在复杂深沉的人心之中挣扎得支离破碎。

白砚冰并没有答她,转身,无力地离开雪玉的身边,向着外面喧闹的酒宴走去。狼妖没有眼泪,可他的心却早已在此时泪雨倾盆……。

第十四章 若我离去

江若痕来到凝粹G的时候,天色渐暗。平时,也就是夕阳熔金的时刻,今天却被沉重的乌云遮了住,许是要下雨了,连天边美丽迷人晚霞都不施舍给他。

此时,整个凝粹G竟无一人,没了太阳的眷顾,连刮起的冷风都有些凄凉的味道来。江若痕独自走在白玉铺成的平台上,整个苍穹之下,唯他身上的那抹红色,尤为醒目。抬首,迈足之间,清幽孤寂得很。

又一阵风刮过来,势必比之前来得更加的猛烈,红玉冠下垂下的鬓发一起随了风去,飘扬在他的脑后,纷乱如云。崇阳殿他没来过,只因为这个殿当时在初建之时,寒艳柔送上的图纸,便被他一眼看出与当年璃月国国主的寝G别无它二,为此,雪玉还哭了好一阵,她自此就不愿来了,他也自然也免不了回避,除了受邀去凝粹G里吃吃酒,也不会绕到这里来。

如今的崇阳殿,孤伶的伫立在江若痕的目光之中,仿佛在挑战着他的神经,江若痕挑了挑嘴角,微微一笑:“到底还是来了。”

推开高高的殿门,江若痕闪身而入。红烈烈的修长身形犹如一朵行走着的曼株沙华,苍白的脸孔含着冷峻Y郁的笑,一步一步走近古色古香的大书案前。抬头,寒艳柔正斜坐在高大的雕花倚床上,她今天穿了身深蓝色绣着大朵牡丹的锦服,发髻如流云挽得J致,斜C的凤凰金钗闪闪发亮,端丽冠绝的脸庞挂着一丝迷醉的神采,眼色微微一张,柔柔的眸子里瞬间羞颓了世上所有的花。

江若痕讥诮地一笑,轻道:“曾经以为这崇阳殿随了璃月国寝G的样式也就罢了。今日第一次到此,没想到,连里面的陈设都一样,还真让我江若痕以为自己做了梦呢。”

“你没做梦,我就是喜欢璃月国的东西,自从来到了鸿鹄峰,我就四处收集璃月国以前的物件,怎么样?还不错吧。”寒艳柔边笑,边拂袖起身,拖着华丽幽长的裙尾,缓缓步下了案台。

江若痕风清云淡地看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那画得J致的妆容,竟与那些争权夺位的妃子们如出一辙。江若痕转脸,看着那雄伟壮观的牡丹溜金倚背,轻道:“寒城这人,你可认识。”

寒艳柔挑了挑眉尖,笑道:“自然,我家祖上有名的开国将士,怎么?”

“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他话里有话,顿时钓起了寒艳柔的心思。寒城是寒家祖上的骄傲,也是作为后辈所景仰的人。难道有问题么?

“听说,城先祖,死在战场上。”寒艳柔轻道。

江若痕冷笑:“听说。只是听说?”

寒艳柔的笑微微凝滞了一下,促了促眉,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当年与寒城并肩作战,驰骋沙场多年。一次胜利回收兵朝时,他早已身负重伤。国主念寒城伤筋断脉,再行杀敌已是不易,便封了护国侯。寒城从此弃武从文,收回朝堂,与大臣们一同参论议事的去了。三年后,因熟知作战方略的他在朝政之中大有作为,一时成为国主十分重用的臣子。那时,位高权重的寒城曾经与我深叙,说过早已被**争宠的妃嫔来回拉关系巩固权势而厌烦。之后,便有寒城却**炎妃私通之罪降下,炎妃在国主的寝G饮鸠自尽。寒城也因此事入狱三年,三年后被派往北国妖侵之地。此时,寒城早已手无缚**之力,早早便死于沙场,连收尸之人也无。”江若痕叹了口气,抬眼,又定定地盯着那金灿灿的倚背,道:“与其说,寒城死在沙场之上,不如说他是**争斗的牺牲品。谁都知道炎妃是国主从小到大互为倾心的知己佳人,与寒城私通怎么可能?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莫名其妙的证据生生摆在那里,连国主C不上手。”

“怎么会是这样?城先祖不是为保家为国而死的么……”寒艳柔不知该说什么,心口一阵紧似一阵,连呼吸都在颤抖。

江若痕笑了笑:“其实,那天的炎妃就是死在这金牡丹之下。所以,寒城也更加憎恨这个地方。只是他一定想不到吧,他的后辈竟然会在这罪恶的地方沾沾自喜,可笑可笑。”

“江若痕,你……”寒艳柔被气得脸都红了,她狠狠地甩了下袖子,把一双纤手的玉骨攥得咯咯直响。

江若痕漫不经心的转头看她,刚看完她的耀武扬威,再看她的暴跳如雷,又有何差别?

“世上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唯独你跟以前G庭里的妃子们一样,永永远远都是一个颜色——黑的。”

寒艳柔所有的愤怒早已无法抑止,挥手便向江若痕扇去。哪知,江若痕只注视着她的眼睛,毫无退缩之意,宽大的手掌上,她的皓腕快被他捏碎:“钟夫人动手了么?永远都是这些套路,看得我都跟着累了。”

寒艳柔死死地咬着牙,她现在确实是有那么一刻后悔在他的身上做文章:“江若痕……你不想找你的慕嫣春了?”

江若痕的眼睛慢慢地逼近寒艳柔的眼前,随后柔柔的一笑,却为她带来了无比恐怖的冷意:“我若想找到她,一向不难,大不了把你这崇阳殿拆了。可你呢?敢到我江若痕的东西,胆子不小。”

寒艳柔拼死扯下自己的手腕,红红的捏痕肿得发麻,他竟连一丝怜香惜玉也无,也罢:“拆吧,反正本夫人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会让你见到活的慕嫣春。不信,你就等着。”

“你找死。”江若痕随手拉过古案上的笔,唤剑一转,玉剑刃上吞吐间的灵光把她的脸烘成冷冷的寒色。寒艳柔眼一闭,江若痕终于发怒了,盼她赌得这一把,不会输。

思霭间,忽听殿门外风声一紧,殿门被用力的推开,门口,立着一个黑衣男子。

江若痕皱了皱眉,低道:“这是什么气味?”

“是醒龙芽。”寒艳柔微微一笑。

转头,两人看向那男子,只见那男子慢慢地抬起头,高高风帽之中的Y影将他的脸遮了大半,只露出冷峻的鼻尖与薄唇两边扯出的那抹永远让人无法捉M的笑意。

第十四章 若我离去(2)

是万古羽的元神。江若痕虽不动声色,却在心里不断翻腾着思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想了一遍。他原来已经炼到元神出窍了。不光月溪风,所有人也一定还不知道。可他就算有什么心思,为何不好好的藏着?他来这里要做什么?难道,为了寒艳柔……

江若痕恍然过后,淡淡一笑。慢慢地把顶在寒艳柔喉咙的剑收了回去,随手一扔,重新变回了毛笔滚到了万古羽的脚边。江若痕不打了,反正从始至终这人都打不过他,索X以不变应万变,探探他的目的。

“好久不见了,若痕将军,没想到这二十多年过去了,幻剑决用得更J进了。噢,忘了说‘恭喜’。”万古羽冷冷地一笑,抬手,将风帽拉下,紫色的发丝纷乱地垂在了肩头,一双箭眉下,其目如电,总之,看不出一丁点的善意。

江若痕长出了一口气,拂了拂身前的尘,漫不经心地道:“三师兄还真是讲究。今天师弟成亲,你元神出窍也要来贺。有心。”

万古羽定定地看了看他,掌前早已酝酿真气,随时发力:“四师弟客气了,我们同做为鸿鹄峰的弟子,再怎么样,不是也一同水里来火里去了不下三百年。今日你成亲,做为师兄,势必要来看看。”

他的本笑得轻柔,却突然神色一凛,眼神凌厉,咬牙狠道:“接准了着,给你的大礼。”说完,只见万古羽忽转左手,掌心向上,一团深紫色的光团跃起,直直地向着江若痕打去。

江若痕早有防备,纵身一闪,那光团从江若痕的耳边闪电般擦过。在江若痕的身后,化作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大黑鹰,燃着紫色的烈火,展翅之间,带着一股灼烈的热浪便向着江若痕的脑后袭来。是鹰咒,只是好像沾了魔气,威力比记忆里要大了不止十倍,平时,江若痕可是轻易能躲得开的,这次却把江若痕的发丝撩了一下,亏得他闪得快,不然,莫不是连衣服也要倒霉。

江若痕挑了挑嘴角的笑,星眸里现出大大的兴趣,没想到,他在床上躺了十几年,竟着了魔了,莫不是跟小春儿常常勾搭的人就是他?

一招失效,万古羽紧接着又劈来了一掌,掌风瑟瑟。江若痕飘然向上,反转身形,红色的衣摆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美丽的弧,翩若惊鸿,轻悄落下,背着手站在高高的金牡丹上,平静的看着万古羽:“我记得以前,你就常与我比,没想过,如今入了魔,却依旧打不过我。可怜。”

万古羽一笑,道:“可怜?说我还是说你?”

他转头,向寒艳柔问道:“我第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你愿意继续留在山上任由欺辱,还是跟我走,你选。”

惊呆的寒艳柔缓过神来,目光稍有些慌乱,定了定心神,突然再次睁开了眼色,道:“当初选了钟雪明,我已然错了一次,难道还要错第二次么?古羽,只要你是真心的,我就跟着你。”

“那好。我们走。”万古羽伸手,把寒艳柔一把拉入了怀里。

江若痕却不禁奇道:“你们是走是留如今并不是我关心的,若痕只是想不出三师兄R身在还在自己的云霄G里,可元神又能走到哪里去?”

“哈哈哈……那个跟死人差不多的R身留着又有何用?被锁在那R壳子里十几年,跟坐牢一样,连本应是我的女人都夺去。这个仇,我记下了。你大可以跟山主说,把我的R身毁了,我万古羽一点也不在乎。”万古羽声色俱荏,目露凶光,连他怀里的寒艳柔都吓了一跳。

“古羽……”寒艳柔无力地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低下头,轻问:“你可愿意跟一个魂魄过下半辈子么?”

寒艳柔笑中带泪,点了点头。一阵黑风打着旋飞过,江若痕用手一挡,再放下时,殿内里空无一人。外面天更加的沉了,空气闷得让要透不过气来。

江若痕一个人从金牡丹上下了来,向着门口走了几步,弯腰拾起了一个小低团。是刚刚寒艳柔临走时丢下的,索X没被风刮走。江若痕皱了皱眉,默然打开纸团,揉皱的方纸上,写得:璃月小笺。

江若痕转身,向着书案走去。散放着的书本中,他把那本璃月小笺翻开,有一张纸竟从里面掉了下来。上写: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说明我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没错,万古羽的元神入了魔,虽然三天前艳柔才知道,但,应该还不算晚。艳柔觉得,这件事务必要告诉给山主。只是,万古羽很狡猾,艳柔的威信更大不如前,再加上慕嫣春有江若痕护着,这事若从艳柔的口中告之,未必信服。只有出此下策,趁着江若痕成亲之际,演一出戏,让江若痕动杀意。因为只有这样,也许,会把万古羽引出来救我。

不错,艳柔也承认,古羽确实是在认识雪明之前便熟识了。所以艳柔也在为自己赌一把,试试艳柔在古羽的心中,究竟还剩几分。

说到这里,请转告大家,醒龙芽是古羽常年服用药的其中一味,若他的元神再来,闻此味道,必是他无疑,切要提防。

另,慕嫣春被艳柔关在崇阳殿西侧的小室里,并无不周,把她抢来,也只是让古羽的注意力引到崇阳殿而己,无存心恶意。望若痕切莫怪罪为好。

此番随万古羽离去,只为打探魔族的消息,且寒艳柔在万古羽的身边也不会受到伤害,望转告我家雪明放心。寒艳柔此生一切皆为鸿鹄峰而献力,永无变心。如有考虑欠妥,若有一日,可再返回峰里,听由山主论罪发落。

“寒……艳……柔。”江若痕轻轻地咬出这落款的三个字,仰头,长吸了一口气。没多想,几步迈到了门口。伸手将灵符向着门外一挥,青鸾唤啼而落:“去,把山主他们都引来这里。”说完,把信折了折,重新放到了璃月小笺里,让青鸾叨走,嘱咐道:“力道轻些,不许吞了。”

说完,转路便向着崇阳殿的西侧奔了去,谁被谁带走他不管,只是他与慕嫣春的新婚被中止,又要有谁负责?世上总有那么多的不公平,如依旧是劫数,那么快五百年了,难道还不够么?。

第十四章 若我离去(3)

伸出的手在半路之中迟疑了下,还是继续推开了面前半掩着的朱门。

慕嫣春的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凝滞的眸子里涨满了不安。

他心疼地站在门口。一身红衣,犹如刚刚跌落于尘世的红花,为她,分外忧愁。

“小春儿……”江若痕的语气很轻,却被后面的话沉得堵进了喉咙,欲语不能。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睛,空茫的瞳孔里,两行泪水终抵不住,直直垂下:“江……若……痕……”她丢落了手中的灵石,犹似一只翩跹美丽却有极其脆弱的蝴蝶,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微笑,臂弯里满是她的呼吸和柔软纤弱的身体,拍拍她的后脑:“有我在,怕什么?”

她滚烫的泪在他的怀里肆虐,洇湿了他的X膛,片片都是灼热的折磨。

“江若痕,田姨娘死了……”慕嫣春哽咽着,手中的水晶颤抖举起,里面,一个女子的魂魄即将破碎:“银尘不是答应过,期限未到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还有七天呀……”

江若痕轻轻地将她抱着,在她的耳边淡淡地呢喃:“他若是守信之人,便不会入魔了。”

其实他的心此刻早已与她一起深深地伤了,前途漫漫,异常凶险。生死之间,他日又有谁敢保永永远远的不离不弃。只是漫漫天涯,咫尺之中,曾经不谙世事的她,还要支撑到何时,才能遇到那个如他一样娇宠爱惜她的人?江若痕舍不得。放眼望去,窗外冷风瑟瑟,如他眼底的凄切,迷惘着不知所终:“我想不出,如此成全你的任X,是不是会害了你。”

慕嫣春的身子在他的怀里一怔,仰起头,泪眼婆娑,模糊了他温柔的样子。

他低下头,微笑,伸手,用袖子仔细认真地拭过她的泪:“天黑了,你与我三天的期限结束了。”

这意味着,莲花琉璃盏是她的了吗?

“江若痕?”慕嫣春怅然地松开了她的双臂,慢慢地脱离了他的怀抱,可是这心里涌出的凉意,却如同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他,不想放。她没有笑,没有一丝幸福之色。即是离别,才想过原来真正的幸福,就是与他在一起。只是,这被自己亲手斩断的幸福,却在此时,成了一个无比虚空的梦。

“没有我,你还会爱上别人吗?”这句话,她问得好傻,像是决别。她就要离开鸿鹄峰了,从此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包括江若痕。只是,这之前本已准备好的想法,却在此刻反倒被她深深地留恋住,即已无关,又何须再问?

“会吧。”他柔柔地笑。

“会?”慕嫣春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江若痕伸手,捧着她的脸,他的眼幕,在此刻美丽得如同天上的星子,顾盼之间,好似有桃瓣在纷纷飘零:“如果我还有来世,一定还会继续缠着你。只是你,再也不要躲,更不要逃。让我抓不到你的心,是很痛苦的事情。”

慕嫣春听不懂:“来世……”

乾坤袋早被他拿了出来,放在慕嫣春的眼前:“来吧,杀了我,这里面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慕嫣春一惊,颤抖着牙间:“你……在开玩笑。”

“是不是我说的一切都是玩笑?”江若痕柔声反问道:“世上的事,只有你不相信。我对你,却并无戏言。”

他曾说过,怕他不死,怕她不活?原来,是真的。慕嫣春倒吸一口凉气,皱起了眉,疑惑着:“为何?”

“理由与你无关,你也无须知道。”江若痕一笑,抬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光华如水的匕首,慕嫣春神色一凛,刚想逃,却被江若痕一把拉住了手臂:“即然决定了就不要想逃,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不怪你。”

慕嫣春好似被雷劈到了心尖,她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嘶哑:“江若痕你何苦逼我”

“你不杀我,拿走莲花琉璃盏只会祸害苍生。你G本没有选择,也只能这样做,我又何来逼你之意。”说完,江若痕把那匕首硬生生地塞到了慕嫣春的手里,刀尖抵住自己的心口,冷冷地看着她:“来杀啊!我都不怕死,你又有何不敢的?”

慕嫣春被江若痕的气势吓到了,仿佛鲜血喷溅的一幕她永远不敢见。江若痕把她握着匕首的手紧紧地攥住,那刀尖被他用力的向着心口按去,刺破衣服,慢慢地有血流了出来。慕嫣春死命向后挣扎着,她怎么下得了手?

“江若痕,你流血了,快住手。”慕嫣春红着眼睛,声泪俱下地吼道。

江若痕咬着牙,沉着脸,低问:“怎么?不敢了?你不是要救烈焰山上的人么?拿出之前的气势来,你若心不成铁,又谈何救人?”

慕嫣春一怔,耳边他的呢喃,仿佛着了魔:“如果银尘化成我的样子,你不杀么?不为你的田姨娘报仇了?你不杀我,烈焰山活着的人又怎么办……”

慕嫣春一失神,锋利的刀尖骤然入了一半。江若痕脸色一凛,身子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慕嫣春一声尖叫,颤抖手,哭道:“江若痕——”她把他的身子扶住,心口的剧痛让他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大股的鲜血汩汩向外流出,顿时染红了前襟,像一朵开得绚烂的花。

“你明明可以选择说不。如今,你要让我把你这条命债,背上一辈子么?”慕嫣春咬着牙,声音却在颤动。

江若痕的额头早已有汗浸出,他疼得嘴唇发抖,却依然看着她的眼她的眉:“我的命本就是你的。在你出生的那天,就交给你了。”

“出生?”慕嫣春不相信地看着他:“你究竟还瞒了我什么?”

“你无须知道。若我离去,我愿意将以前的一切都带走。”

“——你自私!”

而他,却颤抖着手,把那个被血浸红了的乾坤袋给了她:“听好……里面有一个丹药,吃了你就可以恢复以前熊珠在你体内时的真气了……还有,里面的狐裘斗篷也给你备好了……出了峰,外面依旧是冬天。青鸾……青鸾给你,好好照顾它。等它飞回来。自会过去找你。”

“——你都要死了,为何还管这么些。”一颗颗硕大的眼泪砸在他的脸上。慕嫣春终于在为他的即将离去,而声嘶力竭:“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愿意为林莫夕做任何事……”他的眸色渐渐灰暗,浓密的睫毛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微微颤动。只是唇角依旧挂着那抹温存,令人心痛。

“别做梦了,我是慕嫣春。”她骂自己混蛋,此时此刻,还依旧不给他心安。

江若痕微微一笑,一双嘴唇早已无血色,却倔强着看她:“不重要了……反正我累了……”

江若痕用力将她手中的匕首再次C了进去,那一颗跳了四百年的心终于被刺穿了,将军的咒,心口的疤。他把她这一世的痴缠完完全全地转交给了她。

慕嫣春冷冷一笑,将自己怀中的荷包打了开,捏了个救命丸子,硬塞进字他的口里。想死,没那么容易。身后,脚步声纷乱响起。

耳畔,雪玉的尖叫声震荡她的脑际:“——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江若痕再也不属于慕嫣春了。

他究竟是何时被人从她的怀里抱走的,她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骂了她,打了她,她都没有感觉。这个时候,她不活不死,心被挖空了般木讷。一个甘愿用生命去成全她的男人,让她再也无法忘掉。手中,江若痕的乾坤袋依旧潮湿,她含泪,望了望天,为何,她一直没看清,这是一条用他的血铺出来的路?。

第一章 繁花落尽执何手

鸿鹄峰整整下了一夜的雨。平时热闹非凡的峰上,如今沉闷得能憋死人。

月溪风从床边站起身,木然地看着躺在床上体温渐凉的江若痕。难道这就是命么?

莲花仙子和乌千金怔怔地站一边,颓然地看着这一切:“怎么会这样?灵丹、仙气、塑身**,连乌千金的换心术都用上了,为何没有效果?”莲花仙子迷茫的眸子里满是哀伤,她不相信江若痕会死,在她看来,只要自己还是神仙,再怎么样,也能保住江若痕永世不老不死的。

乌千金一时无话,之前还想着江若痕把世上少有的还颜丹给了他,他当初还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又有什么目的。现在不用猜也全明了,他G本就是一心求死。

转身,乌千金默然的离开了小室。前庭中,雪玉和云心哭肿着眼睛守得失魂落魄。这一夜,两个神仙一个巫师关着门,在里面折腾了一个晚上,她跟云心两个人跪在门边,哭着等消息。林莫夕为何要杀他?又或是,谁这么狠心,知道这个世上只有这个女人能让他死。

当太阳初升之前,在黎明前最黑的那一刻,门里的声音骤然全无,一阵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又吹了出去,江若痕如淡墨般的透明身形幽荡其间,又慢慢随风散了。雪玉就知道,那是江若痕的魂魄,芸芸女子之中,在他心上C刀的女人早已飞上了青鸾不知所踪,她为什么就不能等他?连他最后一丝留恋也丝毫不留下。

乌千金抬手,将门开得大些。床上,江若痕苍白安详的脸在一片红艳艳的红绸绵缎之中美得如琉璃般净无瑕秽。乌千金长出一口气,淡道:“为你们的若痕大人,准备一件最漂亮的衣服,伺候一下。是最后一次了,大家节哀。”

云心缓缓地抬起了头,她贴身侍候若痕大人更衣不下两百年,从战甲到青衫大氅,只要江若痕随口一说,她就能马上取来,唯有今天的这件:“若痕大人怎么能死呢?他是不会死的。不就是心穿了么?可是神仙无所不能啊?你们为什么都停了下来!为什么不救!神仙当屁使啊——”

云心豁然站起,满脸愤怒,她一向最为遵规守矩。却无法相信,那个夸她‘乖云儿’的男人没了,那,要云儿,又有何用?

乌千金一把将她的手臂拉住,狭长妩媚的细目,让云心为之一悸:“你气什么?人死了还有轮回。只要你们不死,就还有机会见到大人——”乌千金把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大声。

一时,前庭里憋着声的侍女们,哀哭声四起。轮回么?下一世么?若痕大人,你是否会忘记,在鸿鹄峰上,还有一个叫万春G的地方,那里有一群等你回来的人……

雪玉咬着下唇,想起身,却双腿麻木。乌千金一把扶过:“公主,您要不要跟乌千金走,回我们的香茗山?江若痕死了,你的诺言也实现了。”

雪玉微微地眨了下眼幕,神色却僵硬得如同一尊冰塑:“我哪也不去,我要留在这,等他回来。”

“雪玉公主……”

雪玉偏了偏头,笑了笑:“不对,可以去冥界么?我去,这就把大家的大人找回来。”

乌千金皱了皱眉,抱紧了她颤抖的肩头:“公主,你不要这样子。去冥界,你以为自己能回得来么?”

雪玉一笑,笑得可怜,两只布满血丝的眸子透着楚楚之色:“回不来?就一起入轮回啊。他为林莫夕都敢,我为他就不行吗?”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乌千金把她按到了自己的X膛,她却倔强着挣扎着,连撞再打,仿佛是一只垂死的小鹿,伤了他,也伤了自己:“乌千金,你放手,你没有资格管我,以前是,现在也是。”

乌千金一怔,听命于她,仿佛成了习惯。从骨子里,便似得天命一样的顺从。他骤然地松了手,再想拉她,她却早已夺门而出:“雪玉公主——”

飘着雨丝的清晨,清凉寒心。

昨夜,卷着冷雨的风把刚刚盛开的百花打折了一大片。又没有人有任何的心思整理,一时,粉色的残花碎瓣浸在雨水里铺了满地。

紫宣阁前,被雨幕包裹着的白石小桥,雾霭沉沉。有一个人自始自终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整整一夜。他没有打伞,狐裘大氅和头发都湿了。雪玉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可却丝毫不能抑制此时的悲愤。

“——白砚冰,你明明早就知道,为何不说!”她奔过去,用尽全力,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嘴巴。

他甩过的侧脸埋在他湿湿的发下,颓废得毫无生气。

“你把脸转过来,不敢看我么?”雪玉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白砚冰雪一般的眸子里更加的哀伤,转过头,嘴角已然有血渗出。他微低着头,看她,眼底有妖娆的水气,是他存下的雨滴,像极了泪。

“了解一个人,真的很痛苦。”他不知该向雪玉解释什么,却唯独说了这一句。江若痕的心他实在太过明白。当世上的人都在崇拜将军武功盖世时,他却独自听着江若痕心中的寂寥;当大家为将军居高心孤而感叹时,他却陪着江若痕一同为得到她的爱而欣喜若狂。江若痕囚在洞狱的那段日子,数着水滴的一下一下,是他在他的身边守着。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大家为江若痕娶妻道喜狂欢。却独独有他明白,江若痕在一步步的准备着死亡。

——我只能这么做。银尘是六界之外的魔,只有天能灭得了他,所以,我不能让他得到琉璃盏。即然他的天劫快到了,就让他好好的受着,他真若修魔成神,那就绝对是人间的劫数了。所以,这不光是为了烈焰山,更为了天下苍生。

——四百年前,我为了林莫夕,而负了整个璃月国的子民。如今我这么做,却为了天下苍生,又能成全小夕,我又何乐而不为?

——白砚冰,你日后必保林莫夕周全,不然,他世就不要来见我……

江若痕的血味在空气里似有似无的浮动着,白砚冰呆滞着看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红绸花,整整一夜。江若痕的话犹然在耳,他跟他吵也吵了,辩也辩了,就是因为太过了解,却被他的几句话塞得无语无声。江若痕明明说的还有他世,可又偏偏又说很累了。做人,真的有这么苦么?

“我恨你——”雪玉颤抖着嘴唇,死死地咬出了几个字。仿佛,在她的心里,白砚冰也是凶手。

“公主。”乌千金追了出来,见白砚冰嘴角挂了道血痕,连忙将雪玉拉住:“白砚冰,你莫怪她。”说完,抱着雪玉便不知又去了哪里。

白砚冰默然一笑,抬起头,望着细雨中灰蒙蒙的天空。恨他?该恨,此时此刻,他不愿她走。却连她跟着别人离开的背影,都没有勇气去看。是不是所谓的情,就是这样,或去或留,他都无能为力……

密罗河的密洞内。慕嫣春正坐在洞里浑圆的大石上。手中,五光十色的琉璃美得晶莹,她的指尖拨弄着莲花样的琉璃小瓣,一下接着一下,失神得想着心事。不知江若痕怎么样了,紫狐姐姐炼了千年唯一的回天丸她都塞进他的嘴里去了,一定不会有事的。对,而且他曾经是将军,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伤来伤去的,也一定有顽强的生命力。

慕嫣春长舒了一口气,却又被另一股恐惧漫过心头,整整一夜,她从暗河下钻出来,便想着这事。思来想去,心总不落底。

耳边石尖的滴水声一下接着一下,让她想起他殷红的血流到地上,如同绽放的红梅。她一跺脚,将脸扭了过去,假装自己不见,不听。却唯独想起了他的脸,他如星子的眼眸,他温柔地笑,他暖暖如春的X膛。

——我活了四百年,却没有你这丫头活得辛苦。

——小春,其实一个轮回很短,凡人,最多不过一百年的光景。所以,对于我来说,有些人和事,我都愿意把她留下来。我不希望她离开,如果她愿意放下一切的话,我一生都甘愿陪着她……就算不放也没关系,我认准的人,自会相陪到底。

——如果我还有来世,一定还会继续缠着你。只是你,再也不要躲,更不要逃。让我抓不到你的心,是很痛苦的事情……

快黎明的时候,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许多话,有个温暖的怀抱轻轻地裹着她的肩头,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久久不舍分离。

她微微地张开了眼睛,赤裸的身子在幽长华丽的锦服异常的冰冷僵硬。这是梦么?这世上,是不是唯有他的怀,才最温暖似春?

洞口,一只漂亮的紫狐破水而出,抖了抖身子,化回了人形。她从黑暗里慢慢地走近慕嫣春,昏黄的烛火之中,唯有她手中的莲花琉璃盏分外斑驳绚丽。

“春儿……”

江若痕死了。

她说什么,浮动的云吗?还是飘渺无形的风?慕嫣春呼吸骤然一紧,全身顿觉再无力气,仅存在她心头的一丝希望,如今尽数绝灭。他当真走得干脆,更予她毫无回旋的时间留下,他一定是怕她下不了手,混蛋,你又让小春儿如何还得了你的情?难道,你要让小春念你一辈子吗……。

第二章 赴死之徒

“——狐姐姐。我准备好了,你呢?”

慕嫣春的脸色一丝血气也无,两双墨玉般的眸子空空荡荡,疲惫写了满脸。

美艳诱人的紫狐薄纱覆体,立在她的身边,微微一笑:“好了。走。”倾刻间,紫狐化作一缕似明似隐的紫烟,快速而诡异地钻进水里。

慕嫣春微微地抬起头,锐利的眸色仿似新生般转变得让人难以捉M。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洞旁暗黑的石沿上。

密罗河下的迷阵洞,有近百个洞口,大大小小错踪复杂,有的洞深,有的洞浅,有的洞和洞相通,有的洞里有洞。在慕嫣春的眼里,迷阵洞就是密罗河里的大号老鼠洞,长眠于深深地河底,除非密罗河水干了,不然,这个世上的奇观永无见光之日。

紫狐活生生地在冰凉的河水里打了一个激灵。哟,今天的天可真冷。紫狐变回了真身,一身紫毛,好似一只美丽的紫鱼,除了狗刨似的前进动作,实在太不优雅。管不了那么多了,转头回身,朝着一个浑圆的洞口钻了进去。

被水晶点缀得五色斑澜的山洞,映着暗河里反S着的粼粼波光,竟比点了灯还亮堂,又实在美得让人醉心。但是——

“你们两只水妖,还真是煞风景。”紫狐从水底潜了上来,犹如一只鱼破水而出,她跳上了岸边,使劲地抖了抖身上水嗒嗒的毛,身形一跃,回复到了人身。

两对死鱼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它们宽大的嘴巴,说道:“你们,不得,擅入!”

“哟,舌头还不利索那?”紫狐媚眼一抛,当真是用风情万种,把两妖鄙视到爆啊。

“不许,再近,一步。”两只断水戟一拦,吓了紫狐一跳。紫狐尖叫一声,抬脚踢过一只满是鱼鳞的手臂,骂道:“——大胆小妖,你们修了几年,也敢拦老娘的路?你们等着,你们……”

紫狐刚要再说,抬头,却见坐在一只妖兵旁坐着的慕嫣春,真是好意外:“我的春妹妹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比我还快?”

慕嫣春站起身,拍了拍手掌中让人难受的沙砾。淡道:“反正,等你有一会儿了。只是跟你一样,被它们拦着。”湿辘辘的素服贴在慕嫣春的身上,她却抖都不抖一下,看来,的的确确不冷了。紫狐心下打鼓,这丫头不会把五颗升功丹都吃了吧?

紫狐挑了挑眉毛,假情假意地扑到了慕嫣空的肩头,低头,在她的耳边轻道:“升功丹剩了没有。”

慕嫣春摇了摇头。

没有?她就不怕被虚火烧死嘛你。

慕嫣春轻轻地推开了紫狐媚香十足的身子,回转身,看着两只鱼妖道:“我们要进去。别碍事。”

紫狐被她推得踉跄着大退一步,心头一惊,慕嫣春不会把大力丸也吃了吧?

慕嫣春笑了笑,见紫狐完全惊诧地看着自己,便不耐烦地说了句:“你别问了,我都吃了。”

紫狐死死地吞了一口口水,好心痛她毕生所炼的丸子,莫不是做妖之前就欠了她的?她没有出声,却从唇间死死地咬出了几个字:想死么?

慕嫣春假装没看见,被药效顶得红扑扑地小脸上,仿佛有无数股热气要把她蒸熟。

紫狐觉得对于一个无知的人类真是没啥好说的,又不忍心看她受罪,伸手从怀M出个调息丹来,啥也没说,直接塞到了她的嘴里。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慕嫣春吞了丸子,脸色渐渐变得粉嫩,气息也愈加的平稳,只是丹田的真气依旧浑厚。紫狐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

慕嫣春微微一笑,抬手试了试掌风,正巧刮在一旁的尖石上,只听耳边惨叫一声。两只妖生生在眼前少了一只,那暗光浮动的水面,一只死鱼肚皮朝天。慕嫣春一怔,转头,看了看剩下的那只,淡道:“你要么跳,要么跟它一样,你选。”

那只水妖很识相,戟一扔,一道完美的弧线,化成一只鱼,入水一晃,便没有了影子。

慕嫣春挑起唇角一笑,柔道:“就这点出息。”她说完,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地站起了身。

紫狐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有那么一刹那,慕嫣春的表情像极了江若痕。

“我们走,找银尘去。”慕嫣春转身,便往洞的深处走。

“噢……”紫狐忙不跌的跟了过去,做妖J这么久,唯在慕嫣春的身边,总要这么狼呗。

洞的深处,水晶丛到处都是,又长又chu,有的在洞的宽敞处,犹如一颗美丽的大冰花,反S着一白一紫两个曼妙的身影,好不梦幻。有的,却在洞道的最窄处,锋利的尖芒很容易就可刮破皮肤,引来紫狐一阵咒骂。

“是你自己不小心的。你要乖些。”慕嫣春轻柔柔地笑,妩媚清灵的脸上,却总透着一丝属于某一个男人让人无比着迷的东西。

紫狐大大的冷汗,从额前心虚地驶了下来,她究竟是要提醒慕嫣春呢,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还是不说了,她若回到了今早的那份悲怆样,估计今天就谁也别活了。管怎么样,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救人,最完美的办法就是到最后在交出琉璃盏之后,连慕嫣春也毫毛无伤的一起脱身。

所以紫狐忍下了,跟着慕嫣春往里走。洞里有无数的滴水声,顺着洞X的小道,弯弯绕绕,离暗河也早远了。水晶的反S再强烈,没有光线的进入终究还是要暗下去的,以至于有那么一段路,黑得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人形。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眼前豁然一亮。慕嫣春回转身笑道:“紫狐,绕过来,这里有光。”

现了原形的紫狐跑了几步,纵上慕嫣春的肩头,在她的肩膀上的趴,道:“还真是,再不见光,老娘的眼睛快瞎了。”

“你的眼睛,黑暗里就是发光体,一定瞎不了。放心。”慕嫣春说的实话,狐狸的眼睛,兽之瞳啊!贼亮亮的绿光,一眨一眨,让慕嫣春曾心头一悚。

紫狐灵巧在慕嫣春的肩头挺起身,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慕嫣春一皱眉:“念在你身子小,才让你上来,你别得寸尺,老实点。”

紫狐敲了敲慕嫣春的头:“我们走错路了。”

“什么?”慕嫣春一怔。

“我记得银尘的魔焰洞没有夜明珠。”紫狐紧紧地皱了下眉头:“最好赶快走,不然,要没命了。”

夜明珠?慕嫣春一抬头,这满目的亮确实是来自这一颗放在水晶丛里灼灼发亮的珠子。

第三章 误遇鬼囚

这珠子实在太漂亮了,慕嫣春定定地径直走了过去,见那反S在晶体上五光十色的夜明珠尤如高高挂在天上的星子般璀璨,珠光袅袅扭转,映在慕嫣春的脸上分外迷离。那晶体之中仿佛正渗透着一种神奇的力量,那力量在呼唤,在缠绕,来来回回,不知觉间把慕嫣春慢慢地带到了它的身边。

紫狐只觉身旁的气氛诡谲,回身去找慕嫣春,登时心头一惊。人呢?

“慕嫣春——”紫狐急了,回转身赫然一愣,只见那明明亮亮的夜明珠后,一道山门毫无遮掩的大开着。奇了怪了,这洞从哪里来的?

“慕嫣春,你给我回来——”紫狐用尽全力,喊得连狐狸毛都竖了起来。

可慕嫣春犹似没有听见一样,继续独自向着洞里走了进去。这丫头什么时候能不让她C心啊,紫狐心头一急,脚一跺,若不是为了她还在鸿鹄峰的相公,她就是死也不会跑来跟慕嫣春搅和这事来:“慕嫣春,你等我。”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莫名奇妙出现的洞,就算里面有狼有虎,她也非得陪着不可了。可刚刚迈出的脚还没落地,冷不防身后一阵烤人的热浪突然袭来,凭直觉,必然是某个火兽之类的魔物。紫狐心头一紧,猛然抬头,慢慢地转过身去,红艳艳的双唇一时抖得无法控制,只丢了一句:“火火火……火麒麟?”腿一软,两眼一翻,倒地便悲催地不醒了人世。

彼时,慕嫣春皱着眉头,从冗长的洞里走过。眼前渐渐有了光亮。慕嫣春的脚步顿了顿,搞不清这究竟是哪里,不过如果里面是银尘耍诈,那她就要跟他拼了。于是,把江若痕给她的乾坤袋紧了紧,祈祷着千万别差池。只是她好像想错了,靠近了光源,心头不禁一怔。幽深又潮湿的洞府中,竟也有经书卷卷,纱幔帘帘。慕嫣春一怔,驻足一望,那一堆看似发了霉的经书旁,正立着一位老者,身上的长衫已经不能叫做白色,那布料旧得发黄,补丁撂补丁,看起来潦倒得很。不过,看其背影,仿佛年轻之时的身量定是修长,让慕嫣春忽然想起了月溪风,莫不是此人与他一样童颜鹤发?

“我这里可是五百年无人来了。大侠武功了得,竟能打败火麒麟,跑来这里,真是不简单。”这老年男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哄亮铿锵,看来绝对不是三日无饭,七日无饱之人。

慕嫣春望着此人幽长的鹤发,震惊得张了半天的嘴巴,良久,才挤出一句:“火麒麟?什么火麒麟?”

见那人后脑勺一沉,头一抬,笑道:“喔?原来是位姑娘。”说完,身形一转,见了慕嫣春的面,神色由笑变惊,竟也一怔。

“怎么会是你?”那老者的漆黑的眸子里无比的深遂,让慕嫣春想了半天,也没觉得眼熟:“我们认识吗?”

那老者仿似大感意外:“你不是认识我了?”老者伸手,M了M自己的脸,眼角轻浅的皱纹让他的手在抖:“也对,我老了。”

慕嫣春好似越听越糊涂:“爷爷,小春儿真没见过您啊。”

老者一抬眼,转身,看了看她:“小春儿?难道你不是林尚G?”

“谁?”慕嫣春一怔。

老者急了,端起案前的小灯凑近了慕嫣春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大叹:“像,太像了。太像当年璃月国的林莫夕了。看来真是老夫认错人啦,姑娘莫怪莫怪。”

慕嫣春的身子早僵了,又一个,又一个把自己当成林莫夕的人。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爷爷,您认识林莫夕?”

“当然认识。四百多年前璃月国妖侵那会,她总是驭着火麒麟来军营给她男人送膳,老夫也自是跟着借了不少的光。嘿嘿。”老爷子说完,转身,回他的书堆里也不知翻着什么。

慕嫣春满眼的疑惑,有些事,江若痕好像刻意瞒她,除了对自己说她依然在他的心里,其余,都不愿意透露。就像现在,听着以前璃月国的人告诉她,林莫夕总是骑着火麒麟在夜色之中奔赴军营,又该是多么温情的画面。

难怪,江若痕记了林莫夕几世的好,自始自终都忘不掉,直到现在与她如此相像的自己都得到了他的眷顾。慕嫣春微微一笑,墨玉般的眼睛里,水雾蒙了一层:“请问爷爷,您说的,可是江若痕?”

那老者神色一怔,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你也认识江若痕?”

慕嫣春点了点头:“对。”

老者隐约地舒了一口气,好似心里放下了什么东西:“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慕嫣春抬手,抹了一下眼底的潮湿:“死了。”

老者双手失力,刚刚找出的画卷落了地,轱辘着展开了一半。慕嫣春微微低头,只见漆黑的石地上,那画上的女子明艳动人。一袭粉色的长裙如花瓣簇拥着她妩媚的脸庞,笑颜如花,明眸皓齿,自是痴迷之人梦中的温婉柔娘。慕嫣春皱了皱眉,这张脸,当真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在看着她温柔持笑。她低身,将那画拾了起,全部展开,只见画中那女子手提着一个食盒,身后,一只浑身是火的麒麟跟随左右,气宇不凡,身姿卓壮。慕嫣春回头去看那老者:“这是谁画的?”

“自然是若痕亲手画的。”老者神色悲怆地回道。

慕嫣春淡淡地看着那画,仔细观察着那一下又一下的笔触,好似能看到他深情的眸子,认真而又专注地画着着他心中的女子。也许,这就是江若痕一直想从慕嫣春的身上得到的。为了让她爱上他,从一开始,他便缠着她,有意无意间,逗她又哭又笑。装作对她漠不关心,却又在她不经意间周全得事无巨细。他用温柔的笑看着她躲,看着她逃。明明绝顶聪明的人,却总要因为抓不到她的心而弄得伤痕累累。他用全心全意来爱她,换来的,却是她的冷言相向。直到有一天,他真的走了,走得纯粹,连尘世都不愿再留。可她呢,用各种理由在追悔自己为何不早早卸下伪装,难道,说一句爱他,有那么难吗?。

第三章 误遇鬼囚(2)

“——江若痕是怎么死的?”这人终于问了,慕嫣春缓缓地抬起头,看他:“被我杀的。是我亲手杀的。”慕嫣春的呼吸有些颤抖。

江若痕……这名字好似在她的心里化作了一个无比幽深的泥潭,以至于跳进去后,便无法痛快上岸。

“姑娘?你为何要杀他?”他的语气近乎逼问。

慕嫣春咬着嘴唇,看着他的眼睛丝毫无闪躲之意。他想知道,就都告诉他,也许,这人会知道她想听的答案。她平静了一下,淡淡的神色满是哀伤,回忆太过沉重,却又不得不被她重新翻开,仔仔细细地把所有经过,都陈述给他听。

半晌,那老者看着那与林莫夕相同的脸,沉道:“这事,连若痕都跟你说不明白,小春儿认为,老夫又能解释得通?”

慕嫣春慢慢地垂下了头,没错,生死轮回之事,又有谁能说清。更何况,这爷爷生活在这里快五百年,也许知道的都没有自己多。

“不过,你是林莫夕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痕肯为你付出,说明在他的心中自然有了答案。他即然认定了你,你就必须要好好的活着,把烈焰山上的人从银尘的手里救出去,自己也要留条命,不然,等若痕投了胎来找你,回头再扑了个空,岂不是更对不起他?”

慕嫣春擦了一把泪,哽咽道:“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讨琉璃盏,他却非要选择死。”

老者微微一笑:“可能是为了银尘。听说他最近要修魔成神了,每个魔在升神之际,要经历最后一场劫。躲过了,自然就成功了。躲不过,就此魂飞魄散。如此重要的日子,银尘好不容易等到,又怎么能放过对他一切有帮助的人?”

“你是说银尘需要江若痕的帮助?”慕嫣春好似懂了一些,却始终想不起琉璃盏跟江若痕又有何关系。

老者一笑,道:“江若痕当年可是璃月国的护国大将,只要若痕将军出马,没有攻不破的军马。此声名,当年可是名扬天下。而且,我那时常年跟着若痕外出征战,他擅长剑术,剑一出鞘,神鬼皆愁。据说,他的腾煞剑真正显威之时,妖魔尽避,当真是风光了得。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亲手拿下了嵌在剑柄上的幻夜珠,此剑威小则减了不小。当然,老夫并非亲眼所见,再问若痕,他也不说,倒也莫当过真了。不过,如今说起这些都是空谈了,江若痕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银尘若真想通过琉璃盏得到江若痕,现在也算扑了个空。小春儿你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把琉璃盏交给银尘,并安安全全的把敛焰大仙和文锁大仙他们救出来。不过,小春儿要当心,若痕即然敢把这神物给了你,想必是没了大用,所以交给银尘之前,一定要好好安排好,如若出了一个差池,恐怕你搭上了命不说,连你想救的人恐怕都要有危险。”

慕嫣春点了点头:“放心吧,爷爷,春儿早就想好怎么做了。”

“那好,你快去吧。这个鬼牢可不是你久呆的地方。”老者笑呵呵地说道。

慕嫣春歪了歪头,看着他:“鬼?牢?”

“爷爷,您?”慕嫣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如此气宇不凡的老人,怎么可能跟鬼扯得上关系?

“这里与世隔绝,谁能活得过五百年?”

“可是爷爷,你为何被囚禁在这?”迷阵洞与她来说本就陌生,这里面究竟被银尘关了多少妖魔仙神,谁又说得清呢?

那老者嘿嘿一笑,轻道:“其实也不能算做囚,我本比银尘先来这里。也怪我固执,一直以来存有私心,想留在这里等着江若痕老死之后与他一起投了胎去,毕竟当年未完的酒局子让老夫梗梗于怀。结果可好,这一等就等了四百来年。本来老夫满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状况,可二十年前却被一个银尘堵了路,非要占洞为主。不过还好,老夫这里还有火麒麟护守,他进不来,我也出不去。索X就这么僵持着,后来想想,不是他攻不进来,而是银尘先比我想到了,这也算是将老夫变相成了他的鬼囚,唉。”

慕嫣春点了点头,后退一步,施了一礼:“那,小春儿要走了,外面还有小春儿的一个朋友紫狐,许是该等急了。只是,这银尘的魔焰洞又要怎么走?小春儿和紫狐来过魔焰洞几回,每次都是进入这个洞口的,可不知为何,今日却误入了您这里。”

老者一笑,道:“我这洞被银尘用了幻术,平日见不着,唯有每月初三才能见显,此时想去魔焰洞必先要先出此洞,之后重新钻入,逢叉路必先向左。其实,火麒麟完全可以带路,只不过,炎儿已百来年未食仙果,如今遇水则伤,洞口的暗河成了它的坎,没办法,只得由你们自己了。”

慕嫣春听懂了,难怪,这洞口离紫狐所在的暗洞不远,也没听紫狐说起过这里还囚着一只与江若痕有关鬼。

“谢爷爷的指点,他日若小春儿活着,必先回洞,将爷爷救出。”

“唉,孤鬼一只,什么救不救的。”

慕嫣春默默地看着这位慈祥的爷爷,最后施了一礼,转身,便走。

“小春儿……”爷爷还有话要说?慕嫣春驻足将要回头,却顿觉背后有一股至凉的气息向她袭来,登时,慕嫣春的全身如通雷般动弹不得:“爷爷……你要做什么?我好冷啊。”

“慕嫣春,我把我这五百年在此蓄积的力量传给你,有了这力量,你便可以靠近炎儿,请你记得我这只老鬼。他日,你若与江若痕依然有缘,不妨与之相告,我寒城说到做到,答应了护他女人的周全,必会尽其所能,倾囊相授。”

慕嫣春只觉眼前光芒大盛开,身体里正源源无绝地涌进一股力量,之前淤积在X口纠成结的真气,仿似被一只手牵着,在七筋八脉里好一阵游走。慕嫣春一直被这种清凉的寒气拉扯着,耳边更是翁翁作响,头更加的晕沉。耳边,寒城的声音如风,她听不真切,却好似懂了:“我的灵宠炎儿,你想办法把它带走,它原先也是林莫夕的灵宠,想必,你能进来我这里,炎儿也把你当作了她,所以,老夫敢认为,灵宠自然不会认错自己的主人,你自作掂量。还有那颗发光的珠子,就是江若痕腾煞剑上的幻夜珠。四百年前,林莫夕曾借我在洞府里照亮,只是却一直不见她回来取。如今即使江若痕认了你,这珠子你必须带走,就当答应老夫最后的心愿……”

慕嫣春死闭着眼睛。悬在半空之中的身体不住颤动。她的思维不转了,渐渐的意识变得模糊……。

第四章 煞女前来

潮湿的洞府中,一湾清浅的地下暗河在潺潺流淌。

两位神仙正坐在河边的石桌旁悠然地下着棋。你一个白子,映着敛焰大仙红红的头发,连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一颗黑子,映着文锁大仙如银的白发,微微一笑,轻道:“弟弟,你又输了。”

敛焰大仙气得棋盘子一推,孩子气十足:“不玩了,不玩了,哪里有一局都不让赢的道理?”

文锁大仙一仰头,本来与敛焰一模一样的脸,却沉稳得更有仙范:“是你棋艺不J,赖我?”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敛焰大仙把棋盘子又拉回来:“再来。”

文锁一愣:“怎么?还没输够?”

敛焰抬了眼看他,轻道:“那小魔崽子来了,你不下棋,难道要去陪他?”

文锁点了点头,敛焰有超强的感知力,他一向深信不疑,果然,棋盘上的棋子刚收回来。银尘便带着两只小妖进了洞来。

“两位神仙倒很自在啊?”一丝冷笑,带着一种冷若冰霜的目光径直朝两位神仙投来。

敛焰和文锁连看都懒得看他,棋下得不急不促,不慌不抖,眸光流转之间,竟眉来眼去,摆明了暗中勾搭。

银尘妩媚冷俊的面容上,瞬间罩了一层冰雪,抬起眼,盯着两个人:“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说,我会把你们杀了。”

文锁一声嗤笑,转眼打量了他好一阵。眉头一促,暗自一惊,才短短数日,看来银尘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周身围着一层黑焰,气势果然嚣张,想来,天劫之日真的将近了。

文锁自然是想到了也无话可说,一笑,摇了摇头,继续下棋。这棋子?唉?

“——敛焰,你加棋子,当我看不出?敢耍赖?”文锁咬着牙,气急败坏地骂道。

敛焰倒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辩道:“你能下就下,不要污蔑我。”

银尘挑了挑唇角,高高束起的白发,一身银色的收腰盔甲,绿色倨傲的眸子,森冷的感觉如寒流来袭,冰冰冷冷的气势罩进整个棋局里:“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挑战我,所以别以为是神仙,我就不敢动,只要我想杀,照样可以。”

文锁扯起了眉梢,瞧了他一眼:“你即然什么都不怕,又何来问我们?这天劫,据记录以来,能躲与不能躲,成功者都是一半一半。你又何以把我们囚来作答?”说完气定神闲的搭起一只黑字,便要研究看看下一步要怎么落棋。一低头,登时胡子气得都吹了起来:“敛焰——”

敛焰弹了弹衣袖上的小尘土,得意道:“反正我赢了。”说完起身,走到了银尘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笑道:“我说的嘛,今天必是扬眉吐气的一天,打我俩从娘胎里生下来,到现在,才终于赢了他一盘棋,银尘啊,好孩子。”

银尘皱了皱眉头,心头一个大大的汗珠滑下,这算是为仙不尊么?

只听敛焰大仙头顶红毛直立,心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又笑道:“念在你今天让神仙我胜了,神仙不妨向你透露一些。此天上的劫,小魔定能躲着过去,不过,前提是你必要放我们出去,不然,定会有煞女前来捣乱。到时必然要诸事不顺。”

“煞女?”银尘薄凉清俊的面孔终于现了一丝迷惑,且说这文锁与敛焰两仙,合起来完全就是一本时间书签。一个通古,一个预今。连银尘,也不得不为了探些口风,而稍稍收敛一下自己的傲气:“谁是煞女?”

敛焰捋了捋自己的红胡子,道:“此女只知是骑着上古神兽前来,是福是祸,就看你的了。”

文锁大仙在敛焰的身后坐着,看了他一眼,道:“看你这点出息?”话音刚落,且听身后有妖兵前来。银尘一回头,道:“何事?”

“**长,刚刚发现,密罗河水位正在下降,速度很快,马上就要露出半个洞口了。”一只扁嘴鱼妖慌张地说道。

银尘知道坏了事,转身,便匆匆忙忙出了去。

文锁大仙看了看淡定十足的敛焰,转路说道:“这个世上有煞女吗?此神女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敛焰神仙哈哈一笑,道:“马上你就知道了,回去赶紧收拾收拾,我敛焰大仙以后可要在你的花莲山上住喽。”

彼时,洞口旁一抹美丽的阳光斜斜地S了进来,银尘心头一紧,却也搞不清状况了,密罗河的水为何会少?如果迷阵洞暴落在阳光之下,这洞里巨大的妖气恐怕要给他的历劫之日带来麻烦。

思霭间,只觉无比热浪慢慢地向着洞口靠了进来,此时,水位早已退过了洞口,本来无比潮湿的地界,瞬间水迹皆无。是火系的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锐利冰冷的眸子直视着洞口。一股火红的烈焰向他袭来,他躲都没躲,让都没让,站定身形,怒目横对。只是刚刚还在身后紧随的妖兵,却瞬间变成了烧鱼,死得连灰都不剩。

没猜错,是火麒麟,那气势雄壮的龙头,雄师一样的身子,包裹在热浪灼人的红色火焰中,真是无比的惊艳。只是这不是那个鬼老头的灵宠?是谁把它救出来的?

“银尘,好久不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清凉凉,语气之中,竟连一丝胆怯也无,这不正常。

银尘猛然抬头,周身的黑色火焰丝毫不输于火麒麟的猛烈。他冷冷地一笑,不可否认,他的冰雪之貌实在跟白砚冰有得一拼,却独独多了无尽的森冷:“原来是小厨娘。莲花琉璃盏拿来了么?”

“莲花琉璃盏就在我的手里。”坐在火麒麟身上的女子,脸庞被火映得娇艳,一双清纯的眸子里跳映着不安分的火苗,一身白色的素服,衣袂飞舞,脑后的乌发也被火风吹得如云般柔散,实在好看极了。

“你先把烈焰山的人和文锁大仙,都放了,这破盏子,我自然给你。”慕嫣春把光芒万丈的琉璃盏高高的举起,盏里面的小丸透过琉璃之体可以清淅看到。

银尘一笑:“很好。”说完,一扬手准备叫人,却半晌没有人应。转头,顿时看见身边的妖,早就烧没了。心下一凉,果真煞女一只,他银尘,还从未如此丢脸过。

随即吼了一嗓子,道:“——都没听到?”

“在。”躲在老远幸存下来的一只妖,吓得在地上打了个滚,连忙起身慌慌张张地往洞里跑了进去。

第四章 煞女前来(2)

半柱香的工夫没到,洞狱的深处便有了动静。慕嫣春手捧着莲花琉璃盏,坐在火麒麟身上,微微一皱眉,转头,向缩在她肩头的紫狐悄声道:“咱们之前是不是说好要好好对待我家神仙?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紫狐本来蹲在她的肩头就快被烤熟了,冷不丁听了慕嫣春说了这么一句,为之一愣,委屈地哭道:“本狐狸快把千年狐狸心掏出来伺候敛焰大仙了,你还让姐姐我怎么着?”

“怎么着?”慕嫣春挑了挑眉梢,想着当初自己听话的去了鸿鹄峰卖命,可她们却在这边说一套做一套,紫狐憋屈,那慕嫣春不更憋屈:“掏心?有这么掏的?把好好的一个神仙养成这样,你让妹妹我怎么相信你?”

紫狐的后顶皮被慕嫣春紧紧地抓住,许是慕嫣春吃多了大力丸G本没用劲,却把紫狐揪着冷汗涔涔,那动作看起来跟摘下一条领巾没有分别。

“哟——妹妹你轻点,咯……”紫狐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差一点就没上来。定定地看着正向洞口走来的几十号人,为首的是一个银发老仙,紫狐脖子一僵,尽量探出头去,非要看个清楚。一回头,哭丧似的看着慕嫣春:“这两天不见,人怎么能瘦成这样了?连头发都白了。”

“你问我?”慕嫣春手一松,紫狐穿过火麒麟身上炽热的火舌‘叭叽’落了地,一阵眩目的紫光过后,化为了人形。一抬眼,银尘正冷眼看着她。这狐妖一向对美男走不动道,若不然,也不能生生地落到了银尘的手里,还惨兮兮地被下了个带咒的图腾在身上。

紫狐晃了晃眼前的模糊,许是刚才被火焰熏了眼,这会儿,坐在地上,微微歪了下身子,再仔细一看,心终于放了下来:“不是敛焰。是我们花莲山上的文锁大仙,吓死狐狸了。”

慕嫣春皱了皱眉,看这老仙浑身正气凛然的模样,许是她家神仙再修个千百年也修不来。还没等慕嫣春开口,文锁早早便站到了银尘的身后笑着看慕嫣春:“你就是神将的命门?这缘份还真是挺好玩的。”

谁?神将?慕嫣春完完全全没听明白,她眨巴眨巴眼睛,连问回去的话都无从下嘴。

文锁的身后,一张相似的脸歪了出来。满头的红毛让慕嫣春一时困惑的心啥都不想了:“神仙——”

敛焰大仙笑滋滋地向着她挥了挥说:“好小春,神仙没白疼你啊。”

紫狐在地上直叫屈:“慕嫣春,你瞧瞧,你家神仙让我养得多胖了,你看这R,这双下巴,红光满面的。你还怪我?”紫狐抹了一把眼泪,瞪了慕嫣春一眼。慕嫣春不好意思地一笑,确实,神仙胖了好多。

“好了,人带来了,琉璃盏给我。”银尘咬着牙,他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致。

慕嫣春见银尘今天实在太乖,便轻道:“银尘,我实在不相信你。这盏子给你,人也必须让我看着他们走。总之我留下来,咱们一手交琉璃盏,一手交人。”

银尘倨傲的眼眸隐隐闪出绿宝石的光芒,可嘴角的那抹笑却实在狡黠:“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吃了不少的药丸子?回头把琉璃盏给我弄坏了,人又没了,你又让我如何相信你?”

慕嫣春一笑,暗自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的小动作他竟全都知道,如果若真没有遇到寒城,今天可定要人盏两空了:“这倒简单。莲花琉璃盏我先给你,你放他们走,我留下。”

“你不会这么傻,即然真冥魔族的图腾在你的身上都除了去,自然也不会留在迷阵洞,说吧,你的筹码?”银尘原来已经知道了很多,想必烈焰山的那个判徒早把她的事抖了出来,要小心了。

银尘周身的黑焰渐长,看来他也在忍她不只一点半点,这完全不是他的个X,他应该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个掌火下去,把他们都烧得连渣都不剩。像如今这样的畏首畏尾,全是拜敛焰那张会预言的嘴给闹的。

慕嫣春摊开了另一只手,一只通体碧玉的莲子晶莹无暇:“密罗河消失的水全在这里面,你把我放了,我把水还给你。就这么简单。”

“——好!”银尘笑了笑,丝毫无反驳之意。

慕嫣春骑着火麒麟出了洞口,早已熟悉洞里昏暗光线的眼睛被刺目的阳光晃得睁不开。她伸手来挡,大声冲着洞口唤道:“紫狐姐姐,你带着神仙们走。”

紫狐当即点了点头,身上的紫纱猛然抛向了洞外,悬停在半空中无限放大,腾纱漫漫,煞是好看:“神仙和姐妹们都上来,狐狸一起把大家带回去。”

“小春儿,要小心……”众人担心的神色让慕嫣春心头一暖,微微一笑:“大家放心吧,小春儿不会有事的。”说完,向着紫狐点了点头,紫狐的口中啐念了几句,只听得一声:“隐。”

纱船凭空消失了,慕嫣春坐在火麒麟身上,回转身,看着扶在洞外眯着眼睛的银尘。心头一喜,果真,他暴露在阳光之下竟然这么脆弱,白色的发,白色的皮肤,如纸般单薄。这样的人也配有如此狠毒的心么?她实在想不明白。

“我们去魔焰洞解决。”他手握着琉璃盏,淡道。转着,挡着眼睛,头也不回的进了旁边的洞口之中。

慕嫣春从炎儿身上下了来,捻了个飞术便轻然落在洞口旁,银尘在那里等着她,分明是在怕慕嫣春也跑了,要把他的密罗河就此不管不顾。

“你现在就是逃,我也能把你抓回来。”银尘慢慢地反起眼角,绿色的玉眸,冷得让人生寒。他当真不是一个人,或者,连一丝人味都没有,他的表情和神态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冷。

“你怕阳光?”慕嫣春讥诮道。

“少啰嗦,我把人放了,你把密罗河的水升上来。”银尘面色生硬地看着她,仿佛她若不从,他下一刻就能把她给吃了。

慕嫣春低下了头:“好啊。”说完,转身便向着洞外飞离而去。

银尘就没打算她能听话,一见事情有些不对,毫无犹豫当即追了出去:“想在我的眼前逃?”银尘抬手掌火即刻发出,黑色的火焰犹如火蛇,向着慕嫣春滚滚而来。

“炎儿——”慕嫣春大叫了一声火麒麟名字,炎儿早已奋身相抵,口中巨焰腾飞,一红一黑在半空之中合成了完美的弧线,然后如落花般碎裂。

第四章 煞女前来(3)

如雷般的轰响在耳边炸开。慕嫣春一个激灵,本能的闭紧了眼睛。悬停在半空中身子,瞬间被震动的热浪呛出一个趔趄。

好猛烈的招术,慕嫣春咬了咬牙,祼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被火烤得发痛,若不是刚才有炎儿挡了下,自己可能早就成了烤熟的地瓜,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刚刚滚烫的空气如今被脚下为数不多的密罗河水冷却了下来。天空还是依旧无比湛蓝,白云随风韵动其上,仿佛刚刚的火光燎乱,完全是无中生有。

“以为那鬼老头把玄冰真气给了你,你就可以轻松的从我的手上逃走么?”银尘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灼灼的目光犹如冷电一般,让慕嫣春没由来的在心中打了个突。

只是,现在银尘的对手好像不是她,而是她身前,正在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的火麒麟,这神兽明明已经好不耐烦,许是跟着寒城在鬼狱里关了太久,心中的火气更是冲上了九天。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跟银尘恋战,无非是给自己找了条完美的死路。慕嫣春当下萌生退意,抬手大呼一声:“看招——”

一条火龙瞬间从慕嫣春的身前迸S而出。银尘绿色的眸子映着一幕齐天的火墙愈来愈近,足以让石头融化的热浪,就这么径直朝他压了下来,银尘伸手去挡,一时,整个身子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慕嫣春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势:“炎儿,默契。”

火麒麟又喷了些黑烟,刚刚的一下,它喷得好爽。

“炎儿,我们快走。”说完,慕嫣春抬手搭上火麒麟的背,顺着它的力道,一同飞离而去。

“你太狡猾了——”银尘眼神狂热,神情诡异,无比灼艳的烈火瞬间被他的黑焰所遮住,好似化作了他的力量,缓缓的冲天而上,直到溶成天上的墨云,完完全全地挡住了阳光。

慕嫣春只觉头顶被一股无比庞大的黑色影子挡了光。她神色一凛,抬头向天上看。只见,整个密罗河床,犹似成了海底,那黑色的烈焰,如水波一样在天上燃烧着。她跑不出去了。可是跑不出去也得跑,不然等死么?

忽然,眼前一团黑影一晃,手臂顿觉火辣辣地痛。慕嫣春惊叫一声,低头查看,衣服早已被烧出个大口,里面泛着血浆,隐约还烫出了几个水泡,剧痛无比。

慕嫣春扶着伤口,停下脚步,慢慢地抬起头瞪着银尘,冷道:“要杀就杀,本来我就没想着要活着。”说完,慕嫣春的目光下移,银尘手上的莲花琉璃盏被火花映着熠熠生辉。

她念起了江若痕那柔柔的笑和为她而心疼的眸子。她仿佛此时真的离他近了一些。因为,她手臂上的痛,和被血染红的衣袖,跟他心口上被她亲手刺下的伤好像。

眼前,那令人无比胆怯的黑焰炽烤着慕嫣春的脸,炙风一阵阵的卷过,她被火烤干的泪水,再一次涌了下来,清灵无比的眼眉带着一种看淡生死的冷漠,她抬眼直视着银尘的脸,低声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银尘一笑,须发飞曳,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哼哼冷笑:“不害怕么?”

她忽而笑了笑:“怕。很后怕,后怕这一辈子,没有遇到若痕,没有嫁给若痕,那样的话,小春儿便再也不会知道被人视若珍宝究竟是多么的幸福……只是,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也是遇见了他。”

这是一个陷入爱情里的女人,也是银尘唯一M不准的心思,他抬着慕嫣春的下巴,看着她眼底淡淡的忧伤。这是一幅所有妖魔都没有的东西,那种东西叫做执着,只是她在执着些什么?为何她庆幸自己遇到了江若痕?又为何要把这种遇见看成了一种错误?是不是人总有那么多矛盾的思想?

一颗颗滚烫的泪从慕嫣春的眼角流了下来,滴落在银尘的手指上,竟痛得他一哆嗦。银尘的眉头一皱,猛然抽回了手指,那被慕嫣春的泪灼到的地方,已现出了一个朱红色的血泡,在食指的中间丝丝作痛,一刻不停。

慕嫣春扭过脸去,下巴刚刚被他一M,皮肤已经焦了。她也早疼得牙齿发抖,血渗了下来,一滴一滴,坠落在她白色的素服上,像雪天时绽着的红梅。

她把所有折磨和不快乐都给了那个男子,而他给予小春的,却是百般呵护,无限疼爱。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慕嫣春宁愿江右痕把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忘了,只要她记得他就好了。慕嫣春缓缓地昂起了头直视着银尘无比森冷的眼睛,死么?她又真的怕么?她依稀明白了江若痕临死时的眼神,释然了,看淡了,原来真的累了……

——本大人不准你死。

慕嫣春含泪的目光微微一闪,颤动的眸子里骤然填满了无比的迷离的东西。她忽又想起了江若痕曾经亲口对她说过的话,如今又莫名的从她的心底钻了出来,又或是她一直没忘,让她至始至终永远都记得:江若痕,如果我嫁你,能还得了一切,我心甘情愿。

——别做梦了,你还不完的。就这么生生死死,拉拉扯扯的,就算到老都扯不平。不过,如果可以到老,大人我也自乐见其成。只要你愿意,我就陪着。就算不愿意……不愿意我也陪着。

还记得那是他站在朝阳台的废墟上对她说过的话。那时,星夜漫漫,乌千金的水晶球落下的片片流萤细细碎碎,带着微蓝的柔光和他轻闭着的眼睛……

银尘的话如风,在她的耳边听得很淡,她仿似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死么,有何不可,可以跟着若痕去同一个地方,就算成为游魂又能怎么样?下一世,就算不再成人,她也要守着江若痕甜腻一生。

“慕嫣春,你把密罗河的水还回来。我银尘依然给你生路……”她对他实在够不成任何的威胁,连给他用来修炼魔焰,她都没有资格。只是莫名其妙,银尘予她早已无限宽容。只是他实在不想让慕嫣春再招惹到他,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慕嫣春摇了摇头:“……玉莲子只会吸水,没人告诉我要怎么再把水放回去。”

银尘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真再一次被这个煞女给激怒了:“你找死——”

慕嫣春早已闭上了眼睛。

银尘身后的炎儿终于挣脱了魔焰的束缚,如一个烈焰滚滚的火球,长啸一声,向着银尘狂奔而来。

银尘的掌气也早已掷向了慕嫣春,带着一声扯风的鸣响,如箭转眼到了她的眼前。堂堂的真冥魔族族长,冷血无情,对待族里的妖都可以随意碾杀。而他能被一个连术都不懂的小丫头愚弄不只一回,忍到现在,实在是奇迹。他当真连一丝留她的心思也无了,狠不得现在就让她消失。

而她,眼角的滴泪缓缓的流下。若痕,小春儿马上就来陪你了,等我……。

第五章 既不回头 何必不忘

慕嫣春只觉心口被一道炽热又巨大的力量击中,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五脏六腑仿佛在一瞬之间浸入了油锅,剧痛无比。她咬着牙,前一黑,从半空中直直坠了下去。

那所剩无多的密罗河水清脆的响了一声,水花一翻,她犹如落入水里的鱼缓缓地沉了下去。她的长发在水底荡漾,无限妖娆,像一朵铺开的黑色莲花,美丽清灵的脸在水下犹如隔了一层透亮的琉璃,只留下一串泡泡在水面翻滚。

天是黑色的,黑色的烈焰遮住了阳光,却在水面上留下了无数的闪耀。火麒麟大啸一声喷出炽红的火焰,把如夜的黑暗照得火红的亮。慕嫣春的眼睛慢慢地张开,隔着水面,看着琉璃般的上空如同炼狱。原来水下的世界如此安静,一切声音她都听不到,生命也仿佛静止了般,就这么凝固在清凉透亮的河水中。她静静一笑,忽然想起了江若痕的X膛,还记得她曾经蜷在他的X前,他心口的心跳声令她着迷,就那样温柔而有力的,嘣、嘣、嘣……每一声,都仿似他在耳边轻轻地说着好听的话。一口鲜血自她的口里喷了出来,染红了她眼旁的河水,如烟般慢慢地晕开,好像在水中妖娆绽放的玫瑰。她快死了么?

——大人要你活着。

江若痕的声音犹如她的魔咒,总在绝望的时候从她的脑海里出现。慕嫣春只觉得全身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一丝非常软弱的东西留在她的身后。

慕嫣春微微地转了转头,在这样冰凉的河水里,什么也看不到。是谁在她的后面?慕嫣春稍稍动了动小指,耳边,却被莫名的东西擦了一下,那感觉很轻温,像极了他的唇:江若痕,是你吗?

再没人答她,又怎么可能听得到回答?

慕嫣春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早已融入了水中。此刻她早忘了呼吸,仿佛再一次躺进了他温柔的怀抱:我永远都是你的了,从此以后,再也躲,再也不逃,永远都听你的话……

——大人不要你死。

是江若痕的声音,这不是错觉,他的温柔声音再一次响彻了她的脑际,可为何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的泪流了下来:我要见你。

——把我忘了。

慕嫣春哭了:我忘不掉。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慕嫣春咬了咬嘴唇:你在怪我?

——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不怪你。

慕嫣春猛然睁开眼,只觉那被银尘灼伤的右臂好似早已不由她使唤,在水流的浮动下被江若痕轻轻的抓了住。伸手,拉起沉落到河底的玉簪子挣扎着一翻身冲出了河面。此时空气之中翻滚着无比猛烈的巨狼,到底都是被击碎的火球,但凡沾到一点,必是钻心的痛。

火麒麟此时正咆哮着要往河水里冲,许是为了救慕嫣春,也奋不顾身起来。这边银尘强大的战斗欲更被这种妖兽挑了起来,它要下河,他偏偏拦得紧,此时更以为慕嫣春就算不被他打死也会淹死。所以,当慕嫣春浑身湿淋淋的回到半空之中时,银尘打了个愣,一回头,却见她犹如刚刚出水的茉莉,湿衣裹体,长发尽散。银尘暗自一怔,她散落的发梢上,挂着的晶莹水滴,让他冰冷的心莫名的抖了一下。

银尘回身向着火麒麟又施一掌,把这只烦人的东西逼远了不少。妖兽到底是妖兽,什么时候也修个人身,给老子看看?

银尘薄薄的唇角微微一动,转头,似乎在看着她,再眨眼间,他早已停到了慕嫣春的眼前:“怎么?又来寻死?”

慕嫣春举起了手中的玉簪子,眼睛里闪烁着无比温柔的东西。他发誓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他心惊,她真像那个仙女,好像因为她知道银尘一直需要的东西,所以在他有所顿悟的时候全部都给了他。那曾经樱花树下的回眸,仙女的眼神跟她的似曾相识。他看着她,仿佛整个魔心都被她的一双温暖如春的眸子给吸了进去。

只是,下一刻,他认为他错了,耳边风声怪异,慕嫣春手中的玉簪毫不留情地向他刺了来。银尘一愣,抬手将她的手臂挡在了半空中,他冷冷地看着她,却收了全身的火焰,没错,他又不想伤她了:“你以为一个小小的簪子,能伤我?”

她的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可眼睛里,却变作了无比的淡漠,让他着迷的温柔眸子不见了,他眉头一紧,顿觉古怪。一抬眼,余光之中,慕嫣春手中的玉簪子登时变作了一把锋芒四S的玉剑,转路继续向银尘刺了去。银尘身形一晃,脸颊擦着剑尖惊险地躲了过去。

“你会用江若痕的幻剑诀?”银尘错愕地看着慕嫣春,实在没想过她还会这一招,伸手擦了擦脸颊的伤口,低头,揉干流下来的血迹。

慕嫣春柔柔的一笑,她的一切正被江若痕的力量支撑着,看不见的他将她拥在怀里,帮着她举手,为她运剑。转身之间,江若痕的发丝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醉香草的味道。她热泪盈眶,乖乖听话。她似同他骑在战马上,成为他拼命保护的小女人,飞曳在半空之中,翩若惊鸿。

银尘看不穿,连连躲着慕嫣春的剑攻,却始终迷茫的紧。这明明是江若痕的招术,就算她吃了几个破丸子,又被老鬼输了真气,充其量,也只被他一掌打下,护了命而已。能使幻剑?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不留神,肩头的银色铠甲被剑刺穿,银尘神色一凛,黑焰消失了不少。

银尘一怔,这女人怎么可能伤我?

遮天蔽日的黑焰渐渐地退了下去,阳光破焰而出,眼前闷热的空气一下流动了起来。

慕嫣春突然觉得刺目,阳光照下的瞬间,却觉手臂突然失力:江若痕——

慕嫣春四下寻找,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一点点感觉,他为何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手中的簪子就此滑落,坠进了河中,转眼就没了影子。慕嫣春轻轻地眨了下眼睛,终于支撑不住,也如一片叶子,再一次向着河水落了下去。银尘心头一紧,本能的俯身想要冲下去。却被火麒麟稳稳地接住,转身要逃。

银尘死死地攥紧了拳子,冷冷的抛一道魔焰锁,把火麒麟死死地锁住。他已经决定了,留下这个煞女。

转头,小妖们飞了上来。银尘看着曝落在阳光下的迷阵洞,愁眉紧锁,俊美倨傲的眼眸闪了一下,冷道:“每个洞口加派人手,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洞,哪怕飞进一只鸟,你们就别活了——”

“是族长。”小妖听命,纷纷下了去。银尘紧了紧魔焰锁,冷眼看着面色苍白的慕嫣春,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便头不回,拖着她们回了洞。

彼时,鸿鹄峰的澜露殿,月溪风正带着弟子们为江若痕准备后事。所以,西方的天空有妖气传来时,月溪风和白砚冰第一个抬起头。

“报——西方的密罗河刚刚水少了。据说出现了一个河底迷洞。”报信小官忙不跌的呈了上来。

白砚冰抬起冰雪般美丽的眸子,微微施了一礼:“弟子愿意前往,一探究竟……”。

第六章 尘封的花火

这个世上,很少有女人能让银尘不想下手。

而慕嫣春,独独是唯一的那个。

魔焰洞里,冲天石柱错落分布着。怪石嶙峋的洞府内,无数个水晶丛犹似冰花闪耀着焰火缭绕的光,所视能及的地方分外妖娆。洞府正中,刻着真冥魔族图腾的石坛上,银尘正蜷在石座上,翘着二郎腿,侧脸昂头,向着斜上方森森冷冷地看着。此时,四下里安静得紧,众妖们看出族长似乎心情不好,只有不要命的才敢往银尘的眼前晃。所以,干脆早早的躲到了一边,等着看银尘要如何处置这个无法无天的慕嫣春。

只是,等,等了一个时辰。银尘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众妖用读心术在私下里议论着。可偏偏银尘仰着头看慕嫣春的眼睛一眨不眨。这丫头是不是给银尘下了什么术怎么能让X情不定的族长变得如此犹豫不决。

此时,慕嫣春正绑高高的石柱顶端,白色的素服前襟被下巴的血块凝了一大瘫刺目的红,那曾经拿着剑的手臂,伤口也依然触目。这女人本身太过瘦弱,哪怕受了一点点伤,流了一点点血,都会让人心疼得想帮她反击回去的斗志。然,她当真需要人疼么?银尘看着她许久,却总也看不出她哪怕一丁点想要屈服的表情。她看起来真的很像一面染着血的战旗,高高的挂在上面,除了残碎些,却没有一丝的胆怯。

银尘反复的揉搓着食指上那颗暗红色的血泡,丝丝蛰痛,这是慕嫣春的一颗泪珠害的。虽是皮R之间,却如同在轻轻地割着他的心。银尘伸手,捂住了心口,慢慢地向后一躺,同侧肩头的剑伤才算暂时好过了些。

其实他的心跳很慢很慢,但比起他修了千年的魔心已要快了不只十倍。没错,银尘的魔心一天只跳百下。这让他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认为自己没有心跳,至少在今天与慕嫣春这样亲密接触之前,都是这样认为。

慕嫣春脸色惨白,许是受了很重的伤,此时正在昏睡着。围着她绕得很紧的残枝枯藤上,一朵朵黑色的焰火魔花开得正盛。这常是银尘用在得道女仙身上的禁锢方式。因为这种焰火藤只要缠在仙体上,便会开出无比美艳的焰火魔花。只要银尘稍动一动嘴唇,那焰火魔花就会吸干仙体上的灵气,结出魔果,食之至少能增五百年修为。当然这种修炼方式银尘只用过一次,因为,这世间,神仙大多躲得干净,最令银尘看不起的妖魔才最逍遥自在。只是,他也是魔,可还好,他的心已足够麻木和冷血,竟让他不费什么力量,轻轻松松,便把浩荡的妖群踩在了自己的脚下。

银尘索X不想了。扶着受伤的肩头从宝座上腾起,径直向着慕嫣春飞了上去:“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灵G是仙体?”

慕嫣春闭着双目,微微地皱了皱眉,眼睛痛苦地紧了紧,疼了?累了?还是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会信?

他要她的回答。

伸手,唤出真气,抵住了她的心口。

慕嫣春的嗓子里终于发出一声撕鸣,要挣扎,却听耳边有声音冰冷冷地说道:“别动。”

他掌前吞吐的热力使她好受了不少,连呼吸也通畅许多。轻地将眼睛嵌开了一道缝。一双妖娆的绿色眸子,两片薄凉的唇。慕嫣春的眼睛顿时瞪到老大。这为她疗伤的人,她猜天猜地,猜破了头,也猜不到银尘的身上。

“醒了?”银尘淡淡的神色在慕嫣春的眼里有些晃惚,那黑焰高涨心狠手辣的魔头,跟如今这么个连说话都轻言细语的男子实在大相径庭。慕嫣春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直视着银尘的眼睛,挖空心思预想他的下一步计划。

可她猜不到,银尘静静地看着她,轻言:“我再问一次,你知道自己有仙……”

“我不知道。”慕嫣春没等他说完,便堵住了他的嘴。这个问题于现在的情形,难道有意义吗?

“可是你真的有。”银尘静静地看着她本已低下的脸瞬间抬了起来:“你说我有……有仙体么?”

银尘笑了笑:“我今天突然觉得你像一个人,所以,使出焰火魔花试了试。结果,它真的开了。你曾经是个仙女。”

慕嫣春茫然地看着悬停在自己面前的银尘。怎么又有一个所谓知道她前世的人?难道,她的身世就这么让人纠结吗?说她是林莫夕也就罢了,如今又冒了来个仙女?笑话。

“你不相信?”银尘似乎确实很认真地在跟她说着这个事情。可她,有何证据去信?又有何理由去听呢?

“难道,天之际旁的樱花树,你全部都忘了?”银尘高高束起的白发,英气十足却无比冷冰的五官,可唯独那千百年如冰冻般的眸子第一次有了一丝柔柔弱弱的东西。

慕嫣春微微一怔,看着他,良久,才道:“我不信会怎么样……信了又怎么样?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只是千万别拿仙界说事,你也配?”慕嫣春的神色慢慢地变冷。银尘也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她真的连一丝一毫都不相信。

转身,银尘飞了下去,落回洞前,再次向慕嫣春冷冷的看了一眼:“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什么都知道——”

说完,银尘毅然消失在晶透错踪的紫色水晶丛菱中,再也见不到了。慕嫣春长长地叹了口气,手臂的伤口肿胀得有些发麻,干涸的血块揪着她还未愈合的皮R,丝丝作痛。她的前世究竟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同大家一样,妖魔,鬼怪,神仙,凡人……慕嫣春淡淡一笑,可她现在,只是慕嫣春。狼狈于此地,真的什么也不想了。

两千年前,天界的边际涯,樱花树开得正火,漫天漫地,嫩粉之色连成了一片,在天之际涯云蒸霞慰般飘浮其中,煞是好看。

究竟又是谁打破了这的宁静?纷纷落英之中,一位美丽的仙女向着林子慌忙丢下一个东西,便被天兵带走了。她那回眸的一瞬之间,山河尽碎……

他始终念不透,为何分明是天惩?她却始终扬溢着无比幸福的笑……。

第七章 暗影幻境

今夜的星星如此多,一个一个繁乱着数不清,又分明璀璨耀眼。

银尘站在密罗河祼露出水面很高的礁岩上,抱着胳膊昂着头,迷离的看着天上的星辰。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着天。因为,银尘曾一向把那个地方视作敌阵,分明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讨厌这种着祥和。银尘是六界之外的魔灵,天上天下,芸芸众生,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他对待任何人,任何事,没有什么手软的念头,因为上千年以来,神、人、妖所予他的,是彻彻底底的冷漠。如今,他就要成魔神了。一场天劫想要灭他?笑话,如今的他连天都管不着,他还怕雷劈么?

银尘笑了笑,回身,隔着脚下潺潺的河水,轻问:“她还没吃么?”

离老远鲇鱼妖端着一口未动的饭菜正瑟瑟发抖地站在洞口。银尘淡淡地抬起绿色的眸子,冰冷的目光让鲇鱼妖一个激灵:“回族长,小的用尽了各种方法,那慕嫣春就是不张嘴啊……”鲇鱼妖的声音明显在抖,勉强穿透冷冷稀薄的空气,实在是颓和可怜。

银尘摆了摆手,示意它先下去。鲇鱼妖缩了缩脖子,想来族长也没有想要怪罪的意思了,转身将走,哪知那一滑,手中的饭菜全部扣到了地上。惨了,这些饭菜可是银尘亲自为慕嫣春准备的,本来就少,可现在却被它……鲇鱼妖如临大难,‘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匍匐求道:“族长饶命,族长饶命,小的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啊——”

银尘连眉都没皱,却瞬间手一抬,一股黑焰从掌心喷出。族长动手了,鲇鱼妖见银尘并不打算放过它,便腾身向着半空画了一个弧,化作一只肥大的鲇鱼,扭了几下腰身,逃进了水里。银尘并不在意,转而掌心向下,黑焰刺水而进,一时,水面上水花四起,不多时一只被烧焦的鱼飘上了河面上,带着香喷喷的烤鱼味,很快便顺水而下。

“——废物。”银尘凌厉而狠决的眼眸在黑夜里越发深邃。伸手,冲着魔焰洞的方向张开五指,再用力一收。一丝幽红,凄切且美艳魔藤变作一团红线,沾着慕嫣春的血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收好。不多时,慕嫣春被两只蝎子J架了出来了。

“你们先下去。”银尘站在远远的礁石上清冷冷地吩咐了声。

“是。”听说鲇鱼妖刚被处决了,它们则更加畏惧得更加小心翼翼。

许久,慕嫣春无力的支撑起前身,勉强坐在了洞口。

身前,紫蓝色的河水灵动的闪着宝石般的光点,水声清脆。夜空中一轮硕大的月亮仿佛落进了河里,与映着繁星漫天的夜空好不明亮。河水正中,那高高的礁石上,孤冷冷地站着一人。修长的身材,一身银色的铠甲散发着如月般清冷的寒光。白色的长发在如墨迹的夜色里分外的醒目,而发梢却轻柔柔的,随着凉风,时飘时落。

慕嫣春移开了视线,看着他在水里映着的斜长的倒影,一句话也不说。

银尘转过头来,绿宝石般的清澈瞳孔散发出傲然的神采:“怎么样?河水没了不少,这种夜景也算千年难得一见。现在叫你出来透透气,看看这里的夜色,美么……全是拜你所赐。”

慕嫣春咬了咬牙,忍着伤痛,疲惫的眼底充满了愤怒。

这整个苍穹之中,空落落的,除了那漫天的繁星,便是闪烁着波光的小河,他?实在微不足道。

银尘微微一笑,再一次伸手,向着慕嫣春一收。慕嫣春尖叫一声,身子只觉得骤然一紧,好似什么一股强大的力道攥住,被动着腾起,竟直直的撞进了银尘的怀里。

慕嫣春挣扎,在他的怀里像只以死相抵的小鹿:“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银尘混不在意,揪着她冰凉凉的手,浓密的眉毛下面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傲视一切:“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必须要看着你,把饭吃了。”

慕嫣春倔强的抬起了眼睛,冷厉地看他:“——你少C心,我不会吃。”

银尘的脸上现出一丝忧郁,伸手叫那边洞口的妖又送来的一碗饭菜。银尘探身取来,把碗托在了掌心之中,道:“你知道我们迷阵洞里尽是妖J,像这种人间烟火之物少之甚少。给你们的烈焰山准备的那些早已让敛焰大仙败了不少,如今只有这一小碗。你若不吃,明日便没了。”

慕嫣春不屑。

他却不知她在坚持什么。银尘似乎也在陪着她坚持。

“要怎么样你才肯吃?”银尘有些无可奈何。她是凡人,受了伤,再不吃东西,会死的。如果她是妖也许就好了,他大可以用灵术好好威胁她一番。

“我要你把我失去的一切通通的还回来——”慕嫣春咬着牙,众是漫天苦海,通通是银尘给她的。

银尘一笑。冷漠的神情下,一只手把碗托近了慕嫣春的眼前:“你吃,我让你看你最想见的人。怎样?”

慕嫣春一怔,半信半疑的抬起头看着银尘。他究竟又要玩什么花招?

“——吃吧,本大人不许你饿肚子。”

慕嫣春倒吸一口气,银尘的脸,竟能在她的面前毫无避讳地迅速变成了江若痕,那芝兰般的面容,那随意搭在肩头束着的乌发,那自在却温暖无比的青衫之怀。慕嫣春的手在抖。她想举起M他的脸,却又犹豫着放了下。没错,他是银尘,他不是江若痕。可是……

慕嫣春大哭了起来,像是气到极点,又实在扛不下去的孩童。他腾出一只手,用青色的袖子擦着她不断流下的晶莹的泪珠,可擦来擦去,就是擦不完。

“你不是江若痕……”慕嫣春哽咽着,抬起眼睛,看着江若痕熟悉的眼眉,神色慢慢地冷了下来。银尘一怔,这张脸明明是江若痕的,为何又不是?

“因为你就是你,你永远也学不像他。”慕嫣春抽了一下鼻子。银尘是嗜血的魔,他永远也不会江若痕那如清风般的笑,暖暖的,却无比的轻柔。银尘微微一皱眉,她到底不是小孩子。

“那,吃饭。”银尘没有放弃之意,世上会有做不到的事,但也总有做得到的事,必须让她把饭吃了。

慕嫣春没有理他。

“吃饭。乖。”银尘温柔一笑,却是他用尽所有力量,把早已沉睡的温柔神经,费力着叫醒过来。

慕嫣春心一抖,这样的笑,这样的江若痕,久违了。

“吃饭吧。”银尘又一笑,拿起勺子,一下又一下,亲自喂进了慕嫣春的口中。

他的眼色渐暖,如春雪滴融,枯草复苏。这一刻,他只要她安心吃饭就好。

第八章 画界为魔

她睡着的样子真是好看。

银尘出神的坐在她的床边,安安静静,直到她鼻息渐沉,才慢慢地收了笑。

乌发瞬间变成了银丝,齐整地高高束在脑后。碍事的青衫大氅换回了银亮的铠甲,一丝冷冷的光重新罩上了银尘的脸。江若痕这个男人害她不浅,莫不是慕嫣春在生死之中念着的全都是他?

静寂的洞府里,水晶石反S着淡紫色的光辉,曾经弯延流过的暗河,如今在洞里形成了一汪寒潭,幽绿的水面,与水晶花丛的倒影相映成趣,竟有五色斑谰的光,照亮洞顶的钟R,旖旎静幽。

伸手,银尘修长的指尖轻轻地M过她下巴上的伤。说到底,银尘现在确实有些后悔当初下手太重。至少,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她伤到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慕嫣春的眉头稍稍地动了一下,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她似乎被银尘的动作吵到,亦或是做了什么无比绚烂的梦。如果是梦,究竟又是怎么样的情景,会让她又哭又笑的?

银尘连忙缩回了手,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停住了,千万不要再有声音吵了她。她像绒团那般可爱,让她多睡会。

银尘站起身,稍稍地离开了床边。转身,张开掌心,一道紫色的灵光把整张石床罩住,慕嫣春好似睡在一个琉璃罩里,灵光如水般源源流动,好看极了。银尘眨了下眼睛,这结界,除非被他打开,不然,外界的一切声音她都听不到,这下,应该能让她不被打搅好好的休息了。银尘收了手,宝石般的绿色眸子里,尽是慕嫣春安祥的睡颜。

“族长……”蝎子小妖站在洞口轻声禀报。

银尘背对着他,一抬手。蝎子小妖当即收了口。

“——带进来。”

“是族长。”小妖退下去了,不一会儿,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扑嗵’有人跪在了地上。

“慕……慕嫣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即惊讶又迷茫,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愤怒。

银尘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转过了身。一双鹰般锐利的长眼漠然的看着跪在身前的人:“你就是寒艳柔?”

寒艳柔微微一怔,抬起头,瑟瑟地看着他:“是……”

她着实没想过真冥魔族的族长会是一个如此年轻冷俊的男子,尤其是那束长长的银发,看起来,犹似从古画之中走出来的将士。试问,江若痕有这般凛凛之气吗?只是那道目光却太过森冷,绿绿的眸色,比白砚冰还要冷上不止十倍,仿佛微微一眨,就能吸干你的血似的。

“把头抬起来。”银尘淡淡地说道,可眼神之中,却并不是那么好奇,他究竟要做什么?

寒艳柔肩头一惊,曾经端丽冠绝的脸,满是泪痕,她不是傻子,如今慕嫣春睡在他的床上,而她跪在他的脚下。不用想也知道,如今的地位似乎反转得太快。别忘了,慕嫣春十指上的银针是她亲自下令扎下去的。这过节似乎并不遥远,江若痕肯放过她,可这个银尘呢?她跟着万古羽来迷阵洞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三天里,银尘究竟是如何冷酷的人她自然已经领教过了。刚刚被人从万古羽的身边强拉过来,她就知道银尘要对她动手,她心头不免要怕得要命。

银尘看一眼她的脸,并没有任何的留恋之意,连眸色也瞬间滑去了不知名的方向,仿佛如此闭月之色在他的目光之中简直是凡俗之物罢了。伸手,掌心中瞬间跃起一团黑焰,如鬼魅般不安分的跳动着。

此时空气凝结住了,寒艳柔美丽的深蓝色锦服里,白玉般绰约的身体在锦服里抖得犹似筛糠,她吓瘫了,死盯着他手中的火,颤抖着:“族长,艳柔并未有任何叛逆之心啊,艳柔只是随古羽一起来这,过些自己的日子……”

说完,她的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她没想过一个人可以让人害怕到如此的地步。那淡漠从容的眸子,着实M不清心思,让她死去或者让她活着,在他的眼里完全都不在意。

“本尊让你过日子,不过,你如今已经是我们魔族的人了,印记还是要有的。”银尘笑得古怪,一步一步从容的向她的身前走了来。

——银针咒。寒艳柔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不知道慕嫣春是如何痛的?咒又是如何解的。下咒时是怎么样?解咒时又怎么样?寒艳柔在鸿鹄峰就听说关于银针咒的事,可她偏偏怕疼,又被鸿鹄峰那几个爱多嘴的小婢们添油加醋,现在想来,是不是当真会把她疼死?

寒艳柔跪着向后退了几步,这样危险的人物势必要保持一段距离,可是,必须要来的又逃得过吗?再次抬头,双目早已哭得又红又肿。银尘视若无睹,下手之前,亲自赠了她几句话:“我很欣赏那些泪水值千金的人,总会明白什么时候该怕,什么时候又不会怕。所以,这点,你跟慕嫣春没法比。”

说完,一道黑焰从他的掌心落下,直直地击在了寒艳柔的左肩上。这个地方离心脏太近,每跳一下,犹如万针锥心。凄厉的尖叫声震荡着整个洞府,她的手脚在抽搐,整个人趴在地上,起不来也翻不过去,只能咬牙硬挺,可她挺又挺不过去,所有力量再次化作了尖叫,连气都提不起。

“艳柔——”万古羽终于来了。见寒艳柔如此惨况,当即跪在银尘的脚下,求道:“族长,手下留情——”

银尘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寒艳柔,掌臂再次用力,寒艳柔的尖叫再次响起。

“族长——”万古羽大叫了起来,完全没了之前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势。

银尘似乎没有听到任何万古羽的乞求,掌臂再一用力,寒艳柔叫得更加的凄厉。

万古羽一怔,他终于明白了。缓缓地退了回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跪在寒艳柔的身边,无力颓然地看着她痛。

银尘终于笑了笑,还好万古羽不是笨蛋,完全看清楚了自己的不爽。他越求,银尘便越不会放过她。这本就不公平,可在一个王者的眼里,还有何公平可辩?

黑焰收了回去,寒艳柔的全身颤抖着侧躺在地上,她的声音嘶哑,锦服因为挣扎而落了一半,裸露着的白晳肩头上,真冥魔族的图腾跃然在目。万古羽倒听了一口凉气,爬过去,用力把寒艳柔塞进他的怀里,他为她理纷乱的发,为她重新的穿好衣服。

一行热泪滑落他的眼角,他抱着她,却向银尘再次一拜:“谢族长成全。”

银尘冷冷地一笑,绕过他们,连瞧都没瞧,便走了出去。

万古羽纵是万千的心疼,都憋在了喉头。泪水滚烫,却无奈着抵了一句:“对不起,让你为我受苦了……”

寒艳柔神色木然,她颤抖着嘴唇,看着还在结界之中沉睡着的慕嫣春,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报应,没想过,今天的她当真是栽在了慕嫣春的面前。

夜风清冷。已是深夜,银尘站在洞口,看着这美丽的夜色。也许一切,都该结束了。伸手,魔焰再次腾出,犹如巨蛇,划过迷阵洞上方的天空一圈又一圈。他的眸子映着紫焰里的倒映甚是斑斓。直到整个结界把迷阵洞完完整整的罩住才松了手。低头,一个身穿白狐裘的男子冷冷地挡在了结界之外。

银尘冲着他微微一笑,白砚冰,你到底还是晚来了一步。想着,便转身,回了洞。

第九章 初战

第九章初战

一丝乌云曾在深夜之中悄无声息的飘了来。紧接着便有第二团,和第三团被吸引了过来。如此莫名其妙,如此诡秘难测。于是,不一会儿的工夫,迷阵洞的结界之上沉重的乌云越积越厚,曾经无比美妙幽蓝的星光月色再也遮蔽不见,四周,如同洒了墨汁般漆黑。

于是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夜空上的乌云山,从一开始的随风慢飘变作了剧烈的转动,越来越快速,越来越劲猛。似乎天上正有一只大大的手,在云中飞快的搅动。不一会儿,巨风终于达到了足够的强度,连结界之外的树木都拔G而起,重重的砸到结界上,再翻滚下来。

此时,闪电抱着团云层之中忽明忽暗,天与地之间,被这团巨大的光亮闪得晃眼。

被风吹得站都站不稳的白砚冰正抓着一只还算结实的石尖努力不让自己被风吹走。眯起眼睛抬起头,乌云正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向着空中飞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发誓,第一次看见如此诡异的云。

思忖间,积聚成山的云层突然将可怕的能量释放了出来。

一道如龙般的闪电带着惊雷从天上直直砸了下来。

‘轰——轰——轰——’三道闪电竟紧挨着击中一个地方。

大地被震得剧烈的颤抖起来。银尘设的结界,在闪电的力量下,发出刺目的光。

“天雷劫提前到了。”洞里的银尘想都没想,当即把中指尖的皮肤划破,转身,走到案前,随着大地的摇晃之间,一滴紫红色的魔血滴入了莲花琉璃盏。那光华万丈的琉璃盏里,流动的灵光瞬间变成了紫色,连那颗灵力之中,朱红色的小丸也倏地变成了黑紫色。银尘微微一笑,看着刚刚被震醒的慕嫣春,冷冷的目光再一次森然起来。

慕嫣春用力拍打着结界罩,仿佛她在里面再怎么喊再怎么叫,外面的人似乎都什么也听不到。因为除了大地的剧烈颤抖,她自己也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外面的声音。其实事实也是如此。

银尘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伸手两指,碎念几声,结界便开了。慕嫣春哪里有过一点准备。正向前扑的身子,一下撞空了,忙不跌地站起来,拖着有些摔痛的腿,跑来,一把夺过莲花琉璃盏。

银尘漠然的看着她,竟没有要与她抢,或者怪罪她太过大胆的意思。他的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任着谁也无法破坏,这盏子,现在给她又如何?

银尘仿佛在等着一场好戏即将要上演,在石块碎碎而落的魔焰洞里,淡定依然。

“你究竟对琉璃盏做了什么?”慕嫣春怜惜的捧着它,仿佛在爱抚着江若痕身子,却单单看出了里面的变化:“里面的小丸怎么会变了颜色?”

“你知道这里面的小丸是什么吗?”银尘轻道。巨大的雷响再一次震荡着耳膜,银尘猛然一收声,等着那雷声响过之后,才毫无在意的接着说:“那是江若痕的R身。”

慕嫣春猛然抬起眼睛,猜忌、疑惑、愤怒、悲伤一股脑的向她的心压了下来。难道,这莲花琉璃盏一直与若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的R身怎么会是这盏子里的小丸?你在开玩笑。”慕嫣春把琉璃盏攥得更紧了。仿佛,江若痕当真还在她的身边。

银尘笑了笑,他分明是在看慕嫣春的笑话:“江若痕现在的R身是假的。那R身是莲花仙子和月溪风协手用莲藕做成的。”

慕嫣春皱了皱眉:“他即然有R身,又为何还要用假的?”

“真R身早在四百年前中了狱咒,谁也解不了,只得被他们合谋想出了这么个破烂点子。”银尘一下子扶住了慕嫣春的手臂。震荡之间,她犹如一片飞叶。可她用力地挣脱了他的手:“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是不是林莫夕?”

“你是。你几世之前确实曾是江若痕的妻子,不过,因为林莫夕是皇G里的女子,据说两人一直没有行结发之礼。是不是觉得很悲惨……”她即然想知道,他也没有为谁隐瞒的理由。

又一阵巨雷响了起来,洞外的结界似乎快要抵不住了,洞里的小妖们一时乱了套,洞口那边,明显吵杂声四起。

银尘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洞外。一抬手,无比剧烈的黑焰从掌中S出。慕嫣春只觉一阵烤人的热度从她的眼前一晃而过,洞口竟瞬间静了不少。

一定是有妖又死在了银尘的手里。她不明白,留在迷阵洞里几天,发现妖J吃人嗜血的印象在它们身上有些夸大其词,妖也有心,有妖也对她很好。这次银尘视生命如儿戏,让她有些光火,慕嫣春终于憋不住,冷道:“为何要杀它们,它们做错了什么?难道真冥族的族长可以随便结束谁的X命吗?”

她问了他一大串的问题,许是这段时间银尘莫名其妙对她好了不少,她也不怕死,就这样,想问就问,惹毛了也不重要。

银尘漫不经心的看了着她:“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世间一缕灵体而已,在我眼里,是死是活,有区别吗?”

“你怎么可以如此冷血?”慕嫣春咬牙恨道。

银尘一笑:“这是我的事,有些事,现在说你也听不懂,我也不想跟你再废话。还是管好你手中的琉璃盏吧。我已经把我的魔血滴到了江若痕的R身上了。等天雷把我的结界打开,估计,江若痕也马上要归我所有了。”

慕嫣春终于明白了江若痕为何要以死相送。原来,他早就料到银尘要这么做。所以,她去讨,他不得不选择结束生命,如此一来:“如此一来……莲花琉璃盏将再也唤不出他了。”

银尘微微一怔:“唤不出江若痕?”

慕嫣春含泪而笑,笑得得意,唯眸子里却无比沉重:“江若痕死了多天了。我亲手杀的。”

银尘猛然一转身,他没想过堂堂的江若痕会死在她的手里,更没想到,她当真这么狠心:“你能下得了手?”

她当真比他还要冷血。没想过断了鸿鹄峰的消息,那最不会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

慕嫣春点了点头:“没错。死了……所以,真R身也没用了……你终究还是没有得逞。”

银尘咬了咬牙,漆黑倨傲的眼眸,眼底隐隐闪出灼灼的寒光。

第十章 爱与恨 一念之间

一道紫色的闪电犹如一把利剑从急速旋转的云层中瞬间劈下,倏然之间大地好似被撕烈了两半。天地之前,荡着一声巨响,震破了苍穹。

——结界破了。

纵有天军万马般的电尾直直击碎了迷阵洞外的河石险礁。很多洞口也陆续被击塌。一直喊声四起,真冥魔族的妖J四处逃散,这天雷劫是银尘的,不是他们的,只要他们逃得过,就至少还能留一条。只是纵是身形再快,终究抵不过来自天界那神圣的电光,有的,竟在瞬间化作了微尘,刹时消失得毫无踪迹。

魔焰洞里,银尘勾过慕嫣春的腰,纵然起身,躲过四块巨大的落石,正在伺机逃向洞外。慕嫣春此时更没有丝毫的准备,手一脱,莲花琉璃盏竟滑了下去:“江若痕——”

慕嫣春一声尖叫,拼命挣脱。

“你放我下去。”慕嫣春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银尘把她抱得很紧,连喘气的缝隙都不打算给她留:“找死吗?结界破了。我放你,你要么会摔死,要么会砸死。为一个没用的破盏子,你值得吗?”

“那是若痕——”慕嫣春见挣不过他,手背更被他身上的银铠擦出几块淤青,索X,一扭头,用尽所有的力气,向着他肩头的剑伤狠狠的砸了去。

银尘眉头一皱,森冷的眼神骤而投来。

慕嫣春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却让银尘的心更加冰冷了千万年:“慕嫣春,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慕嫣春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在银尘的脑子里,竟比外面的雷声还要响:“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男人能比得过江若痕,他才是对我最好的人……”

“你胡说,男人多的是。难道我为你改变得还不够彻底吗?”银尘早已觉得自从知道慕嫣春隐藏着的仙体灵G,他便也变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慕嫣春当即收了笑,她看着银尘:“你喜欢我?”

“是。”银尘回答得极快,分明是容不得任何人怀疑。

慕嫣春挑着唇角笑了笑:“你不配。”

银尘咬了咬牙,Y郁森冷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哀思。他突然有种念头,她不想出去了,还不如让天雷劫把他弄死算了:“你凭什么对我如此的轻视?论剑术,江若痕打不过我;论容貌我丝毫不比他差;论地位,我堂堂一个即将成为魔神的人,还比不上他一个神仙手下的弟子吗——”

“即使你所有的一切都比他强,可我爱的就是江若痕,我愿意一生一世与他不离不弃。这点,你永远也别想跟他争。”慕嫣春漠然的看着银尘。生与死,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想不通,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令自己改变的事,就丝毫没有打动到你的心?”银尘忧伤地问她。

慕嫣春摇了摇头:“喜欢一个人也要有先后,江若痕喜欢了我一生,而你,几天而已。”

银尘的嘴唇在颤抖。手中的钟R也在微微的颤动,要塌了,银尘一咬牙,缩身倒退其后,丝毫不再理会天劫之事,现在除了看清慕嫣春的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你一定想不到你在自欺欺人,我与江若痕明明是我比他早先认识你,喜欢你,你答应永远相守的人明明是我。如今,我为了你能吃下饭,更装起了江若痕——你知道,这对我又是多么大的耻辱吗?”

慕嫣春微微一怔,随即,又冷冷一笑:“我不管你说的是哪百年前的事。总之,我记不得了,所以,我不会负责。就算能记得又会怎么样?我依然不会爱上你。”

银尘的脸色略显苍凉,他看着慕嫣春,轻轻一笑:“很好。不负责。我记下了,从此以后,心如死灰,永不复燃。”

慕嫣春求之不得,更无任何伤感之意:“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生与死,慕嫣春一切都与你无关。”

银尘一时语塞,绿色的眸子里,除了她的影子,便是纷纷崩塌的洞壁,正如同他曾自以为无比强大的内心。

慕嫣春抬手,又是一拳,他的伤口吃痛,麻痹的手臂力量刚松,慕嫣春便当即跳了下去。

尘土飞扬的残石之中,连同水晶丛的碎块七零八落的铺了满地。慕嫣春收了心法,遍开始漫无目的寻找。

上方的石雨接连不断的砸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背上,很疼很疼。慕嫣春的眼睛早已没了泪水,这种模糊视线的事情她再也不干。要么,就被砸死在这,与江若痕的R身一同埋葬于此;要么,就拿着琉璃盏一起活着。这是,她此刻唯一的要求。

正寻着,一道闪电击穿了洞顶向着慕嫣春直直的击了下来。那无比强烈的光束照亮碎石之中的琉璃盏无比璀璨的亮。慕嫣春心下一喜,脑子里瞬间空白,爬起来便踩着石头,跑了过去。

‘——哧啦啦——’的声音骤然响过,慕嫣春的脚下一热,全身麻痛一下,竟瞬间被弹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莲花琉璃盏——”慕嫣春心头一凉,刚才好大的一股的闪电,那盏子会不会被击碎?

慕嫣春吃力的爬起来,身上的衣服早被刚刚的闪电弄得稀烂,总之也顾不上狼狈了,躲着闪电不断击下的瞬间,跑来跑去,惊险得连她自己都弄不清会活着还是死了。

只是,直到跑到琉璃盏的近前,她便再也走不进去了。无比chu大的光束净琉璃盏包了个严实,隐约之中。那莲花琉璃盏竟不知怎么,立在了石块之上,盏中,竟有紫色的光团不断滚动。慕嫣春皱了皱眉,究竟是怎么回事?盏子要发生什么变化吗?难道……江若痕?

慕嫣春一时心跳加速紧张得站在光束的外面好似等着挨雷劈一样。此时,魔焰洞已经塌了一大半。无比巨烈的冷风,仿佛要把慕嫣春吹化。沙砾随风飞来打在她的脸上好痛,她用手挡着风,一边努力向着光束里面张望。

没错。这光束仿似跟那闪电没有关系。它好似一直罩在琉璃盏的外面,仿佛跟那盏子连成了一体。

第十一章 额上剑

第十一章额上剑

半空之中,一道银亮的半弧迎上了再一次汹汹而来的闪电。

眨眼之间,巨大雷鸣变成了无数劈劈啪啪的电闪之声。数不清的细小电芒如同剑雨般向着空中的银点刺了去。

‘呼——’一道黑色的烈焰迎了上去。竟把闪电抵住了,如此剧烈的力量在黑焰之中猛烈抵抗,银尘推不回去,闪电也推不上来,就这样竟僵持了良久。紧接着,乌云里似乎把一道又一道的能量传递了来。银尘皱着眉,更把全身所有的力量,也加了上去。绿色的眸子里满是闪电的纠缠,他却没有一丝惧色,反而,嘴角的那丝狞笑,越加的轻松。

忽而,空中的乌云陡然停止了转动。巨风一下子消失得无踪无迹。地面上的慕嫣春一怔,扶着琉璃盏外包裹着的光束,紧张得竟连呼吸也莫名其妙的停了。

她抬起头,看着悬停在半空之中的银尘。闪电没了,除了迷阵洞塌得不像样子,又死了不少的妖J,似乎对于慕嫣春而言,天灾总算结束了。

只是,银尘却依旧没有动。收回手臂,五G手指竟灼痛无比。银尘咒骂了一句,八成是在说这次的雷劫还真是够劲。

举目再看,乌云之中依旧有亮闪之光,看来,这劫还没完。银尘不慌不忙,稳了稳发抖的手指,行气纳新,调整心神。

慕嫣春不知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光束里的莲花琉璃盏,不由得一惊。

只见盏中,一大团美丽妖娆的紫气把琉璃盏的盏口包围了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流淌出来了。慕嫣春瞪大了眼睛,墨玉般的眸子里,流转着紫色的光点。突然,紫气震荡了一下,瞬间冲天的银光骤然S出,犹如一道烟火,又好似一把厉剑。那光束让慕嫣春看不到头,她当即仰望着被乌云遮挡的夜空,一切依旧安静,却似乎总要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就在慕嫣春收回目光之际,忽听天空之中传来‘哧啦’一声巨响。天破了么?

乌云沉重,被那光束照亮的云隙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罩了层柔白的光,顺着琉璃盏上的光束袅袅而下。那俊逸飘渺的容颜,上下纷乱翻飞的长发,他轻柔的闭着双眼,两道长眉之间,安祥一片。一切再也熟悉不过,慕嫣春脸色剧变,担心是自己看错了,不等他落下来,连忙慌乱地拈起仙术,先飞了上去。

“……若痕?”慕嫣春失声道。

她最应该在此时哭的,可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再也无法掉一泪滴。这是梦吗?梦里她与他相见,总会泪流满面,可睡来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于是,她发誓,不要再哭了。所以,即便是梦,也不要睡来。

“若痕——”慕嫣春扑上去,紧紧把他抱住。可他,无知无觉。他像浮在水面上的落叶,任凭慕嫣春怎么晃怎么摇,依旧闭着双目。他为何不看她?

“怎么什么这样?”慕嫣春皱着眉,转过身看银尘。

银尘此时正侧着头,迎中她的眸子。冷冷一笑:“天不灭我。”

“银尘,江若痕为何不醒?”半空之中,这种问题他本来可以不屑一顾。可他偏偏答了:“醒了又如何?你已经把他杀了。”

“——什么?”慕嫣春心头一空,难道,若痕他不会醒了吗?

此时,巨风再一次刮起,一道闪电横着从天而降。慕嫣春刚刚失神。只听银尘在她的身边吼了句:“给我滚开——”

说完,她惨叫一声,被一股巨大的力硬生生地推向了地面。慕嫣春这会儿反应倒快,回转身,脚先落地,脚踝生痛。

——江若痕还在上面。

慕嫣春登时站起,举目向天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闪电犹如一张向着银尘和江若痕袭来。慕嫣春倒吸一冷气,只见那无数的闪电之中,仿佛变幻出了无数的人形,拿着剑斧之类的兵器潮水一般,随着闪电织成的冲了下来。

银尘大喝一声,掌心气焰重生,明灯般托举在手中,默念几声,突而转手,冲着江若痕掷去。

是一套金光灿灿的战甲,曲线流畅优美,却毅然散发出无人能敌的战气。

“解印——”银尘伸出两指,战甲拆开,伴随着一阵铿锵的声响中,这耀眼夺目的战甲竟完美的贴合在江若痕的身上。一双冷峻锐利的眼睛瞬间睁开,眉心正中,真冥魔族的紫色图腾分外妖艳。

“杀——”银尘一声命下,飞剑递去。江若痕双眸如电,接过宝剑,向着铺天盖地的刀剑密雨抵挡而去,所到之处,消散大片。于是半空之中,一金一银两道光亮快速相交,银尘的黑焰用到了极致,天雷勾地火,般壮观无比。江若痕的剑光闪烁,舞得极漂亮,划破长空,辗转迂徊,变化莫测,便如同火海之中绽放的一朵朵金亮亮的剑花,凛凛威风。

慕嫣春呆若木**的看着空中,心头着实被喜悦与焦急涨得满满的,没错,刚刚还毫无知觉的江若痕活了,他会动了,他回来了。

思忖间,只听天空一声巨雷。乌云骤然消散,清冷的月依旧挂在了天上,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

天劫过了。银尘却并未迎来他梦想中的成神之变。他惊在半空之中,莫名其妙。难道,老天也有骗人的时候?

慕嫣春早已不顾一切的奔了上去,踩着脚下的风,满泪的期盼与喜悦。

“江若痕——”她的将军,她想对他说,这一身金色的战甲比以前更帅了。慕嫣春笑意融融,这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能让她被他拥有着。她是多么想让告诉他,其实被他拥有着,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他,右手一划,刚刚用来杀敌的宝剑正对着她的额前。只要她再往前扑,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要她的命。

她的眸子一颤,喜悦瞬间变成了巨大的惊骇。她盯着那把向她额前劈下来的剑,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十二章 离愁

第十二章离愁

‘叮——’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彻慕嫣春的耳畔。

慕嫣春两眼失神,锋利无边的剑韧在视线里逐渐模糊,落坠的身体仿佛被人生生挖走了心,直到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才想起,他真要杀她。

一支通体碧绿的玉萧被劈断了两截,随后落在了慕嫣春的脚边。慕嫣春咬着嘴唇,不忍心,不相信:“江若痕要杀我?”

刚刚接过她的白砚冰,似乎也在疑惑着这个问题,但他比她冷静,如冰雪般的眼底,眸光碎如碾冰:“他不会杀你的。也许这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慕嫣春从他的怀里坐起,刚刚的一坠,若不是有白砚冰接着她,估计早已磕得头破血流。只是这实在不是说谢谢的时候,她M了M泪,告诉自己要坚强一点。白砚冰说得对,江若痕是绝对不会向自己下手的,他是曾经多么希望她活着,又怎么可能让她死?想着,再次起身,向着江若痕飞了去。只是,此时,银尘和江若痕早已向她们飞了下来。一道金一道银,一前一后,那混身金甲的江若痕速度极快,手中的剑尖正指慕嫣春。

眨眼之间,白砚冰倏然起身,将慕嫣春往怀里一拉。伸手一挡。锐利的指刺与剑韧死死抵住,火花四溅。

一道紫色的妖瞳瞬间瞪起,反S着剑光无比灼烈。白砚冰咬着牙,听怀里被他护着的慕嫣春大呼:“若痕——你怎么了?为何要杀我们?”

江若痕的眼睛毫无光采,空洞洞的漠然让白砚冰登时心头一惊。他皱着眉,趁着自己还有几分力气与江若痕僵持,他便必须要弄明白。

身后,银尘一道黑焰击后。白砚冰手疾眼快,缩手抱紧慕嫣春,再转身躲过江若痕向他劈来的剑。好险。

慕嫣春一时哑然。银尘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说他冷酷无情?可他之前偏偏又说过那样一番话。可说他用情深重,又偏偏能轻易做到翻脸不认人。是不是这就是一个魔王心境,本就无爱,又偏偏认为所有人都负他?

“银尘——我要你的解释!”白砚冰的身子在半空之中腾出一道弧,慕嫣春的喊声更加的声嘶力竭。

银尘冷冷一笑,抬手,一道巨焰将白砚冰和慕嫣春团团围了住,空气瞬间稀薄,每每出入的鼻吸竟都是灼人的热。

白砚冰的眉头微微一皱,火焰扬起的烈风把他和她的衣衫吹得飒飒作响。白砚冰低下头紫色的妖瞳里涨满火的热烈。他淡道:“江若痕给你的灵宠有没有带在身上?”

慕嫣春恍然,随即低下头,从乾坤袋里拉出上符,向天上一抛,咒语?

白砚冰碎念几声,一只美丽绝伦的鸟兽破空长啼,旋转着向下从银尘的背后啄了去。银尘身形一晃,巨大的火圈里让出了一个缺口,白砚冰当即带着慕嫣春便向外冲。

抬眼一道冰冷的剑光瞬间劈来。白砚冰一个趄咧,挺身,将慕嫣春抬手扔向为之飞来的青鸾,回身,以手指刺交叉相抵。妖瞳之间瞬间狂妄嗜血的力量聚到了额头。他盯着江若痕眉前的真冥魔族的图腾,仿似一切都明白了:“我发过誓,这一辈子都是你的灵宠。不管一千年,还是一万年,绝不背叛——”白砚冰抬手抵剑,却丝毫不近江若痕的身,他知道一定是江若痕的魂出了问题,可若R身再次毁了,便更加没有希望再见到他了。

江若痕金色的战甲灼灼生辉,长长的乌发没扎没束,狂妄的任它在风中无比纷乱。他是江若痕吗?他一切都听银尘的……

一道黑焰织成的火从天而降,白砚冰心头一惊,飞速落了下去,在地上打了滚,化作了一只雪白的狼奋力逃脱。这是白砚冰自从修成人身以来第三次幻回原形。第一次是慕嫣春出生的那天,白砚冰化作雪狼,把周边村子里的人吸引到山上,去注意慕嫣春死去的娘。第二次,是慕嫣春五岁那年,为了找到了走失的慕嫣春而不得已化回狼身,穿林而过。可这第三次,为免了也太狼狈……

雪白的毛被火舌舔了一下,白砚冰疼得一激灵,跳起,便窜进了水里。可银尘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黑焰完全不怕水,一路贴着他的后面惊心地追去。白砚冰见逃不过,一挺身,白色的身形在水里翻腾出一个大大的水花。

“白砚冰——爪子给我——”慕嫣春也顾不上惊呆了。反正,最近妖神之类,在她的眼睛屡见不鲜。一时把对白砚冰的恭敬也忘了不少,倒把一向对紫狐的讽喻说了出来。

一只白色的狼爪刚露出水面。江若痕的剑便刺了来。慕嫣春吓得一缩手,急喊:“青鸾——”

青鸾鸣叫一声,这家伙,本来一见到重生的江若痕便一下子蒙了,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男主人和女主人要打起来。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明白了不少。想着,俯身绕到了江若痕的近前,扰乱着江若痕的视线。

银尘哪里肯饶过,见江若痕这边受阻。他反起一掌,倏然,无数大块的火球从天而降。慕嫣春情急之下,拉住狼爪便将白砚冰从水里托了出来。白砚冰瞬间化为人身,浑身湿淋淋的,后背那一大块白衫被火燎了去,皮肤也伤得不轻,如今血淋淋的烧得血R模糊。

慕嫣春骑在了刚刚找回的炎儿身上,见白砚冰对火麒麟身上的火也有所忌惮,便骑着炎儿贴近青鸾,用尽全力将白砚冰扶上了青鸾的背上。火雨自头顶铺天铺地的砸了下来。白砚冰闭目,双手抵住唇前碎念几声,睁眼,指前绕过头顶一个弧形,亮柔柔的光骤然腾起,把火雨挡在了外面。是结界。

慕嫣春刚刚舒了一口气。却见白砚冰轻道:“若是死在若痕的手里,我心甘情愿。”

她猛一抬头:“这结界——”

“暂时的。”白砚冰轻道。

慕嫣春明白了,随即一笑:“死在他手里,我无怨无悔……”。

第十三章 繁花旧日

耳边脚步声纷乱,来来往往,糟七糟八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真冥魔族的人仿似乱了套,听说银尘刚刚找了三两个还算完好的洞口,便带着大家进了去。

一滴水落入了慕嫣春的干涸的唇角,慕嫣春微微一皱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怔:“……钟夫人?”

“小姑NN,小声些……”寒艳柔在她的眼前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便再次将手中盛着水的叶子递到了慕嫣春的嘴边:“再喝些,趁着没人注意。”

慕嫣春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什么时候钟夫人对她这般好过?一时倒有些放不开,水喝得不利落。

“你看看这小脸伤的?”寒艳柔M了M她下巴上的伤口,颇有一种疼惜的感觉。慕嫣春以为自己在做梦,忙道:“夫人的气色也不佳,是不是也伤着了?”

寒艳柔微微一笑。慕嫣春睡着时,她被银尘施了个魔印在上面。她没想地这个咒术竟这般令人痛不欲生,一时又佩服起了慕嫣春当初是怎么挺过来的。这会儿,肩头的魔印依然作痛,又跟着万古羽在快塌的洞里逃命。这一翻折腾,若不是自己还算有些心法护体,换别人,早就要不醒人世了。

不过还好,重生的江若痕从天而降时,刚好她和万古羽躲在巨石后面,什么都听得真切,看得明白。更是她亲自为慕嫣春提前找到了火麒麟,本以为他跟白砚冰能先逃走一步,没想到,结局却是双双被抓。

寒艳柔叹了一口气,伸手想把绑着慕嫣春的铁链拉松一些,抬眼,却见慕嫣春正看着自己:“慕嫣春,你看我干嘛?”

慕嫣春摇了摇头,轻道:“好想回到过去的日子,留在品味阁跟大家炒炒菜,做做饭。”

“傻丫头,日子过了就是过了,走了也回不了头来。我来鸿鹄峰的那时候,看看满山华丽漂亮的G殿,便觉得这辈子且养在这里,可以吃饱,可以穿暖。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寒艳柔理了理沾着血污和刮得破坏的华服,又道:“后来,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了两个男人,三弟子万古羽是我第一次认识并为之倾心的人,他长得帅,灵术又修得好,所以,当初觉得,能成为他的夫人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之后,大弟子钟雪明又闯进了我的心,他是所有弟子相貌最平凡的人,而且武功又最差。除了偶尔发发大弟子的神威,其他的真没什么可以夸赞的。可就那样的一个人,却对我很好。有时,比古羽都对我细心百倍。”

寒艳柔笑了笑,慢慢地坐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上,动作无力许多:“终于有一天,万古羽和钟雪明,非要逼着我选择两人中的一个时,万古羽受了伤,从此以后沉睡不醒。我便选了钟雪明,当我与他一同步入富丽堂皇的凝粹G时,我发现我选对了。我真正爱的人虽不是他,但他却会是永永远远对我好的人。雪明那男人可以随意戏弄他的相貌来取悦我的欢心;那男人认可不修行不练功也要陪着我,为我赶去夏日里的苦闷。慕嫣春,你知道吗?雪明为我放弃了修仙的理想,与我成婚,他便就此再不愿踏入修仙之途,因他知道,红尘之中俗事太多,他选择了我,便要一心包容我,可这,我坚信万古羽做不到。总之,这样子十几年过去了,像我们这样的人,短短十几年都过得这么辛苦,何况那些不老不死的人又要怎么活?如今,你与我,还有砚冰被困于此,生死各由天命,我才发觉,所有所有的一切当真是飘渺至极,到头来也不过繁花一梦罢,何必又要为那些泡影之中的欲望去计较些什么?”

“钟夫人,其实我……”慕嫣春靠在石壁上,三两个小妖从她跟砚冰的身边走过,旁边的寒艳柔长舒了一口气:“你不必多说了,其实我都明白,之前,怎么对你,我自然也很清楚。你与江若痕,也许当真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所以,造成大家很深的误解。”

说着,寒艳柔转头看着闭目轻睡的白砚冰,轻道:“你看,现在最可怜的倒不是我们,白砚冰要怎么办?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

慕嫣春竭尽全力向着白砚冰磳了过去,铁链很重,一头拴住了她的两只手,一头深深地陷入到一旁的石缝里。

她的肩膀把白砚冰斜低的侧脸顶了起来。寒艳柔连忙用叶子,把从石缝里滴落的水用叶子接满,再小心的端到他的唇边,一滴滴的喂了下去。

几声呛咳,白砚冰的眉头微微一皱,再睁起眼时,满是痛楚和疲惫:“钟夫人,你怎么在这?”

白砚冰的声音气若游丝,此时,赤裸着上身,后背一大块皮R全是伤痛,稍动一动身子,便又滚了不少的血。

寒艳柔伸手,把白砚冰凌乱的发绕过他的耳后:“我寒艳柔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能有幸看到我们砚冰大的X膛,以前以为你不过是柔弱之男,现在看来,R也挺结实的,呵呵。”

白砚冰被困妖索索得结实,越用力,就困得越紧,所以,只是歇了一口气的时间,方道:“没想过,钟夫人也会开玩笑。”

寒艳柔笑了笑,轻轻地道:“白砚冰,谢谢你,帮我照顾霜儿那么久,原来你是狼妖,难怪,平时总对霜儿冷冷淡淡。我误会你了,真对不起!”

白砚冰低下头,淡道:“自古之中,人妖殊途,钟夫人您不责怪砚冰就好。其实,当初砚冰是不应该收留寒霜来当侍婢的。”

“怎么能怪你呢?当初若不是寒霜任X,大家又劝了你不少,你哪里又会同意呢?不过,还好砚冰他不理霜儿,不然,我家霜儿定会要死要活的留在他的身边呢。”寒艳柔说着说着,眼底渐渐有了一层湿意,此情此景,三人又伤痕累累,此时,谈起以前的旧事,实在是难得的心平气和。

慕嫣春实在是不明白,忙凑过来问:“其实小春儿一直不明白,人与妖为何殊途,为什么就不能生活在一起?”

白砚冰一怔,冰雪般的眸子里一时变得黯淡无光。

“人的一辈子,最多只有百年。”寒艳柔轻轻拉起慕嫣春的手,铁链的声音‘铿铿’作响:“一百年,其实不长。而妖呢?能活一万年,或者永生不灭。人的一生在妖的眼里太短了,一眨眼而已。试问一辈子有多长?人,相思了百年,死后,一碗孟婆汤了事,便入了轮回。而妖呢?相思了一万年,却永无解脱之日。都是一辈子,谁都痛苦……”

慕嫣春咬了咬下唇,脑海之中,反复地思考着江若痕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那有关于轮回的记忆……。

第十四章 魔的欲念

“哟,都聊得挺开心的?”一道冰冷的目光向着三人直直地S了下来。三人一抬眼,是银尘。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狞笑,所以,无比薄凉的五官之中,竟透不过一丁点的人味。

慕嫣春转过头去,现在,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只是,偏巧目光正落在了不远处坐着的江若痕身上,往日的温柔不羁早已不在,为之取代的冷峻让人心酸,那无比威武的金甲闪濯其华,一支宝剑C进地上,目光却空洞,找不到任何的聚点。

慕嫣春皱了皱眉,疑惑着看他额间正中的真冥魔族图腾。这图腾……

——是银尘,一定是他向琉璃盏动了什么手脚。

“你究竟对琉璃盏做了什么?”慕嫣春猛然转头,语气近乎质问。

银尘无谓地一笑,这个女人似乎被他宠得变了味道,他冰冷冷地走了过去,拉过她的下巴,指尖一抬。慕嫣春下巴上的伤显然被弄痛了,轻‘哼’了一声,转而咬着牙,瞪着他。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竟让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本尊说话?一点不怕可不行,这样不乖。”银尘猛然松开慕嫣春的下巴,刚刚好些的伤口,顿时又流下了血来。

慕嫣春颤抖着呼吸,轻轻一笑:“我不怕你。”

“噢?”银尘转过了身,白色的束发轻扬扬地在他的腰际飘荡。

“因为,我不怕死。”慕嫣春双手的铁链在作响,她在移动,可链子又太重,她实在虚弱得不行。

银尘直视着她,像一个野兽围着他的猎物:“好,不怕死的姑娘。那你怕别人死么?比如狼妖,还有这个前朝孤将的后代,叫什么来着?……”

慕嫣春皱了皱眉,他想杀人,势必易如反掌:“你若敢对砚冰和钟夫人动手,江若痕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银尘摇了摇头,笑她看不清形势:“江若痕?你在等着江若痕救你?哈哈……你也太不聪明了,江若痕现在是我银尘的了。你不是早就想知道我对琉璃盏做过什么吗?不妨告诉你,我放了一滴我的魔血在盏子里,现在,他的R身沾了我的魔X,他的一切便都是我的了。在他的面前,我想要他的东西就要,当然,也包括——他的女人。”银尘把最后的几字说得异常的缓慢,仿佛紧怕慕嫣春听不清。

慕嫣春心头一震,一丝可怕的预想漫过脑际。

银尘走了过去,伸手拉出两端嵌入石缝里的铁链,两道合并,便将慕嫣春从白砚冰的身边拉开。

他的力气如此大,慕嫣春惊呼一声,便被动着被银尘拖开了一段。

白砚冰一惊,猛然窜起:“银尘,你敢动她?”

银尘冷冷一笑:“有何不敢,你还有力气还手?”说完扯下慕嫣春X前的衣衫,用力一撕,本就破烂到了不行的衣料像一个巨大的伤口,把慕嫣春的里衣暴露无疑。

慕嫣春瞪大了眼睛,喊得声撕力竭:“——银尘,我不信你是这种人!你放开我!”

泪水在她的脸上奔涌流淌,擦过银尘逼上来的唇,竟是苦咸苦咸的。银尘一抬身,道:“你不是说生生世世与江若痕不离不弃吗?那好,你如此侮辱我……”

“本尊,就是要让你在大家面前见证,我是如何得到你的!让江若痕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是如何归属于我——”银尘故意放大了声量,说得每个人心头都未免一慌。

寒艳柔惊呼,吃力地站起来,被扑了过去:“族长,您手下留情啊。你这么做,无异于杀她。”

银尘反手一掌,将寒艳一拨,她却如同一片落叶,被狠狠地丢向石壁,一口鲜血顿时喷出,一时人世不醒。

“钟夫人——”慕嫣春悲泣着嘶喊,挣扎,反抗,无济于事。银尘冷冷地按住了她的脖子,任她再怎么折腾,都始终坐不起来。

白砚冰亮起一双紫色的妖瞳,唇角两颗尖尖狼牙支了出了唇外,那柔顺的乌发上,一双尖尖的妖耳露出了发外:“银尘住手——”

银尘挑着嘴角笑了笑,那力气,再大些,慕嫣春的脖子就快断了,此时慕嫣春的呼吸困难,脸色也愈加发青,她的双手抓住银尘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R里。目光相对,银尘淡道:“你快看看,你们鸿鹄峰里,最可爱的两位大人,如今变成了什么样?一个变得如此的丑,一个呢?变成了傀儡。多好笑——”银尘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他心里有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所以,这种疯狂的行为,竟让他体验到无比的爽快。

“江若痕,你醒醒啊——救我——救我——银尘,你禽兽不如!”慕嫣春死命相抵,抬手,一巴掌竟正中银尘的脸颊。一丝血从银尘的嘴角流了下来,银尘突然停了手,吸着自己嘴角的血,淡道:“你说对了,本尊本就不该有这灵识,如今闹到如此地步,完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是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银尘狂妄地大笑了起来。

起身,跨在慕嫣春的身上,冷冷地看她,嘴角,却挑得高高的:“慕嫣春,本尊只说一遍。你今天从了本尊,本尊便把白砚冰放了,你若想让他死,你就守着自己的身子。”

慕嫣春的身子一颤,被泪水浸透的眸子里隐隐地抖动着。她看了看白砚冰的样子。他正试图站起来,可是困妖索早已嵌入了R里,血顺得索痕一道道涌下,他快现了无形,变得人不人妖不妖,怎么可以这样?那绝美飘逸,眸如冰雪的砚冰大人。她怎么可以连累他?如果若痕知道白砚冰为她而死,他一定会怪她的。

慕嫣春仿佛不再挣扎,抽泣着看银尘牙齿含婪地啃咬着她的双唇。慕嫣春使劲扭动着头,眼睛努力看着不远处的江若痕,他无动于衷,连一丝曾经的爱慕与疼惜也无。对,没错,这都是她害的,这是报应,报应。

慕嫣春一声嘶叫,X前猛然见凉。银尘刚要用唇掠过,只见身前人影一晃。银尘着实没防备这么大的力道,重心不稳,赫然从酥X半掩的慕嫣春身上跌落一旁。

一抹鲜红洒在慕嫣春的X口,绽放在衣下和玉X上方像一朵美丽的红花。慕嫣春委屈地大哭起来,一时羞愤难当,坐起,将里衣遮了个严实:“砚冰大人。”

白砚冰背对着她,只冰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让我怎么向若痕交待?”

慕嫣春抹了抹泪:“你们都是局外人,何必因我,让你们白白的死掉,没错我是祸G,如果没有我,你跟若痕不是呆在鸿鹄峰好好的?”

白砚冰微微一笑,侧了侧脸,道:“别傻了,几世之前的事,谁也逃不掉,忘记了,不代表……没发生过。”

慕嫣春一怔,抬起眼,看着白砚冰。白砚冰浑身是伤,即是如此,双眸依旧锐利寒冷地盯着银尘:“若痕无法醒来救她,并不代表她没人保护。若痕把她视若宝贝,我便定要护她周全,是我亲口答应若痕的事。”。

第十五章 战之殇

银尘周身的黑焰瞬间瀑发,烤人的灼热仿佛要把白砚冰融化。慕嫣春赶紧爬了起来,她体内还有寒爷爷给她的冰寒真气,可白砚冰没有。所以,这样下去的话,白砚冰一定坚持不了。可自己的真气又不懂怎么样来保护身边的人,怎么办?

慕嫣春急了,转头,向着江若痕求救的眼光迫切,再回身,面对银尘料峭的狞笑,她异常的坚定:“也好,死就死,你动手吧。”

一团黑焰火球被银尘拿在掌中把玩,他慢慢地逼进两人,热浪狂妄得搅起周遭的空气,一时黑焰之外发丝飞扬,那两张稍有苍白的脸上,一个泪眼婆娑,一个眸光雪亮……

周围藏着看热闹的小妖们全为白砚冰和慕嫣春捏了把汗,私下里纷纷议论着,为何要惹怒银尘,这会儿连命都保不了,图啥?

“我想不通,你,我,江若痕之间的事,为何偏偏又搅进来一个妖J。白砚冰,你这个狼妖,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在这里说话?你除了修成了人身,什么都不是,还不给我滚开——”银尘吼了起来。

白砚冰被困妖索缚得动弹不得,勉强站在那里,却冷冷一笑:“你与我一样,都是等待飞升之人,你不过比我多几个劫而已。可是,一个狂妄冷血的魔要妄图飞升成神,是不是有些太过可笑了。看,天劫过了,你还是魔。不是吗?”白砚冰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的服输,依旧如此傲然:“江若痕……他总有一天会醒来。无论今天我与慕嫣春在你的手上会是什么结果,但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银尘瞪圆了眼睛,为何让他讨厌的人这么多。一道球焰举起,白砚冰微微一笑,即已如此,凡世所有的一切,就此道别。

慕嫣春倒吸一口气,心一惊,眼睛一闭。曾想过人终究一死,只是没想到,她会与砚冰大人死在一起。不过,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砚冰不逃,她也不逃;若痕不走,她也不走。她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轮回转生究竟负了多少人,她只要这一世的幸福完美,没错,来这里之前,一切的完美江若痕都给予了她。所以,当那刀子C入江若痕心口的时候,结束是他的,也是她的。即然满足了一切,又何必再去留恋往后幸福?

一道泪痕自慕嫣春的眼角流下,在狂躁的烈焰面前,她护着浑身是血的白砚冰,目光却独独留给了曾经至死宠着她的江若痕。看着他空落的美丽眸子,看着他曾经笑着轻柔的嘴角。再见了,江若痕。如果还有来世,我答应你,一定不喝孟婆的汤,再也不会忘你。慕嫣春微微一笑,犹如一只等待涅磐的凤凰,等着任她重生的火焰落下……

“死吧,以后永远也别想活。慕嫣春,若下一世你还有轮回,我银尘依旧灭你——”

慕嫣春猛然睁大了眼睛,转头看着银尘。银尘掌中的黑焰早已脱手,她湿湿的眸子里,黑焰的光影越来越近,她紧紧地抱住了白砚冰的身子,跟他一样不躲不逃。

一刹那,万花齐放,一道粉色鲜艳的莲花悬扣在半空之中瞬间张开。黑焰似乎在慕嫣春的眼前悬停了一下,便转路吸进了那朵莲花之中。

银尘一怔,猛然转身,惊见一位身姿袅袅,婀娜万千的仙子停在他的身后。

“白莲仙子……”慕嫣春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怎么会来?

白莲仙子伸手,收了那朵仙莲。柔美一笑:“哟,你就是真冥魔的一族之长啊?”

银尘微微一皱眉头,看着她:“仙力也就那么回事?”

白莲仙子笑如银铃,过后,假装拍了拍手中的尘粒,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样?我们俩打,顺便教教你如何先做人——再做神。”

银尘早就按耐不住了,起身一跃,劈头一顿烈火便向白莲仙子掷去。白莲仙子收身后退,仙风凛凛,一道水灵团打着旋从掌心跃出,起初打着转,而后,竟如同一只水龙,将银尘的魔焰团团围住,这水与火的相融搅在一起,连地连天,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抖动。

洞里的小妖们似乎已经乱了,怕惹火上身的不少,怕连累再受伤就更不值了,便抱头鼠窜,却躲又没地躲。

万古羽终于从妖群之中冲了出来,他顺着石沿,跑到了寒艳柔的身边,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渍,转路便要跑。

“你……把我放下来……”

万古羽一怔,低头,看着怀中的寒艳柔:“为何现在不是逃走的好机会?”

寒艳柔脸色如纸白,曾经艳光如水的女子,抛给他一个淡漠的笑:“我从没有想过你会如此懦弱……”

“寒艳柔?”万古羽着实没想过她会对自己说这些,只是:“此刻,生死筱关,趁着没人注意咱们,我带你先出去,你再怎么骂我都行。”

寒艳柔笑了笑,用尽全力伸手将他推开。他刚要再抱住她,却听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古羽——”一个铿锵的男声从洞口传出。万古羽手一抖,如此称唤,如此声调,他哪能详装不知:“山主?”他抬起眼去,月溪风一身威严,正领着众人站在洞口。

慕嫣春一时大喜,抱着白砚冰,唤道:“山主……快救救砚冰大人,他……。”

白砚冰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隐约看见鸿鹄峰的师弟们似乎者来了。于是,眼前一黑,第一次在众人的面前,栽了下去。慕嫣春抱不住他,大叫一声,护住他的伤,让他先落入了自己的怀里。

她拍着他的脸颊,唤道:“砚冰大人,快醒醒——”

狼牙,妖耳,慢慢的消失了。白砚冰似乎松了一口气,睡得好沉。月溪月命李无言还着几个弟子先去照看寒艳柔。自己都转路满心焦急的去探白砚冰的伤。

万古羽冷冷一笑,他与白砚冰之间,月溪风最在意的依旧不是自己。于是颓然的坐在了寒艳柔的身边。

“看来我们来晚了,才一夜不到的工夫,怎么伤成这样?”月溪风将要走近慕嫣春的身边。抬眼,惊见江若痕一身金甲,手持宝剑,慢慢地走近了他们。

月溪风顿起警觉,这情形不对,看他额头上的图腾,看他毫无表情的神色。江若痕没有死,可也不是活,难道……。

第十六章 战之殇(2)

一道冰冷的剑光静静地横在了慕嫣春的眼前。

江若痕低下头,眸子才缓缓的落在慕嫣春的脸上:“不想死就别想走。”

他原来还会说话。

慕嫣春惊呆了,如此冷绝的字句从曾经温柔含笑的嘴里说出来,无易在她的心中狠狠地C上一刀。

“江若痕……”慕嫣春颤抖着声音,抬起头,看他。众是千言万语留恋心头,却单单只能喊出他的名字。

江若痕冷漠地转头,看向月溪风,木讷的嘴角连一丝喜怒也无:“谁救她们,谁死。”

还在与银尘纠缠在的白莲仙子,一惊,掌中喷出的水墙似乎招架不住银尘的烈焰。却向下惊呼道:“那是江若痕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天地在颤抖。慕嫣春抱着白砚冰坐在月溪风与江若痕的中间,飘摇得犹如一片树叶。她扰心江若痕受伤,又怕再不解开白砚冰身上的困龙索,他肯定要危险了,怎么办?

月溪风皱了皱眉,右手臂向下一低,宽大的青蓝色袍袖之中,一只宝剑握于手上。慕嫣春一怔,只见那剑鞘之外被一层层的白布包裹仔细,唯透在外面的剑柄,霸气十足,银亮四溢,边角之上,似是牛角般尖利。这剑定不寻掌,单看这剑柄,便有无尽的煞意。

这剑?

“江若痕,你不认识它了吗?”月溪风握着剑的手高高举过头顶,看着江若痕,便道:“当年我收你入门之时,你便亲手将此剑交于我保管,忘了?”

江若痕那落漠的眸子被宝剑的光擦亮。他的头极奇轻微的向旁侧了侧,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是那表情却如同昙花一现,流星般划过,再也无迹可寻。

月溪风见他,当即笑了笑,抬手,拉开裹布,手握剑柄,将剑慢慢地从鞘中抽了出来。

慕嫣春此时早已屏住了呼吸,听着那珠玉般的声响,似是有些熟悉的面画漫过心头。是谁曾在竹林之中习剑而舞,那绝美飘逸的身形,在半空中白衣袂袂,翩若惊鸿?又是谁在芷兰花丛中为他准备糕点小菜,斟满一杯幽香四溢的十二春?

慕嫣春的心微微一颤,看着那剑光耀目,竟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江若痕定定地看着慢慢抽现的宝剑,只见那剑身修长,半透明的质地,光华万里。剑身之上,一段奇异妖娆的花纹刻在上面。偶尔晃过银尘的魔焰上的光,竟瞬间点亮了江若痕眸子:“腾……煞……剑。”

江若痕抽身上前,闪身来到了月溪风的近前,剑身一举,分明向着月溪风刺来。他要这剑。

月溪风抽身一让,宽大的袍袖竟被江若痕截掉一半。

“——你这树仙一上来就丢人,不如……”银尘冷冷一笑。此刻早已令白莲仙子挂了伤,恨得白莲牙G痒痒,可银尘依旧嘴巴不饶:“不如你跟她都别做仙了。”

白莲仙子骤然瞪大了眼睛,这小魔孩分明没把她放在眼里,转头,掌中一朵莲蓬光芒大盛。银尘眼睛一晃,本能的用手挡了一下。

当下,白莲仙子的眸子被光芒闪着水水亮亮,掌中的莲蓬飞速旋转,扬起水雾漫漫。二十四颗水蓝色的莲子包裹着一团水气径直向银尘发了出去。等银尘再反应出来,身前的结界分明还没施好。银尘眼睛一瞪,迅速躲闪,怎奈,肩头曾被慕嫣春刺过的剑竟作痛,动作稍慢了一点,一颗水莲子便打了来,不偏不离正击中银尘的伤口。顿时,那包裹着他的隐隐黑焰,明显空落出一块,里面,顿时有鲜血流出。那皮R竟也似化了般,塌掉一块把掌般的大小。

“哈哈……想不到,当初用十八颗三转凝魂丹换得这法宝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刚刚好银尘是火灵,玄冰之寒正克你。”白莲仙子得意地笑了起来。

银尘神色一凛,手掌护着的地方,血流不止。身前,黑焰顿时冲天,四周顿时狂风肆卷,热浪与水气交融着。抬手,指尖向上,一道银光指向江若痕额头上妖娆的图腾,瞬间,灵光乍现,江若痕的动作一僵,但听银尘忍着痛嘶哑着声音,命道:“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也不要剩。”

一道黑焰骤然堵住了洞口。流通的空气瞬间停顿,一股闷热包裹着所有人。情势万分危急。

江若痕长身站起,纵然跃起,如闪电般迅猛。眼睛横扫半周,轻转身形,如同一朵美丽的金莲,剑尖划过一道巨大的弧,从半空之中向月溪风劈了下去。

月溪风轻然一笑,抬手,将腾煞剑向头顶一横,抵住江若痕的攻势,一时之间,两韧相交,绽放出火花无数。

一旁的万霄云见此情形,连忙带着两个师弟低身钻了过去。一手一人,架起白砚冰和慕嫣春就往回撤。

慕嫣春自感觉有何不妥,一抬头惊见月溪风手中的腾煞剑极度的兴奋,仿佛遇到了它的主人,丝毫不受月溪风的控制,两剑再次相抵,银辉四溢,却犹如两魔相震。只一眨眼,月溪风便被弹出了数步远,等重新站稳脚跟。握着剑的手掌之中,隐约有血流淌而出。

“——谁救她们,谁死。”银尘的声音冷冷地从上方传来。白莲仙子的暗招显然也只能用一次,银尘一向结界设得极好,白莲仙子就算再怎么攻,似乎都无济于事了。

“谁救她们,谁死。”江若痕的声音。慕嫣春听得真切,她一声惊呼,万霄云迅速转身。将二人推向师弟,便拔剑而上。

‘扑——’X膛正中,凉意袭来。万霄云怔怔地看着闪现在自己面前的江若痕,张了张嘴,血顿时喷涌而出。江若痕的眸子里依旧冷漠,没有一丝的悔悟与心疼,剑拔出的绝决,竟还转头甩了甩剑身的血。

万霄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叫出的机会,应声倒地,血瞬速洇红了大片。

“万霄云——”众人急了,蜂拥而上,把团团围住。白莲仙子低头,见银尘像个躲在壳子里的蛋,一转身,飞下了洞。救人要紧,一颗止血丸先塞进口中,真气源源无绝向着万霄云的身子输了进去。

银尘伤口的血顺着他的指间流过他银色的铠甲,他轻道:“你救活一个?能救活所有人么?”。

第十七章 战之殇(3)

第十七章战之殇(3)

“那就等着看,今天最终留下来的,是谁。”白莲仙子愤然的抬起头,娇媚无暇的脸上,写满了怒火。

话音刚落,仙子反手一转,一颗灵光吞吐的水珠托于掌心之中,大小竟如同一颗核桃,皱了皱眉,抬手,向半空之中一掷。巨大的粉色莲花骤然闪现,众人皆惊,连停在洞顶的银尘竟也不得不为之侧目。这莲花?

——九紫同心莲。

谁不认得都好,月溪风不会陌生,这曾是当年渡劫飞升之后,敛焰大仙亲自送去给她的法宝。月溪风顺了顺真气,抬头,看着这九紫同心莲轻幽幽地开合着自己的花瓣,好似一株水中荡漾的植物,美丽极了。

白莲仙子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件不起眼的法宝带在身上。,她身上本来法宝就多,能让她想起来敛焰大仙送过这件,还真是难得。想当初还觉得敛焰大仙给得有些莫名,如今却不得不佩服这仙儿的缜密心思。

惹怒女人没有好处。白莲仙子一挥裙袖,只见淡淡地柔光罩身,发丝飞扬,尽显绝美妖娆之态。指尖竖在唇前,合上双目,当即碎念了几声。再睁开眼时,更是凭添了几分凛凛的仙风:“并莲同心——”

她的声音变得空灵,似远及近。并莲同心,四个字传过耳边,犹如仙歌梵唱般动听。刹那之间,同心莲合上花瓣,转而向下,倒扣在江若痕的头顶。慢慢的。花瓣尖犹似一株水草,先是摇晃了几下,而后慢慢的张开,一层接一层,幽荡而绽放。巨大的莲蓬终于露了出来,撒下一片紫色的光茫,将江若痕罩了进去。江若痕皱了皱眉,抬起头,看着莲蓬,挥剑相斩,却什么也劈不到。

月溪风见时机已到,将腾煞脸C进石中,双袖一挥,犹似一只仙鹤张开翅膀。鼓起的衣袖飒飒作响,强大的真气运行其中。转而,双脚之下,大地更加的颤抖。处于极度恐惧妖J们抱头鼠窜,尖叫连连。慕嫣春同众弟子一怔,抱紧受伤并人世不醒的白砚冰和万霄云机警地环顾脚下。

山主是要作什么?

脚下的大地如同被通了血脉,又如同有数条巨大的蛇在石间游来。直到石块碎片崩起,G裂如伤口般震憾,众人才看懂,这目标如今只有一个,就是九紫同心莲下的江若痕。

“不能伤他……”慕嫣春把白砚冰推入了李无言的怀里,便起身,挡在了江若痕的身前。她知道,一旦R身毁了,今生便触不到他。

此时,江若痕的眸子轻轻地落在了慕嫣春的身上,轻柔的目光,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女人无比的眷恋。他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的,留在同心莲里,手中的剑,竟叮的一声,落了地。

慕嫣春听到了,回眸刹那,恍若隔世,目光流转之间辩着彼此,辩了好久,这一刻仿若沧海桑田那么长……

骤然,慕嫣春脚底不稳,被裂开的石块震了一下。再抬眼时,可怕的树藤样的东西,把江若痕紧紧地缠住,再也动弹不得。

慕嫣春一声惊呼:“快放手,他是真的若痕。”

话音刚落,一道黑焰闪动着煞气,直直地把倒扣着的同心莲砸落了下去。

江若痕当即目光转冷,仿佛,刚刚的一眼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他用力挣脱着树藤,却分明丝毫不动。慕嫣春猛然转身,正对上银尘怒气冲天的眸子。抬手,取了好大一块石头,向着他砸了过去。

慕嫣春是气晕了头了,银尘连仙袭都不怕,难道怕她的石块?

脸微微一侧,石块轻巧地躲过,银尘转回脸来,冰冷冷的目光之中,狠不得把慕嫣春紧紧地攥进手里,永远也不让她娇情。

先不管她。

银尘抬手,指尖再次向上,一道银光指向江若痕额头上妖娆的图腾,瞬间,灵光乍现,江若痕的眼睛一颤,但听银尘冷道:“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也不要剩。”说完,转而魔焰一闪,江若痕握剑手臂上的藤子顿时一松。举剑齐齐将藤子斩断。月溪风当即吃痛,将数G巨大的树藤缩回去,重心不稳,双脚一时血流如柱。

白莲仙子心叫不好,见月溪风受了伤,便转手想将九紫同心莲收回来。却被银尘冷冷地挡住了去路,一丝狞笑闪过,轻道:“听说过焰火魔花么?”说完,一道火痕炽热袭去。

白莲仙子将躲,便觉身子突然失力,枯藤一样的东西爬了上来,紧紧地缠过她的心口。忽然,一朵美艳极了的黑色花绽开。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来吧,吸干本仙子身上的灵气又如何?魔头,你就算吃了魔果,增了五百年修为又如何,依旧成不了神,要成早就成了。”

这话深深地触痛了银尘的心,银尘除了慕嫣春,一向对任何人忍耐度几乎为零,刺过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白莲,嘴唇将动。却见江若痕从鸿鹄峰的弟子头上跃了过去,径直飞向月溪风的面前,看着C进地缝里的腾煞剑,将要伸手。哪知,却被月溪风一把抢了去:“剑在此个时候回到你的身手里还有好?”

江若痕不依不饶,闪身去抢,月溪风又一躲,可手中的腾煞剑却是极度的兴奋,连连发出珠玉之声呼唤着它的真正主人。

“这个剑痴——”银尘咬了咬牙,恨道。没想过必须听命于他的江若痕,竟然还对剑痴迷,当真是坏事之人。

白莲仙子呵呵地笑个不停,黑色的魔花开得绚烂,她却丝毫不在心,仿佛被银尘吸干灵气,完完全全,就是不惧不怕。

“神仙永远是神仙,没了灵气,伤了,死了,依旧位列仙班……”白莲仙子收了笑,淡淡地说道。她是江若痕的老朋友,她还不了解他?她只是笑:“江若痕也永远是江若痕,硬可把最钟爱的腾煞丢了,也要选择爱一个人。女人,剑,一个至死娇宠,一个痴迷至深……”。

第十八章 幻珠之惑

(字数已补齐,晚12点以前加更,欢迎截杀)

银尘微微一促眉,捂着伤口,转身而下。停在了江若痕的旁边,淡道:“去,把他杀了,这剑就是你的。”

江若痕扯了下嘴角,冷冷地对着月溪风狞笑。抬手,以剑相抵,明亮的剑面之上,月溪风的童颜鹤发映得无尽悲凉。

眼见着一道寒光再次袭来,一时Y风阵阵,月溪风打了一个激灵,当即用腾煞挡过江若痕一剑,转身,将要送剑而上。回头,银尘眼色一厉,丝毫不让,双指在空中打了个弧,无数萤火从四面八方集近一处。月溪风举头便知不妙,可手中的腾煞剑又不听使唤,月溪风一急,将剑勉强挡住江若痕的剑路。抬手,掌中竟有绿色的灵光吞吐,当那光亮瞬间变大之时,撩着火星子的烈风差点迷了众人的眼,巨大的无G灵藤迸身而起,迅速向银尘伸去。银尘眼快,轻然躲身,一道银色弧光,眩目无比:“这点小打小闹也敢摆上台面来?”

银尘话毕,掌心一晃,洞顶刚刚被集成的火云骤然落下,无数魔焰从天而降,把灵藤尽数烧断。洞里竟瞬间惨叫声一片。但凡那火沾到皮肤,当即焦黑成片,痛楚无比。

月溪风一惊,见灵藤没用,急了。刚想跳脱江若痕和银尘的眼前,送出结界,去为自己的那些在焰火中挣脱的弟子们挡那纷纷落下的魔焰。却不料,江若痕不依不饶,一剑刺来,竟将月溪风逼着脚跟不稳,差点摔倒。

月溪风哪里放心得了。前面的那一堆弟子,修行甚少,又伤了两个。如今能派上用场的只有李无言了。可李无言怎么可能将其他人护得周全?

月溪风心痛弟子,只能起身再拼,可江若痕的剑术如何,谁又不知道?那鸿鹄峰一向灭妖除怪的事,都是由江若痕和白砚冰出力。这次江若痕反回来对月溪风动手,试问月溪风又能折他几个回合?

月溪风握紧了剑,竟觉这腾煞竟越来越沉。脚跟刚刚稳当,哪知江若痕的一剑又向闪电般向他刺来。月溪风顶住丹田之气全力用手上的腾煞剑一抵,分神之际,江若痕劈了下来。腾煞不出力,拿在月溪风的手里跟废铁一样,两剑交叉之际,金花飞盏,震得月溪风掌间生疼。

此仗月溪风必输无疑。他处处留心,生怕伤了江若痕的R身,又不得不躲。而江若痕却剑剑绝情,完全听命于银尘,不像有一点神识的样子。月溪风心头一晃,蓝青色的大袍犹如一片落叶,被江若痕用剑气相逼,他再无力相抵,竟被生生弹到了石壁上。只觉全身断骨碎筋般痛,咽喉腥咸翻涌,憋不住,一口鲜血便喷了出去。

江若痕一心求剑,紧步飞到了月溪风的身前,举剑便刺:“杀了你。”

月溪风来不及喘息,瞪大了眼睛,捂住被震伤的心口,当即全力翻身。江若痕的剑,竟贴着他的身子惊险地刺入了石里。此剑落空,江若痕将剑儿力拔出再次向月溪风刺去:“杀了你。”

月溪风不顾一切,先行起身,转头,冲李无言大喊:“快设结界——”

李无言正用剑挥去落下无数的火雨,听是山主的声音,先是一怔,接着才恍然大悟。气自己怎么能在紧张惊恐之余,什么都忘了?

随即抽身一跳,落入师兄师弟之中,向上设出结界,护住白砚冰和万霄云。众弟子们长出一口气,他们后悔往日实在贪图享乐,以为只要有二师兄和四师兄在,便什么都不怕了。可现如今倒好,一个师兄伤得人世不醒,另一个竟疯得不知人世。早知道当初跟着山主多多学术,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狼狈得用些三脚猫的术法,丢人不说,全部派不上用场。

洞边无故受累的妖J惨叫连连,慕嫣春惊愕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今天所有的一切了充满血腥。怎么办?她死在这里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连累这么多鸿鹄峰的人为之送命吗?

慕嫣春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烈烈火海之中,令人窒息的灼热空气令她的呼吸越来越沉。

那被火星子烧烂的长衫,以及鲜血淋淋的伤口。令她不禁全身颤粟,这并不是害怕,而是不忍看到昔日温暖如春的脸孔在当下变得惨烈至极。

“慕嫣春——呆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李无言的脸颊被火烫过,此时,连喊她的表情都带着些痛楚之色。只是,还哪里顾得了伤?面对着曾经对江若痕下手,又不知被他咒骂了多少次的慕嫣春。他此时竟连恨都顾不得了。

许是二师兄说得对,这世上,若江若痕不想死,谁也杀不了他。二师兄对她那般好,剑术又如此高深,就凭这样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女人,能将刀C进江若痕的心口,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人永远无法知道的事。于是,将她唤来,双指冲天,灵光乍现后,似乎设完了结界。那无比密集的火滴被挡在结界之外,当即,熄灭不见。只是,这结界应该并不稳妥,灵光晃动,摇曳得如风中的残烛。

然,慕嫣春淡淡地站在原地,哪也没有去。侧过眸子,看着被江若痕和银尘逼得走投无路的月溪风,心下一横。以命抵命,不知此搏究竟会换来怎么样的结果。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低身,拾起烈火之中炽热的剑。转身,裙摆飞扬,而那曾经无比纯净的眼底,却是无比的坚定。

银尘看着月溪风冷笑连连,掌下的伤口凛凛作痛,他竟把这些都算在了月溪风的身上。他看着江若痕最后一次举剑相刺,他毫不犹豫,这地仙之命当真要结束了。

彼此,耳边一阵脚步声传来。

银尘回转身,慕嫣春持剑相刺的身影撞入视野。随即倒吸一口气,余光之中,江若痕早也回身,以剑相刺。

银尘的笑刹时凝住,心头一凛,想都没想,便飞身一脚踢偏了江若痕的剑路。慕嫣春顿时呆了,只听身旁的水晶柱被江若痕的剑齐齐地劈成了两半。

第十九章 幻珠之惑(2)

第十九章幻珠之惑(2)

月溪风一见江若痕朝慕嫣春动手了,大感焦急。他这个不清不楚的意识,真把慕嫣春伤了怎么办?当初他可是亲口答应过若痕要好好照顾这丫头的。

想罢,月溪风奔了过去,用腾煞刺向江若痕的背,这一剑冲得实在矛盾,刺中了江若痕,恐R身又要危险;若刺不中,那慕姑娘可就X命堪忧了。

就在江若痕转剑回拦之际。将要向慕嫣春再刺,却见腾煞横过。江若痕的眸子从空洞之中跳脱出一丝的颤动,当即用手中的剑相挑,竟围着腾煞打着旋,一转而上。

月溪风一惊,这又是何招术?他竟从来没见过若痕用过此招。只是思忖之间,江若痕的剑竟如蛇一般击中了他的手。他的手被寒气一贴,本能地丢了腾煞。江若痕剑尖一挑,腾煞打着转扔入了空中,竟发出类似凤鸣般脆亮的响声。

江若痕当即飞了上去,无比炫目的金甲与手中的腾煞相得益彰,竟如同天将转世,威风凛凛。

彼此,慕嫣春整个人完完全全是痴傻状态,想不出怎么躲,更想不出刚刚的那一剑,若真刺中了她,结局又会是怎么样?只是,结局似乎来不及她掂量。耳边瞬间风声打紧,寒光一闪,她的眸子竟直直地投进江若痕的身上。

他的脸,他的X怀,他曾经抱着拥着她的双臂……不对,她认识的若痕不会穿着战甲;她认识的若痕不会有这样漠然的眼神。他应该对她轻柔的笑,在转身回眸之间,低身耳语。那是一种怎样的记忆,这样一个连走路也不瞧自己一眼,却总在人后给予自己无限关怀的人,竟在不知不觉间,把慕嫣春的生命吸得一干二净,所以,在他离开她身边的时候,才让她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丢下。

‘叮’的一声,慕嫣春的发箍被江若痕的剑拦腰斩断。三千青丝随风而飞,纷乱地抚过江若痕的脸颊。

慕嫣春睁着眼睛,怔怔地体会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物是人非’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她的世界一片宁静,发箍的断裂声在她的脑子里一直响个不停。她听到了死亡的声音,听到了,自己被断R砍骨时的可怕响声。

没错,梦里的断头台上,桃花纷纷飘落,断头台前,如墨的长发伴着的点点嫩粉,纷飞的桃花之中,那柔弱的身姿凛烈得犹如烈火之中的花。那一双充满着笑意的眼睛,看穿的是人间的离合悲欢,守着的,却是他予她的山盟海盟。刀过脖子的一瞬间,‘叮……’发箍碎了两片。血的温热浸湿了依旧努力存有一丝意识的脸。她的眼睛在笑,她的心在说:林莫夕,会等着……

会等着?等来的这一世,分明是他在等待,而那个林莫夕,又会飘泊在哪里?恍惚间,慕嫣春的身子一摇,眼前一晃,剑光从她们腮前经过,几G发丝斩断,飘落在地上。

刚刚是谁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自己从江若痕的剑下抱走?如今躺在这冰冷的怀里,又是谁的?

慕嫣春抬起眼去,看着这个形事古怪残忍暴戾的男人。银尘,他为何要求她?

他为何要救她,也许连银尘自己都想不出。他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过,从此以后心如死灰,永不复燃的吗?

他冷冷地看着面色无比淡漠的慕嫣春,那绿玉般的眼底,竟还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无奈:“拿着剑想杀掉我们是G本不可能的。你想送死吗?”

慕嫣春稳了稳心神,见江若痕呆呆地站在他的身旁候命,酸楚异常,听银尘的温言,才把目光转回了银尘的身上。

他的温情,她永远也不需要。能给他的只有远离。慕嫣春从他的怀里退后两步,抬臂,握紧的剑直直抵住了银尘的喉。

银尘没躲,任她的脸尖在他喉前的皮肤上划了一个口,血顿时涌了下来。

慕嫣春丝毫不让,只淡淡地问了句:“你为何不躲?”

银尘一笑,仿佛那种痛G本不算什么:“本尊要知道你的目的。”

慕嫣春愤恨无比,他不无论救她多少次,都讨不回她的一句‘谢谢’。

“我还能有何目的?你不是早就想让我跟鸿鹄峰的人死在这里吗?”

话音刚落,洞顶的火云骤然消失不见,银尘竟为了她收了真气,之后默默地看着她。良久,才道:“可本尊现在改变主意了。本尊要你活着,好看着江若痕如何听命于我。”

慕嫣春喉头一颤,虽双眼盯着银尘,却早已听见身后似乎骤然安静了下来,空气没那么热了,一丝Y凉的空气慢慢地从洞口渗透进来。慕嫣春懂得见好就收,当即神色便不那么冷绝:“那好,我活着。你放了他们。”

银尘抬起眸子看她,轻道:“想得什么好事?放了他们,怎么可能?”他把捂在肩头的手移了下来。里面竟腥红红的,血与R模糊一片:“你伤了我,我不计较。他们伤了我,命必须给我。”

慕嫣春听懂了,刚刚的一丝温婉神色瞬间罩出了一层冰:“他们死,我死。”

“本尊一向讨厌你拿生死来威胁……要知道,你G本就没有任何的资本来跟我讲条件。”银尘抬手,用那只按着伤口的手扶住了剑尖,用力一握,血从他的手掌里流了下来。看得慕嫣春手一抖,差点丢了剑,简直触目惊心。

洞旁的小妖们似乎全部围了上来,把李无言他们团团围住。如今胜负似乎已成定局,死人,死几个,都听银尘说了算。

李无言大骂道:“恶心的蛤蟆给我滚开,不然,小心反你跺成R泥。”李无言边说,边用手中的剑扫过七八只向他们围拢过来的妖J,要不是他身后,还有两个伤得极重的师兄弟,估计这会儿,早就跳出老远,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恶心得浑身起**皮疙瘩。

慕嫣春咬了咬嘴唇,或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江若痕手上的腾煞剑,嫣然一笑。

第二十章 幻珠之惑(3)

银尘已经感觉到慕嫣春是要耍什么心思了,遂疑惑着看她,却思来想去,猜不着她的意图。难道?她手中还有何筹码来扭转已定的胜负?

慕嫣春笑意满容地看着银尘。伸手,提起腰间的乾坤袋,袋口向下抖了抖,竟从里面滚出个东西来——是一个会发亮的珠子。

慕嫣春的手掌顿时被珠子里吞吐的灵光照得亮亮的,烘得连她的脸,都美艳无比。

这是……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她手上的珠子五光十色,竟在暗色之中璀璨得如天上的星子,袅袅扭转的珠光梦幻妖异,似乎缠绕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轻易在把人心的某些欲望点燃。

“这是幻夜珠——”月溪风捂着X口,气息明显渐短。

腾煞剑没有幻夜珠就不完整,四百年前,江若痕带领八万兵马出战西方真冥魔群,凯旋归朝之日,便答应林莫夕,不再做赶尽杀绝之人,所以他把腾煞剑上的幻夜珠拿了下来,给了她。这点江若痕曾跟月溪风说起过,但是,今日如此:“决不能把幻夜珠给若痕,听到没有?”

慕嫣春看了看他,月溪风煞白发青的脸色,明显担心慕嫣再犯什么糊涂。可慕嫣春却又笑了笑:“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带他回来。”

说完,手一收,转路要逃。银尘怒瞪了一眼,想跑?他怎么能让慕嫣春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究竟有没有把他放进眼里?他的心一时被慕嫣春的行为虐到马上要爆了,遂紧跟过去,掌中又要以火相威胁。

慕嫣春微微侧头,眼角余光之中,见银尘一身银白跟在她的身后步步紧逼,倒暗自现出了几分喜色。抬手,当即放出数道寒光。银尘完全没有准备,满心只管追遂,万万想不到慕嫣春还会使暗招。骤然闪身,躲过数枚,却觉肩前一刺。当即便提不上劲来。

是什么东西?银尘只觉浑身无力脚步当即慢了下来。

慕嫣春见此计竟然得逞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狂喜之余,当即把怀里的两张符取了出来,念了句之前白砚冰悄悄教给她的咒语。骤然,两道灵光乍现,一只鸣叫,清脆悦耳;另一只吼叫震天动地。

“青鸾留下,保护他们。炎儿,我们走——”慕嫣春飞身坐上烈焰雄雄的火麒麟身上,转路,冲破洞口的火界,只徒留她手掌中幻夜珠的光,如长长发亮的尾巴,随后,也消失了去。

江若痕低着头,手中的腾煞剑不安分的抖动着,仿佛里面有巨大的力量,在呼求幻夜珠的回来。江若痕慢慢地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团更加兴奋的火。幻夜珠,腾煞的幻夜珠——

一道金光,江若痕身形如闪电,猛然消失不见。

银尘摔在了地上。在众人的眼前,在月溪风的面前,丢尽的了面子。只是,此刻,他认为最糟的不是这个:“江若痕追慕嫣春去了。幻夜珠在她的手里,你们认为,江若痕为了取珠子,不会杀了慕嫣春吗?”银尘一声质问,让李无言拿剑向他冲来的手骤然一停。身后众师兄弟们也着实一愣。反倒看着内伤不轻的月溪风,全由山主安排。

银尘咬着牙,一阵头晕,硬撑着,将肩头的银针拔出,然后恨恨地扔在了地上:“这种低级的小迷药也敢用在本尊的身上,她胆子真大——”

此言,似乎跟曾经也同样中过此招的江若痕,说得惊人的相似。只是,银尘还有强大的内息撑着,就算没有之前那么气足劲满,倒也没像江若痕那样昏睡不醒。银尘咬着牙,晕乎乎地站了起来。见众人冲他举剑相向,冷冷一笑:“要杀你们就动手——”

李无言终于按不住火气,提剑要上。却被月溪风喝道:“无言——”说完,眼底深深的愁虑:“银尘,有劳——”

银尘漠然一笑,闪身,竟也一下子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如今,能跟得上江若痕的速度,除了银尘和白砚冰,还能有谁?所以,即然白砚冰伤了,能暂时保住慕嫣春命的只是银尘。慕嫣春的命他只赌这一把,赌在这个刚刚还要杀人X命的银尘身上,因为不知为何,总觉得银尘在慕嫣春的面前,似乎总在顾及她。

月溪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了李无言的身边,伸手,把他的剑拉来:“……山主?”

李无言轻声一唤。月溪风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白砚冰与万霄云,颓然一笑:“其实没有若痕和砚冰。真冥魔族想要灭了鸿鹄峰,可能比灭烈焰山还容易……”

李无言一时语塞。看着月溪风起身,向着半空中悬着的白莲仙子飞去。举起一剑,缠绕在白莲身上的魔藤瞬间落了地,白莲仙子长长地松一口气,嘟着嘴,道:“今天神仙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原来这么不能打,还有脸当人家的山主,真是——”

她总是小孩子脾气,若不是平时喜欢收集些法宝奇珍,今天的境地会更惨。

月溪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与我都是一介地仙,天不管,地不究的,享乐惯了,总算得到了教训。”

白莲仙子揉了揉被困得生疼的胳膊不置可否:“这么多妖,你要怎么处置?”

“求神仙大人们饶了我们吧——”妖J一时哭天抢地,银尘跑了,真冥魔族若不是有银针咒相威胁,谁能愿意来给银尘当手下?

月溪风的白发被洞口的风吹得紧,悬停白莲仙子身边,向下望着:“其实他们也是挺可怜的妖。你与我如若不修仙得道,不也在他们其中吗?都放了吧……”

白莲仙子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嘟道:“我们做妖,也没有他们恶心。我去找若痕去……”说完,头也不回,飞身出洞寻着他们的痕迹,用追灵术,点亮了寻魂灯,一路跟了过去。

夜风之中,炎儿一路飞奔,如流星般划过漆黑的长空。马上就要天亮了,黎明前的最后时刻,她们的身影在墨色中分处夺目。

慕嫣春顶着寒风回过头,江若痕金色的身形犹如一只张开翅膀的猎鹰紧紧逼随。慕嫣春咬了咬牙,用力握紧手中的幻夜珠。来吧,我们俩人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只要,不连累其他人就好。

“江若痕——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慕嫣春含泪喊了一嗓子。如果下一秒被若痕追上,那便是死亡,就让她把没来得及说的话说完,把欠着若痕的话说够。就算死去,再无遗憾。今生无法牵你的手,来世便再也不喝那碗孟婆的汤,让自己在三生石前瞧个明白,究竟林莫夕是谁?究竟江若痕爱着的,是错,还是对……。

第二十一章 此生不换

一道炎团,绚丽地划破了夜空——

雄雄烈火,点亮了周遭黑暗寂落的夜。

如天神手中的炽焰,丢落地上,激起枯枝草长无数,如雨般纷纷飘下。

冷风冽冽,她被银尘撕破的衣衫飒飒作响,脑后的三千青丝,没扎没束,如云般纷散飘乱,慕嫣春骑在炎儿的身上,似乎快要被风吹化。

回头去看,江若痕熟悉的身影,比天上的星子还美丽。

烈风吹净他的脸。他眉目之间的英气,让她念起曾经被他凝视着的灼灼目光;他冷漠的嘴角,让她想起曾经如暖风般轻柔的笑。所有而无尽的眷恋,都化做她融融眼底的一滴泪,终究再也盛不住,从眼角晶莹地垂了下来。

“若痕——”慕嫣春从炎儿的身上跳下来,显得那么的羸弱。长喊一声,仿佛在召唤着他迷失的心。

江若痕落了地,眼神直视她,提着剑走了来。他的脚步不快,也许知道她并不会跑,也许,在他空落落的心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会流泪,会悲伤,会叫他若痕。若痕?那个连他自己都记不起的人。

“若痕,你还记得吗?九溪花坞……春天来临的时候,这里会盛开一大片美丽的芜芷兰香,那是你和林莫夕最喜欢的花——”慕嫣春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之中,悲伤却带着万千缱绻:“你说过你会陪我的,就算我不愿意,你也要陪着……这句话,你忘了可我没忘——”

她的身影仿佛站在万花纷飞的地方向他呼喊。

而他,似一只决绝的飞蛾,一步一步,走近站在烈焰前的女子,直视着她的晶莹泪眼,仿佛要把她的轮廓要画得愈加的仔细。

江若痕的眉头仿佛动了动,她究竟是谁?九溪花坞?芜芷兰香?他的记忆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有,如一张白纸般,无一丝的墨迹可寻。

那无数寂寞的夜,他斜倚在窗前数着星星的手指,曾一遍遍这样画着她的样子。他都想不起了。

那与她并肩走在杏瓣纷飞的小路前,他为她轻轻拂去落在肩头的粉嫩,抬眼之间,眸光流转,她的样子,他画在心里。可如今,他也想不起了。

这个叫做慕嫣春的女子,一只扰乱他清净‘魔’,这‘魔’由他的心而生,为他带来无尽疑惑与阻碍的人,杀。

“幻夜珠,给我——”他的声音不似记忆中的温柔,却冷得如同挂在冰锥上的水滴,抬手一剑,甚至没有迟疑,正指着她的心口。

慕嫣春笑中带泪,听着腾煞剑狰狞着狂鸣,如在她的耳边唱着最后的梵歌。他杀她,比撕破一张纸还容易,她知道。

“若痕……珠子我不会给。所以,对不起——”慕嫣春安静地合上了眼睛,等待着他的这一剑,刺进她的心口。这是她欠他的,死也罢,永远不悔无怨。

江若痕没有表情,仿佛灵魂在此刻重新被冷漠点燃,烧到无穷无尽,冰冰冷冷。右手下剑过去,柔弱如何?谁也不能拦他索要的东西。

“慕嫣春,你怎么不躲开——”一道怒吼从天而降。

剑已刺进了一半,银尘瞪大了眼睛,向着慕嫣春扑了过去。她的心口顿时血流如柱。

模糊之中,银尘的脸上刻骨情深。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理这纷纷乱的人世。什么叫累了?江若痕死前曾说过的话,慕嫣春终究还是懂了。

“有我在,你想死还没那么容易。知道吗?”银尘说完,抱着慕嫣春躺在自己的怀里,掌间,一股真气压进慕嫣春的心口。慕嫣春痛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着银尘。泪,再一次慢慢地流下:“如果现在是江若痕留在我的身边,又该多好?”

银尘一怔,妒忌,来不及。手指一晃,江若痕刺来的身影一顿,额间的图案灵光乍现。低下头,银尘的面色骤然变冷:“你真的那么爱他?”

“是……”慕嫣春扭过头去,看着江若痕半跪在地上,面露痛苦,握着C入泥土之中的腾煞剑,微微颤抖:“若痕?”

慕嫣春一翻身,挣扎着要去江若痕那里看个究竟:“若痕……他怎么了?”

银尘没有答她,却被她很快的猜到:“是图腾中的银针咒……你好狠!”

一滩又一滩的鲜血流进泥土里,仿佛开了一朵接一朵血红的花。银尘咬着牙,用力把任X地慕嫣春抱了回来:“慕嫣春,你别不知好歹,再给本尊一段时间,你的伤口就会愈合。”

慕嫣春流着血摇摇头:“不,我要若痕,不要让他那么痛……”

银尘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臂,霸道的强迫她留在自己的怀里:“你的心脏被刺伤了,气脉凝滞,又血流不止。我用了积累两百年的修为来救你,让你继续活着。可江若痕,他只痛一会儿,就不痛了,他死不了的,明白吗?”

慕嫣春无力地抬头看着银尘,看他银色的发幽荡在他的耳边,那双妖异的绿色眸子里,有她那凌乱不堪的发。她彻彻底底地认输了,求他:“银尘,不要,不要让江若痕受此痛苦。小春自己不用你救,你去救江若痕。你不是要成神吗?少了两百年,不是依旧当魔?慕嫣春受不了你的大礼。”

“是我甘愿的。总行了吗?”银尘唤了团灵气在指尖一扬,无奈地指向江若痕的额间,江若痕仿佛瞬间解脱了,身子一颤,抬起头来,握剑的手,再次把剑从地上拔了出来。也许银尘说的对,也许他心中早有数,江若痕不受有些不受他的控制了。他曾经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横空冒出来的腾煞剑。

“他不会疼了,你满意了?”银尘并未放弃为她疗治伤口,掌间的真气温热如春,渐渐地,便真的不那么痛了。银尘的眸色里未免现出几丝凄哀。面对着江若痕向他们走了来,那寒光料峭的脸身咄咄逼人。他侧目看了看慕嫣春,淡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慕嫣春看着银尘额前襟出的细汗。他最近似乎变了好多,多了一丝人味。没错,曾几何时,慕嫣春多少次以死相逼,与他斗气斗勇,唯他总是忍了她不少。多少次掌前的魔焰要杀她,他都在最后一刻没有下手?反倒这一身的伤,都是为她。

慕嫣春抬起手,轻轻地抚M着他脸颊上的血痂。

他似乎有些惊讶,不习惯地向后躲了躲,乖觉得像只小猫。看他,妖娆的眸色里,藏着两个她的影子,那般的轻柔之色,再也沾不上一点魔首的边:“血止住了,还痛吗?马上快好了,再忍忍。”他低下头,似乎害羞,便更加仔细的为她用真气修补伤口。

慕嫣春微微一笑,心前的刺麻感渐渐的抽离,她把她的心更贴近了他一些:“银尘,若痕他……”

银尘仿佛被谁打了一下,伤补好了,他收回掌气,无力地坐在地上,转头看着怀里的慕嫣春,怅然若失。为何,明明刚刚取来的温暖,终不抵‘江若痕’这三个字来得令人心寒?

这女人,是不是当真没心没肺?伤他,从不思量。

慕嫣春直起身,看着银尘那有些愤恨的眸子,依旧等他回答。直到他向她转来炽烈的目光,看得她心惊。

“你为何总是不顾及我的心?”银尘决绝地起身,走向江若痕。

慕嫣春一时语塞。目光跟随着银尘追了过去,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干脆也站起身,紧张着下一刻,银尘会对江若痕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情来……。

第二十二章 此生不换(2)

“把腾煞剑拿来。”银尘站在江若痕的面前,伸手向他讨要。

江若痕抬起眼睛看着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遵从:“这是我的剑。”

银尘一笑,嘴角带着一丝自作自受的悲哀:“是我亲手把你封印了千年的战神真气解开的。所以,你现在比以前的江若痕还要强上不只十倍。你应该感激我,只是怎么?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银尘微微一笑,几分狰狞,几分恨意,还隐隐地藏着一丝痴妒:“别忘了,你的身体里还流着我的一滴血。这滴血,足以让你痛苦得死去活来。”

江若痕握紧剑的手一抖。直视着银尘,他的心思很简单。自己的剑,谁也不给。

银尘早就看出端倪,见江若痕没有任何把剑出让的意思。只好手一晃,顿时紫光一闪,瞬间在空旷的枯花丛里照出一团柔柔灵光,把银尘的身影映得修长俊挺。竟是一条魔光四S,刺芒锋利的紫焰鞭。

银尘的神色更加的冷峻,手握着鞭柄,向旁一送。鞭节之中,珠玉般的碰撞声实在好听,鞭身组成的刺芒紫光烁烁,美丽得好似一条紫色的钢蛇,蜿蜒入地,煞是好看。

慕嫣春的心头一紧,看着足有三丈长的鞭子,就仿佛已想到了江若痕被缠得皮开R绽的血腥场面。不禁目光一颤,再也敢想下去。慕嫣春顾不了太多,踉跄着跑了过去,大喊:“银尘,不准你伤他。”

银尘的眉头紧紧一皱,不理这女人,她永远都是最愚蠢最笨的。

此刻,他冷冷的目光紧盯着江若痕的一举一动,刚见江若痕起身要向慕嫣春冲去,他便腾起身,骤然挡住了江若痕的面前的路。

“幻夜珠是腾煞的,腾煞剑是我的。我不与你战,你也别拦我。”江若痕说得明白。可银尘却丝毫不让。得到了幻夜珠,江若痕如虎添翼,那自己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江若痕话已说到当前,银尘不动,他也就不避讳了。他要那珠子,来成全他的剑。没错,他的心里有种想守着某些东西的冲动。那种感觉很强烈,时时刻刻刺得他心痛。可那影子,那种柔软的光亮太过模糊,所以唯独想不出这东西是什么。直到,腾煞剑的出现,他把守护的感觉完完全全的依托在这把剑上。谁也不许抢他的剑,他也必须把腾煞变得完整。

江若痕猛一抬头,挥剑便刺。银尘毫不畏惧,手中的紫焰鞭耍得濯濯生辉。一时间,游龙般巨大交错的光团把两人包裹得密实。

慕嫣春将跑了一段路,当即觉得眼前晃目,抬手遮住那紫色与银色交织成的光亮,竟呆若木**,站在原地,见银尘和江若痕的身形快速闪现,竟捕捉不到两人的影子。

“炎儿——”慕嫣春急了,见眨眼之间就有鞭剑影子无数,着实放不下心。

身后不远,火麒麟一声怒哮,奔了过来。慕嫣春飞身而上,抓着它如火焰的毛,稳稳地坐在了上面:“走,带我飞上去看看。”

半空之中,火麒麟悬停在上面。只见银尘那条鞭舞得极美,环着江若痕的身边,虽近身不得,却如同蚕茧上的蚕丝,把银尘保护得无一丝破绽。

可那江若痕更是让人惊骇,身形极快,无数剑影交织成群,直冲银尘。周遭不乏被紫焰鞭抵袭的火花。半银半紫迸发着光芒,仿佛黑夜之中绽得绚烂却很快绝迹的烟火。

慕嫣春一时眼花,心头更是焦急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这么打一定会有人受伤。怎么办?”

炎儿还没修到人身,所以还不会说话,它扭头看着慕嫣春,心里干着急。

慕嫣春似乎想到了什么,茅塞顿开,笑问:“炎儿,你跟若痕一起跑步,谁快?”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炎儿。炎儿吼了一嗓子,看起来信心百倍,炎儿御风而行,一跃百里。

慕嫣春盈盈一笑,轻道:“看见江若痕追过来。咱俩就马上跑,明白?”说完,慕嫣春快速地从腰间把乾坤袋取了出来,袋口松了松,冲下,向着掌心一倒。莹莹的光亮比炎儿身上的火焰还要乍眼。烘亮黑暗的夜空,跟星子一样。

银尘和江若痕正拼战着。银尘的心中被慕嫣春搅得杂念颇多,虽紫焰鞭是他一向的看家本事,却不得不在江若痕的剑前丢些颜面。腾煞腾煞,没有幻夜珠便这般有灵气,如若有了幻灵珠,他又怎么能敌得过江若痕?

思霭间,忽觉头顶灵光一闪。银尘和江若痕同时抬头,是星子?不对,是慕嫣春手中的幻夜珠。

江若痕首当其冲,当即冲了上去。慕嫣春惊叫一声,炎儿似乎比她反应要快得多,早已腾蹄而上,飞上九霄。

慕嫣春紧闭着眼睛,抱紧炎儿的脖颈,趴在它的身上。没错,她畏高的毛病依旧没有刻服,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的地方。月亮似乎更大更圆,澄亮澄亮的,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看这些星子,好似没有离得很远围着她一颗两颗三颗……

风似乎更大了,也更凉了。眨眼间,一道金光从她的眼睛划过。是流星——

不对,是江若痕。

炎儿一惊,丝毫没料到江若痕能追上来,当即停下了脚步,转路要逃。

慕嫣春则毫无防备,身子一纵,竟从炎儿的身上摔了下去。惊呼一声,身子便直直向下坠了下去。穿透云层的感觉并不好受,慕嫣春的尖叫声徒留一路,睁眼,看着极速靠近的大地眼晕。手中的幻夜珠,她死死地握着,仿佛拉住了江若痕的手,坚定不移。

炎儿俯冲了下去,这个混身是火的麒麟小兽,身形简直美得惊人。一声急吼,比慕嫣春坠得还快,‘咻——’的一下。竟把慕嫣春吓了一跳,还没等缓过神来,只觉身子落了实,继续趴在了它的背上,顿时谁都安静了不少。

炎儿早就自己有了主意,将计就计,直接就朝另外的方向逃了过去。天上的江若痕也转身追了过去,丝毫不相让。

他是不是总是这样,认准了一样东西,必须得到。不然,就会穷追不舍,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慕嫣春被刚刚的一吓嘴唇都发青了,哭丧着脸道:“早知道你跑得不比他快,我就不出这个主意了。”

炎儿的头微微垂了一下,而后又勇气高涨,身形竟比刚才快了四倍。慕嫣春吓得紧紧的抱着它,可冷风顶得竟连呼吸都提不起气来,回头,勉强将眼睛嵌开一道缝:“炎儿,快跑,若痕又追来了。”

炎儿身上的火焰更旺了,看来当真是竭尽全力,拼死奔跑。速度似乎更加快了不少。风顿时变得颤烈如刀子,割得慕嫣春的脸生痛,最好把若痕很甩了。给她时间把幻夜珠藏在某地方才好,不然,若痕抢得珠子并不难。

正想着,一阵风正极速朝她的后背冲来。慕嫣春毫无防备,手中的珠子脱手。她的身子竟直直再次坠下了云层中,再也消失不见……。

第二十二章 此生不换(3)

极速下落中,风从耳边嗖嗖地刮过。

慕嫣春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竟在此时,所有力气都使不出来,所有术语都记不清楚,脑子里,除了江若痕夺过幻夜珠时触到她手前的熟悉感觉,其它的全部空白白的一片。

“——珠子呢?”

慕嫣春猛然睁开眼睛,在坠地的一瞬间,已然落到了一个男人的怀里:“银尘?”

银尘脸色发青,薄凉的五官上,一抹焦躁不安的神色占据了大半。

慕嫣春颤抖着嘴唇,从他的怀里逃了出来:“幻夜珠被江若痕抢走了。”

银尘早就料到,情急之下一跺脚,说了句违心的话:“早知道幻夜珠被江若痕抢走了,还不如去追他,把你摔死算了。”

慕嫣春一时语塞,酸楚悄然爬上心头,她看着他,反复推敲着他的话。

他反倒不想与她解释太多,总之说都说了,这一生听得冷话太多,说出去的自然也不少。多此一句,他倒不是太在乎,抬头看着夜空,腾身而起。

“唉——银尘,你要干什么去?”慕嫣春大喊一声。

银尘冷道:“去找江若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把幻夜珠放回腾煞剑上。”

慕嫣春一听到‘江若痕’这三个字当即来了J神,大叫道:“我也去,等我。”说完,起身,跟了上去。

银尘本也没打算把她一个人独自留在这荒郊野岭之中,回身,飞到慕嫣春的身旁,牵紧慕嫣春的手,道:“这么慢……”

慕嫣春如遭电击,微微一怔。被这样一双柔软纤长,又宽大温暖的手紧握住,还能保持着无比乐观的J神,实在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她刚想把手缩回去。哪知银尘加快了脚程,竟把慕嫣春扯得飞了起来。

没错,像鸟儿一样飞。清灵妩媚的脸颊被风吹得通红,乌黑的长发飞在脑后,与撕烂的白裙一起,飒飒作响。

银尘偏过头看着她。她的手竟在自己的手心中襟出了。他梦想了这种情景不下千年,没想过,第一次牵住她的手,竟会是在如此的状况之下。机会来得那么突然,请原谅他的有意。

“江若痕在哪里?我们要去哪里找——”风太大,慕嫣春憋足了好大的一股劲,才把声音顶了上来。

银尘微微一笑,道:“应该是以前的璃月国——”

“你怎么知道?”这黑漆嘛乌的,江若痕早就不见了,连炎儿,都不见了踪迹。可银尘怎么知道江若痕去了早已成废墟的璃月国?

银尘听慕嫣春的话里有些迟疑,转头对她轻道:“江若痕是用我自己的血为他解开封印的。所以,无论他去了哪里,我都能感应到。”

慕嫣春淡淡地看着银尘,没错,他对别人的态度似乎总与对自己有着截然的不同,那心狠手辣,无上冷漠的尊者,似乎在他的面前,总会有些柔软:“银尘,你是不是爱上了我?”

慕嫣春这话问得有些突兀,甚至有些赤祼祼无加任何修饰的说了出来。银尘一愣,从来没有过的快速心跳,把他积累了千年的沉稳真气搅得稀吧烂。他猛然抬起头看她,让慕嫣春忘记了呼吸。

“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直希望你把对江若痕的爱慕转嫁到我的身上。可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机会。”他束着的银发在月光之下反S出如水的华光。他的话语,却如在她耳边呢喃,模模糊糊,她却字字听进了心里。

“很久很久以前?是多久?”慕嫣春皱着眉。他说的话,她听不懂。

银尘知晓她的心事,无论何时何地,这个女人很笨,早已经成了他心中不争的事实。转身,继续拉着慕嫣春的手,往璃月国赶:“总之,你现在已经不需要知道了,我也不需要回答。因为现在的我们,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跟你说以前的事。”

慕嫣春再一次被银尘拉住手,随他而飞。眼下,灰蒙蒙的云彩之下,隐隐约约能看见那几处断壁残垣的痕迹。璃月国到了。

银尘转身向下而落,带着慕嫣春如风般快速的在低空盘旋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坍塌的殿顶边看到了站着的江若痕。

慕嫣春一阵欣喜,先挣脱了银尘的手,被飞身扑了下去。银尘的神色一黯,可这笨女人一向如此,也只能认了。

“若痕——”慕嫣春落了地,跑了过去,唤他。

可他并没有回头,‘若痕’这名字好似不属于他。此时,江若痕看着那乱石堆砌的地方,眼色之中,纷乱如已。这跟他的心一样,什么都不存在了,再怎么撂起,能给他的只剩面目全非。

一道紫光乍现,珠玉般的碰撞声,让慕嫣春的身子一僵,转头回望,银尘已做好了准备——夺剑。

江若痕也回过身去,眼色一张。看着慕嫣春,毫无知觉般绕了过去。一步一步,向着银尘走了过去。

“死战——”江若痕有了腾煞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他。

银尘冷冷一笑狭长的眼里,锐利无比:“好——”

说完,银尘举鞭一挥,天地之间一声震响,紫光幽幽,如波浪般在身前荡漾开来。江若痕用剑一挡,气波与剑韧相碰之间,光花四溅:“杀——

江若痕身上的温柔不羁早已荡然无存,却徒留无穷无尽的战气,从他金色的战甲里浓裂的散发出来。曾经熟悉的脸仿佛不像他,再也寻不到以前半点疼惜的影子。骤然将腾煞竖起,剑气迸身之间,道剑光从天而降。银尘抽身而退,险些伤到,抬头看着刚刚落剑的上空,微微一笑。果然,这传说以久的老招他总算见识了。

银尘的眼神之间跳跃过一团冷绝的火,他是一个已渡过最后的天劫却还没有成神的魔。六界之外,有谁能杀得了他?江若痕,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想罢,银尘将手中的紫焰鞭再次一挥,凝神之中,他的两只绿眸瞬间放出两道灼目的光芒。这光芒挡住了他的眸子,眼睛看起来犹如映着寒光的水晶。一张口,竟是呼哮之声,风顿时狂妄地刮了起来,如万千猛兽同时奔来的震憾,夜空风云俱变,脚下大地颤抖。

慕嫣春连连倒退几步,看着银尘的样子,似乎不敢相信,那个清俊秀丽的银尘会变得如魔怪般,煞气非凡——。

第二十三章 此生不换(4)

一银一金,两道身影如闪电般相撞在一起,慕嫣春哪里见过这番场面,呆愣之间,竟被气浪冲退了十几步远。腿一软,坐在了一块残石上,刀光剑影,闪烁在她明亮的眼里,充斥着无比矛盾与痛心之色。

银尘此时早已激发了体内所有的魔X,露了真身,威力自然强大到不少。若不是为了成全慕嫣春,他压G就想不到自己会动了千年都不愿再现的魔身。

一条紫焰鞭所吞吐的灵气,把鞭身映着闪闪耀耀。手再次一挥,足足延长了近两倍,足有五六丈那么长。猛然一甩,鞭尖如附了魔灵般绕过江若痕的身边,再眨眼间竟向他的后背迂回袭来。

江若痕手持着腾煞剑,转手向身后一挡,清脆的碰撞声连不远处的慕嫣春都听得一清二楚。紫焰鞭就势被弹了回来,银尘见这招落空,再次呼哮一声,重新甩过。可哪知,江若痕的身形竟不见的干脆,乍闪之余已到了近前。银尘向后一躲。却只见江若痕两指抵住剑身,碎念几声,睁眼,向天送剑而来。银尘倒吸了一口气,扬起了紫焰快速的向头顶缠绕而去。

天空一道大雷,惊心动魄。乌云重新聚起黑墨墨的一片,厚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骤然,江若痕剑尖所指的方向,一团银光闪动几下,便有无数只剑影如下雨从天而降。

银尘抬头,挥鞭而上,鞭身如蛇般灵活,如龙般威武,把他头顶的剑影悉数击碎。

慕嫣春刚刚替江若痕惊呼一声,转头,又为银尘捏了一把汗。好在,看见银尘手中的紫焰鞭很得力,才稍稍地安了下心。只是,这念头还未放下,却见银尘抹了一下嘴角,巨大眩目的光影之间,她看不清他嘴角究竟是什么流了下来,却猜出应该是血。他受伤了吗?

银尘咬牙坚持着,一举一动之间,竟有了一丝疲态。一道紫光随鞭响粉碎了一切剑影。

“剑尘咒——”银尘冷笑,转身腾起,江若痕却哪里让得了他。不给他机会,举剑挥过。银尘转头躲险‘叮’银制的发咒被齐齐的斩断。银发三千顿时如水般泻了下来,在乌云之下,狂风之中,飘散得纷纷扬扬。

回身,银白的发间,一道魔目犹为冷寒,银尘将紫焰鞭握紧,掌心稍微一颤,刺目的魔焰竟从鞭身处迸出。狠狠一皱眉,竟将手中的紫焰鞭抛出。一道火与灵的紫焰当即向江若痕环绕着腾去,像极了一只火龙。

江若痕提剑相防,所有近身的鞭身都被他用剑一一挡过。只是那魔焰仿佛被附了生命,尽管江若痕怎么打,都不依不挠,与他斗在一起,伺机找到江若痕纰漏,才得已进攻。

一道眩目的光亮乍闪。慕嫣春的身边,巨石尽碎。‘轰——’的一声,吓了慕嫣春一跳。她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见一道金色的身影从碎石之中跳起,再次向着银尘奔去。

是江若痕——这一下摔得一定很重,他伤了吗?慕嫣春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帮忙又C不上手。急得直跺脚。

银尘收回了紫焰鞭,这一回合,他赢了。只是,内息也着实混乱了不少。魔身需要很强大的内息来支撑的,如不速战速绝,自己恐怕就当真要危险了。

银尘咬了咬牙,冷冷地一笑。刚刚被其中一道幻剑震了一下心脉,受了些内伤。只想这次的一战,会不会胜,他现在也拿不准了。银尘已不再有初踏人世时的冷静。如今这伤痕累累的心脉之上,竟还憋了一口郁结之气,总让他集中不全心智。银尘眨了眨那让人畏惧的魔眼,如此险境,却还不忘看一眼慕嫣春的安危。

抬头,江若痕身影回了来。银尘猛然放开双臂,黑色的魔焰从他的身体里迸S出来。他长哮一声,银色的发与薄凉的五官在黑焰之中分外妖异。

江若痕握着腾煞猛然向他冲来,如一阵巨风,金光闪烁间,竟能听到腾煞剑上,无数怨灵的嘶吼之声。银尘神色一震,怎么会?

无数剑雨再次从而降,锋利的剑尖闪着冷冷的冰寒之光如闪电击向大地。银尘周身黑焰瞬间高涨了数倍,与幻剑交叠在一起,天地共颤。

慕嫣春只见眼前两人的身影被黑焰与剑光映得如同火树般壮丽,心惊得连咬破指间的痛都感觉不到。

但见江若痕的手中亮光一闪,转眼已到银尘的近前。剑柄上那团光亮如星子般夺目,没错,那是幻夜珠,幻夜珠被放回了剑上。那银尘……

银尘一个躲闪不及,只觉心口一凉,低下头,那把腾煞剑从他X前的伤口斜斜地刺穿了他的身体。周身的黑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血顺着剑韧汩汩而出,流落在地上,滴滴答答……

滴血的声音。

让江若痕微微一怔,被战气逼红了眼的他神色之中,突然有了一丝莫名,那滴答落地的声音,好熟悉。江若痕抬起头,看着乌云积郁的夜空,仿佛,交错石R上滴下来的水滴,出现在他的脑海,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数成千千万万,都数不完。每一滴,都是让人很痛的心思。

“江若痕,你赢了。”银尘笑了笑,站在那里,看着江若痕那迷茫的眸子……

彼此,耳G一片清静。慕嫣春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江若痕和银尘。他举剑的手,他滴血的影子;他漠然的眸子,他嘴角的柔笑。

“银尘——”慕嫣春奔跑了过去,来到两个的中间,才意识到什么叫做触目惊心。她扶住腾煞的剑身,颤抖着手,去轻触银尘X前的伤:“痛吗?”

银尘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她:“不……一点都不。”

慕嫣春颤抖着声音,回身,对江若痕说:“别动,若痕你千万别动。银尘,小春想办法救你……”

银尘的眼底似乎涌出一抹欣慰的光,低下头,看着慕嫣春匍匐在地上,把乾坤袋里的白狐裘斗蓬、咒符、旧酒谱子、一张婚书、还有几颗药丸子通通倒了出来。之后,便稀里哗啦,慌乱地翻弄。

“慕嫣春……你起来,我不需你救……你也救不了……”银尘站在那里,目光柔柔看看她,轻道。

慕嫣春一怔,回身站起,泪,夺眶而出。

“……是不是还在恨我?”银尘伸手,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指间却是一片的灼痛。她的泪是他的魔,与他的命总是格格不入。甚至比那万年寒冰还要毒。

第二十四章 最后的天劫

第二十四章最后的天劫

一道闪电,撕裂厚重的乌云,瞬间照亮漆黑的天地。紧着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响,仿佛天塌了般令人心悸。

慕嫣春泪水纵横,两道水痕被闪电映得闪闪亮亮,她摇了摇头。恨他?确实。是他亲手毁了她的烈焰山,是他让寻常凡人受尽了亲情骨R离散之苦,那冷血的,狠毒的,甚至狡猾奸诈,都是他的手段。银尘,在她心里无数次想杀死的人,却在他将死之前,问着一句,恨么?

银尘笑了。慕嫣春也笑了。也许,如若不是他在最后的几天里,对慕嫣春说过他喜欢;如若不是他曾经用江若痕的那般轻柔的笑看她。慕嫣春一定会认为,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赎清他的罪。

只是,偏偏是这几天。他让她知道,他心里有个人,那人叫慕嫣春。即便慕嫣春全部的心都被江若痕占据着,他还是一无反顾,霸道着一次又一次想冲进她的心里。

银尘周身所有的魔焰都消失了,那如翡翠般莹绿的眸子里,尽是她的泪眼朦胧的样子。

江若痕收手,将腾煞剑抽出。银尘神色骤然一凛,身子痛得一耸,纷乱的银发如纵然飘扬。慕嫣春惊叫:“银尘——”

她再也顾不得了许多,撑住他即将倒下的身体,任银尘汩汩的鲜血染红她的衣襟。这样的画面慕嫣春无比熟悉,曾几何时站在他身后的江若痕不也是这样的流着血,对他说过一些离别的话?

莫大的悲伤再一次向她袭来。慕嫣春的身体在颤抖,抽泣着将她的脸颊贴近银尘散着的长发,他的耳廓凉凉的,在她的颈间留下一抹柔意。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银尘时的情景。他坐在月光下清冷的孤石上,高傲冷绝地挡住了她的路。那时的自己,可曾想过像他这样的尊者,会如此死在她的怀里?

银尘慢慢地睁开眼睛,微皱着眉头,痛苦的却柔柔地笑着:“其实……我早就该想到……有你在……我注定成不了神……”

“为什么?”慕嫣春抱着他高大修长的身体,听着他如风般的话语扫过耳畔。

“因为……小尘渡得了雷劫……却过不了情劫……”银尘又一笑,这样的拥抱曾是他渴望已久的,软软的,柔柔的,让人舍不得离开的怀抱。

“银尘……”慕嫣春缓缓地眨下眼睛,两道泪再次滚落,滴在他银色的肩甲,分外清明。

银尘小心地将两只手环住了她的后背,将他的脸转去慕嫣春的颈下,他想睡,就这样枕在她的肩头,睡一会儿,又该多好?

四周呼哮的狂风吹着他们,江若痕站在慕嫣春的身后,冷眼观望。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连一点伤感之色也无。

天似乎在震憾,云层中,似乎蕴含了无数力量,等待着一声令下,蓄势待发。

银尘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闪电来临之前,他必须要说:“小尘的一切……尽在边际涯……那是小尘跟你在一起时……最快乐的时光……”

猛然间,呆呆的慕嫣春被银尘用力拉开。一道巨大的闪电由天而降,直直地击中了银尘的身体。当银尘的最后一抹笑消失在晃眼炫目的电光中时,慕嫣春终舍不得着大唤:“银尘——”

另一道闪电由天而降。银尘化作一团烈火,焰色由黑烧到了红,直至有两只巨大的火翼张开,在天地之间,犹为壮丽凄美。

此焰无G,刹那之间,便消失不见。这六界之中,便,再也没有银尘。

慕嫣春抹了一把泪水。转身,回看着江若痕的脸:“是我们杀了他。”

江若痕转头,淡淡地看着她,冷冷一笑。将腾煞捧进手里,仔仔细细翻看着如镜般光滑的剑身,那眼色之中,竟是曾经只属于慕嫣春的怜爱目光。

“慕嫣春——”一声女子的轻唤,自空中传来。慕嫣春扭头向天上一瞧,来者一身白裙,仙色妖娆,竟如绽放着的仙界之花,脱俗无比。

“白莲仙子?”

白莲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慕嫣春哭花的脸,道:“银尘,他死了?”

慕嫣春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江若痕:“被若痕杀了。”

白莲仙子微微一笑:“哪是,是该着他渡不过劫而已。”

慕嫣春歪了歪头,银尘确实曾经说过,渡过过了天雷劫,却渡不过情劫,只是:“劫不是在之前已经过了么?”

“过了?”白莲仙子一脸的不耐烦:“若真渡过了,他不就成神了?”

“你是说?”慕嫣春好似想到了什么。将再说,却被白莲堵着了嘴:“那样一个大魔头,六界之内都除不去的人,不用些非常手段,你以为能除得了?没准呀……”白莲悄然压低了声音,跟慕嫣春咬起了耳朵:“没准,若痕是因为银尘这件事,才被送回来,不然,你看他,三魂不见七魄的样子。”

慕嫣春抬眼,看着白莲,道:“仙子是说,若痕他?”

“魂魄不全……再加上被银尘滴了魔血,解了战气,所以,多少有点失心疯。”白莲仙子说得不重不轻,却把慕嫣春吓了一跳。失心疯?怎么会?

“那若痕要怎么办?”慕嫣春恨不得现在就抱着白莲的大腿,好好求求她什么都说吧。

白莲仙子一笑,道:“我们能怎么办?总之,这事是谁干的,一会儿就会出来。银尘除了,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等一下……”白莲仙子话音一顿,支起耳朵听着脚下的声音。回头,对慕嫣春道:“看来了。”

“……谁?”慕嫣春疑惑地看着她,可还没等白莲回答。只觉大地突然剧烈颤抖,头顶的乌云仿佛被谁伸进一只大手,突然飞速地转了起来。旋涡之间,一道白光直穿地底。慕嫣春只觉一阵刺眼,用手一挡,指缝间,一个高大挺拔,威严尊贵的身影立在白光之中,见已来到了地面,才迈出了步子,慢慢地将身形彻底显现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夺夫契约

(晚十二点之前复更《夺夫2》,欢迎截杀……)

慕嫣春一怔,抬起头。光幕之中,此人身量高大,魁硕神武。如檀的乌发被黑玉冠束着,凛凛生威。一身玄色烫金皇服尊荣华贵,举手投足间,丰神俊逸,凌凌霸气间,更是慑魂震魄。那是一种从头顶到脚底所飘散出的王者之风,与慕嫣春这辈子所见过的神仙都不同,这一张整整齐齐的铁板脸,真真正正地把慕嫣春吓到了,腿一软,差一点没坐在地上。

“唉……小春。”白莲一把把慕嫣春扶正:“你给我有点出息,站好了。”

慕嫣春尴尬地干瞪着眼睛,结巴道:“这……这人是谁?”

白莲仙子转头看了看慕嫣春,发现这丫头的脸已经哭得不是一般的花,抬手,把她的脸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道:“你呀,就为了那个人人喊打的银尘,哭成这样子?怎么想的?”

“你不懂……”慕嫣春吧嗒吧嗒,眼泪又要往下掉来着。

“好了好了,不懂不懂。”白莲顿时无语,清了清嗓子,转了话题:“那你现在听我说,其实咱俩面前的这人,一般人是轻易不会遇见的。因为你活着G本就没机会见他,所以,现在他来了,在你的有生之年,想问什么就问,想说什么就说。”

慕嫣春嘴唇一抖,半天才挤了句:“我……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不是有我在么?”白莲仙子瞪了她一眼,咬着牙,小声地念道。

慕嫣春眨巴眨巴眼睛,一时觉得这语气好耳熟,好像跟她认识了好久,想猜又不敢猜,猜出来,也没敢说。

正想着,白莲仙子揪了揪她的衣角。把她纷乱的心思硬是给拉了回来。

“白莲见过冥王。”白莲仙子转身便向冥王恭敬地施了一礼。

慕嫣春一怔,见这铁板脸的眼角正扫到她,当即腿一突,便跪在了地上:“小……小女……慕嫣春……”

慕嫣春话说到一半,一时反应过来,突然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冥王……掌管生死大权的冥王?慕嫣春牙齿打架,所有勇气全部都在一念之间烟消云散。

白莲仙子杏眼圆翻,把慕嫣春抱起来,转头轻道:“不知冥王有何事需特意前来?”此话说得连之前的恭敬也没有了,真让人不禁汗颜。

冥王冷冷地一笑,凝雪般的长目之中,一双锐利的眸子在眼帘下把慕嫣春和不远处坐着的江若痕齐整整地扫了个遍:“本王亲自来带江若痕回地府。”

慕嫣春猛然抬起了头,震惊地看着冥王:“回地府?为什么?您不能这样做……”

白莲仙子拍了拍慕嫣春的肩头,丝毫没把冥王的这话,当成板上钉出的钉子。施施然上前一步,仙袂飘飘:“冥王,您即然要带走,又为何当初还要送来?”

冥王挑了挑薄薄的唇角,霜冷的唇色之间,颇有几分讥诮:“江若痕重现人间,完完全全是天意所归。不过,仙子的意思是,要将魂魄不全的江若痕留在这世上吗?”

慕嫣春苍白着脸色,声音有些激动:“留下来又有什么不可以?小春再也不能失去他了。如果您把江若痕带回去,小春也一定要跟过去。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小春不离不弃,求冥王给我们一次机会。”

冥王皱了皱眉,怒道:“大胆,竟敢忤逆本王的意思?你与江若痕是什么样的孽缘,与本王不无关。本王只知道,冥府里的生死薄上,江若痕的名字留得太久,必须划去。”

“冥王——”慕嫣春跪在了地上。她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梦。梦碎的时间太快,她还没来得急唤起江若痕的记忆,没来得及把他抱在怀里,跟他说以前都不曾说出口的话。是上天真的不给她机会吗?

纵是生离死别,冥王倒看得多了,眼下,哭得泪都快干了的小女子,实在是无足轻重。只是有白莲的这层关系,他倒不想闹得太僵。想着,语气便轻了一些:“江若痕的魂魄本早已重新封印回Y冥剑中。没想到焰魔银尘重现人世,妄想休魔成神,于莲花琉璃盏中存留的R身,强行唤出江若痕重生人世。不过,江若痕却还有一魂一魄存留剑中。至此他心智已浑混,又被焰魔解封了千年战气,本王只将计就计,以江若痕之手,望除去焰魔,以恢复人间祥和,冥府也不至于冤魂处处,早些得以安宁。现焰魔已除,江若痕应重回冥府,好让本王将之收回,魂魄得以补全,重新封印回Y冥剑中。”

慕嫣春的神色微微一颤,她看着冥王,心里早已翻起涛天巨浪,人的魂魄可以分开吗?他没轮回吗?这到底是怎以一回事?

“江若痕他犯了什么错吗?他又为何会被封印到剑里?”慕嫣春纠着眉头,连看着冥王的眼睛都有充满着无上的坚定与执着,她仿佛一下子变得坚强了好多。从某一天开始,只要与江若痕有关的一切事情,她都会拼死守护。

冥王歪了歪头,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浑身血污,衣裙凌乱,却弱不禁风的女子:“江若痕本是封印在Y冥剑里的剑灵,他本就没有轮回。六百这年前,他趁本王对他赏识,放任他在冥府四处游走,便趁机投了轮回门。害得本王不得不命Y官把他的名字逆天写入生死薄。本想着,江若痕在人世历经沙场时,收回他的X命,却没想到,他竟然把这惹祸的名字,足足挂在了生死薄上六百年。这帐不消,天帝一旦追究起来,冥界上下,必然蒙羞。你以为,这些是简单的事吗?”

Y冥剑里的剑灵?慕嫣春的眼底充满着迷惑,人生之事她不懂,这等轮回因果之事,于她,又怎么能明白?

冥王,将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如哄钟,掷地有声,见慕嫣春不说话,他只得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其实,如果单单是这样,让江若痕留下来也就罢了。即然挂在生死薄上六百多年,也不怕再多挂一些时间。可现在不同了,焰魔银尘把他的紫血混入了江若痕的血R里。剑灵的X质变了,本身千年战气已有戾意。这一滴魔血为G,若有朝一日他成了剑魔又怎么办?慕嫣春,我相信,你也不愿意让你的江若痕步上焰魔的后尘吧?”

白莲仙子站在慕嫣春的身后,他终于听明白了,冥王的苦口婆心,做为仙子的她,似乎比慕嫣春听得更懂,只是,她丝毫不甘心。她怎么能让自己这个百年来的挚友再被封进剑里:“有魔血怎么了?若痕他与银尘不同。据白莲所知,天界的际涯神女曾收集过百家灶火,银尘便是从此火中幻生。初生之时,被众多天神上仙孤立,才心灵扭曲,产生了魔X。可若痕不同,有这么多爱他的人,白莲就不信,若痕他就能成魔了?”

“白莲,六界玄机岂是你这地仙能猜的?速速给本王闭口。”冥王看着白莲怒道。

白莲倒不惧,一扬头道:“总之,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让你带走若痕。”。

第二十六章 夺夫契约(2)

“休得胡闹!”冥王骤然板起面孔,那眉宇之间的Y郁,竟比头顶的乌云还要浓重。

白莲仙子本就是玲珑小巧的身材,见着冥王不悦,当即头一甩,倒颇有几分无赖之色:“胡闹就胡闹,反正先胡闹的又不是我们。冥王若是偏想追究,那白莲还想说呢。当初是谁看管不严让江若痕自己溜达出来的?喔,现在这两个人都爱得要死要活的,你才来想把他们分开。早干嘛去了?干嘛去了?今天白莲就是不让江若痕走,您就是告到天上,白莲大不了神仙不做了,也非要讨个说法。”

“你——”冥王动怒了,四海之下,众多魂魄的哭声如海啸般响起,一时忽远及近,让白莲平白无故打了一个激灵。要镇定,想帮慕嫣春夺回江若痕,气势之上,绝对不能输,一仰脖,道:“怎么?拿鬼哭吓我?好歹,我也是神仙呐。”

慕嫣春抬起眼睛,看着白莲仙子在冷冰冰的冥王面前气得直跳脚,忽然在心里,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白莲仙子的身上。她一定要说服冥王,一定要。

彼时,坐在不远处的江若痕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剑。木讷地转过头来,看着面前那三个怪异的人。方站起,迈步走了来去。

慕嫣春正跪在地上,用心地听着白莲与冥王的对话。江若痕身影在她眼下的地上拉得斜长,慕嫣春猛然一抬头,正撞见他清冷的神色。微微一怔,看他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人感伤,清俊的五官,干净得如琉璃般透明。只是,那抹轻柔浅笑与那飘逸绝尘的青衫大氅一同淹没在这一身金色光滑的战甲之中,再也无法捉住他的心了。慕嫣春回身,连忙拉住了江若痕的手,摇了摇。

他的手依旧温热。柔软修长的指尖曾经从她的脸颊滑过,如今却无力的垂下,就算慕嫣春把他的手用力的紧握,江若痕都毫无知觉一样,连一丁点怜惜之色也无。

这情形不对。就算慕嫣春不懂,白莲仙子也似乎看出了里面的玄机。眼见着冥王的眸子里有两道类似漩涡的东西在飞快流转,江若痕骤然抬起脚步跟随而去。

白莲仙子心一惊,大喝一声:“小春把若痕拉住了,冥王用了引魂咒——”

慕嫣春倒吸了一口气,才明白江若痕为何要直直的瞧着冥王,并慢慢地向前走。当即收紧了他的手,这回,无论如何也不放开。

白莲一低头,两指之间,一道灵团,纵然闪过,在江若痕的眼前打了旋,竟瞬间在如烟花绽放空中般,把江若痕的眸子点燃。

江若痕肩头一颤,皱了皱眉,估计也在想着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低头,那泪眼楚楚脏兮兮的小女子正拉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攥得发痛,他抽手,把慕嫣春的手硬是甩了开,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若痕……”慕嫣春的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揪了一下,任她再怎么唤,江若痕都木讷地看着冥王,他有了他的腾煞剑,仿佛无论冥府还是人间,都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东西。

白莲不忍心看着他们两人变成如今这样,一回头,看着冥王:“你今天非要带他走吗?”

冥王点了点头,虽然刚刚被白莲破了他的引魂咒,但心中还是对这个仙子有所顾及,只能强压下怒火,促眉长愁。

白莲仙子走到了江若痕的面前,看着他无望无求的眸子,实在心酸:“江若痕的三魂七魄不全,即被封印,白莲也自会找出解封的方法把江若痕的一魂一魄从剑里解救出来。而且,就算江若痕体内已有了魔X,我相信,只要我们不弃他,他也一定不会放弃我们。只希望冥王可以多留一些时间,让我们尝试一下。冥王,您看,您面前的这两个人,难道现在还不足以感动您吗?即然当初的错误已经筑成,就求您再次开一面,给他们机会,成全……”

冥王冷哼一声:“时间?要多久?拖到这一世完结吗?那江若痕岂不是又要欠下一本生死帐?”

慕嫣春慢慢地抬起了眼睛:“时间多久都好,只求您给若痕个机会,也是给小春一次机会,求您……”

冥王一向冷漠世人,从不枉然冥法于不顾,这样的请求他见多了。他一仰头,这事仿似说到底都绝不可能。

冥王与白莲正相峙不下时,刚刚那道光束再次从天上,击入地下。呼喝一声,一位Y官竟溜烟奔了出来:“冥王——”

冥王皱着眉头回看了他一眼:“本王没唤你,你怎么来了?”

“判官爷爷好……”白莲仙子嘟着脸,向判官打了声招呼。

判官急得满头大汗,看似完全顾不上她,又招惹不起她,应服地点了点头,僵硬地笑了一下,便跳着脚要跟冥王咬耳朵。冥王身材本就高大,让俯耳过去,就要低下腰。冥王很忌讳这姿势,遂不快道:“有事就说,有何不能说的?”

判官急得直蹦,在原地打转转。冥王更加的不爽,怒吓:“说——”

“是冥王——”判官紧闭着眼睛,道:“王妃说了,冥王出来的太久,让冥王您速回,还有……”冥王强装镇定,板着脸,又问:“还有什么?”

“还有,王妃说了,要您带……带王妃的妹妹白莲仙子一同回去,说……说……”

“说——”

“……说要叙旧。”

是冥王允许他说的,跟他没关系。

冥王骤然脸色一变,额前竟罩了一层细密地汗珠。尴尬着抬眼,看着白莲得意地笑,连忙拍起了白莲的马屁:“白莲,你看,你姐姐对你多好?你也是,守着冥泉就是不去看你亲姐姐,多不懂事?”

冥王怕老婆怕到这种份上,在冥界众人皆知。判官一脸的无奈,还要装作卑躬屈膝,那表情着实够滑稽。慕嫣春守着江若痕的一只胳膊,看着这突然扭转的局势,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白莲,难怪她敢跟冥王跳脚,这仙子跟冥王的关系……

“姐夫——”白莲微微一笑,道:“白莲一会儿就去看冥妃,还要跟冥妃说冥王您是多么的有情有义,真是感天动地啊。”

冥王清了清嗓子,嘶哑着声音,底气实在不足,还真是让人火大:“好吧,慕嫣春,本王只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江若痕魔X已除,本王就让他留下来。如果三个月后,他额间的魔印还在,就再别怪本王心狠。”

慕嫣春一个头叩在了地上,喜极而泣。

一旁的判官倒不淡定了,忙惊问:“那这生死簿的名字已去,又要怎么办?”

白莲一瞪眼:“再写上……”判官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一摊,厚厚的本子唤了出来,拿笔便把江若痕的名字重新安排位置:“可这寿路?”

冥王不耐烦地看他,判官当即收声,在一旁画了个问号,便躲开了。

伸手,冥王宽大的衣袖里现出一把通体玄色的剑,剑柄一条盘龙,声势震天,剑身光华万里,只是纹路怪异,环着一股神秘的Y寒之气。冥王看了看这把剑,抬手,将剑递给了慕嫣春:“这就是Y冥剑。交给你了。”

慕嫣春双手举过头顶,接着剑,一丝冰凉之气传来。才听冥王在耳边说道:“这就是封印着江若痕一魂一魄的剑。你起来吧,回去与大家好好研究怎么解除封印,好把江若痕的魂魄收全。”

“是,谢冥王——”慕嫣春甚是感动,起身,捧着剑,怜惜无比。

冥王再次打了一个响指,身后光束中,骤然出现了一个婆婆,虽满脸沧桑的皱纹,却独独能看出年轻时的秀美。这婆婆来得突然,表情更突然,呆在冥府里百八千年了,没想过这会儿还能来阳间听差办事。一抬眼,冥王的身影一眼认出,遂飘然而去,俯首称臣:“拜见冥王。”

冥王‘嗯’了一声,便吩咐道:“孟婆老N,烦劳帮她解封这几世的记忆……”

孟婆微微一怔,解封记忆?几千年都没干过此事了。是谁能这么受到冥王的如此关照?

冥王故不得久留,冥妃发话让他早回,他急匆匆的带着白莲要往回赶:“白莲,怎么样?一会儿给姐夫多说些好话。你看连让孟婆解除她的记忆,本王都想到了。本王可是真心诚意想要帮助你们解救江若痕。”

白莲一笑,点了点头:“那是那是,姐夫英明。”

孟婆手一晃,慕嫣春只觉眼前有光从瞳孔刺了进来,直击脑海,仿佛有道尘封已久的大门,向她完全打了开……

天边,晨曦初上。一阵风吹过,慕嫣春突然眨了下眼睛,四周人已不在,可江若痕坐在残石上的身影,却日渐清淅。纵是万千缱绻成枉然,也抵不过他孤伶寂寞的身影。

她,慢慢地回望着若痕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第一章 一念花开

有人说。

一千年前,际涯神女来到人间采集百姓人家的灶头之火,所到之地,蒙受福泽庇佑。至此土肥雨润,幸福安康。慢慢的,在这绝美的山境之中仙花遍地,谷稻满仓,所以便有了日后的恢宏雄传的璃月国。

五百年前的春天,正值璃月国护国将军凯旋归朝,璃月国国主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举国上下,红绸飞舞,金花飞散,欢天喜地,热闹非凡。此时,从民间选出的二十四位厨艺J湛的少女,被召入G进行决选,最后只能有十二位可以正式入G,到御膳房为皇族料理餐点。

彼时,G门大开。眼前割然开阔,一座金碧恢煌美仑美幻的G殿映入眼帘。

江若痕骑着一匹烈驹,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身边的寒城将军一脸的嘻皮相,左看看,右瞧瞧,一转头见壮阔的理石平台上,一排春意荡漾娇艳无比的粉裙少女顺着G墙G走向着G殿后面走着。

寒城有话要说,忙拍了一下马身,那马听话的跟到了江若痕的坐骑前。江若痕扭头看他,轻道:“何事?”

寒城一脸清秀色,躲在银盔里的脸上,挂满了色迷迷地笑:“将军,你看那边走在墙G底下的一排G女,像蚂蚁是的,还是,好看的蚂蚁……”

江若痕无奈地摇了摇头:“寒将军,我们带着兵呢,就算你三年没碰过女人,也最好换身衣服,到时爱怎么折腾都行。我们现在可回G了,你呀,最好老实点。”说完将头一扭,眼角余光,却鬼使神差的向正在行走的G女飘了去。此处春色确实撩人,不禁微微一怔,那走在G婢队伍前头的少女长得清纯秀美,单是远远地看着这个身影,便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与众不同。

“唉唉唉,若痕将军不让我看,将军自己看什么哪?”寒城坐在马上身子一纵一纵的,身上的战甲碰撞之间,发出好听的声音,如女人在耳边清吟吟的笑。是啊,带兵打仗三年,除了血就是剑,女人实在让人抵挡不了。两人身下的坐骑当即垂下三尺笔直的黑线,莫不是也在恨?为何此时没有路过的母马?

江若痕脸色一晕,便道:“她们不是G女,看打扮应该是做膳的。”

“做膳?”寒城一怔,转头再细看,确实,她们的裙前都系着一块干净的围布,想也是低级的厨女,但这美色,似乎比菜香还养眼。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近前侍卫高喝:“请将军入殿——”

众多高大的号角仰天吹起,声势震天。五色的旗子飘动,分站两边的十万守城士卫齐齐高喝:“欢迎将军回朝——”

一时,安静的殿前场台如浪涛狂啸,气势凌人。

正走在G墙脚下的林莫夕猛一抬头,远远地,正瞧见那威武的将军下了马,姿势飘逸,身手矫捷,落地的一刹那,战甲的碰撞之声将无尽的战气节节高翻,甚是震人心坎。

“哇——看那两个将军,看那个那个……”一个少女突然忘了情,当即激动地跳了起来。

“喂,你们知道刚刚下马的那是谁吗?”身后的几个少女相互咬耳朵,见管事嬷嬷也在看热闹,胆子便也放大了起来。

“谁呀?快说不许迈关子。”

“是江若痕,咱们璃月国的护国大将军,就是他——”几位少女的倒抽之气林莫夕隔着几个人便听到了。

“真的假的?”有人提出了质疑。

“真的,那边不是两位将军吗?那个高个子,就那个高个子是他,好期待能让他吃到我做的膳食噢……”

“是啊是啊,远远看着都这么帅,真是美翻了……”果然,等管事嬷嬷再回头看着这几个多嘴的厨女,便发现,个个脸红得跟苹果似的。

“林莫夕——”管事嬷嬷转头唤道:“我听说你对酿酒术有所研究,明个起,去酒涎阁报到吧。”

“是,嬷嬷。”林莫夕施施然谢过。

身后的议论之声又起,大致听到的是:酒涎阁是多悠闲的地方啊,林莫夕又凭什么会被分到那里?

管事嬷嬷一皱眉,喝道:“就因为林莫夕守规矩,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说。虽说你们是厨女,这还没确定要入G呢,就这样没规没矩的,若真要进了G,还想活命吗?”

少女队伍一时安静了下来。管事嬷嬷看着那人潮人海的壮男队伍中,只有那一个人尖,不得不低声道:“你们哪,想要攀得起高枝,还要看清自己本身有多少分量,不然掉了脑袋就别怪别人了。”

几个多嘴的一下子低了头,还不忘朝林莫夕哝了哝嘴。可眼角还是不自觉的向正要入殿的将军身上扫。

“还看——”管事嬷嬷白了她们一眼,转身,继续向着御膳房行进。

就这么,林莫夕在酒涎阁一呆就是七天。每天早早起,跟着三个女史姐姐去酒库巡查。之后,便去请教李掌酝,与她聊聊一些自己没听说过的酿酒之法,林莫夕人聪明,酿酒与膳典方面的东西一点就透,李掌酝颇是惜才之人,暗地里,也有把她长留在酒涎阁的打算,所以,通常林莫夕来请教,她都非常的亲切。等到中午,正是前院御膳房里最忙碌的时候。可酒涎阁的人,却早早吃好了饭,躲起来睡午觉去了。唯有林莫夕,自小勤奋惯了,所以,干脆跑进了藏卷室里挨个翻弄着记载的稀奇古怪的酿造术来。

那几天,她在二十几排冲顶高大的书架里,还真翻到了一件好东西,上面记载的酿造术当真奇怪。上面说,取自仙洪湖底的灵气圆石,五味仙花纯酿,用醉仙草为引,再配以四十二种仙料,可酿出举世无双的玉酒。据说酒香四溢,舒喉润甘,乃仙级之酒品也。

林莫夕端着书卷一边思考,一边慢地向后退着,许是太入神,脚跟擦到了酒罐子‘叮呤’一声响,吓了她一跳。回头,竟是位如天人般的俊逸男子,一头如檀的乌发随意束了一下搭在肩头,一身白色的素衫坐在地上,犹如一片云朵般柔美。只是,怕是喝了酒,如桃瓣的脸颊不禁有些潮红,让林莫夕的脸不禁也跟着红了。

“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男子将腥忪的眼睛嵌了条小缝,朦胧胧地看着她。

林莫夕很识礼,回道:“小奴林莫夕,是暂时分配来酒涎阁的。”

“喔。新来了。抬手,看了看手中这酒的名字。芷兰香?这酒是你酿的?”

林莫夕稍有慌张,许是怕被这个神秘男子指出些不足,其实,就算指出,也未免不是什么坏事:“回大人话,是小奴做的,因为是由芜芷兰香酿成,所以起名叫芷兰香。”

男子点了点头,赞道:“这酒不错,明天还会来喝。”说完,起身,颇有醉意,脚步有些摇晃,竟不小心踩到了刚刚倒下酒瓶,身子一歪。林莫夕本能的上前一扶,撑住他宽大修长,却温热无比的手掌,那掌间的右下方,一颗R茧摩娑着她如柔荑的手。

他的酒登时醒了一半,猛然一松手,看着眼前这个雪肌如冰,如天下丢落的仙子般的少女,半天才缓过神来。脸色一红,想不出再说什么,甚至连声道歉或谢谢也没说,逃得飘逸非凡,洒脱不羁。

林莫夕微微一怔,看着这男子的背影,回想着他掌间的R茧:他究竟是谁?难不成G里还能允许有人这样的私闯酒涎阁,如入空境一般吗?。

第二章 夫复何求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那个人曾说,明天会再来。

于是,明天就是今天。林莫夕找了同样的时间,去了同样的地点。那堆满书香的藏卷室里,林莫夕挨个书排的空道里去看,可是,他真的没来。

林莫夕长吁一口气,许是被那男子骗了,不找就是了。只是,再次拿起酒卷,便再也安不下心来读。她皱了皱眉,把那书卷重新弄好,想要放回架上。却忽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不是很感兴趣?这会儿怎么又打起退堂鼓了?”一个男子的声从背后传了来。林莫夕猛然一抬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竹简卷子,良久,才把身子转过来,施施然行了一礼:“喔,是大人,因为这酒的配料实在难弄,所以,没办法了。”

男子走到了林莫夕的身边,高大的身量,把那卷子毫不费力地取了下来,翻开,便轻道:“有什么是璃月国没有酒料?”

林莫夕的目光跟随在男子身上,看他洁白如新的长衫大氅,看他如云般的长发环绕肩头,他浓密的眉,一双长长的细目里,眸色流转,再抬头,竟如星子一样的美丽。他忽地抬眼看她。

林莫夕当即逃开了他的目光,脸顿时红得发烫:“回……回大人,别的什么都好,只是缺仙洪湖里的灵气圆石。”

“噢?是那个?”男子捧着书卷,独自绕到了林莫夕的身侧。把一个素雅的背影完完全全地留给了她。

门外的庭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林莫夕抬头一看,竟是李掌酝。林莫夕当即施了一礼,脸更红了,正所谓孤男寡女,李掌酝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要把她骂了个遍吧?

哪知李掌酝微微一笑,道:“江将军与莫夕聊过酿酒的事了吗?”

江将军?林莫夕直惊眼前这个修硕的男子就是当初那个被众人如此惊鸿的将军吗?鲜亮亮的人站在她的眼前,这似乎不亚于被五雷轰顶,恍然之间,又徹徹底底地把江若痕重新看了遍。那天看过此将军凯旋而归时的盛景,只是如今这个卸下战甲的护国将军,原来竟是这么一个轻柔温存的男子?心中不免对这个将军产生了无限崇拜之情。

“喔……对。”江若痕把目光从酒卷里抽出,转身对林莫夕说道:“我想请你为我部士兵赶酿一批酒来。昨天刚刚选中的那个叫芷兰香,味道很好,只是时间有些紧,大约半月的时间,如何?”

林莫夕咬了咬嘴唇,思来想去,便很肯定地答道:“好,可以,只不过莫夕马上要进行厨女的决选,到时能不能留在G中,还不好说。”

江若痕微微一笑,轻道:“放心。你走不了的。”

李掌酝是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见这两个小孩子说得话这么有玄机,便笑了:“你看你,江将军回头不还是要在我这里出主意。莫夕啊,你就放心吧,即然江将军选中了你为他们的将士备酒出征,可谓是璃月国的功臣了。好好做吧,等完成此事,会定有所成的。”

林莫夕施施然行了礼:“是,李掌酝。”

李掌酝又笑道:“明天我就命人准备好大批的芜芷兰香,江将军就放心吧。”

江若痕点了点头,浑厚丰满的双唇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回手把那酒卷放回了林莫夕的手里:“放心,好了,仙洪湖的灵气圆石我会想办法,你别放弃了,我还挺想尝尝的。”

林莫夕接过酒卷,施了施礼,便拿着酒卷,对面前的两人道:“李掌酝,江将军,莫夕先退下了。”

“去吧。”李掌酝正要与江若痕聊会儿,便随口说了声。

林莫夕转身便走,脚步有些慌乱,樱红的小唇里,咬着说不出的怪异滋味。边走,却听屋里传来的说话声:“江将军,才刚刚回来,莫不是还要出征。”

“是,听说西方有魔族再起纷争,国主怕累及到璃月国,所以让我们再探探局势,不过我部兵马刚刚归朝,尚且劳顿,还要休整些时日……”

林莫夕走远了。

离开之后,便一头扎进了酿房里一连十天未出来。

李掌酝送来了大批的芜芷兰香,巨大的蒸具一连用了七个摆在酿房的四周,每个蒸具,都足足有四个林莫夕那般高。

三个女史姐姐只来了一个叫玉英的帮忙,其余两人还要负责皇室的起居饮食。有些吃不消,却还好玉英够泼,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暗地里请来了六个壮汉打下手。虽然体力节省了不少,但林莫夕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心,严加看管,为了能让这酒做得尽善尽美。

就在第十天的一个黄昏,酿房里进来了一个男子,他站在门口隔着醇香的蒸气,看着她瘦弱的身影站在巨大的蒸器旁来来回回的不停搅动着里面的花浆。乌黑的发早被蒸气浸湿,发梢之下还隐隐地挂着水珠,那红扑扑的鹅蛋脸颊如出水的芙蓉,娇艳迷醉。如淡烟的双眉上,细细密密的水珠像一颗颗极小的钻石,晶晶亮亮的。一双大大的眼睛顾盼生辉,仿佛哪怕一个沉默时的眸色,都无比的清纯可人。

江若痕仿佛看痴了,在这酒香缭绕的酿室里,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很近,身边的他人,都瞬间的成为了空气,再也让他看不到了。

“若痕将军,快走,教我习剑。”江若痕足足被身后寒城的声音吓了一跳。可还没等他回,只听林莫夕身前的梯子一响,好似在竹制的蒸器上晃了一下。江若痕身手极快,纵然倾身向里面奔去。

林莫夕大叫一声,只觉眼前一眩,身子同木梯一起落了下去。正好落进了江若痕的怀里,林莫夕的心砰砰直跳,看着他的如星子般的眼眸,连刚刚摔下去时的惊吓都早已烟消去散。

如在他的怀里烫到般急忙跳了下去,尴尬地施了一礼:“谢……将军。”

江若痕摇了摇头,轻道:“何必客气,要小心。”

“是……”林莫夕颇有娇羞之色,竟难以正视他的眼睛,左顾右看,分明是在躲着他的目光。

门口那个惹祸的寒城过了来。看看这男,又看看这女,道:“还教不教我炼剑啊——”

林莫夕低下头,看着寒城手里拿着两把剑,其中的一把最为独特,剑梢与剑柄皆为银色,晃动之间,竟还微微的泛起了紫光。那剑柄上的珠子更为奇特,在黄昏不明的酿室里,竟隐隐的散发着光。

江若痕皱了皱眉,话语颇有责怪之意:“这般chu野,今天不教你了,你自己习吧。”

寒城一时哑口无言,嘟哝了几句,转身要走,却被江若痕唤了回来。

“干嘛?”寒城气道。

江若痕一笑:“把腾煞剑给留下。”。

第三章 夫复何求(2)

就这么,三天过去,林莫夕带着新酿出的芷兰香同其它新选的厨女站在了宜兰殿前。这里便是筛选厨女的地方,二十四个妙龄厨女手身穿娇绿色的衣裙,捧事先准备好的菜品,整整齐齐的站在宜兰殿的外面候遣。

那飞檐微翘,雕梁画栋的古殿,气魄雄浑。殿外,一排排繁密的杏树,杏花开得正艳。那娇嫩嫩的粉色与那庄重的古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偶尔有风一吹,花瓣簌簌而下,如雨般乱了人的心坎。

树下的院场上,那一抹抹娇绿,柔嫩如春,混着粉色的小瓣垂落在肩头,分外惹眼。殿内,王后坐在正中,妃嫔们分坐在两边,许是聊着什么开心的事,时不时传来嘻笑之声,如银铃般好听。

正说着,院场门口通传:“公主,驾到——”

话声落了许久,才见门口那一抹金黄薄裙倾国倾城的十一二岁少女,迤逦华贵地缓缓走了进来。厨女们天生鼻子最灵,还没敢回头去看公主究竟是何人,便已闻到那淡淡的,却让人闻过无比难忘的独特香味。

林莫夕站在厨女里,端着那壶酒,正规规矩矩的伫立着。却见那抹金黄亮眼的影子贴进了她的视线里。一只白如凝脂的手伸了来,拿起了酒罐子看了看,又打开封闻了闻,方莺声道:“这就是芷兰香?”

林莫夕连忙收回手中的盘子,施礼拜道:“回公主的话,是。”林莫夕低垂着眼幕,非礼勿视,这句话,在她临进G时,娘便已经亲口告诉过她了。可哪知,公主那娇滴滴地声音,又从面前传了来:“你就是林莫夕?”

林莫夕忽而眉头一皱,这位公主似乎对她特别在心,可为何,她的心却又如此不安:“回公主的话,是。”

林莫夕死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那公主无比稚嫩的脸庞上,两道目光仿佛如箭般S了来,即便是林莫夕没有抬头去看,也能清楚地感觉得到。

公主手一扬,酒罐刹时被她扔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清脆一声响,完完全全的碎掉了。

偌大的场院里,一时酒香四起,不得不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震惊。但,林莫夕已经没有了参选的东西,她两手空空的站在那里,怔了好久。

公主头一仰,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理由给她,更跟这个小小的厨女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遂挑着笑,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宜兰殿里。

此时,宜兰殿声音绝无,连王后都似乎对这个女儿有所忌惮。没错,国主的儿子争权夺位,野心勃勃,只有女儿最好,贴心又这样的漂亮,那绝对是璃月国里最是无价的小公主。所以,在众人眼里,尤其是在座妃嫔,平时讨好她还不来及。如今,她当众在场院之中砸了哪个不长眼的丫头的酒罐子,不趁此际邀功,更待何时:“来人,把那厨女给本G带上来。”王后抢一步说话,自己的女儿在,怎么样,也不能被别人抢了先机去。

林莫夕被踉跄的带了进来。“扑嗵”跪在地上,眼睛迷茫的看着打份得花枝招展,无限风光的娘娘们,一头磕到地上:“小奴,林莫夕,拜见王后娘娘,拜见诸位妃嫔娘娘。望请问,小奴究竟犯了什么错?要惩罚小奴?”

公主正坐在王后的身边嘟着嘴,气得脸色煞白。十几岁的小孩子,刚刚能办到如此惊动殿堂之事,着实是诸位娘娘斗来斗去的功劳,如今,气撒了,问理由,公主不说,谁又知道?

大殿之上倏地一片死静,大家都在听王后听解释,可王后却在听公主的解释。

彼时,院场门口忽又通传一声高喝:“江若痕,江将军。寒城,寒将军,到——”

公主登时眼光放亮,从座位上坐好,伸长了脖子,看着正向着宜兰殿双双走来的身影。今天江若痕一身白袍,束了白玉冠,头发打理得分外整齐,却把那张惊鸿绝尘的脸,尤显得更加俊雅。身旁的寒城一身竹叶暗纹的绸衫分外富贵,这几天也许好吃好喝好穿好戴,竟让人觉得有些微微的发福,走在江若痕的身边也算俊美,只是,唯独少了江若痕的那份风雅脱俗之气。

两人一前一后,迈进了大殿,许是闻到了院场之中被打碎的酒香,便心中略微明白了林莫夕出事。

两人神色并不慌张,更不惊讶,走到林莫夕的身边,向着众位娘娘施了一礼。微微一笑,百花之色尽羞颜。

公主有些娇羞,坐在王后的身边清丽妩媚。脸色却紧张得泛了红,一双美丽的凤眼一眨一眨的,想仔仔细细地把江若痕瞧了遍,却又实在不敢逼视着他的身影:“江将军,怎么回来了这么些天,都不来盈玉G……难道,将军把本公主忘记了吗?”

旁边几个妃子算了猜透了公主的心思,捂着嘴,敷颜一笑。王后正瞧见,冷冷地皱了皱眉头,抬手在案下,顶了顶公主的大腿:“雪玉……”

雪玉连忙收声。没错,有时太被吹捧,人会变得茫然。至少在这个时候,能有母后告诉她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她才是最能听得进去的。她当即闭嘴,微微一笑,金色的薄裙一扬,指着她身前的空位道:“来人,再这里加些案椅,本公主要与江将军小叙。”

王后顿时清了清嗓子,咬着嘴唇,悄声地说道:“想要叙,等决选完厨女之后,再去别的地方聊……”说完,昂着头,看着殿顶上画着的边际神女图发呆。

雪玉抿了抿嘴:“那好,江将军与寒将军请入座,等决选之后,一定要到盈玉G。”

江若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轻道:“好啊。”

被晾得干巴巴的寒城垂头丧气的跟着江若痕走了过去。入座后,谁也不在意还跪在殿下的林莫夕。

雪玉见江若痕已到了,在他面前,她刚才摔碎林莫夕的酒罐子,现在也不好说她之前跟江若痕在酿房里独处的事。便长吁一口气,对林莫夕说道:“你下去吧,今日提前出局,明天让嬷嬷送你出G去。”。

第四章 夫复何求(3)

江若痕的目光微微闪烁一下,扯起嘴角,轻轻一笑,道:“也好,不如过两天跟着本将军一同出征吧。这厨女酒酿得极好,刚刚在殿外远远便闻到了这香醇之气,这等人才,若是随我大军而去,岂不是多一个了饮不尽的酒壶子?”

殿上的妃嫔们愣是被江若痕的短短几句话说得笑出了声,本来,这笑话是冷的,却让江若痕道出一分驳见来,雪玉脸色一变,分明已经坐立不安。身边的王后,面笑R不笑,不得不替雪玉拿定了主意:“将军真是说笑了,哪有行军打仗还带厨女的事?”

将军挑了挑眉梢,大有王后说得一点都没错的道理。王后当然明白,江若痕已经把他的立场讲明了,又给了皇室台阶下,所以,这事办得J,就在于这点。转了话头,道:“林莫夕是吗?”

林莫夕抬起了头,一张芙蓉面,虽朴素了点,却是清纯得出了水儿。王后顿时心里一空,着实为了自己的雪玉公主捏了一把汗。这公主太小,G本就不懂得收住男人的心,以现在她的的做法,只会让江若痕看透她的忌妒之心,女人的忌妒之心很可怕,也最让男人厌恶,等他把心整个放在这个厨女的身上,那雪玉再想把江若痕拉回来,可以就难了。想着,她自作主张,便道:“林莫夕,看来江将军是看好你酿的酒了。不如趁着这些时日,多酿一些来,等到将军出征时,以便带上。”

林莫夕跪在地上,伏身一礼,淡淡地说了声:“是。”

王后身旁的雪玉一脸的怒容,丝毫不明白母后的心思,遂再次嘟起了嘴,咕哝道:“他们早就定好了,酒都酿完了……”

王后倏地瞪了她一眼,到底是她的生母,多多少少,雪玉强压住脾气,稳当稳当心跳,闭嘴不说了,坐在那金色的薄纱之中,尊贵得如同一朵娇艳的花。

王后又一笑,装作刚刚没有听到雪玉的嘟囔,又威严道:“即然要准备为将军备酒,今日的决选你也不必再参加了,算你通过了。以后留在酒涎阁里,好好帮助李掌酝的忙。知道吗?”

林莫夕着实没想到会以祸得福,重重地磕下头去,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谢王后,公主……”

雪玉咬了咬嘴唇,一甩袖子,起身,便步下了正座,走到江若痕的身边,气道:“本公主改变主意了,不许你来盈玉G,哼!”

说完绕过林莫夕的身边悻悻地离开了。小孩子脾气,总是让王后无比头疼的一件事情。今天,雪玉的所作所为,真真正正地让自己觉得丢脸了。

虽满心把这份怨气加在了林莫夕身上,却在面容上依旧慈爱无比,仿佛如此大度的仪态,本就是坐在这个王后的位置上所具备的条件。‘母仪天下’这个四字,是她在国主眼里,最容易记起的标记。

林莫夕叩谢之后,转身离开了,经过江若痕的案前,如一阵轻柔的风,掠过幽荡在水中的浮萍,飘飘摇摇,一同感怀。虽两双眸子没有过任何的交点,却在冥冥之中,把他和她的心紧紧的拉住,千丝万缕般暗自缠绕。一丝烈酒入口,却再也品不出当初滋味,唯感怀着她的芷兰香,再也无法自拔。

一晃两天又过,将军府上的后园里,竹林青翠,白石桌凳分外清明。院旁百花齐放,又幽幽绿潭,粉色睡莲,怪石小景,还有迂回曲折的亭廊。

那穿着整齐的士兵,身上战甲峥嵘,提着铜剑,走在了林莫夕的身旁。林莫夕似乎有些紧张,她第一次进到将军府坻,又是第一次被士兵陪着,所以脚步不自觉快了些,更小心了些。她把她的双臂慢慢地贴近罗裙上,手中提着的食盒隐隐颤抖。什么古色古香,她无心去看;什么雅致清幽,她更没心思品。只觉得跟着那士兵绕过几个大院,左转右转的长廊已经把林莫夕的思路搅得七零八落。

正胡猜着,忽听耳边传来飒飒的舞剑之声,聚集目光,漫天的碎竹叶在银光交错的剑影之中簌簌而飞。那剑影中如轻燕飞旋的男子,素衫雪白,一尘不染,在阳光之下,仿若罩着一层柔柔的光,让人无法逼视。

“江将军,有个叫林莫夕的G女送了酒来。”刚刚在身边的士兵前行了几步,单膝跪地,禀报道。

江若痕当即收剑回G,飞舞的竹叶簌簌落下,如雨般飘扬了一地。

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她。

林莫夕低着头,忽然觉得自己此般前来太过于冒失,便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是当真突然想不起要说什么。

“芷兰香酿好了?”他的声音,轻柔柔地响起,连喘息之促也无。

林莫夕点点头,抬头,将手中的食盒捧了起来:“大部分都送过去了,今天带些酒样,来让将军品尝。”说完,打开了食盒,一个酒罐子,封塞上的红凌分外娇艳,两盘小菜,翠涎欲滴。

“好——”江若痕大喜,一边用白由拭过他额间的薄薄的细汗,一边接过,回身走了几步,将食盒放在了白石小桌上,亲切地唤道:“来,你也过来。一同坐坐。”

林莫夕猛然抬起头,看着他。他本就是一个极美的男子,抛却G殿之中的繁华,脱下那威武霸气的峥嵘战甲,眼前的他让林莫夕倍加紧张。看着他被汗透的素衫,湿湿的发梢搭在上边,虽稍有凌乱,却更加的撩动着心坎。林莫夕突然有种窥探了他私密的罪恶感,于是目光便更加的慌张,看向一地的碎叶,心猿意马,腼腆得不答,也不动。

江若痕此时早已把菜和酒放在了石桌上,又命人再备了几个小点,添了两双碗筷,抬头,见林莫夕皱着眉,胆怯地站在那里,便奇道:“你这X子可不好,太内向了,以后在G里只有挨欺负的份。过来吧,我这将军府一向少有待客,所以,你也别拘别束,在这用了午膳在走。”。

第五章 夫复何求(4)

第五章夫复何求(4)

林莫夕好似被他说到心里去了,吞吞吐吐地向着江若痕走了过去,单膝跪地,唯唯嚅嚅道:“小奴谢谢将军在殿上为小奴解围。如果没有将军,莫夕恐怕不能留在G中了。”

江若痕此时正把绕着酒塞子上面的红绫解开,听此话林莫夕说得如此规矩,微微一怔,转头看她,果然,她跪了下,忙道:“快起来,多大的事,不用客气,来坐。”他伸手小心地扶起她的手臂,知晓这丫头实在怕羞得很,所以,这动作反倒在意了男女之间的尺寸。

林莫夕被江若痕扶到了石凳上,面前的青瓷酒杯格外的清雅。他抬手,将手中酒罐里的酒Y斟给她一杯,笑道:“想必懂酿酒者,酒量一定不俗,若要饮到了量,就不刻意勉强,以免误了回G的事。”

林莫夕受宠若惊,拘束地坐在那里,耳廓上的红玉耳垂,在隐隐摇晃。这晃动似乎完全吸了江若痕的目光,他浅浅一笑,道:“难道我身上有老虎吗?”

“嗯?”林莫夕一怔,这句问得实在突然,她完完全全没有心理准备,大大的眼睛惊讶得看着他,完全不知所措。再低下头,脸热得发烫。

江若痕拿着酒罐子摇了摇头,坐到了她的对面,抬眼,看了看四周,道:“我这后花园向来无人,连一个仆人都不用,所以每次打完仗回来,都要彻彻底底的打扫一翻。不然,就会像那天一样,一个人躲到卷阁里吃酒去了。”

喔,原来是这样,难怪,林莫夕还曾猜过,为何那天会让她这么好命单单在卷阁里碰见江若痕,想起那天他酒醉的样子。

林莫夕忘情地微微一笑,竟犹如桃花绽了瓣般动人:“敢问将军为何不在将军府里留下仆人。”

江若痕小啜了一口酒,酒味的甘甜醇香,让他的醉一直流到了心里。他神秘的一笑,知她是个稳当人,便也不想瞒她,两只手指轻轻地打了个响。登时,后园子西边的小阁里两扇朱门一动。竟从里面活脱脱地走出个绝美的男子出来。

林莫春惊得连呼吸都停了,只见那男子长发如绸,绕在祼露的肩头上柔润似水。两只尖尖的耳朵露出发外,格外抢眼。那双浅紫色的妖瞳冰冷如雪,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薄的唇上,一对长长的妖齿探了出来。

那人是妖么?

林莫夕装作可以承受这一切,必竟是第一次见到妖怪,她能撑住不脚软已经算是女中豪杰。

“砚冰,来。这里有些小菜,是G里的这位厨女做的。她叫林莫夕。”江若痕笑着道。

白砚冰似有些犹豫,指尖拉过他浅紫色的妖发,想着是否要听江若痕的话。

林莫夕嘴唇微微打颤,但还是很识礼,起身道:“见过大人。”

白砚冰神色微微一松,冰雪如霜的眸色里,对林莫夕表现出了无尽的感激,她没有被吓跑,更没有被他的妖身所嘲笑,才慢慢地放下了心里的负担,轻然妖娆地走了过去。

“林莫夕,砚冰曾是我的灵宠,再有百来年就要修得人身了,所以,现在是半人半妖的过渡期,还望你不要在意。”江若痕解释道。

是他们传言的雪狼王吗?林莫夕点了点头,她对灵宠的事也略有耳闻,听说江将军有一只雪狼王做他的贴身灵宠,征战沙场之时,一将一宠,忠心无耿耿,感天动地。如今能让她见到真身,她倒当即在心里涌出几分崇敬之情来。

白砚冰微微地低了低下巴,算是道了谢。现在的他还不会说话,所以,一切的一切,他一向冷漠视之,却唯独听从江若痕的安排,对他热情招待的人,也十分的友好善待。

白砚冰重新为江若痕斟满了酒,安静地听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偶尔淡淡地一笑,算是很开心的样子。

“听说将军明天就要了征了?”林莫夕轻问。

江若痕品着面前的小菜,吃来吃去,还是觉得她亲自拿来的好吃,不免多吃了两口,又给白砚冰添了些素食:“对,明天。”

林莫夕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忽然拿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而尽。

白砚冰和江若痕相视一眼,便觉得林莫夕此动作十分的古怪:“怎么了?”

林莫夕摇了摇头,颇有不舍,却笑着说:“酒逢知已,而已。”

江若痕忽然明白了,看着白砚冰将她面的杯子再次斟满,便笑道:“其实这次出征充其量一个月就会回来,看敌情而已,不必打仗。只是你,要处处留心,别让人把你欺负了。”

林莫夕一笑,放下了酒盏,抬头道:“其实,来G里也不过是为了到御膳房里翻翻那些珍贵的膳典。怎么知道单单一个决选的日子里,就差一点被赶出G去。以后林莫夕会更加小心了,做好本份事。”

江若痕睿智地一笑:“这皇G里的事,岂是你安守本份就能高枕无忧的?你眼下跟在李掌酝身边就好,从今天以后,任何准备向你讨好者都要小心,不要给人任何东西,也不收任何人的东西。要看酒卷,就安心的看就好。有什么事,就马上就去找李掌酝,她一定会帮你出头,不然,你一个人,我真担心撑不过七天。”

林莫夕抬起头,不明所以。江若痕想了想,伸手从袖囊里掏出张灵符来:“这是火麒麟,已经被我驯化了,送你了,留着个灵宠防身,应该在危急之中,护个身。”

林莫夕有些不懂,接着灵符的手指都在颤抖。还没等反应过来,一股冰凉的掌气从后背直输入了身体。

“九天玄寒之气,有了它,你就不怕炎儿身上的火。”江若痕轻道。白砚冰收回手中的气,重新坐回了位子上,林莫夕拿着那张灵符,完全不知所措。

江若痕又一笑,道:“稍后,我再教你这符怎么用,记住,不要让炎儿沾到水就好。”

林莫夕的当即站起跪在地上,准备道谢,却被江若痕一把拦住,就这么,一双秋水,一双春潭,眸色流转,再也胶着不下。

第六章 莫忘莫忘

江若痕和寒城的兵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之时,据说,G外的小镇上格外热闹。璃月国的百姓天还没亮便争先恐后站在道路的两边,看着骑着高头骏马的两位年轻的将军,带着身后整整齐齐的兵队,从大家的面前走过。欢呼之声雀起,骤然升至沸腾,直到队伍走了多时,人群都还没有散去。

那天清晨,林莫夕再也睡不着,独自起身一头扎进在酿房里便忙碌地收拾了起来,一抬头,李掌酝正巧经过了门口,停住了脚步笑眯眯看她:“没想到莫夕也会起得这么早?”

林莫夕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酿具,向李掌酝施了一礼。

李掌酝走了进来,闻着这酒间里的醇香之气,甚为满意,道:“莫夕,昨天有人送芷兰香的酒样过来,本掌酝品了,味道确实不错。今早打理将军出征时所备的酒品,当真一流。兵将们赞不绝口啊。”

林莫夕微微一笑,却伴着淡淡的忧虑,方回道:“谢李掌酝夸奖。小奴还有诸多不足,望李掌酝指教。”

“哪里?味道真的很不错,没想过你年纪小小对于酿酒术这么有研究,本掌酝当真没有看错你。不过,莫夕啊,本掌酝有一件事,觉得有必要向你说清楚。”李掌酝突然目光一收,笑容消失得极快,好似也在犹豫着如何说出口。

这神色显然让林莫夕的心也跟着一怔,预感到有事不妙,忙回答:“林莫夕愿意听候李掌酝的吩咐。”

李掌酝皱了皱眉,转身,望着她身后高高大大的蒸具,轻道:“昨天,王后将本掌酝传了去,说了很多话。想必来酒涎阁已经这么多天了,莫夕也一定知道,我们酒涎阁司酝之职一直空着。本来,本掌酝也并无想争取之意,但是如今不同了……”

李掌酝说着说着,突然低回了头来,正对上林莫夕楚楚的眸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你来了,王后的意思是因你为军队酿酒有功,直接升你为掌酝,但是,司酝一职依旧没有任何的安排。本掌酝觉得,莫夕你若跟本掌酝平起平坐,于本掌酝倒是无关重要,但是,这里面的事,却未必是好。自古从掌酝到司酝再到尚G,两人一起是绝不长久的,所以你与我,必须要走了一个。”

林莫夕一怔,咬了咬嘴唇,‘扑嗵——’跪在了地上,深深叩拜:“莫夕愿意,莫夕听从李掌酝安排。”再抬起头时,泪眼濛濛。

李掌酝拖着华贵的墨绿色G服走近了一步,将头上的玉簪花拿了下来。低身半蹲在林莫夕的面前,抬手,把那雕成芜芷兰香花样的玉簪亲自C进了她的发中,并慈祥地笑道:“好莫夕,本掌酝知道你会答应,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又曾经是我多么喜爱的徒子,只可惜,你我师徒缘份太浅,短短的十几天,却唯独让我最难以割舍的。昨天我想了整整一夜,因为在G里,这种事若是在同样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一定会斗个你死我活。让威胁到自己的人消失是很容易的事情,有很多种手段。**妃嫔如此,G中各司也一样。只是,我觉得,在你的身上,我一个都不想用。林莫夕,你也莫怪我。”

林莫夕被她说得哭了,她一下子搂住了李掌酝的脖颈,许久,才放开。李掌酝笑中带泪,又道:“不过莫夕,你也不必苦恼,我深知你入G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翻阅酒典子看看。所以,我并没有安排让你离G。”

林莫夕不明所以,抬起头,看向她:“李掌酝……”

李掌酝伸手捋了捋林莫夕嘴角的发丝,又理了理她身上那粉色罗裙的裙带,道:“如你不怕吃苦,我想给你安排进辛者库。我也是刚刚辛者库的主管嬷嬷那里听到的,听说,昨天夜里从琼妃娘娘滑胎,国主命侍候她的一干丫环全部降罪辛者库。结果,今早有一个G女自尽,本掌酝想让莫夕你去顶她名额,如果你愿意,过一会儿收拾收拾就动身,本掌酝已经跟嬷嬷打好招呼了。你先在那里呆着,避避险,等时机成熟,别人把你忘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安排你去酒料库,咱们慢慢来。我想了,虽然我这你是回不来的,但还是有机会去御膳房的。到时,你就算来我这里酿酒,也没有关系。只要把我今天送你的玉簪拿好,就好比得到了我的允许。明白吗?”

林莫夕早已感动不已,将头叩到地上,以示恩谢。

李掌酝又一笑,道:“莫夕,有些事你不必追究原因,你只要记住,对你笑的人不一定会是真正对你好的人。就像我,为了自己的位置,把你赶走一样。”

林莫夕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她向来温顺,但不等于是傻子。赶她走的人并不是李掌酝,而是王后。自己当上掌酝又怎么样,单单犯个错就要被砍头的。她一个小小的G女跃级而升,不光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恐怕日后,更会事非不断。王后娘娘处置她也许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也许她还有兴趣观赏这场好戏,看李掌酝亲手把自己除掉,再不留任何痕迹的让自己消失。所以,李掌酝也抬起了头,看着她,目光里尽是怜爱。

“去辛者库之前改个名字吧?”李掌酝含着泪地说道:“其实留在G里不一定是好事,你没有野心,日子也就好过得多,等你找到可以让自己依赖的男人,再重新做回林莫夕。”

林莫夕点点头,跪在李掌酝的身边,像母女般的依偎。

李掌酝抚M着她的发,轻柔柔的,像指间流淌下的溪流,她笑了笑,转头,扶起了林莫夕的身子,道:“我想,江若痕他们应该路过城外的驿马关了。莫夕如果想看,就爬上酒涎阁西边的阁顶上,因为那里便可以清楚地看着驿马关。”

林莫夕一怔,看着她许久,才不敢相信地说道:“李掌酝……”

李掌酝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头,轻道:“还不快去……晚了兵马过去就没机会再见了。”

“是……”林莫忙不跌的站起身,提着裙角向外跑,不顾遇见此地的厨女们的异样眼光,慌慌张张,终于绕进了侧门,气喘吁吁地顺着楼梯迂回向上奔。阁顶,阁顶,她的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看看江若痕的身影。也许,这一别,能否再见,她已不知,更不敢去想。只是不觉间,有泪从眼角喷勃而出。等眼前豁然大亮时,耳边行军的脚步声从远处隐隐的传来。林莫夕跳上了阁顶,粉色的衣袂在阁顶之上被风吹得飒飒作响。那温婉如春的少女泪眼楚楚地望着骏马之上将军的轮廓,仿佛永远定格在了那里。遥不知千里送君,终说不出一个简单的“别”字。可问将军在那辉煌的G殿群中,有没有想过还有一双含泪的眸子正在与他就此作别?

此番一去,相见遥遥无期。从此隐姓埋名,就算她消失在将军的记忆里,也心甘情愿。所幸,他与她之间没有纠葛,没有痴念。只不过是他轻柔柔地一笑,和她水灵灵的眸子。在心中留此念想也好。就好似她站在那高高的阁顶上,望着他离别时那一眼的时间,足足有沧海桑田那么长。

要离开了,骑在马上的江若痕一回头,看着雄伟壮阔的璃月国,仿似终于找到了他想真正守护的东西……。

第七章 莫离莫离

“一切都办妥了,李掌酝。”辛者库管事嬷嬷姓傅,听说早前与李掌酝特别的交心,而后因自己犯了G规被罚进了辛者库,好在烧得一手好菜,把辛者库的几个管事相处甚密,慢慢地,也就提拨了起来。

李掌酝一笑,同样的是五十岁出头的女人,因生活的境域不同,面色的苍老感也有很大的差异:“傅嬷嬷,那丫头的尸体?”

傅嬷嬷一笑,看得出,眼角的皱纹之中,隐隐地散发出年轻时曾有的秀丽之美,她低声过去,李掌酝附耳听来:“已经烧完了,刚刚仵作验毕,便处理了。至于辛者库这边倒没什么大问题,死了的那个平时不大与人交谈,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主。这次娘娘滑胎一事,把她牵扯进来,她一时想不出就撞了门柱子,唉哟,你说死也不死得远点,非要在我的眼前……”

李掌酝假装清了清嗓子,林莫夕很纯结,尽量不要伤害她。

傅嬷嬷顿了顿,看了看李掌酝,又转头看了看坐在一边抱着包袱两眼发直的林莫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道:多么清纯得出了水儿的姑娘啊,来辛者库吃苦,还真是……

李掌酝伸手,把旁边的小壶提起,彬彬抬身,将傅嬷嬷面前的茶倒得满满的:“傅嬷嬷,你接着说。”

“其实吧,我这辛者库平时死个人不算新奇,这里有个病有个灾的,能讨个医来,得是多大的福分?还有,昨夜琼妃那里罚下来十七个小婢呢?辛者库那乱的,她们在后舍里哭得,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你问问前院撞死人的事知道吗?所以,就跟这小婢偷换一下身份,也不算什么大事。到时,先让这婢独自干些什么,等大家把这风过了,顾不了他人的时候,谁是谁也就无所谓了。李掌酝,你说呢?”傅嬷嬷边说,边端过那杯茶,手腕上一个水润剔透的上等玉镯,晃了出来。

李掌酝心头一动,虽面色不改,却也懂是她暗自收人贿赂的事,想必,这些年来,也让她收刮了不少。只是林莫夕去了她那,别背地里再被别人欺负。到时高山远水的,回头江将军管她要人,那可怎么得了?

想到这,李掌酝微微一笑,似是话中有话:“傅嬷嬷,自从我们十二岁进G,这一辈算是呆在这了。我们俩无儿无女,林莫夕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心头R。这丫头一身的好手艺金贵,可别被一些世俗之习欺负。”

傅嬷嬷倒也聪明,微微一怔,堆笑道:“李掌酝是不相信我?我若有此心,干嘛还费神费事要跟你来趟这浑水?”

李掌酝叹了口气,道:“哪能说到不信这里去了?本掌酝只是实在放心不下你手下的那些小婢。你忘了你当年刚进辛者库时的情景?旧人谁不欺负新的?我是怕,这丫头头上的玉簪戴不了多久,就得让那些人抢走。这丫头G本就是没有心机的人,到时,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她们敢——本嬷嬷跺了她的手!”傅嬷嬷一拍桌子,凶相毕露,看来平时教训人也是家常便饭。

李掌酝和林莫夕同时沉了口气,傅嬷嬷尴尬地一笑,唯唯嚅嚅地道:“不行……你们现在反悔也成……”

林莫夕摇了摇头,终于开口说了话:“傅嬷嬷,莫夕以后跟着您了,只要不为您带来麻烦就好。”

傅嬷嬷一听这丫头说话这么暖心,便也叹了口气:“难得,我妹子还收了个徒子亲得像个女儿,这G里,可难得有这样的情份噢。这事就这么成了,莫夕,李掌酝即然把你当亲女,那傅嬷嬷也一样,以后虽然辛苦了点,咱们也算当成躲清静去了。”

李掌酝暖暖一笑,心里的一颗大石也算落了一半,她俩临行时,方补充了一句:“傅嬷嬷,若有王后和公主身边的人前来,切忌不要让她露面,否则难免要招事非。好在她来到G里时间不长,又只呆在酒涎阁没怎么走动,所以,想让人忘记不难,但这段时间一定不要让别人看到。”

傅嬷嬷一愣,起初她还在猜这小婢究竟是招惹了什么事非,现在听说是跟王后和公主有关,当即死死地咽了下唾沫。这李掌酝故意给了她一个烫手的山芋,还不早跟她说很热,这万一出了差池,这辈子的见冥王的时间,莫不是要提前了?

“到底所为何事啊?”傅嬷嬷若不是碍于情面,她早就该问了。

李掌酝叹了一口气,道:“江将军前些时归朝后,到酒涎阁里讨酒。一进阁里,就寻到了莫汐刚刚酿好的芷兰香,正巧那天在酿卷室里碰巧遇到,答应帮江将军赶制一批酒品以便出征时备着。这不,被哪个多嘴的传到了公主的耳朵里。公主在厨女决选之日大发雷霆……”李掌酝压低了声音,又轻道:“你说,你我在G里多年,还不知道王后的为人吗?巴结女儿还不及呢,表面不说,过后,还能让莫夕有好日子过?”

傅嬷嬷匝了匝嘴,摇着头说:“真若是被江若痕看上的女人,背后总会有三千的醋坛子。我们的莫夕还真是命苦。”

林莫夕低下了头,脸颊顿时发起了烫,手指绕着自己的衣角左右三圈的来回绕,也不知是想着什么心思。耳边,却传来傅嬷嬷的声音:“那江将军若是回来,问你要人怎么办?”

李掌酝神秘兮兮地一笑:“到时就要看将军对莫夕有没有心了,若真有心,相信他一定有办法找到,再着说,江将军又是何等聪明之人,也许知道了,也未必我们知道呢。所以,总之,傅嬷嬷要好好照顾莫夕了。辛者库是什么地方,傅嬷嬷知道,本掌酝也知道,这丫头可跟你们那里的一些心机颇深的婢奴们不一样,回头可别糟蹋在你们那里了。”

傅嬷嬷无奈长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晚上回本嬷嬷住一间里,白天找些轻巧不伤手的活给她干,总行了吧。”

李掌酝终于露了笑,依依不舍的看着林莫夕,眼光异常温暖。

门口,有人隔着绢秀的屏风通传,听声音是玉英姐姐。李掌酝应了一声,伸手示意安静,便出了去,门口一个小官来访,日后才知道是调查清早的事。李掌酝好似在召告天下,长声道:“酒涎阁厨女林莫夕,今早已坠阁自尽,尸体已经查验,并处理完毕。有劳上官——”

林莫夕听得心头一惊,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无声地滚落了下来。傅嬷嬷凑了近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莫夕啊,放心好啦,有李掌酝在,你一定会回来的,只是眼下,你想过去辛者库时,要叫什么名字吗?”

林莫夕的目光一闪,慢慢地看着她,眼光忽又变得茫茫然的,许久,才回答:“离云。莫离云……”。

第八章 莫离莫离(2)

傅嬷嬷说的话果然算数。来到辛者库的当晚,便先把林莫夕藏了起来,然后兴师动众的在她的舍室里搭了一张木板床。被子,藤枕,简易衣架,一一被拿了来,虽chu糙了点,却也干净。辛者库中三十八个婢仆,当晚便被叫来了接近二十个人,打理好一切时,分站在傅嬷嬷舍室的前面。傅嬷嬷假装咳了几声,便声色俱厉道:“这几日,本嬷嬷身体欠佳,有一婢在这里照顾足矣。你们要好好干活,回头哪位娘娘的衣服没洗干净,那个G中的马桶没涮净,就休怪本嬷嬷狠心——”

躲在墙角的林莫夕正巧在偷听,被傅嬷嬷的话登时吓得一激灵,她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包裹,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湿湿的汗。见众人候完吩咐都下了去林莫夕才慢慢地把头探了出来。昏暗的夜色里,她的脸庞映着如水般的月华,格外楚楚动人。

来到辛者库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过去了。傅嬷嬷夜里的呼噜声让林莫夕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外婆,同样慈祥的睡容,虽苍老却不难看出曾经有过的温腕之色。林莫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当初,她被传召入G是很突然的事,突然到刚刚还掂量着要做什么午饭给娘吃,下一刻,便让娘送进了G去。那时,她哭过,喊过,求饶过,甚至责怪娘为什么要背着她偷偷给自己报了名。娘说,莫夕你要好好在G里学做膳,以后可以问个好前程。哪知,来G里的第一天便突然被派到了酒涎阁酿酒,又突然遇到了那个他,进G短短一个月未到,便被贬进了辛者库。若是让娘知道,应该会很伤心吧?

林莫夕揪着被角将一侧的脸埋在了被子里,如墨的秀发丝丝分明,铺撒在身后,如愁丝般拨弄不清。那时,她想起了他如星子的眸子。他的目光在她的脑海里如箭般一闪而过,柔柔的墨玉色,似乎罩着一透明的水雾。林莫夕忽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喝醉的模样,想着他挺挺的鼻子,想着他粉色丰满的嘴唇。没错,江若痕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有力的,却忽又轻柔得让她无所适从,这样宽大的手她想逃也逃不过。那掌下的R茧仿佛在那一刹那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里。想着想着,便脸红了,倦意袭来,眸色慢慢地合上,便不知又做了什么胡乱的梦里去了……

此后的每天晚上,林莫夕便一直睡在傅嬷嬷帐幔外的临时木床上。那个地方还不错,因为离窗子很近,偶尔林莫夕睡不着时,便会伏在窗前,细心地听着风吹草木的声音。隔着繁密的杏花枝隙,看着夜空之中澄圆的月亮,低下头,琉璃色的月光铺洒在她乌黑的发上,伴着习习的夜风,温柔舒适。

白天的时候,林莫夕便被傅嬷嬷锁进了房舍里。舍房有个后门,推开后,是一个小小的菜园子,四周皆是石壁峭岩,周边零星地长着几株醉香草,草香诱人,无风自动,一看便知附了几分灵气的。平时,G本不会有人能来这里,算是最幽深僻静的地方了。里面曾有历代四位老嬷嬷开过的一块地,现在算是荒了不少。仅有两步见方的地方,被傅嬷嬷随意种了些小葱,香菜和蒜苗之类,许是总忘打理,这两块地也算是干渴不已了。

辛者库本就是要人干活的地方。之前傅嬷嬷想了多种活计给林莫夕,可李掌酝也总说不行。所以,现今林莫夕在辛者库反倒没了事做,一个人溜达到了园子里,索X也抡起了锄头来,把荒了的地翻了翻,为那几个生命力顽强的植物细心地浇浇水,拔拔草。拼命地把时间应付应付,再填进自己颇为空虚的心里。

四天之后,一场春雨落了下来,人都说春雨贵如油,润物细无声。早起后,园子里分外清明,才发现三天前刚刚翻好的地上,竟也冒出了小苗。林莫夕一阵欣喜,许是翻地时把原先的种子翻进土里,重新发了芽。只是这小芽实在很脆弱,要倍加保护才行。

偏巧那天李掌酝闲时来探望。入了后舍,大门一关,便穿进小门奔着后园子去了。林莫夕那一身粉色的罗裙在阳光下分外亮丽,远看也好,近看也罢,总觉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讨人喜欢。

李掌酝安心地一笑,不想打扰她,方退回身来,冲着傅嬷嬷笑眯眯地道:“看起来我们莫夕没做苦活。”

傅嬷嬷哼了一声:“是没活可做。我们辛者库最轻的活你都摇头,你说说,你送来干嘛?”

李掌酝甩了甩藏青色的广袖,轻道:“就那个整天转着炉子焚来焚去的?傅嬷嬷,你怎么不想想,那鼻子薰坏了怎么办?酿酒人没有鼻子,闻不到酒香,你让本掌酝情何以堪啊……”

傅嬷嬷叹了口气,这辈子最说不过的就是她。但对于软柿子,李掌酝捏得绝不手软。

第二天,便有膳典与酿卷送到了傅嬷嬷的手中,随卷附送的,竟还有一包菜种子。傅嬷嬷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李掌酝究竟把我这辛者库当成是什么地方了啊?

管他什么地方?李掌酝分明就是把孩子藏过来让傅嬷嬷养着。

总之,有了这些宝贝,林莫夕再也不用空寂无聊的数日子了,每天没事的时候便去看那些民间稀有的珍贵典籍。困了就倚在后园子里的小椅上睡会。饿了,前舍里有傅嬷嬷为她准备了一天的饭食。想说话了……对,林莫夕话很少,她比较喜欢静止的事物,有时,连她也会是静止的。所以,她可以思考很多问题,所幸没人打扰,自己的新奇想法也随时随地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她像永远也填不满的沙漏,看完了一批,又求傅嬷嬷换另一批,最后竟连傅嬷嬷也受不了这书虫的疯狂,换书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林莫夕的求知欲。

那年的春天,是林莫夕待在辛者库里渡过的。傅嬷嬷后园子里的那场田长势喜人,原来认为是同一种苗苗,现在却发现那块地当真什么品种都有,菜、花、草,林莫夕私下在后园子的一角又选了一块地,把菜苗和花苗小心地分开了。菜苗这边,林莫夕又种下了不少李掌酝给她送来的菜籽,有一些还真是稀奇,林莫夕也是偶然翻开一本典藏才发现了一两株植物的名字。璃月国的G城之下,粉嫩嫩的杏花林似乎快过了季。花瓣落下的速度惊人,枝丫上隐隐冒出了绿色的小叶,但依旧把辉煌的G殿打扮得妖绕无比。一墙之隔,辛者库又有两个婢女的尸体被抬了出去。听说是生了病,瘦得不成人样。谁都知道辛者库的伙食一向难以下咽,再遇见嘴叼的,又是新来的婢奴,闻到些许的馊味便推了碗筷不吃了。

所以,傅嬷嬷把这两个死去的婢女当成了反面例子:“本嬷嬷说过谁的活做得好,便给好饭吃。若不好好干活,总挑三捡四的,就跟她们一样的下场——”。

第九章 君不见

江若痕的兵马离开了整整一个月。西部魔族大乱,据说已经将两个小国中稀有的灵果仙域被魔化,百姓凡吃了被魔化的食物便会一场大病,几乎不可救治。眼下,虽璃月国暂时安全无忧,但依旧不可掉以轻心。将军寒城与军队驻留在那里观察局势。江若痕则带着一小撮兵马,先行回来复命,并请求加兵增援。

回朝那天,谁也没想到刚刚见过国主的江若痕会直接转路去了酒涎阁。

那日,江若痕一身沉重的战甲,愁眉深锁。坐在李掌酝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抬手,斟满了檀案上的酒杯,那盈盈律动的酒Y让他突然想起了林莫夕如水的眸子。她怎么能自尽呢?

李掌酝今天倒是心情不错,穿了件墨绿色振袖收腰绸制尚G装,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短腰襦,腰间用一条淡绿软纱轻轻挽住。虽板着脸,却不难看出嘴角似乎露了笑意。斜C着雕花银簪下的银坠今天格外镇静,悬空着却能保持一动不动,证明李掌酝的心中底气似乎很足。

江若痕挑起了眉目,看了看她。突然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皱着眉探过头去,修长的手指摩娑着自己略有胡渣的下巴,疑道:“我觉得李掌酝你今天……”

李掌酝眉眼带笑,颇有玄机地说道:“江将军似乎也累了,累了就不要问了,免再横生不必要的口舌。”

江若痕笑得清浅,冷不防丢了一句:“——人在哪里?”

“死了。”

“死在哪里?”

“阁顶下。”

“那尸体呢?”

“验了,烧了。”

“埋哪了?”

“不知道。”

“送出G了?”

“没有。”

“很好。”江若痕微微一笑,心中全明了。

李掌酝长吐一口气,这种快速抢答让她这种老笨的头脑实在有些吃不消。

江若痕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双手抱拳道:“江某告辞。”

“将军慢走……”李掌酝心叫一个痛快,总之跟聪明人办事,连多余的话都不用说。转眼送走了江若痕,李掌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在亭廊外,看着伫立在眼前的酒涎阁,思绪万千。

往后的七天之中,江若痕为选兵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璃月国子民的生活似乎太过安逸,征兵一事进展迟缓。那边又怕寒城横遭意外,所以,不免有些燥烦。

早上,刚刚面圣之后。江若痕便被雪玉公主召到了盈玉G里。

一位二十四岁的年轻将军,跟一位快十二岁的公主。无非是一个坐着,一个跳着;一个听着,一个说着。兴奋的雪玉似乎想听异常安稳的江若痕讲一些关于战场杀敌的事。江若痕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随口说了句:“屠戮之事,又怎能污了公主您的耳朵。”

说此话时,江若痕正坐在盈玉G中的貂裘莆座上,身上的朝服穿戴整齐,绛色的纱袍在外,双肩透着璃月国的图腾花纹。内里衣衫洁白无暇,一尘不染,三千青丝束在头顶,长长的发尾顺着俊挺修长的脊背垂下。一双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眸色斜飞,端祥着眼前的云顶檀木梁上绘着的花纹图案。一眼便知心思早已飞离出去。

江将军真是帅翻了——

雪玉公主看着江若痕出了神,脸颊涨红,到底是年岁太小,完完全全没有察觉到江若痕的异样,好不容易等了这位爱慕已久的将军归来,怎么样,今天也要好好拉着他聊聊:“江将军,你等我——。”

盈玉G的婢女正在外候命,抬头一惊,公主竟自己提着裙角跑了出来。那淡粉色的裹身华衣,裙幅褶褶如月华般流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一蹦一跳,像只华贵美丽的蝴蝶。众人吓得差点跌碎了手中的茶盘子,登时跪了下去。

雪玉丝毫不以为然,稚幼的玉颜欣然一转,拿过婢子手中的酒壶子便进了去:“来,江将军,我们喝酒。”

江若痕收回目光,没有烦,也没有恼,只是笑了笑:“要扫公主的兴了,末将明日带新兵出征,故今日不得喝酒,改喝茶。”

说完,抢先伸手,把之前已经凉了的花茶,一饮而尽。

雪玉当真有些不高兴了,酒壶用力撞了下案面,嘟着嘴,皱着眉头,看着江若痕。

江若痕的嘴角始终摛着一抹笑,不卑不亢,不深不浅。雪玉气得正要张嘴说,却听门外有人通传:“大巫师到——”

许是这声音还不够哄亮,许是声音够哄亮,两人却偏偏没有此人放在心上。谁都没有转头去看,倒让门外通传的小卒好一阵讷闷。

雪玉气得给自己的倒了一杯酒,便莺道:“你不喝酒,本公主不求你,那本公主自己喝总行了吧?”

江若痕当即起身,将酒拦了下来,笑道:“公主还太小,等过了笄及之龄,末将陪你饮个痛快如何?”

公主一扭头,道:“才不,还有三年呢。今日有酒,本公主偏要今日醉——”说完,将要提酒入口,却忽地从殿门外飞进来一只蓝色的蝴蝶,足足有巴掌大小,两个大大的蝶翅分外惹眼。公主一怔,见此蝴蝶正向她发来,当即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又怕杯中酒弄脏她的衣服,便本能的伸手向外。哪里那只蝴蝶轻巧地落在了杯沿上,长长的管状嘴探入酒中,喝了起来。

“耶?蝴蝶会喝酒?”公主惊得手一松半杯酒完完全全的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还没等反过劲来,只见眼前灵光一闪,晃眼间,一个白衣翩翩的绝美男子站在了她的眼前。

那人眉如箭,目如辰,鼻若悬胆,口若含珠,面色如雪,轻笑如风,那如游龙的身段分明妖娆得可以,一头长发没扎没束,反倒轻柔柔的,跟妖J一般。只是,那男子一张口,甜得让人发腻却又带着磁音的声音传来,顿时让江若痕起了一身的**皮疙瘩:“哟,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我们的公主喝起酒来啦。”

公主提着被弄脏的华服,气急败坏地道:“乌千金,谁允许你进来的——”

乌千金动了动脖子,尖尖的下巴,像极了一只品相极好的桃子:“公主又没说不让乌千金进来啊……”

江若痕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要走:“公主即有客来,末将先行告退。”

雪玉一怔,一边摆脱乌千金的纠缠,一边喊道:“江将军……江将军……等一下……”

江若痕装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只是乌千金倒随口说了句:“江将军,有时间千金去拜访您……”

江若痕当即驻了步子,完完全全地受不了妖,连道:“明日便出征,大巫师的拜访倒不必了。”说完,当即抽身,逃得越远越好。

第十章 君不见(2)

从盈玉G出来,刚刚好是晌午时间。

G巷之中,来来往往的女婢也多了起来。大多是各G派来去御膳房,托盘子送菜的人。每每来到江若痕的身边,恭敬得施了一礼,娇滴滴地招呼:“江将军好。”

江若痕微微一笑,百花羞涩,淡淡地一个字:“好。”便有令人心醉神迷之感。

走过了御膳房,身上略带着的菜香之气,让江若痕的肚子未免当真有些饿了,绕过了长长的两道牌门,脚步便有些烦乱。这里离出G还要再走一段时间,将军府离G外也不算近,如此一来,还要饿到几时才好?

江若痕很少有这样犹犹豫豫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转身,想回御膳房,进酒涎阁找李掌酝再混一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那里似乎婢女太多,让江若痕从内心里不想再回去。转回身,可又要走到几时才能回府?

江若痕摇了摇头,见G道边,有颗老杏树正折了个枝在那里,半搭不搭的,随着微风一颤一颤。江若痕忽又来了主意,前看看,后看看,见没人,便坏笑了笑。走到杏树旁,伸手,把那半折不折的枝条揪了下来,一把通体玉色的剑跃然出现在手中。那锋利的剑缘,绚丽地吞吐着淡蓝的灵力,把江若痕的眸子,也烘得分外明亮。

不如,御剑飞行?

想着江若痕再次将剑向上抛,口中碎碎而念,两指并珑,横在身前,只见那剑竟在离地一尺的地方悬停住了。江若痕许久未用此术,一见还算好使,便踩了上去,贴着地面,猛然,向前飞窜而去。

刹那之间,耳边风声凛烈,头顶束着的头发飞扬在脑后,犹如龙舞。身上的朝服飒飒作响,被风吹得变了形,紧紧地贴附在江若痕的身前,更突显他身材的挺拔俊硕。这样的速度似乎是另江若痕满意的,江若痕沉沉笑,将剑又压低了半尺。如此一来,若被人发现,也不会觉得唐突。

眼前的风景在这样的飞速中变得更加的绚丽,红红的G墙,绿色的琉璃瓦,粉色和绿色掺半的杏树,在眼前一瞬之间出现,又在下一瞬间迅速消失。

肚子里的叫声‘咕噜’,分明响不合时宜。江若痕忽然想起了林莫夕那天送他的小菜,和那壶让他做梦都想喝的芷兰香。就这么越来越想,越想越觉得抓狂。

酒徒一旦馋起酒来,便撕心裂肺,望眼欲穿。这点,连江若痕也无法幸免。

只是林莫夕现在究竟在哪里?李掌酝的暗示分明是说林莫夕她没出G,可皇G那么大,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又会在哪里?

一时想得入了神,迎面,一个肥壮的身影一晃,竟直直将那人撞飞了出去,竹卷纷纷落了地,顿时摔得七零八落。

江若痕一惊,救人要紧。身形一晃,如箭般从玉剑上冲出,在那人还未落地之前,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人立马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这是……哪G的嬷嬷?

江若痕将她托在了怀里,还好自己是习武之人,还算有些手力,不然,换个人,恐怕也难接着这身的肥R。

江若痕恐怕她受了伤,提腕邀脉,寻思良久,才算舒了一口气,还好,估计只是吓晕了过去,除了心跳过快,其它,倒没什么。

不过惹祸之人到底是他,只盼她快些醒来,也好跟她道个歉。想着,掏出了怀中的的醒油,在她的鼻前晃了晃。此清油一般只用来唤醒中迷药的人,江若痕大多也是用在他部下的士兵身上。所以,这一晃,老嬷嬷又怎么抵得住。打了个激灵,当即睁开了眼:“将军——”

“——你认识我?”江若痕先是一怔,后又马上镇静了下来。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江若痕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刚才不小心撞了嬷嬷,真是抱歉……”

那嬷嬷忙不跌地站了起来,眼神有所闪躲,连连后退,慌忙拾起散落在地的竹卷,也顾不得什么,像见鬼似的要跑。

江若痕皱了皱眉,顿觉奇怪,见脚下还落了一个卷,忙拾起相告:“嬷嬷,还落了一卷。”

嬷嬷一抬头,抱个那些卷奔了过来,费力地倒出了个手,夺过他手中的那个,竟连头也不回。

江若痕神色一凛,见那经卷上写着的名字分明是上古酿酒手札……

——这些卷都是酒涎阁酿卷室里的。而且看这嬷嬷的逃跑方向也分明是朝御膳房去。偷书是绝不可能,难道是正要送卷?只是这绝卷分明是要李掌酿亲批才能从酿卷室里拿出来……

江若痕猛然抬起头,仿似想到了什么,眸色分外明亮。扭头去看,那嬷嬷来的地方,那叉口的G巷中,一道门关得极紧,门顶三个大字明晃晃地压在这有些残旧的漆门上。

江若痕分明看了仔细,喃道:“辛——者——库——”

想着,便掉头向那扇门奔去。人若一直想着另一个人,仿佛风般的速度都觉得很慢。手一伸,将要碰到门板的那一刹,顿时一僵。

门里,传来了熟悉的女声:“姐妹们,尝尝这个,翠英芹炒滴灵籽。很香很好吃喔。还有这个,眷灵牡鹃炒滴灵籽……”

“呀……好香。”

“怎么都是炒滴灵籽啊——”众人议论道。

“没办法啦,白花粟的种子倒种了,可是没长出来,所以,只有滴灵籽了。嘻嘻,反正有我在,大家以后想吃什么,只要我后园子里有,一定做给大家……”那女声说。江若痕的手在颤抖,第一次,分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当真激动到不行,这样的心跳,竟比杀退敌队的万马千军还要兴奋。

只是,门里,一群苦姑娘正吃得欢,倒是热闹得很:“快吃快吃,一会儿傅嬷嬷回来,看见我们吃东西,就惨了。不然,拿回舍吧,等晚上再吃?”

“好吧好吧,都拿回去,傅嬷嬷的那份已经留给她了,你们都带走吧。”

江若痕抬起头,她的声音予他分明是一种诱惑,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侵蚀他的冷静。在他清醒的意识即将崩坍之前,突然转了一念。

不能这样,若被公主发现,莫不是她又要危险?

江若痕皱了皱眉,若自己不是璃月之将,他必会选她。也许带着这丫头远走高飞,离开这命如残烛的G墙。只是,偏偏他所中意之人,必要受他的连累。除非江若痕不再出兵征战,安安稳稳地留在将军府,做她的挡箭牌。

所以现在不行,明日出征,他进退两难,决择之中,只听门里齐声一喊:“谢谢莫离云——”

门板上的铜环明显被谁磕了一下。门里的婢女顿时心里一空,许是傅嬷嬷回来了,连忙想趁她进门之前赶紧掩盖证据,只是半天还未见一人进来。

撮着一个最胆大婢女的肩头:“开门去,开门去……”

那婢女脸色一僵,吹了牛,也不想被人看不起,梗个脖子,便推开了门。

出乎意料,门外,竟空无一人……。

第十一章 雪狼妖来访

今夜,星空格外的璀烂。

不知谁打碎了另一半的银月,幻成了点点的星光,喷洒在弯月之旁。此时连一丝云夕的遮挡也无,美丽的星碎,便明亮亮的呈现在星幕之中,清淅得仿似触手可及。

傅嬷嬷睡着很晚,从酒涎阁回来,便心情低落,不想人打扰。林莫夕见她晚餐吃得很少,便去了后园子摘了些安神的莲雾来。傅嬷嬷一笑,似有心事,话到嘴边,却再不说起。林莫夕虽满心的疑惑,却也没有再问。

前舍的婢女把手中的活计干完之后便早早地休息了。她们跟林莫夕不同,傅嬷嬷若是当真有个病灾,第一个高兴的准是她们。所以,自然把今天当成节日般来过,再加上,舍里还有中午林莫夕为她们做的那几盘可口的菜,所以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滋滋的,干起活来,反倒起劲不少。

此时,夜深了。傅嬷嬷终于睡熟了,可林莫夕连一丝睡意也无,虽然闭着眼睛,可连窗外那风打枝头的声音,她都听得清淅。

院前的杏树零星地落下了几个粉瓣来,如今绿叶已经长出,比起如霞如雪的花潮,这杏树仿似再不妖娆,却独独在夜色中留下斑驳的姿态。林莫夕将身子翻了过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面朝上,看着黑暗中的朴实的房梁发呆。今天虽不是满月,可月光却格外的明亮,如霜如水,透过窗纸铺洒在屋子里。

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仿佛有人踩到门旁干草堆的声音。

林莫夕一皱眉,起身,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凉风顿时顺从地窜了进来。林莫夕顶着风,向那缝外看去。一道白影,一闪而过,迅速地消失不见。林莫夕登时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等反神,白影再次闪现。正好被林莫夕的眼睛捉住,再一闪,这次留了一道长长的光尾巴,消失的方向竟是舍室的后园子。

林莫夕仿佛见了鬼一般,当即躺回床,缩到了被子里。揪着被角,一声不吭,别明显呼吸加速。脑子飞快转动着,那影子是什么东西?鬼?还是什么?它去后园子干嘛?

——啊!后园子里种了许多的仙果灵草,还有为辛者库的姐妹们改善伙食的备菜。万一是妖怪,把灵果吃了怎么办?万一是鬼,把园子毁了怎么办?万一是哪个动物,把仙草啃了又怎么办?

后园子是林莫夕一手开垦的,今日能长出如此多的好东西与她辛勤的劳作是分不开的。眼见着刚刚为辛者库带来收益,又怎么能在今夜毁于一旦?

想着林莫夕起身,简单的穿好了衣服,把江若痕曾经送给她的符拿好,便出了屋。咒语是什么?咒语是什么?

林莫夕紧要关头,才想起这个灵兽来,还真是有些后悔,把它忘得太久。

轻悄地走去,打开舍室后门的锁,闭着眼睛,憋了好大一股决心,才鼓起勇气,把门推了开。

月华如水,凝结了一地如霜的银色。

那三面环山的后园,被月色照得分外迷人。

零星的醉香草,在晚上格外的美丽,那浅蓝的灵光,围着狭长的草叶,如萤火虫般上下浮动。

开垦的两块田地,有仙果灵草之类的,便有不同颜色的流萤与之相伴。多为红色,其余,绿,桔,粉,蓝色的光霞交错着,虽没有醉香草那样亮眼,即也朦朦胧胧,好不美幻。

那仙田之旁,正伫立着一人。高大却单薄的身量深深地隐在宽松的白袍之内,连头和脸都埋了进去,不得沾半点月光。那曲线形的袍沿,混着身前,那五色斑斓的萤光,把它袖口露出的手映着修长修长的。柔美的指线,流畅着一丝钢毅之气,独独一个手,便足于迷倒万千众生。

林莫夕陡然一惊,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手:“你是谁?来这干嘛?”

那人没有说话,顿了一下,慢慢地着她走了过来。林莫夕本能地看着退着,双眼逼视着他的脚步,一下又一下,那白袍似乎太过肥大,在林莫夕看来,若不是有那只手,证明里面的是个人。她一定会认为,这应该是个修炼成J的白袍妖……好吧,衣服也能修成妖?莫怪林莫夕是个修仙白痴。

就这么,林莫夕被逼到了屋墙之下,便再也无路可逃。林莫夕以为自己完了,死闭上眼睛,拿出了任人宰割的准备。原来,王后和公主想要她的命,不用明着来让自己背罪,其实暗杀也是可以的。这是林莫夕在临死之前,突然想明白的事。

只是,也许是她想错了。

那人并未再动,只是举着手,手心向上,等她来看。

林莫夕先是将眼睛嵌开一条小缝,那人的掌心上,竟是一个环着绿色灵光的浑圆小石。林莫夕当即瞪在了眼睛:“太漂亮了……”

那人将手向着林莫夕递了递。林莫夕当即一躲,像个孩子,依旧警惕着仿佛拿糖来诱惑的陌生人:“你究竟是谁?这石头是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

那人竟蹲下了身来看起来,竟也没比林莫夕站着矮了多少。抬手,慢慢地头盖着头的袍帽掀了下去……

淡紫色的绸发流泻而下,映着月光中的琉璃之色,格外的迷人。一双尖耳破发而出,却如小兽般乖觉可爱。那双浅紫色的妖瞳盈着笑,虽如雪般漠然,却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寒冷。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竟也反S着月色,似玉般晶莹剔透,绝美无比……

林莫夕看呆了,如此近距离的在夜晚看着一个美艳的妖J,让她有些恍惚。仿似在她的眼底,他整个人都被一层柔柔的白光罩住,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砚冰?”林莫夕终于将他认了出。那只江若痕身边即将修成长形的灵宠雪狼王。

白砚冰又笑了笑,依旧不能说话。只是举着手,等着她来取他掌心的小石。

林莫夕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她想了半天,才小心地问了句:“不会是……仙洪湖里的灵气圆石?”。

第十二章 雪狼妖来访(2)

白砚冰从袍衫里掏出了个竹卷。递到了林莫夕的眼前,与那小石放在了一起。

林莫夕顿时明白了不少。一笑,一手拿过那竹卷,一手取来小石:“真的是仙洪湖里的灵气圆石……那江将军他回朝了吗?”

白砚冰点了点头。林莫夕的心里如一浪拍进了她的心,仿似为他压抑着的狂潮,在此时,便要翻江倒海般来。

林莫夕说着,用眼睛看了看那竹卷,便又笑道:“那麻烦您跟江将军说,莫夕会把这酒酿好的,到时,再想办法托人代莫夕送到府上。”

白砚冰再次点了点头,伸手,把林莫夕无意丢落的小符捡了起来。

她还真是个不合格的士兵。这小符是几时掉的,如何掉的,她竟一点也无察觉。林莫夕嘴唇一抖,生怕被人误会了轻视别人送给她的东西,忙解释道:“那个……刚才莫夕以为您……所以……”

白砚冰一时收了笑,神色却是很认真的样子,起身,找了个树枝回来。便又蹲下身去,在地上不知写了些什么。

林莫夕好奇凑了过去,直叹,原来妖J写字竟然也会这么漂亮。龙飞凤舞般,让人看着入迷。于是,他写出一个字,林莫夕便念一个字,颇有种崇拜的意味。其实白砚冰写的是召唤火麒麟的咒语。他聪明,早就猜到她忘记了。所以,当林莫夕念出最后一个字来时,他手中的小符骤然如爆竹般化成一团火,眨眼之间,火变成巨大的火球,一只麒麟兽狂啸一声,震天动地。

林莫夕吓了一跳,当真连胆都飞了,这是在G里,夜深人静的,惊了全G的人,那还怎么得了?别忘了,后舍里,还睡着一个傅嬷嬷呢。

白砚冰轻轻地拍了拍林莫夕的肩。林莫夕头一抬,那被火麒麟照亮的后园里中,一层透明的,却微微泛着白光的弧状东西在后园子的上方笼罩着,这是……

白砚冰脚尖点地,向那火麒麟飘然而去,犹如一只绝美的蝶,安静的在火麒麟的嘴边用食指一挡,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便飞离上空,用手在那微白的光中的捞,转眼之间,便什么都消失了。

白砚冰回了来,在林莫夕的面前,摊开那只手。手中,晶晶亮亮仿佛冰晶雪粒,又仿佛是银屑铁尘。林莫夕从来没看过这样好看,又不知是什么的银沙,轻轻用手一碰。竟在他摊开的掌中不断流下,被风一吹,沙沙的声音。

他好像在给她变一个逗她开心的戏法。林莫夕抬起了眼睛,他浅紫色的妖瞳分外迷人。虽偶而会闪过一丝属于黑暗中野兽的森绿色瞳光,却终不抵他对她柔柔的那一笑,甜得,好似溶化了的蜜糖。

第二天,晨曦刚刚出来,傅嬷嬷便醒了,那时,天刚刚蒙蒙亮。

起身,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床被,便要出门。昨晚,林莫夕睡觉时竟然一夜未关上窗子,早晨又格外的冷。傅嬷嬷不放心,生怕她再着凉,就又折了回来,关好窗子,把她的被盖得更加严实一些。可哪知,林莫夕倒醒了。

“傅嬷嬷……”林莫夕揉了揉眼睛,看她。

傅嬷嬷一怔,分明没想过她睡觉竟然一点都不沉实。便后悔地说道:“你再睡会儿,嬷嬷要先去看看那些奴子们昨天的活都干得怎么样。若是真愉懒了,回头把东西送到主子们那里可怎么得了?”

林莫夕没有听她的话,从被子里坐了起一,打了个激灵,真冷。

傅嬷嬷当下用被子把她裹紧,像粽子一样:“怎么不睡啦?起这么早干嘛?”

林莫夕嘿嘿一笑,难得,很少见她一醒来就这么开心:“嬷嬷,莫夕给你做好吃的去,昨天晚上嬷嬷就没吃饭,早上再不吃,会伤身子的。”说完,推开了暖暖的被子,手忙脚乱的,先把罗裙穿上身,暖和了一些,再整理整理细节。

傅嬷嬷摇了摇头,回身,拉了个枣红色的腰巾,规整好,在她的X部下方缠了两圈,抬眼问道:“紧吗?”

林莫夕笑着摇了摇头:“谢谢嬷嬷。”

“谢啥?”傅嬷嬷边说,边在她的身后系了一个蝴蝶节,忍不住拍了一下:“到底还是年轻好,看这水柳腰细的。总比嬷嬷这水桶身子婀娜多了。”

林莫夕皱了皱眉,回身,抱住傅嬷嬷,乖道:“谁说的,傅嬷嬷年轻时,可是御膳房之中最漂亮的。”

傅嬷嬷一怔,低了眼色,看她:“你怎么知道?”

“喔,看新近编写的膳史上说的啊。”

“你都看了些什么书?都说本嬷嬷什么了?”傅嬷嬷皱了皱眉。林莫夕心虚地一笑:“只说倾国佳厨傅碧云之菜品篇……而已。”

傅嬷嬷没说什么,林莫夕也知自己话多了,转头便又去了后园子里,准备摘些新鲜的菜。就这样,两人分头走开了。

其实,傅嬷嬷回来,也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她悄悄地站在房舍的小门旁时,林莫夕那娇柔的身影灵快地在田前走动。那粉红的G装看起来是那样的美丽,虽是不曾故意,却是格外的惹眼。

林莫夕捧着四个新摘的茄子转过身时,傅嬷嬷当即收回了心意,看林莫夕笑着向她走了过来:“你今天好像特别开心。有啥喜事?说来让嬷嬷听听。”

林莫夕当即收了笑,侧过身,似有什么小秘密不想让人听见,却扭摄着扔了句:“哪有……”

傅嬷嬷清了清嗓子,道:“不跟嬷嬷说实话。”

林莫夕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承认,自己自从来了辛者库,当真变了好多,越来越多的心事,也愈发的藏不住了。她低下头,有些娇羞,连她自己也觉得,没有理由:“听说……江将军回朝了。”

傅嬷嬷皱了皱眉,沉道:“整天呆在后园子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哪个多嘴的丫头她……”

林莫夕摇了摇傅嬷嬷那R乎乎的手臂,腻到:“嬷嬷。”

傅嬷嬷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没有什么任何喜悦或者愤怒之色,沉默良久,才缓缓的说了句……。

第十三章 将军出征

林莫夕的心骤然一紧,手中的茄子滑了下去,滚落在地上,便再也不发一言。她的眼睛慢慢地失去了原有的神采,仿佛在一瞬间之间,下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傅嬷嬷知这丫头会是这种反应,伸手揽过了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莫夕,将军今日出征,总会有回来的一天。这次即然寻不见你,没有见到面,我们就等下次。万一等将军回来之日,李掌酝想到办法让你回去,你便不用留在辛者库了,到时,想见将军,还不更容易些?”

林莫夕暗自咬了咬下唇,傅嬷嬷她不知道昨晚雪狼妖来过,更不知道江若痕早已把仙洪湖的灵石托雪狼妖带给了她。只是,他今日出征,为何不让雪狼妖为她带个信?也许她会亲手烧几个小菜,或者写封信给她。这事知道得太过突然,林莫夕的心在此刻犹如被人狠狠的捏了一下,那痛楚便堵在她的心口,让她连呼吸都不畅快。

“嬷嬷……莫夕想回趟酒涎阁。”林莫夕的下巴搭在了傅嬷嬷的肩头,喃喃地说道。

哪知傅嬷嬷身子一怔,回手把林莫夕的身子推到了自己的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分明悲伤的美丽眼睛道:“我的姑NN,你在哪边都已经死了,嬷嬷跟李掌酝把你藏都藏不过来。难不成莫夕还能自己出去?那不是找死么?”

林莫夕一字一句,听得明白,眼色一闪,一滴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嬷嬷……莫夕想送将军出关。在酒涎阁的阁顶,就能看见将军……”

“嬷嬷还能不知道那阁顶能看到哪里?只是莫夕,别说你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曝露。就算你现在还是酒涎阁的人,也不能上去了。莫夕有所不知,因为你的事,已经有人知道这阁顶可以通向哪里。如今封了路,以防有人趁机想办法出G。”傅嬷嬷叹了口气,想了想,忽然问道:“莫夕,你可知你为何惹了这等祸事?”

莫夕点了点头:“知道。公主生了莫夕的气,王后想让莫夕从公主的眼前消失……”

傅嬷嬷一笑,这丫头倒不傻,便又问:“可莫夕又为何会招惹到雪玉公主?”

林莫夕脸一红,这理由,说到底,就只能是暧昧不清的话:“嬷嬷为何想问这个?”

傅嬷嬷狡黠地看着林莫夕,良久,道:“莫夕即然钟情于将军,想必就算飞蛾扑火之事,你也愿意吧?”

林莫夕想不到傅嬷嬷会这样直接的将它点破,脸颊便似乎更红了:“嬷嬷,你怎么可以……”

“先回答嬷嬷,愿意,还是不愿意?”傅嬷嬷一仰头,R墩墩的脸上,白晳的皱纹仿佛堆得都是难以M清的心思,让林莫夕一点话里的意思,都猜不透:“嬷嬷,其实,莫夕也不知道答案,只是如果真若将军需要莫夕,莫夕自会奋不顾身。”

“好!”傅嬷嬷像是在确认林莫夕的心思,因这丫头内向得很,通常心思不外露,今日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不把她心思弄清,她跟李掌酝又怎么一门心思的把劲搓合到林莫夕跟江若痕的心上。

暗自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莫夕,其实想出G很容易。李掌酝把莫夕你安排在辛者库,不光是因为本嬷嬷跟她私交甚好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

林莫夕见傅嬷嬷卖起了关子,便皱着眉疑道:“就是什么?还有别的原因吗?”

傅嬷嬷的眼睛突然绕过了林莫夕,向她身后的山壁看去。

“这山壁?”林莫夕跟随着嬷嬷的目光转身看去。除了高不可攀的陡壁峭岩,真看不出还有什么门道。

“如果可以,翻过这个山壁,便可出关。只是莫夕,这山臂太陡,而且想攀上去又谈何容易?况且,你真能上去,怕是江将军他们早就出关了。到时,没人带你走,你要去哪里?想重新从上面下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傅嬷嬷说得喜悦参半,这的确是个飞蛾扑火般的主意。说不上高明,也说不上笨拙,却能在林莫夕颇有绝望的心里,点燃一丝希望之火,至少,比逃回酒涎阁要神不知鬼不觉得多了。

傅嬷嬷摇了摇头,见林莫夕当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方转头,开始琢磨怎么样能让林莫夕安全无虞的上去,而且,顺顺利利的让她见到江若痕。这样的话,没准江若痕会同意把林莫夕带走,即便是送回他的将军府,也总比留在辛者库要好很多吧?

只是,林莫夕又要怎么上去?见一面,让她自己见一面,说声道别,就好了。林莫夕的头脑在飞速的旋转着,总觉得这事似乎完全要吧办到,却又想不出那是什么办法。

忽然,灵光一闪。见傅嬷嬷也好奇地凑过来问她:“莫夕有主意了?”

她才嘻嘻一笑,伸手从腰间拿出了一张黄色的小符来。傅嬷嬷一怔,想不出林莫夕竟也用起了玄术,便完全不理解,并想入非非地认为林莫夕是不是还要弄一个招魂术似的东西。就跟璃月国的乌大巫师一样。

林莫夕怕傅嬷嬷被吓到,忙解释:“这是江将军送给莫夕的灵兽,莫夕让它带着上去。”

“啥?灵兽?”傅嬷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关于灵兽啥的,她只是听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如今当真有些紧张。

林莫夕快走了几步,离傅嬷嬷保持一段距离后,嗑嗑绊绊地背起了昨天晚上,白砚冰亲手为她写下的咒语。眨眼之间,手中的小符一震,骤然如爆竹般化成一团烈火,转瞬间,那烈火又变成了巨大的火球,一只麒麟兽登时破火而出。这次没叫,为何没叫?那狼妖昨晚亲自向它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它是灵兽,一只有头脑的灵兽。

傅嬷嬷吓了一跳,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那悬停在林莫夕前方的灵兽,当真一副见到天神的感觉。

林莫夕回头,对傅嬷嬷说道:“嬷嬷,莫夕去去就回。”

傅嬷嬷躲着火麒麟身上的雄雄烈炽,摆了摆手,炽热的气浪逼着她提不上气来。好不容易看着林莫夕离开了,才脚一软,完完全全地瘫坐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 蓦然回望 伊人何方

昨晚竟然打不开起点女频的页(为什么!!!!为什么会打不开页???)所以,今天补更,晚上还会加更,求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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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蓦然回望伊人何方

原来,这山的名字叫离思。

山顶很高,那淡淡云汐和碧蓝澄净的天空,仿佛伸手便能触到。

林莫夕站在那里看着身旁浑圆的大石上刻着的掉了漆的两个大字,心头便觉得一阵的哀伤。

离思,离思……想必来过此地人,才算明白什么叫做绝望。

那身后,恢宏的G殿尽收眼底,远处,寻常百姓的房宅错落有致。那徐徐腾起的炊烟,飘向瓜果飘香的田野,祥和富足。同样高耸入云的香茗山,与离思崖遥相而对。却不比离思这般连后退之路也没有。

转回身前,脚下是断崖裂壁。仿佛是被谁从脚下削去了般。多行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林莫夕抬起眼睛,站在火麒麟的身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有炎儿在,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死路了。

试想一下,那些从辛者库里逃出来的人,拼死一步一步,冒着被摔死的危险,爬上这山顶,到头来,一定会想不到这前面竟是另一个G本无法让人继续前进的断崖。想必,再回去,更是不可能,就这么,成了这孤崖之上的一位可笑之人。望着身后,雄传壮阔的璃月国,回不去。看着脚下那苍凉蛮荒的驿马关,却望尘莫及,想离开,想必只有死路一条吧?

于是,离思。凄凉悲怆。

林莫夕叹了一口气,想必傅嬷嬷只听说翻过这崖顶便可出G,却等不回那些人再答她是否真的能逃出去。

火麒麟绕到了林莫夕的身后,趴在了地上,像只乖巧的兽。林莫夕微微地笑了一下,轻道:“炎儿……将军他是不是已经出了关?”

火麒麟忽而抬起了头,站起身来,慢慢地转头,向着山下望,放眼望去,青松翠柏,白石横立,那蜿延的路旁,马蹄声渐起。

“将军,你看离思崖上,有团火——”

勒马之声骤然响起,健壮雄魄的战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好似再一用力,便会腾云而去。身后的十万军队如一只庞大的蠕虫,紧急停了脚步,一时之间,激起尘土,四散飞扬。

江若痕收紧了缰绳,抬头回望。那高高的离思崖上,一团烈火之中,那粉色的衣袂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如水墨般的长发包裹着她娇柔的身体,让江若痕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你们先出关——”江若痕丢了一句,便调转马头,向着离思崖下飞奔而去。

“是,将军——”军队继续前行。那离队之将,单身一人向着林莫夕的脚下飞驰而来。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和他的心思,不再需要任何的言语来澄清,来挑明。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唯化作此时的喜悦与那一份炽烈且坚定的心。

崖下,江若痕用力跃起,踏上马背,借力,如离弦之箭般,跃在崖身之间,一步一步离着林莫夕越来越近。林莫夕跪在了崖边,向着崖下伸出手去。他刚好跳了上来,接过她的手,不容她想,便将林莫夕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此一刻,再也不想分开。

“将军……”

“如有命,得以返朝,我娶你。”江若痕微微一笑,身上战甲沉重,生怕拥疼了她。

林莫夕泪眼婆娑,枕着他的肩头,下巴轻轻一颤,她着实想不到江若痕会愿意让她做为他人生的那个伴。她以为,她配不上他。

江若痕抬起了头,双手捧过她的脸庞,好似捞起一弯水中的月亮。他如星子般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仿佛在此刻,竟也罩了一层泪雾,脉脉之情,盈盈而动。

“莫夕?”江若痕轻轻地唤她。

林莫夕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他静静地凝视,慢慢地靠近。她感觉到他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得喷到了她的脸上,便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瞬,脚下仿似百花尽开,如一滴水滴落的时间,如一道冰融化的心动。砰然之间,山河尽碎,天地失色,她的眼里唯有他,占满她的眼眶,千言万语,说一句都是多余,他的心,她懂了。于是,林莫夕这个人便是他的了,纵使再大的磨难,她都不怕,就算下一刻他要离开,她依旧愿意等着他。

“我得走了。莫夕,你要保重……”他的指尖,略过她的眼角,为她拭去那抹潮湿。

林莫夕低下了头去,掏出那块灵石,递到了他的面前,那灵石瞬间迸S出漂亮的绿色。她笑中带泪:“谢谢将军为莫夕找到灵石。等酿好了酒,莫夕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好。”江若痕微微颌首,慢慢地后退了几步,转身将走,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莫夕,如果日后有何事情,谁又都帮不了你,记得,让炎儿带你来军营找我。”

林莫夕一怔,转而温婉地笑了笑,随即点了点头。炎儿此时也格外的乖觉,用头拱了拱江若痕的战甲,受用得像只滚着烈火的大猫。

江若痕温温地一笑,轻道:“炎儿,一会儿在小心带莫夕下去,日后她就交给你了。”说完,纵身一跃,跳向崖下,林莫夕心头一紧,怕他受伤,忙跟到崖边去看。

怕是这担忧的心思多了余,灵光一闪,一道雪狼的身影顿时闪现。江若痕一手搭着它的脖颈,稳稳地落于马前。林莫夕长长地出一口气,江若痕……当真比她想像中的要威猛许多。

策马长嘶之中,一阵奔跑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穿梭在一片绿树零石之中,渐行渐远。这就是离别,让人不舍,让人无所适从。即便是在心中呼唤千百万次的别走,却终要违背自己的心意,无力地挥手向他道别,然后,淡淡地说一句:保重。

江若痕的身影终是停了下来,那白色的雪狼在战马前跑了一圈,便也停在了一旁,与江若痕一同回望着远处的离思崖。

她,化作一个粉色的小点,站在崖前,依旧守望着他:“也许,有一天,可以放下腾煞剑,与林莫夕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吃她亲自做的菜,吃她亲手酿的酒。这辈子,算不算最幸福的事?”

一声狼啼,划破长空,连林莫夕都听得清淅。江若痕温暖地笑了笑,带着雪狼,继续前行……。

第十五章 若痕

他这一走,大半年的时间再也没有回来。

从春到了夏,又从夏到了秋……

天气越来越冷了,傅嬷嬷照例领了些棉被棉裙来,顺便,给林莫夕带来了一个很意外的消息。

——昨天来辛者库里问茶点的不是别人,正是国主身边的G女炽荷。初夏之时被人陷害,打入了辛者库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被国主私下里救了出来。昨儿国主胃口不好,炽荷亲自差人到辛者库向傅嬷嬷讨林莫夕亲手做的茶点。傅嬷嬷以为只是寻常小婢肚子饿了,便也没多想,哪知,竟是进了国主的圣嘴里。

林莫夕只听得后脖G冷嗖嗖。想听下文,傅嬷嬷只叹了一口气,可,就这一口气还没落地呢。这次,竟是炽荷亲自前来,傅嬷嬷一见人家这脸色,这容光焕发的样子,只觉得这G女与国主的关系不简单,登时,便像换了一下人,在林莫夕的面前,变脸得倒快。

满肥脸堆笑,仿佛人家送了她几锭金子似的:“炽荷姑娘,这次还要茶点啊?您看,嬷嬷这辛者库又不是御膳房里的御膳G,姑娘这么跑,嬷嬷我岂不是要担罪?再者说了,回头以为我这辛者库不是吃苦受累的地儿,反倒来享福了。这可又怎么得了?”

“傅嬷嬷多虑了。”炽荷笑了笑。细致乌黑的鬓发低垂,斜C一朵美艳的芍药,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玉,灵动的眼眸动人心魂,一身浅蓝色的G裙,却丝毫不输气质。傅嬷嬷一见,便心头一紧,这女子看起来一定被国主看上了,如此自信的美,在别的G女身上,当真难得一见。

炽荷很懂事理,起身,先行进了傅嬷嬷的室舍,见林莫夕和傅嬷嬷都进了来,便探出身去,看看是否还有可疑之人。随后,关好门,微微一笑:“傅嬷嬷,炽荷早就知道莫离云就是林莫夕。”

林莫夕骤然抬起了头,被人认出来?其后果,会不会扯下别人的命来?

傅嬷嬷比林莫夕要镇压静许多,这事,若炽荷真想挑明,估计也不用关上门说:“那姑娘是有何打算?”

炽荷笑了笑,便道:“炽荷之前被人陷害,这事便看得清了。在G里还要有人靠,如今炽荷身单力薄,现在想聚些能人也不算晚。”

“……那姑娘是要莫夕?”傅嬷嬷城府颇深,见炽荷早把心思安排周密,便觉曙光就在眼前。好在林莫夕站在一边只有安静的听着,懂不懂,现在也不能管她了。

炽荷点了点头悄声道:“昨天,国主很喜欢林莫夕做的茶点。但炽荷深知林莫夕的菜品也做得相当的不错,她后园子里的那些菜,比御膳G里的东西要好吃得多。炽荷是在想,以后,让林莫夕多做一些菜来,让炽荷拿给国主。只要抓住国主的胃口,林莫夕便有了支撑。再者,如果可以的话,下一步,炽荷打算让林莫夕去御膳G。以林莫夕的手艺,想当司膳是绝对没问题的。当然,这需要一个机会,让林莫夕堂堂正正的回到她的身份中去。”

傅嬷嬷皱了皱眉头,机会?又要什么机会?就算有机会?炽荷又能有什么办法让林莫夕爬上司膳的位置?如果当真信了,那不成了极其可笑的事?

炽荷见傅嬷嬷略有迟疑,便道:“其实傅嬷嬷觉得这事听得太悬,也是正常。因为炽荷只是个G女,你不信,炽荷也没什么好怪的。只请嬷嬷给炽荷一个月的时间,若炽荷被封了妃,你便与林莫夕做好了准备,机会,炽荷自会找给你。”

傅嬷嬷一怔,听她如此大的口气,便觉这炽荷更加不可小觑。便点了点头,回身,拿过林莫夕刚刚做好的乌叶烹,交到了炽荷的手上。

这也算是表明了心思。炽荷见傅嬷嬷挺识相,便将乌叶烹接了过来,亲切地笑道:“嬷嬷真贴心,日后,要拿给国主吃,千万提防别人下毒陷害,把你们这关把住,我们便再也不会受人欺负。”

“好,姑娘。”傅嬷嬷笑得如一朵失了水的花。炽荷前脚走,林莫夕便担心地把傅嬷嬷的衣袖扯得快掉了下来:“嬷嬷,乌叶烹是拿给国主吃的,怎么办?”

“怎么办?”傅嬷嬷收了笑,反问了句:“你的手艺如此,到哪里都发光。乌叶烹嬷嬷之前刚尝了,味道确实鲜美。那国主还能是啥舌头?估计真没咱们现在的辛者库吃得好呢。”

林莫夕鼓起了腮帮子,又道:“可嬷嬷,您怎么就那么相信炽荷?”

傅嬷嬷一笑,道:“第一,她说得确实有道理,在G里,如果不找对了靠山,真的没出路。第二,你看她的年纪,对于一个新召进G的G女来说,年纪是不是大了不只一点半点?你知道她跟国主是什么关系吗?”

林莫夕摇了摇头。傅嬷嬷意料之中:“她们说炽荷曾是国主从小到大互为倾心的知已佳人,因其父亲犯了国法,流放他乡便从此断了消息。去年她不知使了什么招术,怎么竟入了G当起了G女。初夏时,被魅惑国主之罪才被罚来辛者库。你看,就算这样,炽荷依旧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如今也只有她这一个办法,能让你这丫头有机会出头了。所以,我们只有等了。”

“可是……”林莫夕从没想过要这么费心思才能在G里生存。难免有些退缩了。

可傅嬷嬷却以为林莫夕不相信她的说的话,便又加了句:“莫夕放心好啦,即然炽荷有办法让自己超龄入G,也一定有手段成为妃子。如果她一旦成为妃子,莫夕你……可就能自由自在的留在御膳G里做自己想做的菜,酿自己想酿的酒,到时,有人品,有人尝,有人欣赏,将来成为尚G,当真不是问题了。”

林莫夕不想再辩什么,低下头,不发也一言。也许,傅嬷嬷说的曾是她最初入G以来的希望,就算是她的娘那样的狠心,不也是希望林莫夕能学到最好的料理,成为璃月国,乃至林家整个料理家族的骄傲?

只是,如今不同了,那些都不再重要。只因,她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叫若痕的人……。

第十六章 若痕(2)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傅嬷嬷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每天大呼小喝,把手下的婢奴们弄得水深火热,又有不少人背地里,把嬷嬷恨得牙G痒痒。

其实,入秋这几天的天气骤然转了凉,新打上来的井水冻得婢女们两双手的骨头都疼。有些吃不消的,便挨了不少骂。只是辛者库里若是出不了好活儿,第一个追责的便是傅嬷嬷,所以就算背地里她再有怜悯之心,也总不能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吧?

于是林莫夕算是这辛者库里最悠闲的一人。这些天便被傅嬷嬷像宝贝一样锁在了房舍里,每天去后园子采摘一些秋天大批成熟的果蔬,之后便没了什么事情。

其实她本来就很少出去的,如今再次被这么关着,除了,前舍的姐妹那里再也吃不到林莫夕做的菜,倒也再没什么好上心的了。

对了,最近一些时日,每天晚上,那个叫炽荷的G女都会过来。提一个食盒,把林莫夕做好的点心小菜,带走些。只要太阳一落山,天色一抹黑,炽荷必到。林莫夕算是没见得怎么重视人家,反正也想通了,在哪里都是做菜,又不是自己出面,谁吃着不是吃啊?

许是那叫炽荷的G女来过之后,傅嬷嬷便如同弦上箭,神经崩得紧紧的。每天见着炽荷还算好,若晚一会便会在林莫夕的耳边念叨。是不是国主不喜欢莫夕的菜了?是不是那个炽荷又在哪道Y沟里翻船了一次……

林莫夕无聊地搭在床边看着手中的典卷,皱着眉说道:“傅嬷嬷,莫夕想去看看李掌酝,听说她近来身体不太好……”

傅嬷嬷匝了匝嘴,RR的指尖推着她的太阳X,颇有种恨她看不懂形势的烦躁:“你呀,顾自己顾自己。等你回了御膳房,做一位很出色很有名的厨娘,李掌酝病就好了。”

林莫夕愁眉苦脸地用眼角盯着傅嬷嬷看,然后长叹一口气,提着被当即蒙住了脸,什么都不理了。

“为什么总觉得莫夕你最近不上心了呢?”傅嬷嬷摇了摇头,看着她,一脸的莫名和无奈。

是啊,她也问过自己好几回这样的问题。为何,她每天的脑子里,总要猜无数次江将军的归期?为何,每当看着手中的那块灵石,想到的却总是他轻柔柔的笑和那离别时让人心动的吻?

两天后,那G女炽荷竟然当真没有来。傅嬷嬷第一个乱了阵脚,深夜里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踱着脚子,却想不出要用何种理由去前殿之中探探此女的动向。许是被人害了推进了荷塘里?或者是正在被哪个G里的娘娘严刑逼供?再者,就是林莫夕没能抓住国主的胃口,让炽荷也无能为力?

她这一夜想了很多种她不来的理由,每想到一个就跟林莫夕说。林莫夕缩进了被子里,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给她:“嬷嬷,秋天过去就是冬天了,后园子里也没有新鲜的菜蔬。她不来,也好。”

此夜就是在这样一番愁怨漫天的烦乱思绪中渡过。炽荷没来,林莫夕反倒难得睡了一夜无比安稳的觉,可傅嬷嬷却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便早早去了酒涎阁找李掌酝去了。

那天,西方蛮荒之地传来军情,前方驻守的兵士粮草短缺,急需补给。

同天,驭鸾殿里,璃月国的国主亲自册封一妃。在各G妃嫔面前,在冷眼沉默的王后面前。昔日,那小小的G女竟在昨夜被查出怀有龙嗣,今早,心急的国主将其册名为炎妃。一夜之间,炽荷变得凤体娇贵,这后来者之气势,瞬间压倒全场。

当夜。一无所知的林莫夕等了傅嬷嬷一天。

她像消失了般,没有任何的消息。林莫夕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坐在窗边,伸长脖子听外面的动静。傅嬷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算傅嬷嬷她与李掌酝私交,就算为了她的事而找李掌酝商量去了,也不能这么久也不回来啊?难不成,前舍的婢女们,她也不管了吗?

林莫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干脆想到了骑着炎儿去酒涎阁看看。于是,起身,想要推小门去后园子,哪知,房舍的大门一响。傅嬷嬷终于回来了。

“林莫夕,快跟嬷嬷走,李掌酝情况不妙……”傅嬷嬷满头是汗,拉着林莫夕的手,便转身往回走。

林莫夕一怔,分明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傅嬷嬷的神色哀恸,顿时心里一空:“嬷嬷,李掌酝……怎么了?”

傅嬷嬷没有说话,眼睛望着酒涎阁的方向,狠不得现在就把林莫夕拉过去见李掌酝。

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半路,傅嬷嬷便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道:“你先走,嬷嬷……随后就到……”

“嬷嬷……”林莫夕脸色煞白,自然心急如焚,却又担心着傅嬷嬷。

傅嬷嬷满头大汗,边推着林莫夕往前,边怒道:“等我干嘛?你还不快去……再晚一会儿,怕是再也见不着李掌酝了……知道吗!”

林莫夕倒吸一口气,当即转头,撒腿跑远了。傅嬷嬷大口大口地喘着chu气,望着她离去的娇小背影,欣慰地一笑……

酒涎阁。此时人头攒动,四大掌司带着女史们都到齐了。李掌酝平时长年留在酒涎阁里,不讨嫌,不抢功,自然积攒的人缘极好。如今听说李掌酝病重,全部露出了悲痛之色。

远远的,林莫夕穿着单裙从不远处奔了来,粉色的身影,在众多厨女的眼里犹如见了鬼般惶惑。

这是林莫夕吗?林莫夕不是死了吗?长得好像林莫夕……

林莫夕并没理会,一头扑进玉英姐姐的怀里,泪流满面:“李掌酝呢?”

玉英一怔,林莫夕?

她怎么能认不出来?当初说她出了事,玉英还为这小丫头伤心地哭了好一阵子。

“李掌酝呢?玉英姐……”也许林莫夕幻想过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却不得不在众人的聚合之中摧毁了那脆弱地念头。

玉英什么也不想了,林莫夕还活着就好。她激动着拉住了她的手,哭道:“莫夕……走,姐姐带你进去。”说完,抹了把泪,便绕过众人的异样的眼光,推门而入。

第十七章 若痕(3)

第十七章若痕(3)

没想过,与李掌酝再次相见,竟隔了两个季节。

那闪烁昏黄的烛火下,李掌酝的脸淹没帐幔的Y影之中,分明让林莫夕的心里猛然一揪。

这病来势汹汹,几天前分明只是小小的咳嗽,胃口不佳,怎么今天便会这样两眼无光,卧床不起。

林莫夕走到了床边,双膝跪了下来,脸颊贴着李掌酝的手心,安静得一句话也不说。

抬眼,李掌酝半张着眼睛,正笑着看她。林莫夕顿时好像得了蜜糖的小兔,跪行两步,凑了过去。李掌酝颤抖着手,轻轻地抚M着她的滑腻腻的脸颊,神情仿佛J神了好多:“莫夕,你跟你娘长得好像。”

林莫夕皱了皱眉,疑惑着看她:“李掌酝,您认识我娘?”

李掌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厚重的被子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半天,才道:“你娘她啊……果真没有食言,让你随了她的姓。”

林莫夕低下了头。李掌酝说得果真没错,她自小便没有父亲,生下来,便随了母姓,成为身负林氏料理家族重任的后人之一。

“莫夕……你跟你娘一样,烹饪天赋极高……以后要好好学,掌酝是要看不到你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了。可是……你娘她会看到……这是我们的梦想,全部……全部落在了你的身上……”李掌酝慢慢地握住了林莫夕的手,仿佛是要抓着最后一G稻草。她说的话,云里雾里,半截半段,林莫夕想不明白,又听不太清,就算疑惑满满,却顾不得太多。

眼见着李掌酝情况不妙,忙起身,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瓶塞一打开,屋里顿时酒芳四溢,酒涎阁里的酒匠大多都在,冷不丁,这香气飘来,便一下子知道,定是哪个绝世好酒现了世。

“李掌酝……您醒醒了,您要撑着,您看,莫夕给您带什么来了?”林莫夕紧张得将手中的瓷瓶递到了李掌酝的鼻前。李掌酝努力平了一呼吸,虽有些急促,却至少看到了她两眼里的光彩:“这是……”

林莫夕破涕而笑:“是您说过的,那个仙级的酒,您说从来没人能酿得出。可莫夕酿出来了。不过这只是酒样,三天以后启封,会更醇香的。李掌酝……您不是说这辈子如果能喝到这本酿卷上的酒,就知足了吗?就请您许我三日……”

李掌酝摇了摇头,脸上却如同绽开了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生命的脚步,谁又能留得住呢?她也曾许过誓言,关于生生死死的,关于一切为爱与心中理想所不得不挣扎权衡的日子。如今,命数到了头,那所有过往的一切,原本以为早已遗忘,却在此刻,变成分外清明:“莫夕……能喝吗?”

林莫夕一震,温热的泪浸湿了前襟,抬手,将那瓷瓶中的琼Y小心地滴入了她干涸的口中。

她笑了笑,生命的尽头,有她和他的后代作陪。老天,待她不薄……

那夜竟下起了轻雪。

雪花,一片一片,落地,便融化了去。

林莫夕神色木然,守在李掌酝的床下,一动不动。司酝吃说李掌酝断了气,便按着早已准备好的入葬程序忙开了。只是偶尔看了一眼林莫夕,估计,现在谁的心里都弄不懂林莫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半夜的时候,驭鸾殿里差了人来。两个男侍官不容分说便把林莫夕架着走了,玉英此时早就为了李掌酝的事哭得撕心裂肺,眼瞧着李掌酝最疼爱的林莫夕被抓走,又哪里受得了。当即擦了擦眼泪,撒泼打滚也要跟着去。

于是,两个人,便被一同锁到了驭鸾殿里一个小小侧室里。林莫夕仿似毫无知觉般,有太多的不懂,太多的话想说,却一时郁结在心口,憋得她提不上气来。一时两眼一黑,晕倒在了玉英的怀里。

玉英大惊,M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可那额头,却滚烫如火炉般。烧得这么厉害,许是刚刚受了凉。忙起身,用力拍着那道关得紧紧地门,大喊:“小官,烦请弄些药来,身旁的小婢病了……”

没人理。自然。

“快点拿药来!不然要出人命了……是不是都想过河折桥!以后,再到我那讨酒!少来——”玉英柳眉竖立,厨女之中,难得的悍妇。

门总算溜开一道小缝。外面的男官许是再怕玉英捅出什么有的没的来。便递了一壶酒来:“这大半夜的,姐姐让弟弟我到哪里弄药去。再说,还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要弄来。弟弟我还哪里敢照顾?”

玉英脸色一变,忙问:“那到底是谁要见她?”

“是新立的炎妃娘娘。”那男官轻道。

“炎妃?”玉英深锁起了眉头。单单想着林莫夕要受弄罚了,但,总比国主那种掉脑袋要强。玉英自认为自己对娘娘们的伎俩猜得很透,忙道:“去给她找件棉裙来!”

那男官一怔:“什么时候?”

“马上——”玉英瞪圆了眼睛,八成是又要发彪。那小男官吓得一缩脖子,便走开了。

玉英关好了门,抵住了凉风,这小室便Y冷Y冷的。她对林莫夕实在担心,便干脆脱了身上的棉裙,先给她披了上。可怜的妹妹,长得这般水灵,又难得让李掌酝如此喜欢。如今李掌酝驾鹤西归,她不顾自己的特殊身份,冒死前来。如此重情义,也算李掌酝没白痛她。

想着,她又把林莫夕紧紧地搂了搂,一口烧酒,递进了林莫夕的嘴里,如此辛辣,会不会让她感觉暖和一些?

天是怎么亮的,她们不知道。

只觉得睡了一觉,门开了。进来了四五个人,把林莫夕架了出去。这几个人玉英分明没有见过,便不能跟着去了,门再次一关,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林莫夕微微地抬了抬眼皮,迷迷糊糊,只觉得眼前金光闪烁,琉光彩玉。J美的花饰,活灵活现的灵兽雕象。华丽逶迤的顶级侍婢,与芬芳四溢,娇鲜欲滴的各色鲜花。

一道高高的门槛把林莫夕的双腿磕了一下,便让她趴在了地上。

她忙将身子缩成了一团,跪了下去,连头也不敢抬。这一夜,憔悴好多,无力到亦如死去了般……。

第十八章 若痕(4)

“哟,还真是这丫头。胆子倒不小,挺会骗人的嘛。”

林莫夕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正喝着蜜茶的华贵女子,神色平静。她如今当真无话可辩,于是低下了头,伏地而拜。

“本G又不是能吃人的狼,当初只想提拨你做个掌酝而已,也至于为了这个就隐姓埋名了?”王后一声嗤笑。分明话里透得几分讥诮,稍带着,还有对那一双所谓的痴男怨女的怨恨。一帝一妃,在她面前眉来眼去。若不是这两人她都不能惹,估计这会儿,早就掀了桌子,甩袖回殿了。

坐在王后下排边的炎妃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分外小心,如今胎气矜贵着,连王后也不敢惹。她身边的国主,便更不必说,她怀雪玉公主那会儿,也没见着他有这样的过分重视。

“王后可说到哪里去了。那一个新入G的小厨婢,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其实妹妹去辛者库那会儿,便发现了她,如今更是调查了清楚。”炎妃挑了挑眉毛,边笑着勾搭国主,边转了眼色,看着王后。

王后暗自咬了咬牙,想不到,那众多嫔妃之中,远不敌这炎妃来得狡诈。却不动声色,摆明了自己是唯一一个可以坐在国主身边的女人,遂笑道:“莫不是炎妃与这小奴有何关照?”

她在说炎妃与林莫夕暗中营私吗?

“自然。”炎妃毫无避讳,仰起下巴,分明不畏惧王后的挑衅:“其实王后有所不知。当日您好心提拨林莫夕当掌酝之职时。李掌酝为保住她自己的地位,便把林莫夕撵进了辛者库。这李掌酝与辛者库的傅嬷嬷私交甚密,把林莫夕一直藏在自己的后舍子里。那一次若不是被本G碰巧撞见。这林莫夕现在还无法重见天日呢!”

林莫夕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林莫夕抬起了眼睛,正对上炎妃那冰冷至寒的目光。将要开口,却被炎妃一口反话堵住了嘴:“林莫夕,你可别枉费了李掌酝的心思。如今李掌酝死了,你的才华也不能总这样埋没在辛者库,该展现的总要展现出来。”

林莫夕一时语塞。呆呆地看着炎妃,那纷乱的心思,竟好像理出了头来。炎妃话里有话,难道是李掌酝让炎妃把全部的罪责都往她自己的身上推?

炎妃假装无事似的将身子向后坐了坐。总之有国主撑腰,她面子上与王后过得去,其他的还要怕什么?

王后微微一笑,她之前的计划虽已经被人看透了,如今就算抓住了把柄,她倒也不怕。只是这炎妃,分明是在护着林莫夕。即然有目的,就要提防才是。她轻叹了口气,心思并不含糊:“炎妃这耳G子原来也不见得硬啊。这些事,听来也就罢了。如今李掌酝死了,哪个烂嘴的向死人身上抹脏倒也推得干净。其实这丫头分明就是欺君,将她提升为掌酝是多么看得起她?莫不是将本G的心意曲解了?还真是让本G喜欢不起来了。”

炎妃心中暗自冷笑,看来傅嬷嬷说得当真不假。这林莫夕与公主的心头R思来想去的。当娘的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吃亏。堂堂的公主与一界草奴谁更有资格和权力将夫君抢来,这个不用说也能猜到。只是,偏偏这个林莫夕没死,没出G。王后听得那心估计都气熟了。总之,如今这事即然摆到了国主的面前,有些话也好说了,有些事,便不如顺水推船,先把林莫夕的罪洗干净再说。

炎妃摇了摇头,轻道:“王后娘娘,妹妹即然敢说此事,自然不会是听来的。妹妹昨个倒也关了个证据来。至于是谁曲解了谁的心意,那倒不必挑得太明了吧?”

说完,手一晃。门口的两个男官便出了去。不一会儿,拉了个人进来。林莫夕一怔,心头顿时犹如刺了把刀在上面:“傅嬷嬷——”

傅嬷嬷抬起了头,脸色苍白嘴角发青。她跪在林莫夕的身后,却一眼都不看她。倒是向着高高在上的国主和王后,深深大拜:“辛者库嬷嬷傅碧云参见国主,王后,炎妃娘娘。”

仰头,神色平静,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连那最起码的胆怯也无。

“傅碧云,你敢跟李掌酝私藏厨女么?”王后冷冷地质问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本G还能不了解你?你不是最遵从皇威的吗?”

傅嬷嬷再次伏身回道:“林莫夕当初被李掌酝送来,并未说林莫夕要升掌酝的事,老奴也并不知是忤逆了王后的意愿。因与李汐念私交甚好,才一时无意犯下了大错。如今得知林莫夕乃此等身份,只能站出来,为林莫夕讨个公道,更愿意悬崖勒马,向王后请罪。”

傅嬷嬷假装无辜,一字一句,说得真像毫无知情一般。林莫夕心下一收,难道,这当真是她们之间的合谋吗?傅嬷嬷不见人的一整天里,难道她们都什么事都商量了?

一直笑而不语的国主终于发了话,许是这傅嬷嬷他也有印象,便说道:“傅嬷嬷一向忠心,朕与王后年少之时,还受过了不少嬷嬷的恩惠,如今虽有错在身,却是无意在先。如今这厨女未受委屈,也难得嬷嬷照顾了不少。依朕看,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个国君分明没有王后和炎妃的磕绊放在眼里。此番前来,无非是想看看这几日能做如此好菜的林厨女到底是何许人。

炎妃喜上眉梢,国主不追究,正分明冲了她的意,忙接道:“国主圣明。只是这林莫夕如今在酒涎阁的婢藉已除,留在辛者库又不是办法。”

国主皱了皱眉,丝毫不顾王后早已泛青的脸,说道:“那不如让她去顶替李掌酝的位置,王后之前不也正有此意吗?”

王后刚要否诀,却听国主这么一说,当即堵住了嘴,忏逆圣意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这点她还是懂的。便硬是压下一口气,眼神逼视着林莫夕与傅嬷嬷,恨不得现在就将她们俩给吃了。

第十九章 若痕(5)

炎妃笑颜如花,一身紫纱遮体,透出白晳柔美的双臂,轻轻掩住了嘴角,如蜻蜒点水:“国主英明……只是,唉,臣妾最近害喜得厉害,只想吃林莫夕亲手料理的东西。如今她这一去酒涎阁倒是好,只怕再想吃林莫夕做的好吃的,就不会那么及时便利了。”

国主一时大感紧张,稍稍寻思了一下,忙道:“林莫夕做的料理,朕最近也吃了不少……”

王后猛然抬起头,眉头微微一皱,满腹疑虑。国主怎么会吃到林莫夕做的料理?一定是炎妃早有预谋。还有……那个傅碧云。王后暗自握紧了袖头,冷冷地看着傅嬷嬷,没错,她一定也有份参与,不然,辛者库照例每日有统一的婢膳,没有她的支持,林莫夕敢自己私开炉灶吗?

炎妃再次一笑,顺着国主的话,轻言:“是国主,爱妃敢打赌,如今这御膳G里的膳食都未必有林莫夕做得味道好。”

国主笑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自然,林莫夕留在酒涎阁确实有些埋没才华。不如这样马上把管御膳房的万尚G宣来,看看能不能把御膳G的掌膳调到酒涎阁里去。到时空出来的位置,再由林莫夕补上,这样可好……”

自然好,正冲了炎妃的心意。遂站起,带着四个婢女,小心地绕到了林莫夕的面前,转身,面朝国主,施施然,行了一礼:“臣妾谢过国主。”

王后气得脸色泛了青,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施礼便道:“国主,臣妾近来许是着了凉,不舒服,先行退下了。”

国主笑着点了点头,一身君王之气,却让王后恨得心都熟了。国主没留她,她转身,愤然离席。眼角逼过林莫夕的身边,又站在傅嬷嬷的身边顿了顿,转头,刚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欲然又止。

傅嬷嬷双眼失神,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也许林莫夕能当上掌膳,她心中早已有了定数。只是那个叫李汐念的女子终于死了,往日,她和她总会把那个字放在嘴边。如今她离她先行而去,为何,她竟依旧悲怆,如此帐然?

傅嬷嬷转过了头,看着王后,那怒火雄雄的眼神,狠不得现在就把她拖出去斩了。

王后憋了一肚子气在国言的面前不好发作,冷冷一笑。枉她在辛者库养了这一身肥R,看来,她要好好问候傅嬷嬷一番了。

傅嬷嬷懂了王后听意思。她懂了就好,王后转身,带着六个婢女走了出去。

炎妃甚是欢喜,转身看着国主嘻嘻地一笑。没有王后在了,又是两个人柔情蜜意之时。只是碍于有林莫夕和傅嬷嬷在场,外回炎妃如今有孕在身,才收敛了许多,清了清嗓子,笑容依旧。

“林掌膳带傅嬷嬷先下去休息吧。回去整整理理,等调任的消息。”炎妃噙着笑,几日不见,话语间,凌威之意十足。

林莫夕一怔,抬起头,神色漠然。她与嬷嬷到底没有炎妃心硬,现在,她们只想在天黑之前去送李掌酝最后一程。

那天晚上,林莫夕扶着傅嬷嬷跟御膳房的所有人站在一起。一G火把,丢进了柴堆,火光顿时冲了天。如李掌酝温暖的笑,扑面而来,却又绝情而去。

话是她们知道了,这个站在最前面,默默流眼泪的林莫夕,快要成为那御膳房中最高膳府的的掌膳。可她们却不清楚,林莫夕是踩着李掌酝的身体无耻地爬上去的。

王后之前曾派人来吩咐,不让李掌酝的骨灰入土为安。为此玉英姐还大闹了一场,把那个小男奴的肩头打肿了。林莫夕想拉都拉不住,却担心她为此闯祸,便硬是推回了屋里。

如今火葬开始了。林莫夕抱着骨灰坛子,无论如何,说什么,不能把李掌酝的骨灰让那男奴带去,以罪孽之品级处理掉。

只是,这似乎不是林莫夕所能控制的,火葬一结束,那装好的骨灰便被男奴抢走了。林莫夕拦不住,别人哭归哭,倒没有人敢管。傅嬷嬷当场便晕了。八个人,卸了张门板才把身形肥胖的她抬回了辛者库。

今夜,无人入眠。望着天上的星星,林莫夕神色憔悴,守在了傅嬷嬷的床边一夜。

她握着她的手,泪早已干了:“嬷嬷,自入G以来,只有李掌酝和您对莫夕最好。如今李掌酝不再了,嬷嬷您可别再倒下。莫夕到哪都离不开您,莫夕不想去当掌膳,再也不敢再故乱妄想……”

嬷嬷慢慢地睁开了眼晴,她早醒了。只是……

“李掌酝的骨灰,不能让他们就那么处理掉。要入土……要入土的。我与她在G里呆了一辈子,到老,分了开。活着……盼有个地儿去拜祭,就是死了……也要知道到哪里去找啊……”傅嬷嬷终忍不住,伤心地痛哭了起来。这一夜,她老了好多。

林莫夕慢慢地从发间拿下一只玉簪,末端的那朵芜芷兰香被长年累月用手M着水润润的。她把它递到了傅嬷嬷的眼睛,含泪一笑:“嬷嬷,你可曾认得这簪子。”

嬷嬷一怔,抹了抹泪,颤抖着手,将它接过:“这是李掌酝的。”

林莫夕点了点头:“她临终之前,莫夕把刚刚酿好的酒送入了李掌酝的口中。那酒本是李掌酝这辈子最想品到的。只是却一直只是听说,从末酿出。如今这酒终于尝到了,李掌酝她,走得好安心……”

傅嬷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还能不知道林莫夕说的那酒是什么吗?李掌酝这一辈子,酿酒成痴,有幸得到一本绝世酒卷,却被那卷记载的酒料望尘莫及。她们就算太有神通,必竟不是有仙缘的人,单单一个仙洪湖灵石,就不是常人所能寻到的。而且就算那灵石有遭一日被得到,能不能酿出此酒的缘份,还是未知数。如今,听闻李掌酝终于喝到了。便突然涌出一丝辛慰之情,便觉李掌酝这辈子,还算没白活……

只是,这骨灰……傅嬷嬷蒙上了一层悲色,躺在床上,颇有种对不起李掌酝的愧意。

林莫夕笑了笑,她的话没说完:“傅嬷嬷,其实,李掌酝的骨灰……”。

第二十章 如堕烟海

李掌酝的骨灰被换了?

傅嬷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林莫夕点了点头,凑近傅嬷嬷的耳边悄声说道:“给那男官拿去的是上次在辛者库撞死的婢女。莫夕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即然李掌酝当初用此种方法救了莫夕,莫夕为何就不能用它来换李掌酝呢?”

“可……可是。那男官怎么可能给你们偷梁换柱的机会?”傅嬷嬷疑道。

林莫夕点了点头:“是玉英,她帮的忙,私下跟那男官说了下。”

傅嬷嬷一时恍然,看着林莫夕,总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李掌酝的骨灰在哪里?”

林莫夕起身,走到了旁边她的床案前。那幽亮跳出动的烛火下,一个被白布包得严实的瓷罐被林莫夕拿了过来:“在这里呢……”

傅嬷嬷抬眼望着,含泪道:“果真,这姐姐没有丢下我。”

“不如,找个机会,埋了吧。”林莫夕轻道。

傅嬷嬷倒是摇了摇头:“我与她在G里呆了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出了G去。所以,我一定要把她带到G外,找一个四季花常开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入土为安。”

林莫夕的眼角湿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点了点头。那四季花常开的地方,她记下了……

将士之心,一朝为国,奋死杀敌。唯有夜深人静之时,看着烛火燎动,枪缨随风而扬,那淡淡地愁思便如潮水般在寂寥的心中惊涛骇浪般涌来。

“若痕,按现今的粮草储备,也只能唯持在七天左右。如今国主要补给简直是杯水车薪。现这样下去,恐怕只有辙军了。”寒城将军深锁着眉头。他本就是这样,一但带起打起仗来,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J明,谋略,样样不少。一点在朝中时的笨拙chu俗也无。

江若痕坐在案前,借着烛火的光,看着摊在面的地图。眼下,这西部的荒芜之地,想长久在此驻军已是不可能。如今朝中又供应不上粮草,留在这里只会将这装备J良的军马磨耗待尽:“不如,回朝吧。”

寒城当即错锷地抬起了头,反问:“回朝?那魔族天天在我们的眼前晃,就算没跟我们正面相冲,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江若痕用指尖点了点他们所在位置,轻道:“如果这本身就是他们的一个计呢?”

寒城专心地听他继续解释。江若痕叹了口气:“寒城,你看,我们这一块,属于魔族占领的依奇国国土的边界。我们往前的土地已经被魔化,不得采摘任何可以吃的东西,甚至边水都不能喝,这你是知道的。”

寒城点点了头。又仔细听着江若痕接着说:“那我们之后呢?其实,如果我们趁这段按兵时期种养些粮草完全不是问题,这样能省去不少由朝中运送粮草来回的时间。可是,你看我们之后的这些地方,悬崖石滩,就连这河水都是从依奇国流下来的。这明显是要困死我们。”

“可是,如果我们一旦回朝,魔族入侵来,要怎么办?”寒城不敢想像退一步,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江若痕微微一笑:“这倒不难,我们把兵分批排开,隔两里地驻一些军马。如有险情,以烽火为号。这样能省下不少粮草,也能解决军马疲乏。”

寒城茅塞顿开,他明白了,带兵打仗,他一向与江若痕最通心意:“好……”正说着,只觉帐外风声打紧。寒城与江若痕同时向门口看去。那幽凉的冷风将帐帘吹得直晃:“有人在外面……这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寒城疑道。

江若痕没有作声,起身,便向帐门走去。那半掩着的帘缝中,偶有一团火光烈烈其灼。江若痕心头一震,猛然抬手,掀帘而出。

那雄雄的如团烈火的灵兽上,正坐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那被火浪吹扬的丝丝乌发,如云般在脑后飘扬。一双大大的眼睛,水灵灵地映着烈火的光芒,一副笑颜,却独含着一丝莫名的悲伤,却把他心头的万千思绪一股脑的提了上来:“莫夕……”

“江将军。”林莫夕从火麒麟的背上刚要下来。却被不知怎么来到她身边的江若痕完完全全的接在了怀里。林莫夕脸一红,轻道:“谢谢将军。”

江若痕点了点头,熟悉的温柔眸子里,尽是她的影子:“这边风大,也冷,跟我先进帐吧。”说着,抱着林莫夕便往回走。一道火光登时消失,火麒麟化作了一道符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稳稳地落在了江若痕的手里:“难道真是在G中受了委屈了?还是因为……”江若痕欲言又止,可神色却比之前商讨军情之时J神了不少。

寒城看在眼里,便识相地背着手,独自体察军情去了。

林莫夕脸红得发烫,被江若痕放到了羊毡子上,便四下环顾着帐的摆设。难道这就是行军之人的生活。弯弓长剑,战甲头盔,从这些东西里散发出来的,似乎还有种淡淡的血腥之气。

“是不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些用于杀人的东西,完完全全占据了这里。”江若痕重新从外面进了来,手里,多两杯冒着热气的水:“这里没有茶了,所以,弄些热水来,给你暖暖。这里现在依旧有些冷,从璃月国一路而来有些吃不消吧?”

林莫夕双手捧着水碗,摇了摇头:“还好一路有炎儿在,不觉得冷。”

江若痕点了点头。说是也对。便笑了笑,此刻看着她,不说话,也心满意足。

林莫夕慢慢地抬起了眼睛,看着他的眸子,案前的颤动的烛火他的眸子点燃,亮点点的,美丽极了。那让她朝思慕想的温存之意,洋溢在他的脸上,便让她再也不会感到任何的畏惧。

“江将军,您何时归朝?要入冬了。”林莫夕笨拙的只想到了这一句,却把心中的万千腹稿丢得一字剩。

江若痕伸手,将她的脸庞捧在那只手里,那掌心下的R茧磨娑着她的肌肤,让她想起第一次见面之时,他握着的她的手:“我总觉得今日能见到你,依旧如做梦一般。”。

第二十一章 余念未了

眸色流转,情念缠绵,绯色染腮,想不透的万千相思,却无法捋出一个头来,向他一吐为快。

林莫夕咬了咬嘴唇,盛着湿雾的眼色里,总是他的影子:“璃月国下雪了……雪景很美。”

江若痕缓缓地低下了头,吐息之间,有淡淡地哈气腾绕在他的眼前。他放下了捧着她脸边的手,慢慢地站起,身上战甲沉重,流出声声金属的响声,在林莫夕的耳边久久索绕。

“也许在认识你之前,沙场奋战,对于我来说,只是徒一时的爽快罢了。”江若痕的声音很轻,背对着她,只留那被烛火烤亮的侧影,忽明忽暗,却分外孤零。

林莫夕低下了头,手中紧紧地捧着那碗暖暖地水,坐在那里缩成一团,像一只温驯,又懂得倾听的猫。

江若痕转过身来。之前那寂寞的面容之上,瞬间转成了满满的笑意:“莫夕?”

他轻唤。

她抬头去瞧她。

分明是久别重逢,又为何在眸色之间,却是寂寥的无声。只是,林莫夕感觉得到,顾盼之间,交错流淌着的那各自浓浓的情意。

江若痕走过来,半跪在地上。林莫夕以为有话要对她说,遂静下心来,等待着他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没错,在那无数次的梦里,他都是这样出现在林莫夕的面前,冲她笑,为她握热冰凉凉的手。然,那千万次的梦却终不抵今日这真实的相见。他就在她的面前,无论他对她说多少话,她的心只为了他而敞开,无论多少他的心思要让她知道,她的心都能装得下。

可就在眨眼之间,她发现她错了。江若痕探身便将她拥入了怀中。她的长发如墨,丝丝清雅的在她的耳际滑了下来,搭在他的手背上,柔柔软软的,还有一点凉凉的温度。

林莫夕分明没有反应过来,她愕然地呆在他的怀里,手中的水碗生生落了地,碎成了两半:“……将军。”

“能这样抱着你,真好。”江若痕身上的战甲拥疼了她的身体,却温暖了她的心,如一朵花在此刻绽开,如一滴水在此刻凝结成凌。那种心思完完全全被加固了一层稳稳妥妥地安全感,便再也不懂什么叫做害怕。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要守住璃月国。只因,有你在。”江若痕轻轻地松开了臂弯,她的身子如软柳,他却是情不自禁。

“等我回朝,脱了这身甲,一定要好好地抱着你。”他笑得暖融融的,没有丝毫的羞涩。

林莫夕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大小的锦袋,塞进了江若痕的手里:“这个给你。”

江若痕一愣,看着手中这塞得鼓鼓的锦袋,疑惑地看着她:“这是?”

林莫夕含着泪,微微一笑:“先不要打开,等我走后,你再慢慢归拢。其实……将军……”

林莫夕欲言又止,看着江若痕,明显有些顾虑。

“莫夕,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江若痕试探着问道。

林莫夕点了点头,长吸了一口气,两颗大大的泪珠从眼角落了下来:“李掌酝去了。”

“……去了?”江若痕的眉头猛然一皱,盯着她的眼睛,似乎不些不敢相信:“何时?”

“七天以前。受了寒,生了病,不久,便……”

江若痕倒吸了一口气,转身再次背对着她。这一次,是有不想让林莫夕看到的情绪流露了出来:“璃月国不是有不少名医吗?G里的,G外的?难道,救不了她?”

林莫夕站在原处,仿佛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头天还好好的,病来得急。后来听说早就停药好长时间了。是因为……”林莫夕不想瞒他,便将刚刚弄明白的事一股脑全说了:“是因为掌酝想用她的死,来让莫夕从辛者库里出来。G里刚刚封了新妃。傅嬷嬷和炎妃把当初莫夕的欺君之罪推到了李掌酝的身上。所以,莫夕脱身了,现在……现在莫夕是御膳G的掌膳。”

江若痕低下了头,始终没转回身来。林莫夕淡然地看着江若痕握得紧紧的拳头。他,是不是对她失望了?

林莫夕的心顿时空了,仿佛身上的七魄三魂都被他的悲愤瞬间冻结:“王后以为是李掌酝为保住自己的掌酝之职,才把莫夕私自送去辛者库,所以,命人让她的骨灰不得入土,扬弃荒野……”

骤然,江若痕转过了头,那冷冷的目光仿佛是一把剑,生生地刺进了林莫夕的心里。林莫夕的肩头随之一震,整个人仿佛有些眩晕。也不知哪里来的念头,只觉得,此刻,她便不配再留在这军帐之中,不配呆在她的身边,更不配,爱他……

林莫夕自惭形秽,起身,微微地施了一礼。没了泪,却好似憋着一大股心疼,一切的梦,尽数破碎:“莫夕离G很久了,该回去了,将军,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掀帐离开。帐外火光登时漫了天,不多时,便在瞬间消失了去。

他没有送。

她伏在火麒麟的背上,痛哭了一路。

夜深了,江若痕心情不好,寒城没扰他,离老远坐着,并反复擦拭着明晃晃的剑身。

撇头,望见那低矮的小案前,一个鼓鼓地锦袋惹进了他的眼睛:“这是?信物?”

江若痕许是在想事情,入了神,竟不见反应。寒城便乍着胆子将身子挪了过去。用剑尖挑住那袋口,便将锦袋勾了过来:“这……这锦袋挺小,里面却好大,神物吧……这是?”

江若痕皱了皱眉头,终于有了反应,走了过来,一把抢过那锦袋。袋口虽小,却整只手都能伸进去:“——这是乾坤袋。”

江若痕认得,李掌酝的东西。但一想到她的骨灰竟被扬了,他就把一切都恨得咬牙切齿。

江若痕将手继续向里探去。一惊,先是掏出了一大罐的酒来。寒城许是断了三个月酒香了,如今比江若痕还急,没等江若痕动手,他先起身上前,把那酒塞子打了开。

一时之间浓烈的独特酒甘味,香醇得顿时把寒城浸醉了。

江若痕慢慢地转来了头,心明了,这便是莫夕新酿出来的那卷上的奇酒。她当真没有食言,酿好了,为他特意送来。只是……

他的脑子乱得很,李掌酝的事,让他的心里化成一团乱线,无法让他理出头绪来。

第二十二章 唯有灾难 吾一人独挡

第二十二章唯有灾难吾一人独挡

那夜,风凉云薄。帐内,人影晃动。

江若痕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只是一手接着一手,把酒坛子,粮食,过冬的储菜,一个接着一个的从那乾坤袋里拿了出来。就这么放在了脚边,很快便要堆成了小山。

寒城震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地说道:“好家伙,这些粮草,够咱们军队吃一个月的了。林莫夕这丫头是怎么弄得这么些菜来?”

江若痕瞪了寒城一眼,堂堂一个将军,战甲生寒,斜眉似箭,却被那一堆堆的大白菜和酒坛子包围住了,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寒城‘扑——’一声,到底是没憋住,笑出了声来。

江若痕再次瞪了寒城一眼,继续从锦袋里把菜果一个接一个的取出来。

寒城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地上打了个转,站了起来:“行了行了,今天不招你。我先去找人,把东西搬到屯库里,不然,今晚我俩的帐蓬要满了……”说完,便掀帘走开了。

不一会儿的工夫。八个伙夫,来得倒快,动作也够勤快。见有酒,有菜,全是吃的,本来急着发蓝的眼睛,愣是放了无限光彩。一声玄喝,八个人拿出了蚂蚁搬家的J神,也不管那中间还坐着的将军,便一拥而上,一个递一个,感觉有如菜市般混乱起来。

寒城走到了江若痕的面前,蹲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们的江将军倒底怎么了?跟莫夕吵架了?”

江若痕的手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一个油纸包,许是被寒城的话激到,纸包竟被他生生捏破了去。厌恶地用力一甩,满手油腻。

正在搬白菜的一个伙夫,顿时像得到了一个宝贝,大呼道:“哇——将军R啊”

寒城眼见着江若痕的眉毛在抽筋,正觉好奇。却又听那伙夫莽道:“牛的啊——将军好R啊”

江若痕登时站了起,看着那伙夫,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刚要发作,却听脚旁的一人,轻道:“将军,这两个小罐好像不是酒坛子。”

江若痕扭头俯身探查。见地上的两个小瓷罐被一块白色的大方布包着,已被解开了一角。方才只顾堵气,竟没留意这包裹里的东西。如今便觉这两个小罐有些蹊跷,细看,竟觉跟G里为G女盛骨灰的坛子很像。

想到这,江若痕一惊,飞快地伸手解开布包,两个浑圆素白的小坛,洁白素雅地放在了那里。

“将军,这还有信。”那伙夫提醒到。

江若痕抬眼,把那信从坛底抽了出来。撕开信袋,里面的小纸字迹绢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莫夕的笔迹:

今日重逢,有别他日的朝思暮念。只因为G里两个最让夕儿亲近之人的遗愿而来,实在不想有所隐瞒。

昔日春暖之际,李掌酝为保护夕儿不被迷陷,而将夕儿送入了辛者库,交由傅嬷嬷照顾。当下,在那困苦之地,如此数月,夕儿倍受恩泽,从春到夏,从夏到秋,夕儿毫无困厄之境。可几天之前李掌酝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夕儿才知道。李掌酝早已想为夕儿重回御膳房而做好准备,便在无意受寒之后,有意不入药汤。至使在七天之前离世。夕儿内心悲怆难平,李掌酝之恩,夕儿无以为报,却更无脸踩着李掌酝的名节,再出辛者库。只不过傅嬷嬷说,李掌酝最大的心愿,让夕儿酿出那绝世之酒,从此在御膳房有席之地立足。

夕儿愚钝,至此怕了,倦了。无时无刻,不想出G。只在那时,王后借着傅嬷嬷推责的话语,降了罪,下旨要把李掌酝的骨灰扬弃荒野。傅嬷嬷却一病不起,晚了些才知道夕儿早已把李掌酝的骨灰偷换了回来。只是,这骨灰留在G中,却永无见光之日,更无法选址入土。就在李掌酝去的第三天,夕儿便打算带着李掌酝的骨灰来找将军。可身子刚有起色的傅嬷嬷却在G里悬了梁,留下字条,想让夕儿将她的骨灰一同带离G中,若找一个四季满花的地方葬下,更是达成了遗愿。

将军,夕儿自小知世尚浅,不知如此福地在哪里。只求将军能尽心帮忙。李掌酝的死,全因夕儿,没有夕儿,也许连傅嬷嬷都不会有此祸事。今朝夕儿无颜面对将军。故留此书信,全作诀别,即便昔日回朝相见,夕儿也定无责难之心。

就此作别之前,夕儿将此前在辛者库里种的果蔬和御膳房里备留的粮草带了来,望将军与兵士保重,一切皆安……

江若痕骤然将纸一收,抬头,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这几段话,她字字真心。这日相见,更是诀别前的探望。她不是自私的人,那么没有心计的女子,竟也能大胆的在G霆纷争之中,把李掌酝的骨灰偷换了回来。如此,他错怪了她,分明,不该这样对她。他不该让她走,夜如此深,她离开得决绝,竟连他的一句‘再见’都没有收到。他一定伤她不轻……

江若痕转身要走,却在思霭之间,顿觉帐外狂风大作。不由得心头一紧。

寒城机敏,当即站起了身,站在江若痕的身边,惊道:“莫不是魔族有动静了?”

江若痕挥手一指,吩咐门口的守卫:“集结兵马——”

“是——”两个守卫忙不跌的跑开了,一时,军帐之外,喊喝声顿起。寒城一时来了J神:“在这里驻守了六个月,老子都快发霉了”

说完,拉过挂在墙上的剑,转身,江若痕也把头盔带好了,腰间的腾煞剑,剑气萦绕,那剑柄上的魔珠,迸发着光雾,在深夜之中,格外亮眼。

“我们走。”江若痕淡淡地说了句,那张原本英气十足丰神俊逸的脸上,却隐约蒙上了一层Y郁。

两个主将从帐里出了来。帐外军马早已备齐。为此准备了好久的作战安看似滴水不漏,江若痕一笑,冷道:“这仗要怎么打,想必大家都知道。等胜了,有酒,有R。记得留命回来就好。”

“是……”众士兵听令。

远方的山头,一声狼啼分外清脆,如一把利剑,瞬间穿破长空。江若痕冷道:“来了,备战——”

众多军马势如洪水,策马而上。江若痕与寒城更是转跃上马,提剑,向着前而去。远处,一道紫光,如快速向着他们的军营冲来。江若痕微微一笑,先举剑,看准时机,转眼便落。

千军万马,喝攘如潮,天地之间,仿似早已被这两大气势所震慑住,那脚下,竟传来声声地震动。

魔族的侵袭力量分明强大,都是些妖怪魔物,与江若痕的凡人军马相比,显然强势不少。

江若痕早上已料到,遂与寒城挺身而上,留在最前面,两剑相抵。许是这腾煞被魔物们低估了,但凡那剑还未到,却被扫来的剑气扫得支离破碎。江若痕在那魔妖之中,犹如一只旋转的剑团,纷纷让敌魔不得近身,还要与之避让。

“难怪,西部的小国都被魔族灭了,就连我们,也打得吃力。”寒城虽向着江若痕学了几个招术,却依旧有了吃力之色。

江若痕血染战甲,那纷乱如去的发上,也沾了些魔血,腥咸之味在鼻前翻腾,却让他更加的兴奋。那手中的腾煞,似乎更有所感,灵气大放,吞吐之间,竟将江若痕的周身罩上一层绿幽幽的光,无穷无尽的战气接踵而来。只要江将军还在,璃月国定攻不破。

只是,江若痕的兵马死伤更是无数,十万军马,转眼前死了大半。魔族虽有不少死伤,却依旧能源源无绝的涌出无数魔兵。寒城急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冲着江若痕大喊:“江将军,不行咱们辙吧,不然,咱们这些兵定要全赔进去,到时,再想办法……”

江若痕手中之剑犹如游龙,一剑挥下,十几只魔妖被斩断了腰:“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扛……”

“将军……”寒城虽相信江若痕有这实力,却怎么也放不下心,真若有个什么闪失,璃月国怕是真的完了:“我就不信,璃月国国富民强,怎么就再派不了兵了?”

“别啰嗦,走——”江若痕回身,将寒城从自己的身边推走,自己飞身而上,不知用了什么功术。几十把利剑,竟骤然从地上腾起。冲着那打得纷乱的大军,直指而示:“辙——”江若痕呼喝一声。

能脱身的全部抽退了回来。跟着寒城,便往回跑。江若痕双肩一抖,一股真气,从体内迸发而出,几十把蓄势等发的剑破空而出,竟如同狂潮高挡般倒下了一片。

江若痕并未松懈,想不到今这死招竟也用上了。随即再次冲了上去,挑了个两崖之间的最窄的空隙,扑了上去。

此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那眸如冰雪的绝美男子,竟也来了。看他打得如此辛苦,白砚冰终于再也旁观不下去,双手指刺一晃,紫色妖眸一闪,竟吓退了将要扑来的魔妖。

头顶,妖风四起,一团团紫色的妖光竟如流星般纷纷划破江若痕身后的夜空。

江若痕一惊,突然有些害怕。莫夕……她会不会有事?。

第二十三章 唯有灾难 吾一人独挡(2)

第二十三章唯有灾难吾一人独挡(2)

江若痕纵然无法脱身,却心系林莫夕的安危,急得明显乱了阵脚。即便如今有白砚冰在身边一同抵抗,但若此战再继续这样打下去,分明必败。那林莫夕的安危更是岌岌可危。

彼时,一丝乌云在紫羽妖群飞过的上空悄无声息的飘来,紧接着,便有第二团第三团,诡秘快速的在白砚冰和江若痕的头顶之上交相融全。只一会的工夫,漫天的星宿,被沉重的乌云遮了去,一时,狂风骤然提升了不少力度,吹起枯枝草长无数,逼得人完全睁不开眼睛。

天有异相——江若痕抬起头,莫名地向天上望了一眼。不知,此劫数到底是吉是凶。

于是,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荒野之上,早已被血浸透,有的殷红如梅,有的却惨绿发呕。白砚冰的野X一时被全部的激发出来,那透出下唇的狼牙闪烁着森然的光,映着紫色的妖瞳,从一脸的漠然,一路杀到了笑。

只是,那夜空上的乌云,在眨眼之间竟剧烈的转动了起来,越来越快速,越来越劲猛。似乎天上正有一只大手,在上面飞快地搅动。把一直在关注着的江若痕看得触目惊心。

“砚冰,这天有些不对劲……”江若痕话音刚落,只见闪电在旋转的云层之中忽明忽暗。偶然之间的乍闪,在天与地之间,亮得晃眼。

白砚冰早陷入了一片屠戳,他的名字?他的名字?狼妖就是狼妖,狼妖哪有名字?

“砚冰——你看这雷”江若痕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扫开挡在他和白砚冰之间的妖兽。一大股腥臭味刹时更加的浓烈,江若痕故不得许多,跳过去,便将白砚冰顺手一拉,跳退一旁。

此时,积聚成山的云层突然将可怕的能量释放了出来。一道如龙般的闪电带着震耳欲袭的惊雷从天上直直地砸了下来。

幸亏江若痕把白砚冰拉开。眼见着那眼边一大片焦糊的妖兽尸体,白砚冰倒抽了一口气,那沸腾的兽血也瞬间冷却了下来。

“你不知道今天要渡劫吗?”江若痕疲乏地喘息着。白砚冰看着他,摇了摇头,目瞪口呆。

“小心——”江若痕反应极快,一手拉住他的肩头,便又跳出了十步开外。

‘轰——轰——轰——’三道闪电击了下来,如影随行般分明全部都是冲着白砚冰而来。索X全部惊险的躲开了。可那些涌来的妖兵却遭了殃,一时之间,空气中的血腥味被浓烈的焦糊味充斥着。许是怀疑璃月国混入了奇人动了仙术,竟用天雷来抵,妖军明显乱了阵脚。

其不知,天雷并未完结。白砚冰与江若痕刚刚站稳脚跟,只听一阵滚动的巨雷声再一次响起。想来,那闪电随后便至。江若痕微微一笑,与白砚冰心照不宣。即已如此,不如好好利用。

想着他带着白砚冰冲进了妖群之中。

一道紫色的闪电犹如一把利剑从急速旋转的云层中瞬间劈下,倏然之间,大地好似被撕烈了两半,天地之间,荡着一声巨大的波震,颠破了苍穹。眨眼之间,巨大的数不清的雷龙从空中交叉,虽各自都最终的目的都向着白砚冰的身上奔刹而来,却完全被眼疾手快的江若痕扯着白砚冰躲了过去。反倒那有如千军万马般的电尾将多如洪流的妖兵击中。有的,鲜血横流,残肢断臂;有的竟在瞬间化成了炭击,刹时间,消失得毫无踪迹。

可算意外之喜,此次守疆之战,反败为胜的功臣,不是江若痕,竟是白砚冰的雷劫。

闪雷晃眼之间,江若痕只觉得身边为之相护的白砚冰被一道晃眼的白光相围。江若痕颇感意外,却顾不得多仔细的观察。

此时妖兵虽少了大半,却依旧略有残余。他趁着闪电不再打下来。便奋然起身,接着再战。

那原本银光灿灿的战甲,如今被挂了一层血水,旋身飞转之际,血滴翻飞,浸湿了他盔下的长发。只是,那被柔光紧紧包围的腾煞剑之主,却毅然地散发出无人能敌的战气。

——他永远都是他最仰慕的人。若此身为女子,定会与之相配。只是如今渡了动,定了人身,他与他,永做兄弟……

想着,白砚冰纵身跳近江若痕的面前,两道指刺交叉相亮:“想逃?我……却定要……把你们……杀得干净——”

江若痕猛然一抬头,听着这陌生却犹如新生的男子嗓音,着实惊得目瞪口呆,看着白砚冰转过头来,才发现白砚冰当真变了个人,昔日那妖耳已不在现,浅紫色的妖瞳也变成如秋水般楚媚动人的墨玉色,那只曾被他异常嫌弃的狼牙消失了。先前的妖艳之气褪去,如今这一副暂新的人身,却独添了数不清的风情与绝美。

“砚冰——”江若痕本早已有了准备,却还是被他的转变震惊不小。

白砚冰初得人语,舌头还使不灵,话语难免憋脚:“这,我挡,将军……找……莫夕……”

他所想的,他都知道。江若痕已顾不得许多,那紫羽妖当真已飞过去了多时,若把林莫夕追上,后果不堪投想。

随后,他点了点头,转身,江若痕便将腾煞剑抛上了半空:“砚冰,你自己保重。”说完,便不顾一切,向着璃月国的方向奔了去。

此时,远离疆界,夜空一片寂静,紫羽妖竟连一点影子都见不着。江若痕紧皱着眉头,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一时不见那紫羽妖的影子,便更加不能确定林莫夕是否安好,许是自己的脚程依旧太慢,再这样下去,一定是不行的。

江若痕长吸了一口气,将脚下的腾煞剑用力一蹬,指尖的皮肤划破,一滴血落入了幻珠之上,一时血色的亮光一闪,腾煞之上,一道黑紫色的光云乍现,与江若痕的身体齐齐包围而上。骤然之间,耳边的风声更加的凛烈,人剑合一,腾煞剑有了江若痕的心神之气,便更加归心似箭,漫天星宿仿佛在旋转,江若痕站在剑上,一闪之后,如流星而过,瞬间划出一道长长的光尾。

迎面,冷风猛烈,忽又感到一股温暖的风。江若痕眉头一皱,只觉得这暖风来着蹊跷。遂再次加速而上。眼前团紫色的妖气缭绕,明显,似是在追着什么跑。

那团紫气的最前面,分明是一团烧着巨烈的火炎。定是林莫夕与火麒麟,看来,他总算赶了上。

彼时,林莫夕神色哀伤。身后有大批的妖兽紧紧相追,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却不见林莫夕有丝毫的惧色。

她趴伏在火麒麟的背上,泪水纵横。李掌酝没了,傅嬷嬷没了,将军不要她了,活着?有何意义?

这丫头是心死了,一时被郁火伤了头脑,连怕都忘了。可火麒麟却忠心护主,动用了浑身的解数。在半空之中绕来绕去,可却总也甩不掉身后那些无顾冒出来的会飞的妖怪。

于是,周身的热焰猛然迸身翻高了三丈多长,把背上的林莫夕包了个严实。林莫夕体内有白砚冰为她输入的至寒之气,却也被这一股热浪弄得提不上气来。

只是,如今妖兽在后,火麒麟也顾上为许多,好在这些妖兽对它身上的火焰畏惧不小,紧紧跟着,却丝毫不敢靠近。

正在焦急之时,突感妖群后端乱了阵脚,火麒麟飞提而升,但见那妖群之后,一团黑紫色的如旋风般的身影在奋勇拼杀。

火麒麟见妖兽调头而去,将那挥着利剑的人围了个严实,便调头而逃。

林莫夕哭得快要晕厥,浑身无力,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回G?那气势恢宏的璃月国的G殿,再没有她新入G时的憧憬与感念。她像个没人要的孩子,李掌酝死时,她悲伤至深。三日后,傅嬷嬷也撒手不管了她。她不言不语,不走不动,整个人,呆呆痴痴郁结了四日。若不是有玉英来,在她的面前撒了一通泼,让她总算把那心里的苦水通通地哭了出来。也许,直到此时,便早已疯得失心了吧?

只是,今日与将军就此诀别。心里的痛远远超出了想像,她自知前途命数渺茫,与将军更是再无缘份。死了。如果死了也罢,活着还不如死了……

火麒麟带着林莫夕得空便向着璃月国的方向逃回。

一把腾煞剑,剑光错错。那尖利如银刀的妖羽,把腾煞剑磕着银花四溅,清脆呤亮的声音如潮般此起彼伏。一道紫光猛然从光团之前甩开,万里高空之中,碎裂的妖羽闪着点点银光如雪般纷纷落下。

一双星眸凝视着那驮在炎儿背上单薄的少女,万千情愫融汇在眼眉之间。他很内疚,纵使万分贴心于她,却还是不小心,把她伤了。

江若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挥剑而去。他分明错怪了她,只是如今灾祸面前,他情愿不让她返回身来,再次陷入危险之中,倒不如让自己一人独挡,把所有危险祸事,通通扫落干净。不为守国,只为护她……。

第二十四章 唇色之间 相思成毒

第二十四章唇色之间相思成毒

快过了深冬,便离年关不远了。仔细算算,还有半月不到。

御膳房与内务府此时便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一般中等与下等奴子婢女们已经早早就睡了,各房的几位管事由彻夜未眠。木案上的灯,油枯了,火苗一跳一跳,半死不活的直到缩成了豆般的大小。

林莫夕坐在案着,手中的小笔在纸上记着。另一边,手旁古老的竹卷被她翻来又翻去的。她促眉凝思,连玉英姐端着杯香茶过来都没有留意。

“都这么晚了,好歹也要睡一会儿。”玉英将托盘上的茶轻放在桌上,便长叹了一口气:“就说你这掌膳当的,这油灯里的油都没了,也不知道让人添添。”

林莫夕抬起了眼睛,手中的活未停,便接着说:“自己也是奴子,这深更半夜的,还哪好意思使唤别人。玉英姐怎么不睡?”

玉英摇了摇头:“你不睡,姐姐还哪里睡得着。”

自从被调来御膳G,玉英的事反倒多了起来。总体来说,最让她C心的就是林莫夕,这丫头从上次私出G去找江将军,回来便像变了一个人。话比以前更少了,却一心思扑到了藏卷阁里关了七天没有出来。吓得玉英愣是拍了老尚G的马屁,把自己也调到了御膳G里好看着林莫夕别再出什么事来。

不过还好,这丫头也不知想通了什么,从藏卷室里出来,身上竟连一丝单纯之气也无,活脱脱地染上了一身掌膳的正气威严。索X林莫夕心不斜,玉英反倒宽心了不少,至少,不用担心林莫夕再受欺负了。

正想着,突然眼前一黑,林莫夕顿时撂了笔,长出了一口气,盘着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玉英捂着嘴笑了笑,不过比林莫夕大了三岁而已,却当真像她的亲姐姐般处处体贴周到:“得,灯油终于没了,林掌膳也该睡了吧?”说着,她起身,走到了林莫夕的床前,把她的被子铺好,便M着黑向她走了过来。

林莫夕似乎并没有想睡的意思,起身,披了一个绸棉斗蓬,便要出了去:“姐姐先在这呆着,困了就在我这睡吧。”

玉英一愣,忙问道:“这深更半夜的,林掌膳还要去哪里?”

林莫夕把身子缩进了宽大的斗蓬之中,一边掀帘而出,一边小声的回道:“去向别的小舍里借个灯来。”

“你疯啦,这天马上就要亮了,天一亮,林掌膳还要忙,到时又要怎么睡?”

“那就不用睡了。”林莫夕笑着说道,反正毫不在心的样子。玉英急得一跺脚,咬着牙,恨道:“说了也不听,三宿没睡了,回头这小小的年纪再把身子拖挎了可怎么办?”

想着,玉英哪里放得下心,干脆,跟了出去。

冷风夹着雪扑疼了脸颊。一方小院,白雪垲垲,满目尽是琉璃之色。院旁海棠枯枝交错,冬梅却傲雪迎风,艳红异常,在一幕微亮的月光之下,格外醉人。

林莫夕红色的绸锦斗蓬在雪地里分外的醒目,一步一步走过,雪厚得顿时漫过了脚踝。有些冰凉,她却笑了笑。

“林掌膳。”玉英跟了过来。林莫夕驻了脚,回身看她:“不是说留在我那吗?怎么出来了?”

“这么冷的天,又几天没睡,回头真晕在雪地里,那还得了?”玉英分明话里有话,更有几分责怪之意。

林莫夕的笑意自始自终挂在了嘴边:“妹妹哪能有这般若不经风。没事啦。”

玉英双手掐腰:“还没事,你看看这眼睛确实比以前更大了,但是这黑眼圈,连眼珠这水灵灵的光都快没了。还有,这几天脸黄的,脸颊上的R也塌下去了不少。妹妹都瘦成啥样了?不知道,还能妹妹中毒了呢。回头,江将军若是回来,你不得留个好气色去见人家去?”

林莫夕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用力的掐了一下,疼得连呼吸都停了,她慢慢地落下了眼慕,眼睛看着脚下那泛着月光的银雪,半天,也没再说话。她是中毒了,这毒的名字叫做相思。她心里的整块地方被那个叫江若痕的人挖了去。之后,所有的溃烂,碎裂都由她一人承担。

此毒已入骨,分明无药可医。

玉英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用手尴尬地打了打自己的嘴,忙不跌地将林莫夕的身子转了回去,再用力一推,愣是把她推开了好多步:“行了行了,玉英去给林掌膳借灯还不成?姑NN,这天寒地冻的,快回屋里去,别回头再冻着,到时这临到年关,拖了病还得了?”

林莫夕点了点头,没有推脱,应了一声:“辛苦姐姐了。”便要回了去。只是刚走几步,她忽转过头去问:“玉英姐?”

玉英本要将走,见林莫夕在身后唤她,忙问:“怎么了?”

林莫夕声息分明很弱,莺了一句:“你说江将军快回来了吗?”

她分明已经绝口不提江将军整整一个冬天了。没想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玉英忙回道:“是,听说明天早上便会到,估计离璃月国已经不远了。林掌膳……”

林莫夕没说什么,转回头,不声不响地继续往回走。

她不提,江将军也一直没有回朝,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玉英疑惑地长叹一口气,她入G的年龄比林莫夕还早,男女情爱之事,她又懂得多少?只不过,倒是这林莫夕的莫名言行,让玉英多多少少,存了点心思:“林掌膳,冠霞殿过来说,国主这几日痰多,说白天的膳食要留心些。”她是故意分散林莫夕的注意力,让她别再又郁郁寡欢了才是。

果然,林莫夕抬起了头,寂落的眸子里,仿佛终于不再失魂落魄:“噢,知道了。还好姐姐告诉了莫夕。嗯,一会儿您把油灯借来。再改膳谱好了。把茼灵芋头换了吧,改炖枇杷和玉梨。”

林莫夕一笑,如昙花一现。便再次缩进了斗蓬之中,却一时难掩悲伤之色:“今日玉英姐姐辛苦了……”

玉英急脾气,看这丫头这样子,狠不得一巴拍打下去,揍她个清醒。只是想归想,做归做,她俩身份有别,李掌酝备加疼惜的人,她怎么又能下得了手?

“好吧,玉英马上就去,林掌膳只披了一个斗蓬,里面穿着不多,赶紧回去吧。”玉英无奈地转身走了。

林莫夕但听她的脚步声远了,便停下了脚步。明亮的弦月今日无云遮挡,映在雪地之上,银银亮亮。林莫夕的影子,被月色拉得好长好长。偶尔风一吹,斗蓬鼓动,像一对翅膀摇曳在身后,风姿娇美。

是谁?

那是谁?那人同样斜长的影子与她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让她的心顿时狠狠地一悸。

林莫夕没有转身,他也没动,只是看着对方的发丝在影子之间飘浮而动。时间就此凝结,风仿佛也不再动,她的心就此感觉不到跳动,又或是死而复生般让人不相信此景不在梦中。林莫夕揪紧自己的袖口,他,还要她吗?

“我回来了……”江若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沧桑,带着疲惫。他应该猜到她不想再留在他的身边,是因为那最后一次相见后的离别,他竟完完全全地误解了她。

只是,江若痕很累,所以,还是来找了她。

林莫夕自始自终没有回转身去,在她的心里,好似早已经把他隔离在生命之外。她含蓄的,温婉的,却完完全全残忍的把他从自己的心里撕下来,伤了他,更伤了自己。

她抬起了头,看着漫天的星宿。没有眼泪,却只是微微一笑,面向后舍,留他在身后,轻轻地施了一礼:“将军请回吧,深夜了,孤男寡女的,总是不好。”

林莫夕说得风清云淡。他有些无力,也再不发一言。

林莫夕抬脚便走了出去,一点留恋也无。

“就这么不管他,丢在雪地里是不是太过份了?”玉英从外面进了屋子,见江若痕还没走,便担心地凑到林莫夕的耳边,好生提醒。

林莫夕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笔,看起来好似专心,却早已心乱发麻。

“你不管么?人家江将军从外面征战回来,连国主都没见,就跑到林掌膳这来了。你不让人家来这里休息也就罢了,还不让他进屋,就是身体再好,也受不了这冻。”玉英越说越如同要窜了火出来般。毕竟,江将军可是璃月国的护国将军,怎可站在御膳房外守一夜。这万一有了什么闪失,林莫夕还不让人骂惨了?

林莫夕眼眸低垂,终于开了口:“王后娘娘是个派人说要吃玉琉豆羹,她这几天火气太大,琉豆换成绿豆吧,虽然平俗了点,但至少比较适合。”

玉英没好气,随口说了句:“管她——”

林莫夕当作没听见,接着又道:“炎妃自从小产以后,饮食要更加注意,前些日子查出炎妃小产是因为有人谋害投了毒,索X,这环节不是在御膳G里发生的,不然,我们都要跟着遭殃了。不过,这倒给我们提了个醒,往后,备膳这方面要加强管理,所有膳品,不管是谁都不要转传,经一手,直接送到各G。”

玉英急得快要抓狂了,这丫头的X子就是这样,稳当地坐着,一百个事,都不见一个急的:“姑NN,玉英姐求求你,还是去见一眼江将军吧。要不你跟他说让他回去休息也好啊……”

林莫夕抬了抬眼睛,看了看她:“他来的,我又没让他在那里等着,愿意站就站吧,累了,冷了,自然就会回去的。”。

第二十五章 唇色之间 相思成毒(2)

第二十五章唇色之间相思成毒(2)

分明是个倔丫头。玉英心再急,她都镇定非常。玉英反倒不懂了,这般冷如霜雪的心思和底气,到底又是从何而来。

“好,若江将军在外面冻死了,就千万别心疼这舍院里多一个做将军的冤魂。”玉英说完,提裙坐在林莫夕的对面,闭着嘴,看着那纸窗外被风撩动的树影。夜风呼啸,那刚刚先赶回来的江将军,站在这样的风雪之中,竟也倔强得连劝也劝不走。

林莫夕突然丢了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估计虽是表面平静,心也早已乱了:“不弄了,睡觉去。”

玉英一怔,惊讶着转头,眼光跟随着林莫夕的影子转到了床边:“林掌膳……你,真不管啦?”

林莫夕默默无言,直到褪下了掌膳G服,卸下了李掌酝曾经送她的玉簪,才轻道:“姐姐也早些休息吧,一会儿天就亮了,估计军马回了朝,御膳房还要一番折腾。”

玉英苦笑了笑,摇了摇头,简直无话可说。转身,将走,反倒又觉得不吐不快:“林掌膳也算有心思,能记得快要回朝的军马吃喝之事,却不管特意为你提早赶回的将军在外面冻一夜。”

林莫夕将被子揪上了头顶,神色忽然寞落,那手中抓着的被角,被她紧紧地搓出了汗。即已放手,她便不敢再与他奢望。只一次,便让她完完全全的怕了。此生有了他,便觉无比满足。只是若失了他,却连活着的心思也无了……

只是,若江将军当真站到了天亮,连加着身子疲惫,没准真的会病倒。想着,林莫夕起身,便唤道:“玉英姐……”

“姐姐还没走,林掌膳终于改变主意了?”玉英满脸堆笑,转过身来。等着林莫夕张口。

只是林莫夕硬是咬了咬牙,却醒悟了自己的又心软了,遂当即转了话头:“莫夕只是想让姐姐帮忙吹了灯。”

玉英一脸的失望,无奈地向着那油灯吹了一口气,转身,不悦地走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整个小室,除了林莫夕的呼吸声,便是那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那站在风中的江将军,此时,可好?

林莫夕的分明连一边睡意也无,背朝床边,面朝里,内心的争斗,竟比那后G嫔妃们的唇枪舌剑还要激烈。

忽尔,只听门再一次地响了声,许是玉英又回了来。林莫夕假装闭上了眼睛,睡了,她再叨唠,也装作听不见。

只是,听脚步,却不像玉英般轻俏,反倒那一步步的铿锵声,将林莫夕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江若痕吗?

林莫夕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去看,真的是他:“将军为何会进莫夕的闺房,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江若痕微微一笑,身上的冷气生怕冻着她,便站在原地看着她:“被冻了进来。”

此答复十分不讨喜,林莫夕却为他稍稍缓了缓心焦:“暖和了,就回吧。天快亮了,以免讨了别人的嫌话,反倒污了将军的一世青名。”

“喔,青名。若痕从没有过青名,不过是一介武夫,不懂礼,没受过教,贪酒之徒而已。”他站在黑暗之处。把自己放在chu野的位置上,看似在替林莫夕骂他自己。

林莫夕低转过头去,看着他黑暗之中的修长的身影,沉默良久,才道:“将军不早已与莫夕再无纠缠,又何需如此贬低自己?”

“莫夕分明不理若痕,便是再无纠缠了吗?”江若痕慢慢地走近了她的床边。

她的眸子在颤动。娇柔妩媚的脸庞,整整瘦了好大一圈。江若痕着实震惊不小,疼痛的感觉,瞬间抓上了他的心:“一个冬天不见,瘦成了这个样子。”

林莫夕再一次低下了头去。他模糊不清的面容,仿佛当真把她的心,再一次温得暖了:“莫夕今天的地位是踩着李掌酝的声名爬上来的,将军难道还能容得下莫夕吗?”

江若痕的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一丝冰冷,却分外暖心。他的回答很简短,却分量极重:“你不是那种人。”

林莫夕的泪当即如潮水翻涌而落,滴滴嗒嗒落在了被子上。

“是我被李掌酝的死迷了心智,没有考虑到莫夕的感受。你能原谅我吗?”江若痕轻道。

林莫夕抹了抹眼泪,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此番别离,便让莫夕看透了尘事。若再有下番……”

“不会了。”江若痕允诺了声。林莫夕猛然抬起了头,看着他,看得仔细,看得格外的认真。

他的眸子,透过黑暗的夜色,泛着一层琉璃之色,那模糊的轮廓,一寸一寸都只为她而变得轻柔温存:“你与我都是伴君之人,这辈子,这一生对我们来说,都不是难事。”

林莫夕抬手,第一次M到了他的脸庞,他的胡渣稍稍扎手,却感觉分外真实:“将军,你也瘦了好多……”

江若痕眨了眨他如蝶翅般美丽的长眸,笑中带泪:“我要娶你。莫夕可否许我这余下的一生一世?”

林莫夕笑了:“莫夕不求能白首偕老,但愿执子之手。”

江若痕点了点头,她的万般识礼,终不抵这百来日的相思之苦,若此生无她,他又有何为之挂心的寄托之人。

探身,他的双唇如蜻蜓点水般贴了过来。如一朵花开的瞬间,如一缕清风抚过湖面,他的泪湿了她的唇,她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温暖。相思之苦,他与她,尝得裂肺撕心。那唇瓣之间,尽是诉不尽的相思之毒。

“……为伊消得人憔悴。若痕再不许你这样折磨自己。”他终解了身上的战甲,一身素色的白衫,缩在被子里抱着她。

她一时无话,有些像羞涩,咬着下唇,仰起下巴,看他:“若痕,睡了吗?不然,将军还是回府吧,天,马上就快亮了。”

他闭着眸子,再睁开时,眸色如星子般美丽。茫茫夜色,抵不住近鼻息之间的情意绵绵。江若痕轻轻一笑:“你别害怕。若痕只想抱着你睡会儿,若痕,真的很累……”

他便不再说话,鼻息渐深,睡了去。林莫夕缩在他的臂弯之下,一次一次感受着他暖暖的鼻息喷酒在自己的额,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扰了他的睡意。

就这么,也不知天是何是亮的。只觉得阳光透过窗棂纸照得后背温暖无比。

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如今那屋檐上的雪堆在窗棂之上映出一道弯蜒的影子。

林莫夕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他的还未醒来的眼睛,看着他无比祥和的睡容,原来这是真的。他睡着的样子,当真更加好看,像个婴儿,静静的,做着无比香甜的美梦……

彼时,舍外,一串踏雪之声响起。

林莫夕只觉得江若痕的身子猛然一惊,登时从她的身边坐了起来。乌黑的长发瞬间搭在了他的肩头,那双警觉的眼睛慢慢回复到了平静,转头看着林莫夕,抱歉着问道:“吓着你了?”。

第二十五章 诺

第二十五章诺

林莫夕也坐了起来,与江若痕肩并着肩膀,摇了摇头:“是御膳G里的女婢而已,晨早御膳G的婢史是起得最早的。”

“噢。”江若痕扶了扶额头,这一夜,赶了半宿,冻了半宿,如今醒来清淅得见她的音容笑貌,竟恍如隔世般似梦似幻。

“将军以为,刚刚的那串脚步声,是敌国来袭吗?”林莫夕淡淡地问了声。

江若痕无力地垂下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她的手软如柔荑,如挂在天边的云朵,让他的心如蜜糖般跟着化了去了:“很久没有这样睡得安稳了。谢谢你。”

林莫夕低下了头,他拥着她时,身体相近的温暖,又何常不是自己自进G以来,最觉得稳妥的安全之感。

“将军,莫夕侍候您梳洗吧。”林莫夕没等他答,便独自下了床去。他与她,也不过睡一个时辰,无尽的疲累,却又是千万的福足。

江若痕也下了床来,那在地上堆放着的战甲如今冷冰冰地被他提在了手中。林莫夕走了过去,伸手一M,便皱了皱眉:“将军的身子刚刚暖和,再穿上这战甲恐要着了凉。”

江若痕笑着摇了摇头:“这甲如一同拼战生死的兄弟,虽厚重冰冷却能抵箭抗杀,穿上一会儿,便不会凉了。”

林莫夕毕恭毕敬,微微低身施了一礼:“莫夕刚刚妇人之见了。”

江若痕转头去看她,伸手,捏了捏鼻尖:“这般客气,若痕不喜欢。”

林莫夕一怔,抬起头去看他,大大的眼睛,如墨玉般的眸子里,害羞竟占了大半:“将军……”

“叫若痕……”江若痕说得轻柔柔的,那乌发旁俊逸的五官,眸子如星子般明亮。

林莫夕娇弱弱地看了他一眼睛,丢了一句:“我去打水。”便红着脸,扭身下了床去。

她出去了许久,也没有回来。许是在门外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并端着水盆进了门。一抬头,江若痕已经将战袍铠甲穿上了身。他转回头看她,一惊,林莫夕脸红得好似扑多了朱粉。

江若痕抿着嘴一笑,倒不想说破她:“嗯,我得先赶回去。”

林莫夕本来憋着结巴的舌头,恨自己叫他一声‘若痕’有这么难吗?没想过江若痕一说要回去,倒顺口溜了出来:“若痕,你……你要回哪去……”

江若痕捧着正要系的腰带,看着她的眼睛,笑意融融,如春暖花开时的朝阳般璀灿:“我要先回趟王府,莫夕这里没有男人用的东西。”

林莫夕脸色又红了,许是听到男人两个字,便更加的娇羞。

江若痕笑着解释道:“胡须,男人要刮胡须的。”江若痕走来,拉住了她的手,指尖轻触他的下巴,轻问:“扎吗?”

林莫夕缩回了手,转而低下了头,笑了:“莫夕来帮若痕系腰带。”

江若痕将后背让给了她。她娇弱瘦小的身子站在江若痕的身后,看着他挺拔伟岸的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正巧,门外的院子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有人进了来。江若痕和林莫夕同时向窗子的方向转过了头去。

林莫夕把江若痕腰后的缎带正了正,转问高声问道:“有何事在外面传一下就好,不用进来——”

门外,一个女婢的声音响起:“是铃儿。万尚G和孙司膳请林掌膳过去一趟。”

林莫夕侧着耳朵,又问道:“知道有什么事吗?”

“回林掌膳的话,今早玉喜公公传了话来,护国将军的兵马回了朝,万尚G说,要备些迎庆的酒菜。”

林莫夕抬起了眼睛,正巧迎上了江若痕扭头看着他的眸子,四目相对,眸光流转之间,虽胶着,却不得不换作微微的一笑:“去吧,一会儿,我自己走。”

林莫夕放下了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看他时,便有些许的无奈之意。门外有人候着等回话,林莫夕不敢大声,便绕到了江若痕的面前,悄声地说道:“莫夕的一生一世,也许注定都盘旋在G里。若痕要莫夕的心,只怕到头却被莫夕的命所牵绊。只是莫夕此生有若痕惺惺相惜便已知足了。莫夕不求日日夜夜都与若痕跟随相伴……只盼莫夕能活到李掌酝与傅嬷嬷的寿路,到时,还能有若痕为莫夕夺骨安葬,便再也无欲无求了。”

林莫夕话说得轻声轻气,却字字沉重,压得江若痕当即皱紧了眉头,他抓紧了她的肩头,驳道:“别胡思乱想了,你说的那些,在我这里都不作数。这辈子,若痕一定会娶你。”

林莫夕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她不信他?面对未来重重的阻力在退缩,她无力逾越,更选择了妥协,江若痕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只怕是林莫夕低估了他,这世间之事,只要他想,赴汤蹈火的事江若痕都干得出来……

林莫夕出了门,走到院前,对那传话的小婢说了句:“铃儿,跟我走。”

“是,林掌膳。”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倒是十分的乖巧。在万尚G身边留了一年多,心思单纯简单,没事的时候总爱跑来向林莫夕蹭零食吃。也就自然成了林莫夕身边的传话筒。

所以,这个万尚G,是自从李掌酝离世之后,第二个器重她的人。

就这么一路弯弯绕,走过连着碧言亭的长廊,穿过积雪正在打扫的起安门,径直进了御膳G。里面正在准菜的女史见是林莫夕出了来,便纷纷出了来,施礼道:“见过林掌膳。”

她们大多都已上了二十岁,在马上快要十七岁的林掌酝面前,好在毫无尴尬。林莫夕的手艺她们都见识过了,最初在林莫夕来御膳G的第一个月里,林莫夕用了整整三百八十道菜,征服了呆在御膳G里不下七八年的女史女婢们。如今她们敬重着林莫夕的才华,心悦诚服各自心照不宣。于是,出入之间,礼数之类,绝不在林莫夕的面前丢落。只不过这样子看来,众人的崇敬之心,竟比那孙司膳还要多。

林莫夕笑了笑,轻道:“各位姐姐都先忙着去,本掌膳只是从这里经过,要去菊延堂而已。”

女史们微微低身:“是。林掌膳。”说完,便进了大灶房里,继续忙各的去了。

铃儿站在林莫夕的身旁,嘻嘻一笑。林莫夕不解,转头疑惑着看她:“有什么值得好笑的,铃儿说来听听?”

铃儿用绢帕捂着嘴,悄声地说道:“难怪最近几日,孙司膳总去跟万尚G那里哭鼻子。看来,她留在御膳G这二十几个年头,还真没掌膳这三两个月来着威风。”

“铃儿胡言,孙司膳厨学J湛,是本掌膳要讨教的人,还哪里能比得了孙司膳?”说完,林莫夕转身,接着向着御膳G的后巷走了过去。

铃儿吐了吐舌头,揪着系在X下的樱红裙带,嘟着嘴巴:“人家说得本来就是嘛”一扭头,赶忙紧跑了几步,踩着还没有扫干净的雪,继续跟在了林莫夕的身后。

御膳G的后巷,径直过去,便是万尚G的住所菊延堂。只因御膳房里,属御膳G为尚G与四大司房管理交流的核心,所以,才备加留心,一切安排与计划,都会在御膳G里进行。其他各司,比如云设G、酿酒阁、灵珍房则是其次。于是,只要G里有任何关于皇室的风吹草动,第一次繁忙的,必是这里。

铃儿进去通报了声,再出来,便又嘻嘻一笑:“林掌膳,万尚G有请。”

林莫夕点了点头,提起紫兰色的掌膳绸服,轻轻地进了去。

里面古色古香,尤显雅制。自然,那些挂在墙上的字画,与整撂厨典,添了不少墨气文香。

有了之前铃儿说过的话,林莫夕对孙司膳备加留心。

先向年过五旬却仍有端庄之色的万尚G请安,便转身,向着三十岁出些头的孙司膳行礼。

孙司膳分明脸色不对,许是刚刚还在对万尚G嚼着关于林莫夕的舌头。这会儿,林莫夕进了门来,她倒明显是说了半截子话,那没说完的后半段,憋得她肝疼。

“莫夕,快坐,来得正好,本尚官正与孙司膳说起你。”万尚G示意倒杯热茶,边笑,边说道。

林莫夕必恭必敬,丝毫怕被人说自己不懂规矩,遂格外小心,识话辩意,还好她在辛者库那会儿学了不少:“如若有紧要之事,小夕愿意分担。”

万尚G笑着点了点头,她一身翠色的缎袍,点缀着绘竹,一副高贵的福色,比孙司膳要老练得多:“莫夕已经很辛苦了,听说,你已经三日未合眼了?”

林莫夕甜蜜蜜承认了:“离过年的日子的日子近了。御膳房要祭社神,鸾欢殿要办际涯神女祈福大典,再加上过年。所以,事多了些。前几日内务府的小韦子来,说要报个预期帐款给他,他好给提前安排款目。只能每天少睡会,怕误了事。”

万尚G冷眼看了一眼孙司设,便道:“以后少在本尚G面前叫屈,有这时间,为莫夕好好分担一些。”

“我……”孙司设一时语塞。一急,便胡乱说道:“本来人家的梅掌膳挺好,为什么又要把这个毛丫头调来……”

“行啦——”孙尚G打断了她的话,实在嫌她闹腾。

第二十六章 出乎意料的劫行

第二十六章出乎意料的劫行

孙司膳收了嘴,长出一口气,来来回回转动着手中早已喝空的茶杯。之前林莫夕抢了风头,一时气晕了头,这会儿被万尚G一声冷语泼醒,便硬是压下了这股火,颇有一种来日方长的意味。

万尚G笑着转头对林莫夕道:“祭灶神和际涯神女之事暂且先放上一放。刚刚G里的男官来来传话。护国将军带着军马已经归朝,所以御膳G临时决定,要备些酒菜,用来迎接劳累的将士。今日正巧,莫夕与孙司膳都在,正好商讨商讨。”

林莫夕点了点头:“是,万尚G。”

万尚G一笑,首先问了孙司膳:“如今入了冬,菜料库里备的菜,只能维持到年关,那新鲜的菜怕也是短时间没有地方可循。所以,短时间之内,怕是想备出八万将士品用之食来,要颇费些心思了。”

孙司膳点了点头:“这倒不难,上半月库里还有余菜,杀些**鹅之些的入菜,倒也够这今日的席宴。”

林莫夕皱了皱眉,低着眼睛,凝思许久。

“莫夕有话要说?”万尚G一眼看出了玄机,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林莫夕抬起了眼睛,向着孙司膳请了一礼,道:“司膳,您说的这些菜料,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了。还有那些**鹅之类,八万军士,就算一人半只,也只是杯水车薪……”

孙司膳脸色骤然一凛,奇道:“备了好好的余菜怎么会没了?”

林莫夕微微颌首,回道:“孙司膳许是忘了,有日王后招待绮丽国的太子,余菜早就用了。”

孙司膳恍然,确有其事,竟然被他忘了。不觉得额角冷汗便流了下来,实在怕怪罪,不敢去看万尚G的眼睛。

万尚G一声嗤笑,不想理她,便直接问了林莫夕:“那如果这么说来,莫夕,今日的宴席,你又有何打算?”

林莫夕之前在路上便已经想好了,所以才微微一笑,并无慌乱之色:“回尚G的话,其实菜料库里的余菜虽没了,但这几日在各G的膳食方面倒省下了不少的菜料,再加,莫夕在辛者库那边也有多余的余存。还有昨天内务府那边已购进了一批鲜褚菜还有些其它的菜料。莫夕看数量挺多的,倒不如先用着……”

“说得倒是轻巧,还有五日便要祭灶神了,这次把菜先用了,又有什么料再去赌那缺口?”孙司膳不悦地说道。

林莫夕没有丝毫的迟意:“孙司膳说得极是,莫夕也曾想到过。只是我们璃月国越冬之菜通常是在离这很远的宛玉国采购。其实,眼睛事急,倒不必走到那远了。莫夕前日看书,知晓璃月国的东南之地,有个叫烈焰山的地方,那里住着一位敛焰大仙,听说山上四海厨神云集,故有享不完的菜料。莫夕觉得,倒不如去哪里想想办吧。”

“人家肯送才行……”孙司腾将要说。便被万尚G当场截住了口。提壶将茶续入了林莫夕的酒杯之中,问道:“莫夕有何方法让敛焰大仙可以出面帮我们?”

林莫夕低下了头,轻道:“万尚G,且让莫夕出次G。”

“你去?”孙司膳瞪大了眼睛G本不信她能行事。林莫夕微微一笑:“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不如一一解决。”

万尚G点了点头:“好,那就先这样子。莫夕你去准备一下,今日的席宴与五日后的祭神大典,就靠莫夕了。”

“是。”林莫夕恭敬地起身:“万尚G,孙司膳,莫夕告退。”说完,提裙便走了出去。

孙司膳冷眉竖立,冷道:“只会想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是人家想了,你呢?”万尚G收了笑,慢慢地喝了口茶:“G里炎妃的膳食一向只由莫夕亲自提供。莫夕若去敛焰大仙那里求帮衬,司膳你可就要去把这个烫手的东西交给了你。做得好,你没事,若做得不好,让人趁机害了炎妃,就别怪你命薄了。”

孙司膳听着背后发冷,一激灵,手中的空杯子,差点一点没落了地。

万尚G就此摇了摇头,叹道:“我这姨娘当的,倒为你背了多少次黑锅啊。”

彼时,林莫夕从御膳G里了出来了,一门心思,便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舍里看看江若痕走了没?

之前的铃儿本是万尚G的人,与她回了玉菊堂便留在那里。好在,现在林莫夕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也顾不得温婉庄重的形象了,提着裙角,抬脚便在G道之中跑了起来。

转过G角的那棵长歪的枯枝海棠树,正看见迎面向她走来一支齐整的士兵队伍,略数一下,竟有三二几人。每人身上战甲铮镕,步态之中,杀气腾腾。

林莫夕心头一惊,收了脚慌忙躲到了一边。岂知,那些人竟将她团团围住,吓得林莫夕花容失色,连刚刚喘着的chu气,都停了:“你们……你们要干嘛?”

“可是林莫夕林掌膳?”领头的看似是一个小将,突然张口,还把林莫夕的名字叫了出来,着实令林莫夕惊讶不小。

“……你们怎么认识我?”林莫夕转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众多男人,心慌极了。

只听那小将说道:“只要您是林掌膳就好,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林莫夕当即捂住了嘴,分明疑惑至深:“去哪里?慎形司,还是,还是去见国主?”

那小将神秘一笑,都不是。还没等林莫夕反应过来,便被那小将拱手一道:“后G之所,此地实在不好让我们多留,嫂嫂多有得罪了——”说完,将林莫夕一架,离脚尖离地,架着走了。正好,弯角那处还停了一辆马车。林莫夕上了去,骄帘一遮,马车当即便走了出去。

林莫夕恍然大悟。刚刚那小将叫她什么?嫂子?是江若痕——

林莫夕当即心里有了定数,虽不知江若痕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倒是安心了许多。就这么稳当的坐在了轿子里。任他们去吧。

于是一路颠簸,还没出G门,这林莫夕便睡了。可能是因为已经三四天没有这样的困意,于是这一次全部涌来,再让她强撑着,反倒再也坚持不住了。

中午时分,太阳照得正烈。车子在最后一次颠簸之后停了,正好,林莫夕被颠醒了,起身,揉了揉眼睛,不知外面,到底是何地方。

将要伸手掀开轿帘。哪里,外面早已有人比她早先掀开,就这么手指尖相触了一下,让林莫夕的心骤然慌得乱蓬蓬的。

“莫夕,你可终于来了。”果然是江若痕。

今日,他一身素色的白衫,清早扎人的胡渣已不在,光洁下巴微微一挑,温柔的笑意再次映进了她的心里。

“若痕怎么在这?这里是哪?”林莫夕疑道。

江若痕伸出手去,把林莫夕扶出了轿门。只觉眼前阳光璀璨,映着皑皑白雪,竟如仙境般空灵。

“九溪花坞。好看吗?”林莫夕望着半山平原,触目一笑,点了点头:“好看。”

江若痕待她从轿车上下来,便拉着她的手,轻道:“现在是冬天,到了夏天,这里开遍了百花,会更好看。走,跟我进到林子里去看看,我为你准备了好久。”

“有什么?”林莫夕一时兴起,问道。

江若痕一脸地神秘,刮了刮她的鼻尖:“这般心急,进去,不就知道了?”

林莫夕点了点头,只这一脚下去,雪竟齐到了小脚。江若痕眼光一落,实在细心体贴,弯身,将林莫夕抱在了怀里,便要向里走。

林莫夕吓得尖叫一声,此声回荡着这份空灵灵的旷野之中,格外的清灵。

身后,那三十几号士兵全部笑了起来,许是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少女有般害羞惊讶之意,外加林莫夕长得实在可爱,讨人喜,便全部像瞧着戏似的。

林莫夕脸红得发烫,比那融融烈日还要让人心动。她缩在了江若痕的怀里,嘟着嘴道:“真是把莫夕当成了丑戏。快放莫夕下来吧,莫夕自己走。”

江若痕驻足,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她,一双长目,如星子般明亮:“这的雪太深,走过这片花坞,要多久。我抱着你,让他们走吧……”

不等林莫夕反应,江若痕回头喝了一声:“你们都走吧,各回各营。”

众人当即收了笑,整齐地行礼:“是——将军——”

三十个人,齐声回话,竟震落了那边竹林上挂着的雪。

江若痕回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低下头,再次看她,微微一笑:“这下,只有我们两个人,走吧。”

林莫夕的脸贴他的X口,听他一步一步,脚下的踏雪之声。还有,那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一时入了迷,再也无法自拔。

“听说你跟李掌酝一样,特别喜欢芜芷兰香,所以,我曾在这里种了好多。只是,行军之后,经过了一夏,听说,开得特别的烂漫。”他淡淡地说道,眼神里,望着那竹林深处,慢慢地,笑了。

一目苍雪之地,他抱着她的身影,犹如一朵怒放在雪地之中,分外亮眼的芜芷兰香……。

第二十七章 你是我此生的风景

第二十七章你是我此生的风景

“深G之内,谨言慎行,步步有规。莫夕若有心,只等若痕把西国的真冥魔族缴灭之后,便将你接出G去。从此以后,你与我在这九溪花坞中,过闲云野鹤,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好?”

闲云。野鹤。林莫夕无求有这天赐,只是为他此刻的约定,便再别无他求。

江若痕鼓动的衣袖在冷风之中飒飒作响,那温柔的目光之中,如她头顶的阳光,在如此滴水成冰的冬日里,温暖在背:“就算若痕不在莫夕的身边,莫夕会一直等着若痕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表明心意。温声细语的,却似一股暖流,弯蜒存进了他的心里。

江若痕开心地笑了,小心地将林莫夕放在了地上。林莫夕站稳脚跟,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景致。尽是他的心意。

“我带你进去看看。”江若痕拉起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掌心。他回头去看她,她微低着头,装作并无在心,可那心,却明显蹦到了嗓子眼里。

江若痕并没有点破,其实,他的心也分明在狂跳。原来,这样的随心拉着她的手,竟比那带领千军万马杀向敌阵,还要紧张。只因,他和她都知道,深深G墙之内,这种连手相牵,似若无人般并肩而走,G本就是不可能的。

于是两人一时无话,却唯有万千情愫,在暗自流转。眼神虽不相触,却是两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莫夕,冷吗?”他打破了沉默,轻问。

林莫夕摇了摇头。与他刚入了竹林,青石路上的雪已被他打扫干净,令她脚上的翠色绣鞋,没有沾到半点雪星。林莫夕感念着他如此细心,虽不说,却彻底柔了眼色,一步一步越来越离不开他。

此时,两边的竹林青翠,沾了仙气般竟有水珠挂落在上面,且并无结成冰凌之意。那竹林之中,一座别致的竹屋被竹林静静的遮住半颜,却已然看出了此屋的J巧。那回廊,茶台一应俱全,虽被一层厚厚的雪压住了屋顶,却更添得不少闲适雅趣之风。

“别看了,先进屋,里面生了暖炉。”江若痕拉着她的手紧走了几步,来到门口,推门而入。林莫夕褪下肩头的白色锦缎斗缝,露出了里面烟蓝色的掌膳G服,格外的压重,却又不失娇艳。

“坐。”江若痕将她让到了茶案前,暖炉烘得热乎乎的蒲座,让林莫夕冲他笑着。江若痕挑了挑眉毛,忙回身,端了杯热茶过来。

“想必那时去若痕的府上,也没见若痕这般慌忙。”林莫夕笑眯眯地说道。

江若痕正巧坐在她的对面,刚刚递茶入口,听得她把自己一直在隐藏的心思说中了。差一点茶水没被茶水噎到,好不尴尬:“喔。没错,这间小舍若痕为莫夕备了多日,如今到了验收的时候,怎么能不紧张。”

他实话实说。林莫夕发觉他今日太过甜嘴,用眼角瞧了他一眼,慢慢地将茶水递入了口中。

余光这中,只见房间里面陈设雅致,竹椅竹案,墙上挂着一幅绘着芷兰香的水墨画,看起来简单清雅。

“还想去里面看看吗?”江若痕问道。林莫夕点了点头,这茶室的风格,她确实很喜欢,里面更有了兴趣。如今在他的面前,反正不藏着掖着了:“好啊。”说完,便起身随江若痕而去。

里面的小室,看起来像个书房,靠南边的是一整排书架,里面只堆了一些书,还不算多,林莫夕从一边看过,为数不多的兵书被占了大半,还有几本仙家的传记。林莫夕回头看见他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便问了句:“留了这么多的书架子,怎么只有这么点的书?”

江若痕淡淡笑道:“若痕知道莫夕平时爱看书,所以,这些余位,都在等着莫夕自己来把它填满。”林莫夕低下了头,笑着沉默不语,他的回答,她暖心暖意。

眼旁一扫,西边的书案子上,文房四宝齐全,案上,正铺着一半还未绘好的画卷,林莫夕一时来了兴趣,探身凑过去看。脸竟一红,只见那画上火光灼灼,红衣女子娇媚艳丽,尤其眉目之间格外传神,这画的分明就是自己。方抬头道:“若痕,这……”

“喔,那时莫夕营里送粮草,印象深刻,想想,便画了出来,不过,却怎么也画不好。”江若痕笑着说道。

林莫夕羞色渐起,专注着他的笔触,摇着头道:“已经很好了。”说完,便再也无法看她,脸红得发烫。转头一抬,疑道:“这还有个房间吗?”

江若痕点了点头,轻道:“斗室不大,但还算温馨。看看去。”说完,便带着林莫夕过了去。

里面当真没有多大的地方,只是布置得倒很清雅,一进门,便有一道碧绿欲滴的翡翠屏风映入眼帘,屏风的正反面,同时雕着一模一样的妩芷兰香,争香怒放,惟妙惟肖,这算是这个小宅里看起来最昂跺的物件了。

绕过屏风,小室里阳光灿烂,浅绿色的纱幔层层交叠,垂浇在床前。

床边,梳妆台前铜镜明亮,几个雕木小匣整齐的摆在了一旁,林莫夕走过去,看着镜中之人,心中竟翻滚起无法言喻的悸动之情。回身,江若痕正笑着看她:“一切都已俱备,若痕自觉得考量周全,但闺房之物件,还得莫夕再添置些喜好之物,若痕定当全力而为。”

“若痕这般让人贴心,莫夕当真值得?”林莫夕轻问。

江若痕走了来,只回了她一句:“值得。只要莫夕不嫌弃若痕一介莽夫就好。只是,若痕想听你一句回答。”

林莫夕仰起了下巴,愿闻其详。

“喜欢吗?”江若痕站在她的身旁,轻轻地问她。

林莫夕点了点头,风吹着她发髻下长长的红绫,妩媚动人:“喜欢。若是在此读卷,即便不是文人墨客,便也会沾了风雅之气吧?”

江若痕不置可否,低了低下巴,在她的耳边,轻说:“风雅之气很累,不过,过日子倒是十分合适。”

林莫夕抿了抿嘴唇,笑眯眯地看他:“我们两人,你未娶,我未嫁,便说上过日子。”

江若痕反倒说了句:“莫夕害羞了?”

林莫夕脸一红,扭摄道:“才没。”

“莫夕一直不相信若痕的话,对不对?”

林莫夕猛然转过脸去看了他一眼,心也顿时慌了一下。他本就俊俏,此刻虽语气有些硬气,却面露笑容,如罩了一身白色的柔光。这般神色,似乎让林莫夕体会到他的心,真被她伤了:“若痕,你说过的,你与我都是伴君之人,不求白头至老,但愿……”

还没等林莫夕说完,只见她的唇边轻抵了住。

江若痕放下了他修长的指尖,轻笑着道:“不求白头,但求相约。相约白头,若痕相信,即使此生再没有机会,下世了也要长相厮守……”

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要不离不弃,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可是他却当真一字一句的全部说了出来,她本应告诉自己他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却不知怎么,完完全全的愿意让自己相信了去。

她的眼角渐湿,再眨了下,便有一颗大大的泪滴落了下来:“江将军的似水柔情,真的永远只在莫夕的眼前细心绽放?”

他的话,当真入了她的心。让江若痕的心也跟着深深的痛了一下。江若痕含泪而笑,轻道:“似水柔情,唯付予莫夕一人。只因她酿的酒,若痕最能品出喜悲哀怨;只因她的笑,若痕能看出百般心事;那日若痕出征,心里最放心不下的是莫夕。那拼死杀敌,一心并不为国,而是为了莫夕,所以,至死相守。”

江若痕伸手,抚M着她的脸颊,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只是,这感觉让她如梦幻泡影,于是,生怕梦破了,醒了,什么也留不到。反倒泪水翻涌,让他怎么擦也擦不完:“莫夕,如有一天,你与我当真离开璃月国,再不问世间之事。你可愿意在此嫁给若痕?”

他的眼睛在她的眼前坚定不疑,仿佛同样等着她认真的回答,而且,早已等得许久许久。她的心意又怎么不与他相似,他的信心,她也应该有的。林莫夕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莫夕愿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九溪花坞同证,只要有生,必要等着看莫夕披上嫁衣之日。”江若痕融融的眼色,在她的心里永留温意。

林莫夕微微一笑:“等着,今生今世,永生永远,莫夕只愿得一心人,便是与若痕一起了。”林莫夕的脸色分外娇柔,与他俊逸的神采交相辉映,分外明人。一对怜人,今日早已相许一般,再也胶着不下了。天长地久,安

江若痕拥住了她,他温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边,痒酥酥的:“从此以后,若痕与莫夕,同心携手。莫夕,莫怕。”。

第二十八章 为祸宫廷

第二十八章为祸G廷

一本好好的竹卷子,被孙司膳狠狠的摔到了地上:“这死丫头不是说好今日要打点迎军宴吗?怎么跟万尚G讨了好,就不见人了?难不成,林莫夕在考教本司膳与她同不同心吗?明明一屁股屎,还要让本司膳擦,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孙司膳明显在勃然大怒。她足足等了林莫夕一个饷午,她哪里知道林莫夕前脚出了御膳房,后脚便被江若痕的人接了去?就这么在万尚G那里惹了一脸的埋怨,回来又扑不着林莫夕的人,这心里,便如同有千万只猴子在争食,抓心挠肝的滋味,也就不用多说了。

可身旁的秋月未免心头一惊,眼瞧着方才被孙司膳扔在地上的竹卷子,在地上拾了半天,也没能停住颤抖的手。这可是历界璃月国大厨名师的膳典录入啊,如今被孙司膳摔零碎了,可怎么向万尚G交待?别回头再推到自己身上,她一个名不见经转的秋月,又怎么能抗得了罪啊?

孙司膳平平了心境,低下头,去看那秋月把一片一片零乱的竹简搂在怀里,想了想,便道:“想必这竹卷子年头也久了,皮绳子断了也情有可原。”

“是。”秋月低着头,应了声。

忽而,孙司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挑着嘴唇一笑,眼色一转,落在了那秋月的身上,冷冷淡淡道:“把这竹卷子收拾好,回头给林掌膳送去。她不是最爱看这些东西吗?如今也好给她找个好事去。”

那秋月一惊,终于抬起了头,看了看孙司膳,无奈地低下了点头,起身,微微施礼:“是,秋月,秋月这就去。”

孙司膳点了点头:“你这丫头是心思机灵的人,要想好怎么送去。”

秋月眉心一紧,慢慢地抬起了头,看着孙司膳转而微微一笑:“秋月知道林掌膳如今没在房舍里,所以……会帮林掌膳放到书撂中。”

“去吧。”孙司膳冷冷地丢了句,抬手,指尖搭了搭那有些颓萎的妮喃薇,眯了眯眼睛,笑了。这白色的仙域之花,就算心气再高,也始终爬不出这尘世,到了,更攀不上天去……

思霭之间,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孙司膳回头,正是万尚G身边的铃儿。孙司膳当即转了脸色,闲雅温厚不已:“铃儿,尚G有何事吩咐本司?”

铃儿施礼,起身,皮笑R不笑,总之对她没好感:“林掌膳刚刚回来了,去了万尚G的菊延堂,万尚G请孙司膳也过去,说有要事相议。”

孙司膳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又起,这眼瞧着晌午都过了,还有不到三个时辰迎军宴就要开始了。如今菜品还没定下来,她又找万尚G干嘛去了。虽然好在不用孙司膳自己去告林掌膳的罪,她倒自己送上了门。只不过,若一会儿万尚G问起,林掌膳不在,孙司膳做了什么?她岂不是又答不上来?

忙出了屋子,叫来了冬春和夏柳两个外堂的小婢,道:“你们两个,去一趟菜料库,把这几天送来的菜都细数点一遍,一会儿,若菜单下了来,就让库里的人去御膳G里把单上有名的菜料送去。听见没有?”

冬春和夏柳一愣,这种事哪里轮到她们的身上去过,一个愣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得不去,忙回道:“是司膳。”

孙司膳勉强宽了宽心,便带着铃儿向菊延堂走了去。

彼时,菊延堂里暖炉烘得很暖。外面白雪皑皑,厅堂之中却是茶色生香,时不时,会进来一些小婢,端些茶果小点来,却也恍惚有种阖家般的欢乐。

一道门坎,孙司膳一脚前,一脚后,司腾华服之上,竟带着股子风凉之气。顿时,觉得小室之中冷了不少。

林莫夕连忙放下了茶杯,起身施礼:“见过司膳。”

孙司膳半笑半骂,用手帕拍了拍林莫夕的肩头,道:“这一上午怎么就不见了林掌膳的影子,如有外出之事,何不早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司膳了?”

林莫夕微低了低头,刚想表明歉意,却被一边的江若痕抢了句:“噢,是半路碰见了本将军。上次行军出征之时,林掌膳备了一批好酒,如今总算回朝,才忙不跌的把林掌膳请去,想再订一批。想不到耽搁了御膳G的事,还请孙司膳不要怪罪。”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眼G子底下还坐着一个江若痕。分明进门之中,眼里冒着的火,全部向着林莫夕冲了去,连万尚G的脸色,她都没有瞧见。

“是,是这样?林掌膳……为何不早说……”于是,孙司膳好不尴尬地笑了笑,颓然坐了下来。眼神躲闪,耳G通红,来G里十五年有余,对于江若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就算是见过,也是遥摇百步远,独留个清悠悠的背影而已。如今,如此与他近距离而坐,实在不敢正视江若痕的容貌。想必,她这三十几岁的年纪,还要被这江若痕的丰神俊逸而弄得魂惊魄荡一回,传出去,这一世的名节,怕是不保了。

万尚G笑着点了点头:“我们谁不知江将军一向为李掌酝的坐上之宾,如今能来我这菊延堂,本尚G顿觉着堂子外的小婢们,可多了不少啊。”

江若痕在林莫夕面前,硬是压了压笑,余光之间瞧着林莫夕的表情,还要回万尚G的话:“万尚G真是逗笑了,不过一介武夫而已,沙场回来,一身臭汗,实在羞于出来会人。今日若不是想吃酒了,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把林掌膳接了去。”

“素闻江将军为酒痴,如今见这急迫心思,还真是名符其实。”万尚G亲自起身,为江若痕倒了茶,五十多岁的年纪,实在是对江若痕格外的抬爱:“江将军,今日即然前来菊延堂一坐,不如趁好,将一会儿的迎军宴的菜品定下来。此次盛宴,虽由国主临时安排,但是,菜料还算备得丰富。再者,你们都是行军之人,这途中最钟意最为怀念的是什么口味,相信江将军也心中有数,所以,这菜单,就交由江将军定夺了。”

江若痕没有推辞,知道他与林莫夕出离了半日,如今已剩时间也不多了,便只能直截了当,不能让御膳房和林莫夕作了难:“万尚G,此次宴席,林掌膳亲酿的芷兰香,必不能少。”

“芜芷兰香今年夏日在璃月国开得大盛。莫夕趁此良机便酿了很多,江若良卒下兵士的存留倒也富余。”

“好……好……好……”万尚G点了点头,林莫夕实在能掌事,与当年的自己竟不相上下,暗自在心中,反倒对那一声不吭的孙司设心灰意冷的起来。

江若痕想了想,又道:“这菜倒不必过多,末将士兵偏爱食R,做几个R菜倒也无妨。再加三两份小妙,便足亦了。只不过,听说如今菜料并不富余。万尚G对末将及其部下的抬爱,末将心领了。”

万尚G神色一愣,想来林莫夕对他说了关于年关要祭神的事。便笑道:“想是林掌膳跟江将军诉了苦了?林掌膳——”

“是。”林莫夕毕恭毕敬的低下头,静候斥责。

“我们御膳房有御膳房的职责,有困事,自己要尽其所能的找方法解决,万不能再这样去让大人们跟着累心。”万尚G甚是威严。林莫夕面露悔色,轻道:“莫夕知错了。”

江若痕见万尚G怪罪,便当即说道:“尚G莫要错怪林掌膳。只不过想让她帮忙再酿些酒来时,她说要去一趟烈焰山,所以,才引出来的此话。”

万尚G再次点了点头:“听闻烈焰山的敛焰大仙平素喜欢集结四海名厨,想必会存着些菜料,以帮璃月国的年关祭神仪式渡过菜料紧缺的难关。”

江若痕笑了笑:“想必,西国被真冥魔族覆灭之后,这菜料便缺了不少吧?”

孙司膳这次倒终于C了个嘴上来:“江将军说得没错,原来璃月国的菜都是从西国进来的。如今那方国域已经魔外。我们只好从南边运菜过来,只是路程实在太远又不好走。来回路上的时间长不说,运来的菜也不像之前往年那般新鲜,所以,放在库里的时间也不能太久。”

“也好,如果这样的话,不如让末将跟林掌膳一同跑一趟烈焰山。”江若痕用手驻住了下巴,笑道。

万尚G和孙司膳一同听出了门道,竟异口同声地问道:“莫不是江将军跟敛焰大仙有交情?”

江若痕眉色一扬,轻道:“噢,那个啊——酒友而已。喝过几次酒,还品过林掌膳的芷兰香呢,想必,那神仙也挺想见见林掌膳的吧?”

万尚G顿时放宽了心:“凡人去见神仙,本尚G自知仙缘浅,难于登天。如今有江将军帮忙,想必定能成事。林掌膳,今天的宴席你只去备酒就好,其它的有孙司膳在。明日便与江将军一同出G前往,如何?”

林莫夕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万尚G转头,又向孙司膳叮嘱道:“今日之事,孙司膳勿与旁人提及。”。

第二十九章 初访烈焰山

第二十九章初访烈焰山

“为何只跟我说?”孙司膳一脸的想不透,不免有些气慨。

万尚G看了看她,便冷道:“难道在江将军和莫夕的面前,你非要让本尚G跟你说个明白吗?”

孙司膳气不过,却不敢对万尚G有丝毫的顶撞,硬是跟吃了鳖一样,收了口。

万尚G转头,神色转而变暖,随即笑了笑:“说到事急,反倒急到了眼前儿了。江将军今日才归朝,明日便要为御膳房奔走,实在让本尚G觉得愧对将军。”

江若痕摇了摇头,轻道:“万尚G自不必在心。末将也只想让林掌膳多多酿出些好酒来,也不枉末将有此机会,遇到这样的酿酒奇人。此时不在万尚G面前为林掌膳讨个好,日后,还哪里再有脸来请酒求味啊。”

万尚G只道这江若痕年纪轻轻,竟如此顽皮,不禁对面前的这一对俊男才女为之上了心。你看两人似乎一直在相敬如宾,暗地里却是春潮暗涌,连林莫夕的脸上都有些扑了红,万尚G最善于察言观色,她就是嘴不说,也似乎在心里感觉到这两个人当真如传闻样在暗地里勾勾搭搭。

就这么说了一会儿,林莫夕便与江若痕一同回去开酒启封了。万尚G坐在那案前,一句话也不说,低头,只顾着吹开挂在杯边的茶沫。

孙司膳明显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她的劫日吗?怎么只要林掌膳一到,她这一个比林莫夕还要官大一级的人,要被万尚G当着面数落?方沉不住气,问道:“万尚G,您真的让他们出双入对的去烈焰山啊?被人说上闲话,可怎么得了?”

“不去烈焰山借些菜料来,你认为国主会听我们御膳G里的人解释吗?到时,你与我都会掉脑袋。”万尚G收了笑,慢声慢气接着说道:“听着,本尚G不是跟你说着玩的,不许透露半点他们的行踪,连去烈焰山借菜料的事也不许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知道。若不想掉脑袋的话,最好本好一个司膳该做的事。这样,即使是林莫夕再能耐,也丝毫挑不出你的错来。明白吗?”

孙司膳一时语塞,抬起眼睛,看着万尚G好似变了一个人,她与万尚G最熟,也许此种面色,怕也只有她一个人荣幸的见过了吧?

“可是,万尚G,林莫夕与江若痕看起来不简单啊,他们会不会是……”孙司膳话还没说完,只见万尚G的眼睛,竟随着她的话语,瞬间凌厉了起来:“——妄自猜疑他们说了,只是酒友,你一个外人,又何必在此瞎扯。这种事,一向在G里,是看不明白的……就算看得明白,也不要说。”说完,万尚G抬手,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将要回到堂室里休息。

孙司膳见万尚G要走,忙起身,施礼相送。

万尚G忽然脚步一停,正巧与她齐肩而立,微微侧身,低声向着孙司膳轻道:“你知道本尚G一向对你格外的在心。此事,你若招惹不起护国将军,就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孙司膳抬起了眼睛,看着万尚G的脸,她明明也看出来了,为何还要数落她?

万尚G再也不理孙司膳,扶了扶云髻,休息了去。

孙司膳脸色自然不好,沉默了良久,才转身。直奔那菜料库,送菜品单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林莫夕便早早就打理好了行装,匆匆地绕着小路,小心翼翼地跑去了酒涎阁。就这么轻手轻脚的爬上了阁顶,天色刚好有了朦朦亮色。

一匹骏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林莫夕心上一喜,伏到了阁边,向着那正向驿马关上的人使劲地挥了挥手。

江若痕一笑,收紧了缰绳,那身形雄壮骄健的白马顿时停了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江若痕从马背飞身而上。按照计划,林莫夕将符纸抛向了半空,碎念几声,火麒麟横空即现。到底是位列神兽之级,刚刚那个桀骜不逊的白马,如今竟登时跪了前蹄,俯首垂头。

江若痕与林莫夕飞身上了麒麟背。相视一笑,转路便向着烈焰山进发。

晨曦如画,天地之间,万千山河尽收眼底。木枯白雪,分外清幽,冰封河川如玉温润。前夜下得大雪,把眼前盖了一层纯白之色,却被正腾得盛起的晨光没遮没挡,如美人的薄纱般扑洒了一地金黄之色,煞是好看。

“风也有些大,莫夕冷吗?”江若痕顶着迎面狂吹的凉风,在她的耳边关切地问道。

她缩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不冷。”

江若痕点了点头,当初把炎儿送给林莫夕现在看来,还是对的。若是有炎儿这满身的炽焰,估计,他与林莫夕早被吹得冻住了吧?

“莫夕,再坚持一下,如果实在冷得不行,就跟我说,我们就休息一下。”

林莫夕笑了笑:“没事,莫夕真的不冷。”

于是,就这么一路飞赶,一路叮咛。在晌午时分,总算到了烈焰山。

这是林莫夕第一次见识到仙山福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见那火麒麟绕过了一座小山,远远便看到了烈焰山云蒸雾绕般的轮廓。阵阵温暖的风迎面吹来,竟带着花香,如今,看这阳光,似乎也和煦了不少。

“莫夕,这就是烈焰山,我们到了。”江若痕柔柔地笑了,抱稳了林莫夕,随着火麒麟低转而下。

片刻后,林莫夕被江若痕从火麒麟的身上扶了下来。难得,能见林莫夕有如此惊喜之色,林莫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刻着‘朝阳台’三个大字的地方,果然是一览众山小之地。白色的天然大石板拼铺其上,刻着大团花纹的浮雕尽现其中,好不清雅。风声阵阵,朝阳台隐隐环绕着酒香之气,想必定是把酒邀月的地方。

环顾四周,只觉楼阁小台,雕梁玉彻,清新雅致。那青石小路之旁,百花争艳分立其中,与山外的白雪皑皑完全是两个季节。那一丝丝竹林嫩绿如新,挺拔傲立。

往来而去的侍婢,个个天香国色,一颦一笑,顾盼生欢。她们倒与那璃月国的G女大不相同,看起来活泼自在。只她与江若痕一来,便全部驻足相看,嘻嘻笑笑,把林莫夕一时弄得脸都扑红了不少。

江若痕低身,嘴角轻轻地贴到了林莫夕的耳边说道:“我们先在这里等等,敛焰大仙估计一会儿就到。”

此话一出,林莫夕反倒紧张了不少。神仙是什么样子的?需不需要大拜?

江若痕一下子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忙道:“莫夕,待会以见着神仙,记得拿出你新酿的仙酒就好。想必,那神仙一闻这酒香,就算你让他把烈焰山整个倒过来,他都能办呢。”

把烈焰山倒过来?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排山倒海吗?

林莫夕瞪大了眼睛,刚刚想到这,只听身边有人轻咳了一声,一股酒气弥漫,赶巧把林莫夕呛出了一个好大的喷嚏。

只见来人身量不高,却是白面红须,连那看似要炸起的头发,都是火红火红的。这气势倒绝对与那炎儿有得一拼。

林莫夕不敢失礼,忙低身施礼:“神仙在上,请恕小女子一拜……”林莫夕要跪,哪知敛焰的红毛似乎更要炸了。只是还没等他阻止,江若痕抢先把林莫夕拦了住:“老神仙这里不兴这个,施了礼就够了。”

敛焰嘿嘿一笑,讥诮地看了看江若痕,又转头看了看林莫夕,仿佛看出了什么玄机:“你们俩要成事,必要经几生几世的磨难,能不能成正果,还要有等观察。”

林莫夕一愣,只觉神仙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反倒听不懂了。江若痕拉着林莫夕坐到了朝阳台前的白玉石桌上:“他这话早在若痕认识他的时候就说了,不必放在心上。”

林莫夕点了点头,转眼见敛焰也歪头斜身而坐,便也只能当做玩笑一场了。今天,当真觉得,原来神仙,也有这样子没有仙风道范的人。

“听说江若痕上次带来的芷兰香正是姑娘的私酿?”敛焰大仙捋了捋火红的胡子,抬起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微微一笑。

林莫夕被他的慈祥之气深深地吸引住了,忙点了点头:“正是。夏天的时候,璃月国芜芷兰香开得盛。芷兰香又是若痕的杯中喜好,就多酿了一些。”

敛焰拍案而起,差一点没跳到林莫夕的面前。就这么一双溜圆的眼睛对盯着林莫夕,让林莫夕好险眼睛一黑,晕死过去:“神……神仙?小……小女有说错什么吗?“

敛焰歪了歪头,半天,竟只冒出了一句话:“那这酒,姑娘这次可有带来?”

江若痕实在看不下去了,林莫夕是他的宝贝,怎么能让他丢在一边不管不问。起身,往回拉过敛焰的衣领子,像提袋子样,丢回了石椅上。说到底,也是江若痕的手劲太大,敛焰再怎么说,也不是瘦削之人,反倒被江若痕这么一提,弄得当场没了面子:“不就问一句吗?江若痕要把本神仙的衣服毁了?”。

第三十章 初访烈焰山(2)

第三十章初访烈焰山(2)

“为何只跟我说?”孙司膳一脸的想不透,不免有些气慨。

万尚G看了看她,便冷道:“难道在江将军和莫夕的面前,你非要让本尚G跟你说个明白吗?”

孙司膳气不过,却不敢对万尚G有丝毫的顶撞,硬是跟吃了鳖一样,收了口。

万尚G转头,神色转而变暖,随即笑了笑:“说到事急,反倒急到了眼前儿了。江将军今日才归朝,明日便要为御膳房奔走,实在让本尚G觉得愧对将军。”

江若痕摇了摇头,轻道:“万尚G自不必在心。末将也只想让林掌膳多多酿出些好酒来,也不枉末将有此机会,遇到这样的酿酒奇人。此时不在万尚G面前为林掌膳讨个好,日后,还哪里再有脸来请酒求味啊。”

万尚G只道这江若痕年纪轻轻,竟如此顽皮,不禁对面前的这一对俊男才女为之上了心。你看两人似乎一直在相敬如宾,暗地里却是春潮暗涌,连林莫夕的脸上都有些扑了红,万尚G最善于察言观色,她就是嘴不说,也似乎在心里感觉到这两个人当真如传闻样在暗地里勾勾搭搭。

就这么说了一会儿,林莫夕便与江若痕一同回去开酒启封了。万尚G坐在那案前,一句话也不说,低头,只顾着吹开挂在杯边的茶沫。

孙司膳明显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她的劫日吗?怎么只要林掌膳一到,她这一个比林莫夕还要官大一级的人,要被万尚G当着面数落?方沉不住气,问道:“万尚G,您真的让他们出双入对的去烈焰山啊?被人说上闲话,可怎么得了?”

“不去烈焰山借些菜料来,你认为国主会听我们御膳G里的人解释吗?到时,你与我都会掉脑袋。”万尚G收了笑,慢声慢气接着说道:“听着,本尚G不是跟你说着玩的,不许透露半点他们的行踪,连去烈焰山借菜料的事也不许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知道。若不想掉脑袋的话,最好本好一个司膳该做的事。这样,即使是林莫夕再能耐,也丝毫挑不出你的错来。明白吗?”

孙司膳一时语塞,抬起眼睛,看着万尚G好似变了一个人,她与万尚G最熟,也许此种面色,怕也只有她一个人荣幸的见过了吧?

“可是,万尚G,林莫夕与江若痕看起来不简单啊,他们会不会是……”孙司膳话还没说完,只见万尚G的眼睛,竟随着她的话语,瞬间凌厉了起来:“——妄自猜疑他们说了,只是酒友,你一个外人,又何必在此瞎扯。这种事,一向在G里,是看不明白的……就算看得明白,也不要说。”说完,万尚G抬手,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将要回到堂室里休息。

孙司膳见万尚G要走,忙起身,施礼相送。

万尚G忽然脚步一停,正巧与她齐肩而立,微微侧身,低声向着孙司膳轻道:“你知道本尚G一向对你格外的在心。此事,你若招惹不起护国将军,就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孙司膳抬起了眼睛,看着万尚G的脸,她明明也看出来了,为何还要数落她?

万尚G再也不理孙司膳,扶了扶云髻,休息了去。

孙司膳脸色自然不好,沉默了良久,才转身。直奔那菜料库,送菜品单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林莫夕便早早就打理好了行装,匆匆地绕着小路,小心翼翼地跑去了酒涎阁。就这么轻手轻脚的爬上了阁顶,天色刚好有了朦朦亮色。

一匹骏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林莫夕心上一喜,伏到了阁边,向着那正向驿马关上的人使劲地挥了挥手。

江若痕一笑,收紧了缰绳,那身形雄壮骄健的白马顿时停了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江若痕从马背飞身而上。按照计划,林莫夕将符纸抛向了半空,碎念几声,火麒麟横空即现。到底是位列神兽之级,刚刚那个桀骜不逊的白马,如今竟登时跪了前蹄,俯首垂头。

江若痕与林莫夕飞身上了麒麟背。相视一笑,转路便向着烈焰山进发。

晨曦如画,天地之间,万千山河尽收眼底。木枯白雪,分外清幽,冰封河川如玉温润。前夜下得大雪,把眼前盖了一层纯白之色,却被正腾得盛起的晨光没遮没挡,如美人的薄纱般扑洒了一地金黄之色,煞是好看。

“风也有些大,莫夕冷吗?”江若痕顶着迎面狂吹的凉风,在她的耳边关切地问道。

她缩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不冷。”

江若痕点了点头,当初把炎儿送给林莫夕现在看来,还是对的。若是有炎儿这满身的炽焰,估计,他与林莫夕早被吹得冻住了吧?

“莫夕,再坚持一下,如果实在冷得不行,就跟我说,我们就休息一下。”

林莫夕笑了笑:“没事,莫夕真的不冷。”

于是,就这么一路飞赶,一路叮咛。在晌午时分,总算到了烈焰山。

这是林莫夕第一次见识到仙山福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见那火麒麟绕过了一座小山,远远便看到了烈焰山云蒸雾绕般的轮廓。阵阵温暖的风迎面吹来,竟带着花香,如今,看这阳光,似乎也和煦了不少。

“莫夕,这就是烈焰山,我们到了。”江若痕柔柔地笑了,抱稳了林莫夕,随着火麒麟低转而下。

片刻后,林莫夕被江若痕从火麒麟的身上扶了下来。难得,能见林莫夕有如此惊喜之色,林莫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刻着‘朝阳台’三个大字的地方,果然是一览众山小之地。白色的天然大石板拼铺其上,刻着大团花纹的浮雕尽现其中,好不清雅。风声阵阵,朝阳台隐隐环绕着酒香之气,想必定是把酒邀月的地方。

环顾四周,只觉楼阁小台,雕梁玉彻,清新雅致。那青石小路之旁,百花争艳分立其中,与山外的白雪皑皑完全是两个季节。那一丝丝竹林嫩绿如新,挺拔傲立。

往来而去的侍婢,个个天香国色,一颦一笑,顾盼生欢。她们倒与那璃月国的G女大不相同,看起来活泼自在。只她与江若痕一来,便全部驻足相看,嘻嘻笑笑,把林莫夕一时弄得脸都扑红了不少。

江若痕低身,嘴角轻轻地贴到了林莫夕的耳边说道:“我们先在这里等等,敛焰大仙估计一会儿就到。”

此话一出,林莫夕反倒紧张了不少。神仙是什么样子的?需不需要大拜?

江若痕一下子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忙道:“莫夕,待会以见着神仙,记得拿出你新酿的仙酒就好。想必,那神仙一闻这酒香,就算你让他把烈焰山整个倒过来,他都能办呢。”

把烈焰山倒过来?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排山倒海吗?

林莫夕瞪大了眼睛,刚刚想到这,只听身边有人轻咳了一声,一股酒气弥漫,赶巧把林莫夕呛出了一个好大的喷嚏。

只见来人身量不高,却是白面红须,连那看似要炸起的头发,都是火红火红的。这气势倒绝对与那炎儿有得一拼。

林莫夕不敢失礼,忙低身施礼:“神仙在上,请恕小女子一拜……”林莫夕要跪,哪知敛焰的红毛似乎更要炸了。只是还没等他阻止,江若痕抢先把林莫夕拦了住:“老神仙这里不兴这个,施了礼就够了。”

敛焰嘿嘿一笑,讥诮地看了看江若痕,又转头看了看林莫夕,仿佛看出了什么玄机:“你们俩要成事,必要经几生几世的磨难,能不能成正果,还要有等观察。”

林莫夕一愣,只觉神仙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反倒听不懂了。江若痕拉着林莫夕坐到了朝阳台前的白玉石桌上:“他这话早在若痕认识他的时候就说了,不必放在心上。”

林莫夕点了点头,转眼见敛焰也歪头斜身而坐,便也只能当做玩笑一场了。今天,当真觉得,原来神仙,也有这样子没有仙风道范的人。

“听说江若痕上次带来的芷兰香正是姑娘的私酿?”敛焰大仙捋了捋火红的胡子,抬起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微微一笑。

林莫夕被他的慈祥之气深深地吸引住了,忙点了点头:“正是。夏天的时候,璃月国芜芷兰香开得盛。芷兰香又是若痕的杯中喜好,就多酿了一些。”

敛焰拍案而起,差一点没跳到林莫夕的面前。就这么一双溜圆的眼睛对盯着林莫夕,让林莫夕好险眼睛一黑,晕死过去:“神……神仙?小……小女有说错什么吗?“

敛焰歪了歪头,半天,竟只冒出了一句话:“那这酒,姑娘这次可有带来?”

江若痕实在看不下去了,林莫夕是他的宝贝,怎么能让他丢在一边不管不问。起身,往回拉过敛焰的衣领子,像提袋子样,丢回了石椅上。说到底,也是江若痕的手劲太大,敛焰再怎么说,也不是瘦削之人,反倒被江若痕这么一提,弄得当场没了面子:“不就问一句吗?江若痕要把本神仙的衣服毁了?。

第三十一章 那一壶十二春

第三十一章那一壶十二春

林莫夕微微一笑,与江若痕边走,边淡淡地看着围观在江若痕四周的痴女怨男们。江若痕稍有担心的看着林莫夕,就这样子,会经常觉得她像风,很轻很轻,不舍得去打扰她。总希望她那如风般轻掠而过的忧郁能尺快散去,好让他能安心的留下来为她暖心,至少,等到那一刻,才是她最幸福的。

“我扶你上去。”炎儿一唤而出,江若痕扶着林莫夕的身子坐稳了,自己才飞身而上。火麒麟的和烈焰把山顶烘得分外的火红,那灼热的风浪把旁人足足逼退了五步,才得已安心立足。

“我们走。”江若痕并没有扰她的愁郁之心,却不得不揣测,是不是自己刚刚哪句话说得中听反而惹得她不高兴了。于是这一路,两个人似乎无话。江若痕几次想要开口寻问,只是,见林莫夕不曾有与他交谈之心,便也咬到了嘴边,抱着她,不再发一言。

他洁白的衣袂被风吹着凛凛作响,临到璃月国时,早已日落西山。林莫夕终于转过了头来,看着他。

江若痕一惊,被这样一又美丽楚楚的眸子凝望,一时让他乱了心思。他驻目,被风吹得飞扬纷乱的发丝之间,她柔柔的眼底,那是一层极其难辩的泪雾么?

“你怎么了?这一路,不见你说话。”他终于问了出来。只是她的回答,却是江若痕猜了半天,都没猜对的心思。

“若痕,莫夕现在不想回G。”林莫夕慢慢地垂落了眼幕,此话说得任X,他却知那是她压抑许久的不快乐。

“好……我带你去九溪花坞。”说完,一拍炎儿的脖间,如一道行踪怪异的流星,转头而去。

一杯热茶,几盘现炒的小菜。倒是江若痕亲自做的。身旁的小炉薰得温暖,案前的灯烛格外明亮。难得,见着江若痕站在灶头边闲适不乱的样子,让林莫夕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最后一盘菜上桌,江若痕走到一边拂了拂身边的柴烟气,回身,走了来。

林莫夕收回了目光,看着案上刚刚出锅的菜炒,轻道:“若痕如果不是将军,也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厨子。”

江若痕没有说话,回身又端回了个酒杯,放在林莫夕的面前:“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喝酒?”

林莫夕点了点头。将茶杯推到了一边,看着江若痕低头,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个酒壶来,壶口的木塞封得极紧,看似一直在小心珍藏着。他顺手取下了木塞,浓烈独特的酒甘味扑鼻而来。

“如果早知道莫夕好厨艺,我若痕也许就不会选择这条杀屠之路了。”他斟酒的手分明洗得干净。林莫夕不会知道,他的手就算再干净,在他的心里却是布满了血腥。

林莫夕的心口仿佛骤然被什么东西堵了住,眼色里充落了迷茫:“若痕何出此言?你是护国将军,璃月国可以没有厨子,却绝不能没有若痕。璃月国上至平民百姓,上至国主朝臣,便全靠若痕拼死御敌,才得已保全。若痕可千万不要有过多的忧虑啊。”

他一笑,轻道:“此话听来实在惭愧,若以前,这话若痕还受得起。如今,若痕守国,却只为莫夕一人。”

他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好似完完全全不加思考的说了出来,却在林莫夕的心里,犹如一只冬梅迎雪绽放了开,那片茫茫的白色之间,她只看见了他:“若痕之前不是问过,这酒,为何会叫十二春?”

江若痕抬起了眼睛,凝视得她。

林莫夕收回目光,那冰澈的琼浆仿佛悠荡着她对他的挂念,有些情话,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说给他听。唯愿化作这壶酒中,但愿那他能品出这酒中的款款情深。

“若痕,十二是一个轮回……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夏花虽烂漫却烈日炽热,秋叶虽美却凋落颓凉,冬梅虽傲却孤冷难奈,莫不是只有春天最好,布满希望,万物复生……人的一生好比四季,最美的莫过于一切新的开始。轮回之初,日日相伴,白首之后,执手相陪。人生之季便永远如春。从生入死,又有何妨?”

林莫夕淡淡地看着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坚定,每一字,每一句,他听着如此清晰,就这么在脑海里,烙成了印:“若痕与莫夕相遇在春时,只盼生生如此,世世有伴。若痕在,莫夕便在,往后的一切灾难我便都不会再怕了。”

他的眼色竟慢慢地变得柔软了,他的眸子在隐隐颤动,跃动的烛火之下,那柔柔的眼底,是一层极其难辩的泪雾吗?

林莫夕举杯,邀到了江若痕的面前:“莫夕酿的十二春,与若痕守的城一样,片片冰心,皆在此。”

江若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同样举杯,清脆地一碰,余声绵绕,犹如誓言,以此声明证,永不更变。

酒味甘冷润喉,在口中如百花绽放,又如流水在喉头清灵。内心之中,她的一颦一笑,一低头,一回眸,仿佛在那美丽广阔的花海之中,翩迁玲珑。那稍绸的琼浆在舌尖辗转缠绕,好似她的呢喃,轻覆在他的耳边,与他依偎,再也不能分开。

江若痕张开了眼睛,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林莫夕,温柔不付旁流。

此情此意,万盏交杯,只求倾心畅言。世上仅许这一缘,必是百般情思,万千撕扯。道不尽,这一轮回之中已过往的沧桑年月。

第二日,朝阳初升,江若痕与林莫夕便悄悄地回了G。

江若痕先自己去了菊延堂,把林莫夕推回了她的小舍里,安排她好好休息。昨夜他俩喝了不少酒,从十二春,到芷兰香,把乾坤袋里的酒几乎快要喝光。虽然林莫夕依旧面不改色,指尖不抖,却还是让江若痕安排好回舍里小睡。毕竟,G里人多口杂,掌膳满嘴酒气,总是不好。

于是,林莫夕转了路,与江若痕分开,一个人低着头,走回了小舍。

一进门,但见玉英正倚睡在木案上,案前那刚被借来不久的灯油又竭了,灯火灭了多时,连一点生气也无。

玉英睡得很沉,面朝着门,看似一直在等着她。

林莫夕本来就进屋突然,但见玉英睡着实,便放轻下了脚步,抬手,将门合好。走进玉英身边的炉前,添了几把柴,挑了挑柴灰,炉火旺了,屋子里也就暖和了许多。

林莫夕轻悄的转身,取下身上的白色棉绵斗蓬。火麒麟的热度还没褪去,便小心盖在了玉英的肩头。

彼时,窗外脚步声渐起。玉英一惊,吓了林莫夕一跳。抬头,正看着林莫夕站在她的身边,忙揉了揉眼睛,呼的一下站起身,问道:“林掌膳昨儿去哪了?”

林莫夕一愣,八成是忘了自己是悄悄出G,摇了摇头,胡诌了一句:“回酿酒阁赏星星,后来就睡着了。”

这个谎明显有失水准,倒惊得玉英瞪圆珠笔了眼睛:“睡着了?这冰天雪地的,林掌膳没冻着吧?”

林莫夕心虚地一笑,起身,坐到了床边,不敢看她的眼睛:“姐姐在这里守了一夜,不如在莫夕的床上睡上一会儿,反正莫夕洗过脸,还要出去呢。”

玉英看似有了什么急事,忙扶着桌子,对林莫夕说道:“还睡什么。林掌膳您昨天一天不在御膳G,你知道昨儿个谁来传你了吗?”

林莫夕放下了手中的白巾,疑道:“谁?”

玉英没敢大声说,走到了林莫夕的身边,表情异常惊恐的说道:“是王后。昨儿差人来让林掌膳做些好菜。听说,昨晚国主好不容易去了一趟凰宁G。王后八成是想讨好一下国主,谁知,林掌膳又没在。如今林掌膳刚回来,还是马上去见王后吧。不然,再晚,便更加说不清了。”

林莫夕皱紧了眉头,想了想,便提起了白色的棉锦斗蓬,转身,出了门。

凰宁G在御膳房的西边,走也没多远,此时殿前侍婢忙碌异常,想也是昨儿国主在王后那里。所以,今日凰宁G便像过年般这样热闹。

林莫夕不敢打扰,站在门的一侧,等着。

外面的传召婢女看了一眼林莫夕,只觉此人甚是眼熟,又想不起哪里见过。只见这清纯水灵的鼻眼,让人看着就讨人缘,更别说还是一位这么年轻纯美的掌膳

“掌膳先别急,国主和王后,还没起。”婢女微施了一礼。

林莫夕一笑:“好的,谢谢您。”林莫夕恭敬地回了一礼,竟让那婢女爱宠若惊,谁不知道,掌膳的官级怎可与一个婢女同级而论。

就这么,林莫夕一直等,等到快上了早朝,才听得里面有了动静。国主和王后打点妆容,出来进入的婢女们更是涌出来不少。

林莫夕一句话也不说,退到了角落里,直到等国主出来,才算长长地松了口气。

国主上早朝了,王后应该马上就会传她进去。

果不然,此念头刚落,那刚刚的传召婢女便出了来。脸色极为不好:“王后传您入殿。掌膳要小心一些。”

林莫夕谢过,转身走了进去。

第三十二章 如履薄冰

第三十二章如履薄冰

推开高高的殿门,林莫夕的身影在晃眼的阳光的映衬下格外的高贵霜冷。深绿色的锦缎掌膳服显然华丽庄重有余,可穿在只有十七岁的林莫夕身上来说却未免老气。不过,似这种毫无粉黛相饰却依旧清灵纯美的娇好面容,这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气质,一垂手一投足之间,分明新鲜得如一朵水灵灵的花。

林莫夕就这么悄无声息,缓缓轻盈地迈入了高高的门槛。裙摆迤逦,广袖流云,一双眼神之中,虽恭敬,却不见丝毫惶恐之色。

——她。不当妃子还真是可惜了。

“御膳房,御膳G掌膳,林莫夕,叩见王后。王后万福金安。”林莫夕施了一礼,低头垂目,敬听王后的教责。

那张古色古香的枣红色大书案前,高贵的王后正斜倚在高大的雕花倚床上。她今天穿了一身万灵朝凤图案的皇室华服。珠玉满头,倭堕髻梳得J致,斜C的凤凰金钗闪闪发亮,端丽冠绝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冷狞的笑,眼色微微一张,眼角上些许的皱纹,让她顿时输了炎妃不少的红颜之色。

“给本G抬起头来——”王后只说了一句,空荡的殿中便刹时被她的威严冻住:“想不到,这几月没见了你,反倒越来越水灵了。”

林莫夕将头再次低了下去,一直在沉默。

王后挑了挑J致的眉稍,向她瞥了一眼,一笑,指尖上幽长晶亮的指甲被她的另一只手来来回回的轻拨着:“说吧,昨儿,去了哪?”

林莫夕弓身卑膝,轻道:“昨儿奴婢去了酿酒阁的阁顶。”

此时此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说自己出了G。如果一旦说出去,王后定会怪罪整个御膳房管理不膳,备菜不足,自己受罚倒是小事,只怕那万尚G,那么大的年纪,定会吃不消。

王后冷冷一笑,笑她的谎撒得一点都不高明。转正身子看她,一副得意样:“去酿酒阁的阁顶?这冰天雪地的?你呆在上面一夜。还真让本G刮目相看。不如……”

“不如今天也去吧。本G倒要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捱过来的。”

林莫夕跪在了地上,深深地磕了个头,回答:“王后开恩,奴婢昨儿个想家,所以站在酿酒阁的阁顶站了一天一夜,身体已受了风寒,如若今天再去,奴婢也就挺不住了。”

该服输的时候便服输,林莫夕绝不受这眼前的罪。

王后,抬起眼睛,冷下来的神色分明把林莫夕视为了自己的R中刺。她坐正身子,头的金步摇‘叮儿叮儿’轻响:“本G想不到你这丫头竟然敢欺骗本G,昨儿江将军也没有府上,更没在G里,是不是你们……”

王后的话还没说完,旦听门口有一行人正在前来。还没进门口,便听那女子的莺声:“王后贵为后G之主,掌管的可自是‘公理’二字。可千万别为这个厨娘,而污了王后的英明。”

王后一怔,抬头,心道:她怎么来了?

“炎妃给王后请安。”

林莫夕连忙跪转回身后,恭敬地给炎妃请了安。

炎妃头一仰,同样冷冷地看着林莫夕,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好好的呆着给国主做膳。别整天就知道瞎跑……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林莫夕不明其意,抬了眼睛,缓缓向炎妃看去。只见门口伫立着一抹冰蓝,高高绾起的发髻C着一支做工J巧的长珠幽玉金步摇,分外惹眼。一袭冰蓝色的长裙,掩映生姿,裙尾幽长迤逦,华丽尊贵着犹似一条河流。那副芳菲妩媚的脸上,更有着令人窒息的美,虽小产不久,气色不见得最好,可这凌人之事,却是压G不输于王后。

林莫夕的心,七上八下,乱得很。如今王后已经怀疑自己与江若痕昨儿个出G。这会儿,自己若不承认,没准王后还有其它证据要拿出来。如果自己承认,那不光整个御膳房,就是江若痕和她都不会有好结果。她,实在不想牵扯进旁人。

王后显然气不过,炎妃如今正得圣宠。所以敢在她堂堂一个王后摆出这种谱来,任着谁都知道,炎妃G本就没有把这个王后,放在了眼里:“林莫夕与江若痕之身就有过那么一段。如今旧情复燃也是难免。护国将军昨日早上刚刚回朝,紧接着中午就消失了。昨儿个早上的早朝,护国将军都没有去。偏巧,这丫头也不见了人影。本G即然贵为掌管后G之首,给什么人定罪,炎妃还是没有资格C话的吧?”

王后终于拿出自己的权力为最后的筹码,她就不住,这王后的名衔,杀不掉这满身狐骚味的女人。

炎妃微微一笑,看着王后的眼睛,一丝退缩之意也无:“林莫夕你随便处置。如果王后可以在事实未查明之时,便让林莫夕受惩,我又能有何办法。只是……”

炎妃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故装作头疼的样子:“只是,国主如今爱吃林莫夕做的东西已达到了疯迷的程度。所以,随王后处置,可是,若一旦国主又想吃林莫夕做的膳食了,王后可别回头再交不出人来。”

王后咬了咬牙,拂袖起身,拖着华丽幽长的裙尾缓缓地步下了六层高台。

炎妃风清云淡地看着王后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那额前画的彩云竟比她要亮丽许多。炎妃心头一惊,心里莫不是也在盘算着找机会,把她身边的妆婢要来,帮她画跟王后一样的额眉。

王后慢慢地走到了炎妃的面前,炎妃比她个子高,比她更纤长一些,所以,稍稍扬着头,倒也更独添了一份缜密细致的心思:“炎妃啊,本G的好妹妹。难道,你站在林莫夕的身边,就没闻到她这一身的酒气吗?”

炎妃神色一凛,心头一纠,颤动的目光里,把王后的笑装得满满的。

“这世上谁不知道,江若痕最爱喝酒。昨晚,和江若痕喝了一夜吧?”王后回转身,走到了林莫儿面前,看着林莫夕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完完全全,如打胜了这一局。

炎妃似乎极力保全国主,又分明有些强词:“昨个冷,林莫夕一定去那屋顶喝了酒,取暖去了。”

“喔?”王后当即转头看她,见炎妃之前得意的笑算是没了,如今更有了一丝惊慌的神色。

王后再不管炎妃要说什么了,总之一句话,此局她胜了。那炎妃也觉得自己再争辩也没了份量,便收了口,冷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林莫夕就这么跪在了王后的脚下,连嘴唇都快被咬得破了。

“林莫夕,你最好给本G说实话,如不然,可休怪本G动刑。”王后慢慢地眨了下眼睛,高贵却也狠毒。

林莫夕的身子微微一抖,她怕,可怕,也绝不能说:“王后,奴婢昨个当真去了酿酒阁顶。至于那个江将军,奴婢不知他昨个去了哪里。”

“好,硬气。”王后,直起身,大声向着空落落的大殿中喝了一声:“来人……”

“等一下。”炎妃脸色极为难看,动刑?还有她在呢。今这事分明是做给她看。也许哪天,她不得宠了,没准这刑罚会落到了自己的头上。遂转身,看向王后:“林莫夕出不出G,关江若痕何事?再说江将军平时本就行踪不定,听说御个剑,能窜出三个城池去。王后您凤眼慧目,不能把这样一个人,与终身都要留在G中的林莫夕想在一起。这对林莫夕,是何等的不公平?”

彼时,门外的传召小婢又传了话了,一个男官,听说正在殿外候命。王后皱了皱眉,烦道:“让他走,话留下就是了。”

那小婢又在王后的耳边咬了几句,炎妃与林莫夕愣是什么都没听见,却见王后竟漫不经心地笑了:“让他进来……”

“是。”小婢退下了,大殿之中,一时静得连掉G都能听到,炎妃心反正是乱得不成样子。后G人心险恶,谁知道这回又是谁在这节骨眼上添油加醋了?

果不然,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个二十几岁的小男官从门外进了来。满脸哭得不成了人样,还抽泣泣的,看似受委屈了。

林莫夕皱了皱眉,这小男官她认识,是在菊延堂里管书入库的。

王后站在那里,等着那男官入了门,跟着林莫夕一起并肩着。林莫夕这才看清,他双手托着个小盘,小盘之上,那数不清的竹简条已经散开了。林莫夕心头一痛,这书她认识,是历界璃月国大厨名师的膳典录入。怎么了?会成了这样子?

思霭间,只见耳边那小男官的说话声分外惊心,不由得盯着他看,仿佛完完全全不认识了他般:“回王后。林掌膳向小奴借这宝典已经有两个月了,昨日小奴查寻记录,发现宝典未还,昨儿个,就问了林掌膳的婢女玉英讨要。可玉英说此宝典未在林掌膳那里。今日,小奴又去要。玉英好像有急事,偏巧林掌膳又不在。玉英跟小奴打赌,说一定不在,小奴不信,便去找了,结果……结果……竟发现宝典……毁了。”

林莫夕手一抖,他分明是在说是她毁了这典集。她倒吸一口冷气,抬眼睛,边流了泪,边摇着头。

炎妃从座位上愤然而起,《璃月国大厨名师膳典录》是与璃月国的七大名书,共同认定为国宝,如有一物损坏,一条命又怎么够?。

第三十三章 炎妃之心

第三十三章炎妃之心

冬日里的天,唯今日格外湛蓝,江若痕随着朝臣出了驭鸾殿,独修长高大的身形,与绝尘俊俊逸的面容最为惹人注目。他本来上朝的次数就不多,如此中规中矩谨言慎行的气氛着实不适合他。

深深地吸一口外面凉丝丝的空气,远远便看见一行人前呼后拥,珠玉晃眼的向着承鸾殿走了过来。

江若痕站在殿门口,没有动,盯着那走在最前头,风华绝代的女子,寻思了半天,此人的身份就已在他的心中定下了八成。

此人头带凤钗,身上的长裙薄纱华贵,质料上成。更有意思的事,此女子敢带着七八个婢女准备径直走向承鸾殿这个专门参朝议证的地方,显然,对国主相当的亲昵,并且国主也并不介怀此事。如此说来,定是在自己出外征战之时,新被得宠的妃子了。

江若痕嘴角的笑轻挑,眼神之间也瞬间多了一份凌傲之色。林莫夕曾说过,在国主面前亲口毁了李掌酝的不是别人,就是炎妃,那个在自己的将士急缺粮草的日子里新封的贵妃。

遂起身走了过去,目光转向别处,总之,如此招蜂引蝶之主,却在江若痕的眼中,视若无堵。

哪知半道,一个婢女从侧门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见着炎妃便是扑通一跪,大哭道:“娘娘,您不能不管啊……娘娘。”

炎妃凤目一瞪,分明嫌这婢女烦得要命:“你让本G救?那宝典比本G的命都值钱。还有你,若不是今**放了人进舍子里,本G就不信,还会有这事儿?”

那婢女好似哭得更为激烈,泣不成声地哀求道:“娘娘……这书奴婢也不知怎么会跑到舍子里去啊……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们掌膳一向爱书如命,是不会办出这种事的……求娘娘求出林掌膳呀……”

江若痕猛然抬起头,若没听错,她们说的那人,分明就是林莫夕,连忙走了过去,问道:“你们说的是林莫夕?她怎么了?”

那婢女胡乱抹了把眼泪,一回头,见是江若痕,哭得更加抱大腿了:“江将军……奴婢是林掌膳身边的婢女玉英……林掌膳她……她……”玉英哭得提不上气来,一向气盛的她,如今哽咽着说话都难。

难为炎妃一脸的厌烦,只是一见江若痕也来了,反倒长呼了一口气出来:“你来就好。林莫夕今早被下了大狱了。王后今早传林莫夕去了她那,听闻昨一夜没有回G,今早口中还留着酒气。王后说,是林莫夕跟江将军你昨儿离G在一起了。不过,林莫夕始终不承认。”

江若痕皱了皱眉,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微微地颤抖着:“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下了大狱。”

炎妃一笑,又道:“昨儿,管卷阁的男官去问林掌膳那里找璃月国大厨师御用膳典,结果没找到,今早又去,却被玉英放了进去。”说完炎妃向着玉英怒瞪了一眼,分明想说,就算是看门狗,也知道守着门。玉英自知有罪,一个头叩到了地上,悔恨不已。

炎妃拂了拂袖,刚刚有一阵风吹来,这江若痕身上的酒气,倒是与林莫夕的一个味道,心里倒更加明了。只是还好,她一向当林莫夕是自己人,不然,这若当真在王后面前。就王后那鬼鼻子,林莫夕与江若痕就算百张口也难辩了吧?

“江将军,这结果想必不用本G说,将军也知道了吧?人家找到了连玉英和林莫夕都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膳典。而且,今早呈上来的竹简子已经散得不成样子了。就连本G看得都触目惊心的。”

“所以,莫夕被王后送了狱?”江若痕心头一慌,璃月国的大狱常年闭塞,饭菜每隔一天,只送一顿。而且夏天还好,可这今日冰天雪地,林莫夕那样单薄的身子,呆在牢里又怎么受得了?

炎妃突然冷了眼色,上下打量着江若痕的皂衣朝袍,许是想说什么话,于是走近了江若痕一步,稍稍侧头,悄声而语:“江将军,本G知道,将军一定认为本G当初把林莫夕从辛者库里救出来,分明是踩着李掌酝的清誉才成的事。想来将军与李掌酝一向要好,此事一出,将军必然对本G心有结郁。不过,将军也别忘了,同样如果没有本G,也许林莫夕不会受到国主的重视,从辛者库里出来,便晋升了掌膳。”

江若痕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炎妃仰起头,看着那驭鸾殿顶刚刚飘来的一抹白云,微微一笑:“本G知道江将军与林掌膳十分投情,不过,江将军在G里呆的时间想必不多,将军一走,林掌膳想一个人在G里玩得转,可能吗?你们以为,能换走李掌酝的骨灰会是那么容易的事?靠玉英的泼劲若能成事,还要G纪做什么?”

玉英骤然皱起了眉头,想起那日,确实古怪,那些收灰的小官,被自己的几声喝骂被颓了不少,难道……难道是炎妃早有安排?

炎妃看了一眼玉英,又道:“还有这小婢,呆在林掌膳的身边,没事也要找出点事。一见林莫夕如今厨艺和酿术出色,便四处张扬比她家主子还狂。切问,今日这破卷之事,你敢说不跟心存忌恨之人有关?”

玉英恍然顿悟了,想不到,人人都说炎妃恃宠而娇,没想过,竟为林莫夕的事,看得如此通透。

江若痕皱了皱眉,他心不瞎:“娘娘如今正得圣宠,如此高贵之身,又为何为莫夕趟这浑水?”

哪知炎妃苦苦一笑,道:“跟将军今日说明了也好。将军可知,在G里能稳固自己的地位,没有靠山是不行的。且问璃月国的后G之中,有哪个不是跟朝中大臣,皇族贵戚沾边的?只有本G,炽荷,年少时,曾与国主一同玩耍,后莫名其妙的成了罪臣之女。离开了G主。去年才费尽全力进了G,从G婢坐起。只是好在国主还念旧情,见到本G,依旧情深意切。只是,本G对国主的心虽是真的,却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地位而拉拢人脉。江将军,本G不妨告诉你,林莫夕是本G最需要的人。本G需要林莫夕的厨艺和酿术,能帮本G成功拴住国主的心。所以,林莫夕如今亲手制作的东西,一向是送到本G的G里,由国主亲自享用。所以,她不能有事,就算她有事,本G也定要挺身而出。所以,本G的靠山虽是林莫夕,可林莫夕的靠山也离不开本G。江将军,你对本G之前的态度,本G不会放在心上。本G只想让将军擦亮了眼睛,替林莫夕选选,到底跟着本G值不值……”

江若痕听懂了,也听出了几分道理出来,此种为互利互助,炎妃并不需他们的感恩,但是却需要彼此都更加的别无二心。

炎妃一笑,百媚千娇。她看着江若痕,倒不必他答:“江将军,以后要多多留心王后才是。她前月用红花害死本G孩儿,此种恨,本G必报——”炎妃突然咬紧了牙。眼神变得毒辣异常。她见脚下玉英挡着了她的路,便提高了声调,大吓道:“给本G起开——”

玉英连忙闪退了一边,可林莫夕咋办?听来听去,她也没听到一个可以救莫夕的方法,忙问:“可是娘娘,林掌膳是无故的呀……”

炎妃揪紧了手中的丝帕,狠道:“是她做的,她下狱也是应该的。若不是,本G定不会放过她——”最后一句说得极大声,那早已走*了群臣的殿前平场上,回声漫漫。

驭鸾殿门口两个看门的男官,见炎妃心情不好,想也是来找国主,便甩头向里面通传去了,一点都没敢耽搁。

炎妃忙吩咐手下之人,前来,指着玉英,道:“把她给本G看好,别让她出去撒泼,回头坏事。”

“是娘娘。”

炎妃急将入殿,刚走几步,遂转身,看了眼江若痕,道:“本G这就去找国主,只不过,让国主免罪,要些时日了。将军若是有脑子,也要想想办法,毕竟,大狱那种地方,牛鬼蛇神多了。”

江若痕皱着的眉头,终于缓缓地舒展开了。深深地拜谢炎妃,那颗悬着心的,早已被担心占得满满的。

炎妃说的没错,大狱那种地方,让林莫夕多留在那里一刻,他都不安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让林莫夕尽快地从大狱里出来?

江若痕慢慢地向前移到着脚步,冬寒彻骨,凉风变作了冷风,冻着人真发软。想必为她,这样焦急心乱且想不出法子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只因他如今冷静不下来,急得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忽然,江若痕眼前一亮,望着烈焰山的方向似乎想到了什么。想着,便飞快起身,狂奔出了G。

那破败不堪的牢门被打开了,生了诱的锁头一落地。林莫夕便被架了进去。此时她被脱了掌膳服,一身白衣单薄。再遇这冷温的空气,昏暗无比的地方,让她一时冷着打起了牙颤。

第三十四章 冬睡的熊妖

第三十四章冬睡的熊妖

狱门被拉开,林莫夕整个人被用力的推了进去。林莫夕一个脚跟不稳,扑倒在地上。身后,链锁之声响起,随着清脆的叩声,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必须要留在这里,等着被处死,或等着谁来将她接走。总之,她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撑着身子起来,找了块稍有厚实,且相比之下比较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时间,仿佛就在此时凝固了一般,抬头,那高高的墙子,在她看起来,比她的巴掌大不了多少。好在,能看见挂天空斜上方的太阳。快到晌午了,御膳G该准备膳食了,许是没有自己,那个地方,并不会有任何的混乱。林莫夕低下了头,闻着空气之中烂草席的味道,看着眼前在黑暗中狰狞的影子。她不知自己的周围有什么,那墙上被人刻了什么,甚至,就算在她的旁边卧着一具尸体,她都不一定看得清。于是,林莫夕只告诉了自己,她不能动,就这么样坐着。

也许,关在这里的人,早死了,也许,这里G本就没有关着人。不然,为何这牢狱竟然如此寂静?连她自己人的呼吸都分外清明。

林莫夕颤抖着手,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就这么紧紧地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睡,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那样的话,会不会让时间过得更快一点。

她想出去,于此,于时,无比迫切的想。在如此黑暗与死寂面前,她曾认胆怯如海潮般狂烈的向他袭来。

林莫夕越想越怕,仿佛黑暗这中,有无数支手正在伺机向她伸来,有无数只眼睛,正在驻视着她。她终究忍不住了,抱着自己的头,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狂喊了句:“放我出去——”

江若痕,你听到了吗?

话音刚落,只觉得面前的空气微微颤动了一下。林莫夕一惊,猛然抬起头,瞪圆了眼睛,向着眼前的黑暗望去。

高高的窗子,斜S下的光束打在对面的墙上,于是便再无光亮可言。只是,那黑暗之中,分明有东西在动,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东西。

是什么与林莫夕关在同一个牢房里?

林莫夕冰凉的指尖不自觉的触到了自己的唇边。刚刚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总算能模糊的看见一个轮廓。

原来,她不是自己一个人?

只见,那庞大的东西还在动,在林莫夕的眼前,竟仿似坐了起来。看上面垂着的东西,像是一个头,看圆滚滚的肩膀两边像是一个对胳膊,那放在地上的是腿吗?

林莫夕好在脑子没有空白,这算是她此时唯一觉得幸运的事。她又细心的辩了辩,心中仿似又是一悬。这G本就不是人——

那东西抬起了头,她明显看见了它毛耸耸的后脑,它背对着她坐着,手臂和腿真的很短,怎么看起来,看起来,看起来……

没等林莫夕相信自己心中所猜到的,便看见那东西当真在下一刻转过了头来看向了她。要林莫夕嘴一咧,眼前一晃,当即吓晕在了地上。是熊啊——

再次醒来之时,林莫夕并没有被谁移动过地方,只是身下的稻草团被谁加厚了一些。腐草的味道让她的嗓子痒得很,忍不住咳了几声,便觉身边,有某人的鼻息正喷在她的额前。

林莫夕迷迷糊糊地想,会是谁呢?突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竟是那只与她同牢房里的熊的影子。

当即如糟电击,猛然坐起,眼睛死盯着那与她并肩躺在地上的人,倒吸一口气。

“呼……呼……呼……”这那只熊的chu重的呼吸声吗?

林莫夕揉了揉眼睛,黑暗之中,再瞧那轮廓,分明与之前熊的身形截然相反。林莫夕盘着脚,又慢慢地向着地上的东西看去,只见那地上躺着的分明是个人,而且,此人非常的健硕。林莫夕壮着胆子,用指尖去按了按那人手臂上的R状突起,竟然,是硬的。

这是个男人。

林莫夕心一抖,能关在这狱中的男人,会不会对自己?

林莫夕当即踉呛的将身子后移了三步开外,目不转J的盯着那人看。

只是,她许是太过慌乱,好死不死,还是将那人吵醒了。眼色一张,明明就是野兽的目光,那红红的眸子里,在黑暗之中,竟如明灯般亮,还真是令林莫夕毛骨悚然。

他醒了,他坐对她做什么了吗?

林莫夕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无助,如此害怕。她的全身抖成了筛子,被别人诬蔑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别把她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这边林莫夕手忙脚乱,一举一动完全没了章法。

那边的那个人,在黑暗之中竟眨了眨眼睛,随后,‘咣铛’一声……睡了?

林莫夕死死地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相信的笑了一下,这男人,真是让她搞不懂了。

他究竟是谁?怎么会被关在这里。这狱里还有别人吗?

时间在走,林莫夕饥渴难耐,只是,黑暗之中,她连动一下都没有勇气,更别说再去找点能吃的东西。如今,在她的眼睛,这地方,即便是不用被处死,也能被关死。可以想像,一定聚了不少的冤魂在这里。

于是,又不知过了多久,林莫夕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连忙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了一张灵符出来。然后机灵地一笑,如此,在困境面前,她依旧像个孩子。

咒语脱口而出,一声咆啸将牢狱震了三震。牢房顿时,被照得通亮。要林莫夕的眼前一片光明,竟不由得完完全全的惊呆了。

那墙壁,明显已经长了一层厚厚的苔藓,这大狱分二十几个牢舍,每个舍间用滚圆chu壮的木头栅栏隔开。林莫夕一眼望去,每个狱室里,几乎都是空的。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关过人了,看那牢前正中的过道尽头,刑具之类分明已经上了一层厚厚的锈。

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没有犯人?璃月国一向重纪,怎么可能只有林莫夕一人呆在这里?

林莫夕越想越想通。难怪,这里竟然一丝人气都没有。要林莫夕颓然的转过了身,又是一惊。

“你……你是谁?”林莫夕蒙了,见面前,正坐着一位男子。暴突的肌R,壮实细腻。冷俊的眉峰,目光如矩。棕色的短发下,肤色古桐。那周身的衣服被扯成碎条条挂在腰间,裸露出雄悍的腹肌,盛气凌人。

林莫夕慢慢地将手遮住了自己张得老大的嘴角。面对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短发少年,她一时语塞。

只是那少年表现得十分的厌恶,不光是对林莫夕,更多的,便是林莫夕亲手召唤出来的火麒麟。

空气顿时凝结住了,就这么在你瞅我,我瞅你距离之中,再也冲破不出去。林莫夕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在那少年沉默许久终于开了口:“女人。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进来扰熊童,熊童让了。你叫喊,熊童让了。你害怕,熊童让了。现在,你又把这堆火放在了熊童的面前……女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林莫夕瞠目结舌,他,他叫自己什么?女人?

林莫夕只觉这话多少有此古怪,便皱了皱眉,道:“公子,这里Y冷潮湿,而且,还这般黑暗,难道您不觉得,如此若有一团火在,会改善不少?”

那人一愣,她叫他什么?公子?

那人歪了歪头,青春紧致的面容之上,现出一丝疑惑:“熊童不是公子。女人,你最好快离开。不要打扰熊童睡觉。”

林莫夕听明白了:“你叫熊童?”

火麒麟也跟着林莫夕晃了晃脑袋,表示疑惑。

哪知,熊童看见火麒麟表现得很强烈。闪退一步,伸手,掌心之中,竟跃出一团红色的光球。

林莫夕一惊,眼瞧着分明要打起来,只是,这原因还未弄明白,又是何苦。忙挡在了火麒麟的身前,道:“我的炎儿又没对你做过什么,你凭什么要打它?”

熊童的眸子里闪烁着火光,看着林莫夕的眼睛,也分明凌厉。

“此地,是熊童的休冬之地,此冬未过,绝不可打扰。”熊童冷冷地说,怒颜之下,喉间嗓声分明传来了野兽似的嘶叫之声。

林莫夕一惊,眼见面前的这个人,许是与人不同,而且,之前那个熊样的影子,也确定不是做梦。林莫夕壮着胆子,问了句:“……你是妖?”

熊童只是看着她,却无意回答:“女人,快点离开。不然,定要砸扁你。”

他来硬的。

林莫夕一脸的无辜摊了摊手:“少年,这里是监牢,不是我想来的,我也要出去,可是,行吗?”

熊童顿时有些气不过,却觉自己的眼皮,又开始如负千斤般沉重。于是眼皮眨一下,再眨一下,几乎便要合上了一半。

林莫夕惊喜地看着熊童忙问:“你又要睡了吗?”

熊童终于支撑不住,头一仰,倒在地上,许是磕得痛了,眼色微微地启开了一点:“走……不要打扰……在此……冬眠的……熊……呼……呼……呼……”

果真,是一只熊妖。

第三十五章 林莫夕的离奇失踪

第三十五章林莫夕的离奇失踪

赤莲G里,红色珊蝴摆件华贵得格外另人惹眼。

炎妃一脸正色,那粉色的薄纱覆在绣着金丝牡丹的锦缎华服上,与身旁的红色珊瑚相较,竟不输于那珊蝴的华美。

没错,如今这珊瑚算是璃月国最无价的宝贝之一,王后的寝G都没有,那国主,偏偏只把它赏给了炎妃。后G几十位侍丽,顿时一片醋意。她心中偷笑,只为了这份圣宠,如何又有谁能与之相比?于是,炎妃命人把这红色的珊瑚摆在了门口的显眼位置,便得以不费任何力气,让自己在众人眼中,多一个必须要完全恭敬娘娘。

只是今日,她高高在上,看着眼下伏地而跪的婢奴们,脸色,犹如乌云,那抹暗色,久久没有散去。

一个小奴急急忙忙来报,许是慌乱了点,拌到了门槛子,直接跌到了炎妃的脚下:“混帐奴才,连走路都不会还要这腿干什么?要不要本G把你这狗奴才的腿废了——”

那小奴脸色一变,当地跪地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炎妃如今心思乱得很,无心再倒出时间去处理这个小奴,便烦道:“行了,行了,行了,万尚G人到了没?”

小奴连忙点了点头,忙道:“在,已经在赤莲G外候着呢……”

炎妃恨这人太过痴笨,伸出手指,恨得指着他的脑门:“还不快点让她进来——”

“是是”小奴忙不跌的跑走了。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炎妃长出一口气,向着面前的婢奴们说了句:“你们都去给我找去,找不着就打探消息,如果再一无所获,就别来见本G——”

“是。”说完众人纷纷起身,向着殿门的方向走了出去。炎妃一甩腕前的衣袖,冷道:“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万尚G此时匆匆进了来,见炎妃并没有坐着,而是站在红珊瑚的旁边,一看就知事急:“娘娘万福金安。”

炎妃一转身,华服之中金丝闪烁:“万尚G,本G问你。林莫夕的事,你可知道了?”

万尚G跪伏在地上,深深地鞠了一礼:“回娘娘的话,老奴知道了。只是,林莫夕一向爱书如命,是决不可能做出这般蠢事来的。”

炎妃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下,便道:“还算你的心思比她们透亮。万尚G,林莫夕这事,明显有人陷害。且不论这人是谁,单单能随意进出林莫夕房舍之人,绝对与你们御膳G脱不了干系。”

万尚G垂目,将额头叩在了地上,她年纪大了,到底还是比炎妃要冷静不少:“林掌膳之事,实属老奴管理不膳,如今御膳G出了这种勾心斗角之事,与老奴的骄纵不无关系。老奴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炎妃分明要听的不是这个:“现在本G并不想责罚你。不过,本G必须要找到诬蔑林莫夕之人。万尚G,你们御膳G的事,相信万尚G心里有数。即然你自己知道有错,便给本G好好办这件事。找到那人,便顶你的罪。”

万尚G神色,不悲不喜,木然地看着前方,眼色并无任何的焦点:“是,娘娘,老奴一定皆尽全力。”

炎妃长叹了一口气,回走几步,坐上高高的缎绸锦座,冷着眼色,看了看万尚G:“万尚G年纪也不小了,相信在G里呆个两三年就可以出G安享晚年了吧?”

炎妃看似问得随心,却登时让万尚G神色一凛,她看着炎妃,眼角的皱纹似乎堆得更深了一些:“回娘娘的话,老奴十三岁入G,如今已经呆在G中快四十年了。虽年轻时想过离G,但是,终无所成。如今已是年过半百之身,G外的亲人也再没有联系了。老奴出G,也许连个安身之地,也不会有了。”说完,眼底竟泛起了湿,就这么用袖口擦了擦,昂起头,听候炎妃的话。

炎妃轻轻地端起了身边浸着香耳花的茶水,慢慢地吹了吹缭绕在茶面的香气,妩媚一笑:“看来万尚G确实为自己打算过。不过,本G也为万尚G打算过。你可以提前一年离G。本G赐你八个婢女,一方宅院,银票,田地,一样不少。若能找到亲人,并愿意把她们接来,便也可。如果,还愿意将万尚G侍候终老,本G在你百年之后,还可以给他个赏赐。万尚G,你看,本G这样对你,可好?”

万尚G着实没有想过自己离G会得如此的待遇,本想着会凄凉得紧,没想到,炎妃的几句话,便可以成全自己儿孙满堂,锦衣玉食安享晚年之心。便一个头磕在地上:“老奴——谢娘娘赏赐。老奴感激不尽……”

“嗯。”炎妃点了点头,这是她给万尚G的金疙瘩,她必会在此一年之中,忠心听她的:“不过,万尚G。本G只有一个要求,而且,你绝对能做到。”

万尚G并无惊讶之色,毕竟授人如此大的恩惠,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万尚G伏地而道:“老奴愿意为娘娘尽心尽力。”

炎妃一挑嘴角,还算这老奴识相:“本G要让林莫夕在一年以后,登上你的位置。”

她的语气很淡,万尚G却当真惊得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娘娘,任尚G之职,不是老奴能定的……”

炎妃看了一眼万尚G,长叹一口气:“别人不知道,本G还能不知道这提级之事?林莫夕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要有本G在,只要你们不在背地里给本G耍心计,本G敢说,林莫夕必是成为尚G的最佳人选。”

罢了,一年之后,她就要告老还乡。管理御膳房的尚G之职与谁来接任,与她又有何甘。之前那些小恩小惠,还抵不过炎妃娘娘送给她的半亩良田。她又何苦跟自己的晚景过不去呢?

想着,万尚G跪着施礼道:“是,老奴定会在这一年之中,着力扶植林掌膳。期望林掌膳早日登上尚G之职,将她的才华发扬光大。”

炎妃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指晶的晶亮,透明得犹似润玉:“那万尚G辛苦了。眼下先要查出这毁书之人究竟是谁,必须要还林莫夕一个公道。”

“是……”

“嗯。”炎妃一扬头,向着门口吩咐了声:“来人,为万尚G赐坐吧。”

“谢娘娘。”万尚G真是老了,才跪了一会儿,腿便麻得不行。好亏可以坐了,才算长出一口气,坐在炎妃的一边,再也不敢大声的喘气。

一会儿,门口又有人送了消息过来。还没等那人来说,炎妃便有些迫不待:“快说,是不是林莫夕找到了?”

那小男奴一怔,连忙跪下,摇了摇头:“禀娘娘,依旧没有林掌膳的消息。而且,江若痕,江将军也没有府上,G里也没有。”

炎妃一拍那檀木的椅手,恨道:“王后终究还能把林莫夕关在什么地方?口口声声说把林莫夕下了大狱,难道还要让本G把整个大狱翻了个底朝天才行吗?”

炎妃恨得咬牙,一提起那个王后,她便觉得自己永永远远的要让她还一样东西,那就是她不久之前失去的孩子。身为王后,能用红花这种卑劣的手段去陷害自己,连炎妃自己都为她感到丢份。于是又想到了什么,又忙问:“那国主回朝了没?”

“回娘娘的话,国主还未回,听说公主这一次跟大巫师跑出了国去了。所以即便是找到,回G还须几天。”那小奴回道。

炎妃的眉头始终紧皱不已,如今林莫夕不知被王后藏到哪里去了。从昨日到今天,整整一天加一夜,且不说这人在G里找不到,就算找到了,若是一具尸体,也算是后G最司空见惯的事来。只是,如果王后心中还能畏惧江将军三分,那顶多被留林莫夕一条命的。只是,这林莫夕素来未承认过与江将军有私情。可江将军,也从未将她与自己单独示于人前。两个人的关系暖昧,却也不远不近,不清不楚。除非,王后有试探两人之心。若本就是萍水之交,还算两人日后不会有大碍。果真有这等事,那王后绝不会让他们去伤公主的心。到最后,林莫夕与江若痕,两个只能活一个,或者,两个都得死。

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万尚G此时听明白了。林莫夕不见了,被王后赐了罪,便再也找不到人。炎妃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禀娘娘,G中想藏一个人的地方多得是,随便一个密室,便足亦了。犹其是王后,她若真想藏人,别人就算想找,也不敢去打扰了。”

这事炎妃当然知道,只是她即已亲手下了降罪书,下狱的程序也是要走:“万尚G在G中的时日颇多,本G问你,那大狱之地,可否能有密室其它?”

万尚G想都没想,便答:“不会,那里长年孤立,而且重兵把守,大狱之内,犯人进放记录详尽,不可能会有密室之类的用于隐藏。也从未听说过被降罪之人,会莫名失踪的。”

炎妃的神色满是迷惑,这是自然,如今国主不在朝中,炎妃得不到国主的帮助。而且偏偏江将军也不在,还不是成了王后耀武之地了。昨儿,罪书还没到国主的手,今日,若想处死她,当成个意外而亡,又有谁能及时解救?。

第三十六章离 林莫夕的离奇失踪(2)

第三十六章林莫夕的离奇失踪(2)

当晚,正是御膳G祭祀灶神之日。所有御膳房里的大厨师,奴婢们全部集结起来,顶着夜色,向着祭台叩拜。

缭绕的香,高高敬在头顶,一时之间,从御膳房那边飘来的风,甚是令人心境平和。

这夜的璃月国。没有国主,没有江若痕,更没有林莫夕。炎妃站在赤莲G上探出来的望月台,仰望星空,一双美丽的眼睛,凝视着远方。心头的思绪,万千纠缠。林莫夕你究竟是生是死?

转身,看着王后居住的方向,久久无言。她此生就算无法爬上她的位置,也要奋力保住自己的周全。她与国主的年少,不可以在分离的时光中磨灭,她要的,是晚景之中,越加甘甜的团聚。没错,此心思在王后的心里,便成了她的毒刺,非炎妃一个,不诛不可不架势。

炎妃长叹了一口气,想守着这份原本就属于她的幸福,为何,就这么难。

就这么,一夜过去。月儿走了,迎来的晨曦分外金黄。依旧,没有林莫夕的半点消息。

炎妃洗漱完毕,便起身,急忙带着两个小婢去了大狱那边。

穿过长长的G巷,七扭八拐,再穿过一条曲折的林间路,便是了。

得亏这路线有些僻静,没了多少人,便也没有那么多需要向自己施礼的奴子们。只是,这里士兵把守甚严。

皇G的北角,四季Y潮。爬藤植物原本长满了高高的围墙,如今上面挂了雪,结了冰凌,竟连那小小的窗户都已经快看不到了。

炎妃正向上瞧着,转头对身旁的小婢说:“本G可真是第一次来大狱,想不到,这样的建造风格,还真挺怕人的。”

那身后的小婢可是紧张得要命,忙道:“回娘娘的话,此地可是不能宜留,听说这里常能听到鬼哭。许是里面冤灵太多……”

炎妃的脸色突然现出了一丝的不悦:“多嘴,什么鬼哭,里面的人哭才是对的。少为这些疯言疯语迷了心智。”

“是娘娘,奴婢失言了,望娘娘恕罪。”小婢的神情也不向之前那样的亲切了,许是对炎妃心有所惧,于是只低着头,再也敢将头抬起来。

于是,话说到了这里。一抬头,但见门口四个士兵正站得笔挺。

那小婢刚刚虽受了炎妃的训,可还算得上心思聪颖,忙斥道:“炎妃娘娘驾到,还不快过来施礼。”

当了那么多年的士兵了,却没见过炎妃,却只听说炎妃是最近国主的新宠,如今一见,心头一震,只见这女子虽年纪不如少女水灵,却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当即向前一步,单膝落地,行的是国礼:“参见炎妃娘娘。”

炎妃轻俏一笑,慢慢地将下巴昂,便问:“听说你们这里出入的囚徒都有份记录的?”

其中一个看似管事的,回道:“回娘娘话,确实有记录。”

“噢?拿来让本G看看。”说完,炎妃许是被这里的潮气呛了着,用手帕轻抵住了鼻口,扭过头去,真是很难闻。

一会儿的工夫,那记录的册子被呈了来,一股馊霉味。炎妃扬了扬手,皱着眉头说道:“你翻,本G瞧着。”

那士兵不敢有丝豪的不敬。只是,嘴里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小士斗胆,请问娘娘是否在找御膳G的林掌酝林莫夕?”

炎妃当即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士兵的身上,冷道:“你这可有此人?跟本G说实话”

那士兵吓得当即跪倒在地上,忙道:“回,回娘娘的话,大狱里,没有此人。”

炎妃的脸色当即变得极为难看,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乱说话的士兵给砍了:“胡说,王后亲手下的罪旨,没在你们的大狱,还能在哪里?”

士兵带着一丝的哭腔,听得出来,分明也一肚子的委屈:“回娘娘话,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有三拨人来此寻问林掌膳的去向,小士带着他们已经快把大狱翻遍了,确实没有此人。而且,就是那个罪旨,小士确实收到了,可是,人没有送来啊。今儿这两天一次的牢房,小士也不知该送到哪里……”

没错,昨儿个那三拨人确实是她亲自派来的。只是经过这一夜的思考,她觉得自己不亲自来一趟始终放不下心。林莫夕是唯一能讨好国主,让他乖乖留在自己身边的筹码,若在此时的关键时期,林莫夕有何意外,她的处境,也许就堪忧了。越想越觉得不安,越不安,越偏要往下想。炎妃狠狠瞪了他一眼,冷道:“不中用的东西,起开”

那士兵当即躲到了一旁。让出了炎妃的路。炎妃走到了狱门前,看着高高厚重的门板,道:“给本G开门,本G要亲自查看——”

那三个士兵似要相拦,却见跪在地上的士兵一路使了眼色,知道,这主子相当不能逆意,便一声不敢吱,解开了沉重发锈的铁锁,合力一推。一股令人作哎的臭味扑鼻而来。

炎妃被呛得当即捂住了口鼻,连眼睛都睁不开。

旁边的小婢有些害怕,更多的便是厌恶,拦道:“娘娘,咱们还是快回吧,这里实在……”

“给……本G……闭嘴……”炎妃捂着口鼻,丢出了几个字,字字坚决。没错,谁也不知道,她有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历,如今这些臭味又算得了什么?而且,这里面锁的活人,又要惧怕什么?

于是,头也不回,强迫着自己放慢呼吸,毅然的走了进去。

只是,当真连林莫夕的影子都没看到,反是惹了自己一般的骚臭味。

炎妃出来的之时,脸色极为难看,四个小士兵不敢惹。头始终低下,不敢再生事非。炎妃的眼睛充满了失落,如果等国主回来,她必会向国主禀明王后假颁罪诏之事。林莫夕也算是国主眼前的红人,她就不信,若是林莫夕当真遭遇了什么不测,国主会不追究。

炎妃咬了咬牙,总之,自己是尽力的找了。如今,已不能当作林莫夕活着来考虑事情。只是,自己的有力手臂没了,她的心头有些失力。

她站在门口,缓缓地看着这大狱的周围情况。冬树尽枯,雪下才是曾经绿油油的草地。林莫夕不知你还会不会再让本G见到你……

想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彼时,林莫夕被困在那不知是哪里的空牢房发呆。

逃狱?她不敢,罪诏颁了下来,逃开,回头再加她的一项罪名,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可不逃,饿啊——

做为一名厨女,她想像不到这般饥肠辘辘之时,会是这样的生不如死。于是斜倚在火麒麟烈火雄雄的身上,暖和,干燥,明亮,当真成了林莫夕不可缺少的灵宠了。

望着眼前,那个一直在沉睡的少年,从起初相当排斥火焰,到现在,能完全不管不顾的睡去,林莫夕不得不长叹了一口气,此人看来,当真是乏到了极点。

于是,林莫夕的心思越来越抓狂,不是两天都到了吗?为何送饭之人还不来,难不成,要把她活活的饿死在此地吗?

林莫夕一骨碌翻了个身,火麒麟将头抬起了来,看了看她。见林莫夕的眼睛瞪得老大,除了饿了些,还真J神,便也无聊的趴回了地上,独自等着林莫夕发号施令。

林莫夕用手指点了点它身上的火焰,便道:“炎儿,你说你的火也好奇怪,江若痕把至寒之气传入了我体内,我便不觉得你热了。可是,又为何,你的这炎,竟也烧不着这监牢呢?”

她在看不起它么?火麒麟的耳朵竖了起来,周的的火焰一旺,林莫夕身下的稻草顿时燃了。林莫夕见势不好,赶忙拦下:“好了好了好了。这里窗子小,门又锁着,等炎儿把这牢狱烧开了,估计我们也薰死了。”

原来,她还知道。火麒麟‘嗯’了一声,重新趴回了地上,继续帮林莫夕无聊的等着牢饭送来。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林莫夕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神涣散,嘴唇干裂。这里无食无水,她饿了整整四天,再不出去,她恐怕非要饿死在这里。

这次,她反倒想出去了。可是,她现在已经再没有力气去搞坏那把chu重的锈锁,更不可能爬那高高的窗子喊人求救。她躺在那团稻草上,望着chu糙的房顶,一动,也不想动。

此时,身边的那个少年熊童也终于醒了,许是饿了,盘腿坐了起来,背对着她。在墙角也不知鼓捣了些什么,之后,便听到大口大口喝水的声音。

熊童藏了能喝的水,熊童见死不救。林莫夕已经忘了责怪别人的思想。她瞪着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熊童一回身,惊见林莫夕瘦了一大圈。当即张大了嘴巴。探过身去,还要躲着火麒麟的热焰,便笑道:“熊在冬眠,女人,你在做什么?”

林莫夕意识混乱,望着熊童的脸愣是看成了江若痕。硬滋滋地笑了笑。

“际涯女神……祭……要开始了吧……”林莫夕淡淡地说了句,便整个人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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