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年 - xp1024.com
《十万年》


我死了很久

晚风惊扰了我的棺材,带来一缕菜花香,烛尖的火焰婀娜了一阵。

慢慢的,我意识到,我已经死了。

惊雷,夜雨冲刷我的墓穴;骄阳,地火灼烧我的尸体;千年无人问津,墓成了荒地。

沧海桑田,部落征伐;战乱,饥荒,饿殍漂橹;苦难天下百姓,难民辗转、流浪。

不久,我的墓前有一座、两座、三座屋舍平地而起,自此,我有了邻居。

一日,一位衣裳褴褛,脸儿扑黑的小女孩,发现了我那歪斜着的墓碑,惊奇道:“爹爹,这有块有刻字的石头!”

远处传来一嗓粗犷的声音,道:“哪呢?”

她乖巧一指:“这。”

碑文前杂草丛生,两只大手从中扒开,阳光晃眼,我不禁喃呢一声。

古人无知,以为有鬼神,大手吓得一顿,话不利索道:“愚…愚…愚民刘…刘…刘百,不…不…不知前有人居,打…打…打扰长眠,请…请…请莫怪。”

我的嘴唇腐烂得张不开,说话不得;控制一缕风绕他转了一圈。

刘百两股战战跪下,顺带他女儿:“逝者莫怪…逝者莫怪”瞪一眼自己的女儿“小依,跟爹一块念。”

“怎么了,爹?”

刘百惊恐万状,道:“快跟着念!”

小依一撇头:“不念。”

刘百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直瞪眼,越来的恐惧使他更加小心翼翼,道:“孩童无知,逝者莫怪…莫怪…莫怪。”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又控制一道风拂过草丛,悉悉索索一片,惊飞三两只鸟儿。

刘百的脊背直冒冷汗,看着远离的鸟儿,怒道:“快念!”

小依仍然任性,道:“我就不念!”

“啪!”一道响亮的耳光自小依的脸儿响起,坚决道:“必须念!”

小依敷住脸,泪水盈眶,满是委屈,道:“念就是,凶什么凶嘛。”

一颗泪水落在了碑文上,我引导它,透入我的棺材,滴在我腐败的双唇上,顿时,满嘴苦涩之味。

小依流着泪,对我磕了三响头,看着她脸上的掌印,歉然之意油然而生,本想借一缕风帮她吹吹,又怕她父亲疑神疑鬼,被吓着。

把她磕响头的土地变软,算表我心中之愧吧。

见四周风平浪静,刘百敬畏有加,他道:“逝者在上,请保我一方平安,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无病、无灾、无饥、太平,我以天地为证,发誓!刘百子孙愿世代供奉香火不断。”

我被埋得太久了,忘了很多事,包括自己名字、忌日、家人、朋友,很多很多。

香火?闻所未闻!

翌日,刘百携来男女老少二十四人,将所谓香火,三柱插至碑文前,集体对我行跪拜礼。

狭窄的棺材里,我暗骂刘百不厚道,都没答应,他怎能如此行事!

刮起狂风,吹翻所有人。

见此,刘百黯然泪下,道:“逝者既然不愿,我等不打扰了,这就收拾行李离来开,告辞。”

与此同时,刘百身后二十三人狼狈起身,异口同声且绝望道:“族长,我们已无路可走啊!”

“族长,三思。”

“族长…。”

“族长…。”

刘百最后看一眼我的坟墓,决绝道:“人死为大,走!”

刘百一不厚道,二缺心眼,不过是稍稍惩罚,他就自以为是。

哪个不愿意?哪个赶他走?尽瞎扯淡!

这土地我守护多少年了?就算脑子没有被蛆虫吃尽,也记不得了。

如今,不易有人气,能想走就走?

我吃奶力使出,颤抖干枯腐败的双唇,道:“金木水火土风,其土,受吾之命。”

唇微启,大地撼动,如盘古开天辟地;天地高崖拔地而起,划出八百里世外桃源。

二十四位刘姓子孙,五体伏地,不敢立。

刘百震撼癫笑,道:“谢逝者…不…不!谢神人守护之恩,我刘百子孙,愿供奉神人香火代代不断。”

十年、百年过去,三两座屋舍长成百座,刘百年迈去世,小依亭亭玉立,坟墓的香火不断,杂草也修剪得干净。

千年后,百座屋舍成万,刘百子孙万代。

我那小小的,狭窄的坟墓,成了一栋百丈宝塔,香火鼎盛。

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刘有山就是之一,游手好闲不说,偷鸡摸狗调戏小娘子,乃常事。

可以说是,狗不理,鸡不闻,人见避远,臭名远扬。

今日,老族长去世,万人聚于塔前的巨大广场哀悼。

如此盛大场面,自然少不了刘有山,他混迹其中,看到哪家好姑娘定上前揩油。

这家姑娘胸小,那家姑娘不够味,这样那样说个不休。

如果,刘有山是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姑娘们忍忍就算了,但他不是啊。

一张麻子大脸,缺两颗门牙,说话就呜呜漏风,一笑露出满嘴的大黄牙,八百里桃花园中,说猥琐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被这样的人物揩油,睁眼都做噩梦。

最近十几年,常有姑娘来我坟前许愿,希望那刘有山走路摔死,吃饭噎死。

总结起来无非都是要刘有山早死的。

可惜,我不认识此人,不能实现她们的愿望啊。

别人的厌恶,丝毫不影响刘有山揩油的心情,所过之处皆避让。

走到前面,贼兮兮盯着老族长的木棺,咽了咽唾沫,道:“真是一口好棺啊。”

夜晚,月黑风高,树影婆娑,我燃起一朵鬼火,照亮这狭窄的棺材。

千百年了,我每天都再想一个问题,死亡前我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可惜旧的没想起,新的忘了。

宝塔大门被悄悄的推开,晚风灌了进来,蜡火摇晃几下,一个穿夜行衣的人钻了进来。

看一眼横在中央的,老族长的棺材,再走到我的碑文前恭敬磕一响头,袖中取一把小铁撬,犹豫一会儿,豁然起身到老族长的木棺前,道:“得罪了。”

三两下子撬开老族长的木棺,把值钱的陪葬品洗劫一空。

将得手时,宝塔外忽然人熙人嚷,火影重重,有人道:“快围住,小心他跑咯。”

黑衣人知道中计,手中宝物一扔,登塔而上。

人群冲进塔内,只听到咯噔咯噔的跑路声,有人道:“追,他朝楼上跑了。”

一群人蜂拥而上。

追逐至塔顶,黑衣人无路可逃,扶住围栏吁吁喘气。

后头人群追上,道:“你倒是跑啊,诶哟!瞧把我累的。”

黑衣人仰望漆黑的夜空,道:“给你们抓住会怎样?”

“在神人城城门吊死示众,家人逐出神人城,世代不得踏入半步。”

“唉。”长叹一口悲伤,喃呢道:“孩儿不孝。”

话完,一跃而下。

人群一声惊呼,扶栏下看,夜色漆黑无所见。

翌日,尸体困于笼中,上贴告示,曰:“盗棺案破,贼犯跃塔身亡面目全非,身世不明,示众三日弃之。”

如果觉得好看,请评论,先生不胜感激,谢谢。

我最后看到

为了盗棺案元凶尸体认主一事,衙门忙得焦头烂额却一点结果都没有,毕竟盗贼盗的棺材不是普通棺材,那可是刘族族长的棺材。

几个便衣衙差躲在角落里,没日没夜的守着尸体,看到哪个眼色不对就抓回去审问。

青天老爷名叫刘有邦,几次悬赏望族人提供线索,赏金从几十到一百再到一千,衙门门口一个人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提供线索的人儿。

说也奇怪,近来,神人城被盗棺贼一闹居然变得清静许多,尤其是女子,心中深有感会,就好像缺点东西,寻其因,不得之。

而衙门也因此发现,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刘有山不见了,街头那些小娘子都没人调戏,难怪她们心里空落落的。

仵作正午从示众现场回来,他告诉刘有邦,盗棺贼背后有两条一尺长的刀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

三日后尸体没人认领,按照告示所言,荒山的野狗有口福了。

如此不了了之,盗棺案也算告一段落。

然而,世事变化莫测,该来的还是得来……

话说,这城东有一人家,家主人称灯盏陀,三年前去世,膝下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四肢健全,可容貌奇丑无比,小女儿容貌倾国倾城,却是个瞎子。

几日前,儿子有事外出,说不日归来。

翌日天亮,不见人影,三日如此,小女可怜,邻居接济度日。

一日,午睡时分,室内忽来脚步声,以为是兄长归来,便欣然抱住,亲切道:“大哥!”

谁知,那人奸笑道:“小娘子,大爷可不是你那位丑大哥,你叫声夫君如何?”

此刻警醒已晚,推开不得,怒道:“你谁?放开我!”

歹人哈哈大笑,道:“抱是你先,放也是你先,到底抱还是不抱啊!”

小女拼命反抗挣扎,并大声呵斥:“你混蛋,放开我!”

歹人紧紧搂住她的腰肢,深深吸一口佳人身上的体香,道:“要是不放呢,你吃了我?”

一阵狂妄大笑,撕掉佳人浑身的衣物,露出皎白的锁骨和那丰腴的躯体。

自刘百一代到如今,我守护刘家一千多年了,从未见过如此恶略之事。

心中愤概,令天降惊雷正中歹人,一股碳焦火烧味弥漫。

这骄阳当空,万里无云,晴天霹雳引来许多闲暇之人。

见屋内,一位狼狈楚佳人,遂报案。

府衙派人前往,除了一位狼狈佳人,还拉回一具焦黑的尸体。

公堂上,青天老爷一脸威武,嗔怒道:“堂下姓甚名谁,速速道来。”

老头虽然一脸威仪,可那佳人双目无神,不曾看他一眼,极为尴尬。

青天老爷拍案叫道:“大胆民女,敢无视本府,该当何罪!”

一旁记录笔案的文官,听到老爷要冤枉好人,立马悄悄道:“大人,她是个瞎子。”

老头显然没料到,捋了捋胡子,道:“这女子心神恍惚不定,暂不宜审判,先压回地牢,改日再审,退堂。”

翌日,青天老爷做足准备大步流星走上公堂。他从笔录文官口中得知,那姑娘叫刘佳音,有一个奇丑无比的兄长叫刘有山,父亲在她三岁时去世,从小和刘有山相依为命,命运坎坷可怜人一个。

“我闻姑娘有一个兄长,不知人在哪里!”

“他几日前外出,至今未归,小女子也不知道。”

“刘有山是否?”

“对对,兄长就叫刘有山,大人知道他吗?”

“别着急,本官问一题,你答一题。他背上有两条一尺长的刀疤是否!”

“我不知道。”

“他是你兄长,为何不知?”

“我自出生时就不见天日,至今,不知道兄长是何模样,又何曾知晓他背上的刀疤。”

“不瞒你说,本府怀疑你家兄长乃盗棺案元凶,至于你问他人在哪,我可以告诉你,死了。”

俊俏的脸庞忽然一疆,好像一湖突然凝结的水,对她来说,宁愿被登徒子侮辱清白,也不愿兄长死去。

“怎么可能!”她道。柔软的躯体瘫坐一地,一脸的不可置信:“那尸体呢?”

“被本府丢至荒野喂野狗了。”

山崩地裂尤不为过,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老头,嘴里哽咽无声,又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离开衙门,向神人塔方向走去。

……

打盗棺贼坠死后,塔内就多了只怨魂,它每日登塔坠塔,登塔坠塔,再登再坠,不厌其烦。

我知道他能看到我,我便问他:“兄弟,好端端的你偷棺材干嘛?”

“治病!”他说。

随后几日,他跟我从城东聊到城西,把城中每一个长的好看的姑娘都说了个遍,其中,他甚是喜欢刘有邦家的女儿,因为她的屁股大,以后生娃,生百十个都不成问题。他说。

当我得知他叫刘有山时,我真的是哭笑不得,原来那些许愿希望刘有山早死的,原来是说他………。

今日不同往日,这厮突然变得尤为反常,飘在空中一脸悲痛之色。

平日我俩说笑惯了,突然一变,我不得不好奇,刚想问一句,怎么回事,门外忽然进来一位瞎眼女子,同样一脸悲痛之色。

刘家闹哪样儿?

我不认识那女子,只觉得她也是怪人一只,因为她摸索到碑文后,就慢慢退后十步。

怎么了?我不明其意。

她轻轻作揖,道:“小女子刘佳音,望神人赐死。”话完,一头撞向我的碑文。

干嘛,不要啊!!我在心里怒吼。

为什么说,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因为太败家了!臭娘们!

碑文经历了万年风吹雨打日晒,哪经得起舍命一撞……

碰撞间,碑文瞬间粉碎,那叫刘佳音的女子,只得一小块淤青而已。

我愤怒无比,刘有山却比我更愤怒,他骂刘佳音不争气,怎么能自杀呢!

此事,惊动了全族,男女老少皆来问罪,不过知晓原委后都说:“神人让你活着,就好好活着吧。”

不是我让她活着,如果碑石足够坚硬,十条命都不够她撞。

接下来几日,那姑娘被罚守塔,塔里的巨细事务全由她处理,包括扫地,摆放贡品,擦拭蜡台等。

……

我为破碎的碑文感到可惜,毕竟是陪伴我几千年的老物件了,心里有了情怀……

也不知是错觉否,碑文碎掉一刻,我觉得真舒服,仿佛,有人取走了压着我的一块巨石。

碑文碎掉的第一日,我感觉头顶奇痒难耐,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

第二日,头顶长出了长发。

第三日,心脏复苏,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在胸腔中强劲的搏动,嘴唇变得温润如玉,身体不再那般冰冷僵硬。

第四日,浑身血肉充盈,毛发旺盛。

第五日,黑云压城暴雨如注,八百里世外桃源电闪雷鸣,仿佛末日。

夜晚,第一道雷霆劈下,尽头直取神人塔,我不禁愕然,居然冲我来的?

不知老天在耍什么花招,只知我处境不妙啊,默念一句:“风神屏。”

四周空气迅速流动,凝聚成墙,现一层金光。

一声爆炸,风屏挡住了闪电,我大笑道:“嘿,老天,你也不过如此尔!”

“轰!轰!”第二波,两束拧成一束,我放肆的嘲笑道“挠痒痒的力量,都比你大啊!”

不出所料,未伤我分毫。

乌云翻卷,嘲笑我不知天高地厚。

第三次,三束成一束。

第四次,四束成一束。

……

……

整夜,宝塔沐浴雷霆中,直到天地灵气耗尽,那最后一道,亿万合一的惊天巨雷,终于降临。

我对天怒吼,呐喊不甘,道“老天,你是叫我魂飞魄散啊!”

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去反抗,却只是抬起手来挡住它。

没有奇迹,闪电如约而至。

宝塔和万千的屋舍,眨眼间灰飞烟灭,那睡意朦胧稚嫩的脸,插入我记忆深处。

这次雷劫,吞没了整个桃花源,一万八千人无一生还。

未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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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儿

雷劫血洗桃花源,八百里如此广阔的大地硬是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一万多人尸骨无存,雷劫中心更是一洼无底深渊。

大风来之,飞沙走石黄沙漫天,八百里桃花源至今寸草不生。

……

桃花源外正值春间二月桃花盛开,枭阳县老石桥上洒满了赏花人,当地不具名的诗人道,花落满城纷纷,烟雨袅袅满城。

一座古香古色的亭院里,满天的桃花缓缓飘落,一片花瓣盖住了少年的鼻尖,只见他舌头一卷,吃入嘴里。

没一会儿,少年呸掉花瓣,面露沉思。

细雨已连续下了几日,一直没机会进山打猎,家中的食物,早几日就吃完了。几天以来,全是清亮的野菜汤果腹。

他道:“今日,无论无何必须进山。”

话完,穿上蓑衣,取一张大弓,踏雨而去。

出枭阳县半里有小道,小道迂回曲折盘山而上,尽头在山腰,山腰在雾罩里。

他踩着泥泞小道,山路湿滑。

不知过了几多时辰,到了一处杂草丛生之地,回头不见来时路,前有高山险阻。

见此,少年张弓搭箭翼翼潜行,直至夕阳西下还一无所获。

夜晚,天渐深渐黑,宁静异常,不闻百兽动静。

雨接着下,少年躲在石头跟地面形成的夹角缝里,取一捧干粮,将就着雨水下肚,腮帮子被高高鼓起,伸长脖子,艰难咽下。

忽然,石头上方有异动响起,少年迅速的取一只毒箭,借夜色紧贴石头潜行。

他绕到石头较矮的一处,蹬腿飞跃而起,双手张弓搭箭!射!眨眼而已。

箭矢击中猎物的沉闷声透过雨水,他高兴的爬上巨石却什么也没看到!

“东西呢,哪去了?”他疑惑道,遥望四顾,无所获。

少年失望之际,见远处山缝中仿佛若有光!思量许,下意探查。

过一片石林,得一山,山有小口。

去之,复行数百步,豁然开朗。

目光所至,河道淤截枯裂,枯木烂石当中,飞沙走石,月光凄凄惨惨。

平复心中莫名的躁动,留一行长长的脚印,继续潜行。

行至一堵塌墙前,少年发现塌墙上挂着一块畸形的镀金匾额,一个铿锵有力的“神”字撰于当中。

少年把它取下,心里默默盘算值多少钱。

他翻过墙后,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塌陷的土地,形如漏斗模样,广阔的漏斗令人触目心惊和恐惧。

少年深深呼一口气慢慢滑行而下,不知多少时辰,有一缕菜花的芳香飘过,他正好闻到了!

于是垫着脚尖仰天追寻,却不小心一滑,整个人失足跌下。空旷的深坑里,传来他无尽的哀嚎声。

……

我长眠正酣,什么物体压住我的肚子扰我长眠?什么东西死人都敢压?胆子这么大?

我翻身躲开,感觉不对劲,于是再翻个身,再翻……不停的翻。

“奇怪,棺材怎么变大了?”我暗暗想道。

我点燃一朵幽蓝冥火,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

一瞬间毫无防备的我被一张淤青大脸占满了眼睛,我吓得即刻即刻炸毛,“啊!!!你谁啊!!!怎么躺我的棺材里!!”

我又升起七八朵冥火把黑暗照得熠熠生辉。

不知哪来的一道巨大的人影笼罩着我,我以为庞然大物,回首望之,原来是一神态悠然自若的女子闭目席地而坐。

又是哪来的女子啊?我几乎抓狂,以前在棺材里翻身都难,现在装这么多人,空间怎么还有富余?

清脆的弹一响指,食指的指尖处冒出一朵小小的冥火,我把它当做蜡烛,照亮那个女子的眼睛,鼻子和嘴。

“刘佳音!”心中惊涛骇浪翻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一旁鼻青脸肿的猪头少年忽然开口,说道:“姑……姑娘!救……救我。”

他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怕是快死了。

“你谁啊?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难道是雷劫中的幸存者?我暗道。先渡一口灵气游于其脉络,没想到少年的五脏六腑俱损四肢全断。

我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啧……救得也救不得。”

少年目光朦胧,气息断断续续道:“会……会说话的白…白狐儿?”

说完,昏迷过去。

我不明其意,道:“什么白狐儿?”

慢慢的,我终于发现不对劲,因为躺着的少年是如此巨大,难道是我变小了,还是也躺着?

我抬起一只手一看,咦?我的手怎么变成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了?

然后回头一看,屁股上怎么长了一条摇摇摆摆的尾巴?

一系列惊奇,我赶紧凝聚一张水幕,镜像中真是一只雪白的狐儿。

“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人,没想到居然是狐儿!”

不对啊!犹记得雷劫之前,躺在棺材里的我是一具尸体,有手有脚的怎会变成了狐狸呢?

一时间心中骇然,不知如何是好。

……

我独自在角落里研究玩弄这副新躯体,把烦恼抛之脑后其乐无穷。

刚刚渡去少年体内的灵气,正一点一点修复他的身体。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痊愈。

……

最使我难以释怀的是刘佳音,每每看她一眼,那一段段难过又痛苦的前尘徘徊折磨着我,刘百若泉下有知还请勿怪于我呀。

……

翌日,少年醒来,身体虚弱无力,道:“白狐儿,你救了我?”

我不答,反问道:“你不害怕?”

他一笑而过,道:“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鬼怪也分好坏,你救了我应该是好的。”

“可我救你不是白救,你要用你最贵重的东西换。”

少年想了想,道:“我家贫寒拿不出黄金美玉,自己瞧瞧看上什么东西就尽管拿。”

看他一眼,狐疑道:“真的?”

“真的!”

“不后悔?”

“不后悔!”

“我要你十年阳寿!”

少年忽然大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只要你能拿走,别说十年,二十年都给你!”

我对他磕一头,道:“多谢。”

他本想拦住我,怪身体虚弱,没来得及。

我闭目盘腿坐下,默念:“此刻,君命由吾不由天,以一世富贵,换君十年阳寿,天做鉴,诚不敢欺。”

然后眼睛豁然一睁,目光炯炯如炬,同时爪子虚空一抓,手中抓得一粒光子,道:“好了。”

少年不可思议道:“这么简单?”

我问道:“兄弟贵姓?”

“免贵姓陶,名侃。”

“等这位姑娘醒了,我送你回家。”

轻轻一弹光子没入刘佳音的眉心,随即,刘佳音的胸腔起伏有序,呼吸平缓均匀面色如酒红。

刘佳音呢喃一声:“坏了,怎么睡那么久,族长罚我守塔呢。”

看到她的样子我便感觉伤心,听到她这样一说我心更酸了。

第三章来迟了,

以后尽力一周一更,各位多多担待,还是那句话,欢迎评论。

所谓盘古

“刘佳音……刘佳音……刘佳音……。”我的狐狸脑袋里装的全是刘佳音。

到底该如何安置她呢?我想。

如今整个刘家仅剩刘佳音一位后人,难不成让她跟着一只狐狸行走江湖?看她一脸茫然的模样,我更茫然了,况且冥冥中有个声音警告我,千万不能离开这洼深渊。

经过千思万虑后,一道神念传至陶侃脑里,道:“陶兄,眼前小女乃是友人的后人,不过友人逝世我身为狐相,实在不敢跟她相认,托付与你可否?”

如此唐突,哪怕眼前的女子万千妖娆动人,陶侃也难掩脸上为难之色,语气惊疑不定:“这…这不好吧?”

“莫非你已成家?”我略懂世俗世事。

陶侃连连否定,道:“不!不!不!事出突然容我再想想。”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陶侃不停的来回着步,步调急促。

刘佳音虽然双目失明,但听觉可是高人一筹。只因苏醒不久虚体乏力,不得不趴在地上而已。

等过好些时辰后,刘佳音力气恢复了些,她听到陶侃还再来回着步便轻轻的问道:“我听到你的步调着急,又不停走了好久,是不是有烦心事?”

这声音轻盈,仿佛呼吸间不经意呵出来的语气。

陶侃步子一促,僵硬的转头:“姑娘,你醒了。”

“早醒了,前些时候听你自言自语,以为你跟我讲话呢。”

陶侃谦谦君子,走过去扶她起来,道:“你身有不便,不知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在!在…在哪儿呢?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刘佳音蹙眉思考。

话说这刘佳音是何等佳人,看到她不经意流露出柔弱的目光,陶侃失魂了一阵,道:“如果不嫌弃,姑娘可以到我家来。”

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刚才正在为难此刻倒是想开了。

“那麻烦公子了。”

“不麻烦,叫我陶大哥就好,不必以公子称呼我。”

“谢谢陶大哥。”

现在,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该把刘佳音交给陶侃。

传一道神念给陶侃,道:“决定好了吗?好了就送你回家。”

只见陶侃脸一红,道:“好了。”

心中暗叹一口不争气,丹田中凝聚大地之气,轻轻念道:“震!”

一个震字出口,随着一圈圈波纹荡漾出去,如涟漪又如水滴。

深渊中盈满浓郁的灵气,天降一股威压降世迫使整个漏斗深渊交错一沉,等尘埃落定,一圈圈石梯浮现,高低错落不尽相同。

我一声轻语。

道:“陶兄,这石梯有三千九百九十九阶,你带刘佳音一步一步的爬,走完楼梯,你跨出四千步时就可以到家了。”

“还有,你到了外头,最好不要与外人提及这里。”

“你不走吗?”陶侃问。

“不要多管闲事,快走吧!”

陶侃打了个哈哈,道:“白狐儿,其实我不用到家,我还要打猎呢,家里都没粮食下肚了!”

“尽管放心回家吧,你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累,以后不用打猎了。”

他一脸惊讶,俯身作揖,道:“那甚好不过,告辞了白狐儿,我们来日方长。”

……

……

我趴在深渊底下,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来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但话说来,刘百黄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我将悬浮的冥火一朵一朵收于体内,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和寂静。

无奈品味着这最后的孤独慢慢陷入沉睡。

仿佛梦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居然有一缕光照在身上,惬意舒服的伸着一个长长的懒腰,真是慵懒无比。

这个破地方,可能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顺着那小片阳光,我一个瞬移至第三千九百九十八阶梯处……

还差一阶!要不要跨出去?我在犹豫。

我都不记得我为何要守在这里,每当我有出去的念头,脑海中就冒出个声音警告我,不能出去!

………

一步鬼使神差我站在深渊的上头,我还是没忍住……

这一步仿佛冲破了某种禁制,温暖的阳光变得寒冷,一层遮蔽真相的雾在眼前化开,*裸的世界只有黑白之分。

黑白的交接处,一条线连接天际可谓魏晋分明。而我身在黑色世界里,一身洁白的绒毛那么晃眼。

突然,白色世界闪过一个掠影,在这个空间里她声音空旷而深邃,道:“哥,你好的狠心,一万年不闻不问镇压得我好苦。”

我惊奇于居然还有人,于是缩地成寸一步追逐而去:“你谁?”

她的声音妖异魅惑,道:“真是好记性,才一万年就不记得人家了?”

“你躲着不现身,上哪记得!”

话落,忽然凭空出现一只黑色狐狸,绕我走了一圈,道:“怎样,记得了吗?”

好眼熟,不过是谁呢?我正想着。

……

她的爪子忽然化作一把匕首,向我一刺!惊得我连忙一个滑步巧妙躲过。

可那黑狐儿古怪得很,一身灵巧功夫,尖锐的匕首耍得如影随形,匕尖紧跟着我。

眼看躲不过,只好伸出一只毛茸茸爪子轻轻一指,“叮铃”一声,爪子刚好点在了匕尖处。

空气被震荡成一圈圈淡淡的波纹,匕首进退不得。

“你这黑狐狸好野蛮,不就忘了你吗?用得着杀我吗!”

她的表情轻蔑且不肖,道:“真可笑,你镇压我一万年,难不成让我笑脸相迎?”

完了,好不容易碰到熟人,没曾想居然是仇家,这可如何是好??真让人一筹莫展。

……

我把爪子收回,不再阻拦她的匕首看起来潇洒无比。

我道:“你想杀我,行啊!不过我要死个明白,只要你告诉我我是谁,你要杀要剐都行。”

闻言,她的嘴角微微一翘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我在爪子收回的一刹那,匕首毫不犹豫闪电般刺了进来。

“你以为我不敢下手吗!!”她癫狂的大笑。

我眼睁睁看着匕首刺入胸膛,洞穿了心脏,脸上没有慌张的表情,反而因释怀显得很坦然,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其实,在爪子离开匕首的那一刹那,我感应到了黑狐儿的杀气,如果我当时候防御是开得及的,只是我老是一个人活着,又活得太久了忽然有点想死而已。

她要杀就杀吧!我想。

黑狐儿的爪子微微发抖,不知是因报仇高兴还是其他。

她把匕首变回爪子拔出,伤口鲜血迸出,却不想黑狐儿什么都没说就离开……

我急忙拦住她,道:“黑狐儿,虽然,我忘记了所有的事,但是,却依稀记得,我万万不能离开深渊。刚才瞬移,距离开深渊还差一步,是我跨出去的。”

话说到这,她终于肯停下,道:“为什吗?”

一阵无奈的苦笑,道:“太闷了,想出去散散步,不过,你既然与我认得,跟我说说话又何妨?”

她回头看我一眼,仿佛可怜仿佛同情!

她道:“你本姓姓盘名长命,我本姓姓古名妲己。从前,我俩以兄妹相称。世人嘴里所谓的盘古,说的就是我们。上古时期,天地混沌;记得,那时的景色和这黑白世界差不多;我们玩耍时,不经意划分了天地。不过沧海桑田,恩恩怨怨,你我不幸沦为了仇人,你誓要镇压我生生世世,我誓要你魂飞魄散。看在兄妹一场,我就说这么多,你安心死吧。”

“是什么恩怨?”

“你没必要知道。”

雷劫没把我劈死,是要留我死在这黑狐狸的手里了吗?

伤口不停的流血,眨眼睛和呼吸这些基础的生理动作做起来都感觉费劲。

……

奇怪,我怎么听到黑狐儿在叫我?错觉吗?居然叫我哥?

“哥,我看不见你了,出来啊!”

“哥,你在哪啊!”

她难道怕我没死,回头补刀来的?那就随她叫吧!反正我是不会答应她的。

……

黑狐儿喊了许久最后还是找到了我,我闭上眼,哎~唔命休于今日。

她见我躺着,生气道:“可恶,我那么辛苦喊你,你居然在睡觉!”

瞧这话说的,好像没大叫你来砍我是我的错。再说了我的姿势很像是睡觉?

那么一块血迹在地上,没看到?关键是这一刀还是她本人捅的!

……

“哥,你这么白,到黑混沌世界好不好?你老在白世界里呆着,如果不是你有一个黑色的鼻子,我都找不到你。”

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处找来几多废话。

我迅速爬起来,道:“好吧!”

咦?怎么回事?居然答应她了!怎么答应她了?

太阳穴剧烈的疼痛,我的脑海里凭空多出许多记忆……

我记得这黑白世界是一直存在;它们的法则简单变化单一;无昼、无夜、无年、无月有的仅仅是黑混沌之气和白混沌之气水火不容。

而我,降生在白世界中,被奶白的混沌之气滋养呵护,对黑世界的忌惮,犹如白混沌之气与黑混沌之气。

那黑狐儿出生在黑混沌世界,她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广阔的黑白混沌世界多的是寂寞,少的是热闹,整个世界只有我和黑狐儿。

认识她是一次偶然,我远望黑世界的时候,她也正好观看白世界,我看到她时才发现,原来这枯寂单一的世界还有别人!

从此以后,我俩在黑白混沌世界的边界互相大量,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跟我说话,我跟她说话。

白世界里,她能看到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只黑色的鼻子。

而黑世界里,我只看见她一双发光的眼睛。

评论!评论!评论!求评论!洒家恨,是因为看了不评论。

最后还是强调,评论一下呗!

那片黑白世界有两只狐儿

虽说,黑狐与白狐的存在,减少了彼此间的孤独感,但是,黑白混沌世界之间乃是水火不容的,各自降生不同世界,相互间也有所忌惮和恐惧。

不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就算忌惮,可谁又舍得嫌弃谁呢!

它们总在黑白混沌世界的交界彼此遥望,仿佛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忽然,某个时刻,白混沌世界发生了小范围崩塌,为查明原因,白狐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

期间,黑狐独自在交界处发呆,因为确实没有打发无聊的事情。它试图将黑混沌之气幻化成白狐的模样,奈何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简陋,黑混沌之气无法凝聚成形。

黑狐突然想到:“我和白狐是哪来的呢,为什么世上只有我俩?”

百般无聊的黑狐儿穷尽想象力去思考这个问题,说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是等那白狐归来。

思考一个没有结果的问题和等待一位哑无音讯的人,哪个更显得无聊些?

都无聊……

……

白狐儿利用自身与白混沌世界的特殊感应,探查到世界的崩塌发生在世界深处,并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崩塌与黑混沌之气有关。

为避免事态扩大而愈演愈烈,白狐儿不休不眠的赶了九万里脚程,结果发现靠近崩塌的地方,出现了一种它从未见过的物体,那东西晶莹剔透的,沾在身上的的话会把绒毛黏在一块,吃进嘴里是滋润甘甜的味道。

白狐儿听到深处的轰隆声不断以为是崩塌愈变严重了,它瑞瑞不安心里焦急如焚。

他不眠不休的赶路,终于到了地方……

眼前白色背景的空间上,一条又一条分裂交叉的光弧滋生蔓延,刚才那种晶莹剔透的东西便是那上边落下来的。

不过!!!!白混沌世界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东西!白狐儿十分疑惑。

高处的光弧不断裂变,迸发出剧烈的能量,能量隆隆噪耳……

白狐儿这才知道,这不是崩塌而是一种现象!原认为的崩塌是杞人忧天。

虽然排除了崩塌之患,但是眼前的一切无不透露着奇异,它可以确定一点,就是光弧的出现肯定与黑混沌之气有关。

白狐儿敢如此笃定,完全是取自它对黑混沌之气的感应。

白混沌之气与黑混沌之气水火不容,也因此导致它忌惮黑混沌之气。

每次在黑白交界处遥望黑混沌世界时,白狐儿身体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似乎召唤又似乎恐惧。而此次正是这种感觉。

可这个地方相隔黑混沌世界长达九万里,黑混沌之气是如何跟白混沌之气产生感应的?

突然之间,白狐儿傻了,这问题太复杂了。

……

黑白世界的交界处。

黑狐儿的爪子上把玩一团滚圆的黑混沌之气,这是她目前为止对黑混沌之气发现的唯一变化。

对于自己与白狐是从哪来的这个问题问题,它还是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么久了白狐儿怎么还不回来!黑狐儿心想。

它又无聊的将一团黑混沌之气扔向白混沌世界,黑混沌之气仿佛砸到了某种屏障被弹了回来。

黑狐儿觉得好玩,便捡起来再丢一次。

从白狐儿离开以后,黑狐儿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它把黑混沌之气扔过去,被弹回来,再扔过去,再弹回来。

白混沌世界里。

白狐儿取了一颗晶莹剔透的东西,裹于白混沌之气中,准备拿回去给黑狐欣赏欣赏。

谁知上方突然的一声巨响一道光弧顺势劈了下来……

白狐儿躲避不及被劈倒在地,接着一阵麻木,白狐儿就不省人事了。

交界处。

黑狐还在无聊的扔着黑混沌气团,这种让人疯狂的气团,老是被弹回来!

黑狐儿不知道的是,它每丢一个气团,白混沌世界就会产生一道光弧,顺便释放磅礴的能量。

……

话说很久是多久?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所以很久是一眨眼这么久吗?

不!不是一眨眼。

对于黑狐儿和白狐儿这样的物种来说,很久是可以无限拉长的,它是一年,两年甚至一千年。

不知不觉中黑狐就等了那么久,甚至有时梦呓都是白狐的名字,

眼前白混沌世界了无生趣一如既往的荒凉…啊~!荒凉。

白狐儿怎么还不回来。黑狐儿想。

对于向白混沌世界砸黑混沌气团的这种事,它就腻了,如今望眼欲穿只有盼望那白狐快点归来。

……

“白狐儿啊!你在哪啊!听得见我说话吗!”

……

“啊~!”黑狐儿一声焦躁的大喊声。“我要疯啦!”

……

黑狐就这样自言自语,加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后。心里仿佛出现了一千万头怒吼的狮子,它狠狠的看向白混沌世界。

那种在等待中,已经积累到爆炸却无处发泄的情绪,无人能懂。

黑白世界中寂寞常有热闹不常有。没人能理解这种孤独。

突然,黑狐儿疯了。此刻!理智对于它来说就是一泡屎!

尽管,天生对白混沌世界有莫名的恐惧,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白狐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原本几步的距离被它重重叠成一步,直接跨入白混沌世界里。

“白狐儿,你快出来,我看见你了!”

……

“白狐儿,你在哪啊!”

……

就在黑狐跨过白混沌世界的一刹那,遥远的远方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黑狐吓了一跳,道:“好大的一道惊雷。”

不过,这对它的情绪,并没有启到什么安抚作用,反而让她更恼火。

面对巨大空旷的白混沌世界,它大声的喊:“白狐儿,你再不出来,看我不吃完这白混沌世界的闪电。”

白狐若是听到,一定会疑问,闪电?什么东西啊?

安静了一小会儿,听四周没有动静,黑狐儿便愤怒无比的朝那打雷的地方跑去。

……

昏迷中,白狐儿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黑狐儿在喊自己?

它不得已的动了一下浑身酸软得难受。于是,便找理由安慰自己,一定是很久没看到黑狐儿产生了幻听。

……

黑狐一身黑亮的绒毛,在白混沌世界里尤为显眼,白狐如果睁开眼,哪怕是一条眼缝,就能看到一条快速移动的黑色轨迹啊。

黑狐儿在癫狂的搜寻中,它发誓要打断白狐儿的大腿,省得它没事到处瞎跑。

突然,黑狐儿脚底被拌了一下,它敏捷的弹跳、空翻再单膝跪地一切干净利落。

它看了一眼拌它的东西。

眼前一团洁白无瑕的毛隐藏在奶白的混沌之气中,如果不是一颗黑色的鼻子,还真看不出来这团软绵绵的东西是一只狐儿。

“我去!!!”黑狐上去就狠狠的一踹,道:“我那么辛苦的找你,你居然在睡觉!”

白狐儿察一股危机感凝聚于心头,这是连那道劈中它的光弧都不具有的。

它猛地一个机灵吓醒了。

……

白狐儿举手稳稳的托住一只凭空而降狐爪……

再轻轻的挪开,视线里出现一只黑色狐狸。

“黑狐儿!”

黑狐嫌弃的一甩脚,道:“是我!怎么了!”

白狐心里是开心是意外?或者其它什么滋味?

总之它话不利索的说道:“没…没怎么呀。”

“对了,你是怎么跨过黑白世界交界处的结界的?”

黑狐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它四肢撑着地面站在白狐的正上方,问道:“我那么大声叫你,你听到没有?”

白狐下意识点点头:“听到了。”

黑狐的心火‘嗖’的一下冒起,几乎咆哮道:“那你哑巴啊?不知道回答吗?是不是想死不好意说?其实,我可以成全你的。你说啊,只要你说想死……。”

白狐忍受着那乱飞的唾沫,弱弱的问一句:“那…那个,还没问你名字呢!”

黑狐儿嘴巴唾沫横飞,忽然一顿,它看一眼脚下的白狐,再看看自己的站姿势,仿佛一股无形的清风吹来火灭了,剩下的是无尽的尴尬。

为了掩饰尴尬,它挠了挠鼻头,道:“我去!看在你的鼻子也是黑色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

白狐儿:“贵名?”

“古妲己,你呢?”

“盘长命。”

又尴尬了一会儿。

……

黑狐儿:“你还没回答我呢。”

白狐儿:“回答什么?”

黑狐儿:“我刚才问你,既然都听到我叫你了,你怎么不回答?”

“啊……这个啊~”白狐儿不好意思的笑呀笑:“刚才不小心被那光弧打晕了。”

“那叫闪电,什么光弧!”

白狐一愣,看一眼黑狐儿那副凶悍如风的模样,算了,那就叫闪电吧。

接着,白狐儿从怀了取出那团白混沌之气小心翼翼的剖开。

“那这个呢?这个是什么?”白狐儿问。

黑狐满不在乎道:“这个叫水,黑混沌世界里多的是。”

白狐突然有点失落,轻轻的锁着眉头。

……

“喂!我说你这么白,我这么黑,干脆我们换地方住吧。你去黑混沌世界,我在白混沌世界,到时找人容易。”

这真是一个很长的梦……

“妲己,妲己。”我模糊不清的喊着这个名字。

醒来时正是夕阳西下,天边一缕残红绝美,而我眼里只有满天飞沙走石的八百里桃花源,我没死。

黑狐儿的那一剑充满往事,它并不是真的要杀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何如此。

只手探了探胸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是做梦还是真实?或者,我已经死了却梦到自己活着?又或者,八百里桃花园是真,黑白混沌世界是假,反之亦然?

我要去找那只自称‘妲己’的野蛮黑狐儿……

抖擞一身尘土,不日离开了桃花源。

路过的,走过的,留个脚印评论可好!!??

出世还愿

出桃花园,有三百里盘山道,过小道有一条坦途,顺路往东十里是枭阳县,当初,那名叫陶侃的少年,就是这枭阳县人。

我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枭阳县,途中听闻枭阳县是方圆百里的大县,甚至在京城也有所名声。

据驿站的小二讲,枭阳县著名,不仅仅是因为它发达的水陆交通,当地的渔产,更是其闻名于世的重要原因,传说圣上为了吃枭阳鱼,曾下圣旨训练三千水军斥候,专门为了运鱼。

可从秦国被灭亡以后,战乱就连年不休。

所谓国破家亡,当今的枭阳县已破败不堪,昔日各种来往的船只,热闹繁华的码头,仅剩下几条破烂的竹筏漂泊其中,三三两两的野鸭休憩筏上,梳理凌乱的羽毛。

枭阳县中,一条石板大街,始于城门惯穿于整座县城。许多流浪逃难的百姓充斥在街道两傍,其中老有上八十者,幼者浦乳。

一栋略微高于其它建筑的木楼,在石板大街的居中,门前一杆酒旗随风飘扬。上面虽然补了十几张碎布,但从那极其细腻的丝锦布料和考究纺织手法中,仍然看得出它昔日的辉煌。

来到酒家门口,里面的掌柜的与店小二正趴在桌上打盹,门前冷清得没有了人气。

“小二…。”

“小二…。”

……

……

“嗯?”

店小二睁开迷糊的眼神,有点点迷茫的滋味。

“来,给我上点吃的。”

确定是店中来了客人,才麻溜的起身道:“好嘞,马上就来。”

掌柜的跟着醒来,上下打量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客官,您打哪来啊?”

仔细想了想了,道:“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

掌柜的一阵语塞,挤出干巴巴笑容,道:“客…客官真会说笑啊…哈…哈。”

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水,自顾自喝起来,不再理会其他。

忽然,店里的光线一暗,空气里夹杂着刺鼻难闻的气息。

我随即转头看着门口,一位步履蹒跚衣着褴褛的老妇和一个*上身的小人伫立在那。

掌柜的一瞧,立马抄一把扫帚怒气冲冲道:“快滚,死要饭的!这没吃的给你。”

老妇害怕得一哆嗦,抵着头,有气无力道“大…大人,我不是要吃的,我是想来问问您,贵店有活吗?我什么都可以做,而且不要工钱,您只要给我一个馒头,半个也行。”

掌柜的举起扫帚作势欲打,道:“你一个老太婆能做什么!!滚滚…滚,别影响我做生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老妇突然跪下来,恳求道:“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容我再说一句可好?。”

掌柜的心里烦,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挥挥手赶苍蝇搬说道:“你说…你说!!”

“我一个老太婆确实做不了事,可您看我孙女,她虽然个小,但手脚灵巧得很嘞!您只要给饭吃,她什么都可以做,长大后还能孝敬您,您看能不能把她留在这?”

掌柜的瞧也不瞧,道:“话说完了就走吧,算我求你了,走吧!走吧!”

听这话,老妇人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反应,傍边一直没说的小人忽然道:“奶奶,咱们走吧。”

此刻好巧不巧,小二的声吆喝传来:“客官,您的酒菜来咧!”

“麻烦你了。”

“客官,客气,有事您尽管吩咐。”

老妇人的眼神忽然一亮,跪着朝我爬过来,可怜巴巴的哀求道:“这位大人,您可怜可怜我这老太婆吧,给我苦命的孙女指条活路,我不敢求别的,只要您能给她口饭吃,我求您,求您了!!”

掌柜的怕我心生反感,连忙骂道:“你这死老婆子,给脸不要脸了,小二赶紧把她打出去。”

我抬手制止道:“掌柜且慢!”

“嗯哼?”掌柜的跟小二一愣,老妇人则以为听错了,良久后她老泪纵横道:“谢…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妮儿,快来谢谢老爷,快!”

“起来说话;小二,再拿两双筷子来。”

“好嘞!”

老妇接过取来的筷子,畏畏惧惧不敢夹菜,傍边的小人口水都流到下巴了,见奶奶不动跟着也按兵不动!

夹一口菜道:“老太太,我丑话说在前头,帮你不是白帮,你必须有所付出!”

“规矩我懂老爷,只要我能给的都给你。”

我一本正经道:“好!作为交换,你必须支付十年阳寿给我。”

老妇面容一疆,难以置信:“您…您这是说笑吗?”

“不是!”

老妇不知不觉松口气,仿佛怕我反悔般心急火燎道:“好!好!好!我愿意,我愿意!。”

“你可要考虑好,我确实没说笑。”

“考虑好了!”

我无奈一笑,道:“好吧。”

“现在闭上眼睛,不得思考任何事物,浑身上下放松。”

语定,我合闭双眼,喃呢着:“取君十年命,代其还一愿。”

话完,一指点住老妇的眉心,一粒光子飘飞而出。

可不想,光子刚离体老妇就迅速干瘪,眼看只剩一具白骨了!!这颗光子又突发异变!!从里到外释放一股霸道无匹的反噬之力,它顺气血逆流而上,打得我措手不及。

……

老妇人的小孙女几乎吓傻了,什么反应都没有,那掌柜的与小二也不例外。

……

我心里大暗叫一声不好!一口滚烫的鲜血顺势喷涌而出!

来不及擦拭嘴角,深深呼一口气强忍住内脏破裂造成的疼痛,手指在虚空交错写下一行复杂晦涩的印记。完毕!轻微的灵气运行又使内脏第二次损伤,嘴角又冒出了口鲜血。

一咬牙忍着疼痛,顺便把血咽回肚子,手上的动作不停将光子割成一大一小两份。

小的那部分连同印记一块打进老妇的眉心。

这时,又控制不住的吐了口血!!!

“别愣着了,快扶住你奶奶。”我对那老人的孙女说。

她惊慌失措面色煞白,听我的话手慢脚乱的忙活一阵,竟弄得一身血迹。

……

那小半颗光子和印记进入老妇的体内后,老妇的血肉慢慢恢复。

我终于解了口气,道:“小人,你奶奶还有一天的命活,还有哪些有说没说的话抓紧说!”

“小二,开间客房,把她俩扶进去;再开一间给我疗伤。”

小二和掌柜恐惧的看着我,隔着远远的道:“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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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伤

“客官,这就是你要的房间。”

“嗯,下去吧,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来打扰。”

“知道,知道!”

小二说完就“碰”的一声,出去时顺带上了房门。

而我在屋内坐着,背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胸腔里有几根断裂的肋骨,随着呼吸起伏被摩擦得吱吱作响。

忽然,胸口一阵气闷,血气逆行,导致嘴角溢出一条血丝。

心想,这恐怕就是天意吧,记得在桃花园里,这贼老天曾用过一道惊天巨雷终结于我,可惜没成功;而这次又暗中狡诈使计。

仔细想想,为什么在我吃饭时出来位老人?老人有问题吗?不,没问题,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但为什么是位老人?一位八十有余的老人?这样的一位老人还有十年寿命可活?

虽然,她只有三年的命可活了,但是,我却拿了十年!在这片法则已经成熟的天地间,这种做法就是*裸的挑战权威,是要遭天谴的。

我所受的伤就是这天谴所致,换做一般的乡野小怪恐怕早就死了。在庆幸后怕之余,也有点不懂老天的安排了。

由于伤情过重,脸上时隐时现的狐相狰狞且丑陋,而背后则显现了九条冲天而起的雪白狐尾,如孔雀开屏一般。

其中,一些闪闪发亮的微小颗粒在围绕着我打转,一缕淡淡的菜花香萦绕不散,它穿过窗户和房门弥漫在这家客栈,只有我知道,香味的飘散意味着伤情恶化。

我闭上眼睛,天地仿佛静之又静,体内沸腾的灵气慢慢沉寂,变得顺畅而平缓。

我利用体内的混沌之气,将枭阳县管辖一带内外的所有大地母气,汇集于这间名为“十里食萃”的客栈,掠取直径几乎达到一千里长的恐怖范围。

一瞬间,枭阳县被笼罩在了大量的母气中。抽出一段意识控制着风,凝聚成墙,筑一张透明至不为肉眼所查的结界,罩住整个枭阳县。

尽管如此,还是有丝丝的大地母气因满而溢泄漏了出去。

世间生灵被泄漏的灵气惊搅,像着了魔一般疯狂迁徙,居然形成百兽朝峰的壮大场面;而码头的水里,一段被遗忘且已经发臭的腐木,悄悄的发了一颗薪芽,像害怕被人所知。

湛蓝的天空异象突起,不知哪来的乌云遮蔽了太阳,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我暗自叹了一句。

突然,无形的危机感从心底冒出,血液流速加快。不安的仰天长啸一番,阵阵狐吟响彻天地威震云霄。接着,空中出现一只透明模糊的狐影,随着孤影出现,母气开始躁动不安,疯狂的朝狐影汇聚,使原本透明模糊的孤影变得越来越形象清晰。

老天爷震怒,仿佛在乌云中拍案而起,令密密麻麻的紫色闪电如毛雨一般洒下,形成一张巨大的电网裹住了孤影。

被电网锁住的孤影愤怒至极的冲天一哮,嘴边凭空出现了一团巨大的冥火,散发着强大无匹的威压!雷霆仿佛熄灭了一般,世界变得无比安静,只有那团燃烧的冥火在吱吱作响。

“嗖”的一声,只见冥火突然冲天而起,笔直的杀入雷霆中,接着听到“轰隆”的一声巨响,空中的乌云就四散开来,而雷霆跟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狐影霸气十足的眯一眼老天,然后迅速变小,成了一颗拇指般大小的丸子,以迅雷不及之速冲进客栈,融入我的体内。

大地母气乃是一种恢复性灵气,对伤口和疾病有很好的治疗效果。而狐影变成的丸子,就是一颗由大地母气浓缩而成的灵气丹,对我而言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它能帮我治疗体内的伤。

几日后,体内的伤情缓解,断骨重铸,我得以从冥想中醒来。

先安逸的伸展一下懒腰,抖擞抖擞筋骨,忽然,浑身的动作一疆,咦~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完了,我不是答应了老妇替她照顾孙女吗?可这都几天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急急忙忙的冲出走廊大叫道:“小人!”

“小人!”

……

……

空荡荡的走廊里没有任何回应,心想,完蛋了,指定出事了!

我拍一下脑袋迫使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什么场面没见过,竟为如此小事慌了神。

“小二在哪?”

“客官,小的在这呢,您有什么吩咐?”大堂里传来小二爽朗的声音。

“你有没有看到小人?”

小二眼睛微微一惊,难以理解的问道:“小人?不知客官所谓的小人是谁?”

“就是那老妇的孙女。”

“那…那个客官,我有一句话您别不爱听,其实小人是骂人的话。如果,您见到年纪小,个子小的人就称呼对方是小人,别人会说您有辱斯文。”

就这点不关皮毛痛痒的小事,说出来不是浪费我时间嘛!急忙打断道:“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那到底有没有看见她呢?”

“看见了,她正在厨房帮我们烧火呢。”

听小二这么一说,连我都没发现自己偷偷的松了口气。

“那麻烦你叫她出来,说我在大堂等她。”

“好嘞客官,您稍等一下。”

不一会儿,小人静悄悄的在我背后出现,扯一下我的衣角,我吓了一跳,嘴里一口将咽未咽的茶水,呛得我够呛!

急忙用手擦了擦嘴,道:“小……小孩,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静静看着我,一句话不说,仿佛没听见一般。

我蹲下身,保持视线与她齐平:“问你话呢!”

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说,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我。

捏了捏她那脏兮兮的衣服,道:“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了,你一会儿去把身子洗干净,我去买一套新衣服给你换上。然后再吃点东西,我们就上路。”

还是那句话……求评论!求评论!留下一个脚印。

素食者

趁小人洗澡这段时间,我问店掌柜,道:“掌柜的,您听说过妲己吗?”

掌柜的正在整理酒柜,手中擦拭着一个白色花瓷杯,他道:“知道是知道,民间对其传说甚多,客官问这个干嘛?”

“无事来做便打听打听,掌柜的趁空闲给我说道说道,我按惯例纳上银子。”

掌柜的哈哈一笑,说道:“我是亲眼看见老妇在客官手里肉化白骨,再白骨生精。客官实乃异人,吓煞我也!”

一时间,掌柜的胡扯瞎扯,不走正题。

我在桌子放了点碎银子。

掌柜的立马接过,说道:“我实话跟您说吧,这妲己在民间的传说有一大堆,你去问个小孩儿,他都知道妲己是只狐狸精。”

“这点我倒是了解。”我说。

“纳了银子可不能收回。”掌柜的防止我反悔,把细软全捧住手心里。

“掌柜的,其实我想知道她现在住哪?”

“啊???难不成你想去刨坟?”掌柜的错愕。“当然是死啦。”

“怎么说死了!”我疑惑不解。

“史记上说她是商朝时期帝辛的宠妃啦。”

“宠妃?看来一定是个大美人。”我嘀咕着。

掌柜的听到了,说:“美不美我不晓得啦!像这种宫廷之事,朝廷都有《史录》记载,你去上京打听打听。”

“什么上京?”

“姜国上京。”

……

等小人洗完澡和处理完她的各种琐屑小事后已是夜晚。

最后留宿一夜,准备天明之后南下姜国京都。

客栈的房间里。

我道:“今早,店小二跟我说,他已经帮你埋了你奶奶的尸体,生辰八字都刻墓碑上了,你可知道啊?”

昏黄油灯人影歪斜,她安静的发呆……

“奇怪~”我捏住她的脸转来转去。“你不会说话啊?”我问。

她还是不说话。

我倒一杯酒下肚,道:“小二还说“小人”是骂人的话。可是你眼睛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脸儿也小小的,年纪不大,个子也不大,我叫你“小人”怎么样?”

她不说话……

“酒要不要喝?”“吃肉?”“眨一下眼睛?”我连续道。

她一如既往的不说话……

“其实,我有正事儿要跟你讲。”

她终于动了一下眼睛。

“我!”我立马自己指着自己说道,真的十分生怕她又开始发呆不理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一个愿望十年阳寿。你奶奶许愿要我照顾你,可是呢!她只剩三年阳寿,我把它全取过来了都不够,所以,我只能照顾你一阵子,你明白吗?”

她……

“哎哟~。”我抱怨一声。“睡觉吧。”

……

第二天清晨起来,跟掌柜的和小二道别,来到码头上,买来一条船只,准备顺流而下。

然而,我开始的计划是走陆路,因为官府在途中设有驿站,只要我跟小人能天黑前赶到,就不必风餐露宿,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说,又怕她不能骑马,只能改走水道。

走水道的话,须穿过巫山,再分流南下穿过二十里急湍,然后是雪峰山的险崖绝壁,绝壁中常有野兽出没,而姜国就处在雪峰山东面的三里处,。

……

话说,这姜国能存留至今,也不是无稽之谈。

当年始皇统一六国后,曾令蒙恬统领六万大军,企图攻打姜国。而那时,姜国举国上下人口也不过三万,为了抵御外族强敌,姜国大祭司阿之医,颁布招壮圣谕,最后也不过筹集了一万军队。

依靠雪峰山的险峻地势,姜国硬是靠着一万军队,游击秦国六万大军长达半年之久。后来,蒙恬左臂负伤,久攻不下导致秦军士气低迷,此战也不了了之。

船从枭阳县出发,漂流了三天,再有一天就要经过巫山了。

期间,我做了支鱼竿,用以打发船上的无聊时间,小人喜欢坐在船缘上,把裸露的脚踝泡在水里,激起雪白水花。

我曾问过她的名字,可她…好像不爱跟我说话。

我从口袋里掏出肉干,放嘴里吃了一口,尽管小人不爱搭理,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问道:“你要不要吃?”

……

她聚精会神的盯着一只飞来飞去的蜻蜓,丝毫不理会我的话。

“噢~”小人突然一声惊呼,那只蜻蜓居然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她低下眼,仔细的看着那只蜻蜓,再用手小心翼翼的拨弄了一下。

“嗡”的一声,蜻蜓飞走了,落在了她的手指上,她看着蜻蜓,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忽然将手高高的举起,将蜻蜓和空中的太阳校准,仰头看着,金色的阳光透过蜓翼,蜻蜓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光中。

“小蜻蜓,你去告诉鱼儿,不要吃那个人放下水里的饵料,那是一个陷阱。”话完,那只蜻蜓飞走了。

“呵呵。”无奈的笑了笑,道:“我问你要不要吃东西啊!!!”

她默默的走过来拿了些干粮,小口小口的吃着,屑沫沾满了她的嘴唇,干硬的粮食难以下咽。

“王八蛋!!”

……

这艘船原来的船家喜酒,在船乌中遗留一个温酒的小炉,我用它煮了壶茶,斟一杯给小人润喉。

“你让蜻蜓去告诉鱼儿别吃我的饵料,难道不怕蜻蜓被鱼儿吃了吗?”

她吃惊的看着我,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哦!”

随后,紧急的在湖面搜寻着那只蜻蜓。

她突然抓着我的手臂,我神经一紧着实被吓了一跳:“干嘛这么热情?”

她伤心道:“我不该叫蜻蜓去的,如果它被吃了怎么办?”

“啊?”我脑子一愣,仿佛被一团浆糊给灌满了。我道:“吃了就吃了呗,能怎样?”

她丢开我的手,跑到鱼篓边,对里面的鱼说:“鱼儿!鱼儿!我现在放你们回家,但你们必须通知各自的伙伴,让它们别吃蜻蜓好吗?只要你们答应我,我就立刻放了你们哦。”

不一会儿,她就把我钓到的鱼全都放了。

那可是我的下酒菜啊,就这么没了啊……这个祖宗娃!!

一边把一篓的鱼儿放跑了,她开心异常,如同一只蝴蝶般,踩着轻盈的步伐跑到我边上坐着傻笑。

“我说你笑什么?把那些鱼儿放了,它们听得懂你的话吗?”

她开心道:“能啊!”

“傻子!绝对是个傻子!”我心里暗道。

河风徐徐,水面波光粼粼,酣睡的我美梦沉在甲板上。。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好不好?”

“喂!”小人推了我一下。

“啊?你在跟我说话?作甚?”我醒过来,简直受从若惊。

她点点头。

“好啊!你说什么要求?”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把手伸到我的口袋里摸索,把口袋中所有的肉都拿了出来,道:“你以后不要吃肉了好吗?。”

虽然觉得奇怪,但我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想,我可以偷偷的吃啊!对吧?难得她主动跟我说话。想当然……

“你说的秘密是?”我道。

她指着河里说:“刚刚鱼儿告诉我,说巫山闹匪患,叫我们不要再往前了。”

我摸摸她的头,道:“可鱼儿不会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

“这小孩脑子有问题吧?”我心里又想到。

随后,为了让我相信,她跑到船缘边上并伸出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被她放走的鱼儿,全都游了回来,纷纷跃起跳过她的手臂。

她得意的看我一眼,道:“怎么样!”

我跑过去,抓住其中一条完全不敢相信,道:“你会跟小鱼儿说话?”

她指着船上那堆肉干,道:“会啊,你答应我不吃肉了,那我把这些都扔咯?”

“嗯,扔吧。”

她狡诈一笑,将一大袋肉干往空中一抛……

瞬间,肉干落水,水底炸开一片大水花,水花中窜出一条大蛇来,它咬住肉干急忙窜回水底。

……

小丫头片子居然说谎!我非常生气,道:“你叫我不吃,原来是拿去喂蛇!!!”

“不…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那样?像以前一样安静!不要吵我睡觉!”

……

翌日清晨船穿过巫山,河岸边果然如小人所说,有几个赤胳膊抗刀的水匪,可能是准备打劫河道中过往的船只。

弄了个障眼法,让船从他们的眼里消失,最终安全的穿过巫山。

求评论………求评论…………拜托了大家,评论一句吧,上一章就没人评论。

飞来峰前传

一路颠簸,总算安然无恙的到了姜国境内,下船后再徒步两三里路,便是姜国的极西之城——久横城。

久横城乃姜国的一座边城,它虎踞于龙王山,占地达一千多亩。东、南、西三门被绝壁环抱,城墙倚高崖而筑,入云而鸟飞不尽,地势险峻且易守难攻也;北门有一条大河淌过,却由于河水湍急而船不可通,一直被官府当作护城河使用,但偶尔也会有百姓到此钓鱼。

而姜国自建国始民风彪悍尚武,不管在家里还是家外,身上必会跨一把长刀,即使喝酒逛窑子也是刀不离身。当地有一个说法“若在街上惹急了眼,别商量,别嚷嚷,拔刀就是干,输的一方管你死伤残,敢报官的话就是笑话,而且官府不一定会管。”

也恰恰是尚武的原因,姜国境内的治铁和兵器行业异常先进。当年,赵国徐夫人悬赏千金,在姜国求置一并天下匕首,后来被太子丹以百金买得,浸泡毒药后授予荆轲刺秦;传说这并匕首削铁如泥,而今不知去向。

到了城外,官兵要了我几文买路钱,就准了我和小人进城;进城后发现,城内几乎全是做兵器买卖的商贩,而行人的腰上都跨着一把精美的佩刀,他们的体型,不管男女都一个比一个壮实,逞着一副凶声恶煞的模样,盯着我俩瘦小的外地人上下打量。

小人害怕的跟在身后,抓着我的衣角,我叮嘱她,跟紧咯,千万别走丢了。

她点点头。

忽然,一个高个子壮汉截住我的去路,小人吓了一跳,贴到我的背后,在腰间钻出一个脑袋打探情况,汉子道:“小兄弟,出门在外怎能没一把好刀防身呢?你看我这有几把上好的宝刀,吹毛断雪不在话下,买一把怎么样。”

我仰头看着他,一脸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遮住了脸,心想,这般威武高壮的汉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见我神游外离,他心有奇怪,扯着粗狂的嗓子喊道:“嘿~你倒给句痛快话啊!买是不买?”言语间中气十足。

回过神,我立马摇头,道:“不了老板,我不会使刀,会的话早买了。”

“噗嗤。”小人忍不住一笑,那壮汉听闻便低头看她一眼,小人吓得迅速低头嘘声,怯怯的撇开脑袋。汉子道:“你这小兄弟刀都不会使,你看看,连你家妹子都笑话你呢,。”说完就走了。

等他越来越远,小人才敢抬起头,缓缓道:“长命大哥,你是不是很怕他啊?”

我低头将她拎起来,放到面前站直,再装作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道:“谁说不是呢!我怕他强买强卖害我杀掉他。”

她捂嘴咯咯笑起来,道:“我看你是怕那西瓜般大的拳头揍扁你。”

……

……

心中忽然有些懊恼,自己一个老不死的妖怪和一个小女孩争辩什么呢?有什么好争辩的?正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作罢……

……突然!空气中响起一阵爆炸的撕裂声!

一并飞刀贴着我的脸颊飞过,削断了几根头发;随即,我极快的向后一抓,抓住了那把突如其来的飞刀,眯着眼盯着一家茶楼的窗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意思就是你挡住了本大侠的美景,打扰了洒家吃茶的心情,这把飞刀是警告你挪一挪地方。”

我心里想,这姜国的人都这么嚣张吗?

飞刀在指间绕来绕去,在手腕耍了个圈向他射去,那位所谓的大侠惊案而起,眼中精光四射,他学了几十年飞刀,却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这飞刀为什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

他下意识的把头一侧,飞刀便贴着头皮一擦而过,一小撮头发掉了下来,露出光秃秃的头皮。我手里快速的捏了个“兵”字决,控制着飞刀往回飞,停在他的眉心。

我道:“想死吗?只要支付我十年阳寿,我成全你的愿望。”同时,一股杀气迸发而出。

他的喉珠上下滚动,一颗晶莹的汗珠滴落,麻木的摇了摇头。

“算你识相,小人我们走吧,找个地方吃东西。”

“嗯~嗯。”

刚要离开,茶楼窗台上的那家伙忽然道:“慢着!”

他这么一说,使原本已经落地的飞刀又悠悠的飘了起来,他一个机灵,道:“别…别别高手,我是想问问您,您还收徒弟吗。”

我的更新很慢,只能跟各位读者说声抱歉了,非常谢谢大家的喜欢。

飞来峰中传

“不收,但…只要你愿意卖出十年阳寿,我能马上让你变成天下第一高手。”

他不信,以为我这是婉拒于他,于是脸色一变,变得那叫恰到好处,眼神中露出可怜的神色,用哀怨的口气说到:“我又不是孩童,您有必要拿哄小孩的把戏搪塞我嘛?”接着!话音一变:“您看,像我这么有天赋的徒弟,这世间可不多见,您就当路边捡了块美玉,收我为徒吧。”

这下子不仅是小人,连我都惊得掉了下巴,不过…也难怪,此人脸皮之厚,实乃平生罕见。

“自己把自己说得这么厉害,谁还做得了你师啊。”小人悄悄的嘀咕一句。

“小姑娘,那是你还不了解我,其实……。”

说着说着,茶楼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臭小子,又在跟谁吹牛呢?你爹我都快忙死了,还不快来帮忙!”

他窘迫的挠挠头,场面有些尴尬:“小姑娘,我爹叫我呢,要不…你跟你大哥先进来吃点茶水,等我活忙完了,再给你们细细说道说道,你们为什么要收我为徒的事?”

他转身下楼时,露出了另一边的袖子,里面空空荡荡的。

刚才说话的老头出现在了窗台,他问我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是啊老人家,外地人到贵宝地有什么讲究没有?”

“没有…没有,刚才那是我儿子,除了吹牛没什么能耐,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含。”

“您老实在谦虚,您说他爱吹牛,可我…见他丢得一手飞刀,不知跟谁学的?”

“唉~,什么叫“丢得一手”,那臭小子不过是跟几位杂耍师傅学了几天而已,就整天想着做天下第一高手,你见他的断臂没,那就是学飞刀后,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去跟恶霸逞凶被砍的。”

……

……

我眼前一亮,却是被老先生的说法勾起了兴趣,于是拉着小人,道:“走,我们进去喝杯茶,捧一捧这茶楼的生意。”

“好呀!”

说罢,进了茶楼。

茶楼内内饰并不高雅,仅有几张长凳和方桌有规律的摆放着,茶楼朝东搭有一座高台,台上站着一位说书的先生,台下三三两两的人围坐一块,从他们时不时的粗口就能看出,这些人并不高雅,只因好听奇闻才聚集于此,听那说书先生讲书。

说书的先生端坐在台上,用手惊案,以一口字正腔圆的调子说到:“上回书说,天上升起的那轮船月,已经三天不落,村民们尚未发现异常,各自躺在梦香里,安逸得不可自拔。”

“这一回书,我们接着往下讲,这村里有个打更的山羊胡子老官儿,他每天早晨都要喝点酒,就在刚才他又起床喝了一杯。老官儿觉得奇怪,总感觉今夜比较漫长,他记得,自己都起了十六次床,喝了三次酒,换作平常的话,这天应该都亮了。”

“话说…这老官儿打更的差事,是官府特意吩咐的;所以,他的家里安置了台水漏,就放在厢房内。”

“想到这,老官儿便打着灯笼,疾步向厢房走去。厢房里一片漆黑,他点燃南北角的蜡烛,埋头检查水漏。”

先生再次惊案。

“只听老官儿一声惊呼,差点没晕过去。那水漏的水早已滴干,按理说天早该亮了,可屋外的夜色浓重,空中挂着一轮弯月,村里的鸡不鸣狗不吠,一切安静得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就连村民也睡得安稳。”

“这老官儿为人机警,立马嗅出了不寻常的诡异气氛,他翻找出打更的铜锣冲出屋外,沿着村里的青石小路一边击打一边喊,各位乡邻!都别睡了!起来!起来!都起来啊!再睡就永远起不来啦!”

“随着阵阵刺耳的铜锣声响起,村里的鸡开始啼鸣,犬开始大吠,村民得以从梦里起来,他们点燃自家的油灯,远远看去,这些星星点点亮光,仿佛是置身于妖魔体内的萤火虫。”

书讲到这里,说书的先生举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细细的品了它几口。

茶杯放下接着说到:“各位在座听书的好汉,都晓得这其中的原委,但在故事里,刚醒的村民不知道,所以,根本没人领老官儿的情,还纷纷恼怒于老官儿的打扰。他们说老官儿疯了,大晚上不睡觉却拿着铜锣满村子乱敲。”

“于是,有人把老官儿的铜锣收了,老官儿无奈,只能返回家里,可心里却是越发的忐忑与不安,他也希望自己是疯了,可那种不安的气息越来越浓,它从脚底一寸一寸的升腾,慢慢弥漫全身,最后直惯天灵盖。”

“老官儿受不了这种强大持续的压迫感,踉跄了几步后冲到屋外,用手压着胸口大口的喘气,好不容易舒服了许多,却听到了空中传来呜呜的破空之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球,如流星一般划破天际,冲向黑暗弥漫的大地。”

“当人被一种神的秘气息震慑住时,他的内心一定是非常恐惧并且迷茫的,此刻的老官儿就深深领会了这种感觉,他在原地呆立许久,直到被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子砸中,才惊醒过来。他冲进屋里,抱起沉睡的女儿拔腿就跑。”

“他没去管奔跑的方向,只管不停的跑路。突然!天上居然下起了滚烫的石雨,这些密密麻麻石子,落在老官儿身上的哪,哪就被烫出一个疤,而荒凉的原野和村里的茅草屋,直接被石子给点燃了。”

“这突如其来的石雨把村子搅作一团,到处都是哀嚎声和哭喊声。那些运气好的,还能带着妻儿老小跑路,那运气差的就可怜了,直接被大火活活烧死。”

“那老官儿的运气算好,他跑路时弓着腰,将女儿护在身下,虽然背后仍被石子又砸又烫,但对他来说,只要还能活命,那就没什么不能抗的了。”

“也不知跑了多少时辰,老官忽然听到身后轰隆的一声巨响,接着,一股气浪席卷而来,气浪中蕴含着强大冲击力,猛的把老官儿拍晕在地,摔了个狗吃屎的模样。”

“过了好久,老官儿醒了,天上洒下的阳光刺眼,他揉了揉眼睛回想所发生的一切,一切仿佛如梦一般。他仰头享受这火辣的阳光,平日里若是在地里干活,都狠这阳光毒辣,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认为它惹人喜爱。”

“一会儿……老官儿撑起身子回头看,发现原来的村庄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在这山峰的脚下,竖着一块黑色巨石,不知谁人在那上面刻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飞来峰!”

众人听得入神,可说书的先生忽然停下了,再次品了口茶,慢悠悠道:“各位客官好汉,老朽今日就讲到这里,各位若想知晓后事如何,且改日再来。”

说完,便下台离去。

众人虽有遗憾,却纷纷鼓掌敬送老先生。

我跟小人进来后挑了个靠前的位置,虽然不知故事的开头如何,可也不影响我听得爽快。而小人则不一样,她无聊的趴在桌上,还将自己头发刨得凌乱不堪,我感觉她可能无聊至极。

这一章我考虑了很久,反反复复读过改过很多遍,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就是找不出来,感觉狠对不起大家的点击和收藏,不好意思了。

飞来峰后传

我仔细的琢磨着有关飞来峰的故事,却听到一旁的小人传来了鼻鼾声,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嘀咕着什么,撩开她的头发一瞧,原来是睡着了。

此情此景,让我不禁想起了孔夫子曾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里所谓的“难养”有可能是指女子难以捉摸的心思。

我拍了拍她的头道:“小人,起来了,我带你换个地方睡。”

她“嗯”了一声,过半响…还在桌上趴着,丝毫没有动的意思。我又叫了一遍,还是没动,没办法,我只好将她提起来拎走。不曾想,她居然睡得跟死猪一般,这样被我拎着都没醒。

我惊奇无比,以一种打量怪物的目光去打量她,却打量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我当时的脑子是怎么想的,随手一甩,就将她丢到肩上扛着。

茶楼内原本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此刻却突然变得安静至极,在众人一脸愕然的表情中,我扛着小人离开了茶楼。

……

……

出了茶楼,我往久横城的北郊走去。

久横城的北郊是马市,顾名思义就是做马匹买卖的市场,那些来往于此的都是些行商旅客,基本都是为了购置马匹而来。我准备明日启程前往姜国京都,所以需要一匹骏马代步。

可去北郊的路上,有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他们说我不是登徒浪子就是采花淫贼,好不容易到了北郊,却没有一家门市肯做我生意,无奈之下只能扛着小人返回茶楼附近,暂时在一家小旅店内住下。

说来也怪,这期间小人居然都没醒过。

……

……

入夜之后,屋外毫无征兆的下起了暴雨,温度也开始骤降。趁小人在榻上熟睡时,我叫店家拿来些酒肉,躲在窗前小心翼翼的吃着。看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心头莫名的袭来一股彷徨的孤独,这种感觉真叫人腻味。

等到清晨,大雨仍然在下,因此,我不得不延后自己行程。就这样过了两三天,雨不但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在大雨的冲刷下,久横城街头淌起了哗啦啦的大水。一天,有人在这流淌的泥水中,发现了大鱼!!!

在这不久,北城门突然告急,守城将士传来急报,护城河里的水漫过了城门,淹没了整个北郊,上千头的牲口在大水中消失。正当官府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忽然有人报案,说自己家的孩子被大鱼叼走了。

但官府认为,大鱼叼走孩子的说法,简直就是他妈的扯淡,一定是哪些闲得蛋疼的王八蛋想搞事情,可随着时间推移,同类案件的报案数目急剧上升,很多都人说自己看见了大鱼。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官府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先不管它是真是假,民心安定才是至关重要;因此,官府特意从府衙内抽出十几名衙役调查此事。

结果!!!在调查的过程中,有七八名衙役突然失踪!!!侥幸逃回来的那几位说道,当时什么动静都没有,就一回头的功夫,那些人就不见了!!!

此消息一经传出,久横城立马陷入混乱之中,官府特贴出告示,警告百姓小心外出,又颁布奖赏令,希望寻得能人异士帮忙。第二天,府衙里来了一位身着青色布衣的老者,把赏令给揭了去。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老者居然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在茶楼里说书的老先生。

据最早的传闻说,这老先生并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外地流浪到此,被茶楼的掌柜可怜,收留在茶楼里做事。但茶楼的掌柜对这一说法一具否认,他说,打他记事起,老先生就已经在茶楼说书了,并不是被他所收留的。还有另一个说法,说是上一代的掌柜收留的老先生,也就是现任掌柜的父亲所收留的,但这只是传闻,真实性不高。

话说,就在老先生揭了赏令的那一夜,久横城内阴风突起妖气弥漫,景象一度甚是吓人。等到天亮后人们发现,昨夜原本还呼啸奔腾的大水,今日居然全都结成了冰!!如今,百姓只要将冰块钊碎,就能将其运出城外,这样一来问题就全都解决了。

此风波过后,老先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同小人返回茶楼寻找亦无果。只听茶楼的掌柜说,老先生确实不是他收留的,从他记事起,老先生就已经在茶楼里帮衬自己父亲做事了。后来父亲过世,他又留下帮自己做事。而父亲生前跟他说过,老先生之前是替爷爷做事的,这么一算下来,关于老先生的来历就更模糊了。

出于好奇,我又向他打听飞来峰的后传,谁知掌柜的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给了我一筒竹卷,其中有一段写到,吾乃上古神树的遗种,曾生长在天山之巅,因雪崩被冰川裹挟至沙漠深处,年少时孤苦伶仃,无人愿与我为友,一度只有一只乌鸦为伴。后来,那只乌鸦死了,我以为我也会死,可我等了一年、两年、三年十年百年之久都没死,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陷在悲伤中无可自拔,一直过去了许多年,我仍然会常常想起我的那只乌鸦。孑然一身的过了几十年,沙漠暴风卷来的黄沙,早已将我的躯干掩埋在了地底,只留有一头发黄的枯叶在空中滋滋作响。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一群过路的商旅,在用各种绝美的词汇赞美南方的山水秀美,于是乎我裹挟着万里黄沙千里迢迢的飞去南方,打算瞧它一瞧,这一路途径之处遮天蔽日昼夜难分。等到了南方,可把那些人吓坏了,我经常的凭空而来又凭空而去,把那些人吓得魂飞魄散,后来我每到一处,都会让那里的人先陷入安眠。于是,有世人称我为飞来峰,意指飞来的山峰可我只是一株裹挟着黄沙,整日飘来飘去无所事事的老树精罢了。

竹简看到了这里里,我把它还给了掌柜的,其实我很好奇,关于飞来峰的奇闻,到底是老先生的自传还是他自己编的故事?如果让我知道他的知去向,那我肯定会抓他回来问一问,弄个真想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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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妲己非彼妲己前传

姜国的京都位于山陵地区与平原地区的交界处,在其方圆五十里内无二城,所以它有‘固城’一说,音外之意是指‘孤城’的意思。

固城内分为东西两城,中有百里涧,一道铁索桥衔接东西,东城向外是平原,而西城向外就是山地了。

时今正值秋末,东城的外边长着一大片泛黄的枯草,城墙上望,那就犹如一张巨大的金色锦绣一般;西城的外边有山,山里千沟万壑犬牙交错,其中,有一条狭长的一线天,是西城向外的主要交通要道。

与东城的一季一锦绣不同,西城外的景色四季如一,单调中且有几分孤寂,只有在冬季时,才偶尔下点小雪。

我和小人在五天前就离开了久横城,临走前,久横城的洪水泛滥淹没了马市,它害得我俩走时没买到代步的马匹。

一路徒行了五天着实吃了不少苦,小人在路上别了跟树枝当做拐杖用,脸上染了层厚厚的灰土,鞋口上破了个三指宽的口子,从里露出几只黑黢黢的脚趾头。

如今到了一线天外,她不禁有些唏嘘:“这么高的一线天,要是掉块石头下来赶巧砸到了我,啧…啧啧,好吓人!”

然后她将手里的树枝作为护具,把它高高举起护着头顶,我在旁一听,觉得她的话甚有几分道理。于是乎…我从悬崖壁里抠出一块巨大的石头,像撑伞一样把它举起来。

小人瞧我这架势眼都瞪直了,随之丢了手里的树枝找来块小的石头,学着我的模样把石头举过头顶,她得意的说道:“长命大哥,你看!”

她围着我跑了一圈,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这次轮到我傻眼了,我问她道:“你不累了吗?”

“累呀…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

……

……

这一线天的四季都笼罩在阴潮里,加之是秋末时节的原因,一线天两边的崖壁都被冻上了雪白的冰霜,直至午时,才有那么一点点阳光照到这里,而那阳光到了这里却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细线。

此时的小人正举着块石头,绕着地上的光线一左一右的走着,配上她那身打扮,活脱脱一个傻子。

尔后,迎面走来一支百来人的商队,商队领头的是个枯镐老头,他骑在马背上,远远的看到路上有块移动的巨石,心中愕然疑有匪人劫道,便叫了一骑快马出列探查情况。

人未见声先到,伴随着一声马嘶,来人道:“嘚!前方来者何人?”

听这声音孔武有力,不用看就知道是个好手,小人一如既往的胆小,闻声便跑到我身后躲着,我弹一弹身上的尘土,就差杯茶来显示自己的有恃无恐了,道:“在下过路的。”

那人一飞身下马霸气十足,先是前后左右打量一番,再大步向我走来。看得出来他非常谨慎,似乎有所顾忌。

“过路???那为何要举块石头?”

“我乐意举着就举着呗,与你这厮有何干系!!!”

那人反手将刀柄握住眼里精光四射,气氛就此变得剑拔弩张,就差一丝风吹草动就会大打出手。

他盯着我上下打量,最后把目光定在小人身上,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这山中土匪横行,你俩要是好人,最好赶在日落前进入固城。”

说完,一记草上飞上马,回去报信了。

“啧…啧…啧,所谓潇洒不过如此吧!”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就说了这句话。

此妲己非彼妲己中传

“凡大人,我刚一路查探,并未发现山匪的踪迹。刚才那晃动的石头,只是被一平民举着赶路的而已。我观他的实力,完全构不成对商队威胁。你无需担心,大可安心赶路。”那人探路折返,对领头的老头说着。

“哦~。”老头捋了捋胡子尾,眼神里透着的波澜不惊如大山一样沉寂,他手里边捻着一串翠色玉珠子,道:“我们此行事关重大,未防走漏风声,你去把他们杀掉吧!”仿佛对他而言,杀人不过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杀掉???”那探路的人满脸不可置信。

“对,杀掉!!!不过……杀掉的话,你是不是会于心不忍~牛大侠?”语里的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话说,那探路的人姓牛、名子一,是姜国最具名气的剑客。

他曾大闹相国府,凭一己之力对抗三百禁卫军且毫发无损,又于皇城外索要皇帝三千金的买路钱,得之!对他而言,只有“想”和“不想”之别,何来于心不忍之说?

他道:“凡大人,你我身份不同,立场自然也不同;对我来说,只要你们能安全的撤出姜国,其他的事我一律不管。而你想杀谁就杀谁,跟我没有干系。”

老头轻蔑的翘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不再去理会牛子一,转而面向人群里道:“夫屠子、娘屠子何在?”

“属下在!”人群里一男一女应声而出,两人的脸上都画着京戏丑相——一黑脸和一红脸。其背上交叉锁着两柄精钢软剑,瞧着不像俗人。

“我们的牛子一,牛大侠不愿滥杀无辜,你俩替他去把那山民的脑袋,给我取回来!”

“是。”两人同声道,话了飞身上马,朝我的这边奔来。

……

……

我听前方又传来了马蹄声,心想,这一线天本就狭窄,我举着石头他们不好过路吧?

于是乎把石头扔进了崖壁上的拗口里,想让骑马的人先过去。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前面不远的拐角处,一前一后冲出两骑快马,只见来人扮着戏曲丑相且气势汹汹也。

说时迟,那时快。

红脸儿满身煞气一马当先,在距我不足一丈远时,突然拔剑!速度之快犹如闪电,让人触不及防。

突如其来的杀气,让我后颈一凉。

余光瞥见一柄软剑直取我的脑袋,吓得我急忙一蹲!险险躲过。

却听“嗡”的一声剑鸣,落下了几块碎石!是剑刺到了悬崖上。

未等我起身,那紧随其后的黑脸儿持缰掉头。双手向背拔出两柄清风软剑,浑身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摄人心魄。

“杀!”他大吼一声。

此刻形势已迫在眉睫,但我却无比茫然,完全到了不知所以地步。见地上散碎着几块石子便顺手拾起,对准黑脸儿击激而去。

黑脸儿见石块飞来,随意的把剑一横,轻易截了下来。

续又挽手一记剑来,内含封喉之势——直将我逼得无路可退!

于这情急之中,我脸上的狐相时隐时现。一双弯月狐眼寂得深邃,忽然一点绿芒闪过,放出一缕霸道至极的妖气。

妖气掠过黑脸儿,摄入他身下的马儿!马儿突然一顿,断了一往无前的冲锋之势,转而像个小姑娘在原地踏着小碎步。

黑脸儿被这一顿得一个踉跄,使剑里蕴含的剑势消失。

机会难得,在千钧一发间,我抱住小人便是一跳,一下就闪到了黑脸儿的身后。

这时我才发现,小人抓着我的手里全是冷汗。

我不禁使劲抱她紧一点,轻声耳语道:“别怕!”

闻声,她看向我,一双惊恐的眼神稍微平静了一点,她用力的点一点头表示不怕,可嘴唇却不停的打哆嗦。

不过话又说来,恐惧这种东西哪能说没就没呢?小人虽然很害怕,但她都说了不怕,那我……也就不去取笑她了吧。

忍住内心的笑意将她松开,小声默念道:“风,受吾之命,起!”

刹那间,大风扬起飞沙走石,我出手凭空一探,一柄八尺风刃握于手中,外人却眼见不得。再右脚向前一记半扎马,拉开架势!

“你~想杀我不是?”我怒发冲冠大声棒喝。

黑脸儿面色如水,毫无半点畏惧。

他单手执剑一跃下马,双眼炯炯有神紧盯着我不放,一股霸气无声流露于其身,而慢语道:“不仅你,整个姜国的人我都要杀!”

这口气——尽是不杀我,誓不罢休的坚决之意!

既然都如此了,我也就不费神解释,我不是姜国人的事实了,直接欺身过去与之搏杀。

三两个滑步两人相邻,相邻间短兵相接。我先手一记“刺杀”先发制人。

黑脸儿静立不动,仅凭对空气流动变化的感知,突然挥剑一格。

只听空气里头“叮咛”一声,恰是两剑相击而生。

只是无比简洁明了的一招,既见这黑脸儿的实力着实不凡。

不过…一切都不打紧的。

我一个念头,风刃瞬间幻化为万千牛毛细针,再念头一松,万箭齐发所向披靡。

黑脸儿察四伏杀机,面色为之一变!未等他做出任何防备,胸口已被细针对穿。

就“念头”的变化来说,黑脸儿脸色渐变的时间里,我足已杀他千万次,但这次我没要他的性命,因为他一个凡人,我没必要跟他计较。

让细针穿过他的胸口,随风消散于空中。

那一刹那,黑脸儿只觉得胸口一痛,随后就浑身乏力,眼神也变得迷离不清,几欲倒下。

一旁的红脸儿察觉不对,驱马过来问黑脸的,道:“夫屠,你怎么了?”

黑脸儿脑袋昏沉,用仅剩下的几分清醒,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吼一声:“快走!这小子有古怪!”接着,就仰天倒下。

红脸儿听了,不但没走,反而加快脚步靠拢过来。她边走边用剑指着我,道:“你别过来,否则!我的血就溅到你的身上。”

面对红脸儿无力的威胁,我转身走到小人的旁边,那小小的个子,让我不得不俯身跟她说话:“你是要我抱着走,还是自己走啊?”

她抓着我的手掌,道:“我……我牵着你走!”

煎熬高考结束,没日没夜复习的日子过去了,接下来我一定加油码字。

此妲己非彼妲己后传

向前四百步过一个拐角,和那所谓的凡大人迎面撞个正着。他边上站着的人,正是刚才叮嘱我赶天黑前务必进入固城的那位大侠。

在他们的背后,一支百来人的商队严谨的站成两列。中间除了马匹以外,其它几辆押运车被帆布裹得严严实实,不知车上是何物。

我跟小人走到这,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本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瞎着眼跑过去得了。可天知道——我哪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老头也就是那凡大人,他出列挡着了道路,抬手拦住了我和小人。

他道:“两位……侥幸,不知你们是如何处置的,我家那两位不成器的属下?”举止口气像个斯文秀才。

“你是说那画黑脸和红脸的两人,是你的手下?”

“正是。”

这时,天上的一朵云正好飘过一线天,模样有点像羊,也有点像牛。

以老头说话的口气,我全当他是个斯文书生,丝毫不疑他是假斯文。又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就没所谓太多。

我若无其事的看着那朵云,道:“很惨!那个黑脸儿的被我伤了半条命,另一个红脸儿的差点自尽了。”

不想!老头的手指突然使力,一下捻断了手里的翠色玉珠串。

他转身回去,面对着一百号人马,道:“小子杀了,姑娘丢山里喂狼。”

“是!”

商队里的几十个长矛护卫应声出列,他们手持长矛站一长排,以只进不退之势向前冲杀。

足足十四尺的长矛,一眨眼就到了跟前。

可对我而言,半眨眼算是很慢了,何况他是一眨眼。

先侧身一躲,再申手一个环抱,矛尖就统统被我揽入了怀里,接着向后顺势一带,七八名护卫摔了一地。

那尔后上来的几名不幸,被前摔倒的拌个四脚朝天向和狗吃屎。

我一手抱着小人,一手夺来一支长矛,他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两个,一步一步向老头靠近。

“老头,为什么杀我?”抡一大圆拍倒最后一名护卫,一矛封住了老头的去路。

矛风扬起老头的几根白发,他也淡定如山,道:“可笑……我杨国誓要踏平你们姜国,我杀几个姜国人需要什么理由?”

“战争乃将帅之争与百姓何事?你这样滥杀无辜不怕遭天谴吗?”

老头:“天谴所谓几何?它来过吗?就算来了,也是你姜国先受!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车上押的什么货物。”

我把放小人下来,道:“你去瞧瞧是什么。”

她答应一声,跑了过去。

帆布被拉开一角,露出一个牢笼。牢笼里关押着七八个小孩儿,当中有男有女,个个衣衫褴褛面露饥色,比当初我遇见的小人还可怜。

“什么意思?”我问老头。

老头衣袖一挥,一只拳头正颤抖不已;他咬着牙憋得脸色通红,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他一字一珠的把话还我:“你!说!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敢说你不知道!你们姜国自古就传有习俗,每至秋收过后,全国要大举祭祀,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祭祀的祭品就是你眼前的这些孩子!”

“而这些孩子都是我杨国子民的后代,你敢说你不知道!牛子一,你到底出不出手!你说要保我们全身撤出姜国,都到了如此地步,你还不打算出手吗?”

牛子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沉默。

我把长矛一收,负于背上,道:“老头,我跟你说实话,我其实不是姜国人。你和姜国有仇,你要杀姜国人,你打听清楚再动手嘛。好在我不想跟你计较,你好自为之吧。”

“小人,该走啦。”我回头招呼了一声,却见小人木然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真可怜,长命大哥,我想帮他们。”

“怎么帮?”

“不知道,但我就是想帮他们。”

我拎住她的衣领,像提猫咪一样,把她提到跟我一样高,道:“还以为你能说些什么道理,就你这句‘不知道’,别说帮了,我连想的心思都没了。走了,赶路。”

说罢,提着她就走了。她挣扎几下想下来,却发现小小的力气并无济于事,慢慢也就放弃挣扎了。悬在那儿紧皱眉头,好像很不开心。

“少侠留步,我听你自称外来人,那你可能有所不知。今夜子时是姜国的祭祀大典始,按习俗规矩,今夜需要杀掉七十九个孩子,可所有被抓孩子已被我救走。现在,他们一定又在到处抓孩子,而你带着你家小妹,我怕你两人去,一人回。”

闻言,我止住了脚步,用余光暗暗瞥牛子一一眼,他刚才不是劝我早点进入固城吗?难道……

“老头,你说这姜国怎么会有拿小孩当祭品的习俗呢?”我忽然问老头道。

“此事话长,要从姜国当今的大祭司说起。据史记上说,她本姓曜石、名妲己,山海人氏。是继开国大祭司阿之医之后的第二名大祭司。姜国开国于西周时期,到现在几百年的时间,皇帝都换了几茬,可这曜石妲己一直没换…孩童祭祀之法就是由她所创。”

“曜石妲己?她与黑狐儿古妲己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在心里琢磨着“按理说不是,因为古妲己刚从封印里出来,而这曜石妲己……她存于世间已有百年威名,大概是同名巧合,此者非彼者。”

可若不按理呢?我感觉心跳在扑通扑通的欢呼雀跃,兴奋莫名的想要一探究竟。

我一拍老头的肩膀,脸上掩饰不了的欣喜流露于表,道:“老头,你若以十年寿命向我许愿,我必助你完成灭姜大业。”

老头两眼放光:“少侠此话当真?”

“敢已向上人头担保!”

“好,许,我许!本人凡疾屋愿拿十年阳寿,向少侠许灭姜国之愿。”

“爽快,你先闭目养神,我好拿你十年阳寿。”

“得。”老头闭上眼睛。

“君予十年命,吾还其一愿,天做鉴诚不敢欺。”嘴唇一开一合润物细无声,但虔诚之意漫于心田,使人听之舒畅,朽木开花。

不一会儿,一粒光子从老头的眉心飞出,我轻轻一抓,道:“好了,睁眼吧。”

老头睁眼,我把掌心摊开给他看,告诉他:“这就是你命里的十年阳寿,我拿了。我这有天时和地利,我把它赠予你。在你的余生里,天时和地利将随你左右,助你百战百胜。”

话完,我吃掉了阳寿所化的光子,把天时和地利给了老头。

我道:“久横城刚发大水,大水结冰毁坏了东西南三城门,城里的兵马物资短缺,不足与人一战。你趁现在大举入兵,不用一日便能攻破久横。”

“现在,你带你的人马先前走九十步,最后一步跨出,能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次数一次,想好在走。”

跟老头说清了各种细枝末节后,我厚着脸皮向他要来一匹马,骑着奔往固城。

天外来客前传

姜国的秋收祭祀又称金祭,于每年秋季的最后一个月圆十五举行,它往前是为了庆祝今年五谷丰登,往后是为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金祭,是每个姜国百姓心里最崇高的信仰,它被视为凡人与天神交流的唯一途径,在他们眼里,那些被抓来祭祀的孩子,杀头不是不幸,而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但!姜国人自己从来不抓本土的孩子,那些被送上祭台的,全是他们通过战争掳来的孩子,把杀人美名其曰羽化。

固城今夜要举行祭祀大典,大典前万家张灯结彩,百姓刻意穿着喜庆显眼的服装,充斥在大街小巷上。

所谓人多喧嚣,商贩与路人的叫卖叫卖声此消彼伏,其热闹程度只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由于凡疾屋的友好提醒,我现在不敢贸然的进入固城,把马儿停在固城外的一座长停里,打算天黑后再摸进去。

这里隔城有一里半之多,可城内的喧嚣吵杂仍然能入耳,我不难想象城里的繁华和热闹。

我靠在一根柱子上准备小睡,低眉间看见小人搂着马脖子正和它卿卿我我。

我小声提醒道:“小人,先休息吧,我们天黑再进城。”

“嗯,长命大哥,我再玩会儿……。”

……

入夜,冷风习习,朦胧的月光照在大地,山里百兽出没。

我被山里的饿狼惊醒,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它在空气里变成白雾。

再伸展一身老腰,起身打量了一番,看见栓亭梁上的马的背上趴着个人。

这个人能有这种睡姿,除了小人我还真不知道有谁,她倒是晓得找个安逸舒服的地儿睡。

我蹑手蹑脚的过去解开马缰,道:“老马,我们走吧。”估计等小人醒来已经天亮了。

今夜固城城楼上没有警备,几支火把忽明忽暗的亮着,这让我的偷偷摸摸变成了大摇大摆,轻而易举的进了城中。

城里也没人,空旷的石板街上静下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头顶挂满密密麻麻的红灯笼,烛光透过红罩子夜色被它染成了红色。

我顺着街道走了一路,途中只能听到自己和马儿的脚步声,街的尽头是一条深百里崖涧,边上一块显眼的石碑刻着——坠龙崖三个大字,碑旁有一道铁索桥连至坠龙崖的另一头。

我撕下一块衣角遮住马的眼睛,它极不情愿的被我拖上了铁索桥,桥没过半我影影约约听到了哭声,然后越往前越清晰。

到了桥的那边声音是从下传来的,挨着铁索桥右边有条木桩栈道通往悬崖下,木桩栈道上有火盆子照明,从我这里往下看,它像是一条长长的会发光的线条。

我看四下无人就把马牵到隐蔽的位置栓好,回来沿着木桩栈道下去,这木桩栈道没有护栏,它是一边深入悬崖崖体里,一边露出来的走路,多向外挪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估摸走了一代烟功夫到了木桩栈道的尽头,再继续往前是个人力开凿的山洞,哭声就是从这里边传来的。

我延寻哭声的来路深入洞穴,轻手轻脚不敢有任何大动静,洞里的照明不在是火盆子,而是换成了数百盏长明侍女灯,火舌在侍女的指尖摇曳,所冒的光是蓝色的。

我向前走一步灯灭一盏,向前两步灯又灭了一盏,走了十来步后,身后的路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古怪…古怪着实古怪的很,我忽然后退一步,一盏灯居然亮了,又退了一步又亮一盏,然后一步一步退至洞口,洞内数百盏长明侍女灯居然全亮了。

难道有人在警告我生人勿进?可谁呢?谁能做到这么悄无声息?

为了以防万一我布个障眼法使自己从原地消失,再进洞里灯依然是灭了,真奇怪…!

走到长明灯的尽头一扇大门映入眼帘,其上有鎏铜虎豹门耳各一只,曜石雕刻的麒麟饕餮高八丈镇门之左右。

推门入内,最后的一盏长明灯随之熄灭,身后陷入一片黑暗中,门里一堵青瓦屏风,细腻的浮雕龙凤呈祥占据屏风中央。

屏风后是一个巨大厅室,其中央砌有一座八边祭台,七十九跟盘龙圆柱摆成星河大阵立在祭台的天地八荒方位。每一根石柱下绑着一个孩童,哭声就是那些孩童发出来的。

祭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海,估计是固城的所有人口,里边大多人都安静的等祭祀开始,唯独在祭台玄黄两方位的人群有些闹腾。

我过去一瞧,听说是祭品被杨国的细作救走,现在被绑在盘龙柱上的孩童是跪在玄黄方位人群的孩子。大概就是说,今夜的祭祀始祭品是姜国的子民,玄黄方位的人群不幸,必须献出自家的小孩完成祭礼。

眼看四下无事,我飞身跳到一根盘龙柱顶坐等祭祀开始,杀头啊,可热闹了!

……

一炷香过后,屏风后出来一位相貌奇特女人,她身带桂花香,高八尺有余,生一双黄色瞳眸,额头突兀的鼓起异于常人,肤色如酒红。

她摇曳着身姿款款入场,细柳般腰肢似乎不带一点重量。

“子夜到,祭祀开始。”

尖细的打更声响起,只见那女子嘴里念念有词,她伸手掏出一柄随身携带的骨刃把手指割破,流下一颗白色血液,又依次把血液滴进祭台上的七十九个小眼里。

评论可不可以?

天外来客中传

等她滴完的那一瞬间,台上的七十九根盘龙柱从底冒出柔和的温软白光,光里稀薄的分布着缕缕奶白雾气,且小孩在里,乍一眼有美人儿面纱罩面的朦胧之美,芬芳诱人透着一股迷人香味。

鼻息以鼻,香气入嘴,我闻这些白雾里有熟悉的气味,这雾气似乎在哪见过。

取一小匙入嘴里,嘴即盈满香气,而舌却无厚实的触感,实是清淡无味也,后一股浓郁的生命之气逆流直灌天灵盖,难一个舒爽了得,难怪我看它这么熟悉,原来它是把人的阳寿精冶成生命之气。

别说…我平时也爱干这种勾当,可前提会给予对方一个愿望做为交换条件,大家有得有失不损公平,而眼下这女子是硬生生强取,这狠辣的手段和本事莫非她就是曜石妲己

可她跟我印象里的黑狐儿古妲己差异极大,她和她是否是同一个人我有待确定。

时间过去,祭祀邻近尾声,我看她也是同道中人,打算下去与她指教一番,可没等跳下盘龙柱,头顶忽然生出个万斤力场,把我给笼罩在内,里头的压力之大,人跨前一步都不得。

又来一股怪力环绕余身,眼看它若有若无,来去无踪,我只有好生戒备着以防不测。

而台下的曜石妲己也发觉了异样,眼神频频朝这里打量。

随后,我感觉自己的生命之气在飞速流逝,心头一惊,暗叫一声不好,急忙默念道:“大地之土,受吾之命——崩!”

话落,轰隆的一声巨响,花岗巨石垒砌的祭台化成一堆废墟,废墟里冲出的扬尘弥漫在空中,遮住人的视线。

我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刚准备走,台下曜石妲己突然飞身上台,取出随身携带的骨刃一脸戒备,她道:“敢问阁下是谁,为何要破坏我们祭祀?”

被看到了?我自问。

犹豫半响我干脆撤掉障眼法,大大方方现身,怀一脸愧疚的脸色说道:“在下盘长命,妲己大祭司别来无恙啊。我刚才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妲己大祭司您大人大量,莫要计较与我啊。”

“什么你在说一遍?我没听清。”她故作惊讶的问道。

“我。”

没等我说完,她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在看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她道:“你毁坏的这座祭台,是我耗费了无数心血,花了上百年的时间专研才慢慢具此威力和成效的。刚才,你一眨眼用不到的功夫把它毁了,我以为是我的幻觉,你知道吗?你说你一个生人莫名其妙这跑来这里,又莫名其妙的毁了祭台,居然还想安然无恙的脱身,这可能吗?来人,把他抓起来行千刀万剐之刑。”

看着台下蜂拥而来的人群,我脸色忽变,吓得后退一步,大叫:“等等…等妲己大祭司,我我我看你的相貌也不是人类,我其实也不是人类,大家同同同道中人何苦互相为难呢!我我

我刚才确实不是有意,如果,你真的非抓我不可,我只能誓死捍卫,但我不想伤及鱼池,你叫其他人别动,我两切磋一番你意下如何”

“行。”话了,嗖一下不见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如此简介明了,可见她是多么的愤怒,我今日要是不敌她的话,一定是不死也去半条命。

我四下搜寻不见她人影,正疑惑之际,发现眼前的空间诡异的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底冒出。

“风盾!”我急忙默念道。

果然,一柄骨刃从里飞出直取我心脏的位置。

幸好周围的空气流动及时,在我身上裹了一副胜比陨铁的战甲,否则就这一刀够我躺小半年了。

可没想到,这骨刃一下刺到战甲上,其巨大的冲击力把我向后击飞十米之远,没等站稳那奸诈的小人曜石妲己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身后,结结实实给我来了一记鞭腿,一下把我踢回了原位,如同猫戏耍老鼠一样。

我惧她又来什么后招,在落地那一刹那就“蹭”的一下站起来,摆出干架的架势。

也许我的动作太过滑稽了,我居然听到她细细的笑了,她就在头顶的位置。

我声色不动轻轻的一个念头闪过,天灵盖位置的盔甲上长出一根长长尖刺。

一会儿,我忽闻掌劲破空之声,接着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奸计得逞的我哈哈一笑又一个念头闪过,周围的的空气幻化成一个牢笼,将她牢牢的锁在半空,我叫你神出鬼没你没啊她刚刚那一脚可痛死我了。

她恶狠狠的瞪我一眼,仿佛要把我扼杀在眼神中。

你能把我怎样,眼神能杀我吗?

我回予她那凶恶的眼神,脸色极尽各种的得瑟,道:“你这奇怪的相貌,我还从未在哪个妖类身上见过,话说你到底是什么妖啊?”

“管你什么事!”

“你不说我就不放你下来。”

“你。”

最后,僵持了半个时辰她终于肯松口,不是我使了什么高明手段,而是一点点小小的手段。

她最后用屈辱的口气说道:“盘长命,我记住你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天我一定也将你关起来,再叫一万人揍你屁股。”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啊。”我掏一掏耳朵,脸色有些不耐烦。

“我我说其实我不是妖。”

“我的故乡,在远方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那没有参天古木树木与绵延的山脉,天涯近在咫尺,我躺着也能望到天边。那儿的白天,天上挂着双子红日,晚上,一轮孤零零的满月或缺月挂在暮色笼罩的夜空,没有星星作伴。你体会过支手就能摸到天边的感觉吗?那儿的月亮很低,我搭着梯子便能上去,我那儿的白天似火般炽热,花草晚上开花。”

“那是什么地方啊?”我问。

她仰头望天,眼神带着几分落寞,道:“太远了,我记不得它在哪里了。”

“不记得那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也忘了。”

她哀伤的情绪感染了我,我也是把从前忘了,出世至今只记得自己曾住在一方窄窄的棺材里,那时我就开始回忆从前,但旧的没记起把新事忘了,

“你的家乡很小,有多小啊?”

“只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

“我最后再问你个题,你好好回答完了就放你下来。”

“问吧。”

“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有没有听说妲己这个人,我说的这个妲己跟你不是一个人。”

“有一个,她是苏护之女苏妲己,乃一个美若天仙、能歌善舞的绝世美女,人称一代妖姬。”

“苏妲己”

“是啊,她在商纣王讨伐苏部落时,被好酒贪色的纣王掳入宫中,尊为贵妃,极尽荒淫之能事。当时皇宫里设有酒池肉林等,全是纣王为博她欢颜而创,并为了讨好她发明炮烙之刑。”

我邹着眉头脑子里一团麻线,道:“应该不是她吧?”

“如果不是她,我就不知道还有谁是以妲己为名的。”

“她是狐狸精?”

“传说是,但我并没有见过她,传说的真假我不敢断定。”

“后来她怎么样了?”

“她最后被周武王杀了。”

“死了?”

“恩恩。”

“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还有一个说法,就是说是,当时纣王参拜女娲时,垂涎于女娲的美貌。题淫诗猥亵女娲。所以女娲娘娘大怒,派人间的九尾狐妖和琵琶精等小妖来倾覆商纣,帮助周武王伐纣。但没有想到妲己贪恋人间荣华,涂炭百姓,最后被处罚斩首。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行,我放你下来,但你安分一点。”

天外来客后传

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解封了囚笼小心将她放下,道:“妲己大祭祀,后会有期。”

话完,在众目睽睽之下使了个障眼法凭空消失,在闻得场下一声声的惊叹后,嘴角不禁的微微翘起,以示得意之情。

可得意不久,我突然意识到,今是秋末之夜,初寒霜冻一并来袭,我把小人和马儿一块丢在外边这恐怕是想杀人于无形啊。

想到这,立马收起嘴角的那一点得意,嗖一下,向洞口发足狂奔,心中很是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

到了藏人之地儿,发现小人和马都不见了,我见此不禁松一口气,猜她大概是因夜晚太冷,带着马儿去其它地方取暖了。

分一缕神识感应大地之气,以便搜寻小人的踪迹和去向,神识一出,脑海里即见了她落寞的背影,手里牵着马缰独自一人出了城。

有谁欺负她吗?我暗自思腹道,随后也跟着出了城,追赶至五更天,终于在月光下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小人。”我远远喊她一声,她即站立原地一动不动。

我追上去一瞧,哎哟喂吓我一跳。

只见她一脸梨花带雨也不知道擦拭干净,一根长长鼻涕都流进嘴里了,还有那两半小脸被霜冻得通红,几滴泪水在眼眶里来回的打转,仿佛一阵风霜吹来就能吹落。

我看她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便小心的问道:“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哇一声嚎啕大哭,把一脸的鼻涕和眼泪曾到我大腿上,道:“你去哪了长命大哥我我找你几个时辰以为你走了我出城追你一直追都追不上。”

说着说着哭声愈来愈大,听得我手足无措,一脑子的浆糊面面,我道:“刚才呢,我见你睡着了,便悄悄找吃的去了,因为这天太冷了,所以我才没叫醒你。”

“真的吗?”她哽咽的问道。

我点点头:“真的。”

归根于底,我也并非无信之人,小人的奶奶已以十年阳寿许愿,要我必须替她照顾小人,谁都晓得世人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说法,但没人知道世有长命狐取人阳寿替人还愿的传说。

“我们先回固城吧,给你添几件衣裳。”我捏一下她通红的小脸问道。

“恩恩。”

这一来一返耽搁的时间五更天都过了,在远方的天边一轮新日冉冉升起,夜色跟着渐渐退去,片片鱼肚白扩散,天破晓。

与小人刚入固城,便闻百姓正传昨夜祭台被毁之事,说一个三头六臂的妖怪,一头吐热,一头吐寒,还有一头能讲人话,腹生四十九颗眼珠子能摄人魂魄。它闯入祭祀大厅,连吐三口火气和寒气将祭台毁了。

那妖怪不仅面貌丑而且天生喜食人肉,如若不是妲己大祭司及时出手,场上那几千人恐怕都不够它塞牙缝。

我听着听着不禁感叹曜石妲己的手段了得,这才一夜啊,她编这般荒诞的传言居然有人信盘某真是心感佩服

佩服。

不过这也无关痛痒,随她怎么传吧。

“你想买哪种衣裳?”我问小人。

“先到裁缝店看看再说吧。”

“行。”

一路与行人打听,按他们的指点,我和小人到了巷尾的一家裁缝店里。

店是掌柜的养家糊口的小店,店中的布料多是出自寻常百姓家里的粗面料,其颜色和光泽不显华贵,贫苦家庭也能在这置一身遮寒的衣裳,但在店中央有一张大红绸缎如鹤立鸡群那样显眼,想必是这店里的镇店之宝。

掌柜的满脸红光,从厢房提了壶茶水出来,道:“客官想做身什么衣裳”

小人道:“等我先看看。”

我看这店里只有十来种布料,谁都能一眼就能看完,却不知小人的“先看看”是看什么。

掌柜的不语,在一旁默默跟着。

要是给我做衣服的话,可以随意做它几身无需讲究,只要耐久就行,但听说,女子的衣服要比男子讲究细致,因为男女有别,她们穿的衣服与男子的相比要有别致的讲究。

我看小人在裁缝铺里挑挑选选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便独自出了巷子口买了几个包子和一壶茶水,边吃边等她出来。

突然从城门方向传来一阵急乱的马蹄声,有一人大吼:“一百里里加急,寻常人等闪开一百里加急,寻常人等闪开。”只见一匹马极快从街道跑过,卷起呜呜的风声。

“一百里百里加急那不是九横城吗?”

“是九横城,可九横地势险要它能出什么事?”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啦,你管它那么多干嘛呢,来来吃茶。”

刚刚还拿“三头六臂的妖怪”来闲聊的百姓又纷纷讨论这四百里加急的事,听他们一句又一句的说来说去,无非是九横城出事了,什么事也没人说得清。

莫非是凡疾屋举兵攻破了九横城不成?心中暗想,却越想越觉得可能是,看来我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张口把最后一个包子吃咽下肚,就见小人两手空空的从巷口出来,我道:“你买的衣裳呢?”

“哪有这么快呀,掌柜的说四天后去拿。”

四天?

那时候凡疾屋岂不是已兵临固城,如果让曜石妲己得知是我把天时与地利给了凡疾屋,助他攻打姜国的话,那我不是要死得很难看。

小人推我一下,道:“长命大哥,你的脸色有点难看耶,怎么了?”

我瑶瑶头,道:“没怎么,我们就等掌柜的四天,入冬了,必须给你置办几件新衣过冬嘛。”

她甜甜一笑,道:“谢谢长命大哥。”

小人倒能甜甜的笑,可我已经没心思笑了,虽还一脸轻松,但心里却焦灼无比,曜石妲己的功夫我可深深领教过的,那简直是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的功夫。

给凡疾屋的天时与地利中带有我的气息,如果凡疾屋在这几天内出兵固城,曜石妲己必能感应出我的介入,到时候就麻烦了。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寻家安逸舒适的客栈住个三四天,看它到底是福是祸。

等小人也吃了早饭,我带她寻了家小客栈落脚,在客栈落脚还不到小半天的时间,便频繁听街上传来:

“两百里加急”

“三百里加急”

“四百里加急”

“”

“”

“八百里加急”的声音。

全都一个比一个急,按理说八百里是最高了,可到了第二天,一个浑身沾满泥水的斥候,四肢伏地爬着进入固城,他气息断断续续了,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九九九百里加急。”

他的九百里加急将意味着,姜国驿站中所有传信用的马匹都没了,剩下的要么是跑不动的,要么是跑死的,再有急报要传,只能靠人的两条腿跑了。

我突然笼罩在一股巨大愧疚之中,悔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凡疾屋的“灭姜国之愿”呢?

我重重叹一口气,心情无比的压印,道:“杀孽啊唉。”

第三天清晨,凡疾屋带着大军兵临固城,我于吐纳中被号角惊醒,固城的百姓俨然成了一锅乱粥。姜国大军这几日节节败退,完全丧失了一战的勇气,而杨国大军犹得九天玄女相助,完全是要风得风要于得雨。

大战在即,小人一脸担忧的伫立在窗前,她刚刚告诉说,她昨夜一夜未眠,因为在昨晚,她在空气里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小人,要不那衣服就不要了吧。”我道。

她转身盯着我的眼睛,神色阴沉,道:“长命大哥,你看到了吗?战争又侵犯了一块净土。”

我躲开她的眼神,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摆,强行把她拉走。

<完>下一个故事

遗落的神族

遗落的神族前传

小人通晓兽语,闲暇无事时喜与动物交流,她这几日闹失眠并非真的闻到血腥味,而是听闻了客栈里一只老鼠说,它几日前出城觅食遇见几头下山偷人尸的野兽,好奇心使然,便悄悄的尾随它们进了山里。

在山里,它看到许多体堆积成山且恶臭无比的人骨残余,还有成群的食腐飞鸟盘旋在山林的上空,几乎所有的肉食野兽喜人肉为食,一头两头在树荫下吃食一具尸体。

如今,在山里打柴为生的樵夫,若非是必要否则都没几个愿意进山里头。

小人害怕,是因之前也受过战乱迫害,面对战争,恐惧是刻进了她骨子里的。

对她而言,逃难路途苦难不过是饥不饱食,但面对对未知整日惶恐受怕实属生不如死。

那天在一线天里,她亲耳听我应允凡疾屋的灭姜国之愿。她当时笑我净说大话,现在……我纵然是悔恨交加也无法改变结果了。

这所谓的悔恨不是在狭隘概论下的悔恨,那是另一种心境的因素,是在亲手造就苍生杀戮中的幡然醒悟,好比小人说的那句,战争又侵犯了一块净土。

冬初,小雪。

从离开固城那日,小人就没在有过半句言语,到现在已有小半月之久,我同她开玩笑说,以后再给你买华丽的衣裳,别因几件粗布衣置气了。她却像个看破红尘城府极深的老道,看都没看我一眼只管埋头走路,不知她心里是多厌恶我来着。

前边一座小山覆白雪皑皑其脚下落有一间酒家,屋顶炊烟袅袅酒气飘香。我早在半里外就闻到这里的酒香,人说不许吃肉那还不许喝酒吗?能喝就多喝些,小寒季喝酒暖身嘛。

“小二烫酒。”

“得嘞,客官,您稍等片刻。”

进去拣个赏雪自然的位置,小人迎面而坐。

刚坐下,窗外忽然飞来只麻雀落在小人的掌心里,任她怎样挑逗都不飞走,我看得入神。

“客官,您的酒菜来嘞,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外加三碟小素菜,您看看还落下什么没?”

小二这一声叫喊,麻雀便叫他吓跑了,而我看着不禁一声惊呼:“诶呀,怎么跑了!”说着出手去抓,可惜没来得及抓住。

惋惜之余把目光向窗外望去,见路上一老者迈着步子不疾不徐走来,他进店把遮蔽风雪的斗笠蓑衣数数褪去,跟小二叫了一壶泡茶后旁若无人的喝起来。

我也斟一杯酒下肚,辛辣灼烧之感立即弥漫全身,再看那位老者仿佛似曾相识。但是在哪里见过呢?

又细想半响,最后被几只飞来飞去的麻雀启发,才想起来,他不就是在久横城说书的那个先生吗?

那时听他讲《飞来峰》未完,便留在九横城里打算听他讲完,但九横城却在一夜间发了大水,大水淹没马市波及整个久横,最后是老先生揭去了官府颁布的奖赏令,使天大神通冻结了全城的大水。

事后他便消失不见,我当时多方打听无果,带着遗憾离开久横城,谁知今日巧遇在这里,想必有缘也。

遗落的神族中传

过去跟先生交谈免不了几句客套话,他旁若无人的喝茶出奇的傲慢和冷淡,想必是个难相处的主,出于礼貌我先上前抱拳,说道:“先生好是面熟,以前可在久横城的一家茶楼里讲书?”

他闻言侧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几根稀虚的山羊胡子粘着几颗屋外正飘飘而落的白雪,见不认识又侧了回去,道:“是又如何?”

果真是个难处的主。

我整理整理思绪,道:“我进久横城那天,刚巧听到您在讲《飞来峰》中传,本来想第二天去茶楼听您讲后续,却遭遇了久横城百年不遇的大水灾没去成。后来,大水淹城愈发严重,在官府无计可施之下,我得知是先生使了阴阳大五行之术把整座城的水结成了冰。小子这里是好奇先生的身份和一身本事是从哪儿学的,特来问道问道。”

世界出奇的安静,屋外的雪莫名的又大了几分,几只不知哪来的麻雀落在屋外一颗结满冰花的秃树上,咕噜咕噜的转着眼珠子打探四周。

他慢腾腾的另取出一个杯子,张嘴哈一口气上去,用巴掌轻轻摩挲,把杯子一圈擦得亮晶晶后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举手满了一杯茶,那斟茶流水的声音悦耳动听,让人心旷神怡。

我陶醉于流水声中,不禁问道:“你想倒出一首曲子吗?”

他把茶推到我面前,神情自若道:“曲子是倒不出来,但你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什么?”我惊讶的回头一看,却见整个客栈的人都睡着了,只剩那老头和自己还清醒着,而我背后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不知怎滴,居然跑了出来,打着愉快的节奏在空中来回摆动。

我急忙打理衣物,把尾巴藏好。

他道:“如今世道,已经很少能看到妖了,特别是敢出现在我面前的妖,少见…真的少见。”

杀气在我脸上一闪而过,欲杀人灭口。

他“咦”了一声,一指正中朝我门面袭来。

见状,我立马探手一抓,轻而易举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客栈里变得人熙人嚷,刚刚突然睡却的酒客居然在这关键时刻醒了。

小人疑惑的朝这看一眼,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抓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的手。

虽然如此,但我还得继续扣着他的手不敢有点点放松,生怕这老小子耍花枪,道:“先生,请你到我那桌坐坐。”

他重新的仔细打量我一番,再望一眼我的位置身体一动不动,是打算跟我僵持到底吗?

他又暗中使了几次劲全被我一一化解,老头此刻的表情凝重,暗暗揣测我的修为。

“今儿~算和这老头耗上了!”我想。

“起~!”我拽着他的手腕闷吼一声!

然后使劲向前一跨,却不见谁动了分毫,他像盘根古树一样,在那窄窄寸方的板凳上生根发芽稳如泰山。

我拽他的力道愈来愈大,愈来愈大,脚底下铺设的花钢石板不堪重负,滋滋几声便裂开了几条细长的蜘蛛网纹路,一命呜呼是了。

为了不被其他酒肉食客发觉这边的异样,我还必须得装作无辜和热情的样儿,跟他拉谈家常。

别说,这造型还真像小辈跟长辈手牵手,拉谈家常一般。

越往后力道越大得不像话,几近五万斤的巨力,老头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单手沏茶喝茶,瞧着画面我直来气,力道猛地一万斤一万斤的往上增,死不封顶。

僵持了一会儿,老头脸色逐渐变得不对头,细一看,脸色涨青,两边鬓角地方渗出几颗汗珠,眼球因用力过猛而直突起,眼中血丝眼白泾渭分明,甚是狰狞可怖。

“小狐狸…小狐狸,停手!停手…停手!老夫认栽!认栽!遇到你算我倒霉,我跟你走…跟你走便是。”

“嘿…嘿。”我收回力气,道:“哪里…哪里,算我倒霉才对。”整整一幅得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

老头终于起身,到了我和小人的桌前落坐,见小人安静的在座位上坐着,便眯着眼盯了小半天。

小人自然而然的跃过那目光,朝窗户外吹了声口哨,把树上的一只麻雀给逗了过来。

“奇女子也。”老头由衷言道。

“令妹。”我道。

“凡人?”

对此,我笑而不语,他难为情的笑了笑。

我招呼小二过来,吩咐他下最贵的茶叶重烫一壶茶。

顿了一下,道:“先生,在哪得道?”

“是非树下的明镜台前侥幸得道。”

“多高道行?”

“一丈高。”

“那你看看我的道行有多高?”说罢,伸一根手指出来,在指尖上凝聚出一颗清澈浑圆的水珠子,里面赫然倒映着一只雪白的九尾狐狸。

老头瞧一眼,惊!

水珠被我弹出窗外,迅速结冰。

“三相狐——盘长命!!!”老头吞吞吐吐十分意外的挤出六个字。

这三相狐???没听人说过,这盘长命嘛是我的名字,不能不熟,可他从哪里得知的?

“你认得我?”

“小仙认得,认得……。”

谦卑的语气与之前世外高人指点江山的气势相差甚远。

遗落神族后

我问老头:“你说的三相狐是何物?”

一旁的小人手里一晃,赶走两只吃食的麻雀,然后用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的听起来。

两人经过这段共处时光,她已经成为当今最好奇盘长命身世的人,她亲眼见过盘长命以一敌百的莫测功夫和异于常人的气力。

只不过…她从未想过盘长命是个妖怪,反而一直以为他是个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当下听到老头一说“三相狐”她立马意识到这货色肯定不一般。

冬初,时常会遇到霜寒伤冻等恶略天气,这让小人想起许多被她忽略却不同寻常的事情!

第一件事发生在一线天里。

那时,自己走在前,长命大哥跟在后。

一根冰锥悄无声息的从崖壁上坠落而下,自己毫无察觉,只是走着走着…身体突然凭空停滞了一会儿。

随后听到啪的一声!

冰锥子落下,钉在前脚落地之处一寸之深,虽然自己慢了一步躲开了,但还是被吓了一身冷汗。

第二件事关于衣服。

入冬以来,自己都没添过什么厚实的衣裳,就一身简陋的单薄布衣,穿到如今鹅毛白雪纷纷的鬼天气。

再观他人,不仅身着大袄而且上哪都带着暖手的碳炉,可北风一来也经不住瑟瑟发抖。

观自己穿一身单衣,可无论是在雪地里过夜还是在雪地里赶路都不觉北风冷意。

妖怪?哪里有妖怪?她一直以为是长命大哥暗中用高强的内功护她不受寒风侵扰。

其实…她早就想问长命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碍于尊卑一直不敢开口问而已。

眼前这佝偻的老头子好像晓得长命大哥的身世并且要说出来,她自然要仔细听听。

只见老头不可思异的望着长命大哥,道:“三相狐就是只白色的狐儿,《白城志怪聊》的篇首《盘古开天记》里有关其的详细记载。”

“书上说:三相狐,狐相为首一世,复而人相,后之鬼相。五百年换一副相貌,三相周而复始不死不灭。”

小人听完惊讶的张着小嘴,扭头一看,却是流露出一脸茫然表情的长命大哥,也就是我。

她看着我,不禁露出懊恼的神色,伸出白皙的手掌抚住额头不忍直视。

她想,这长命大哥真是笨哟~

居然记不得自己的身世,以后赶路……再也不听他的了,那么差的记性,肯定会迷路。

“呐!喝茶。”她气呼呼的推一杯茶给我。

我愣了一下,受宠若惊的接过茶。

“真是笨!”她嫌弃的把头别过去。

……

……

老头盯着我若有所思,问道:“你真都记不得了?”

为了印证他的话,我挤破了脑子去回忆过去,可脑海中只有一片片空白。

对了~还有那只叫古妲己的黑狐儿。

“我还记得一只叫古妲己黑狐儿。”我说。

“她!!!”

听到这个名字,老头如若惊弓之鸟,一双浑浊的眼神变得彷徨不安。

他来回的查探周围的情况,眼里边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周围的景色如常让他松了口气,他道:“那个人……心如蛇蚁且肚量极小,我们讨论她时还是小声为妙,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小人的眼神变得蔫坏嘴角跟着坏坏的翘起,她盯着老头,问道:“你被她欺负啦?”

一句话,憋得老头脸色变化无穷,比我刚刚用几万斤力气拉他的时候变化还块,最后他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她的真名其实叫古无相,不叫古妲己,出身和来历跟你一样,不过…她除了三相之外,还比你多了一副无相,所以又叫四相狐。”

小人眼里熠熠生辉,因为她的恶作剧得逞了。

我突然想起曾被黑狐儿捅过一刀,于是就此事问老头:“先生,她是不是跟我有仇?”

老头摇头,表示不知。

此时,屋外的雪比刚才又大了些……

……

周围很安静,我盯着窗外发呆…

……

“什么是无相啊?”小人突然问道,可能是恶作剧得逞的快感消失了,所以在这里发牢骚。

老头从鞋底扣一小撮泥巴,茶壶里抓一把茶叶,屋外拾一片雪花,脸上拔一根胡子,倒一杯开水和一杯茶水,把它们统统放桌子上。

然后示意小人看这些玩意儿,道:“懂了吗?”

“不懂。”

老头震裂客栈地上铺的青石板,捡起一块放桌子上。

又问:“懂了吗?”

小人说不懂,老头接着又弄来其它玩意儿放桌上,问她,懂了吗?

又是一阵摇头…

老小俩玩起了竞猜游戏,桌子被摆满了小玩意儿。

我独自看着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想起了八百里桃花园里的过往云烟,那口方方正正的石棺,那道亿万合一的紫色雷霆,那个奇怪结界……

空灵,通透,大彻大悟,好像有一根透明的细线在拉扯着思维前行,让我越来越接近某个不知名的答案。

不好,有杀气!

我心跳加速,一把把小人抱住,脚底一蹬地板离开原来的位置……

与此同时,一股爆裂的杀气瞬息而至,当中带着点儿桂花香!

“碰”一声,巨大的撞击力击碎了整张桌子,老头摆桌上的那些玩意儿和桌子的碎木块落得到处都是。

灰尘散尽一把骨刃映入眼帘,锋利的刀身插进坚硬的地板里。

“盘长命,你给我出来!!!”声音洪亮响彻天地,连雪花都被它定格在了空中。

难道我又得罪了谁?我想。

寻声望去,原来是一位身带桂花香,高八尺,黄色瞳眸,额头鼓起,肤色如酒红的奇怪女人。

咦~!!!女……女女人?

她……她不就是姜国的大祭司——曜石妲己吗!

曜石妲己

她负手悬于空中姿态傲慢而洒脱,不见怎样,那插在地上的骨刃咻一下就飞回了她手里。

客栈里的普通人哪见过这场面,在一阵阵的惊叫声和震惊过后,全都堵在窗户和门口的边上嗷嗷叫好。对他们而言,这是个百年不遇的稀奇事啊!

我抖去身上的灰尘,混迹在人群里跟着他们嗷嗷叫,凌乱的头发有点狼狈,有点滑稽。

“长命大哥,她是谁啊?”小人忽然问道。

我停止嗷嗷叫盯着小人,心想,这种时候竟然问这种问题?

我警惕的观察周围以防生变,反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问完立马接着嗷嗷叫。

“她能飞!”她羡慕的说。

“什么???”

“她能飞!!”

对小孩儿要有耐心,我劝慰自己。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让情绪平静下来,道:“可能是……是从地府里跑出来的黑白无常。”

她微微皱眉表示不解,又道:“那她为何不是黑色或者白色,偏偏是红色?”

……

……

其实,我满脑子考虑的都是怎么逃出去,而不是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知道。”我心不焉。

“那你怎么又……。”

“停!”我不耐烦的打断她,道:“在这等我别乱跑。”

“哦~”她怯怯答应,却不明白我为何发脾气了。

我安慰了她几句走出客栈,转身把门合上。

这些个看热闹的人好像全是不怕死的,看见我走出去,竟然一大群人跟着跑出来。

“各位,都进屋里边吧,这外边危险的很。”我好心说道。

可话音刚落,人群里就传来一阵嬉笑声,估计他们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说不定他们还觉得我是个傻子呢!

好心当驴肝肺,我气得侧头怒目而视之,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一副狰狞可怖的狐脸,吓得那些人一哆嗦。

只听“砰”的一声!他们跑的跑,爬的爬,滚的滚,统统都吓得屁滚尿流,头都不回的回到客栈里,然后把门给锁上了。

我哼哼两声,觉得他们好搞笑,好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

……

大雪纷飞,北风呜呜。

曜石妲己站在风雪里,脸色冷峻,不知她心里是何感想。

风吹来,她髻角的几缕头发随风摇曳,遮住了美丽气质的脸庞。

我从容自若一路踏雪无痕,对她道:“来吧。”

她话也不多,从腰间拔出骨刃,便向我的门庭激射而来。

“土,受吾之命。”

我速念“土”字诀,大地撼动一面石壁随着口诀念完而拔地而起,隆隆大躁如生长的竹笋一般。

我站在石壁之后,理应有恃无恐才对,可心中为何是瑞瑞不安,连眉头也跳个不停!!

难不成有变?我心想。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分神乃大忌讳,我慌忙压下心中惶恐的思绪,专心应付即将来临的杀招。

一眨眼,骨刃快速飞行的破空之声就到达了石壁之前,像切豆腐一样,无声无息的沉了下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来不及琢磨当中的奥秘,比骨刃更危险的杀招接踵而来!

曜石妲己轻功了得,她飞到石壁之前弓着腰蓄势待发,像猫一样。

“哈!”她大喝一声,对着石壁一记势大力沉的撞击。

轰隆!!!

石壁之坚固,居然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坚持下,被她轻易的撞了个粉碎!

不仅如此,她撞击的余威并没有因为石壁的一点儿阻碍而停顿,反而像一块坚硬的石头,蛮不讲理的撞到我怀里。

这可不好受,感觉五脏六腑错位了一般!巨大的力量直接把我给击飞出去。

为了卸掉这股力量,我一脚杵进雪里成弓字步倒退滑行,积雪如同柔软的蒲公英被卷得满天飞舞。

大地也承载不起如此巨大的力量,被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沟壑的尽头,我在捂着胸吁吁喘气,真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身体竟能如此霸道强悍。

忽然,近在咫尺的桂花香!!!近在咫尺的杀气!!!

我警觉的抬头一看,曜石妲己不见了!!!!

差点忘了,她还有一门横渡虚空的大阴阳五行之术,此时此刻说不定她正在我身后的某个位置准备致命一击!!

否则~哪来的桂花香!!!哪来的杀气!!

我想到这里急忙一个弹跳,跳到那棵结满冰花的秃树上,话道:“金木水火土风,受吾之命!!”音色如钟铿锵有力。

话了,脚下的秃树冰花消融,露出黑色的树干,树干抽出新芽并快速的生长,不一会儿就绿叶如茵遮天蔽日。

脚下的大地翻滚涌起一波波惊骇的土浪,那大树的根须受了灵气滋润,蛇游走于土浪之下。

雪更大了,前方的山模糊不清。

我置身树冠之上任暴风雪吹打,神色傲然仿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一般,眼神渺渺少有的霸气外漏,居高上俯瞰苍茫大地。

因风受命,所以周围的风变得跟沼泽一样粘稠。

如果说曜石妲己不能第一时间突破这段粘稠空气杀掉我,她就完了。

我想,这就叫稳坐钓鱼台等饵上钩。

刹那间风静雪止,来了!!我激动得差点蹦起来,但下一刻却被她的手段震慑住了!

只见空中粘稠的空气,突然像水一样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然后涟漪的中心破开一个洞,从里伸出一只巨大的血红色的手!!!

它从头顶的正上方成掌劈向我的天灵盖,场面惊世骇俗。

在这一掌之下,我所谓的“钓鱼台”就如同臭豆腐拌上狗屎垒起的城墙,它脆弱得令人捧腹掉牙。

因为这一掌之下天地隔世,周围成了一片真空之地。那点儿沼泽一样粘稠的空气,于一掌下烟消云散了。

看样子,这一战难啊。

我急忙念头一动放弃对风儿的控制,树上的叶片纷纷脱落,看似秋风扫落叶可仔细一看!那叶片上不经意泄露的寒芒与众不同。

它脱落后快速的组成一柄巨剑,哐一声,抵在血手的掌心,力量彼消此浮不相上下。

树上的叶子不停的脱落又不停的生长,组成的巨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虽然,叶子组成的剑在不停的变大,但血手的威势不减反增两者势均力敌,冗长的拉据战就此拉开序幕。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解决曜石妲己才是这场恶战的根本。于是,我伸手握住巨剑的剑柄,大剑悠长的剑鸣直冲云霄。

“啊~!!!”我大吼一声,艰难的移动巨剑。

巨剑一头的剑尖抵在血手的掌心,它被我缓缓移动,慢慢的…慢慢的血手的掌心被划开了个口子。

血手吃痛不禁一收,使之与巨剑的制衡的力量消失,巨剑立马变得轻动灵巧。

我抓住机会拔出巨剑并挽个剑花,巨大的剑身虎虎生威,剑尖滋在大地上飞沙走石气势如虹。

我脸上青筋暴起,咆哮道:“来啊,来杀我啊!”

血手一看知道中计,一掌又摁了下来。

我双目如炬满头长发随风飘荡,加上大雪的衬托,所谓入魔无非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看着血手落下的轨迹,挥起大剑砍上去!!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者被震得同时倒飞出去。

落地后,我又滚了两圈,手中的大剑化为满天落叶,它们夹杂在雪花中如锦绣铺地般缓缓飘落。

而血手飞出去后则变得烟消云散,里面露出曜石妲己本尊。

她艰难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这里,我却在地上躺着动也不想动,不过还是勉强的撑起腰坐在了地上。

她头低着,看不见其表情,说:“你为什么把天时和地利给杨国的那个老小子?”

“为什么要帮他灭我的姜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姜国几百年的春秋大业全被你毁了,毁了!!”

说完,她猛的抬头露出狰狞癫狂的表情,眼睛淹没在滔天恨意中。

她的语气如此坚决、凌厉、具有压迫力!我能说什么又该怎么说?

其实,她说的没错我做的也没错,只是立场不同。

我心中释怀而开怀大笑,说道:“大祭祀无需多言尽管放马过来。”

突然!!一把骨刃凭空出现,咻一下插进我的胸口。

我低头看着胸口,喃喃道:“真……真是大意了。”

这骨刃……它居然在偷取我的生命之气。

随着生命之气迅速流逝,我脸上的狐像越来越清晰,手臂变成了爪子……我正慢慢的变成狐狸。

我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尽最后一丝力气念道:“木!杀!”

“噗!噗!噗!”一条条树根破土而出,刺穿曜石妲己的身体,她也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呆滞。

我完全变成了只狐狸,胸口的骨刃还再继续偷取生命之气,客栈虚掩的门,我望过去。

陶渊明

“小人,走啦!”

我忍着巨痛拔出体内的骨刃,隐约感觉此处非留人之地。

小人听见我喊她,探出半个身子四下张望,眼睛里全是疑惑之色。

我又喊了一声。。。。她顺着声音跑过来,可此刻的我已经面目全非,时而狐相时而人相,变幻之间狰狞可怖。

“你没受伤吧?”我遮着脸问小人。

她摇摇头,说:“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走吧。”

“那……那些人怎么办?”她指客栈里的人说。

“他们?自求多福吧。”我道。

“哦~。”她答应一声,声音有点失落。

“走吧。”我拉上她,背影淹没在大雪里,寂寥的踏雪声和呜呜的风声淹没了整个世界。

“想走??谁想走?没我的准许谁都不许走!不许走!”

沙哑的声音突破空间限制传达我的耳朵里,没错,它是曜石妲己的声音。

刚才那柄骨刃被我丢弃在雪地上,本以为它是柄普通刀刃,可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它居然救了曜石妲己。

它救人那一刻仿佛具有灵魂,它飞行间斩断所有把曜石妲己刺得千疮百孔的树根,再把从我这里偷得的生命之气渡给她,这一切变化如夺天工之神迹又如腐朽之花开。

可怜客栈中的普通人死未得瞑目!!!

我知后边异变突起,拉着小人加快脚步。

忽然,小人一声惊叫。

“长命大哥,你的脸!”她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我耳不闻其声,只感觉后边杀气越来越近了,心中一沉。

道:“别老盯着我的脸看,刚才那位跟我打架的婆娘是来锁我俩的命的,我怕你出意外所以带你跑,这么恐惧的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去害你!”

“我不害怕……”

我伸出双臂,道:“不怕就行,趁我还剩点儿灵力,跳上来我抱着你。”

她脸颊透着绯红,低着头。

我抱住她:“咫尺天涯!!”

轻轻跨出去一步,世界快速扭曲又快速复原,一瞬间到了千里之外,而我也因耗尽灵力变成了狐狸,弱小的我被她一屁股坐得嗷嗷直叫。

她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迷迷糊糊:“长命大哥呢?”

我嗷一声…又连续嗷了几声,居…居居然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嗷嗷……嗷嗷嗷,小人,我是你长命大哥啊!”

她俯下身看着我:“你?长命大哥?”

“嗷嗷嗷,对对对。”

不说还差点忘了,小人有通晓飞禽走兽言语的本领。

她歪着头,嘴里呢喃:“原来那老人家说的“三相”是这么回事啊。”

她突然红着脸,道:“来,我抱你。”

我跳入她怀里,她问:“我们去哪?”

“往前走走看看。”我说。

……

前面景色一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说壮阔也壮阔,说凄凉也凄凉,千山鸟飞绝。

下山路上首入眼帘的多是怪石松柏和悬崖飞涧,小人小心翼翼的下山,脚下是厚厚的雪和一眼望不见底悬崖。

我们这样一直走,直到半山腰……

“前边好像有人。”我道。

小人立马怂:“在哪?”

我说:“往前一百步,他好像在挖东西。”

小人问:“我们是过去,还是躲?”

“过去……。”

小人深吸一口气,我不怕…我不怕…可刚走几步她就开始自言自语:“我看到他了,是个男的,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挖东西?”

那个人也看到了小人……他放下背篓大大方方的走过来,道:“鄙人陶渊明,姑娘是?”

小人下意识的勒紧我,道:“我叫……叫小人,长……长命大哥是这么叫我的。”

陶渊明环顾四周,道:“长命大哥?我看附近只有你一个人啊,他呢?这大雪荒山的你要去哪里?”

“我…我下……下山。”

陶渊明忽然感觉这女孩不对劲,且不说她的言行过于奇怪,在这严寒的天气中居然只穿青衫薄缕,更奇怪的是,她怀里还抱着只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的狐狸,这个女孩莫非是山里的精怪?他想。

“鄙人有事先告辞了,姑娘你沿着山路走,约莫一炷香就能到达山底。”

他慌忙告辞,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小人。

“他怎么跑了?”小人说。

“不晓得,我们跟上他。”我说。

异梦

陶渊明眼神躲躲闪闪脚步时快时慢,他时而回头又快速的转回去,因为后面的小人像幽灵一样跟着他。

空旷的山道上寒风凛冽,从峡谷中刮来的飓风彪悍如凶,小人身上的薄衫如旌旗飘摇,陶渊明见这一幕,心中更加的害怕!

他暗中思量,这人穿这么少衣裳不会是妖怪吧?她一直跟着自己莫非想谋害人???陶渊明越想越害怕,最后成小跑离开这地方。

前面那座篱笆小院就是他的家,篱笆院里一个简陋的土房、一个菜圃,菜圃上几株可怜的青菜冻得坚硬如铁。

“陶先生留步。”眼看陶渊明进屋了,小人出口拦住。

“何事啊?小姑娘?”

“你姓陶不是?”

“是啊。”

“枭阳县有位叫陶侃的人你认识吗?”

“他……他是我的曾祖。”

小人:“怪不得,说来你可能不信,你曾祖跟我有点交情,看这份上我在你家住几天,等雪小了就离开。”

陶渊明:“这……。”

小人:“哎呀~别这啊!那的,就这么决定了。”

“姑娘说笑,我曾祖已经去世三十年有余,我不晓得你说的交情。”已故的曾祖被人开玩笑,陶渊明脸上闪过微不可查的怒气。

“啊!”小人慌张不已,伸手捋了捋我一身雪白如雪的狐毛,小声说:“长命大哥怎么会这样?”

我道:“人有生老病死,我那时认识陶侃,他还是个打猎的小孩,我只是觉得眼前这人面熟随便问问而已,没料到陶侃的后人都这么大年纪了。”

“那怎么办,他现在肯定觉得我是故意冒犯他。”

“没事,你跟他实话实说。”

“说什么?”

“我说给你听,然后你说给他听。”

小人点点头。

她提了提嗓子,道:“渊明小子,我记得与陶侃认识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比你的年纪还小!我这样说你能不能懂?刚才的冒犯之处,请勿放心上。”

说着篱笆上的朽木开花,表明小人的特殊身份。

陶渊明诧异的看着……

“我记得…他那时进山打猎误闯入我修炼之地,我本性善没为难他,反而告诉他,见到我是他的缘,他可以自身十年寿命换一愿望。”

“他说要一世英明富贵,我答应他了,另外还送了个美娘子给他做妻子,其名刘佳音,大概是你的曾祖母。”

“时光如梭,没想到晃眼之间他的后人已老。”小人最后感叹道。

陶渊明愣愣看着开花的篱笆墙,听说过六月飞雪,却没听过飞雪春花。

“我能住下吗?”小人再次问道。

“能。”

陶渊明邀小人进屋,对他来说,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他辈子听过最荒唐的事情,没有之一!

他想反驳,可眼前朽木开花之实不容他张口。

屋外大雪,渊明夜不能寐,他想起祖母死时交代过他,务必在其灵位上雕一只狐狸,让它受子孙香火供奉。

渊明懵懂,从未见过这样的做法,于是他问曾祖祖母,为何?

祖母说,他娘家姓刘,祖上因战乱而流亡天下,在饥荒灭族之时幸得一只狐儿庇护,划八百里桃花园予族人休养生息……

陶渊明突然站起来,那个小姑娘怀里不就抱着一只白狐儿吗?

破晓,渊明入睡。

但睡得并不好,似乎是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船、有河、有桃林……

他划船在水面流,看两岸杂草鲜美落花缤纷……

他不知这是哪里,随船流至河道尽头,微闻鸡鸣狗吠之声,渊明好奇即弃船寻声而去。

步行百十步,现盘龙环山,山之高鸟飞不尽,山脚下星星点点人家百十户。

梦境一转,渊明看见已故曾祖母在村口喂鸡,几个烂漫孩童唱着晦涩难懂的牧谣。他发现祖母看不见他,孩童嬉戏穿过他的身体。

梦里不知身是梦,陶渊明先是吓了一跳,又迅速的镇静下来。

他望见村口竖着一块牌匾,上书《神人城》几个大字,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立于村内,其高度方圆三里内都能看见。

渊明随着人流入村,欢声笑语入耳所见所闻一片祥和。

最吸引他的还是那座高耸入云的塔,他穿过主干大道来到塔前的巨大广场,广场上人山人海人热闹非凡。

被包围的广场中央横放着一口大紫棺材,人群纷纷朝向祭拜。

陶渊明来到人群前面,目光透过木棺能看到里面的各种陪葬品,包括精美的金银器具和美轮美奂的玉器首饰。

半夜时分拥挤的人潮均数散去,夜空是暴雨来临的前兆,乌云蔽月风雨欲摧……

渊明躲在塔里,奇怪的是他没在塔里看菩萨如来佛玉皇大帝这些神像,这里只有一座简陋坟山和一块歪斜着的墓碑,墓碑上雕刻的几行字在岁月下已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塔外火影重重……

“盗棺的贼人在里面,别让他跑咯!”

门被破,一群手中举着火把的人冲进来,把渊明吓得直往高层赶。

“追!他往塔上跑了。”语落,人群登塔而上。

渊明气喘吁吁的跑到塔顶,后面的人随之而来,此刻的他,心在脏扑通扑通的跳,一是累,二是恐惧。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跳下去得了吧,他心想。

最终他犹豫再三选择了跳,前脚一滑,瞬间产生的失重感打碎了煎熬的梦境……

不知不觉一觉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似血的残阳与满天的大雪共成一卷画。

趁梦境未消散渊明极速挥毫,写下《异梦》又名《桃花源记》。

唯有呼啸

夜晚,我盘卷在床上辗转难安,而小人却早已入睡,焦躁不安的我反复身来反复去,无奈之下只能悄悄的离开房间。

庭院中,唯有风声……

曜石妲己的那柄骨刃能轻易的穿梭空间,这不是寻常兵器能做到的,我查过它留在我胸口的伤口,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静心屏气时还能察觉若丝若厘的生命之气离我而去。

我在想,难道不是老头说的那样子?我不是三相狐,不会五百年换一副相貌?否则从人相变成狐相不到三天,我就感觉自己快死了?或者说……我真的要死了?

我摇摇头不愿再深究这个问题。

“长命大哥,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她站在房间的门口遥望我。

我道:“透透气。”

“雪来了,小心受寒。”

“晓得咯,你回屋吧。”我故作云淡风轻,为的是别被她不必要的担心。

翌日,风雪依旧。

一夜好梦的小人精神满满,不过她此刻感觉有点冷,怎么会有点冷呢?

“不好,长命大哥!”不安之感忽上心头。

她跳下床,光着脚丫跑到昨夜见我的地方,深深的积雪,庭院空空如也。长命大哥呢?她想。

找一圈四下无人,她紧张的跑到陶渊明的房前求助:“陶先生!陶先生!你起床了么?”

而此刻的陶渊明正陷于梦魇中忘乎春秋,除非是天塌下来否则没什么能够惊醒他。

小人越来越冷,某处鬼门关大开喜迎新人。

“长命大哥!”她无助的大叫着,眼泪在来回的打转。

而我呢?我在哪里?

昨天与曜石妲己一战,白白被她的骨刃吸走九成多的生命之气,最后为了带小人跑路亡命千里,一记咫尺天涯把为数不多的生命之气消耗殆尽。

逃命之后的我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要隔绝风雪给予小人温暖,加之骨刃的伤非比寻常,在拔出来后生命之气一直再流逝。

昨夜伫立在庭院中本是寻找疗伤的方法,却在最后关头超荷倒了下去。

雪一直下,把我淹没后融为一体,我被埋在庭院中的积雪下与小人近在咫尺,伤口处的生命之气还在继续流逝。

下午,天色暗淡了。

陶渊明昏昏醒来,这一觉被梦魇折磨,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又想到隔壁那位来历不明的客人,头又一阵作痛。

他周正一下衣服,既然是客人他就理应尽地主之谊,总不能把客人凉着不管。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小人赤脚站在庭院中,身上几件单薄的衣服已被雪花覆盖。

陶渊明前脚刚出门,就被这一幕给愣住。

……

小人被冻的瑟瑟发抖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陶渊明见状一拍大腿,急忙找来几件衣服给她披上。

……

屋里,陶渊明提着碳炉,小人双目无神裹着厚厚被子坐着。

“姑娘?”陶渊明试探性的问道:“好点了吗?”

随即,小人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眼泪唰唰的流下来。

“我的狐儿不见了,哇~。”

陶渊明把碳炉放在小人身边:“不就只狐儿嘛。”

“他……他他,哇~~”小人边哭边说,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哇哇大哭。

这次陶渊明的头是越来越大了,他急忙给小人说道:“这大雪天的,它跑不了!你顺着地上的足迹找还怕找不到不成。”

小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哭声戛然而止,陶渊明松了口气。

“喂!又干嘛去啊!”陶渊明叫道。

小人铁铁撞撞的来到最后一次见我的地方,挥手挖雪……

一会儿,一只气息奄奄可怜的白狐儿映入眼帘。

“对不起,对不起……。”小人把我抱起来不停的说对不起。

怎么会这样?自己到底有多傻?小人心里自责不已。

“陶先生,这下该怎么办?”

话说,这不是修炼百年法力高强的妖怪吗?救只狐狸而已,还要问自己怎么办?

“这……。”陶渊明话到嘴边却不好开口。

小人瞪大眼睛期待着……

陶渊明灵光一闪,说道:“这……你不是说,十年阳寿换一愿嘛!我给你十年阳寿许个愿,你再拿这十年阳寿救这只狐狸不就行了?”

陶渊明暗自庆幸,还好我喜读诗书脑子灵光通晓古今,什么十年阳寿换一愿,谁爱信谁信,反正他不信!

“可是……。”小人余光瞥了我一眼。

两人打着哑谜谁都不能把话说破。陶渊明以为小人是正主,而小人不能告诉陶渊明真正的妖怪是谁。

怪异的气氛下安静在房间里发酵,从小人无助的目光里陶渊明能体会得到,这位姑娘只能看着这只狐儿慢慢消亡的悲哀。

与此同时鬼门关大开!喜迎新人!

“堂下来人报上名来!”

……。

“堂下报上名来!!”

……。

两问无人回应,惊堂木一声响:“大胆,本王问你是谁!”

我站在一个昏暗的空间里,周围阴风阵阵冥火粼粼,于是我有些疑惑不解,这是哪?高堂坐上的那个人是在问我话么?

“这是哪啊?”我不确定的试探一句。

“阎王殿,本王问你姓甚名谁!”

“阎王殿?那我是死了吗?”我不确定的问道。

“废话!本王问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那个……我不知道。”我道。

阎王以为我故意找茬,怒拍惊堂木:“找打!来人,打!”

此时,判官突然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跑出来,道:“大人!打不得!打不得啊!”

阎王嗔怒。

“大人,你看这。”判官急忙翻开书解释。

阎王随意瞟了一眼,书上写:阳相狐,混沌之界。阎王身体一晃差点没从座位落下来。

“快叫黑白无常送他回去。”

“可他阳寿尽了,大人。”

“他阳寿尽了也不归我管,谁勾来的魂,谁处理!”

阎王走了,留下那个鬼气森森,生铁面虬鬓,相貌奇特的书生紧皱眉头,到底该如何是好,他烦恼的想道。

书生打开往生镜,浏览我人间一生的过往幕幕,犹如凡人迷惘,叹息,孤独……

最后他走到我面前,道:“在下钟馗,冥界判官掌管阳间生死之职,我可以帮你返回阳间,不过你阳寿已尽,过程需要你配合我。”

“哦,好的。”生无所依,死无所恋,难说什么心境造就如此无所谓的口气。

钟馗紧紧的看着我,最后叹息一声:“何苦来哉,走吧。”

我跟钟馗走着,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认识我,这使我想起那个说书的老头,他也认识我!

这世上,上至九天云霄,下至荒野无名的妖怪,仿佛所有妖魔鬼怪都认识我,除了我自己,除了我自己不认识自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以外,其它所有看到我的鬼怪,都会若有所思我的身份……

黑白世界的那只黑狐儿叫我盘长命,久横城说书的老头叫我三相狐,刚刚阎王叫我什么来着?阳相狐?

摆了摆了,随他们怎么叫,随他们认识不认识我,都摆了。

钟馗将我装进一颗蟠桃仁里前往庐山。

南山处……

“姑娘,我们回去吧。”

陶渊明望天色渐暗,劝慰雪地里的小人回屋,小人的面前是一座新坟,她在坟前一动不动的站了两三个时辰。

陶渊明也不懂一只狐狸为什么这么重要。

“长命大哥,我明天再来看你。”小人说道。

……

……

钟馗来到庐山,化身一位修行的道士,暂名黄衣道,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把怀里的蟠桃仁交给小人。

天蒙蒙亮,清脆的叩门声,吵醒了一座睡熟的山。

钟馗

“主人家,老道打扰找口热食吃。”钟馗开口震四方妖秽仓惶逃窜。

“大清早的米还没下锅煮哩。”陶渊明热情的开门,迎进这位相貌奇异的道士。

“没关系,贫道能等。”钟馗说。

“那你先烤烤火,暖暖身子。”

“有劳主人家。”钟馗嘴上虽泛泛胡说,但心知此行的目的,待暖炉旁边坐下,便四处张望小人的身影。

“主人家,那边客房有客么?”钟馗提出疑问。

“有,有个小姑娘住那里。”

“难怪……。”这样一来,钟馗心里便有了准备,多的问题也不再多问,只是在碳炉边上屏息静气等待时机。

陶渊明还想说什么,可当他看到钟馗这幅闭目养神样子,所有到嘴边的话都化成了云烟。

……

天大亮,寒气却依旧逼人。

“道长,睡着了不是?”陶渊明抓着钟馗的肩膀摇晃。

“没呢。”钟馗睁眼说道。

“饭好了,你等一下,我去叫小姑娘来一起吃。”

……

小人悲戚一夜醒来,言行举止间透着疲态,听陶渊明叫她吃饭,回道:“陶先生,我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多少吃口热乎的。”

“您的好意心领了,我没胃口下饭。”话完,不管陶渊明如何说叨都不再说话。

陶渊明唉声叹气的回到厨房向钟馗抱怨道:“你说这姑娘,一只狐狸而已,值得她这样吗。”

这就是时机!

“什么狐狸?”钟馗立马借势问道。

“道长有所不知,在你没来之前,那小姑娘养了只狐狸,后来被冻死了。”指一指屋外接着说:“她现在正为这事不思茶饭嘞。”

钟馗抓住时机,道:“这是小事,主人家带我过去看看,老道有办法。”

陶渊明看钟馗不像说笑,心里轻重权衡有度,同意了他的提议。

钟馗见小人的原因无他,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把怀里的蟠桃种子交给小人,那就必须见到她。

谈笑间,两人一行来到小人门口。

钟馗直接了当的说:“小姑娘,我听主人家说了你的事,虽然你的狐狸已经死了,但本道有办法起死回生。”

“碰!!!”钟馗话刚落,房门就被重重的打开:“你说真的么!!”小人焦急的问道。

“然也。”

小人激动的说道:“你跟我来。”激动得连衣服和鞋都没管穿没穿,拉住钟馗飞奔到埋我的地方:“这……这里就是他的安葬之处,要……要把他挖出来吗?”小人抬头气喘吁吁的望着钟馗。

“不不不……不用。”钟馗吞一吞口水,心想这姑娘真猛:“我这有颗种子,你把它种到这座坟上悉心照料,明年春天的时候种子就会发芽。”

“等它快开花结果的时候,天上会飞来一只乌鸦,这时候你要小心,这只乌鸦乃是雷震子的分身,平常不必理它,但下雨的时候必须把它赶走。”

“等树的果子成熟后就不用管那只乌鸦了,不过果子成熟后的第一场雨你要来守着,因为雨天会带来雷劫,雷劫会把果子劈下来。”

“我这还有一个盒子,果子落地后你迅速捡起来放到里面,慢慢等待契机。”

“什么契机?”小人问。

“天机不可泄露。”钟馗说。

他不说,小人不强求也不无理取闹,只是她知道长命大哥有救了之后,嘴里哼着小调心情大好亲自把种子种上,乐呵呵的跟着陶渊明回家吃饭去了,毕竟还要养足精神给种子浇水施肥。

而钟馗做满了戏,就离开了。

小人寄住于陶渊明榻下,替种子搭了个遮雪篷,每天早中晚都会来清扫篷上积雪,也会穿着厚厚的衣服,蹲在坟前自说自话。

偶尔同陶渊明进山采菜、猎铺。

话说小人通晓兽语,所以对她来说所有动物和人没有多大区别,她不会吃它们,但不能阻止陶渊明吃,因为陶渊明是普通人,只是……她会悄悄放跑被抓的动物。

……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橘黄色的烛光,瑞雪迎新春。

问口的对联与“諨”字,桌上的一桌菜,统统是陶渊明的手笔。

“吃肉啊。”陶渊明说。

“我……我不吃。”小人惶恐的把陶渊明夹来的肉夹回去。

陶渊明不懂……。

吃完年夜饭,陶渊明回房临墨,小人去了我的坟前,我的记忆和很多年前一样。

这颗桃仁比棺材小了很多,想翻身都不能。刚是春天它就已经生根,它扎进我那具狐狸尸体中吸取营养。

我的灵魂被锁在桃仁里,慢慢凝聚成实物。

我看见小人冒雪站在黑夜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问她怎么了却开不了口。控制着雪花绕她飞了个圈,可惜天太黑了她没看见。

换而又控制这风绕开她两边走。

“咦?”小人终于发现了。

她看到一抹绿光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她上前一看,居然是那颗种子发芽了!

两片肥嫩的叶片在黑夜中如同星星一样显眼,它发出的绿光是如此俊秀。

她应该察觉那阵诡异的风了吧?我猜想。

小人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这是好兆头也是一年最好的开始。

翌日一早,小人早早的起了床,尽管她平时起的也很早,但总感觉今天是与众不同的。

她来到坟前,看那颗发芽的种子,脸上笑开了圆晕。

最诧异的莫过于陶渊明,他可很久没看见小人笑了。

“姑娘,新年快乐。”

“先生也快乐。”小人回头看到是陶渊明。

陶渊明好奇的走过来:“咦?真发芽了!怎么还冒着光呢?”

“我也不知呢。”小人回答。

“看来,那道士不是一般人啊。”陶渊明想道。

至此,小人算暂时安住于此,每逢晴天她就会掀开棚子让我晒太阳,平时也会跟着陶渊明到地下耕耘。

春间二三月雪开始融化,周围的花草树木冒新芽,我已经长到膝盖般高,小人隔三差五给我施肥,肥料是火烧的碳灰。

地里的农活也变得更多,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陶渊明闲来作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先生说的什么意思啊?”小人问。

“哈哈哈,就是悠闲自得的意思。”

小人不明就里。

注:钟馗和陶渊明并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不过小说天马行空,大家不要在乎这些细节/作者大大留。

巨细

钟馗正圈点着手中的生死册,笔下不停,嘴里不断:“高志翱阳尽,柳青瑶阳尽、程浩天阳尽、王道文阳尽……悉数圈了百十个将死之人的名字。”

“陶渊明……?”

钟馗以为看错了又多看了一眼。

没错,册中陶渊明三字映入眼帘,阳尽两字也干净利落,都说地上一年天上一天,于钟馗而言不过才四天的时间,对陶渊明来说却已经过了四年。

钟馗揉了揉太阳穴,道:“陶渊明阳尽,享年七十五。”

说完,笔上朱砂重重的往陶渊明三字上划下一横,三字即慢慢变得模糊直至无影无踪。

钟馗吩咐差役道:“一会儿把陶渊明的魂魄带去我的住处。”

“是,大人!”差役回答。

陶渊明在阳间苦难深重,即便最后死了化成了鬼,身上颓败的气息还是无法掩饰。

他的眼窝深陷看上去老了很多,不知地府道上的哪个人物想见自己。他在一个怪石洞里等了三柱香功夫,预料中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的由远及近,陶渊明收拾体面便站起来。

转眼,那人进了屋里。

来人的面貌奇异,陶渊明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他疑惑道:“道长?”

钟馗微笑点头,道:“没想到陶公还认得我,不要惊讶,此次来找陶公只是想问问那棵桃树,它结果了吗?”

陶渊明盯着钟馗,一方面好奇一方面疑惑:“没呢,它连花都没开过。”

听完,钟馗蹙眉……纠结……

突然,他捏着手指算来算去。

老话说桃三梨四,这话的意思是说,等待栽种的桃树开花结果需要三年的时间,梨树要四年。

“可都四年快五年了,这……这怎么还不开花结果呢?”钟馗低眉想着这个奇怪的问题。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

他记得天庭有一本手札,名叫《二十六草本》书中全是关于奇花异草的记载,其中一篇记载着王母娘娘蟠桃园的蟠桃。

书细条理道:“蟠桃小株,三千年一熟,花果微小,人吃了成仙得道,体健身轻。中株,六千年一熟,层花甘实,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株,九千年一熟,紫纹缃核,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没错,钟馗怀疑他给小人的蟠桃种子和书中所记载类似,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什么三千年和六千年的先不说。单单地上一年,天上一天的时差就够呛了。

然而钟馗记得,他给小人的种子并非是天庭的蟠桃,而是一种名叫“巨细树”的种子,它是蓬莱岛上生长的一种奇异木本,又名“苦怜树”,是他当年游历蓬莱岛时偶然所得。

为何说偶然?因为它开花结果的时间没人晓得,传说只有拥有大机缘的人才能碰见巨细开花,机缘这种东西也可以说是偶然吧。

问题又来了,明明是一株和蟠桃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树,又为何与蟠桃扯上关系?

关于巨细《二十六草本手札》上也有记载,不过很少。

书中有“叶流翠之苦,花若桃丹色香,数不尽一树变化之果。”一句话形容它。

这里说到变化之果,何为变化之果?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让世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好在钟馗当年有幸所见,否则凭世人去幻想吧。

所谓变化之果,是指它花开授粉不受种类的限制。

由于巨细一年四季都在开花结果,所以它无花期与果期之分。世上所有花开繁衍的植被,都能跟其授粉然后繁衍后代。想象一棵结满各种各样果类的大树是个什么样子;还有一边的西果熟透,一边的东果花开的样子是个什么样子?

世人以为神迹。

《二十六草本手札》的著书之人非比寻常,绝对是世间罕有拥有非凡机缘的天选之人。

……

钟馗仙班位列镇宅赐福,职位虽然小了些,但在荒茫的天界中也算是个官,没来冥界任职那时他和神女瑶姬的关系甚好。

曾闲聊时听瑶姬说过,她有个妹妹名叫女娃,小时候偷溜下凡,独自乘船出游东海,归途大风,不幸被风浪溺死。

这里的瑶姬与女娃两人,是大名鼎鼎的炎帝的女儿。

……

又说起女娃死后炎帝与蚩尤大战,炎帝三战三败于蚩尤,不得已之下,带领损失惨重的族人流亡蓬莱岛逃命。

而此时的女娃也因死生怨,化身精卫鸟誓要填平东海。

当她得知父亲与族人惨败的消息时,心里虽然愤怒却无能为力。她时常飞越东海到蓬莱岛上看他们,还为了挽救族里身受重伤的族人尽微薄之力,没日没夜往返人间与仙界摘取仙桃。

他们吃了蟠桃种子留在了岛上,而蓬莱岛的仙气稀薄,蟠桃不可能在那里生根发芽。

唯一的解释就是,精卫当年把蟠桃树上的花粉带到了蓬莱,又不知什么因素使花粉和巨细结合了,最后生出一种变异的蟠桃。

“陶公,我上次到你家讨饭吃是什么时候?”钟馗问道。

“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是冬天。”

钟馗懊恼的揉着太阳穴放弃了挣扎,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几年时间小人已落出个亭亭玉立,不是当初的小孩了。她站的面前是一座旧坟,其上一颗桃树冠极遮天蔽日,定睛一看叶表间还有绿意流转,满满一片无限生机。

旧坟旁有一座新坟,站在新坟面前空气中飘荡着新翻的土地芬芳。

昨夜三更,一生潦草的陶渊明安详的去世了,他最后是释怀的笑,挥手把笔墨扔到了地上烧了。

他并不介意潦草贫困的生活里多了小人,反而很快乐,县太爷可怜他,给她安排差事糊口,却被他一行不为五斗米折腰拒之门外,回头又跟小人挖野菜去了,这尿性人。

小人身上的这件破烂的衣裳,是陶渊明用细麻绳和碎布一点点缝的,手艺粗糙不说,外形也……难说。

……

山外云卷云舒微风拂面,小人望着,眼角不易察觉的一颗泪珠落下。

那些清晰的过往,这是第二次吃眼泪,味甘微苦微相思。

颜延之

庐山,钟馗又化身黄衣道士旧地重游,山中妖秽不明觉厉奔走告相。

“钟馗又来咱山了。”一只小妖说。

“我们也没犯事,他怎么老来这里?”

“谁知道呢,要不……咱去瞧瞧?”

“走,瞧瞧就瞧瞧。”一旁的石灵再三再四的思量,最后经不住好奇答应了小妖。

顿时,山中妖风四起,嗖嗖阴气。

“那方向不是死老头和小女孩的住处嘛。”小妖说。

“是啊,他去作甚,难道是为了那颗桃树精?”石灵心中也是十分不解。

“你遁过去看看,我怕有麻烦来了。”

闻言,石灵瞬间消失在地面上。

钟馗伏魔集大成迷魂咒,中小级别的妖物根本不敢当面放肆,石灵花时间绕了很远的路避开钟馗,去往小人住处附近潜藏起来。

……

……

这几年,刘义隆冠冕王朝王位,治理天下太平。他沿用旧朝条令免除百姓与朝廷的通租宿债,使得百姓休养生息。不过北方悉数诸侯对王朝虎视眈眈,表面的和平恐怕维持不久。

而和平给予人的感受是与众不同的,起码人们可以安心出行,不必惶恐度日,不怕飞来人祸,不怕梗死街头。

小人此刻正在山下的集市陪一老人家喝酒,老人家说他叫颜延之,而小人并不不认识他。

昨天小人挖野菜回来,发现昏阙在陶渊明坟前的颜延之,当时小人并不知道他叫颜延之。

不过好心的她费掉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回屋里,颜延之昏阙了一夜醒来,又抱着陶渊明的灵位哭了一早。

当他决定不哭之后就拉着小人下山喝酒,俗话说一醉解千愁。

集市上……

“我曾在浔阳任职一年,与渊明交情极深,当时日日造潜,每往必酣饮至醉……此去经年,故人成故人……。”酒桌上,颜延之一口酒一口话,说得泪眼婆娑。

“我此去,是往始安任职太守,途中道经浔阳,便下来探望老友……没想到……没找到啊……。”话说到这里,颜延之就说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情绪稳定下来后又问:“姑娘,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呐?”

小人道:“没打算呢我,老人家。”

“没打算就同我一道去始安吧,渊明的秉性我了解,除了那间草屋什么都没留下,你以后靠什么解决生计。”

“不了不了,我哪都不去。”小人连忙拒绝。

接下来颜延之是循循善诱,好话歹话说尽,怎无奈小人就是一句不去,没办法,这个提议只能作罢。

暮色,颜延之大醉,一干随从无人敢上前扶他。

在王朝里,颜延之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也因此特别不招人待见。在酒后就更不用说了,从这些随从的表现来看,心中明了。

他这次被贬始安,估计也是因脾气暴躁而得之。

……

“颜爷爷,咱们回家吧。”看到颜延之已经醉到坐不稳,站不住的地步,小人开口说道。

“什么?”颜延之反问。

“我说回家啦~天黑啦~。”

“不是这个,你刚才称呼老夫什么?”颜延之有点激动。

“颜爷爷啊!”

“哈哈哈……。”颜延之哈哈大笑,嘴里嘀嘀不清的说着醉话。

……

等月上树梢,一干人等终于走在回草屋的路上,几个随从跟在两人后头。

“姑娘,渊明在世时,你称呼他什么?”颜延之问道。

“先生啊。”小人答。

闻言,颜延之兴致欣起,一路上哼着小调背着老爷步,心里不知乐呵什么。

寂静的山路夜色浓重,阴气森森。

“老爷,我听说山里有大猫!我们是不是先下山,明日在上来?”一位随从紧张的说道,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异常响亮。

随从的话虽然有理,可喝醉的颜延之却不怕这些。

“怕……怕什么!”颜延之反而呵斥随从。

“我……我不是怕,老……老爷,我……我是担心您呢!”

随从所言不无道理,颜延之闷声不响的走着,他发现今晚的夜色暗机涌动,与以往有所不同。

可不同在哪呢?颜延之思来想去,突然看见远处闪过一丝微光,刹那间就醒去三分酒意。

……

而石灵躲在暗处潜藏了一天,说实话,这一天真难过,不仅要警惕钟馗和顶着他散发的威压,还要忍受百般无聊的时间。

其实主要还因为钟馗,一个灵怪,在一个以降妖伏魔为己任的伏魔者附近潜藏,基本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

一刻听到人类上山的动静,石灵开心得眼泪汪汪。

它心暗中爽,可正当它准备有所行动时,黑夜中传来一阵金石相击的清脆之声。

颜延之仍是醉意朦胧的样子,手中却握了柄柳叶剑。

他四下环顾,道:“小人闺女,你在山里住这么久,山里是不是常有大猫出没?”

小人道:“不是啊,还有黑瞎子哩。”

“什么!!!”几个随从吓得大腿发软……

“别一惊一乍!”颜延之拿着剑走在前,面目光始终盯着刚才发光的地方。

看到颜延之的转变,小人心里微起波澜。

黑夜中猫头鹰呜呜的叫声以及蝙蝠刺耳的吱吱声回荡于山林中气氛十分诡异。

突然间,空气仿佛花开,石灵不敢继续潜藏下去,快速遁入地下逃跑,它感应到除钟馗之外更恐怖的存在。

“快回家!”小人说完便往草屋的方向跑。

山林间弥漫淡淡的桂花香,这种再熟悉不过的气味……

小人一路狂奔到家里,浓郁的香气从院子里扑鼻而来……

她推开大门,果然,眼前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小人记得这个肤色如酒红的女子,她肯定是来找长命大哥报仇的。

曜石妲己不认得小人,她干瞪着钟馗眼中凶光一闪而过。

“盘长命在哪?”她的怒不可遏的问道。

小人心虚的瞥一眼桃树:“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曜石妲己刹那间出现在小人的旁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摩挲小人的脸颊。

小人唇色发白,因害怕不停的发抖。

钟馗一言不合祭出七星龙渊剑,踏着北斗莲花步就欺身上去。

“臭道士别多管闲事。”曜石妲己抓着小人向后躲,钟馗一剑从天而降笔直的插入地里,气机炸裂尘土飞扬。

“放开那女孩,我就不管你的闲事。”钟馗反手将剑拔出负于背后。

“想得美!”说完,又使出却屡试不爽的老把戏,一柄骨刃破碎虚空扎向钟馗。

钟馗伏魔五行之术大成,集金钟罩铁布衫于一身,气机鼓荡,道袍猎猎作响。

只听“咻~”的一声,骨刃铮铮扎到道袍上停住。

钟馗胸口怒火熊熊,横眉怒目,咧嘴呀呀大叫,两夹苍髯炸开,正前一步以剑势击退曜石妲己。

曜石妲己把余地推向了深渊,继续引导骨刃杀向钟馗。

见骨刃又飞来钟馗暴怒得跳起,一手掌剑,一手祭出拘魂幡排成矩阵,再把乾坤扇、索阴钩、紫金葫芦和镇邪印一并祭出!

求一击必杀也!

拘魂幡矩阵中是一番乌云滚滚的景像,其中索阴钩主毒蛇,以暗箭难防出其不意之攻势不断偷袭;镇邪印主正气,镇八面乾坤以防突袭;乾坤扇主福灵,以探测曜石妲己神鬼莫测的虚空术。

一切都布置得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作乐

曜石妲己气定神闲,双手慢慢结印隐入虚空,此时一看,矩阵似乎并不完美。

钟馗脸色冷冽虽一脸杀伐果断,但却找不到曜石妲己的行踪,曜石妲己的虚空术比想象中的高超得多,她本人也更加警惕。

矩阵里时而听到短兵相接的声响,其实两人交手的机会很少,都是暗中对峙居多。

连钟馗精心安排的杀手锏索阴钩都变得如鸡肋一般。这件没有特殊加持的普通兵器无法突破虚空壁垒对曜石妲己构成威胁。

做为以防御为主的镇邪印与乾坤扇就显得极其重要,它不仅仅要防备曜石妲己,还要防备那柄神出鬼没的骨刃。

矩阵里曜石妲己掌握了主动权,钟馗只能被动防御,两人许久才交手一次,每一次交手局势都会瞬息万变。

谁若失手便是损命。

……

……

“闺女~!”阵外传来颜延之的呼喊。

自从小人称呼颜延之为爷爷之后,颜延之自然而然的喊小人为闺女,看得出来他心里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

“这里危险,你们快离开。”小人被困在矩阵里,散不开的黑气在她身边萦绕。

离开?

“把那几杆黑旗拔了。”颜延之站在矩阵外命令道。

“老爷,拔不动!”几个随从轮番上阵拔了一番。

“那就挖,把它挖出来!”颜延之不信这个邪。

闻言,几人开始用手刨,结果却发现旗杆并没有插入地下,而是恰如其分的立在地表之上。

“真他娘见鬼了!”颜延之大骂一声,挥手一剑劈了上去。

一阵剑刀光剑影和火花迸发之后,恍惚之间从幡里冒出个长舌鬼,鲜红的长舌垂到了胸口,满头干枯杂草般的头发骇人至极,颜延之这种暴脾气都不禁后退两步。

“干你娘滴!”颜延之被吓得不轻,回过神来之后把老家话都骂了出来,他手中的剑也下意识的刺向长舌鬼。

长舌鬼干枯的身体反应迟缓,屁股才缓缓的扭动一下便被剑锋前背透穿!

它没有知觉,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前蜇人的寒芒,咯吱咯吱的扭动爬满肉蛆的头颅!黑乎乎的眼坑迎上颜延之的目光……

恶臭扑鼻而来,颜延之不敢动。

它忽然凄厉长嚎一声,嘴里的腐液喷在颜延之脸上,尖锐的音波震绝九霄,成群的惊鸟似涌动的黑潮飞出大山,一片片遮蔽了的浩正的满月。

局势突兀,长舌鬼只手向后一捞,刹那间一杆拘魂幡被它抓到的手中,其僵硬的身体顿时变得灵活无比,

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扫飞颜延之,之后随从也未能避免池鱼之灾。

猩红满月,长舌鬼为刀俎,颜延之为鱼肉。

颜延之的脑子嗡嗡作响,他以为自己要完了!却看见长舌鬼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几个纵跃之后消失在大山深处。

“呼~~。”他长长的呼一口气,短短的一会儿,额头上浸满了冷汗,真的好险!

………

矩阵有东、西、南、北四幡,长舌鬼把南幡取走,阵势不攻自破,做为布阵人的钟馗,受到了严重的反噬。

澎湃乱流的能量压迫小周天,钟馗感觉头痛欲裂,额前裸露狰狞的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是一群脱缰野马。

这太突然了……

东、南、西、北四面拘魂幡,每一幡都封印着一只妖魔,刚才被取走的南幡里镇压的是南离族鬼王,名叫作乐。

作乐来历古怪,被钟馗降服时,他正在南离族中作恶。南离族是沿海地区一个以扑鱼为生的小部族,祖辈不跟外界来往,外界也鲜有人知。

南离族族人提起作乐,根本没人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由于他经常无缘无故发出怪笑,所以族人才叫他作乐。

作乐来南离族那天,时间将近夜幕。

他背着一块会变幻颜色的石头跟在劳作了一天的村名当中,村民各回各家回家,作乐则在村口待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当中,作乐每逢村名路过都会发出嘿嘿的笑声。

有人觉得他是被抛弃的疯子,有人觉得他可怜……

在作乐到来的第五天,天空与以往并没有不同,但一夜之间,作乐居然杀了南离族组长一家八口人。

他趁夜把尸体钉在梅花桩上,立在村民必经的村口,血腥的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天,南离族全族被第一个出门劳作的村民惊醒。

他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一路跌跌撞撞加大吼大叫把村民都惹了出来。

……

村名拿着哨棒和农具,始终不敢靠近作乐半步。而作乐像平常一样,盯着围观的村民嘿嘿嘿的笑。

僵持了一天,尸体在艳阳下发出如鱼干一样的腥臭味。

夜幕降临……

“烧死他!”不知道谁向作乐扔了一个火把!

作乐还是无动于衷,看着火把落到自己附近发出嘿嘿嘿嘿非常尖锐的笑声。

当夜色完全遮蔽了太阳,作乐切开了那块会变化颜色的石头,这石头赫然是一口棺材的样子,里躺还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爬出来,作乐躺了进去。

在白天程黑色的石头在作乐躺进去之后变成白色,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村民因恐惧四散逃命,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事情!

那具爬出来的尸体没有作乐这么友好,它喜欢听村民的尖叫。它背起那块石头四处追杀村民,新鲜的血液让它亢奋。

每抓到一个村民,它都会静静的听他斯底里,再慢慢的杀害,它还会一脸享受的啃下村民的手指……

一直到下半夜,它好像玩累了,扛着石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南离族,

它回头向村民微笑告别,露出满嘴獠牙……

翌日,破晓

它切开石头躺了进去,白石头变成黑石头。

作乐从石棺爬里出来,陌生的坏境令它心生疑惑……

它踢一脚石头,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透露着怒火,僵硬的扫描一圈周围环境又沿路返回了南离族。

……

话说在钟馗降服它们之前,这两具尸体白昼交替游走于世间,没人知道它们是以何种形态存在。

好了更新完成……

华丽计谋

钟馗被反噬的能量击倒在地,他现在恨不得立马杀了颜延之。

怎么说呢?

矩阵的威力来自于幡里封印的妖魔,每一次列阵,拘魂幡都会按照阴阳五行元素相互制衡。

如果不是颜延之那一剑,事情就不可能发展到这这地步。

钟馗收回另外三杆拘魂幡,他知道曜石妲己并非善类肯定会趁此机会下杀手,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死。

……

曜石妲己从虚空中出来,并没有得意忘形。

她对钟馗道:“我不杀你,但不代表我好欺负!”

她话不多说,用骨刃卸去钟馗的一条胳膊,道:“这条胳膊换你一条命!”说完,便不再理会钟馗,钟馗也因此晕死过去。

“小姑娘,听说你知道盘长命在哪,快告诉姐姐吧~”

“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盘长命。”

“你知道的!!”曜石妲己一把抓住小人,犀利的眼神里尽是威胁。

……

“放开我闺女!”颜延之拿剑冲了上来。

曜石妲己突然觉得好笑,就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长发在大风中乱舞,好不痛快,好不放肆!

“滚吧!我不想杀你!蠢货!”她说。

颜延之颓废的把剑扔到地上,道:“我知道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打不过你,就算拿剑也没用。你看我年纪这么大了,你要杀我的话我也不在乎。”

“但我在乎你手里的这个小姑娘。她是我老友的孙女,从小到大一直在山里生活。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下的集市,你说她怎么可能知道你说的盘长命?”

“你看那边的桃树下,那座坟看到了吗?它是我老友的坟墓。他虽然死了,但我还活着。我要替他照顾好他的孙女。”

“所以,老夫求求放了她吧,要杀就杀我好了。我一个老头子不在乎这些的。”

小人眼睛一红……哽咽了。

……

夜色之下,地上那柄柳叶剑犹如鬼魅般悠悠的飘了起来,剑中冷冽的剑意令人心惊胆寒!

曜石妲己抓住小人往自己胸口一横,道:“谁在装神弄鬼!”

剑鸣如疾风如骤雨又如玉珠落盘。没人回答曜石妲己的问题。

只见柳叶剑直冲云霄,场上所有人都抱希望而翘首以盼。

柳叶剑的剑意如暴雨梨花,裸露的剑芒摄人心魄。

见过满天的梨花雨吗?

柳叶剑裹携长长的尾巴极速坠落,比月亮还耀眼,满天的剑意化作流星雨,如梨花,如寒冬大雪片片。

呼~!!长剑破空!

谁用剑高调而华丽的杀人!!谁用剑高调而华丽的谢幕!!

……

山脚下。

“臭石头,你快看!”小妖扯住石灵的胳膊往天上指。

“看什么?”石灵抬头然后被震惊得语无伦次。“这……这…这满天的剑意化作的梨花雨,这般漂亮这般好看……是……是那个桃树精弄的吧?”

“不知道啊我。”小妖也被震撼到了。

“要不?我们回去瞧瞧?”

两个精怪相视一笑,又偷偷摸摸回了山里。

……

天上的柳叶剑直取曜石妲己的天灵盖。

趁此机会,小人用余光偷偷的注视远处的桃树,那茂密的树冠上淡淡流转昂扬的绿意。

她想起了和长命大哥在久横城的那个时候。

当时,茶楼里有一个少一条胳膊的少年,他拿飞刀射长命大哥,说我们挡住了他的景色,警告我们闪开。

然而长命大哥有样学样,抓住他射来的飞刀的进行反击,但与少年不同,长命大哥能完全控制飞刀,说什么“兵”字决来着,她记不得了。

她看着那把飞天的柳叶剑,恐惧正一点点消失,她对上曜石妲己的眼睛,毫不退缩道:“你是要走,还是留下与我们同归于尽!”

曜石妲己变得举棋不定,她想,自己明明感应到了盘长命的气息,怎么不见他人呢!

最后她决定,干脆一不二不休控制着骨刃向天飞去。

今儿,她就打算针锋麦芒相对,看谁笑到最后,哪怕两败俱伤也不怕。

曜石妲己屏息静气,将神念注入骨刃当中。

……

然而,华丽只是虚张声势,毒蛇都躲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

我的灵魂寄生在桃树里,静静的等待它开花结果,静静的等待重生。

不过……我现在正吐着信子谋划杀人的对策,虽然这样会推迟重生的日子。

嘿嘿嘿~我觉得无所谓。

……

桃树底下的根须如虬龙交错,它们灵活的游走于地底下,破石穿山跟切豆腐干一样轻而易举。

天上艳丽的剑意不是谢幕前的压轴戏,它是开幕仪式的狂欢,是虚张声势!是第一顿豪华晚餐。

曜石妲己全神贯注对抗天上的飞剑,丝毫不查危机已埋伏在她周围。

地下一根盘龙根须破土而出。曜石妲己方晓自己中计!

不过为时已晚!根须如穿透豆腐一般扎穿她的身体,折一个弯把她锁到地上。这个姿势跟十八层地狱里惩罚恶鬼的极刑一模一样。

既然决定针锋对麦芒,谁都不会这么容易战胜。

满天艳丽的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普通的柳叶剑,它掉到了地上,被下坠的重力折弯了剑腰。

……

而那柄古怪的骨刃,它居然前后两次穿越空间,斩断那根锁住曜石妲己的桃树根,然后和曜石妲己一起隐入虚空。

我忽然觉得,虚空术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杀人于无形,跑路于无形。

……

危机解除,在场所有人都开心起来,唯独小人。

她跑到我寄生的桃树下,道:“长命大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能看到我吗?”

回应她的,是一缕清风拂过脸颊,她开心的笑了。

……

翌日,一群人正在修缮被大战破坏的篱笆墙。

钟馗因伤得严重,已被几个小鬼接回地府养伤。小人一整天都咧着嘴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在。

说到颜延之,小人心里非常的感激,一个相识不到一日的人居然能舍命相救!

其他人谈起昨夜的大战只有庆幸和后怕,只有小人常常盯着屋外的桃树傻笑,也没人知道她笑什么。

“桃树有啥好看的。”颜延之这样问过她。

“嘻嘻嘻嘻,就是开心呀。”她这样回答。

……

就这样安稳的过了几日后,颜延之告诉小人,他该走了。因为他还要到始安任职太守,不能耽搁太久。

高妄

三流镇往远郊有一座林子。大盐贾余家修一座府邸在那林子中。那儿还有一座亭子,名叫“野牛撒尿亭”。

因为四角飞檐上,雕刻了四只脑袋仰天的水牛。每时下雨,屋檐水就跟牛儿撒尿一样哗哗流下。因此别名。

余家家道辉煌时,人口上下两百有余。

可树大招风,三十年前被杀了个精光!!成了家落破户。

时光荏苒三十余年,余家府邸里草堂雨漏,院墙垮塌,独独野牛撒尿亭屹立不倒,便成了行人歇脚地儿。

小人送颜延之到“野牛撒尿亭”这个地方,两人就各自分开了。颜延之向始安去了,小人留下,准备回三流镇山里。

艳阳当空,她估摸在这“撒尿亭”中休息半柱香后再回去,毕竟回去的路程有两三个时辰,急不得。

话说,小人与颜延之分别之前前,颜延之嘴里絮絮叨叨的说要小人一块去始安,怎耐烦小人一直摇头!!

颜延之问其原因,不说。用强也用不得!恼火得很。

颜延之最后留下几十两银子,气呼呼的走了,那马儿奔雷一样一溜烟不见了。

……

刚好过了半柱香,小人从撒尿亭回来。

天上艳阳高照,好不容易到了三流镇,城门入口有一座茶帐,正好可以歇脚。

茶帐坐定,小二上了茶。

小人胡乱的倒满一碗,水面热气腾腾,竟然是刚下的茶。

“大热天的,滚茶怎么喝!”小人气愤叫道:“来人,给我换壶冷茶!”

小二正劈材烧水,忙得满头大汗,哪里有时间搭理小人,道:“将就喝吧,冷茶没了!!”

小人一个姑娘家,望大家一眼,大家都没说什么,自己也敢怒不敢言,心中想着算了,全当前车之辙算了。

……

帐外忽一声棒喝呼起,帐内的桌椅板凳竟震得左右一晃。

“店家,给老子上茶!”

光闻其声,就让人觉得好霸气的一个人。不过他背对着小人,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看不得见没关系,看见他腰上的刀没有,离他远一点准没错了。

……

不多时,小二端来一壶刚下锅的滚烫茶水。

汉子一指弹上茶壶壁上,里头的热茶溅得一桌都是。

这么热的茶幸好没一口闷咯,汉子鼻息重喘,气煞也。

汉子粗人,脾气又犟,眼里哪里容得下沙子,立即跟小二翻脸了,他道:“小二,过来!你告诉老子,这茶怎么下口!”

小二在火炬旁烤了一身臭汗,本不想来,可看这汉子威猛不敢得罪,于是擦了擦手装作殷勤的跑过来,道:“客官,实在对不住啊,小店的冷茶卖光了,要不你等一等再喝?”

“那你还做什么买卖,扫兴。”说罢,起身要走。

汉子才走了三两步,扭回茶帐,摁住小二的肩膀,道:“茶!老子一口没喝着,你把银子还给老子。”

小二怕这汉子打他,颤颤巍巍的将银子还了回去。

汉子拿了钱准备离开。

……

小人看见汉子如此威武又随心所欲,心里痛快无比,一时间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一拍桌子,学着人家说道:“小二,这茶我也不喝了,退钱!”

“爱喝不喝。”小二边咕哝嘀咕着,边返回火炉烧火,一点都不看小人脸色。

……

“碰!”汉子拿钱正要离开,却听小二这般无理。

只一掌拍断了这茶帐的撑杆。脚下挑起一块石子,换手一捏,把石子夹住在指缝里,将射过去,把小二的手腕击破了个窟窿。

周围喝茶的人见怪不怪,继续埋头喝茶。

小二哭爹喊娘的叫唤啊,却没人理,掌柜也不知道上哪了。

汉子不肯罢休,照样抓住第二块石子,将欲激射而去。

小二见状,屁股一紧,屎尿都出来了。他扑通一下向汉子跪了下去,嘴里直呼自己的不是。

而茶客闻着屎尿味全散了,茶帐的生意算完了。

且说这小二跪在地上如赖皮鬼一般,汉子那肯放过他。一脚踢飞在他脸上,他又扑通扑通的爬了回来继续认错。

“呸!小杂碎。”汉子气愤不过,朝地上唾了口口水。

又一掌打在小二脸上。道:“欺软怕硬的!我不削跟你计较,你今日把钱双倍还给这姑娘,我就饶你性命。”

小二免了挨揍之罪,心头大喜。嘴上连连说:“好,甚好。”

然后哆哆嗦嗦的掏一个钱兜儿出来,也没数多少银子就一并扔给小人。

小人一边盯着汉子看,一边从兜里拿出三文的茶钱。

小二惶恐,急忙道:“姑娘,这钱都给你了,不用数,拿去……一并拿去。”

小人拿了三文钱,把兜儿丢一边去,并没有理会小二的话。她盯着那个汉子看,越看越觉得他十分眼熟。

而汉子见风波平定,提起包裹就走,没做纠缠。

……

小人好奇,一跳一跳的追上那个汉子。道:“敢问大侠贵姓大名。”

汉子的目光平视远方,道:“人称高妄,胆大妄为之妄。刚刚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道谢。”

“不,我不是来道谢的。”小人说。

“那是做甚么?”高妄修脸剑眉,脸模子有棱有角,就算没有十分好看,也有六分好看。

此刻他鼓着大眼睛,甚是吓人。

“我好似在哪见过你的面,想不起来了。”

……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另一处茶帐。坐定。

“你家住哪?”小人忽然问道。

“久横城。”

小人一听久横城,立马想起来了。她激动的跳起来道:“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少年,用飞刀射我们的那个!还记得吗?我记得你的胳膊是断了的。”

说罢,伸手摸过高妄的双臂,果真少了一个。

高妄侧身一躲,道:“老子不记得了。”

小人激动无比,继续道:“久横城茶楼里边耍飞刀的,你说要拜我家长命大哥为师,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然后我们进了茶楼喝茶,却不见你出来,这事就不了了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高妄搓揉着下巴细细忆起来。

他一会儿低头,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着小人。眉头蹙着纠结,又拿手比划一个高度。“老子记得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哩。”

可能被高妄随心所欲的豪爽脾气感染了,小人拍着他的肩膀道:“那时候你也没长这个样子啊。”

两人哈哈哈哈的互相取笑,实则是变相互夸。

两人云云东西风俗经历,一聊聊了三四个时辰,也是情投志合,天都快黑了。

高妄说三流镇邻居扶槐村闹鬼怪,惊动了刘义隆皇帝,下旨捉鬼,赏钱一百两黄金。他来此是领赏的。

小人哈哈笑他,要被鬼怪捉去吃了。其他旁人也嘘声静听。

近来,扶槐村闹鬼怪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大人夜晚不敢出门,小孩儿不敢大声哭闹。

小人也听说那些人被害死后,被绑在梅花桩上,手指头被吃没了。

高妄站到空地上耍了一套身法,道:“看到这身法了没!我高妄六七尺的大个子,打不过总跑得过吧!”

小人笑到肚子疼得不行,道:“你要是出什么意外,就上庐山找我。”

高妄不以为然。

在镇上住了一晚,天亮后两人分别东西。

小人返回山上,看见我寄居的桃树居然秃了,光秃秃的树梢上仅剩一片叶儿。再瞧地上,厚厚的落叶铺满树根。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要吓死人。

小人跑树下叫长命大哥!长命大哥!而我毫无反应。

“完了,会不会死了?”她暗自惶恐。

话说前几日大战,曜石妲己的骨刃切断我一根树根,仿佛盗贼一般,那破骨刃又偷了我许多生命之气!

一树绿叶因此掉光,还好剩了一片。

我酣然陷入长眠中,汲汲营营摄入大地母气,维持生命潦草,苟活待重生之日。

神人城之起源

从八百里桃花源出世初,刘有山与其他二十三位刘家族人,便把他们仅有的几座屋舍搬至我坟墓的周围,成东南西北分散坐落,形八方拱卫之势。

刘族族人有心,本乃开荒农忙之季,却千方百计挤闲暇空余,替我修剪杂草灌木,盖一间小楼遮风挡雨。

也是在那时起,一条石子小路于挨家挨户的门口始,弯弯曲曲往前延申,最后通达汇聚至我的坟墓前。

这就是神人城成型之始,可当初,这儿地并不叫神人城,它本来是没有具体的名字,名字是后来根据刘家族人对我的称呼取的。

就说这刘有山,他每日开荒前都要将族人携来坟前上香,祈求一日平安,他的女儿刘依依乃个古灵精的小人儿,族里年纪又最小,每日除了给地里的长辈送茶水饭菜,其他的农事别无几多,嘻嘻哈哈可以过去一天。

记得那天微风和煦,刘有山带人来此祭了香,转身又带人离开,唯有他的女儿刘依依找不到事做独自留下了。

那时,我在棺材里说话不得也动弹不得,否则真会问她一句,你想做什么?之所以要这么问,全全是源于前几日刘有山逼她向我磕头,事后她折来桑条说是要鞭坟。

幸好,这几日族里把我的老坟新修,增一座祭堂,她说的鞭坟才没得逞,可今日祭堂完工,保不准她耍什么幺蛾子。

如果她真那样做,我也不打算和她客气。

眼神睁开一丝宽,目光透过封土堆静悄悄的看着她,我这干巴巴的脸蛋动一下都要炸裂,接着,我发现她也在看着我,并且面露疑惑。

忽然。

她道:“你在看我吗?”

她这一问,问得我心头咯噔一下,在吃惊之余不禁好奇,她怎么知道我再看她?

她接着说道:“好像有个声音告诉我,你正在看我,是不是,你真的在看我是不是?”

“是。”我激动得浑身打颤,控制着泥土,在她眼前汇聚成一个字。

她蹲下抚摸这个“是”字神色黯然,一颗泪水盈眶而出,道:“好苦口的一个字,你是还活着吗?”

我犹豫好久,思考这“苦”是什么意思,又在地上显现一行字,应该死了吧,我现在是尸妖怪。

她捂嘴咯咯笑起来:“尸妖怪?没听说过,我叫刘依依,你叫什”

对啊,我叫什么?她这一问我才忽然意识到,我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随着我的思绪,刘依依眼前的泥土划出一跟跟杂乱的线条,她问道:“你是不想同我说你名字吗?”

“我忘了。”

我说忘后,她又笑了,道:“哦原来你这么厉害的缘故,是因记性不好,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

“好。”地上又显出一个字。

“你这么厉害,本性也不坏,不能叫妖怪。你应该是神仙,叫你刘神仙怎么样?”

“行。”

“那你以后就叫刘神仙,意为我刘家的神仙,我们这就算认识啦,以后拜托刘神仙多多关照小女子。”

刚要说“行”一股疲倦涌上心头便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打这以后,刘依依仿佛发现新趣的玩意儿,每日要都来祭堂同我讲外边景色人物,每次都精彩绝伦,总是听到我精神力耗尽,睡去后她才离开。

也就不久后,刘依依告诉我,这块仅有七八座屋舍的土地已被人取名为“神人庄”。

再往后几年“神人庄”的人口愈来愈多,又被改名为“神人寨”。

“神人寨”这名字沿用许久,直至千年后它变得繁华如斯,成为桃花源首屈一指的荣华之地,才又取名为“神人城”

鬼将戏

十万年10

且说高妄去了扶槐村,天空乌云密布下了大雨。

三流镇到扶槐村并不远,路上零零散散的一些农家,高妄借地避雨,路过一家茅屋便进去了。

……

主人家得知高妄是特地来抓鬼怪的异士,差点蹦起来,撸直腰杆吩咐些后生宰杀鸡鸭鱼,尽尽地主之谊。

他则挽住高妄的手臂,两人一路进了屋里。

主人家乃年长者,一头稀稀拉拉的头发一二百根,花白白颜色,有敞亮,有不均。不知他怎样薅成的小辫子,全被悬在后脑勺那儿。

当地人叫他“老辫儿头”

他对高妄道:“幸得太祖下旨,迎得壮士为我们斩妖除魔!我家几个后生煮些酒肉不成敬意,请壮士吃饱。”

高妄傻傻的杵在那,主人家未免太热情了吧。他想。

“主人家太客气了。我从久横一路过来,降妖除魔不过是我这个六七尺二郎的举手之劳而已。”他自恋道。

“哪里哪里,壮士请坐。”主人家恭敬道。

高妄拱手请主人家先坐,自己后下坐。其中自有主客礼仪之道。主人家对高妄也多了几分敬重。

几个小孩儿偷偷摸摸的在窗户上打量高妄。

……

自高祖开国立宋以来,以“三纲五常”束缚伦理,天下皆还是男高女低之法。

主人家一家大小有十一二口人,平常人家也自然如此。

等酒肉上桌后,男女尊卑落坐。妇人见过客人,再行了礼节,便带着孩子到别处吃饭去了,不和男人一桌。

高妄这个草莽子,并不理会“三纲五常”这些道理。不过他特别信仰佛理,不知何故也。

老辫儿头以及他的三个后生娃,再加上高妄一个共五个人。各自喝了几大碗酒,吃了几碗肉聊起了那个妖怪。

老辫儿头说道:“往前是村中心,那害人妖怪就在那儿哩!以前太平的时候,我家老婆子经常过去做点小买卖,现在闹腾厉害不敢去了。”

“它长什么样子?”高妄问道。

“不晓得了。”

……

酒足饭饱后,雨还哗哗啦啦的没停,主人家留高妄在家过夜。

高妄豪爽不拘小节,也不说多余的客套话,叫住下就住下了。

……

可老辫儿头的邻居听说了高妄此人,都凑热闹来了,要看看高妄是不是三头六臂?是什么胆子?居然敢抓鬼怪?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家里就挤满了人。尽管还下着雨,没挤进屋里的就在院子里垫着脚尖望。

好不热闹。

话说高妄身高六七尺,乃一个大好儿郎。

外家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浑厚振聋发聩(kui`),胳膊如合抱之木,抡拳头像抡铁锤一样。

邻居们直呼道:“威猛大将军是也。”

高妄不喜作态扭捏,被人夸赞后心里乐呵。吐口口水搓搓手掌,勒勒腰带,就要露了两手让他们瞧个够。

高妄道:“既然各位父老乡亲这么热情,我高妄就露两手给各位瞧瞧!”

大地被雨水冲刷后变得泥泞,雨还没停的意思。

热闹的人群让出一条道,高妄走出屋外,一脚踏在泥水洼上;众人一看,泥巴上竟然没留下任何脚印,众人顿时觉得不可思异。

到了空地上,随意摆个把式,把在三流镇耍给小人看的身法又耍一次。

拳头抡起劲风,刺啦刺啦的响,脚上腾挪移闪,拳脚来去匆匆。

喝一声!疾如风。哈一声!徐如林。

攻击手法刁钻,像泛绿光的蛟蛇。

一群人拍手叫好,像跑江湖买狗皮膏药的神棍郎中似的。

……

夜幕,乌云炸雷,暴雨来临之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待人群正准备散去之时,突然听到一阵阵奇怪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连续不断。

寻声望去,一群人脸色巨变!!这谁啊?他们想。只见那个人站在大路中央,背上背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不时向人群发出嘿嘿笑声。

“壮士,你也是来抓鬼怪的吗?”有人问。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壮士?”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都非常好奇这个只会怪笑的人的身份。

轰隆隆!!闪电忽然划破天际,倾盆大雨来临。

天色暗淡,只见怪人切开石头盖子,嘿嘿的笑啊不停的笑啊,一股寒气侵袭而来。众人见了,才知这是一口石棺,

石棺里一具干瘪瘪的尸体,手里握着一杆拘魂幡,众人不知道是拘魂幡,只以为是杆普通旗子。

那尸体上的阴气弥漫,尤其是它那空荡荡的眼坑阴气更重。它龇出一嘴洁白獠牙向众人问好,便轻巧的翻个身爬了出来。

只会嘿嘿怪笑得怪人躺了进去。尸体替怪人盖好石棺,再将石棺放肩抗着。

众人出奇的看着这一切,觉得很有意思,高妄也是如此。

待那尸体做好这一切,嘴巴突然一张,一卷舌头长长的垂落至胸口位置。它又仰天长嚎一声,却听鬼哭狼嚎盖过了雨声、雷声。

雨落杀人夜,它是亢奋呀!

高妄终于看出了端倪,推搡着众人,大叫:“跑!快跑!”

人群回神过来,啊!啊!乱叫一通,无头无序的四处跑动。

……

高妄不多言语,箭步流星当在尸体面前,腰上取两把短兵。为了抓这只鬼,他还特地用黑狗血泡了四五天。

厉鬼的獠牙在咯咯打颤情绪亢奋。

它从钟馗的拘魂幡中逃出来,背负了一身戾气,这戾气使它杀人!越杀人越舒畅!换句话说,它爱杀人这个行当。

做为鬼王作乐中的“夜作乐”,它除了好杀人以外,还喜欢调戏“昼作乐”。

它晚上杀人后会背着“昼”跑很远很远,到了白天就让“昼”自己找路回家。

回家?夜挠了挠骷髅头骨。

“哦~。”

“夜”想起来了,它和“昼”原本是有家的。但有一次它杀人后跑了很远,结果导致“昼”迷路了,然后他两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也从此浪迹天涯。

当然!“夜”并不难过,它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它前几天刚从拘魂幡逃出来,便背着“昼”来扶槐村杀人取乐。杀完人又背着“昼”离开。

白天。

“昼”迷迷糊糊的寻找返回扶槐村的路线,因为它白天赶路需要人的阳气,阳气从活人身上取。“昼”要到扶槐村找活人阳气,所以它经常埋怨“夜”的调皮。

“夜作乐”和“昼作乐”相反,它需要人的阴气,需要从死人身上取,所以它喜欢杀人。

昨晚“夜”又跑了很远很远很远……

“昼”白天寻了很久的路,好不容易到扶槐村,天却黑了。黑色的世界不适合“”昼,所以“夜”出来了。

不知天明后又到什么地方。这是“昼”进棺材前最后的念头。

凡人

高妄一副螳螂捕蝉的架势,脚踩弓字马步,手于身前端着短兵。

两把短兵状似倒钩的月牙,被高妄端在的手里晃来晃去。乍一看!像极了一只人形螳螂在挥动两侧的剪子,剪子的刃口在闪电下锃亮发光,很有卖相。

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乃战国时期卫国的刺客荆轲所创。但暗中的黄雀!并非两把短兵!

高妄脸色镇定,只待双方攻势焦灼的时候,给对面一记黄雀在后。

短兵寓为螳螂,黄雀藏于乾坤;螳螂进攻凶狠毒辣,黄雀一招定乾坤。

……

夜虽好杀人,但却对高妄失去了所有兴致,因为高妄的镇定不符合它的胃口。

杀人!除了掌控他人生死权利的快感,还有被害人歇斯底里的悦耳,这是鬼王夜作乐,对杀人的两条基本要求,缺一不可。

恰恰是高妄的冷静,让它失去了兴致。这人杀了没意思,它想。

它不晓得,虽然高妄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已是紧张不已,突!突!乱跳的心脏血脉偾张。

夜作乐径直走到高妄面前,它的个子比高妄矮三四个头。

在距离两米远时,夜作乐突然仰长脖子一声嚎叫,四颗尖锐洁白的剑齿翻出嘴外,干枯的面皮坑坑窝窝,在雨水下变得浮涨,此面目令人难以直视。

高妄忍住翻江倒海的胃扑上去,他刚才吃了那么多酒肉,差点因为这张脸皮吐了出来。

“鬼东西,去死吧!”高妄手中的短兵“噗嗤”一声刺入夜作乐的体内。

然而夜作乐毫无感觉,它简单的抓住高妄的手,禁止他将弯月似的短兵拔出来,也为了防止他躲开,另一只手握拳,刚猛的轰到高妄肚子上。

“哇~呕~。”这一拳!打得高妄荤素吐了一地,他也没曾想过会败给一张脸。

他奋力挣脱手臂,淌着泥水滚到夜作乐的两丈开外。肚子挨了一拳,不仅饭菜吐没了,恐惧也疼痛到消失了。

打蛇打七寸,经过刚才的交手,虽然说吃了亏,但高妄也发觉这个丑东西不怕刀刺!需要找到它的弱点才行,否则吃亏的肯定是自己,高妄想道。

因此,一具八尺身躯开始围着小矮个夜作乐转起圈圈。

“人人都怕我,唯独你不怕!不仅不怕!居然围着我转圈!”夜作乐恼怒,以乾坤大法扼住高妄喉咙。

正转圈的高妄忽然双脚离地被吊到了半空中,他感觉喉咙被掐着喘不过气,手里的短兵乱砍乱刺刺不中东西,脖子上也摸不到掐住他喉咙的罪魁祸首。

很奇怪!他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功夫。

他挣扎期间,给夜作乐来了一记措手不及的大杀术。短兵猛然出手,射穿夜作乐的眉心,又因力道巨大而劲透后脑勺。这种残暴的手段如果受种伤的是普通人,早就呜呼哀哉了。

而夜作乐的脑袋只是因惯性往后一仰,什么事都没有!仿佛,生死之道在它身上存在一样。

……

高妄为了三百两黄金信心满满的来了此地,现在黄金没着落了,脖子上的力道也开始要人命了。

他因缺氧而脸色涨红,奋力把另一把短兵也射了出去。

夜作乐不以为然,头一偏躲避,短兵便飞向茫茫夜色,夜色中大雨滂沱。

高妄笑了,因缺氧而扭曲的笑脸,像苦胆汁的颜色。

他的袖口里还藏着四十九枚飞刀,这就是所谓的黄雀在后。他本想在白热化打斗时,以飞刀出奇制胜,可笑的是没机会了。

“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高妄自嘲自讽。

……

很早很早以前,杨国趁久横城大水举兵奇胜久横。

杨、姜两国在历史上积久的新仇旧怨,在杨军入城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两国仇恨的深度足以使杨国放下假惺惺的慈悲脸,以王者的姿态屠城抢掠。

所以,高妄本该在那个时候就死了。

记得杨军从北城门杀入城内,把负隅顽抗的士兵清洗一空,又放火烧了北城的人家户以及商店,但因为大水结成的冰还没清除掉,火势没有蔓延开。

杨国士兵沿大街推进入城,进见人就杀逢户就烧。就算民风尚武的姜国百姓也逃一劫,他们无法对抗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高妄家的茶楼被几十个身穿盔甲的官兵破门而入,生死存亡的紧迫之际,是说书先生救了他们一家子。

当时,几十个官兵,几十把长戟蜂拥而上;长戟抵住高妄父子两人将欲刺死;忽一阵暴雨梨花暗器,把所有官兵全杀了。

坚硬的盔甲破满坑洞,官兵的死相恐怖。

事后,说书先生镇守茶楼,期间又与杨军大战几番,城中百姓纷纷投靠来之,求得一个保命之地。

高妄就是在那个时候跟先生学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先生告诉他,你的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但如果遇见什么妖魔鬼怪一定要跑,因为凡人始终是凡人,武功在高都斗不过妖魔。

……

高妄的首战,在姜国京都固城。

当时姜国公认的第一剑客牛子一,被查与外邦勾结,在固城沦陷的最后一刻,曜石妲己发布

举国震惊的缉杀令。

“但能取牛子一向上人头者,赏黄金一千两,能取盘长命的人头者,赏黄金一万两!”

一日之间,牛子一与盘长命成了众矢之敌,但牛子一是谁?

曾经在皇城大门讨皇帝老爷索要三千钱,不得!杀了三百禁卫军,得之!一个敢在姜国横着走,连皇老爷都怕三分的人物,怕什么缉杀令?怕什么江湖侠客?

他饿了就去杨国大军驻扎的地方拿吃的,困了就在皇城楼顶休息,完全不把缉杀令当回事,也没把杨国大军放在眼里。

……

自辑杀令颁布起,一茬一茬不要命的人前往固城。

看看这杨军的宿营地,虽然安扎了百万大军,但还不是任由牛子一随便进出随便吃喝,上至大将领下至小士兵谁敢阻拦?

牛子一在城头上,以他人之血血染皇城,死了多少英雄豪杰,均无一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消息传出去,天下人都知道他在皇城楼顶睡觉,想杀他的随便来。

……

高妄学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加入讨伐牛子一的大军,因为他不知道盘长命是谁。

高妄到皇城时,背囊里背存一壶老爹亲自酿的酒,他跟牛子一说,我们喝一杯且斗上一斗。

牛子一说,好!

两人喝完酒后就打了起来。

牛子一的剑就两招,一招攻,一招防。

却攻如奔雷,防如磐石,两招组合千变万化,乃是他毕生悟出的剑道。

他们从塔楼顶打到楼脚,从城内打到城外,在城外厮杀形同水火你我不容。

杨国百万大军下令鸣鼓,见证巅峰对决的一战。

……

两人来去斗到太阳落山,基本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两人见招拆招谁奈何不了谁。

突然,高妄感觉时候到了,他一招击退牛子一道,你输了。

随后持双刀压上去。牛子一淡漠一笑,稳步对敌。

而高妄的袖口中忽然飞出一柄飞刀,割断了牛子一衣角。

战斗就此结束,但高妄没有取牛子一的向上人头,只问了一句,你知道盘长命是谁吗?

牛子一负剑背上,说:“不知道。”

高妄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我叫高妄,胆大妄为之妄,下次来皇城找你喝酒啊。”说完就返回了久横城跟他老爹经营茶楼去了。

几年后刘裕开荣,他听说扶槐村赏三百两黄金缉拿鬼怪,他收拾收拾包裹又出门了。

他已经忘了说书先生的告诫,凡人在厉害也是凡人,不要去惹什么妖魔鬼怪。

猫鼠游戏

十万年12

骤雨初歇一条闪电划破天际,黑暗因此骤亮又归于沉寂,好像天真的小孩儿永远抓不住阳光。

夜空垂下黑色帘幕,它也怜悯世人自作自乐。但可怜的孤独总是在别无选择之后才选择黑暗,以至于黑暗也无法救赎世人。

……

立低矮的山丘望梯田延绵不断;待雨后听蛙声,水涨溪高滚石噗噗。

这是个有颜色的世界。

夜作乐是个深陷黑暗的人。它不知道黑暗之外的世界。如今!这道闪电使它发现一个区别于黑暗的新世界。

它开始质疑,世界为什么是花花绿绿的?它着了魔怔一般的去思考。

两个眼坑里的阴气像火苗一样扑腾扑腾的往外冒,干枯黝黑的头颅却始终想不明白这个看似深奥实则简单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让人着迷?它不停的想,顺便把高妄这个碍事的凡人重重砸到地上。

不知天高地厚又渺小的人类啊,不要藐视神威。

思绪被茅屋里的尖叫拉回来。有话是,人间几多繁华美色,吾独爱大块满目疮痍。夜作乐举起拘魂幡,杀气腾腾,獠牙霍霍,它终归是杀人为乐的本性,管什么水长溪高?听什么雨后蛙声?举着拘魂幡杀人去了。

……

方圆二里只听老辫头家的小孩儿啼哭。夜作乐闻声过去,破门而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它。

夜作乐一瞧!愣在门口处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声,一霎时房间里尖叫四起。

乡亲们只是出个门而已,谁能预料发生这种意外?一些从远处来看热闹的乡亲只能躲在老辫头的家里。虽然此举乃下下之策,不过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宋人认为世上有魔,这种思想在刘裕入长安以前就根植于每一个人的大脑中。那时候南北战乱不断,天下民不聊生,传教士带佛入中原并因此得以盛行,世人为了寻求内心安定所以礼佛,而魔则是佛的衍生物。

刘裕入长安时世上还没有宋,所以也没有宋人。

……

刘裕从军之初担任晋廷北府军将领——孙无终的司马,他之所以选择参军是因为家境贫寒,当时就想混口饭吃,某个出路。

谁知天降大任于斯人,世事又难凭世人预料,刘裕生平第一次遇见了孙恩这个倒霉蛋!

在隆安三年时,刘裕还是个小小的司马;倒霉蛋孙恩借乱起兵,造反晋廷!

刘裕身为晋廷大将孙无终的司马,只是例行随军出征而已,谁知大败孙恩,赢得上面赏识。

到了安隆四年时,孙恩又开始不安分,他攻克会稽,杀了守将!刘裕再次随军东征,孙恩再次败退。

次年春,孙恩一脸倒霉蛋的样子,跟吃了*一般,频繁进攻句章,又被刘裕给击败了。

孙恩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哪都有你刘裕啊!

最终攻打章句不成,孙恩灰溜溜的调转矛头北击海盐。刘裕续而跟踪追击,大败孙恩。

孙恩这个倒霉蛋已经快疯了,海盐攻不下来,又率部众向沪渎进发。孙恩这次幸得老天爷可怜,终于臭咸鱼翻身,杀了刘裕一千精兵,攻陷沪渎,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孙恩没能高兴多久,在夺得沪渎才十几天,刘裕在娄县打败叛军的消息便传入孙恩耳里。孙恩收到战报时,当众一口老血,高溅九尺。

孙恩讨厌死了刘裕,却偏偏和刘裕卯上了!你刘裕攻我娄县,我北上抄你老窝!

于是,孙恩以沪渎战捷鼓舞士气,于六月乘胜渡海,进军丹徒。

刘裕得探子密报时被吓得不轻,你说正面打得好好的,你突然抄我*,不是想干死我吗!

刘裕日夜兼程赶回丹徒,一点儿不敢耽搁,正好与孙恩同时抵达丹徒。孙恩这个倒霉蛋心里气啊!天下之大,怎么哪都有你刘裕啊!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两军在丹徒大战,又是以孙恩大败落幕,叛军跳崖投水而死者甚众。此战过后,孙恩元气大伤,而刘裕被晋廷加封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

唉~,倒霉蛋孙恩,一生都是一脸倒霉蛋的样子。

后来……

刘裕灭掉桓楚武悼帝,一统南方,建立了宋廷王朝,对持北魏!这就是世上先有宋,后有宋人的道理,之前晋廷天下,百姓还叫晋人呢。

宋人信世上有魔,是始于刘秀称帝,建立汉室之后。那时候百姓也不叫宋人,时遇佛教传入中原,并传入魔这种概念。

宋人信世上有魔,应该是祖辈传下来的。

义熙六年二月时,刘裕北击南燕大胜凯旋,途经淮水时,夜遇骤雨,刘裕率军十多万迷失在雨中,误入魔界。

这十万将士从魔界出来时仅剩三万人,令人毛骨悚然。

此后,大宋在立法上,明令禁止百姓雨夜出行,违者赏一百大板,罚白银五百两,重者死罪。

……

平常,十天半个月遇不见一次的雨夜,却在今晚遇上了。不仅如此,还遇见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厉鬼和一个不靠谱的抓鬼壮士!

种种巧合结合起来,说不定是恶魔布置的陷阱,今夜这一行人,可能进入了魔界。

那些躲在老辫头家中的人感到绝望,同时也非常后悔,他们为了活命,狼狈的从窗户爬出去,屋里妇孺小孩哭成一团。

夜作乐喜欢这种猫鼠游戏的氛围,它亢奋的听着这些尖叫,想逃就逃吧,反正谁也逃不掉!

第一波逃跑的人统统被它抓回来,它把他们放置在人群的最后边,一会儿还要他们继续逃命。

接着……

第二波也被抓了回来……

第三波……

第四……

夜作乐一如既往,乐此不疲的玩闹这几十条人命。

一个时辰过去,终于有人撑不住了,一个被来来回回抓到崩溃的女人撞墙上自杀了!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触发了连锁反应一般,一群人竟然哭着争相撞墙自杀,随着一连串的撞击声响起,哭声渐渐消失,房子里变得安静许多。

夜作乐望此大奇观,咯吱咯吱叫个不停,他以往害人都是露着獠牙后面追,等人跑累了再杀害掉,今晚这种情况是头一次遇见。

屋里仅剩几个意志坚定的人还再继续坚持,尽管总是被抓回来,却始终不肯放弃一丝逃命的机会。

其中一个小孩子尤为显眼,他总是向高妄的方向跑,好像自身难保的高妄能救他一样;笨拙的身躯在跑起来时歪歪扭扭,每次被抓回来都会拼命挣扎,一脸认真又不服输的表情……

……

到了三更天,杀人玩够了,夜作乐变得满心欢喜,他还要把石棺抗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天明后让昼作乐找不到路回家……嘿嘿嘿嘿……它发出难听的笑声。

自此,夜作乐抗着石棺走了,它扯来一支胳膊边走边吃……老辫头的屋里还有两个人活着性命,一个是那小孩儿,一个是大人。

世界陷入死寂,坚持到最后的只有这两个人,他们沉重又疲惫的呼吸声,如北风扯呼。大人看见夜作乐走了,先是一愣,然后癫狂的大笑,笑一会儿变成哭……

小孩儿跑到高妄面前;他的爷爷说,高妄是人中大将军,是个非常厉害的高手,能保护他们。

但此刻,大将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是睡着了吗?小孩儿心想。

后头癫狂的哭笑声戛然而止,那个大人咬舌自尽了。

再斗夜作乐

大人的血融入泥沼里,咬舌不会使人立即死亡,但剧烈的痛苦会造成疼痛性晕厥,然后鲜血倒流,阻塞气道引起窒息,令人快速死亡。

小孩对大人的生死无动于衷,他安静的跪伏在高妄身边,还把耳朵贴到其嘴上。

“小孩儿,替……替我到庐山找一个漂亮的姐姐。”

高妄从昏阙中醒来,他没死!只是喉骨错裂软骨卡在喉咙里,说话跟扯风箱一样,小孩把耳朵贴到他嘴唇上才真切听得他的话。

小孩儿站起来不知道去还是不去,天色茫茫伸手不见五指。

“摆了,不敢去我也不强迫你。”高妄爬起来走到一棵树下,把钉在树上的两柄断牙取下和成满牙。

“你们庄里有马吗?”高妄问小孩。

小孩点点头:“我家马厩中有一匹老马。”

“牵出来随我走。”

小孩牵出老马,确实已经老得不能在老了,不过用这匹马追上那个妖怪应该绰绰有余。

高妄用点穴手法把喉咙中的裂骨归位。一口淤血正好喷在老马的肚子上,这马无精打采的嘶鸣一声,高妄拍拍马的脑袋。

“要不要跟我一起?”

小孩一脸认真:“跟!”

两人随即上马,沿着夜作乐的足迹追去。

夜作乐背着巨大的石棺没走太远,这匹老马也能轻易追上。不过夜作乐浑身散发一股煞气,老牲口不敢靠近,连高妄也感觉心口不舒服。

高妄停下马,看到那口巨大的石棺,道:“丑东西力气挺大啊!”

老马匹不敢靠近,高妄却不怕!他一掌拍到马背使整个人弹出去,在空中打出一记“黄雀在后”,从袖口中祭出十几把飞刀。

刹那间刀光剑影,飞刀刺进夜作乐的关元、神门等各大穴位。

高妄落地的一瞬间向右侧一滚,再利用下坠的力量向前一蹬,整个人便飞到了夜作乐的前面。

他将手中的满牙对准夜作乐的脖子一拉:“去死吧,丑东西!”

锋利的满牙距划过夜作乐的脖子,还差了一根头发丝的距离。霎时,一股极阴之气从夜作乐的体内喷薄而出,高妄持满牙的手在半空一僵,一粒粒剔透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

突然一阵气浪袭来,高妄被拍飞不停后退。

夜作乐小心翼翼的放下石棺。衣服无风而起,树木哗哗作响,夜作乐反手相背,从脊骨中拔出一杆拘魂幡。也许是穴位被封的原因,夜作乐的手臂有点发抖。

高妄从地上爬起来,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把满牙拆分成两柄断牙,一柄在手里握着,一柄在嘴里叼着,简直狂妄至极。就算杀不死夜作乐,他也要咬块肉下来。

高妄冲过去,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攻其神庭、天突、膻中、巨阙中路,每一招都舍生忘死。

夜作乐舞一杆长幡虎虎生威,极阴之火浮游表面,手脚功夫跟高妄斗得不相上下。几招下来高妄开始节节败退,其身上被阴火冻满了冰花。

这极阴之火不是一般人能抗的。

高妄呼出的气变成白雾,手指头被冻得微微发抖。做为前姜国最顶尖的高手,他竟然生出一丝害怕之意。这使不得!他快速集中注意力屏弃杂念,攻势奔雷。

他频频使出自己最得意的招式黄雀在后,也就是将断臂袖口里的飞刀射出去。刚开始的时夜作乐被打得措手不及,现在已经变得游刃有余,高妄放出所有飞刀和暗器均被它挡下。

高妄的飞刀所剩不多,人也是强弩之末。

夜作乐长幡一挑,又一次逼退高妄。如今周围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刚下雨被淋湿的大地被阴火冻得坚固无比,今后要想解冻,可能要等十几年后。

高妄体寒入骨,俨然已被寒毒入侵了五脏六腑。败局已定,牢不可破,但高妄还在等待一个时机,他刚才把一柄飞刀射进了夜作乐的气海穴当中。他听说书先生说过,气海是修炼的根基,于丹田之中。

如果说书先生说的是真的,他将封印夜作乐的灵力,使其无缚鸡之力然后一举杀掉!

……

然而,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计划也会变化无常,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

夜作乐身为鬼王绝不是一头蠢猪,也不是一只吃素的羊羔。他横行人界已久,人界中没有一个是不怕它的,除了钟馗。

它跟高妄斗只是觉得有趣,这一点要是被高妄知道了肯定会感到绝望,他这么拼命要打败的人居然是在耍他?所以他肯定会崩溃。

黔之驴被玩够了就会被吃掉。

夜作乐将幡悬浮在胸前,双手捏出小符印,往前一推!!霎时,鬼哭狼嚎不绝于耳。幡里飞出来密密麻麻的鬼将,张牙舞爪令人头皮发麻。一个冒着黑气的骷颅头正面目狰狞的飞向高妄,要取他性命。如果高妄这样死了,将变成这群鬼将里的一员。

可高妄不会这么认输,他把满牙拆开又冲了上去。嘴里还呀呀呀的鬼叫,比那些怨魂叫得还刺耳。

这下轮到夜作乐震惊了,这个凡人真倔!高妄莫测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把螳螂吃了,所以蝉是可以逃掉的。他做出一个漂亮的驴打滚,躲开迎面而来的骷髅头,又毫无征兆的射出一把断牙,断牙优美的轨迹直取夜作乐手臂。

此时,夜作乐双手正在结印,高妄这招叫做擒贼先擒王!他把断牙射出去之后也没管射得准射不准,埋头就开始跑路。

从扶槐村骑过来的那匹老马还停不在不远处,小孩儿在那看着,跟马儿说着话。

高妄浑身是冰,一边狼狈的奔跑过来一边发抖。

小孩儿急忙解开马绳:“大将军,你怎么了?”

“什么大将军,赶快上马!”高妄哆嗦的说道。

小孩儿不敢再问,两人骑上马头也不回的逃向庐山。

“小孩儿,我已经中了寒毒,一会儿我坚持不住了,你就自己去庐山。那儿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叫小人,你告诉她,是我叫你来的她就会收留你,明白吗?”

“你不要这么说,我很害怕。这里到庐山不到五里路,坚持一下就到了。”

“大将军?大将军!你别不说话啊……。”小孩儿不知所措的喊着,声音透着恐惧。

高妄拉怂着脑袋,呼吸微弱。

小孩儿害怕高妄掉下去,于是紧紧的抱住他的手臂,然后整个人趴在马背上,把高妄也拉趴着。双腿紧紧的夹住马腹,驱马狂奔。

契机之魔界前

三流镇城门紧闭,小孩儿直接驱马上了庐山。马脚一高一低,山路崎岖十八拐。小孩儿下了马,牵马徒步。

庐山的镇山石灵,正与好友小妖在山中引雷修炼,石灵乃大山之子,能感应阴秽:“小妖,我感应到有阴邪上山!”

小妖收气入体,道:“什么妖?”

“像是前几日从拘魂幡里逃跑的厉鬼,又感觉不像……。”

“不像,你也有出错的时候?走!去瞧瞧。”小妖风风火火拉住石灵奔下山去。

……

“原来是个小孩啊,不过马背上那人中了很厚的寒毒,你感应到的阴秽莫不是他?”小妖快一步到达山脚,看见牵马而来的小孩儿说道。

石灵点点头:“我推测他跟那只厉鬼交过手,所以才中了这么深的寒毒。”

小妖幻化成一头老虎盘踞在路中央,怪笑道:“嘿嘿嘿嘿,管他们跟谁交手,我去耍一耍他们玩。”

“我也去。”石灵叫住小妖,变成一条毒蛇挂在树上。

……

此时,小孩儿拽着马绳上山,马突然不走了,他去推老马的屁股,推不动。山林中地表植被涌动,见一头猛虎下山,震慑百兽。

小孩儿当即也吓住了。他想起来高妄还有一把断牙,遂去翻找出来防身。

石灵挂在树偷乐,小妖也太坏了。

然小孩儿闻声向树上声一看,看到石灵变的蛇,有水桶那么粗,他脸色立即变得惨白。

“老马儿啊~老马儿啊~你若是敢跑过去,我们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你要是怂了不敢跑,我们就等着变成它们的口粮吧。”

“救命啊!救命啊!”小孩儿大声的叫唤,希望那个未曾谋面的小人姐姐能听到。

小妖发出虎啸,传出几公里。石灵在树上哈哈大笑,却是发出嘶嘶的吐信声。

小孩儿拉住马绳,手拿着断牙:“老马,不要怕!跟我一起杀过去!”

马儿居然听得懂人话,两人一马向虎山行。

此时,半山腰忽然亮起一盏灯,微弱的光芒对于小孩儿来说非常刺眼,他远远便瞧见了。

其实,那就是小人住的地方。小妖的虎啸声几公里外都能听到,就是它把小人吵醒的。

“小人姐姐!小人姐姐!救命啊!”小孩并不知道是谁,他只是在乱叫。

小人穿戴衣物,正疑惑今晚为何如此吵闹,却听有人在叫自己,顿时心生一探究竟的念头:“是谁在叫我?”

她出门一看时,山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唯闻有人不停的喊:“小人姐姐!救命啊!救命啊!”

小人听摆,进屋取一盏油灯步行下山去:“谁啊,谁在叫我?”

小妖和石灵一见小人朝这边过来,兴趣哑然。它们可不敢得罪小人,因为那棵桃树精非常护短,又厉害的很。

小人差不多下到了山脚,看见了小孩儿:“是你在叫我?”

“你是小人姐姐?”

“是我。”

小孩儿激动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是高妄大将军叫我来找你的,他受伤了,就在马背上。”

高妄?小人匆匆查看他的伤势,其体寒入骨,脉搏极弱,呼吸微不可查:“他怎么受的伤?”

“被妖怪伤的。”

小人想起高妄在茶帐喝茶的时候说过,他要去扶槐村抓鬼怪,瞬间明白了来龙去脉,她对小孩儿说:“你不要怕,先跟我上山。”

小孩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小人打灯盏在前带路,小孩儿牵着马跟着,辗转来到山腰上的房子里。

小人把高妄放在自己的闺房内,竭尽所能,烧来开水帮他泡手泡脚,抱来被子给他盖,又烧了炭火烘烤。

可高妄没有好转的迹象。

小人看到傍边同样狼狈的小孩儿,便问道:“饿了吗?我给你拿吃的。”

“谢谢姐姐,我不饿。”

姐姐?小人来回的品味这个称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聚贤。弓长张,聚贤纳士的聚贤。”

“聚贤,你去睡觉吧。姐姐帮你看着高妄。”

小孩儿吞吞吐吐:“我……我……”

“你怎么了?”

小孩儿坚定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怯懦:“我不睡!”

“那你如果感觉累了,自己就去睡,隔壁有房间,很干净的哦。”

“姐姐,如果我不睡觉,我能跟你待在一起吗?”

小人低眉思索:“可以啊。”

小孩儿从扶槐村出来,一路到庐山的途中几经惊吓,这些惊吓承受之重,使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接近崩溃。他现在想和小人待在一起,因为小人身上静谧的气质让他感觉到安心,并无他意。

破晓,小人早早的下山给高妄寻郎中看病。

……

桓弃是一个拥有免死金牌的传奇人物,不是因为他立了天大的战功,而是因为他是三流镇上唯一的一名郎中。

据说,他撇脚的针灸术,曾把县令的骡子扎死过。还听说,县令本人曾是三流镇的第一美男子,现在变得眼斜口歪,手脚抽筋,也是被桓弃的针灸术扎的。

除去无厘头的“听说”之外,桓弃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三流镇的人很尊敬他。

小人下山寻得桓弃,与其说清长短,两人随即一同上山。桓弃别一口檀木箱,怀中揣着一副银针。医者父母心,他现在比小人还着急几分。

话说,他与小人也是旧相识。陶渊明去世之前,常常因犯头痛病而呕吐不止又不思茶饭。桓弃做为三流镇唯一的一名郎中,隔三差五就被小人请去为陶渊明诊治。所以他跟小人也算熟识。

“小人姑娘,陶先生近来可好?”他说。

小人欠身行礼:“我家陶先生已经不在了。”

桓弃一愣,抱拳回礼道:“敢问今天是为谁看病?”

“桓大夫莫问,到了便知道了。”

半柱香之后,桓弃和小人到了山腰的茅草屋外。

正当两人刚准备进去时,脚下却冷不丁一股黄沙妖风吹起,呼一声,落叶纷飞。

桓弃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驻足于院子的门外,一只手拉住小人,道:”小人姑娘站住!”

小人退一步,差点摔了跟头,于是侧头盯着桓弃,道:“怎么?”

“你家今天和以往有点不同!屋顶八方阴气汇聚,周围的邪秽蠢蠢欲动。我们现在最好不要进去。”

“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小人问。

“你把头伸过来。”小人把头凑过去,桓弃熟练的取出银针,蜻蜓点水般在她的眉心上一扎,道:“闭上眼,用心去看。”

闭眼?小人虽然十分疑惑,但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她脸色被什么东西吓得泛白。

她果断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房子;结果还是那座简陋的茅草屋,一点变化都没有。

好奇心驱使之下,她又闭上眼睛。

但见茅屋一股死气,周围妖风阵阵,不知哪里来的一片黑雾裹住了茅屋,丝丝寒气,连阳光都避之而去。

小人睁开眼睛,茅草屋恢复了正常景象。

也不晓得桓弃对小人施了什么针法,睁眼和闭眼之间,茅草屋竟然是两番不同的景象,好生奇怪!

小人问道:“桓大夫,为何是这个样子?”

“你屋里进了邪物,活人勿近。”

活人勿进?说罢,小人急忙的冲进屋里,张聚贤还在屋里呢!

桓弃一把抓住她,道:“不能进!”

小人挣扎着:“屋里还有个小孩!我得进去叫他出来!”

“晚啦,现在进去迟了。你在这里叫,看看他听不听得到。”

小人急得跺脚,张聚贤没有回应她。

桓弃问小人:“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桓大夫不瞒你说,说来我也不太清楚。我朋友去扶槐村抓妖怪,回来时染了寒邪。昨晚,一个小孩把他带来我这里。我用热水帮他烫脚,给他添棉被,用炭火烤……。”

“嘶~,那就奇怪了,你怎么没事?”桓弃说道。

“我?”小人很疑惑。

桓弃退一步看着小人,并未发现古怪之处,于是说道:“不说了,先救人。”

桓弃从檀木箱中取出一支火折子与一口香炉,炉中装满了乳香和北细辛。

乳香是富贵人家的才有的香料,是海外朝贡,能驱邪秽与蚊虫。

而北细辛则分布于北方的高句丽王朝,常年生于山坡林下、灌丛阴湿处,能耐严寒,避邪秽。

两种药物同时点燃,邪秽不敢近,可护自身周全,如果有点雄黄那就更好了。

“小人姑娘,你拿着火折子在这里等我,如果火折子的火灭了,你就大声的叫。”

小人点头道:“好的”

交代完毕,桓弃提着香炉一步一步向屋里走去。

如果只在表面上看的话,这间茅屋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可当小人闭上眼睛时,就能看见缠绕在房屋的与房顶上的黑雾。

桓弃手中的香炉,烟雾成一条笔直的线升到空中,周围黑雾纷纷避开。桓弃走一步,阻挡道路的黑雾就退一步。

桓弃不疾不徐,每默念三个数才走一步。

黑雾中掠过许多模糊的鬼影,似乎快要冲出来将桓弃撕碎。

它们的面目凶恶,心里仇恨一切活物,特别是闯入它们地盘的桓弃,可每每想冲出来,却被香炉中的烟雾逼退。

小人捏了把汗,她只是开了天眼,只能看见而已;而桓弃不仅能看见还能听见!

那些鬼魂想将他吞并,却惧怕香炉冒出的烟雾;它们时而疯狂的冲过来,碰到香炉冒出的烟雾既被撕个粉碎。

它躲在黑雾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只鬼魂向小人冲过来。小人被吓得面色惨白,已经忘记了逃跑。

桓弃大叫:“小心!”

小人的六神被扯了回来,火折子却不小心掉到地上灭了!她望着熄灭的火折子,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她抬头一看,桓弃不见了!

不过那只鬼魂还在继续向小人飞来,在差一点伤害到小人时,一道金光横扫而过,击杀鬼魂。

小人回头,以翘首以盼的目光盯着院子里的桃树,桃树正无风而动。她道:“长命大哥!”

……安静……

小人收拾收拾心绪,拾起地上的火折子道:“火折子怎么会灭呢?”

“桓大夫!桓大夫!”她拼命的叫着。

院子里静悄悄的无人响应,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小人希望继续把火折子点燃,可火折子却像石块一样,坚硬无比。

她闭上眼,看到那团黑雾还在,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吕氏春秋·自知》道,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揜其耳。

“睁开眼就看不见啦。”小人心想。

于是,她就这样跑进去。

她推开门,看见张聚贤趴在八仙桌上睡着了,高妄还在床上。房子里的物件一个没少,位置也没变化。

小人屋里屋外找了遍,确定桓弃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手里的香炉。

魔界

桓弃虽然消失了,但小人记得他说过“活人勿近。”小人明白他这句话意思,连忙把张聚贤和高妄两人抱出屋外。

令人费解的是,张聚贤很容易就抱出去了,而高妄却怎么也抱不动!

怎么抱不动呢?小人很想知道真相。可她很害怕再一次闭上眼睛,害怕再看到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鬼魂。

不得不说,恐惧是人类的天性,面对恐惧是人类不得不为的选择。

为了救人,纠结无比的她决定再次闭眼!

景色一暗,小人又看到围绕在自己周围的野鬼,数量比刚才多了一倍。在闭眼的情况下,她清楚的看到高妄被一团黑雾缠住……。

不对,她感觉有点不对劲!她慢慢的凑近……脑袋往里一探!!果然不对!她张大嘴巴。

根本不是黑雾缠住了高妄!而是高妄的身体正在释放黑雾!这里所有的寒气都是从高妄的身体里冒出来的!!

一群枯瘦如柴的枉死鬼围在他身边,每当小人试着将高妄抱走时,他们就纷纷扑上来,压在高妄身上,小人根本无可奈何。

她看了一圈,发现周围的鬼魂根本不敢靠近,但它们也不允许小人靠近。

时间拖得越久,这股阴气的隐患越大,附近的邪秽越来越多,满山遍野密密麻麻,入耳的都是鬼哭狼嚎声。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小人连怪自己没用,啧啧懊恼。

她突然想到桓弃留给她的火折子,桓弃说,如果火折子灭了就大声的叫?不过叫什么呢?小人又陷入疑惑之中,难道乱喊乱叫也可以吗?

……

“啊~~~!”她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对着火折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啊~~~!”

小人把嗓子喊到沙哑,但火折子并没有因此重新燃起来,周围也没有任何变化……

倒是她的脑子由于缺氧有点晕,她想:“难道喊错了?”

她挑一挑左边的眉毛,脸上一幅柳暗花明的表情,暗道:“桓弃让我大声的叫?难道是……大声的叫?”

她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大~声~的~叫!大~声~的~叫!啊~~~。”

她晕得扶住桌子,一只手揉捏两边的太阳穴。闹到现在,她反而不怕这些鬼了,坐下来冷静的喝了杯水。

小人一拍桌子:“桓弃~~~你到底要我叫什么呀!”

“嗖”一下,火折子燃起来;小人错愕的张大嘴巴,试探的喊道:“桓弃……桓弃桓弃桓弃,桓弃……。”

火焰随着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她明白了,原来是叫桓弃的名字。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中,声发震耳:“桓弃~~~。”

只见火芯随着声音窜的很高,炙得小人眉心生疼,就算是把火折子的拿远一点,眉心也依然有被火烧的感觉。

她坚持一口气喊到底,眉心痛得长出一点朱砂红,如针锥蚁食又痛又痒,砂红暗发红光。

周围的瘦柴枉鬼张牙舞爪,声调哀怨,幽幽然鸮啼鬼啸,闻之者莫不歔欷。此时的小人七窍通灵,风吹草动皆躲不过她的耳目。

就像有人拉开一张巨大的幕布,又像皮影戏的白屏被人拉开;她看到桓弃孤独的坐在一块石头上,长河落日,手中的香炉余烟袅袅,世界一片紫色迷烟。

桓弃一动不动的盘坐在石头上,被各种庞大的奇怪生物围住:“小人姑娘,你终于来了。”

“桓大夫,你没事吧?”小人说着就要走过去。

桓弃见状立即叫道:“别过来!”

一头长得像牙签一样的怪物,刺溜一下钻到小人面前,满身锋利毛刺锐气逼人。

小人急退一步,动都不敢动,道:“我该怎么办?”

“不要在往前了,这个地方危险重重,乃是六界之中的魔界,你拿稳火折子别让它再灭了。”

“嗯!”小人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护着火折子,又问道:“那这头怪物怎么办?”

“你不用害怕,它暂时不会害人;它不过是想借你的势打破魔界与人界的结界,好趁此跑到人间作乱,只要你不进来它就没有办法。”

“嗯!”小人答应一声。

桓弃缓缓从石头上站起来准备离开;围住他的群魔兽也唰一下跟着站起来,庞大的魔兽使之地动山摇,非常震撼,他只要走一步兽群必定会跟着走一步。

他走到小人面前,那头牙签模样的魔兽挡在他和小人之间,周围的魔兽也纷纷向他聚拢而来。

他就像一只渺小的虫子,魔兽的一个鼻孔都比他大。他也不敢太放肆,毕竟对他来说,一只魔兽的一滴口水就是一片汪洋,淹死他还有富余的。

他深吸一口从香炉里冒出来的烟雾,转头吐到这头长得像牙签模样的魔兽身上。本来桓弃也不想大动干戈,可它挡住了路。

只听牙签魔兽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情绪极度的愤怒。它勾着脑袋看向屁股,只见四根锥刺已经被香炉的烟雾化成阴寒的魔气!

一根锥刺是一百年修为,四根锥刺就是四百年修为。

在六界之中,魔界最为特别,因为它是六界中唯一不入鬼界轮回的,永生不灭,死后仍可聚气重生。其余五界生灵死后均要进入鬼界轮回转世。

聚气重生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肉生白骨,白骨生肉每一步都极其痛苦。四百年!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聚气重生了多少次才达到的高度,现在居然就这么没了!

牙签魔兽毫不犹豫的扑向桓弃,一张血盆大口,扑面而来的是一口腥臭气味。

如此凶险,桓弃却异常淡定,他抓一撮炉灰向牙签魔兽一撒,魔兽便被定住不动。

小人瞪大眼,她认识桓弃这么久,居然不知道他这么厉害。

不过也难怪,他能独自一个人枯坐在磐石上一动不动,周围还有那么多奇形怪状魔兽,能有此胸襟之人想必不一般。

但为什么有人说,他把相貌堂堂三流镇县令扎得眼斜口歪?这不是明摆着污蔑吗?

桓弃避开所有魔兽来到小人跟前,但两人的面前好像隔着一层水帘,尽管四目相对,却仿佛在千里之外。

小人不敢有大幅度动作,而桓弃则用炉灰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目的是为了防止周围的魔兽靠近。

再从檀木箱中取出朱砂、乳香、北细辛。他把三者搅和在一起,以指为笔,沿着小人的身体轮廓画一周。

桓弃道:“小人姑娘,你退后一步。”

“我可以动了是么?”小人问。

“是的,动吧。”

小人后退一步,桓弃还没动,周围的魔兽已经疯狂的涌了上去,却被桓弃画的圈阻挡在外面。

他们发出不甘的咆哮,桓弃淡淡看着它们道:“人死了变成鬼。俗话说人鬼殊途,更何况是魔界呢!魔界和人界无半点瓜葛,你们就好好待在魔界吧。”

小人后退一步后,在她原来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形缺口,桓弃从缺口走出魔界,将小人手里的火折子取来插在地上,香炉也一齐摆在地上。

“好了,我们走吧。”

“缺口不管了吗?”小人问道。

“我在香炉里掺了千年人鱼膏,一千年以后结界自然就修复了。”

小人忧虑忡忡总感觉哪里不妥,可她也不懂其中奥妙,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她眉心的朱砂红被桓弃抹去,魔界在她眼前渐渐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花开

桓弃信誓旦旦的说道:“小人姑娘不必忧心,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又舔了乳香与北细辛作驱魔之用,魔界的邪物是出不来的。”

尽管桓弃语言清楚,可小人总是放心不下忧虑。也罢,做为一名医术超群的郎中,桓弃明白劝不过心头病,便不再开导小人。

……

茅草屋内依然阴气森森,桓弃赶紧重新调制乳香和北细辛,又用一支新的火折子把它点燃。

白烟袅袅升空,周围的野鬼退避三舍。

小人希翼的问道:“桓大夫,如何才能把高妄抱出去?”

“怕要姑娘失望了,抱不得。他是这股阴气的源头,别无他法。”

桓弃有一个困惑,小人为什么没事?她前夜里与高妄待了一晚,应是寒毒入体不在话下。即便说无事,她刚才怎敢自进屋里去?又没乳香北细辛驱邪,鬼秽怎得怕她几分?鬼吃人回事常见,却不常见怕人的胆小鬼。

于是他问小人:“姑娘,你可觉得身体哪不舒服?”

桓弃的话小人半懂不懂,问道:“桓大夫此话怎讲?”

“你没发现这群枯黄瘦鬼都惧怕你吗?你在屋里来来去去,它们都不敢前来伤你,我非常不解。”

听得此话来,她上下仔细回忆,还果真如此!小孩张聚贤同样和高妄待了一夜,结果第二天就不省人事了,自己却还能行动自如。

她想了很久,道:“桓大夫,你有办法救高妄吗?”

“有,取三味真火克阴寒之毒气;但计策凶险,拿捏不到两成把握。”

三味真火乃是精、气、神炼成三昧,至刚至阳与凡火共成一处。克六界阴秽,又可炼丹,做焚化百草之用,也能叫人灰飞烟灭。

高妄只是个凡人,恐怕承受不住三味真火的烈性。

桓弃思来想去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身为一名郎中,见死不救等于杀人。如此说来高妄还是得救,就算救不活也要破罐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总之就是不能不救。

他取出银针,用艾火考了一遍。如今那些守在高妄附近的野鬼变成了麻烦,不清理掉它们桓弃难以施针。

但它们又是从高妄体内的阴气幻化而来,这种寄生关系的前提条件是它们不能离开高妄,如果它们离开,就会面临死亡。如此一来就变成了一个死循环,首先桓弃要赶跑这些野鬼才有机会施针,而施针的目的是为了清除高妄体内的阴气,等于杀了它们。

为了活命,它们肯定会以飞蛾扑火的姿态拦住桓弃,双方搏命起来殃及池鱼,救不救得了人还是另一回事。

桓弃手持银针,举步不定。

“怎么了?”小人问道。

“刚才还有不到两成的把握,现在一点都没了。”

小人拧巴着眉头,怎么突然就没把握了?

人的身体,原本来就存在三味真火,桓弃想靠他独特的针灸法,激发高妄身体里的三味真火,以焚除体内的外邪阴气。不过如何才能接近高妄???

“那些野鬼你看到了吗?有它们守着,我无法靠近高妄。”

“用香炉熏它们啊。”小人说。

“这倒是个办法,但使不得。一条虫子都知道趋利避害,何况一群厉鬼!我们杀掉它们,它们不会站着给我们杀,要是搏起命来,我一把老骨头没把握的。”

“那怎么办?”

桓弃叹息一声:“不知道。”

……两人默不作声,情况陷入僵局。

突然,桓弃问小人道:“它们怎么不伤害你?”

小人一愣,桓弃这么一提醒,她便想起来刚才在门口时的那道金光。

当时一只鬼魂朝她门面飞来,万险之际一道金光杀死那只鬼魂!想到这里,她大叫一声:“长命大哥!肯定是长命大哥!”

不由分说,她拉住桓弃的手跑出门外。

她们到了桃树底下,桓弃疑惑的站在一边,看着小人不停的怕打桃树树干。

“长命大哥!长命大哥!长命大哥………。”

……

我感觉很累,树冠上那片叶子已经快把我的精气吸干了。它变得青翠欲滴,每到夜深人静就会流露出一层淡淡的荧光,像一只美丽的萤火虫。

小人每天给我浇的水都被它吸走了,我想告诉小人可我说不了话,我非常口渴,非常想喝水。

它总是利用这一点,设法引诱我去它那里喝水。它喜欢在小人出门之后发出高山滴水的声音,清脆的滴水声悦耳动听,我好几次差点忍不住了。

它还把我的养分都抢了。如今它薄薄的表皮层下,包裹的是一整棵桃树的精华。

它在勾引我过去,它在诱惑我………它不仅要吸干我的精力,还要把我吞噬掉……

我在想,它是不是想取而代之?

我每天以强大的意志与它对抗,不被它诱惑……每天都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徘徊,像一只发情的猫,煎熬得痛苦无比……

小人在叫我,她怎么了?我晃动壮硕的树干。

桓弃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难道看错了?这棵树!居然动了一下!!

而小人与桓弃不同,她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震动,开心到昏了头,她急急忙忙的说道:“长命大哥,我想向你许愿,我愿意用十年的阳寿救高妄,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在恳求……

我向来不会拒绝别人的愿望,但这次我犹豫了。我想昏睡过去,可坚强的意识挣扎着把我从边缘拉回来。

我犹豫不决,树冠上那片叶子替我做了决定,它发出绿莹莹的光芒,洒下一股清新淡雅神秘气息笼罩着小人,不多时便从小人眉心飞出一颗光粒,这就是她十年的阳寿。

光粒脱离小人后,快速的融入了叶片之中,这使它的更加绿意盎然。

我觉得好困,意识渐渐模糊。那片叶子把我吸了过去,充沛的养分使我体态通透,我感觉好舒服呀,顿时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时间过了很长?时间过了很短?都已经分不清了。外面的微风轻轻起扶脸而过,听见鸟虫齐鸣,山间溪水长流。

但见一层粉黛抹得白里透红,是我!我居然变成了一朵桃花,盛开在那片叶子的叶茎上。它把丰富的养料供给了我,我开得越加娇艳,成了文人墨客笔下的一番傲骨。

我高高在上的看着小人,听说除了方眼铜钱剑之外,桃木剑也是降妖除魔的宝器。我感受到了黑雾对我的忌惮,它在不停的发抖和恐惧。

我没有投入很多精力去关注它,因为我盛开的花香正肆意的招蜂引蝶,桓弃和小人已经看呆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花香浓郁,山下的三流镇也能闻到,全镇的百姓都在诧异,什么这么香?

那团飘在房子周遭的黑雾全龟缩到高妄体内,守在高妄身边已经化形的野鬼也退了回去。

花香顺着七窍和毛孔进入高妄的五脏六腑以及经络之中。霎时间刺耳的尖叫贯穿云霄,野鬼们四五成群的冲出高妄体外,盲目逃窜。

我没有选择杀死它们,因为它们离开了高妄的身体之后,估计也活不长久了。

小人匆忙对我说了句谢谢,便跑回屋内,我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欣慰的翘起。

我变成了一朵桃花,依伴在这棵桃树上仅存的一片叶子身边,光秃秃的树冠上一叶一花甚是怪异。

被遗忘的张聚贤自从被小人抱出来以后,一直昏睡在院子的门口外。我见可怜,驱使一株狗尾巴草挠他鼻子的痒痒,不久他便醒了。

他疑惑的打量周围,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好一处福地洞天。他经直走到小人的闺房里,高妄已经醒了,他身体虚弱无力,脸色苍白。

小人心里有几分说不出开心,看到张聚贤突然进来,她脸色变来变去,暗自笑自己健忘,光顾着救高妄,把张聚贤给忘了!

“聚贤,你没事吧?”小人亲切的问道。

张聚贤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小人:“姐姐,我怎么跑院子外面去了?。”

小人表情奇怪,匆忙转移话题:“你看!高妄醒了。”

张聚贤果然傻乎乎的向床上一看,真的醒了。他跑过去:“大将军,你没事啦。”

“手脚有点凉,但差不多没事了,小孩我不是大将军。”高妄摸摸他的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张聚贤很倔犟,道:“你就是,爷爷说你是,你就是!”

老辫头?当张聚贤说起“爷爷”两个字的时候高妄忽然想到了老辫头。

“你以后就跟我混,我教你武功;保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尿喝!呸呸呸!不是,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粥喝。”

小人在一旁听得发笑,高妄这才注意到小人,他道:“小人姑娘,大恩不言谢;还有桓大夫,多谢救命之恩!”

桓弃摆摆手显得心不在焉,谢不谢他都无所谓,他现在彻底对屋外的桃树有了迷之兴趣,他希望小人能马上给他解答疑惑。

他想知道,这棵桃树是什么来头?可他又害怕冒犯了小人,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人并不知道桓弃所想之事,她道:“忙活了一早上,桓大夫吃了饭再走吧。”

看来小人姑娘并不想将桃树的事情告知于我,桓弃控制好表情,道:“不了,药铺里还有很多病人等我亲自医治,不敢耽误。”

小人送桓弃下山,临走时嘱咐张聚贤好好照顾高妄。

他们推门出去时,发现庐山已经变了另一个模样,满山的花蝴蝶翩翩起舞,密密麻麻的蜜蜂和蜻蜓飞得到处都是。

树冠上仅仅一朵桃花而已,但浓郁的桃花香经久不散,不管在哪个角落都能闻到。

我心安理得的吸收那片叶子储存的养分,心安理得的绽放,心安理得的招蜂引蝶……

桓弃同小人下山去,到山脚下,终是没有提起关于桃树的问题。桓弃到了药铺,开始一天的营生,小人则返回山上。

此事到此,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等于转了一大圈,闹了个大笑话。

小人回到山上,亲自煎药给高妄喝,无非就是北细辛和乳香两味药为主药,再配上其它几味辅药熬成的小地龙汤。

华变

小人把熬好的汤药端到高妄面前,眼神极其温柔。

高妄接过汤,道句谢谢。

小人弯弯的睫毛,静静的等待高妄把药汤喝完。她都没发现自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高妄喝完药汤,小人自然而然的把汤碗拿出去,还嘱咐高妄好好休息。

“张聚贤,你干嘛呢!不能丢那株桃树!”

小人刚合上房间门,转身看到张聚贤正用石子丢院子里的桃树。

张聚贤道:“小人姐姐我没丢,树上面落了只乌鸦。”

此时正值响午,阳光烦躁,小人歪头一瞧,真有乌鸦。在树冠的最顶上,它的眼睛通红,全身漆黑,乍一看像幽灵,又像穿着黑孝衣的鬼魂。

这种鸟儿,除喜食昆虫,谷实和草种,还偏嗜尸肉,尤其贪食腐尸。

记得凡疾屋当年从久横城一路杀到姜国京都;我给小人买的衣服都没来得及取,便带着她连夜跑路。而凡疾屋举兵马临固城之下,在兵荒马乱中杀得姜国上下满目苍夷,尸横遍野!

仅半个月时间,荒野上凭空而来的乌鸦结阵如云,似黑潮翻卷。但凡能看见的每一具尸体上都有它们的身影。它们刺耳的声音令人生恶。

但由于它们常栖于庙堂,晨出晚归,是沾了神气和鬼魄的异鸟;也就是说,如果百姓见了它们,需要焚香祷告,求它们开开心心的离开,不能打,不能赶。

没人敢像张聚贤这样明目张胆的招惹,因为谁都害怕触霉头。

“张聚贤住手。”小人继续道。

小人并不是怕触霉头。她之所以叫张聚贤住手,是因为钟馗对她说过,桃树快结果的时候天空会飞来一只乌鸦,它是雷震子的分身,平常不必管它,只要下雨天把它赶跑就行。

这么说来~桃树刚开花就要结果了?小人不懂,要是钟馗在就好了。她跑到树下举头张望,想看看这只乌鸦是不是有什么与众不同。

她左看右看不见得其有什么稀奇之处,便回堂前取来一捧粮食勾引它,乌鸦无动于衷,血红的目光全集聚在桃花上。

小人十分担忧,对着寄生在桃树上的我说道:“长命大哥,自己小心一点,一定要小心。”

我和那片叶子纠缠在一起,早已坠入罪的深渊,什么乌鸦!什么雷震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叶片里包含的养分如汪洋大海,我沉沦在被给予的快感当中忘乎自我,这种美妙的感觉使灵魂自甘堕落,自甘沉沦,直至无法自拔……

啊~,这来着灵魂的颤栗,什么乌鸦都见鬼去吧!

花香稠,愈来愈稠,方圆十里都是桃花香;浩然的桃木之气,魑魅魍魉皆尽奔逃。

不多时,小人去堂前做午饭,高妄从床上下来,漫步到院子中。由于他的身体刚被邪魅占据过,所以他对桃花香比较敏感,有呕吐眩晕之症。

“好烈的花香。”他望着桃树说道。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看见天空的云沉落下来,如飞流瀑布,气势如虹的落到了茅屋靠背的山头上。

落下的云瀑形成大雾,转眼间变得朦胧,浮云兮漫漫,这是风雨欲来之势!!

三流镇的上空也出现了一条云瀑布,无尽的云卷倾泻而下,眨眼间淹没了整个三流镇。紧接着扶槐村、木马屠、尽安守卫……各大地方的天空异象突起,天空变成了筛子模样,一条条云瀑布从天而降。

……

远在健康的刘宋文帝由于久病不愈,已经许久不开朝会了。今日宦官突然闯入他养病的寝宫,十分着急道:“皇上,天降异象!天降异象啊!”

刘宋文帝出门一看,心中震撼,道:“难怪寡人患疾不治,那是何处妖孽当道!”

天文官呈案上来,道:“江州最近鬼怪横行,皇上久不早朝下官们又不敢打扰才一直拖着不敢上报。”

宋文帝怒目金刚瞪着天文官,道:“岂有此理,快说甚么妖怪?”

“下官不知,传闻见过其面目的人都死了。”

“传寡人旨意,命宁朔将军萧汪之即刻率兵江州!抓拿妖!”

“是!”一个太监宦官退出去,仅一刻时,午门集结五万大军,萧汪之作领头冲锋,军队蜿蜒如龙,浩浩荡荡的出发江州。

江州不知健康之事,小人正在堂前做饭呢,忽然弃锅碗瓢盆不管,从堂前跑出来。

她再望庐山时,云雾迷蒙已经遮蔽了光亮。

“怎么突然要下雨了?”小人当局者迷,并未发现九天上垂落下来的云瀑布,她眼前迷雾重重哪儿都看不到。

她摸到桃树下,树冠上笼罩着迷迷茫茫的雾气,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那只乌鸦还在不在。

“长命大哥?”她试探的喊着。

无人回应…

她继续喊着……

继续无人回应……

她心头落下不安,叫到:“张聚贤、高妄你们过来一下。”

两人闻讯跑过来,问:“怎么了?”

小人指着树冠,道:“你们爬到树上把那只乌鸦赶跑。”

高妄晕的厉害,特别是靠近桃木之后,他道:“不行,我不能挨近桃木,我的胃倒腾得厉害。”

高妄离开后小人有点失望,她看向张聚贤无奈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她抗着梯子到树下架好。爬上去才发现那只乌鸦的眼睛在闪闪发光。她发出奇怪的叫声吓唬它,谁知它一点都不怕,甚至都不看小人一眼。

小人折了一根桃树枝准备桶它,那乌鸦竟然退了几步。

看来这乌鸦除了眼睛发红以外,并没有什么过鸦之处。小人暗想。

随即,她伸手去抓!正当小人快摸到它时,它突然变成一群小乌鸦散了。

小人望着空荡荡树枝,一时没反应过来。

它还会回来吗?她不敢马上下去,因为她怕那只乌鸦回来。

这样过了一会儿,真的下雨了。在这些四处弥漫的云雾里,似乎有很多看不见的恐怖生物在游动。

小人把手摊开,打成一把小伞挡在桃花的上面,雨水落在她的手上顺着胳膊往下流,桃花因此没有被打湿。

在她脑海里,我的模样已经模糊了,现在想起来,好像是一只狐狸,又好像是一个故人。

只感慨时间真可怕。

九天云瀑布

我们可以把许多解决不了的问题交给它,这是逃避面对的不二之法。

小人想我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一片模糊,慢慢越来越清晰的是高妄的脸。每当这个时候,她的睫毛就变成弯弯笑脸,花蜜般的微笑。

……

健康到江州有两千多里,一个人徒步要半个月左右,军队长龙行军,加上粮草军备,急行军最快也要二十天。如果天气不好,说定要走上一个月。

天色刚暗,萧汪之命军队在一座山的背阳坡安营扎寨,面向一条大河生火做饭。

在中央最醒目的那座帐篷,是各牙将商讨军情的地方。当然,如果是两军对垒,这种布局并不合适,因为对于这种高调醒目的帐篷很容易遭到敌军刺杀。

帐篷里左右牙将聚集,看上去,萧汪之好像并不在乎这些。

萧汪之面向众人,道:“各位辛苦啦。此次发兵江州,实在是出人意料,大家都是军中的风云人物,都来说说自己的见解。”

帐中原本安静,此刻突然哗然,人人交头接耳商讨。

六无才是一个黑面中年大汉,他14岁从军,曾是刘裕麾下的一名小将,他从军那年,赶巧遇见刘裕北伐南燕。

北伐南燕这一战,刘裕领兵十万,回来的只有三万于。六无才就是活下来的三万部众之一,他从魔界出来后莫名其妙的瞎了一只眼睛,太医说是患了白障。

六无才耿耿于怀那天雨夜的事,那晚骤雨,军备处明明已经提前在淮水安置好了营地,可军队却着了魔怔一样,非要行军,没人知道为什么,就是停不下来。

他们军队走着走就少了一半人数,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是宋王朝中的一个疙瘩,一个未解之迷,刘裕死后都没能查出结果。

六无才咳嗽一声,所有人即刻安静,他道:“江州近日乱刮一阵白煞妖风,想必在坐都有所耳闻。这和我当年随先皇帝北击南燕时遇到的情景一样!那天夜里,我军十万余人在淮水夜遇妖风,整整十多万人就这样迷失在雨中,最后从雨中出来的只有三万。”

“今响午,江州方向的天空异象突起,那些从九天上垂落下来的云瀑布,说不定就是我军迷失的原因!我以为,我军目前有必要派出大量的斥候,以止损防不测。”

旁边一个年轻的将领接着道:“六参军说得在理,但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先说皇上自登基以来,北魏就对我们虎视眈眈,经常在我大宋的边境发动小规模战事。最近皇上北伐的计划被内间泄露出去,北魏在边境的军事部署更加锋锐,而如今皇上突然调出五万大军前往江州,我觉得这里面别有他意。”

众人听了,觉得这位年轻将领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位年轻将领面生得很,以前都没人见过他;大家干瞪眼,上前打听才知道对方名唤落成孤,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寓意,他是檀道济的得意门生。

檀道济这个人,六无才也算认识;他跟先帝辛苦创业,大破后秦,又根据多年战争经验总结出三十六计,留传于世。

如今,北魏一心南下却又不敢,大概是忌惮檀道济。这个落成孤既然是他的门生,想必也是个大谋不谋之人。

萧汪之在居中主座,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关心此行的结果,他道:“六无才说的很不错,但斥候早已经放出去,所以就不要担心了。至于落成孤所说的,我不赞同,我们出来是打仗的,不要学那帮书生一样去揣测圣意。”

“江州妖魔横行之事毋庸置疑,前几日从那烂陀僧伽蓝里来了几个大法师,说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懂,一会儿安排人去请一斗米道士陆修静。”

牙将道:“可陆真人云游四海,他人在哪我们都不知道。”

“那就尽力而为,找到最好,找不到也罢;我总信不过那几个秃子。”

牙将领命退出去,左右各部面面相觑,什么叫几个秃子,那可是宋文帝亲自从西方天竺请来的大法师,朝廷里可没人敢这么说。

会议又继续开了很久,众人才散去。

萧汪之笑着看落成孤的背影,道:“此人有几分檀道济的本领。”

会议中确定,领骁骑将军王华作前头冲锋,右卫将军首领王昙和领右军将军朱容子坐前阵指挥。

本来还有一个中领军彦之,可他没有来,还有一个领军打仗最厉害的最檀道济也没有来,说是留在京城有别的任务。

而随口提到的那烂陀僧伽蓝里来的几个僧侣,被萧汪之安排到骁骑将军王华的部众里。

休息一夜,长龙军队继续行军。

………

小人顶着雾雨趴在树上守了一夜,途中张聚贤和高妄想来顶替,却被拒绝了。

张聚贤和高妄并不知道这棵桃树的来历,也不知道赶跑那只乌鸦的必要性,她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

经过一夜的熏陶,高妄的恶心病已经好了很多,现在靠近桃树,除了感觉香气有点刺激以外,其他的基本没什么反应。

他端来刚做好的早餐,叫道:“小人姑娘,吃饭了。”

小人说一声好的,从树上爬下来,吃着热乎乎的饭,感觉真好。

高妄盯着她,道:“你不累吗?”

小人扭一扭腰,道:“不累啊,昨晚睡得好着嘞。”

“奇怪,你衣服怎么没湿?”

“不知道。”小人说,其实她知道。

“嘎!嘎!嘎!嘎!嘎!嘎!”树上传来乌鸦的叫声,小人刚下树下不久,那只鸦立马又回来了。

小人匆忙吃了两口饭,道:“不吃了,不吃了。那乌鸦又回来了。”

小人重新爬到树上,那只乌鸦又化成一群小乌鸦消失不见。

“呸!丑乌鸦,故意的吧!”小人很气。她又说道:“把我的饭端上来,我在上面吃。”

高妄走梯子端上去,看见小人的脚踝在半空来回的荡漾,心中生气一种奇怪的感觉。

……

此刻天灰蒙蒙的,看似刚刚天亮,其实已经是响午了。都怪这雾气太厚,遮蔽了阳光。

山下的桓弃忙得焦头烂额,医馆本是他养家糊口的档口,但他现在连医馆都顾上管了,他和三流镇县令乃是生死之交,因为大雾的原因,三流镇有很多人口失踪了,他现在正打着灯笼和衙门的人一起找人呢。

那个口歪眼斜还流哈喇子的县令,心头这一急,口更歪眼更斜了。说话漏风,发出呜哇呜哇口齿不清的声音。

“费四,渣渣无要慌,哦们一定啊师兄的淫找费来。”

县令的文判翻译道:“我家老爷说,没事,大家不要慌,我们一定把失踪的人找回来。”

桓弃一把推开文判,道:“行了行了,我来说。”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安静,听我说!咱们啊关起门来说话,有道是屋里人不说屋外话;我们衙门老爷这里呢,已经很辛苦的帮大家找人了,包括我也在帮忙找!可人找不到,我们也没办法啊。”

“我们昨晚派去冯屠户家的五个衙差,到现在都没回来呢,也就是说,我们衙门也有人失踪了!你们明白吗?我们现在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找人……。”

场下一片哗然。

“那我女儿呢?”

“我老婆呢?”

“我娘呢?”

………

面对这群因失去至亲而失去理智的村民,桓弃喊的口干舌燥,也没人送口水喝,他又大声的喊道:“安静!乡亲们!安静!我没说不找,先听我说完可好!”

这一回,桓弃喉咙都喊哑了,场下终于稍微安静了那么一点。县令贴心的送来一杯茶,桓弃接过喝下了,继续扯着嗓子眼喊道:“因为现在不停的有人失踪,我们在找人的时候一定要结伴而行,一定要避免再有人失踪!明白吗?”

场下的人情绪激动:“明白!”

“还有,千万不能落单。晚上我们就在衙门的大堂里睡,所有人都要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

“好,大家找人去吧,衙门会派人跟着你们。”

人群散去,桓弃瘫软在石阶上,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认识你这么个县令;我这把老骨头快被你折腾死了。

县令口歪眼斜的笑着,道:“森虎了兄意,等雾晒了,哦行你嘿饭。(翻译:辛苦了兄弟,等雾散了,我请你吃饭。)”

桓弃脸色好看了一些,道:“没跑的,五只叫花鸡,两坛女儿红,少一样我弄死你。”

“嘿嘿嘿嘿,克引,克引。(翻译:可以,可以。)”

桓弃和他打趣一阵也加入寻人的行列,他因太累了,用手撑着腰杆走路,步态点点歪歪,扭扭捏捏,怪模怪样的好好笑。

县令因为腿脚不便,只能目送桓弃远去。忘了一提,县令原来是个瘸子,但除了桓弃,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瘸的。

……

北冥东市

这位瘸腿又口眼歪斜的县令名叫李士廉。

他目送桓弃直至消失在浓雾里才肯回头。其实他现在比谁都着急,他年仅15的儿子在昨天的寻人过程中消失在了雾里,至今查无踪影。

李士廉这个人桓弃最了解了。

他年轻时别人都说他风流倜傥,但他其实是个非常念旧的人;当年他婆娘被仇人害死,他至今未娶二妻。虽然爱慕他的姑娘已经排到了健康京都,但他说不娶就是不娶。

桓弃当年跟他混江湖,两人一共得罪的人很多,日子混得穷困潦倒,屁股上一巴掌大的遮羞布两人换着挂,有时候饿了,尿都没得喝上一口热乎的。

可即便如此,也拦不住那些富家小姐上门提亲的热情,谁知李士廉脑子有病啊,全都不同意,一律不同意。

桓弃只能眼巴巴望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散之云烟,要是换作是他,别说入赘了,他恨不得做别人孙子。每天捧着一个破碗,爷爷给口饭吃吧,爷爷给口饭吃吧。

桓弃埋怨归埋怨,……也只是埋怨一点而已,因对于李士廉来说,这板钉上的事;他说不行就是不行,没人敢强迫,谁让李士廉长得贼俊呢!

桓弃经常和李士廉厮混,喝不到热乎尿的日子早已经过惯了,见多识广冷尿品种和味道的他也见怪不怪了。

这些被拒绝的富家小姐的嘴脸多么惹他喜欢,他也期望自己变俊一点,泡一个有钱小妞,所以常听到他对李士廉念叨……

“战国时期的邹忌,修八尺有余,形貌佚丽;听起来长得和你李士廉一样。忽一日臭美,谓其妻曰:“我熟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君美甚…君美甚啊~!”

每当这时,李士廉就会笑着问,我是邹忌,那你是谁?

桓弃奸笑着说,吾是城北徐公,可惜那群瞎眼的富家小姐都不来跟我提亲。

每当这时两人就会开怀大笑。

李士廉这种怀旧的人,他儿子便是他的全部家当啊。除此之外,衙门的后院里头还养了头相对值钱的老母猪,可老母猪怎么跟亲生儿子比呢。

说到当年他婆娘被人害死,完全是因为他在江湖上得罪了很多人,一个好好的婆娘给他生儿育女,最后落得被人害死的下场,这刚烈女子也真是可怜,居然眼瞎嫁给了他。

如果儿子再发生什么意外,他怎么面对黄泉之下贞烈的婆娘。

桓弃离开衙门后,并没有和其他人组队,他独自到三流镇外的地方寻找。这次人口失踪的方式相当诡异,几乎是凭空消失不见。

据最先报案的人说,他们正一起吃饭,埋头吃一口饭再抬头的功夫,坐他对面一起吃饭的媳妇就不见了。

对于普通人来讲,这是不可能的事,但确确实实的在眼前发生了,他们难以理解,可对桓弃来说,这是有可能的。

刘裕领兵误入魔界导致7万士兵失踪之事,天下人人皆知。

桓弃去过魔界,他以为,虽说魔界到处是沼泽和毒气,但并非一个迷失之地。凡人去了,无非是活不长久,所以他觉得刘裕误入的地方不是魔界!如果是魔界,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来。况且魔界也不是说进就进!

最近,三流镇及周边发生人口失踪一事和刘裕当年碰到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桓弃首先想到是与蓬莱岛并列的虚无之地——北冥东市。

北冥东市,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它仅存在于文献中,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它。记载最早的当属《列子·汤问》。

文中说: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

后来《一则寓言》里有篇番外,说,鲁国的一个妇人去祭拜家祖,因为晚上贪了些脚程错过了旅店。

深夜,天上流星坠地,猛兽怖人,妇人发现前方一坐山后金光灿灿,人声鼎沸。她好奇,便走过去一瞧,只见山沟里一面高耸的壁垒构成一座城池,里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这里原本是一条小路,周遭都是荒山野岭,妇人也没听说谁在这里建了一座城池。

妇人要进城,到城楼门口时被守城的士卒拦住,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妇人听士卒的口音很奇怪,他不像鲁国人,也不像与之相邻的齐国人。她发现士卒穿的衣服也非常奇怪,根本不是士兵穿的从戎服,也不是盔甲一类。

妇人带着好奇告诉士卒,自己因回家祭祖贪了些脚程而错过了旅店,路过这里时恰巧碰到了这座城池,打算进去住店。

士卒问她哪里人。妇人说鲁国人。士卒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向她索要买路钱,妇人说自己不是富贵人家,然后只给了一文铜钱。

士卒没有为难,说这只是规矩意思意思就行,还叮嘱她鸡鸣之前必须出城。

妇人进了城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亮如白昼,所有人穿的衣服都各不相同,就连说的话也不一样……

妇人按计划在一家旅店住下。

翌日,天还没亮透呢,公鸡开始打鸣了,妇人因此贪睡了些时候,可谁知这一睡,便睡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里,妇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丈夫找不到她,以为她死了,便娶了二房。

三十年后妇人变成步履蹒跚的老太婆,大变模样的她回家认亲,却被自己的儿子骂做疯子而拒之门外。

此事闹上衙门,被笔案文官记录下来。青天老爷派人随她去求证真假,一干人到了那座山却不见那座城,有的只是一片荒芜的野岭。

再往后百十年里,朝代更迭匆匆,各地又发生在了许多这样的案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人便开始寻找这座虚无缥缈的城,却似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去寻却找不着。

春秋时,信奉五斗米道的庄周找到过这座城,而令人佩服的是,他居然也在城里待了三十年。

后来,按他出来后的描述是,原来这座城是从北冥的幽海领域飘上来的;如果鸡鸣前不从城里出来,人便会被带回北冥的幽海中,只有它再出现的时候,人才能从见天日。

庄周是因为拒绝楚威王的邀请被其追杀,在逃难的过程误进到这座城里,所以庄周给它取名为“阿难城”。可后人因为听说城里有长生不老药,所以称它为“北冥东市”意指它是一个无所不有的集市。

庄周说,阿难城里,除了与人为善的生物,还有喜食人肉的鲛人;这恰是桓弃担心的地方。

北冥东市的存在是虚无缥缈的,如果它出现的地方恰巧和三流镇重合了,那两个城池将变成一个。

虽然说这种几率很小,但也是有可能的。西楚霸王项羽火烧阿房宫就是如此!其实世上并没有什么阿房宫,那只是个骗局。秦始皇嬴政为求长生不老药,引来了所谓的阿房宫,其实这个阿房宫不过是北冥东市里的冰山一角!

里面住的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鲛人,西楚霸王项羽进入咸阳后,一把火烧了阿房宫,杀了所有的鲛人,大快人心。

桓弃正往城外走去,他想去看看,守城的士卒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两个穿着奇怪的衣服,操一口外地口音的人。

结果显然不是,三流镇不过是一个县,守门的人是衙门专门安排的差人。他们现在已经加入了寻找失踪人口的行列中,城门口没人。

桓弃立一支火把在城门口,继续向城外寻找,城外雾很浓,桃花香扑鼻而来。

他突然想来了,貌似在桃花香出现之后,天空立马出现异象,难道是桃花香引起的?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今早在小人院子里的看到的那株桃树。

走出城外很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桓弃神经绷紧。道:“有人吗?”

“有,有的!这鬼地方雾真大啊。你在哪呢?我老眼昏花看不见你。”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桓弃拿着火把晃了晃,道:“这呢!”

话了,便看到一个提着灯笼的老人家从雾中走出来。

“老人贵姓啊?”桓弃问。

“我?我要到庐山找我家少爷!”

“老人家,我问你贵姓!不是问你要去哪!”桓弃加大音量。

老人家:“哦!吃饭啊?我不饿不吃饭,不吃饭。”

桓弃:“ヾ(●`●)哇~。”

“算了,你跟我来吧,我知道庐山怎么走。”

“谢谢啊!”

桓弃:“(●`●)你不是听不清吗?怎么又听得清了?”

老人家:“你说什么?”

………

随着时间流逝,雾变得越来越浓,导致现在没有了白昼之分。衙门门口点起了熊熊火盆,许多人陆续回来。李士廉正襟危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上牙冠咬紧,拳头也没放松。

他身为父母官,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他也担心三流镇出问题。

……

桓弃带着老人家从雾中走出来,熊熊的火光映照他俩的正面,其背面的影子拉长于雾气上左右跳动。

李士廉希翼的看着他,他抿紧嘴唇摇摇头,什么都没发现。

李士廉站起来,道:“渣渣辛虎了,哦今俺杀绕唔猪给渣渣七。”/翻译:“大家辛苦了,我今晚杀老母猪给大家吃。”

场下一片死寂,这么短的时间人数又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人,我看见它了,是一条大鱼,是一条很大很大的鱼,它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就把我弟弟吃掉了。”

场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

……

混乱当中人人自危,桓弃却早有预料。他冷静道:“各位父老,大家不要怕,我有办法!”

场下唏嘘………

“我桓谋在庐山上认识一个能人,它能驱除邪秽,我们现在先吃点东西,再收拾行李和口粮一起上庐山避难。”

李士廉脸色变得难看,难道说我儿子已经死了?他看着桓弃,桓弃心有感应,也回头看着他。

“大家去把李县令家的老母猪杀了,吃完就上路。”

为什么要杀猪这么麻烦?因为桓弃害怕,害怕这是某些人的最后一口饭了。

(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看我的小说。作者大大留)

大鱼

可如今谁还有心思吃饭?桓弃尽管张罗,可搭理他是的人很少,他不过是希望大家不要这么颓废。

然到头来,只有那个被他半路带回来的老头兴趣盎然听他安排。这还是因为老头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的原因。

他邹巴巴的笑起来,道:“杀猪,杀猪好啊!”

桓弃深感觉身心交瘁,不过他还是和平常招待客人一样,热情的叫上老人、李士廉以及几个衙差到后院去。

其实,桓弃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但做为顶梁柱之人,他必须在压力面前努力保持优雅。他还要带领外面那群人寻找生路,所以自个儿不能提前乱了阵脚。

他到李士廉旁边悄悄的说道:“兄弟,你作为三流镇的父母官,整个县的人都眼巴巴指望着你呢,你千万不能要这么颓废。”

李士廉侧过脸,诧异的看着桓弃,问道:“我这张脸你都能看出颓废?”

桓弃盯着口歪眼斜的李士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其他纷纷侧目而视,不知道他笑什么。李士廉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他两确实已经很久都没这样笑过了。

桓弃道:“实在是愧疚啊,我没看出,我这是猜的。”

然后接着哈哈大笑,李士廉也笑个不停,而其他人一脑子莫名其妙。

……

后院惨叫,老母猪可怜。

一干人等把它猪摁在地上一刀杀了,猪血盛在盆里凝固成块,再用滚烫的开水将猪身烫个周整,衙差取腰间的佩刀把猪毛刮净,又顺手把它开膛破肚……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个衙差又不是杀猪匠,手艺自然算不得厉害。在给猪开膛破肚的时候不小心把猪大肠给挑破了,一瞬间,后院一股屎味。

大家手忙脚乱,都着急把猪大肠取出来,防止排泄物流到猪肉上。

院子里臭气熏天,周围的雾气突然向外扩散,仔细一看,原本浓厚的雾罩变得稀薄一些。

李士廉、桓弃等人并未发现如此入微的变化,几人捣鼓捣鼓,终于把猪大肠给取了出来。可还是有很多泄露出去的排泄物附着到了猪肉上,几人一看,浑身的不自在。

那老头到是像个见过大场面的人,提一壶水来,就把猪肉上的排泄物给清洗干净,完了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道:“不打紧,不打紧。”

他又撸起袖子口,双手捡起地上的猪大肠道:“我负责把里面的粪便给挤干净,你们负责把猪肉大卸八块。”

其他人等简直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李士廉家有丫鬟,如张三李四王麻子一样普通,名叫小翠。老头捏着破了口子的猪大肠,满手都是粪便,他叫小翠找来一个严实的木桶。

然后他把破口一头的猪大肠放桶内,另一头垂直往上一拉,哗啦啦啦的大粪倾泻而出,院子里臭气熏天,谁都躲不过。那几个卸猪肉的也没想到猪大肠的威力这么大。

弥漫在院子中的大雾几乎全散去了。然几人埋头干活并未注意此异象。

小翠带人在衙门门口升起柴火,支一口大锅,衙差们提着大块猪肉出来放入锅中。

情绪再怎么低落也避免不了吃饭,除非是想绝食自尽,否则没有理由不吃东西。附近情绪低落的百姓纷纷侧目,嘴巴里的口水咽下去,在冒出来,是该吃饭了。

小翠也不作态,道:“想吃饭就来帮忙啊。”

哗一下,人群涌了过来,小翠道:“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八九,活着就好好吃饭,好好干活,那些死去的人是会让我们感到伤心,可伤心归伤心,我们不是还要努力活着吗?”

人群太吵杂了,小翠的声音被其掩盖。大伙为了吃饭该搬柴的搬柴,该洗碗的洗碗每个人都很忙,不知道谁听得见。

事实上道理大家都懂,可就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每个人都知道不该颓废,可难过总是不经意间冒出来。

你叫我不要难过,你以为我故意难过给你看的吗?我知道不该难过,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啊。

所以,当一个人真的不开心的时候,最好不要安慰太多,适可而止,因为不管别人如何安慰他都很难开心起来。

……

衙门门口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大家的情绪也因此好转了很多。而桓弃那边正安排人煮大锅饭,另外还要杀鸡,杀羊……,毕竟人口这么多,光一头猪肯定不够。

后院里,只有老头一个人在处理遗留下来的猪大肠,从猪大肠中挤出来的粪便实在是太臭了,从后院到前花园的回廊附近,一路飘着一股屎味。

真是难为了老头。但臭气熏天的后院居然一点雾气都没有,着实令人惊讶,难道猪粪把浓雾击退了?

桓弃和李士廉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正在思考其中的原因。

小翠这个善良的姑娘突然来到后院,她觉得让老人家独自处理这个猪大肠,自己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她想来帮忙。

小翠贫苦人家出身,被家人买到县衙做了丫鬟,能吃的苦她几乎都吃过了,这臭气熏天的场面对她来说小意思。

“老人家需要帮忙吗?”

“外面忙完了吗?”

她道:“外面人多,少我一个没关系的,我是来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老头正用粗盐搓洗猪大肠,道:“你看,再过一次清水就忙完了,去给我提一桶水来吧。”

小人学着老头样子撸起袖子,道:“好的,这就去。”

可她正准备走时老头又叫住了她,他道:“算了,清水我自个儿去提,你来把这桶粪给提出去到了。”

小翠道:“等我把水提回来,再把猪粪一块到了。”

老头环顾四周,道:“不行!没时间了。看你挺好的姑娘才给你机会帮我倒猪粪,其他人求之不得呢!”

小翠哭笑不得,默默的去倒掉猪粪后匆匆跑回来,这老头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求之不得?她是真心来帮忙的啊。等她倒掉猪粪回来后,裙角被溅了很多粪,手上也有,老头盯着她若无其事的笑,搞得小翠一头雾水。

“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小翠问道。

老头皱巴巴的笑着,小翠犹犹豫豫的走出后院,好像哪里不对劲!

……

衙门门口的人群密集,周围的雾气越也来越浓,虚无缥缈的漂泊,如困兽之牢。

桓弃和李士廉在卷缩屋里,思考雾气什么怕臭味的问题。

猪肉不知何时已经炖好,衙差正挨个分发下去。火架上还有未烤熟的羊肉,整整五头羊被一切两半,分别架在十个火堆上烤,焦嫩的炭烧味,弥漫在整片天空。

火堆周围围满了人,他们大块大块的吃着肉和饭,敢问贫苦人家一年能吃上几回肉?试问不多。

小翠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但手心中的味道始终无法去除,她无精打采的吃着饭,脑海里想着那个奇怪老头,他好像没出来吃饭啊?

按理说招待客人是主人家的事,可她并不知道自家老爷去哪了,所以只好先放下饭,跑回衙门后院通知老头出来吃饭。

她前脚刚踏上衙门大堂的台阶,忽闻身后一声一身惨叫,她回头,只见一个少年盯着自己的筷子语无伦次且惊恐万分。

“雾!雾!雾……我……我……我的筷子……我……我……我的肉。”

坐他旁边的人都盯着他,被他吓到了。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平时胆子那么大,这种时候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好友说道。

少年面色惊恐::“我……我…我……。”

“喂!喂!你给我好好说话,别吓我啊!”

少年咽了咽口水,道:“我……我刚才……夹……夹了一块肉,我看见……看见那个雾突然飘过来,一口把它给吃了,锋利的牙齿…………我的筷子被…………被它给咬断了。”

他的好友眉头一皱,伸*过他的筷子,却不想这一瞬间,其身旁的白雾突然化成一张锯齿嘴,闪电般咬上来。

众人发出惊叫,只见锯齿嘴狠狠的从他手上撕下一块肉,鲜血淋漓,他不停蹬腿后退,恐惧已经让他忘记疼痛。

众目睽睽之下,锯齿嘴融化在雾中没了踪影,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众人忌惮。

“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少年扶住好友,自己也怕的要命。

“那是什么鬼东西?”好友问少年。

少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小翠折返回来,问被咬的少年道:“怎么样没事把?”

他抬起胳膊,道:“被咬了一口。”

“你是谁家的孩子?大人呢?”

“我爹是冯屠户,城头买猪肉的,我是他小儿子冯十六。”

小翠静下来若有所思,她听老爷说冯屠户已经不见了,而且冯屠户膝下就两个儿子,被咬的这个是十六,那十五呢?

小翠问道:“你哥呢?”

“被大鱼吞了,我亲眼看见白雾变成大鱼,一口把我哥吞了。”

“来,跟我来,我带你去找我家老爷。”

冯十六翻起身来跟小翠走了,临走时不忘对身旁的少年道:“走,我们一起去。”

少年摇摇头,我还要照料我奶奶呢。

一路上,小翠手上残留的味道将白雾逼退三分,但凡事她路过的地方都会有一点点空白区,但她却浑然不知。

她跟冯十六绕衙门转了大半圈,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平时蛐蛐闹声喧,现在竟然一片死寂。这也*静了,让人不自在。

(终于写到十万字了,庆祝一下。)

妖众

“老头?!!”小翠一声惊呼。“你在干嘛?”

“哎~是你啊~小丫头,来得正巧,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老头递上一串他刚烤熟的猪大肠,小翠道:“我正想找你出去吃饭呢!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这里吃独食!”

老头哈哈大笑,跳过小翠的质疑,指着冯十六道:“这谁啊。”

小翠道:“三流镇的村民冯十六。”

老头盯着冯十六手臂上的伤口脸色凝重。

“吃点猪大肠吧!”老头突然对冯十六说。

冯十六摇摇头表示不吃。小翠心想,这老头怎么了?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小翠道别老头,道:“你见过我家老爷和桓大夫吗?”

老头说没见过。小翠便拉着冯十六离开后院,而老头没管他们,独自望着院子外的浓雾出神。

他道:“传说中北冥东市,一千年了,老夫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天下奇观,你们这些杂碎最好离我远一点,别煞了老夫的心情!”

语落,周围的白雾瞬间狰狞扭曲起来,来自远古困兽的怒吼在雾中咆哮,声声入耳,贯彻九天云霄。

霎时间,一只白雾化成的兽爪从浓雾中探出,院子里阴风白雾,它一下抓向老头的脑门。

“虚妄之物!”老头呵斥一声。

只手从烤猪大肠的炭火取一粒红彤彤的火炭,对准袭来的雾爪凭空一掌!热浪铺天盖地的从火炭中喷薄而出,熊熊大火把雾爪烧成一股蒸汽,融回雾中。

“吼~。”

划雾为牢的巨兽发出天地颤栗的怒吼,仔细一听,浑厚的声音连绵起伏,不仅仅只有一头!

老头收掌坐下,锋芒内敛。道:“看谁敢放肆!”

雾中游过庞然大物,磅礴古老的洪荒气息喷薄而出,老头面皮微颤,掌心不禁冒出冷汗。霎时间,衙门门口惨叫纷纷,老头心一横,拎着裤腿扑通扑通的跑过去。

路过花园时,撞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翠和冯十六,他俩抱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躲在花园中的假山旁。

老头一拍他们,他们两失了魂魄一般,即刻跳起来哇哇大叫,张牙舞爪。

老头大叫道:“喂!干嘛呢你们!”

话了,他两镇静下来。

冯十六定睛一看,发现了来人是老头,便道:“我……我我们刚才………看看…看到一头巨大的荒兽,从……从从雾中游过去。”

“这不是一头荒兽,是“众”。”老头道。

他将体内的三味真火引出来,在食指指尖处如长明灯一般燃烧,微弱的火苗滋滋作响,周围的白雾退避三舍,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三人周围便没了一点白雾。

见此,小翠和冯十六异口同声道。:“这是为何?”

老头道:“这些乳白色的看似雾气的东西,实际上并不是雾,它是跟随北冥东市,从遥远的幽海领域飘过来的“妖众”。”

“独木不成林,单人不成众,所谓“妖众”是许多妖怪环抱成众。你们现在看到的,摸到的,包括呼吸到体内的所有东西都是妖。这些变幻莫测的白雾就是妖,三味真火能置它们于死地;而且它们生命需要呼吸,所以厌恶大便的臭味,你们要想活命就快去茅房躲起来。”

小翠出神的盯着周围的白雾,白雾中闪过狰狞的面目令人汗毛倒竖。

“那我家老爷和桓弃大夫怎么办?”她转过头来问老头。

“我怎么晓得?”老头一看时间拖延不得,立马道:“要想活命就听我的,不想活你俩就在这里呆着,我还要上庐山接我家少爷呢!”

这老头看起来风烛残年摇摇欲坠,没想到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小翠一咬牙,道:“十六,你先去茅房躲起来,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独自奔向衙门门口,原来她想通知正在门口吃饭的人,快点逃命。

冯十六一看小翠走了,心一狠!也跟了上去。小翠女儿心,自己一个男儿家,她都敢舍生忘死,自己当然不能比她怂。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衙门门口,只见门口一片狼藉……火堆上烤的羊不见了,锅里煮的猪肉不见了,宰杀好的鸡、鸭家禽也都不见了。

滋滋作响的火堆旁,遗留一具具残缺的人体组织,血腥味在雾气中流动。

突然,一股雾障化成的血盆大口,“唰”一下扑向紧跟而来的冯十六,小翠失声而叫,场面极其惊悚……

万分危机之时,只听见“喝”一声!一个黑影掠过,一手险险的救下了冯十六,黑影正是那个摇摇欲坠的老头。

一记偷袭不成,血盆大口立即消散,化成了白雾。

平静的周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都叫你们去茅房躲起来,跑出来找死吗?”

小翠被吓得失了声,比手划脚吱吱呀呀的说着什么,冯十六道:“我们躲在茅房里,你……你你要去哪?”

“去救人!”老头怒不可遏。

冯十六沉默,上前扶着小翠,原来自己是如此渺小的一个人。

小翠挣扎几下选择妥协,不知道冯十六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老头见两个累赘离开后,开始集中精力防备这些白雾。他的目标是穿越白雾到达庐山,其实从这里到庐山只要半个时辰左右,并不是很远,若非白雾为恶猛之地,他早到了。

他放出三味真火,一些白雾躲闪不及竟然被烧出一股焦糊气味,同时还发出尖叫,刺耳非常。

周围其它白雾扑上来,老头不知道怎么取出一柄青铜剑,剑芒一指,白雾如临大敌,忌惮不敢靠近。

“吼~!”白雾困兽嘶吼,强劲的声波使楼房坍塌,瓦片朔朔战栗。

老头也活了几千岁,妖魔鬼怪见的不少,但独独对北冥幽海领域一无所知。

话说,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有这么滔天恐怖的荒古妖兽?世上无文献记载,也无人知晓……

其实,老头的真实身份是久横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当初在山下酒楼同我一起喝酒时,他还说我是什么三相狐之类的鬼话;结果呢!半路杀出个曜石妲己,我只身苦苦应战,他却乘机跑咯,特没道义的一个人。

他这次说,他是来庐山接他家少爷回家,鬼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想必就是找高妄来了,他这般无道义,对其他人的死活肯定无动于衷。能提醒小翠和冯十六躲到茅房,也算他大发慈悲了。

雾隐妖妖众

他举青铜剑迈步十丈,直进入雾中,沙哑道:“原来是你们。”

“曾久横城发大水,有百姓家的小孩被雨水中的大鱼给吞了,那也是你们在搞鬼吧。看来北冥幽海领域是无所不通嘛。”

周遭安静,老头妄不敢先动。忽闻背后“唰”一阵风声,一只白雾化成了利爪突袭而来。

老头腰间握着青铜剑,脚下生风一般,蹭蹭蹭蹭疾步向前;雾爪在其后背紧追不舍,差不多时候,老头盘腿下落,来了一记回马剑,将雾爪一刀两半。

老头身为一头几千年的老树精,深知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试探,他迅速爬起来,继续把剑盘在腰间,右手握住刀把,其眼神透着股冷漠。

他的拔剑术闪电不及,敌人如若在正面进攻,他即可变退为进,变守为攻。

他在等一个机会。

周围的雾不是雾,乃是上古妖众“雾隐妖”,它们微小得跟蚂蚁一样,群聚在一起时,便成了遮天蔽日的大雾,当然,凡胎肉眼的普通人是看不出来差别的。

庄周从北冥东市回来后,在其《庄子-逍遥游》中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六界之中,只有魔界才有几千里的大妖,人间并没有,如若有,那也是从其他地方跑来的。

所以,这里的鲲乃是雾隐妖妖众所化。雾隐妖变化莫测,青龙玄武无所不化,所谓大鱼吃人!就是雾隐妖吃人。

………

周围白茫茫一片,雾隐妖妖众像碗一样倒扣过来困住老头,并且迅速压缩老头的活动空间。但老头并不惊慌,他将体内的三味真火引了出来,围绕在身边燃烧,雾不敢近。

他将青铜剑往雾里一瞧,雾隐妖妖众反应极快,几乎同时凹下去一个坑,刚好避开锋芒。

老头一激灵,心想坏了,没三板斧可不敢卖弄风骚,雾隐妖妖众可不是乡野小怪,不止三板斧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待他还没来得及把剑收回,背后恶龙贯耳,但见一条猛恶滔天的巨龙奔腾而出,一口要吞掉老头。

老头又是脚步生风,哒哒哒哒往前迈上几十丈远,三味真火撩拨更甚,雾隐妖妖众被迫分开两边,让出一条大路。

后有恶龙穷追不舍,前有雾隐妖妖众堵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老头大约冲出去三十丈,雾隐妖妖众所化的大雾反射出三味真火铮亮的光芒,一道壁垒横空出世。

老头皱一下眉,脚步未曾停顿,手中青铜剑一闪而过,连发刺、点、崩三剑。叮叮叮三声金戈之声,伴随着雾隐妖妖众中的尖叫,可知壁垒原来也是雾隐妖妖众所化。

壁垒未破,恶龙已追击而来……

“可恶啊。”老头抱怨一声,青铜剑举过头顶,转身一劈。

青铜剑剑身十寸三分,与那巨龙比,就跟牙签一样。老头一股脑将环绕其身的三味真火引到青铜剑上;霎时间,一股蜇人的熊熊烈火包围住青铜剑,剑身扶摇直上捅破云霄。

一剑劈下来,正中恶龙的头颅,此剑威力巨大不容小视。却见雾隐妖妖众所化的恶龙澎湃的昂起头颅,迎着剑撞过去!

恶龙表皮散去一层雾气,又迅速被补上,其他则未伤分毫;但恶龙这一撞,直将老头连人带剑撞飞出去。

屋漏恰逢连夜雨,在老头身后,刚才明明还坚硬如铁的壁垒忽然化成一个漩涡,巨大的吸力要将老头吸进去。

知代表了恐惧。老头奋力一挣,青铜剑上的三昧真火又飞回体内体表,从眼、鼻、口中喷将出来,

老头乃千年树妖,火遇木则盛,但闻雾中无数隐妖被焚得惨叫,此妖精怎么经得起!老头周围瞬间空出一大片无雾的空白区,他通体大火如魔神降世,照暗夜明亮如昼。

漩涡在火光之下,倾刻间也灰飞烟灭。

正所谓敌越傲,我翅越艳。老头越强,雾隐妖妖众变得越发癫狂。

它们争相扑向老头,虽如飞蛾扑火,但不见惧意。如此这般,老头便陷入困局!飞蛾扑火虽然必死无疑,但无穷无尽,火必有熄灭的时候。

……

提起雾隐妖妖众的由来,大可追溯到盘古开天辟地时期。它们本是天地未开化时的混沌之气,只是在盘古划分了阴阳天地之后,它们便失去了本来的作用,被盘古安置在北冥幽海领域当中。

它们生性似妖非妖,似神非神,几百年来都没人招惹过。直到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与黄帝战于涿鹿之野。

涿鹿之战,蚩尤作大雾,黄帝麾下的兵士皆迷。

这里的大雾,就是老头当下着急于应付的雾隐妖妖众。它们第一次离开北冥幽海领域,是为了帮助蚩尤打败黄帝。

而黄帝受神女瑶姬相助,作司南车,以示四方,皆破雾隐妖妖众之迷,擒蚩尤而即帝位。

司南车,车虽回运而手常指南。雾隐妖妖众的恐怖之处在于数量众多,月牙指甲那么点雾状,就有成千上万的雾隐妖妖众组成,对其有点儿了解的人,几乎不会用武力征服。

黄帝明了道理,所以用了司南车;而老头……手拿青铜剑便无回旋之余地,瞪眼就杀起来。如今陷入困局在所难免。

雾隐妖妖众幻化成飞禽走兽,前仆后继,舍生忘死的压缩老头的活动空间。

时而一条大蟒,时而玄武,或者凤凰,数量无穷无尽,认识的不认识,见过的没见过的,老头一拳难敌四手,最后落的个精疲力竭。

三味真火乃是精、气、神炼成三昧,养就离精,损耗过多会伤人精、魄和降低个人修为。

老头利用三味真火的优势,与雾隐妖妖众斗了三两个时辰,难分伯仲。这也是因为老头修炼了千年,有高深修为的缘故,换做平常,哪里有这么厉害的妖物?敢硬用三味真火与雾隐妖妖众技法相斗?除非是傻子!

没错,老头虽然看着年纪挺大,但有时候犯糊涂了,也会变成了一名年纪大一点的傻子。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的念头了,早不该用三味真火与雾隐妖妖众硬碰硬。

它们妖数众多,人海战术从未间断,老头已经开始有点力不从心。

他挥动麻木的手臂。只感觉虎口发麻,老茧也护不住。老头随手劈飞一头扑过来的白虎,突然惊得眼皮一跳,抬头一看,满天箭矢,杀气如麻。

老年人的想法总像小孩一样变来变去,他此刻又想找个地方遁了去,不想再斗了。

但见,万箭如雨落一般,密密麻麻不见天日;又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一眨眼,大地被射得坑坑洼洼,满目苍夷,高树折腰,箭击石碎。

而环绕在老头周身的三味真火,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此时,他的精魄已经损耗严重,没办法,他只能高低几下跃进衙门中。大呼一声:“茅房在哪!!!”

箭矢紧随其后,老头摆脱不得。

小翠和冯十六悠闲的倚在茅房门口,挥手道:“在这里呢!”

话音未落,老头唰一下出现在他们跟前,着实吓坏了两人。

老头道:“深吸一口气,憋住!”

小翠、冯十六对视一眼,汗毛倒立起来!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和他们想的一模一样!只见老头用疾风那样快的速度,“砰”一声,踏断蹲屎的两块夹板,然后噗通,三人一齐堕入茅坑当中。

三人刚沉入茅坑,满天箭矢擦着尾巴呼啸而过;三人头顶凉意阵阵,像秋风扫落叶那般,整个屋顶被掀飞出去。

屋顶砸出大坑,滑出好远。

眼看周遭的雾隐妖妖众慢慢并拢,合围住失去屋顶的茅房。也许是因为太臭了,雾隐妖妖众徘徊在茅房的两三丈之外,使得茅坑里的三人得以安心的松口气。

雾隐妖妖众变化出一条大蛇,绕着茅坑转圈,它吞吐着毒信子,扑面而来的杀气,是个有模有样的狠角色。

老头在粪坑里捞出一坨便便扔过去!凶神恶煞的蛇也不得不灰溜溜的走了。这下可好了,老头的世界被打开了一扇大门,他吩咐小翠和冯十六把茅坑里的所有便便推到他的面前,他则随手捡起一坨丢出去,他边丢边哈哈大笑,道:“来呀,来杀我呀!”

雾隐妖妖众不堪忍受又退出几丈远,这个恶心的人类。

上庐山

三人依靠茅房的庇护,与雾隐妖妖众斗得个不相上下。可难受的不是妖众,而是茅坑里的三人。

且说桓弃与李士廉发现白雾惧怕臭气的弱点之后,两人去屋里研究此现象。

雾隐妖妖众无处不在,就算是屋里也不可避免有些惨白的雾气。他们点燃蜡烛,雾气散开,烛光周围一圈五颜六色的光晕,煞是烂漫好看。

烛台上的蜡烛本来是普通蜡烛,单单能照明而已,奈何桓弃往上添了几滴人鱼膏。

灯火昏黄,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烛火不安分的跳动,尾巴上一条袅袅的白烟成一条直线缓缓上升到空中,在房顶均匀散开,平铺在天花板上。

此前在庐山,桓弃燃烧千年人鱼膏封闭魔界通往人界的裂口,这么说来,人鱼膏有封闭空间的作用。

现在又把人鱼膏添在烛火中,冒出的白烟升空,均匀平铺在天花板上,有些沉下来,在地板上形成翻腾的雾海。

粗略一看不见得稀奇,实则上下已被封锁,屋外的妖众进不来,屋里的出不出。

雾隐妖妖众的实体是“雾”,以雾这样的存在真让人难以琢磨,你说它虚无缥缈吧,它却能用肉眼观之。你说它实实存在吧,却叫人如何都摸不着。

房间被被人鱼膏形成的烟雾封锁,雾隐妖妖众发觉情况不妙,随着呼吸,进入到桓弃与李士廉的体内。

两人均未察觉,桓弃道:“方才有人看见白雾化成大鱼,一口把人吞了!如今知道白雾惧怕臭气熏天的粪便,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使白雾不敢近身,我们大可高枕无忧了。”

李士廉一听,好像也不无道理,可总不能随身携带一坨便便吧?他就这个问题问桓弃,而桓弃捂着肚子笑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嘛?我可是大夫,我可以用药材代替大便,制作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臭囊。”

李士廉恍然大悟,自嘲老糊涂。

臭囊易做,不过药材得去桓弃的医馆里拿。两人这样打定主意,准备去医馆一趟。

出了门,先经过花园,花园后连接着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个岔路口,一头去公堂,一头是去衙府进出的大门,平日里不管是客访,还是府衙的丫鬟出去买菜,都走这里。

在花园的东南角,有一棵五人合抱的槐树,是上上任县令亲自栽种的,留到李士廉这一任有两百多么历史了。

李士廉年轻时常常在槐树底下练习棍棒,逢年过节也会领着府上的人来此聚会。

由于体内的雾隐妖妖众作祟,两人从屋里出来后,并没有径直穿过花园,而是迷迷糊糊的来到槐树底下。

他们眼神扑朔迷离,神志不清,绕槐树转起了圈。

李士廉的前头是桓弃,桓弃的前头是李士廉,最后也分不清谁在前头了。

方才雾隐妖妖众化成满天剑雨,掀翻茅房的屋顶时,巨大的响声让两人回复一丝神智,但很快又沉沦。

小翠刚才寻找他们,也没想到他们可能会在花园的东南角,绕着一颗槐树转圈。不过,小翠确实也在花园里仔细的找过,可雾太大,最终也没发现两人。

茅坑里。

老头看着小翠和冯十六道:“龟缩在茅坑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小翠和冯十六互看一眼,冯十六道:“我觉得躲在茅坑里也不错,虽然很臭,至少没有危险。小翠,你觉得呢?”

小翠沉思道:“我估计它们不敢靠近茅坑,应该是惧怕沾染污秽,我们现在这样子出去,恐怕也不会有危险……”

冯十六不说话,老头一使劲,便飞出了茅坑。衣襟带起的污秽洋洋洒洒,他飞到哪里就掉到哪里。

周围的雾隐妖妖众见老头出来,一下子收拢,看样子是要囫囵吞老头。

老头吓了一跳,急忙拔出青铜剑,他跳出来的原因无非是想验证一下小翠的推测,难道不对??

只见周围的雾隐妖妖众快速向他聚拢,小翠和冯十六张大嘴,瞪大眼睛……

老头手中的青铜剑已出鞘三分,雾隐妖妖众突然又散去了,这不禁令人乍舌,他犹豫着把剑推回剑鞘。

他观察一会儿,周围的雾隐妖妖众确实不敢靠近,就连那条雾隐妖妖众变化的大蛇,也只敢在远处看着。

他道:“上来吧!它们确实不敢靠近。”

冯十六举棋不定,小翠率先爬出来,冯十六见此,只能跟着出来了。

小翠整理粘在脸颊上的长发,道:“老人家,既然大家都安全了,我就去找我家老爷去了。您本事大,有事我也帮不上忙,告辞。”

冯十六看着小翠转身离开,陷入两难的抉择中;到底是跟着老头,还是小翠呢?

说实话,他想跟着老头,因为老头本事大,若跟着他,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可小翠是自己同乡,要是选择老头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自私?而且老头不一定要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跟屁虫,如果被拒绝了,自己再回头跟着小翠,那还有什么颜面……

冯十六一跺脚,赶上小翠,道:“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小翠回头,道:“快点!”

……

老头十分的不解,自己这是被排挤了?而且是被两个后生仔排挤?

他忽然高声喊道:“站住!你家老爷的意思很明确,他准备带着你们上庐山,正巧我去庐山有事,我允许你们跟着我。”

小翠道:“不用啦,我们现在很安全,您先去吧。我们找到老爷后再去。”

老头环顾一圈,感觉小翠说的没错,搞得这一身便便,比自己的三味真火还管用。可自己不知道去庐山的路啊……

老头假装难为情,道:“为了以防万一,我陪你们一起找,找到了我们在一起离开。”

冯十六蹦起来,高兴得不得了,他正有此意小翠也很高兴。

三人从后院离开,前脚刚踏进花园,老头立马嗅到空气中掺杂着人鱼膏的气息,他瞬间警觉起来。

人鱼膏常有,但有本事到深海捕杀人鱼的人却没几个。听说,嬴政的墓中,密密麻麻排列着人鱼膏做的长明灯。

老头顺着气味遁去,找到桓弃与李士廉待过的房间,老头的速度太快,小翠冯十六两人追得气喘吁吁才跟上。

房间里,老头试了试烛台上的蜡烛,道:“有余温,人应该没走远。小翠丫头,你家老爷和桓弃以前是干嘛的?”

“不知道。”小翠道。

“你跟你家老爷多少年了,怎么会不知道?”

“我十二岁被老爷收留在府上,已经有十年了,可老爷那时就是三流镇的县令。以前是做什么的,老爷又不会跟我说。至于桓大夫我就很不知道了。”

“冯十六你呢?”

“我听说,李县令年轻时是万人敌的美男子,方圆几十个村寨的姑娘都以爱慕他为荣……我奶奶久病在床,邻死还对他念念不忘……我爷爷被气得不行……。”

“停,离谱!”老头叫他打住,头嫌弃的撇开,想到这小子在说什么!

话说,妖族在凡间修行,分为水陆两大类。一是陆地妖修行,它们先要化成人形,然后得道成仙;二是水中妖修行,它们要跃龙门变成龙形,再得道成仙。

这些东西,在六界不算秘密。

可人鱼这一支脉,它们的修行不在两大类之中!不成人形也不成龙形,六界对其也知之甚少,在玉皇大帝掌管的天宫中,也没有人鱼成仙得道的先例。

有人怀疑,它们根本不用成仙。

在茫茫的深海中,人鱼与龙族恶交几千年,其中的因果早被人遗忘,就连东、西、南、北四大龙王都说不清缘由。

提到猎捕人鱼,制成人鱼膏这种事,这世上除了那位诏告天下自称“始皇帝”的嬴政,想必没有第二人能做得到。

可桓弃和李士廉居然在蜡烛中添了人鱼膏??这算什么?他们比嬴政还厉害?要知道,嬴政为了提取人鱼膏,诸子百家、奇门遁甲都为他所用,人力财力的投入前所未有的巨大。

老头心中盘算、琢磨,脊背忽然冒出来冷汗,难道秦始皇没死?他赶紧摇摇头,这不可能。

可桓弃和李士廉的人鱼膏从哪里来的?老头脸色变化莫测,阴晴不定。

……

一旁的小翠瑞瑞不安,她极度害怕李士廉已遭不测,无能为力只平添几多烦恼,焦急无处发泄。

老头见此,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他盯着小翠,道:“叫啊。”

小翠不解,叫什么?

老头招牌式一笑,道:“蜡烛未散余温,人应该没走远,你大叫几声,说不定你家老爷能听到,也许就回来了。”

小翠一听,貌似有几分道理啊。随即开始大叫,老爷!你在哪啊!我是小翠!

叫了一阵无果,几人失望的离开房间,万不敢贸然分头寻找。

花园的东南角,桓弃和李士廉还在那儿绕着槐树转圈。

小翠一干人臭气熏天,刚出门,萦绕在花园里的雾隐妖妖众速速散去,具不敢靠近。

其实,桓弃和小翠两拨人隔得并不远。

冯十六打头阵,误打误撞翻过一座假山,雾隐妖妖众尽数散去,一眼看穿花园,见槐树底下绕圈的两人。

“李县令!桓大夫!”他惊奇又欣喜的叫道。

正欲跑上前,老头突然蹦出来一把抓住他,道:“别动!”

冯十六被拉回来。小翠跟着出来,同样被老头拦住去路。

他指着桓弃和李士廉,道:“你两看他们的样子,失魂落魄,得叫几个道士叫魂才行。”

小翠一听,问道:“什么是失魂落魄?”

“就是快死了的……”还没说完,低眉看见小翠脸色不对,立马改口道:“算了,你一个凡人,说了你也不懂。”

说罢,他双膝微曲,脚尖蓄力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若春燕惊鸿,弹出去几十丈。

他飞至槐树底下,一手扼住李士廉的喉咙,将他拖出无休止的绕圈。

李士廉被拉出来后,性情变得狂躁,挥舞着爪子像个暴走的野兽,失了人性。

幸好老头提前扼住他喉咙,不给他近身的机会。僵持不久,老头用三味真火炙烤李士廉的天灵盖及肩膀,疼得李士廉嗷嗷叫,最后一记重掌拍在其肚子上,一股幽幽白雾从李士廉的眼鼻口中飘出来,随即白眼一翻,李士廉倒下去不省人事。

但见白雾欲要逃走,老头动若脱兔,疾风般,带着三味真火的青铜剑被他刺过去,白雾被中间分两段,烟消雾散了。

他把昏迷李士廉扔给小翠,再用同样的方法将桓弃救下。道:“没想到雾隐妖还有这样的本事。”

老头走过来,小翠急忙打听道:“老人家,我家老爷怎么了?”

“没怎么,那些侵入他体内的雾在吞噬他的的魂魄,所以才失了人性。不过我已经把它们逼出来了。你们以此当做前车之辙,千万别让雾也进入你们的体内。”

小翠、冯十六认真的点头,恨不得磕头膜拜。

老头若有所思,管不了两后生对自己的膜拜,周遭白茫茫的雾隐妖妖众,居然被茅房中的污秽之气克制,是不是有点出人意料?

传说,鲁国妇人进入北冥东市的时候,那么轻而易举,只付给守城士兵几文铜板的买路钱;庄周也安然无恙的在里面待了30几年!他们这么简单,为什么轮到自己时就变得那么复杂?

如果当时有这些雾隐妖妖众阻拦的话,估计那个不知名的鲁国妇人和庄周都不能轻易的进入北冥东市。

说不定要像今朝一样,需要恶战几百回合,然后狼狈逃生……

老头闭目思考,忽然灵光乍现,道:“这是不是说明了,北冥东市每一次现世,并不一定伴随雾隐妖妖众?今朝雾隐妖妖遮天蔽日只是个例外?”

如此说来,想不通的地方全通了。

小翠见老头站在原地发呆,叫也叫不动,就自个儿过去照顾已经昏迷的李士廉去了。这个年轻时号称万人敌的美男子,虽然老了,但身边还是不缺年轻貌美的姑娘。

桓弃才是真正的孤寡老人,从年轻时代孤寡到现在,不知道其死了之后会不会有个羁绊。

老头收回思绪,还有两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一、人鱼膏哪里来的?

二,庐山怎么走?

他走到李士廉身边低头一看,长口歪眼斜的美男子?完全不敢相信这里的审美。

他考虑良久,最后决定第一个问题,还是等他们醒来再问吧,现在先去庐山。

他道:“你们的老爷也找到了,现在跟我一齐去庐山!”

小翠和冯十六无异议,随即,三人轮流背着昏迷的两人前往庐山……

尽安守卫

越往庐山进发,雾隐妖妖众聚成的大雾越浓,在山脚下已经下伸手不见五指,这些雾风吹不散,像绸缎一样丝柔具有触感。

小翠一行人举步维艰,在曲折的盘山道上摇摇欲坠。几人深感疑惑,为何越往山上走这雾越浓呢?

雾隐妖妖众聚和而成的白雾有着厚重的触感,跟三流镇上与老头打斗的那些不同,这里的雾隐妖妖众并不惧怕他们身体上的污秽,反而还贴着他们的肌肤缓慢流过,软绵绵的触感,就像一只巨大的软体动物从身上爬过一般,令人不禁打冷颤。

除此之外,它们也没有变成要吃人的大鱼,其秉性出人意料的温顺,像一只刚出生的羔羊。

盘山道虽然难走,但是小翠与冯十六已经完全放松警惕,唯独老头无论如何不敢放松,他做为一只妖,竟然无法感知雾里面是否杀机四伏。这使他很不安!l

前方道漫且长,老头不敢贸然带着两人前进,只能先在盘山栈道上休息,而后再做打算。

他领着两人就地坐下。

方才三流镇的大雾化成大鱼吃人的画面,让他不禁联想到久横城前几年发过的那次大水。那次大水淹没整个久横城,水里同样藏着吃人的大鱼。

他推测,这两件事冥冥之中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目前还没找到证据而已。

为何越往庐山雾越浓?老头稍加思索得出结论,这就好比一群人站在火堆旁,离火源越近的那个人一定是最热的。他嘀咕道:“莫非此雾的源头来自庐山?还有雾中夹杂着的桃花香越来越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他问道:“小子,你们这里以前有没有这种桃花香?”

冯十六笃定道:“从来没有哦,这奇异的花香是最近才有的。”

老头陷入沉思:“事出反常必有妖,花香的出现或许和这些绸缎一般的浓雾有什么联系,只是不知是福还是祸。”

……

时过几日,萧汪之派出的斥候已经到达尽安守卫。这里是浓雾覆盖范围的最外围,再往前便是木马图,此雾的走势是越往前越浓,呈层层递增之状。

斥候在尽安守卫城外驻马,透过薄雾依稀可见从天而降的云瀑布,其宽度之广,占据了三分之二个尽安守卫城。

几人立即书信飞鸽,把消息传回大军之中,等候接下来的命令。

萧汪之收到书信后,即刻命骁骑将军王华率一百轻骑,快马加鞭赶往尽安守卫与斥候集合。

复飞鸽与斥候,书信道:“即刻入城打探情报,王华将军明日与你们汇合。”

斥候听令入城,只见城内一片死寂,俨然已成为一座空城。

不过路边的茶水滩还在运作,火炉上的水正在沸腾,就连茶帐中摆放的桌子上还有未喝完的茶和一些行旅包裹。沿途有些饭店,里面满桌的菜都未被人动过。一些首饰及胭脂水粉摆在大街上无人看管,每家每户都是大门敞开,屋里却鸦雀无声一个人影都没有。

斥候觉得蹊跷,又写了书信飞鸽传回后方。信中写道:“尽安守卫秩序正在运行,但已成为一座空城,原因待查。”

萧汪之收到飞鸽后一头雾水,既是空城,哪还有什么秩序?有人的地方才有秩序,既然无人怎么能说秩序正在运行呢?他一度怀疑斥候是不是搞错了。

斥候并不打算管萧汪之能不能理解书信中的内容,他们沿途挨家挨户仔仔细细的搜查。若是能在城里找到一个活人,那么关于城内的诡异状况,一问不就知道了?

他们三三为一组,一共五组,朝五个方向散开。小组之间以烟花弹做为信号,响弹代表危险,哑弹代表撤离。

城内无打斗痕迹,除了没有人之外,其它一切尽显美好。比如,圈里的牲口正在慵懒的睡觉,一群鸡在地里找虫吃,各家养的狗正在院子里看门。

斥候经过院子外面时,那狗儿还站起来看了几眼……

斥候们查不出个所以,却听远处一发烟花弹爆炸,火红照亮了天际,然后一发哑弹紧随其后。

甲、乙、丙、丁四组抬头一看,道:“不好!快撤!戊组方向双弹齐发。”

一群斥候犹如惊弓之鸟,不过有惊无险,全身退出了尽安守卫,可唯独不见戊组的人员。

在城外等了一会儿,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说道:“丁组留守城外,等候王华将军到来;甲、乙、丙三组随我进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要找到戊组的弟兄。”

众斥候抱拳,道:“是老大!”

话了,除了丁组,其他组又折返城内。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甲、乙、丙三组朝烟花爆炸的方向寻找,不过人没找到,却在一家酒楼门口捡到了放烟花的匣子。

斥候拉开距离,分头警戒。斥候老大捡起匣子端详;又环顾一圈,除了地上的匣子,并没有多余的发现。

城内无风,而酒楼上的酒招旗竟然缓缓而动!

“老大!小心头顶!”不知谁大叫一声,众人回头,纷纷向斥候老大的头顶上方射出弩箭。

话说,斥候老大的反应也极快,闻声迅速低头,然后滚出三仗外,盲射了十多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等他爬起来一看,一张被射得千疮百孔的酒招旗缓缓落下。他问道:“什么情况?”

“老大,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形白影立在旗杆上。”

斥候老大抬头看着旗杆,表情惊疑不定,道:“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看清,我一放箭他便散了,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

斥候老大捡起地上的酒招旗,道:“大家先进酒馆,稍后再做打算。”

几人并不知道大雾会变成大鱼吃人,更不知道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

进入酒馆,斥候老大看见那些未被人动过的饭菜,便吩咐道:“谁拿银针试一下这些饭菜有没有毒。”

然后他们把每个一个菜都试了一下,道:“没有!”

斥候老大把酒馆的大门一关,道:“丙组到窗口放哨。甲、乙两组坐下吃饭,吃完再换丙组。”

几人敞开肚子吃了几口,丙组放哨的斥候突然悄声喊道:“老大,有情况。”

正吃饭的斥候们快速放下碗筷,进入战斗状态,由于他们的动作幅度太大,斥候老大紧张的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发出“嘘”的声音。

他悄悄摸到窗前,那个打报告的斥候已经瞪圆了眼睛看着窗外,他顺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空荡荡的街道上有一只狗。

“怎么了?”他问道。

此时,那个打报告的斥候已经震惊得口齿不清,他指着那只狗答道:“老大,那……那只狗~看!老大快看!就是个东西!”

他看过去,道:“别激动,我看着呢!”

街道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只人形白影正在逗那只狗玩,狗儿被逗得满地打滚,甚是愉快。

斥候老大向众斥候勾了勾手,问道:“刚才旗杆上的人形白影是不是不它?”

“是它,老大。”

“好,我们先把消息传回去,千万别打草惊蛇,戊组的失踪说不定跟它有关。”

几人取出墨石准备书写信件,那只人形白影竟然面向众人笑了起来。斥候老大站在窗前,正好目睹这一幕,刹那间汗毛倒竖,脊背发凉。他还以为它看不见自己呢。

他颤抖说出一个字,撤~!

话音刚落,那只人形白影的周围,突然之间多出很多跟它一模一样的人形白影。斥候们此刻才看清,它们原来是由雾幻化而来的。

敌不动,我不动。斥候老大吩咐手下互相掩护撤退,对方若如不先发难,自方也不要贸然出手,以防遭遇不测。

过了一会儿。

“老大,我们恐怕出不出了。”

几人从酒馆撤到大街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放眼望去,尽安守卫的城内到处是这种人形白影。

斥候老大忽然问道:“信件写好了没?”

小斥候答道:“还没好。”

“退回酒馆内继续写。”

话了,一干人欲冲进酒馆,可刚刚还好好的酒馆,此刻却怎么也撞不开门。

斥候们做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士,这桥段也过于熟悉,他们也用过此计谋击败了很多敌军。此不正是引蛇出洞吗?看来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斥候老大冷静的分析局势,就算背水一战,他也不会束手就擒,于是他道:“大家跟我一起杀出去,不要恋战,不要被它们拖住,我们的任务是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明白吗?。”

“明白!”

“冲!”斥候老大大吼一声,带领手下组成方阵一路拼杀,方阵前头用弩开路,交替发射弩箭使方阵的杀伤力不会中断,垫后的斥候伺机而动,负责保护前头使用弩的斥候,还要维护方阵不被敌人破坏。

一干人且战且退,只要有一个人活着把消息带出去,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

那些人形白影如泡影一般一击即碎,弩箭劲强破空,扯着风声呜呜作响。斥候老大若是知道三流镇所发生的一切,估计就不会这么做了。

斥候们正得意,说道:“这些人形白影看似吓人,实则不堪一击嘛!”

孰不知在暗中,那些碎掉的白影已经结合成更大的雾团。一头上古混沌正慢慢幻化成型。

其形状如犬,长毛四足,有腹无五脏。抵触善人,凭依恶人,乃绝对的恶灵是也。

斥候们厮杀正酣,回过神来才发现,方才密密麻麻的人形白影,现在居然全消失不见了。

街道上透着一股无形的压抑,斥候们定住,不敢贸然前进。忽闻奔雷也似一声,那混沌凭空出现在大街上,灯笼一样的眼睛,体型如同房子那么大,威风凛凛甚是吓人。

斥候这个兵种,主要用于深入敌后刺探军情,其心理素质和意志力不可谓不强。可面对这头妖兽时,他们竟然瞬间失去了求生欲。

斥候老大也算有点能耐,眼看自己的属下慢慢放弃抵抗,他咆哮如雷,大喊:“兔崽子们干嘛呢!!都没开始就准备认输吗!!都给我打起精神!!握紧武器!!”

他边说边挨个拍打他们的脸,叫他们集中精神,希望他们能从浑噩中清醒。

奈何拍了半天一点作用没有,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陷入了无比绝望的情绪之中。这是妖族特有的精神侵略。斥候老大看似无大碍,其实他也正集中精神与之对抗。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混沌刚成型就作虎狼扑食,嗖一下扑向方阵。其四爪着地,如切砧板上的鱼肉,活生生把方阵拍成一滩肉饼,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斥候老大侥幸躲过一劫,朝天连放三发响弹。

混沌又扑过来,斥候老大被逼得拼命的奔逃。眼看城门口近在眼前,留守的丁组成员眼望欲穿,翘首以盼,瞧见自家的老大被一头妖兽追得亡命逃窜,分别架起连弩。

几十支弩箭的威力对混沌来说无关痛痒,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快,留守城外的人也受到了精神压迫。斥候老大有前车之鉴,大声的叫他们滚。

他们哪里知道混沌兽的厉害,只想一心救自家老大,弩箭不要钱似的往外射。斥候老大一看这样下去全要交代在这里了,张口就骂:“你们这群混蛋玩意,没听到老子命令你们跑吗!奶奶个腿!快跑啊!”

没想到丁组的三人也硬气,不但不跑,反而迎了上去。斥候老大看到他们这么不听话,唾地上一口,骂骂咧咧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三人分散站点,以游击战术掩护斥候老大逃命。

“有屁用啊!老子叫你们跑,聋了是不是!”斥候老大气得举起连弩,对着他们开弓,几人见此才悻悻往后退去。

尽安守卫城的城门周围,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失去建筑物的掩护,斥候老大想冲出城外,几乎难于上青天。

就算冲出城外之后,那头混沌不一定就此罢休,说不好还会连累留守在城外的弟兄。他跑着跑着竟然停了下来,大喊:“记得把消息传回去。”

语落,他拔出一把铁剑迎上追来混沌。混沌扑杀而来,所有喧嚣戛然而止,尽安守卫从归宁静,等待下一个进城的人。

仅剩丁组三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回后方。

萧汪之召开紧急军议,难掩心头怒火,左右牙将坐落,惧不敢大声言语。

他指着那烂陀僧伽蓝里来的和尚说道:“你们几个秃驴,有什么办法没有?”

大法师叽里咕噜的说着梵文,谁都听不懂。萧汪之也是急性子,道:“得了得了,有没有陆修静道长的消息?”

坐下众牙将摇摇头,表示没有。

此时,落成孤说道:“几位法师也是修行之人,倒不如安排他们随骁骑将军王华的轻骑军一齐进退,说不定能保护他们。”

萧汪之一听有理,火急火燎的叫人带他们去追已出发了几个时辰的王华。

………

在山腰的茅屋里。小人三人为了更好的驱赶那只乌鸦,几人在桃树上挂满了灯笼,照得三丈内灯火通明。三丈外却无论如何也照不开。

高妄问过小人关于桃树的来历,可这种事该从何说起?该如何解释的清楚?

小人思考良久,向高妄简明扼要说了个大概。

她说:“这株桃树是奶奶留给我的守护神,每逢雨天必须把那只乌鸦赶跑,否则桃树就会被雷击。今天雾这么大,我担心会下雨,所以不能让乌鸦靠近这株桃树。”

高妄看着那只诡异的乌鸦,再看桃树枝桠末端那片泛着绿光叶子,信了小人,况且它开的花那么香,确实与众不同。

(注:尽安守卫和木马图是我编的,因为翻阅历史资料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所以胡乱取一个地名。)

曜石妲己身世之谜(前)

尽管如此,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开,于是他问道:“你那位高手大哥呢?”

小人波澜不惊,道:“前姜国大祭司曜石妲己赏金千万两,使天下江湖人取他的向上人头,他不得已逃命去了。”

高妄回忆往昔,五年前姜国覆灭,固城被杨国的虎狼大军攻破之前,曜石妲己确实颁布了两条缉拿令。

第一条,但能取姜国第一剑客牛子一的向上人头者,赏黄金一千两。

第二条,但能取盘长命的人头者,赏黄金一万两。

牛子一此人名冠天下,江湖人称断水流。乃鼎鼎有名拔剑术高手,他出现在缉拿令当中,在当时的江湖引起不少风波,可自从败给高妄之后,他慢慢也销声匿迹。

而盘长命籍籍无名于江湖,怎么会突然被曜石妲己通缉呢?而且赏金比牛子一还高!

时至今日,盘长命仍是个未解之谜。就算别人冲着一万两黄金去要他的命,也没人知道他是谁,家住哪里。

高妄当年跟说书先生学功夫,武功大成后,他一直想跟这个盘长命切磋切磋,奈何寻便江湖,没有一个人识得所谓的盘长命。

如今他竟然得知缉拿令上的未解之谜,居然是小人的大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问道:“莫非盘长命就是你那位高手大哥?”

小人眨眨眼睛,天真无邪:“是啊。”

高妄兴起:“敢问小人姑娘,能否请你大哥与我一战。”

“不能!!”

不就切磋而已嘛,高妄十分郁闷。

……

四周的雾越来越浓,不知是否是好兆头。十八层地府如今大乱,大量枉死鬼拥挤在奈何桥桥头哭天喊地,不愿意堕入轮回。

每逢战乱和饥荒枉死鬼遍地都是,黑白无常早已见怪不怪,可像今天这样不愿渡奈何桥、不愿喝孟婆汤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经查得知,这些枉死鬼全来自江州。连阎王都很好奇江州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目前来说,地府对江州的情况还一无所知。钟馗的手臂被断,已是半月前的事。这半个多月以来,地府全面追查那个肤色如酒红的女子是什么来头,疏忽了阳间。

结果查来查去,查到姜国前大祭司阿之医的头上。

阿之医是什么人?姜国一共两位大祭司,一位是他,另一位是曜石妲己。

阿之医在世时,正直帝辛统治商王朝,掐指一算距今也有一千五百多快六百年了。

阿之医是一个凡人,这一千多年的时间白骨都成一堆黄土,若要据此查一个人,也是一件天大的困难事。

钟馗因断臂之伤,寻了处福地洞天闭关涅盘。所以调查曜石妲己身世之谜的事就落到了黑白无常的头上。

阎王对若干鬼差下了死令,言下之意是把六界弄个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不得不说,这真是难为他哥俩。

生死簿记录阳间生死,可一千多年时间累积而下的生死簿卷宗,够他们查个够了。这些尘封的生死簿摞起来堪比一道城墙。

若人一世能活一百岁,阿之医堕入轮回也有十来世。将十来世因果写成一本书,难免命途多舛,要是堕入畜生道,像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岂不是有万万世?

想到这里,黑无常用力按压起伏不定胸口,可耐不住怒气上浮,愤愤道:“臭娘们胆子真大!地府的鬼将都敢招惹!叫妲己的婆娘没一个好东西!”

白无常波澜不惊,他边翻查生死簿边问道:“此话怎讲?”

黑无常将手中的生死簿摊在桌子上,道:“这有个叫苏妲己的婆娘不就和这个曜石妲己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嘛!”

白无常“咦~”一声,把脑袋凑过去。看得正入神,黑无常突然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八注意一下,你的舌头舔在生死簿上了。”

白无常一看,觉得很不好意思。原来他长长的舌头垂落在桌子上,于是他一甩脑袋,把舌头别在背后。续而道:“苏妲己与曜石妲己,两个好相似的名字,可后者为何叫“曜石”这么奇怪?”

黑无常一听,喃喃道:“的确有几分奇怪,阳间并没有曜石这个姓氏。”

白无常继续浏览苏妲己的生平。忽然道:“老七,东斗星官苏护不就是苏妲己的父亲吗!我们去找他打听打听。”

黑无常顿时不乐意了,他道:“我不去!阎王叫我们查曜石妲己又不是查苏妲己,去也是浪费时间。”

白无常道:“我感觉两者之间应该有什么关联!不然为什么都叫妲己?”眼看黑无常无动于衷,他又道:“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

话音刚落,白无常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府最近破事繁多,黑无常见白无常说走就走,头疼道:“别走啊!江州那边突然来了这么多枉死鬼,一会儿还要我们亲自去一趟呢!”

空旷的地府传来阴森森的回音,叫黑无常自己都寒毛倒竖。

……

话说苏护。

其生前是商王朝大将,分封为冀州候。其秉性耿直,不善变通。因不满商纣王暴虐,起兵造反,结果败纣王兵下,不得已献出女儿苏妲己于纣王。最后在潼关被余兆用杏黄幡暗算,一枪刺死。

死后被姜子牙封神,名曰“东斗星君”。也算是一名老神仙了。

白无常寻到苏护,向其问起陈年旧事。苏护一个劲的苦笑,白无常看得出来,虽然大家都成了神仙,但是说释怀……差不多也和凡人一样。

他只好鞠躬道:“确实不是在下为难星君,吾受阎王之命,正调查一位名为曜石妲己,酒红肌肤的女子。恰巧她的名字与星君令爱相似,故才来打听打听。”

“既然是凡间女子,地府没有其记录吗?”

白无常叹口气,道:“说来怪哉,我们地府毫无记载。”

苏护突然觉得不可思异,没想到的这世上还有被阴间遗忘的人。那岂不是永生不灭?

两人在回廊中的石台坐定,仙婢端来仙果琼浆。苏护道:“小女确实叫苏妲己,当年被帝辛掳去之后,一去不返。可这曜石妲己我还真没听说过。”

“您其他儿女有没有……。”

“我还有一个儿子,名叫苏忠权。况且你说的那个人叫曜石妲己,而我姓苏。我和她怎么可能有联系呢?”

“其实她是姜国的第二任大祭司。从第一任祭司去世后她开始上位,一直到五年前姜国覆灭。她是您那个朝代的人,我以为堂堂一个王朝的祭司,你们就算没见过,也会有所耳闻。”

“时间如浪沙淘金,风骚人物也会折弯在漫漫长河中。你说的那个人就算风流过一时,可时间这么久了,我也会忘了的。”

眼看问不出甚么结果,白无常心烦意乱准备告辞。却见回廊的尽头云山雾绕,来了一位高人。

苏护起身礼迎,道:“叔明,别来无恙啊。”

对方笑道:“我刚与赵丙下棋,听婢女说地府来了客人,我便过来瞧瞧。”

苏护立在两人中间,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地府的白无常,这位是东斗星官之一姬叔明。”

白无常与姬叔明互道久仰,分别落座。

姬叔明道:“白无常来此所谓何事?”

白无常死马当活马医,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姬叔明眉头一挑,道:“那时普天之下只有商王朝,没有甚么姜国。况且除了帝辛谁还敢称帝?”

说着说着他忽然一拍大腿,道:“当年帝辛在女娲宫作淫诗羞辱女娲娘娘。有一名叫阿之医的部落首领提一把剑在殷城城门叫嚣,无论如何要取帝辛的舌头向女娲娘娘谢罪。”

“据闻此阿之医来自姜氏部落,他们自称是女娲后人,也许和你所谓的姜国是一个地方。那时候除了商王朝,其它人族聚集的地区都称为部落。”他指了指一旁的苏护,道:“苏护星君便是有苏部落的首领。”

白无常的眼睛闪烁着光亮,道:“应该没错就是他!”

苏护道:“我识得这个人。”

两人的目光向他聚集,苏护缓缓道:“你说的那个曜石妲己我当真不认识,但提起阿之医,我再熟悉不过。”

“他当时提的不是剑,而是割谷子的镰刀。后来他被孔宣抓住,按以羞辱帝辛之名,处午时问斩之罪。是小女妲己替他求情,最后发落与我叫我处置。”

白无常幽怨的盯着苏护,苏护却笑了笑躲过他的眼神。道:“我当时看他可怜,于是放了他。事后他邀我至的他们的部落做客。说实话,他们姜氏部落着实落魄不堪,上下不到一千人,农耕停在游牧与刀耕火种,常年迁徙于西北。”

“我派人教他们冶铁技术与耕种技术,他们奉我有苏部落的人为座上宾,往后我随姜太公征战殷商,与他的联系便少了。”

“当时姜氏部落的首领是阿之医,至于你说那个曜石妲己,我从未听说过。也许是阿之医的后人也说不定。”

姬叔明道:“这么说来是苏护星君做了先生,替姜氏部落开化智慧,脱离愚昧。曜石妲己或许真是阿之医的后人,他取这个名字的原因可能是为了感恩苏护星君与妲己的恩情。”

白无常摇头道:“不!她若是阿之医的后人,我们地府定有其生辰记载。况且她长相异于常人,非神、非妖、非人却能活千百年不老不死,说来说去她的身世还是个未解之谜。”

三神陷入沉默。

“你们地府为何查她呢?”姬叔明问道。

白无常道:“她在阳间无法无天的作恶,还断了钟馗的一条胳膊。”

姬叔明稍稍吃一惊:“此女果真非凡!她既然与阿之医有关,那你们可以找来今世的阿之医,令他恢复前世记忆,然后一切谜团就能解开了。”

白无常:“不瞒公子明,我们正在用这个办法,不过一千多年积累而下的卷宗,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完的。”

……

三神又闲聊许久,白无常才告别苏护与姬叔明返回地府。

经过奈何桥时,原本喧嚣不愿渡奈何桥的枉死鬼们变得安安静静,气氛一片肃杀。掌管枉死殿的卞(biàn)城王王毕与孟婆恭敬的站在一旁。

白无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远远的看见孟婆在冲他眨眼睛。他立即飞过去,道:“怎么了?”

孟婆发出“嘘~”的声音。道:“阎王来了。”

白无常往百鬼望去。那个络缌长须,头戴旒(liu)帽,一袭红袍宽肩加身的不是阎王是谁?

他赶紧屏声静气,才想起来还要去江州调查这些枉死鬼的死因。这下阎王爷亲自来查看,看来事情闹大了。

他问孟婆:“老七呢?”

孟婆道:“不知道。”

白无常看了一圈,赶紧离开奈何桥,找黑无常去了。

黑无常查这些年的卷宗,不知不觉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白无常见了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辛辛苦苦到处跑,他却好!居然睡得那么香!

他一拍桌子,道:“阎王爷来了!你还有心思睡!”

黑无常打着哈欠,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道:“不必了,我已经叫牛头马面去了,等他们消息就行了。话说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查到一些没价值的东西。”

“看吧!都在我预料之中。我已经知道阿之医今世是谁了。你看这。”黑无常递来一本生死簿。

白无常接过生死簿一看,只见这一页纸上写着“藏半莲”三字。

“藏半莲是谁?”他问道。

“阿之医的今世。如今是那烂陀僧伽蓝中的一个小沙弥,喜欢养鱼。”

白无常心头放下一块巨石,道:“那还不赶快去找他!如此一来便能顺藤摸瓜查出曜石妲己的身世之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事先往后搁置。江州突然枉死那么多人,连阎王都惊动了。我们先查清并解决此事之后再去那烂陀僧伽蓝。”

白无常仔细一想,两事之间熟重熟轻心头了然,于是同意黑无常的提议。他深深的看一眼“藏半莲”三个字。道:“走!跟我到奈何桥。”

黑无常不知所以道:“干嘛去?”

白无常:“阎王爷正在奈何桥那边询问枉死鬼的死因。”

黑无常:“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跟猪一样,知道才怪。”两神说着说着到了奈何桥。

往今有别

黑无常迎面向卞城王行了礼,道:“王阎君别来无恙。”

王毕点头回应,指了指远处的阎王。黑白无常顺势看过去,只见阎王正和一个枉死的小孩有说有笑。

实则是不苟言笑的阎王绷着笑脸,跟那个小鬼道:“小朋友,你怎么死的啊?是谁杀的你啊?”

小鬼吓得躲到父母怀里,不停的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阎王的笑脸刹那间烟消云散,他原地升空,披在肩上的赤色大袍愈来愈艳。传说厉鬼都是大红袍加身,愈红愈凶。

阎王飘在半空,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是谁加害于你们的都不知道吗!!!”

阎王怒,百鬼战栗。

谈到死法,不缺千奇百怪与光怪陆离的,任职于地府中的鬼差应该早已习以为常。

一个人死后,孤独的魂魄被勾到地狱,那些不知道自己死因的比比皆是,按理说阎王不该这么生气。

可阎王在审问这些枉死孤魂之前,特意向地府中的日夜巡游询问过,可谁曾想,连巡游们也不知道这些枉死鬼的死因。

这才是阎王发怒的导、火、索!

所谓的日夜巡游,就是常年在人间游荡的日游神与夜游神,他们常年在人间活动,却什么都不知道,叫阎王怎能不怒!

现在,阎王已经不指望这些属下能吐出什么象牙,而且他们的面目也从未像今天一样令他厌恶。

一旁的奈何水急流,波涛汹涌的浪花怕打在岸上,鬼龙王都平息不了。

阎王高高在上的看着底下的日夜巡游,极其的愤怒:“本王安排你们监察人间善恶,可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一问三不知!该当何罪!该当何罪!!”

日夜巡游各有十六名,一共三十二名。分别以恶鬼野仲与游光为首。阎王连连发问,三句“该当何罪”吓得一干巡游不敢直立,纷纷跪伏于地。

野仲与游光做为日夜巡游的首领,于地匍匐,不敢直面阎王之怒:“请阎王降罪。”

阎王怒火中烧,叫几个小鬼就地支起油锅,道:“你们三十二巡游就在这油锅里呆上三十二天。”

阎王少了几分霸气,续而道:“黑白无常听令,本王命你们三天之内查清这些枉死鬼的死因!”

“是!”黑白无常弓身领命。“卞城王你和黑白无常一同前往阳间。”

卞城王是枉死城的阎罗,他早有去江州之意,于是也弓身领命去也。

……

地府往江州路上。

白无常问黑无常:“你不是已经叫牛头马面去了吗?”

黑无常:“叫是叫了。可这次是阎王亲口叫我们去,那种情况之下我不敢多言。”

白无常咧嘴怪笑,卞城王不语。

正所谓离地三尺有神明,黑白无常与卞城王离地半米多高,极速飞行,可日行几千里。从地府到人间仅一盏茶的功夫。

刚出到阳间,九天之上垂落而下的云瀑布映入他们的眼帘,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黑无常吃惊的问道。

白无常摇摇头表示不知,又望向卞城王:“王阎君,你知道吗?”

王毕陷入回忆,道:“这被封印在北冥幽海领域的白混沌之气。当年逐鹿之战,蚩尤利用它让黄帝吃不少亏。”

三神小心翼翼的飞过去。这些云瀑布高悬在天上,如果是天气晴朗的情况下,就算很远,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

临江州脚下,黑无常伸手试探那些白雾。卞城王急忙的、正准备阻拦,却见黑无常已经飞出去很远。

白无常大叫一声:“老七!”

接着也飞去接住他,把他身上的的力量卸到地下,才落地。

“老七!!醒醒!!”

黑无常落在白无常怀里,气息紊乱,直瞪着眼像被什么东西唬到了一般,久久不能言语。

幸好白无常运功替他稳住紊乱的脉息,良久……黑无常吐一口浊气,终于能开口说话。他惊慌失色道:“狐……狐狐儿!那只狐儿!”

白无常惨白的鬼脸上透着疑惑,道:“什么狐儿?”

黑无常一把抓住白无常的衣领道:“上次天齐仁圣大帝叫我们勾的那只狐儿!它在雾里,是它把我打飞的!”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钟馗利用桃树替我转生一事。

白无常恍惚想起那只白色的狐狸,不过心里却更加疑惑,他侧头询问卞城王:“王阎君,老七所说的狐儿是怎么回事?”

卞城王看着浓雾笼罩的江州,道:“黑无常受伤,是因为白混沌之气是天地未开时的古老产物。那时候的法则极其简单,连简单的白天黑夜都没有。如今我们这些神,是天地法则成熟后的产物,是不可能被白混沌之气接纳的。至于狐儿~~我也不知道。”

黑无常挣扎起来,道:“什么狗屁白混沌之气!老八你记得上次被我们勾回地府,却查不出其前世今生的那只狐儿吗!是它伤的我。”说完不停的咳嗽,白无常扶着他叫他不要激动。

黑无常却推开白无常,道:“我怎能不激动!刚才我触碰到白雾,清晰的看到只狐儿一掌把我打飞出去。就是上次被我们勾魂的那只!!”

黑无常言语激烈陷入癫狂。

白无常放下黑无常,忍不住慢慢的靠近浓雾。卞城王急忙拦住他,道:“你想干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七既然这样说,我也想尝尝。”

说完,白无常向近在眼前的浓雾击出一掌。却如石沉大海,这一掌的力量居然起不了波澜。

白无常收掌撤退,却发现周身已经动弹不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束缚在原地。

他挣扎着,只觉得骨头在咯吱作响。

但见白茫茫的浓雾翻卷几下,刹那间释放出巨大的力量,如海啸席卷屋脊般扑向白无常!

“噗!”白无常胸腔塌陷一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其喃喃道:“真………真的……我也看到了那只狐儿。不是在眼睛里,而是脑海里。”

……

突如其来的攻势令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卞城王从平静变成不知所措再恢复冷静。

他慌乱中出手救白无常,却被束缚白无常的无形力量给拍飞出去。

黑无常怒目睁圆,脸上青筋也毕露:“老八!!!!”

他们都没有防备………

卞城王道:“这是白混沌之气的神念!”

………

浓雾里风云变化,化成一个万丈巨人,高悬于江州上空,神威浩荡成俯瞰姿态。

江州以外方圆千里都能看见这个恐怖的巨人。

他迷眸盯着黑白无常及王毕,极其厌恶他们。

“尔等,滚!”他道。

其声震震如洪钟,穿云裂石,只要他一说话,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个的声音。

黑无常暴跳起来,他与白无常情非一般,眼睁睁看到白无常受伤,比杀了他还难受!再者白无常是鬼,本来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就得魂飞魄散。

黑无常心想,不就是原形毕露嘛!我也会。

只见黑无常盘膝而坐,其头顶上开始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出现一个达万丈的红衣厉鬼!

厉鬼一路拖行锁魂链,乒乓作响。

罗嗦佛陀

浑身的死气,活物触之则死,靠近百丈则死,黑无常又将自己的神魂融入厉鬼当中,其神威更甚。

“王八蛋,去死吧!”黑无常一身本领使惯,控制厉鬼将锁魂链抡圆打出去。伴随着萧萧风声,乌云滚滚,江州境内犹有百万阴兵过境。

巨人浑身浓雾翻卷,远远望去像星辰大海一样迷幻,他的嘴吧上下开合,用最古老简朴的咒语念道:“金木水火土风,其风受吾之命。”

语落,大风起!

巨人面前形成一堵风墙,现一层金光。锁魂链呼啸而过正中风墙之上,巨人又道:“大地土,受吾之命。”

霎时间,天摇地晃,大地崩裂,尘土乘风而起。巨人随意的一句话便是如此,还不知是其几分本事。黑无常生性好斗,向来遇强则强,他吩咐卞城王将白无常背到远处疗伤,自己却飞到高空与厉鬼合二为一。顿时!天地间阴风骤起,但听闻鬼哭狼嚎,活人退避三舍。

锁魂链一端在地府,一端在阳间这个厉鬼身上。如一条黑色恶蟒,盘游于风墙之上愈缠愈紧,欲将其绞碎。世人见这场面,只觉得浩浩荡荡,从骨子里震撼人心。

厉鬼身上另外散发出森森死气,与巨人散出的白混沌气互相吞噬。

……

巨人非等闲之辈,或者说雾隐妖妖众非等闲之辈。做为诞生于原始的混沌气,盘古是被其滋润而诞生的。世人评价混沌气是非神非妖的存在,但从它与盘古的关系来说,它与神明更接近,却又因比盘古生得久远,所以它是比盘古更古老的神祇。

原始神祇,特别是混沌气,他们是天地初始时最根本,最存粹的本源。它也是万千道中的道,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自盘古开天辟地后,新世界秩序成形,才有伏羲与女娲等创世神。与原始神祇相比,后代神明需要慢慢修炼,慢慢成长,其高度只能停留在无限趋近于原始神祇,永远无法达到同原始神祇那样纯粹的神。

而原始神的纯粹不是靠修炼得到,他们生来如此,根本上不需要禅悟和修炼。若说世间能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威能,只有冥冥之中的天谴,传说中规则力量。

……

锁魂链荡风声潇潇,在世人眼里不敢冒犯的神威,沦落到在巨人眼里不值一提。如果那个被逼得躲进粪坑里的老头目睹这一幕,肯定会感叹自己的遭遇何其幸运,自己一介宵小,居然能与雾隐妖妖众斗上几百回合。

古往今来,原始神祇对新代神祇的态度向来不屑。他们说大地,则大地呼啸!他们说花草树木,则朽木开花!巨人面前的风屏结界任锁魂链缠绞,他另以意念控制大地元素,使大地张裂,火元素从地底喷浆出来,在底下的人遭殃了。卞城王本来是在地上替白无常疗伤,眼看熔岩扑面而来,急忙抱着受伤的白无常飞到高空躲避。

黑无常终于有些忌惮,心想这家伙什么来历?如果放任这些熔岩肆意喷发,阳间岂不是要变成一片火海?黑无常不敢再往下想。他使技法玄妙,尽力周旋。

才不久,底下的熔岩忽然荡起涟漪,一圈圈向四方分开,裸。露出软化的大地。奈河恶水从中迸发,熄灭了大片大片滚滚的熔岩,一声沙哑具有威严的声音传来,道:“前辈,手下留情。”

巨人闻言,抬手一挥,好像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只见地下熔岩退回地底消失不见。

黑无常收敛神威与卞城王弯腰行礼。

“谁!”巨人盯着从熔岩中冒出的奈河水。

奈河恶水如人血一样猩红,又带着腐臭气息。

一个青面獠牙,满脸络缌长须的凶恶男子走出来,道:“前辈,在下半鬼半仙,乃统领鬼界的阎罗王。那个与你相斗的黑袍鬼是我的属,他不知您是上古的老神仙,冒犯之处请不要与后辈计较。”

巨人看着黑无常,自己的脸上狐相乍现,道:“走吧……走吧!别妨碍我做事。”

黑无常却高昂着头颅,不加掩饰眼里的不服与倔犟。道:“老八受伤了,他与我生死与共,无论是谁都不能伤他一根毫毛。”话了,他又起神威与巨人斗在一起,仿佛谁都不能击垮他的信念。

……

话说,白无常像一滩烂泥被卞城王抱着,其胸腔处肋骨全断,将掀开衣物一看,但见骨肉分离,鲜血潺潺。

远古神祇又怎么样,大家本来无冤无仇,这撕太狠毒了,叫人怎能不怒!幸好卞城王之前给白无常灌进一颗丹药,又运功帮忙消化,才悻悻保住白无常的小命。

望着黑无常又无巨人斗在一起,阎王陷入两难。其实他也不明白白混沌气怎么会出现在江州,它们不是被封印在北冥幽海领域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恰巧江州最近突然多出这么多枉死鬼,说不定和白混沌之气有关!可白混沌之气是原始的神祇,它没理由害人性命啊。

真头痛。

……

江州以北至柔然、以南至扶南、以西至笈多王朝东部、以东至大和的这些地区,只要抬头就能看到这个达万丈高的巨人与黑无常的万丈厉鬼。

骁骑将军王华从大军脱离,已带领一百部下抵达尽安守卫与斥候汇合,在一个时辰后,那烂陀僧加蓝的几位大法师也与之汇合。萧汪之领五万大军滞留在距离尽安守卫两百多公里外的地方,大概还有三天抵达。

话说,那烂陀僧加蓝的大法师一共有五位,分别是雀离浮图、苦说大师、因明、分恶与分善五人。

双方相聚后,王华带领一百轻骑与他们在尽安守卫城外安营扎寨。不得不说一点,虽然巨人与黑无常战与江州都城,距离尽安守卫有两百多里,但由于巨人实在巨大,落得此处正好也是巨人的脚下。

不知情的人,怎看王华都像个粉面书生,不像什麽骁骑将军;其却是虎胆袖中藏,领一百轻骑齐观奔腾的熔岩无动于衷。用他的话说,他不仅丝毫无惧,且正准备用飞鸽向萧汪之统帅传递军情呢!奈何笼子中的行军鸽已经萎靡不振,貌似是被巨人与黑无常的神威吓被破了胆子。不过军情还是要传的,他最后派出一骑快马往赴萧汪之。

待轻骑消失在官道尽头,王华被五位法师叫住,陪同在营地附近转了几圈。法师之间用拗口的梵语交流,什么内容他也听不懂,全程看着苍顶的巨人啧啧称奇。

……

分恶法师生得一副凶相,光外貌来说他不像修行之人,倒是像山头大王。他道:“雀离浮图师兄,此地怨气弥漫恐怕非善能渡。”

雀离浮图体貌宽胖,脸上白眉长须,模样是几人中最老的,他边走边思考分恶的话,道:“苦说,你怎么看?”

苦说大师一脸慈悲相,修为是几人人中最高;周身的衣物破破烂烂。话说其他和尚都是剃度出家,而他却有一头鸡爬一样乱槽槽的头发。见他双手合十,面无表情道:“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佛不渡无缘之人,无论大善还是大恶,缘到了自然能度。”

……

骁骑将军王华走在几人中间,感觉十分苦恼。他此时非常的想不明白,皇上怎么派下这几个和尚!就算他们很厉害又如何?没人听得懂说话啊!如果遇到危险,你叫他们跑,他们反而冲上去。叫他们吃饭,他们却拉屎,交流障碍如何是好????

王华真是十分苦恼;不知道去找陆修静道长的兄弟,有没有消息。

在王华暗自苦恼时,忽然看见远处的熔岩突然之间全部沉入地下,激动得他连连挥手拍打离他最近的一个法师,道:“你看!你看!”

吃痛的法师道一句,阿弥陀佛;王华也合十双手,道阿弥陀佛。巨人听闻发出咦一声,与黑无常相斗之余俯瞰地上,瞧见脚下蝼蚁大小的四个秃驴和两个没秃的秃驴正在诵念“阿弥陀佛”。霎时间,巨人脸上雾气崩散,受了看不见的攻击。

本来阎王出面说情,黑无常与巨人的争斗可以罢了,奈何黑无常秉性更猛不折,誓要将巨人开膛破肚替白无常报仇。就这样又斗了起来。

巨人道:“释迦摩尼成佛这么年了,你们还是改不了聒噪的毛病,难道说他只教你们诵经吃斋的本事嘛!”上古的神祇,他们随意举手投足都是神威,巨人说话的每一个字凝虚成聚,呼啸而下。

…………

但见雀离浮图不慌不忙,慈悲面目间杀气若隐若现,张口念了一段生涩拗口的文字,道:“嗡阿哄班匝格热班玛色德哄。”

此拗口文字,乃莲花生大士的《金刚上师咒》修行者念诵莲花生大士心咒,就是在净化环境、净化自己和其他一切众生。念诵此神咒有助于修行和觉悟。念诵莲花生大士心咒,如取得圆满证悟境界的话,就能利益自己和一切众生。其他四人见状也双手合十,盘腿下座诵读莲花大士心咒,佛音在六界虚空中回荡,整个虚空都在经咒的神威之下。降魔莲花心咒化成一个个金色大字组成一道结界。

巨人说话所化的大字与佛陀念经所化的结界撞在一起,威能如陨石高坠,只听“轰隆”一声通天巨响,天地陷入混沌,等尘埃落地,整个尽安守卫被夷为平地。纵使王华虎胆龙胆,也从军多年沙场杀人无数,但眼下一切非人能及,他面色发白,别说一百轻骑,在这非人威能之下,百万千万的人灰飞烟灭也是眨眼之间事,他彷徨的环顾,正好苦说大师离他最近,他晃了晃苦说大师,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苦说大师与其他法师已闭目禅定,听不见王华的呼唤。正诵念的《金刚上师咒》迸发极猛的业力充满三千大世界。巨人脸上的雾气被度化得散散合合,五根时而分明时而模糊。佛陀诵念佛经能度化万物,黑无常,卞城王和阎王也被他们的功德力净化,佛光普照不过如此吧!

……

黑无常不顾阎王阻拦,趁机大使神威攻击巨人。他不知巨人是雾气所化,打散了又聚合是在白费气力。

巨人的嘴想漆黑的黑洞,开口道:“聒噪佛陀。”复翻手覆手以一敌二,大地岩浆又开始奔腾。

刚才大爆炸,远在两百里外的萧汪之也受到波及,弄得个人仰马翻,鸟兽四散。

随着几位法师诵念佛经,天空中金光闪闪一尊大佛降世,本来远古神明和近代神明的恶斗变成了三足鼎立。还滞留在两百里外的萧汪之目睹这一幕,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想传信回朝廷中,奈何行军鸽受到古神威能的惊吓,折翅一般,抛上天空直愣愣像石头落下来。

而远在健康的宋文帝和满朝宦官也时时关注江州事态的发展,起初巨人没出现,萧汪之作为将领不负众望所归,频频传回前线军情。多是些无关要紧的小事,直到尽安守卫惊现混沌恶兽,接连斥候被杀事件,使得满朝文武瑞瑞不安。特别是浓雾化成一尊巨人后,萧汪之带领的大军和朝廷失联,众臣联想到宋文帝终年恶疾缠身,顿以为不祥之兆人心大乱。

尔后又一尊天高厉鬼幻化而出,如今又出现一尊大佛,这些降世神祇,非凡人能理解,是福是祸全听天由命。

……

话说,在佛的眼里众生是平等的,所以佛教众徒从不杀生。魔也是众生之一,所以佛教徒降魔的至高境界不是将魔杀掉,而是度魔成佛。他们以为只要世上的魔都成佛了,就再也不用降魔。

自从乔达摩·悉达多创立佛教以来,佛教徒虚心禅悟生命和宇宙,修行心灵和道德,隔绝一切烦恼。他们以慈悲心收取和护持众生,教世人向善,结善缘。或许他们觉得“善”使人快乐,“恶”令人厌恶,然而有的人虽然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呲目必报,但是他们以此为乐,且乐在其中。善能使人开怀,恶亦如此,世间正真的魔不会放下屠刀。

将军百战死

不计其数的妖兽的紧追其后,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眼望庐山豁然开朗,拨云见日之感系于心田,连心头多日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幽深海域在东海之中,沿途必须经过都城健康。

尽安守卫向东两百里外。萧汪之满身黄金甲,肃穆眺望尽安守卫的方向。在他的面前,是等待他发号施令的五万将士,不过他们现在的气氛很不融洽。

萧汪之站在校武场的筑台上,道:“将士们,你们跟我打过无数战役,立过无数战功!我知道大家现在很害怕,但你们可知道!若让这些妖兽越过我们这道沟壑,它们将直逼都城!如果都城被破了,我们所有人将国破家亡。在我们的北方,对我们虎视眈眈的拓跋族会趁机挥骑南下,践踏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族人!”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那么请拿出你们的胆魄,当一个勇者!”

五万甲胄侧目看着尽安守卫的远方,扭头间轻微的摩擦也非常震撼。

萧汪之语气稍微停顿,长长的吸一口气:“妖魔重出地狱,扰乱人间!为了我们的国家!”

“战!!!”五万大军异口同声,血腥如浪潮般来袭。

军中吹起牛号角,战鼓密集。五万人齐呼:“摆阵!”

楚汉争霸时期,韩信领五万大军在井陉[xing]背水一战,败退赵王歇二十万大军。事到如今谁也没想到,萧汪之带领的五万大军也会迫为先锋,展开人族与妖族战争的序幕。

尽安守卫脚下是长江,西临鄱阳湖,这里多是丘陵围成的盆地,无天险依靠。四周零落几座村庄,无防御工事做屏障。妖兽纷至沓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五万大军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一样不占。

萧汪之命大军排成车悬,一个形如蜗牛壳,螺旋形的战阵。

长矛与弓箭在外。轻步兵持长矛与盾牌并排站立,围成一圈一圈,向内收敛的螺旋队形。枪长三米,架在盾牌上,使矛头向外;身边还配有一位补刀手,如果敌人突进盾牌下,也就是长矛的盲区,补刀手会将其乱刀砍死。

外围是弓弩兵,他们分为两组,一轮齐射后会退回圈内,另一组接替齐射。

机动力强的骑兵在螺旋的过道中组成游阵,将斩杀突破重重屏障的妖兽。从天上看,车悬阵就像是长满锯齿的车轮。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沉重的气氛中透着危险的安逸。

听清风拂过荒野,长江犹在耳边吟唱。

远方的地平线忽然冒出一条在快速行进的黑线,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的振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线越拉越长,慢慢纵横整在整个冲击平原上,放眼望去,看不到它的边缘。

反观人族五万大军,就像在骇浪中随风飘摇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

将士们掌心冒汗,呼吸变得沉重。感觉时间大概静止了,一切变得缓慢,战鼓的鼓声竟然和心跳的节奏合成一拍,噗通!噗通!噗通!心脏强劲的搏动,似要逃离这具躯体。

这样持续了两个半时辰,双方距离拉近,隔不过十里。现在再看!漫山遍野什么三头六臂,首尾相连,还是什么吞云吐雾的妖兽无奇不有。

车悬阵中心的高台上,一名持红、黑、蓝、绿的传令兵收到萧汪之的命令后,高举红旗,大呼:“满弓!”

兽潮推进至射程,弩手拉满弓!弓弦入扣,犹姬弹一曲琵琶舞剑,战鼓雷声点点。

“放箭!”高台一声号令,箭雨铺天盖地而去。

弩箭的射程极限不超过一百五十步,超过这个范围便失去杀伤力。也就是说弓箭手需要预判放箭,箭矢与妖兽相对而行一段距离,双方刚好在一百五步这个位置相汇。跑在最前的妖兽率先被击中。

其实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很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跑完这段距离,最慢不会超过二十秒。一匹野马一时辰可行六十公里,一秒钟行进的距离超过十六米,野马跑完一百五十步,只需要十秒。

而一头不会神通的低级妖兽行进速度肯定比马强,一百五十步肯定不超过十秒。十秒钟能干嘛?一个训练有素的人类弓箭手六秒射一箭,十二秒射两箭,在妖兽的冲锋下只能射出一箭!

一箭而已,对妖兽而言不足为患。况且妖兽每只都背覆甲鳞,箭叮在上面留不下一点痕迹。箭弩手一轮齐射后果然纷纷退回遁甲后方,第二箭已经来不及射出,仿佛只是履行无关局面的一点义务。

战斗经验丰富的轻步兵将盾牌脚下插进泥土里,上面用肩膀顶死。首轮冲击势必如山崩海啸,弓箭兵知道自己现在发挥不出威力,已经接替过长矛,长矛上有个卡在盾牌上的凸起,这是为了防止长矛倒刺伤了自己人。

补刀手看见几千支箭投入兽潮中波澜不起,立马把重剑插在地上,站起来和轻步兵一起顶着盾牌。

一、二、三……士兵默念数字,大地摇晃得厉害,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过了很久,预料中的撞击并没有按时到来,兽潮洪流避开车悬阵,呈一个“人”字向两边分开走。

萧汪之高台上眺望,脚下大地传来的摇晃十分剧烈,几滴汗珠不知不觉在鬓角流出,落到尘埃里。

“妖兽果真不同于普通野兽,它们懂得思考,懂得权衡厉害关系。如果它们组织成群,在凡间攻城略地,想必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一统人间。”萧汪之喃喃自语,唇色发白。

妖兽既然不主动攻击,萧汪之打算该防为攻,道:“弓箭手!在阵里放箭!”

一声令下,车悬阵中马蹄声乱,过道上的骑兵让出一半区域给弓箭手。不一会儿弓弦紧绷,密密麻麻的箭雨向兽潮射去。

萧汪之摇摇头,这些箭根本刺不透妖兽的表皮,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妖兽体态强壮,日可行千里,不多时辰可兵临健康。

事到如今除了用箭弩骚扰,竟然毫无漂亮的对策。

他也十分清楚,眼下这些在地上跑的妖兽不过是些低级喽啰。那稍微些懂得一点神通的大妖,早已使神通追雾隐妖去了。如果他们现在连低级都妖兽对付不了,日后遇见高级妖兽只能坐以待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度日如年的过了四五刻钟吧大概。

大阵中不知道谁叫了“啊”一声,可这个声音淹没在兽潮的隆隆声中,并不引人瞩目。可随着这一声大叫,沸腾的兽海突然静下,那个叫声就越来越清晰了。

一只只充满戾气的眼睛转来盯着声音的来源。大阵之内,一名士兵被箭矢误伤,左肩直接被射穿,鲜血不注。

空气中淡淡血腥味,清风带着它飘去很远。

萧汪之心里发毛,这些妖兽的反应他在高台上看得清清楚楚,就像在饿死鬼面前摆下一碗牛肉,那是闻到食物时才该有的反应。

传令兵挥舞黑旗:“防!!!!”擂鼓声高。弓箭手闻讯,快速弃弓箭于不顾,跑去帮轻步兵顶住盾牌。

而那个受伤流血的士兵像悬在鱼钩上的诱饵,他所在的位置,妖兽比其他地方多一倍不止。

兽潮开始撞击车悬阵外圈的盾牌,架在盾上的长矛刺在妖兽的鳞甲上,火光四射,伤不了分毫。

一只瘦小迅捷的妖兽踏在同伴的背上越过盾牌。它着陆的位置正好在那个受伤士兵的面前,它露出嘴里的獠牙,扑向受伤的士兵。

与此同时,分布周围的骑兵勒马奔去,它附近的三四个补刀手也同时乱刀砍下。

这只妖兽背上有很多疙瘩,像瘌蛤蟆一样,不等补刀手的重剑落下,那些疙瘩喷出许多毒刺,令人防不胜防。

补刀手被毒刺重伤倒下,骑兵还差一点才赶到,它趁此一口在受伤的士兵身上咬下一块肉嚼吧嚼吧吞下去,犹未尽的咯咯叫。

那士兵鲜血淋漓,不停的嚎叫,如果不是他的肩膀被穿了一箭,他也不会轻易被妖兽咬到,现在被咬的这一下是导致他死亡的致命伤。

渐渐地嚎叫声熄灭,士兵倒下后不再喘息,红色的血液成一根线慢慢流出去,渗入大地。

骑兵姗姗来迟,攻击也被妖兽的几个腾挪避开,妖兽屁股长着一条一米长的剑尾,几位骑兵的战马马腹被其洞穿,那骑兵被甩下马背,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被妖兽结果了小命。

血腥更加浓烈,妖兽们已经兴奋的红了眼,它们在为这血腥疯狂。隐藏在它们灵魂最深的原始冲动重新爆发。

在这几百上千年了来,它们被封印在雾隐妖的肚子里畸形的活着,靠互相吞噬残杀维持生命,又互靠相交欢繁衍而传承不息,

就算它们原本是善良的妖,经历了这些后,恐怕是西天如来佛亲自来了,也度化不了。它们不仅要复仇,还要置世界于生灵涂炭……

越来越多的迅捷妖兽突破防御,与骑兵战成一团,对于它们来说,人类的骑兵太弱了。他们身上的布甲形同无物,坐下的老马笨拙无比。

最外圈的人形壁垒很快溃散,上千的将士沦为果腹之物。

由于迅捷妖兽的威胁,守在第二圈的将士将盾牌升高为两块,可是双方僵持不久,妖兽竟然抓住漏在外面的矛尖荡进阵内。

但听闻马蹄混乱一番后,杀声滔滔震天,不绝于耳;血染盔甲,胭脂乱抹大地。

难怪刘裕能得天下!放眼战场,这些士兵虽然不敌强大的妖兽,但是他们拖着半个身子也要啃上妖兽两口,不畏死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

右卫军王昙和领右军朱容子两位将军均有万夫莫敌之勇。

从大战开始,他俩身边就组织有四个士兵。几人苦苦厮杀,刚刚竟然杀了一头三首妖兽!

最致命的伤口是从妖兽的腹部刺进去,再斜插到眼睛里刺出来。

这一头妖兽的死亡使得军心大震,王昙趁机爬到死亡的妖兽头顶上挥舞长枪。大叫:“兄弟们!它们的逆鳞在肚子上,六人为一组,组织攻防!”

刚刚还各自为战的士兵迅速聚拢成六人的散阵,以长枪袭击妖兽的腹部。

一头妖兽倒下,两头妖兽倒下,三头……四头……

将士气势节节攀升,车悬阵第三环在东南西北各方打开一道口子,所有骑兵弃马奔出加入战场。相对而言,骑马反而成了累赘。

随着骑兵的加入,倒下的妖兽越来越多,但士兵的伤亡数目更加惨烈。

妖兽的数量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再加上一头妖兽能顶上七八个人类。继续厮杀下去,这支五万人的军队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檀道济的得意门生落成孤跑上木筑高台,道:“萧元帅!属下有一计!”

萧汪之也正烦恼着,道:“快说无妨!”

落成孤道:“我们至少要六个强壮的士兵才能斗得过一头妖兽,何不将妖兽一只一只放进阵里,再给它乱矛刺死!”

萧汪之伸手拍拍落成孤的肩膀,力道稍重。他道:“成孤,你看到那个行动敏捷的妖兽了吗?”落成孤点头。“车悬阵的前两环就是被它们这类所破。这种速度敏捷的妖兽,只要任意进入一只,车悬阵就能被破坏掉。我的车悬阵是把盾牌朝向外面,把背后留给自己人,要是它们进入阵里,等于我们把后背留给了它们!你这个计谋不能用。”

檀道济,一个能归纳编写《三十六计》的人,他的得意门生怎么可能这么逊色?但见落成孤微微鞠躬,道:“我们就是要作茧缚妖,来一个关门打狗!将盾牌分列两行,将士夹在两行盾牌的中间,然后连头顶也用盾牌封死。万无一失之后就把妖兽放进来,一只只杀死。”

萧汪之眼前一亮,道:“这个方法可以试一试,但我们盾牌不够……。”

落成孤胸有成竹的望向战场,道:“移动车悬阵,将所有掉落的盾牌拾起来就够了。”

战鼓喧天,十几个背后负旗的传令兵骑着马绕大阵跑得飞快,边跑边大叫:“移动大阵,拾起掉落的盾牌!”

“移动大阵,拾起掉落的盾牌。”

…………

轰,轰,轰……大阵像一只缓缓移动的玄武神龟,慢慢绕战场转了两圈,目标是原先车悬阵完好无损时的最外两环,原先排列在那里的战士,他们战死之后遗留下来的盾牌。

萧汪之目不转睛看着移动的大阵,生怕出什么意外。还好有惊无险一切顺利的进行。拾完盾牌之后战鼓又开始响动,十几个传令兵又骑马转一圈发布命令,一刻钟不到,大阵就变化成原先设想的那样。

“盾牌分两列,士兵在中间。”

萧汪之从高台走下来进入盾牌中间。鼓手擂退兵鼓点,王昙、朱容子撤兵进阵内。

不长时间,刚刚喊杀滔天的人族士兵全消失不见,荒凉的平原上只剩下一堵用盾牌竖起来的钢铁壁垒。

这坐钢铁壁垒明明是很多人组成的,现在看却像是一个人!它突然打开一个豁口,有点姜太公钓鱼的韵味。

一些吃红眼的妖兽一头扎进来,当它们进入这个钢铁做成的茧内,豁口立马关闭。长矛胡乱刺出,扎透妖兽的腹部,任它横冲直撞倒在血泊中。

前前后后杀了三千多头。将士力竭,大阵被破了十多次,每次都险象环生,损失非常惨重。

双方打了三个时辰,骁骑将军王华带领原先跟随他的一百轻骑和五位法师从尽安守卫赶到。

法师念着咒文进入妖群,妖群立马退出一条大道不敢靠近。王华和一百轻骑跟在其后,风里闻得见妖兽散发出来的戾气。

苦说大师一指长空,一座金钟罩落下来,罩住了这支还剩两万多人的军队。“我佛慈悲,你们这些妖兽速速散去。”

妖兽伏地低吼,恶意在它们脸上毕露。那些残忍的目光落在一行人身上。苦说大师算是白费口舌,因为它们有些同伴被砸落的金钟罩截腰而过,怎么可能说退就退。

有一头妖兽扑上来,被分恶跳起来一掌,将它制服在地上。其它妖兽摆出攻击姿态跃跃欲试,却没有真正敢上的。提及这分恶,其实他和分善法师是两个道义相反的和尚,分恶善握屠刀,是一个极少以杀伐禅修的金刚僧,而分善是一个喜欢花草的慈悲和尚,他主要是在这天下美景间禅修佛意。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雀离浮图这个大师兄在这里,金刚僧分恶早就开了杀戒。

分恶正待雀离浮图法师处置这头胆大的妖兽。忽然看见西边来了一股妖煞黑风,这煞风的领头是刚刚回地府搬救兵的卞城王,慢吞吞的不值得为他出奇,大概就是卞城王搬救兵回来了。

可奇怪的是他在尽安守的空中停下了,并没有来支援的意思。雀离浮图几位法师远观这幅景象,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在暗自揣摩。

可没曾想!卞城王,黑无常和阎王几位神祇,在那儿滞留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不知道是何缘故。

他们这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法师们也没在浪费时间留意他们。

……

躲在阵了的萧汪之知道王华带着法师支援回来,整个人高兴地不得了。

他从两块盾牌之间看着这个从天而降得巨大金钟罩,挥掌高呼神迹,对这几位法师的态度也从不屑变成膜拜。他想,回去以后得帮他们立坐牌坊,叫子孙日日供奉保证香火不断。

正当萧汪之胡思乱想的时候,法师当中修为最高的苦说大师对着这个大钟弹出一记兰花指,一声悠扬的钟声想起,这些妖兽溃散而逃。

那场面着实无法言喻,见过水坝开闸泄洪吗?和它有点相似之处。

但具体这些妖兽要逃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嬴政

面对退走的兽群,苦说大师虔诚的说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他谦卑的语气使人听了如沐浴甘霖,浑身上下舒爽通透。

一些戾气厚重的妖兽本来还不甘心退走,等这六字真言一出,撒尿似的跑了。

身为大师兄的雀离浮图摇摇头自叹不如,就凭刚才的一指“拈花一笑”震退百万妖兽,坦白说,以他的修为还差一点火候。苦说大师这个不剪头发,不洗澡,不换衣服的怪和尚非常有自己的一套。

萧汪之走出大阵,天上已是月明星稀,他向五位法师抱拳行跪礼。说实话,这场战役留给他许多不安,他还有事想托诸位法师帮忙。

法师们扶他起来,出家人万万不敢授此大礼。萧汪之坦然道:“法师,此战已经过去三个时辰,我们虽然挡住了一部分妖兽,但还有大部分向健康的方向去了,它们一个时辰行上百里路,此去健康不过千里,我敢请法师帮我截住这些妖兽。”

法师们目光流转,好似在互相询问:“这家伙在说什么?”

萧汪之比手画脚做最后挣扎,王华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萧元帅不必继续说了,他们是听不懂的。”

萧汪之无可奈何,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他朝大阵中大喊:“六无才!!!六无才??”

人群中摇摇晃晃走出一名断了一条大腿的士兵,道:“萧元帅,六参军已经勇烈战死。”

士兵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语气也很平静。常年面对战争的他们早就习惯死亡的存在,习惯于无视悲伤,习惯于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生活态度。

倒是萧汪之的脸色有点颤动。他道:“王华!拿六匹快马来!你刚才怎么请法师上马的现在就怎么请!你带着法师快速度赶回健康!”

说着有人牵出六匹马儿交给王华。王华接住马缰,点头哈腰的分发给每位法师。在法师理解的的文化中,或许并没有点头哈腰这个词,王华这种崇拜不像崇拜,爱慕不像爱慕的表情实在令他们费解。

几人牵过马,以王华领头,返回都城健康。

萧汪之目送他们离开,几人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收回目光。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打扫战场,健康的事他想管也管不上了。

“众将士听令,立即打扫战场!仔细检查每一头妖兽的致命伤,日后用得到。”

……

庐山上。

原本已经昏迷的桓弃和李士廉经过这么多天,已经醒过来了。

他们告诉带他们上庐山的老头儿:“雾隐妖妖众钻入他们的身体后,立即堵住了经脉。这个过程中他们的神智浑浑噩噩,身体不受控制。

其实老头早就知道了,不过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几人就这样一路走到庐山山腰的茅屋处。浩浩荡荡的月光照亮大地,地上到处是被巨人崩坏的茅屋碎片。

院子里还有两个已经昏迷的人,分别是高妄和小孩儿张聚贤。

桓弃是郎中,他叫小翠搀着靠近两人,然后探了他们的脉搏之后,对众人道:“他们只是昏迷了,没什么大碍。”

老头早知道他们是昏迷了,所以并不担心。

他独自观察附近的环境,除了已经崩坏得四分五裂的房子外,其它东西都还井然有序。

特别是院子中那株衰败的桃树最吸引他,他盯着看了很久。

“桃花香应该是它发出来的,但为什么衰败了呢?”他自言自语。

桓弃听闻老头的话,向他靠近而来,道:“是啊,我上一次来时还有一朵桃花和一片叶子。”

老头不假思索,走进残缺的房子中。

他在废墟中看到很多女子的衣物。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说的桃花是什么样子?”

年纪这么大还一惊一乍的,桓弃拍拍胸口,道:“它的样子和一般桃花差不多,但那一片叶子非常与众不同,上面有看得见的绿光流转。”

“这么说刚刚的桃花香应该是它溢出来的。”老头猜测。

桓弃只能附和的点头,因为他也不知道老头问这个做什么。

……

几人在山腰等到天明,晨光突破地平线。

昏迷的高妄和张聚贤像睡醒一样苏醒过来。

清晨,山上的植被被露水打湿,山脚下雾蒙蒙一片,几人看到雾便心有余悸,但这一次是真的晨雾而不是什么雾隐妖了。

老头面对晨曦打坐,毛孔舒张呼吸,脸颊绯红。就像是一个不会喝酒的人第一次喝烈酒,辛辣的烈酒从嘴巴滚到喉咙,胸口发热,呼吸滞懈,灼烧感使浑身毛孔张开流汗,极为痛快。

他眼睛闭着,道:“妄儿,你为何把为师的话当做耳旁风!”

高妄刚醒来,感觉十分意外。说书师傅怎么来了?

高妄平生最怕两个人,一个是他父亲,二个是他们茶楼的说书。

因为老头在茶楼给茶客说书,时间久了,就有“说书”这一别名。

又由于他教高妄武功,所以高妄叫他叫说书师傅。

高妄不在再说什么胆大妄为的妄,他吞吞吐吐道:“徒儿……不……敢。”

说书老头语气温怒:“为师跟你讲过,虽然你的武功在凡人中算是顶级,但是千万不敢与妖斗!你从久横城跑这么远来,想干嘛!”

“徒……徒儿来……来抓妖的。”高妄唯唯诺诺的像犯了错的孩子,头低到了胸前。

其他人十分不解。原来,老头说来庐山找自家的少爷是指高妄啊。

老头听高妄说什么抓妖,从地上蹭一下跳起来,怒“发”冲冠倒立。

老头道:“老子打死你!”当然,他说的气话不可能真打。“你爷爷的爷爷到你这一辈一直都是一脉单传,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你爷爷的爷爷交代?我当初教你武功是想让你在这乱世中有一份自保的能力,不是叫你来这里抓妖的。”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高妄道。

说书老头气不打一处来,道:“我现在看到你就头疼,快点滚远一点。”

高妄露出窃喜的表情,打算就此溜下山。但说书老头怎么不知他的小心思……

于是说书老头道:“不用滚这么远,在我三丈外就可以了。”

欢快的高妄止住脚步,一步一步倒退回来,委屈的的很。这体型高大又壮实的男子这个模样,桓弃他们看了都忍俊不俊。

说书老头忽然看向桓弃道:“桓郎中,身体好些了吗?”

桓弃抱拳,道:“好了。”

说书老头欲言又止,纠结一小会儿。桓弃见了便说:“老人家有事只管说。”

说书老头道:“前些时日,我在你们衙门后院的一个房子内闻到了人鱼膏的气息,敢问桓郎中,这人鱼膏你是哪儿得到的?”

桓弃脸色看不见什么变化,语气平淡:“恕不能相告,老人家莫要在问。”

老头道:“我从西方的戈壁来到东方,期间活了多少岁已经不记得了,不过秦始皇求长生药,召来幽海领域的阿房宫我却知道,项霸王火烧阿房宫我也知道。普通鱼膏是大火煎熬大鲵制出来,真正的人鱼膏是用深海的人鱼熬出来的,人鱼这个物种神秘无比,俱不见其位列仙班神,也不成妖魔,逍遥在六届之外。除了秦始皇当初寻长生药,使举国人力捕杀人鱼成功之外,后世还有谁捕杀成功过?”

桓弃沉默无言。

说书老头继续道:“这些人鱼膏应该待在秦始皇的陵墓中!而不是在你手里,你是谁?”

无人应答他的质问,只见李士廉拄的拐杖露出一点光亮,光亮反射在说书老头的脸上。

老头察觉,气氛凝固,仔细一看之下,见李士廉正对着月光,缓缓拉长手中的拐杖,里面竟是一把宝剑!

李士廉阴沉的眼眸欲要杀人。他说:“你是什么人!”

桓弃制住他,道:“士廉,莫要妄动。”

李士廉闻言不动,刀却未入鞘。连同他身上的气质都变了。这种洪荒杀伐气质透出他的身体,比刚才那些妖兽更胜一筹。

说书老头道:“吾乃上古神树遗种,生长在天山之巅,在是非树下明镜台前修炼得道!道高一丈。”

桓弃谦虚道:“老夫嬴政,无道,一介凡夫。”

说书老头好笑道:“你果真得了长生不老药。”说着露出杀意!

空气中温度直降,李士廉拔剑,剑鸣在晨曦下更加透耳。高妄先说书老头一步出手,挡在李士廉前面。

李士廉华发飘飘,手持剑平举,步伐走的直线,以剑压迫高妄。两人一进一退,速度都很快,那剑的剑尖离高妄的眉心不到三寸!

高妄的武器是弧月形状的短刀,名断牙。在与昼、夜作乐的拼杀中遗落了。如今没有趁手兵器,只有断臂袖口里还剩有十把飞刀。

他眉目间酝酿计谋,侧身躲过这如影随形的剑尖。

他侧身时,剑身贴着他的鼻尖擦过。李士廉的手一转,剑锋差点划破他的鼻翼………

两人就此错身而过,均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不败的意志。为何如此呢?暂无人知晓这是什么恩怨。

李士廉错过高妄后并不打算收剑回鞘,在他面前,下一个剑下人就是说书老头!

剑很快!眨眼到了说书老头跟前……

《武经》有云:“剑!生而为杀。两边开刃,横竖伤人;头尖而击刺透甲。可谓兵中王者!”古王皆有君子之气,亦有君临天下之说!

如此锋芒宝剑竟刺不穿说书老头面前的空气。老头面前本无一物,剑却弯了腰,眼见一个巨大的弧度,剑似要断。

李士廉这一剑尽了全力,虎口震得爆裂,剑差点跳脱掌握。此一剑自损三百,他随即后退卸力,蜻蜓点水般几步退到桓弃旁边。

他在桓弃耳边道:“打不过。”

“你能顶得住他几剑?”桓弃问他。

“三剑。”李士廉换左手剑,右手虎口流血不止。

桓弃看在眼里,道:“我替那个姓高的后生治过病,我看他和这个老头的关系不错,我可以拖延一下。”

紧接着,桓弃递给李士廉一根添有人鱼膏的香,继续道:“前段时间,就是给高姓后生治病的时候,我和小人姑娘不小心打破通往魔界的空间壁垒,入口就在茅草屋的门口。你趁他们不注意移动到茅草屋门口点燃这支香,我念咒语重新打破空间,我们逃进去。”

李士廉照做,桓弃拖延时间,他道:“老人家,大雾未散的时候,我怕你出意外所以把你带回三流镇,你家少爷得了寒毒是我救的。你们现在反而要来杀我!这叫什么世道!农夫与蛇嘛!”

高妄听了愣住,他一直在昏迷中,是谁救的他他也不知道。

说书老头道:“要是我知道你是嬴政,在我们见面的那一刻就是死了。”

“那你为何要杀我?”

老头想起往事,眼里流露的都是岁月蹉跎的痕迹:“姜国,是女娲族族人,他们在女娲后人的带领下世代守护女娲石。你当年横扫六国一统中原,然后求什么长生不老药?你派蒙恬领军攻打姜国,不就是为了女娲石嘛?你想长生不老?”

桓弃默默听着,突然道:“这与你何干系?”

“姜国固城有处坠龙崖,你知道吗?”

桓弃默认点头说知道。

“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是一片坦坦荡荡的平地。当年你叫人捕杀人鱼时,在东海降服一条恶蛟,这恶蛟吞云吐雾无所不行!那时候我在是非树下悟道,那条恶蛟竟然要挟我去邀功,叫你用我的修为去练长生不老药。我一怒之下把它杀死。然后扔下凡间,谁知它正好落在固城里,砸出一条坠龙崖。当时死了好多无辜人,我因此下凡积累善业,好证道列入仙班。”

“谁知你不肯就此罢休,居然叫蒙恬领兵来攻打姜国。你当时不就是想抢夺女娲石和杀了我去炼丹吗?怎么啦?你难道忘了?”

桓弃看着说书老头道:“确实记不得了,这么多年,这些恩恩怨怨早忘记了。”

……

桓弃不停的拖延时间,李士廉抓住时机已经走到了茅草屋的门口,那支带有人鱼膏的香很特别,只要让它暴露在空气外,嘴巴对着它轻轻一吹就能燃。

李士廉吹燃它,向桓弃伸出三跟手指,桓弃见了点点头。

只见说书老头犯了职业病一般,喋喋不休的说着过往恩怨,李士廉突然拔剑向他杀来。

“叮!!”一声金鸣,李士廉与说书老头交手一剑。

桓弃跑到香的跟前,用手在空气中划着符印。

“叮!!”第二声,李士廉与说书老头交手第二剑。

桓弃将符印画好,打入香冒出的烟雾里,其嘴里还快速念着咒语。

“叮!!!”第三剑金戈之声响起,预示着李士廉和说书老头已经碰了三剑,这是他承诺的极限。他的左手也被震裂开,借着反作用力弹回桓弃这里,再接一剑可能会死。

此时,桓弃念完咒语,空间壁垒破开。两人一同跌入魔界中。

从人界到魔界有一小段虚无,虚无里有一支静静燃烧的人鱼烛,它是桓弃之前摆放在这里的,穿过人鱼烛冒出的烟雾就是魔界。

剑仙 上

李士廉不免有些担心,自己能进这片空间,说明对方也一定能进。李士廉望着桓弃,道:“这里安全吗?”

桓弃笑意不断,从胳肢窝里掏出那支应当在茅草屋门口燃烧的香,道:“暂时安全了,他们进不来。”

闻言,李士廉虚脱倒地,剑被丢到一边:“那家伙什么来路?这么强。”

桓弃走过去,抓起李士廉的手,边查看伤情边说道:“当年攻打姜国,致你的腿落下残疾的弓箭手就是他。”

李士廉看了看自己腿,脑海中浮现那一箭……

当年秦国强盛,制横纵六合,退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恐大秦铁骑,不敢牧马南下。可以说这天下间无人不俯首臣服。可先帝创业之艰辛,只有亲身参与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从周朝始,先祖嬴姓部族替周天子养马,奋发了三世并入天下诸侯行列。到秦穆公一代,灭戎族十二国,指染大片江山。战国初,被魏国逼得剑走偏锋退居洛水。苦熬洛水许多年,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使秦国成为战国列强。

后来惠文王吞并巴、蜀。轮到嬴政时才一统天下。

始皇打下这大好江山时,年纪将近半百,你说这算不算是悲哀呢?正因如此,他才四处求仙问道,寻长生法术。

听说姜国有块女娲石能使人长生,他便派神威将军蒙恬,领十万大军攻打姜国。要打姜国,必须先破其门牙久横城,但久横城四面绝壁,城门口还有一条大河趟过,实在是绝佳的易守难攻之地。

蒙恬领军在此僵持,久攻不下。

那一日烈日凌空,将士发起第三十九次攻城战。蒙恬坐镇一百五十步以外,按理说这个距离超出了弓箭的极限,箭是射不到这么远的。

谁知从高空上坠下一支黑箭,斜插进蒙恬的大腿,箭从腰跨位置进入一直往下,贯穿了整条腿。

当时情况万分紧急,如果蒙恬快一步,此箭就会从他的天灵盖进入,在从下体穿出。万幸他迈出腿的时候慢了一步。

因为此箭,加上久攻不下久橫城导致士气低靡,此战便不了了之。

“难怪如此。”李士廉释怀道“我们隐姓埋名这么久还是被认出来了,看来!你那个人鱼膏还是少用为妙。”

桓弃想想摇摇头,道:“不可。”

李士廉还躺着,道:“随你用不用,我的伤怎么样?”

“筋骨受了点伤,不打紧。”随即在怀里取出来银针,扎在李士廉的手上。对他们来说,往前是魔界,向后是追兵,这两波人他们谁都惹不起,只能暂时在这里安顿。

两人就这样待在虚无里,在虚无外面,说书老头在心头破口大骂:“奸猾老贼……!居然敢设我入套,要我逮住你就活剥皮!”

后知后觉中计的他情绪败坏,说什么也平愤不下。小翠和冯十三则不知所措,明明刚刚共患难,怎么突然反目了?两人在忐忑中,很不安的看着说书老头和高妄。

小翠道:“老人家……我……我们……?”

说书老头看她一眼,道:“什么我们?是你们!不是我们!你跟嬴政是什么干系?!!”

小翠毫无防备,被反问得语塞:“我……我是他的丫鬟,怎……怎么了?”

说书老头红了眼,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被人耍后的羞耻感让他抓耳挠腮,他道:“都滚吧!高妄!你跟我回家。”说罢就要拉着高妄离开。

高妄到现在也还是一脑子浆糊,他在疑惑,自己怎么昏迷的?那个雾变成的巨人呢?小人姑娘哪里去了?那个瘸子为什么要杀说书师傅?这问题太多,他的脑子转不回来。

说书老头拉着他,他麻木的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了几步突然不动了。他问道:“师傅,你有没有看到个十六七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她刚刚与我一同在这茅屋里。”

说书老头盯着他的眼睛,要看穿他所想一样。高妄躲闪的眼神,道:“是她救了我,如果她出什么事,我又袖手旁观,这违背道义……。”

说书老头挥手让他闭嘴,关掉这些无用苍白的解释。怎么说他都有几千岁了,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不就是凡人那点儿女情长嘛,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他摇头晃脑。道:“我看到她被巨人掳走了,你救不了她。”

高妄心头一颤,巨人?一口气就能将篱笆木板化为飞灰,一口能吃掉一头妖兽的巨人?

说书老头看高妄的神色变化不定,道:“怎么?怕了?怕就跟我回家啊。”

高妄目光忽然坚定,他的脑海里浮现一幕,那日小人在桃树上,把洁白的脚踝垂下荡漾的画面。

于是他道:“说书师傅,您知道那个巨人住在哪里吗?”

这回轮到说书老头神色一紧,道:“毛头小子你想干嘛?难不成真想去救她?”

高妄看着初生的太阳,没有说话。他知道说书老头肯定不会答应的。

说书老头道:“幽海领域不是凡人想进就进的,每隔三十八年,幽海领域中的北冥东市会在凡间显现一次,只有趁此机会进入北冥东市才能进入幽海领域。三十八年啊!那时候大家都老了。去我劝你放弃吧。”

高妄不知道说书老头说的是真是假,问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说书老头道。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小孩儿张聚贤忽然道:“大将军,我看到巨人往东海,健康的那个方向跑了,小人姐姐或许被抓去哪里了。”

高妄原本暗淡的目光燃起一点儿希望,他抱起张聚贤,满心欢喜道:“说书师傅,徒儿暂且不能跟您回家,劳烦您不要为难,回去后还请跟我爹说,不孝孩儿高妄,若能回来定伺候他老人家一辈子。”

敢问世间情为何物?回首不堪往事,只有泪眼相伴。老头仰天大笑,笑声凄凉得很:“去吧,我不为难你。”

高妄闻言抱拳行礼,礼毕转身离去,连同张聚贤也被他夹在胳膊下带走。

冯十三与小翠选折留在三流镇,尽管三流镇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可余下千亩良田,够他们耕种的了。说书老头独自返回久横城,几人就这样分道扬镳,谁也不为难谁。

……

由于几个巨人的大战,以及雾隐妖体内跑出许多妖兽在人间作乱,越往东越景色越破败。

首先是尽安守卫,这座流传几百年的古城被巨人的声波夷为废墟。前面说雾隐妖抓小人去幽海领域,许多妖兽追了去,可并不是所有的妖兽都去了。在脚下这片苍茫的大地,安静夜晚,有些奇怪的黑影在夜色中潜行,猎杀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放眼望去,到处是妖兽祸乱的痕迹。

尽管高妄和张聚贤一路都走得很小心,但有几次与那些黑影照面,险象环生不在话下。沿途经过的村落繁华不在,零星几个逃过一劫的人像行尸走肉,生不如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在第十个日夜时,他们路过池州杏花村,此村环湖而建,山青秀美,几多酒肆闻名于大江南北,但妖兽横行短短几日,许多酒肆已经坍塌荒废,人烟全无。

高妄进入此村便感觉腥风阵阵,心头发慌。其他村落多少能看到几个幸存者,杏花村内却一个都没看到。加之此时天色已晚,只能借着月光赶路。此番无美景,只见湖中波光粼粼反射妖蓝的月光,湖面的风儿躁动,柳条随风倾斜。

怎么越走越令人感觉不安呢?高妄在想。

路过一家落魄酒肆,门窗半掩,估计活人都被妖兽吃了。高妄过门栏进入酒肆,积尘扑鼻,并且带着一点腐烂的气味,他觉得应该是死了很久,且已经腐烂东西。

张聚贤紧跟着高妄,后入酒肆。阴风在他的后脚跟灌进酒肆,屋门咯吱作响,十分诡异!

高妄关上破烂的大门,道:“我们将就在这里睡一晚。”

张聚贤不说话。

高妄低下腰看得更仔细他的脸,道:“有老子在呢!别这么怂。”话音未落,他揽住张聚贤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有块木板响得厉害,高妄拆下来给张聚贤枕身子睡觉。

睡到不知是几更天,高妄的呼噜声满天飞,张聚贤备受煎熬是如何都睡不着。他听到头顶的房梁上像被老鼠爬过一样,一些灰尘掉落到他的脸,他盯着看!

突然!一阵腥风扫过,滴答……一声传到张聚贤的耳里,他不禁一个机灵,瞬间睁大双眼!房梁上不知是什么东西令周围恶臭难闻,几颗液体滴答滴答的落到张聚贤的额头上。

这还没完了。那腥臭,像烂菜牙在烈日下捂了几百年,被人突然释放,就在张聚贤的鼻孔旁释放,令人干呕,隔夜饭差点吐了出来。一条湿滑的舌头在张聚贤的脸蛋上添了一圈,黏糊糊的液体呼了他一脸。

恶臭更重……张聚贤小便失禁,裤子湿了大片。

他看到一张丑丑的脸从房顶垂落下来,两人脸对脸,互相闻着对方的鼻息,对方的舌头很长…………并且很软……它一直想撬开张聚贤的嘴,好在张聚贤闭得紧。

它感觉到张聚贤下身失禁,便很快溜走了,

破晓,张聚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总之就是睡了。他现在被高妄叫起来,只看见高妄脸色十分的不对头,于是他问道:“大将军,发生什么了。”

“你脸上的字是谁写的?”

张聚贤一脸疑惑,道:“什么字?”

“胆小鬼。”

“???。”

“你脸上有胆小鬼三个字。”

张聚贤想起昨晚的事情,伸手摸一下裤子,一股尿骚味。

“昨晚有张丑丑的脸………。”张聚贤的小脸发红:“在亲我的嘴。”

高妄闻言靠近张聚贤的脸一看,道:“你做梦的吧?”由于两人挨得近,高妄闻出张聚贤的脸上有一股残留的臭味,于是他又问:“你昨晚吃屎了吗?”

张聚贤更加脸红,道:“我尿裤子了。”

高妄哈哈一笑,张聚贤更加脸红。

两人简单吃了些干粮继续赶路

剑仙 中

两人在村里转了几圈,始终走不出去。

蜿蜒辗转,小小的杏花村,路怎么这么长??前面看到一口缺一半的石棺,缺的那半在地上碎成细块,小草茁壮在缝隙间长出。

两人定睛一看,脸色狐疑不定。他们以为这是夜作乐与昼作乐的那口棺材,慢慢靠近一看!才发现这口棺材上布满岁月留下的痕迹,一些鬼画符似的文字篆刻其上,说是鬼画符却一行行及其有序。

“真是奇了怪了。”高妄抚摸着这口棺材说道。他围着转了一圈,周围的风忽然刮得异常猛烈。

“谁在装神弄鬼!”他大声喝道。“快给老子出来!”

周遭一片呼啸大风,什么也没有。庐山告别时,说书老头重新给了他一把兵器,乃一杆方天戟,净重一百八十八斤。原因是吸取与昼夜作乐鬼王作战时,轻巧兵器起不到杀伤作用的教训,更别说现如今妖兽混乱的年代了。

那种轻巧的刀剑,用尽全力去砍杀也没有一杆一百八十八斤重的方天戟轻轻砍来得强。

高妄现在背着这杆方天戟虎视周围,附近迷雾组成障眼法,哪里都看不清。高妄知道其中蹊跷却没有什么用,必须有制敌之策才行……

“什么妖魔鬼怪,有本事出来与我一战!”

叫了好一会儿,张聚贤躲在一边看着,那股熟悉的腐臭味道由远而近,他紧张起来:“大将军,它来了!”

高妄循着气味看去,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背影:“你是何人!”他说道。

对方不说话,也不回头。高妄甚是好奇,提着方天戟走过去,远远看见那个人浑身哆嗦得不行。

“喂!你干嘛?”

那个人没回答,却开始自言自语,仔细一听原来再说对不起……

闻言,高妄更加好奇,慢慢靠过去,腐臭味更加刺鼻。双方距离不远时,那个披头散发的人跐溜一下蹿出去很远,回过头来小心的提防高妄。

他胆子好像很小。

高妄看他不清,好像总有什么东西遮在他的脸上一样。靠的越近越叫人模糊。高妄以为是幸存的普通百姓,便对它说道:“喂,老兄!你可还好?”

那个披头散发的人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如狮吼的声音,高妄半途止步,迎面而来的尸臭差点将他臭晕。

高妄快速冲出去,方天画戟对着对方的背心。“我说你人不人鬼不鬼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方安静

“你不说话没关系,可我的方天戟可不留情,你要是人,我这算帮你结束痛苦。你要是妖,我杀你也是天经地义。”

一百八十八斤重的方天戟丝毫不显笨拙,一记游龙出水,长戟挑向对方的后颈。

对方忽然哇哇大哭,凌乱的头发满天飞舞。

方天戟已经来不及收回,戟尖眨眼间穿透对方的后颈,手上却没有感到穿透的阻力。奇怪!高妄的脑海中冒出疑问。随即将方天戟三百六十度旋转,欲绞碎它的头颅!

尽管如此,方天戟还是感觉不到任何阻力,轻易的就转了一圈。

“亡灵?”高妄脑海里冒出这个答案。

他从小在茶馆长大,听惯了说书老头说的奇闻。对亡灵也略有耳闻。

在传说中,它们是执念化形而成的物种,不归属轮回之道,有属于自己自由的意志,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像地府这种高级的阴灵集散地,也没有管理它们的权力。它们更像一个种族,有智慧,喜欢追求自由并且效忠于自己的领袖。它们不是什么僵尸,也不是对这个世界有重大怨恨的生者死后留下的执念。

在这片大陆上,它们不分昼夜的游走,所到之处会出现大量的乌鸦,这些乌鸦的本质跟亡灵一样,都是一种灵体。

不同的是,灵体类的乌鸦原本也是凡间正常的乌鸦,是镰刀死神将其生命收割后,变成了属于自己奴仆,它们也因此变成了灵体,这些乌鸦的特点是愚笨和唯命是从。可它们为什么会跟着亡灵呢?这一点无人知晓。

……

高妄静下来仔细看,那只亡灵脸上有一层雾蒙蒙的东西,肉眼看不清五官。他再回头看一眼那口石棺,貌似……那只亡灵好像在吸引我的注意,难道石棺里有什么秘密?

“聚贤,你去看看石棺里有什么东西。”

张聚贤离石棺更近,走两三就走到了。他手撑着棺材板弯腰一看,棺材里亮晶晶的,底下铺满了金银珠宝。

张聚贤准备下手拿几件金器,没想到那只亡灵大哭起来,嗖一下突破高妄的站位,来到张聚贤跟前。张聚贤吓得后仰倒地,久久不能言语。

高妄反应过来时,大腿正在发软。他在思考亡灵的速度,如果像说书老头说的一样,自己已经是武林的第一高手,那不是说明,随便一个普通的妖魔来祸害人间都能为所欲为?

他快速跑过去抱起张聚贤,询问道:“你没事吧?”

张聚贤心跳夸张,惊魂未定,好一响才开口道:“没事。”

好在这只亡灵只贪财,不害命。

“不要靠近我的棺材。”亡灵道。

高妄拉着张聚贤退走,亡灵并没有追上来,它守在珠宝前对他们两没有太大的兴趣。高妄在杏花村转来转去,又回到这里。那口石棺前几株茁壮的杂草摇曳。

那只亡灵又看着他们,双方紧张异常。高妄知趣不是对手,折路离开。又来来回回折腾很久,高妄居然又回到这里来,亡灵再看到他们已经无动于衷,高妄选着再次离开。

沉碧升起,海边挂一轮满月,高妄在杏花村转了一天,肚子滴水未进,仿佛过了一个春秋。

高妄领张聚贤又来到破烂的石棺前,他们这次不打算走了。杏花村里只有亡灵一个通晓神通,不是它在捣鬼又能是谁?

“喂!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走?”高妄已准备破罐子破摔,怎么嚣张怎么来。

亡灵看着他,更加嚣张:“小子,话不能乱说。此方圆有个胆小鬼,擅长诡计,这附近的迷障都是它弄的。你找不到门路别来赖我!”

高妄一听,喃喃道:“胆小鬼?今早张聚贤的脸上不是有这三个字吗?”高妄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圆,大声喝到:“你胡说什么!昨晚在破败酒肆里是不是你在捣鬼!”

亡灵不可置否,道:“你觉得呢?”

一边变现出恐惧的张聚贤,表情发生轻微的变化,一只眼睛顺时针,另一只眼睛逆时针相对旋转。

高妄脸色铁青,扶槐村里出来的张聚贤可不是这么胆小的。他手里的方天戟随意而动,朝这个张聚贤的门面击去。没想到他反应非常敏捷,向左一个躲闪避开方天戟。

方天戟在地上砸一大坑。高妄疑惑又不解,大声道:“你是谁?我家张聚贤呢!”

对方笑出阴险的声音,随之阴风更烈,安静湖水荡起浪花,它哼着小调道:“你猜呀。”

高妄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张聚贤什么时候变成另一个人了?

亡灵在一边说一嘴风凉话:“这个胆小鬼见不得台面,非常擅长诡计,我猜你朋友恐怕已经九死一生了,我建议你还是自杀的了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高妄前后两相难顾,不知道这个亡灵是敌是友。

胆小鬼现出真身,身高不足五尺,相貌跟个小孩一样,一双眼睛全是黑色,没有眼白。他盯着亡灵,道:“丑八怪,你昨夜想坏我好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现在最好给我闭嘴,要是跟我打起来你占不到便宜。”

亡灵一听,倔脾气立马上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丑怎么了?你加害杏花村六百口人我说什么了吗?说我丑?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来,我两比划比划。”

胆小鬼得意至极,亡灵只是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灵体,除非附着在兵器上,否则造不成实际伤害,这样子的亡灵能奈我何?

剑仙 下

胆小鬼化成阴风,卷起附近灰尘、树枝以及湖水,虽是一个小龙卷,可威力却不小。

高妄用方天戟横扫龙卷,龙卷扭成一个s形,方天戟从夹缝中过去。高妄一看不成,脚步开始往前压近,方天戟在手中似蛇游走。

所谓的胆小鬼,就是胆子特别小,就算面对的是一只蚂蚁,也只会耍诡计,永远都不敢正面对抗。它在阴风里射出树枝和石头,高妄乱舞方天戟,一一挡下。

胆小鬼有点着急,分裂了几个旋风包围住高妄。

高妄站立在包围圈中,眼睛被风沙糊弄睁不开,耳边都是风声撕扯衣服的声音,头发也被吹得散开。

他将方天戟重重插到地下,断臂袖口里的飞刀倾巢而出,全都射进龙卷风里面。呼呼的风中微闻一声叫唤,胆小鬼中了飞刀。但不过一秒,龙卷风将飞刀全部抛投出来,刚才射进去多少,现在飞出来多少。

这些飞刀从龙卷风里出来,乱飞得到处倒是,湖水里飞了几把,树枝上倒插几把……亡灵在远处笑得和不拢嘴。

“喂!你不行啊。”

话音刚落,眼看几把飞刀向他飞来,胆小鬼道:“你给我闭嘴。”

飞刀穿过亡灵虚无的身体,他笑得更欢乐,肚子都笑痛了。

高妄却没这么开心,刚刚使出的招数相当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他把飞刀射进龙卷风里,龙卷风再如数奉还。他的大腿和臂膀上被拉开几道伤口,皮开肉绽,鲜血不住的流。

难道说普通人真的不能与妖魔抗衡吗?高妄产生这个疑问。

……

且说牛子一在固城败给高妄之后就销声匿迹于江湖,许多人都找不到他。曜石妲己对他发布击杀令至今有效,不过这几年下来,这场风波已经慢慢淡化,很少再有人提及。

其实,自从败给高妄之后,牛子一对剑道的感悟更上一层楼,他还发现了剑道的另一个秘密。剑气!话说他学习剑道多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与高妄一战后竟然感觉到了。

他坐在鼓楼上感悟这种玄妙一夜未眠,他的丹田中多了一丝一缕的热流,他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控制它们。他不停的练了一夜的剑,希望能在剑招中把握它们,剑尖时灵时不灵的剑气吐露锋芒,天亮时汗水把衣服淌湿了。

天亮后朝阳升起,他只觉得刺眼,丹田中的热流越来越明显,他能感觉到它们想冲出来,但是没找到门道。

他就像个生怀六甲的伊人站在城楼上不知所错。他年少时看过不少杂书,听说什么剑气凌云射斗牛,他曾以为剑气是指一个人的才气,现在看来或许并非这么简单。

……

他向西到久横城,经过一线时那里天景色和往常已经不同,两边的绝壁势不可挡直上云霄,像一柄绝世宝剑。

然后出久横城,他顺着河岸一直向西,路上植被散发委婉地绿意,江中暗礁激起层层白浪,这些景色在他眼里更加清晰,风吹草动变得多么细致。

自从半只脚踏入剑气这一境界,他眼里的世界都变了。可是他还是无法控制丹田里的热流,它们似野马的桀骜,在丹田里无法宣泄。牛子一只好每夜练剑,感悟这个突然间变得新鲜的世界。

他一路西行到达枭阳县,体内的经脉突然通透,困在丹田的热流狂泻进入奇经八脉。他自然而然盘腿吐纳,这里残留浓厚的大地母气趁机进入他的经脉。

这些大地母气的由来,是我当年我疗伤留下的,牛子一的经脉突然通透,也是这些大地母气的原因。

他吐纳几天几夜后醒来,随便拈花惹草便是剑,整个人已经完全蜕变成另一个人。他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层次,现在他才知道,功夫有内外之分。他之前都是打煞气力增加剑力,练武二十余年,满手都是黄茧。把筋骨练得天下第一,也真是常人难及。

境界突破后的他可以一个月不进滴水。

枭阳县几年安稳的发展已经渐入繁华,街道上人熙人攘,炊烟袅袅。但这里的每户人家都会在门口立着一块无名石碑,无论谁进门前必会鞠上一躬。这一点牛子一疑惑无比。

他进入当初我与小人相遇的酒楼,门前的酒招旗已经换成一条昂贵的锦帛。他见人学样拜了拜门前的无名碑,他还趁机多看了几眼,碑上确实干干净什么也没有。

“拜的什么呢?”他在想。

还是当初那个店小二,只不过年纪大了成了一位中年大叔。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眼尖,一眼就看出牛子一与众不同。

只见他笑着迎上牛子一道:“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两样都要。”牛子一说。

店小闻言二带他坐下,然后笑嘻嘻的离开:“客官您稍等。”

“小哥等一下!”

店小二回头:“您还有什吩咐?”

“敢问小哥,你们门口的无名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家每户都有?”

店小二一拍手:“这可说来话长。那时候南北战乱,天下到处都是难民,没有人到店里吃饭。记得那一日,店里来了一位衣衫整洁的奇人!此人能白骨生肉也能肉化白骨,可谓非凡。那时我招呼他进来,给他上菜的时候来了一个老妇人,手里领着一个小姑娘。“

“我们掌柜的嫌弃她们得很,几次要赶走她们,但是呢那位奇人竟然将她们留下,叫我亲自加了两双筷子。奇人说什么十年阳寿换一个愿望,老妇人听了,就以自己十年阳寿换奇人帮她照顾孙女。那时候一碗糟粕能抵一百条命,更何况有人愿意替自己照顾孙女一辈子,什么十年阳寿都不重要了。”

“老妇人就点头答应了。奇人不知做了什么,老妇人便肉化成了白骨,当时吓死我了,但一会儿呢,老妇人的白骨又长出了肉。不过奇人受了很重的伤。”

“神就神在奇人受伤了,他在我们店里疗伤,引得我们小店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周围的花草树木疯狂生长,不停的开花结果,结果开花,花果落得满地都是。你知道当时饥荒战乱,这些果子就是救命果啊!更神奇的是那些忍受饥寒交迫的难民,身体染上的疾病都好了,断手断脚都重新长了出来。”

“方圆十几里,朽木开花。现在在镇子上生活的所有人,无不是受了奇人的恩惠。所以我们现在都在门口立下一块石碑,每日诚心祭拜。”

牛子一一听,回头再多看一眼石碑:“此事当真?”

店小二点点头:“当真!”



牛子一一听,回头再多看一眼石碑:“此事当真?”

店小二点点头:“当真!这事情全城皆知,不是我在瞎掰哩。”

两人聊完,小二离去,牛子一独自吃着酒食。

枭阳县残留的大地母气是练功得天独厚的条件,牛子一在这里待了一年半,将功力修炼到自如。这段时间他发现,至今枭阳县的花果都是一月一熟,这世间上那里找?或许他练功也受到了奇人的影响。

某日,专门给店里送鱼的渔夫比往常多带了一个包裹,牛子一清晨起来撒尿撞见酒馆搬鱼的伙计,被挂在车轱辘的包裹吸引住目光。

包裹被渔夫用麻布缠成一个规规矩矩的“申”字。他先问各位伙计:“这是什么?”

伙计们都说,不晓得。

然后他找到正在喝酒的渔夫,问:“老先生,你车轱辘挂着的包裹是什么?”

渔夫回答说,是我今天在河里捞出来的一块烂铁,准备卖给打铁匠人。

牛子一说想看看,渔夫和蔼的放下酒壶领他过去。

这里不得说,在以后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只有平淡。那个一身酒气的渔夫,伙计们在院子里忙活,牛子一的晨尿还没尿完,一切平淡的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牛子一接过渔夫递来的包裹,解开缠绕的布条,看到一个乌漆麻黑的“申”字。

刹那间他感觉到此物不凡。眼下这个“申”字像是精铁制成,笔峰走俊逸风格。整个字行云流水非常流畅。“申”字中间的“

”从上到下有始有终,握在手里,刚好是一柄趁手的剑!

这么好的东西被别人捡到,大概是某家不知趣的顽童从匾额上扣下来扔到河里的。

牛子一如获至宝,欣喜若狂。

他问渔夫:“老先生多少钱?”

没想到渔夫很大方,道:“君子成人之美,大侠要是这么喜欢,我就送给你了,不要钱。”

牛子一闻言,怎么肯依他。他将一块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玉佩交给渔夫,就算他们是以物易物,谁也不欠谁人情。

两人终于愉快散场。可牛子一一时欣喜忘形,竟然当众人将真气渡入“申”字中,然后挥手对着空地上一比划。

顿时,一条一米深,三指宽的裂痕从他的脚下蔓延到院墙上。众人见了下意识咽一口水,连心跳都跳漏一拍。

牛子一不当回事,仰天大笑:“好剑!”

……

得此锐器后第三天他告别枭阳县,打算返回久横城拜访当年胜他一招的高妄。此次回去,倒不是说去报仇,对他来说棋逢对手必然是惺惺相惜,没有什么仇。回去只是为了拜访和切磋而已。

他沿着当年来枭阳县的山道徒步返回久横,原本这条山路上有一伙盗贼,如今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官府剿灭的还是自己解散的。

独自走路,一路无话。

五天后他到达久横城,跟路人打听到高妄家的茶馆,进去坐下。茶馆的布置还是老样子。东南角的高台上坐着一位说书老头。

说书老头刚与高妄分道扬镳,才从庐山回到久横不久。他在台上说的是前段时间,雾隐妖独战阴间黑无常与烂陀寺大佛的故事。虽然,在场的人都看到过那三尊立地顶天巨人,但是听起来却更加过瘾。

牛子一不以为然,他向来这样不感兴趣,本身他也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半梦半醒之间待到深夜,所有客人都走光了。高妄的老爹出来拍醒牛子一:“客官,小店已经准备打烊啦。我们不提供客房,还请见谅。”

“我是高妄兄弟的朋友,听说这家茶馆是他家开的,我特意找他而来。”牛子一不疾不徐的说道。

高妄老爹仔细打量牛子一,年轻人眉毛宽宽,络腮小短胡,背上背着个“申”字。

他老人家道:“不孝子已经月余没回家了。”

牛子一道:“他去哪了?”

“文皇帝昭告天下,赏三百金抓妖,我那个不孝子揭榜抓妖去了。”

牛子一仔细想了想,几个月前枭阳县也在传这件事,县衙贴出的告示就落在他住宿的客栈门口。

他问道:“三流镇那边吗?”

高妄老爹点点头。

牛子一的剑道已经步入陆地神仙之境,十分了解普通剑客与妖怪的差距,他道:“这些妖怪神通了得,他一个人去怎么行呢!高妄老爹,您给我备一匹马,我速去找他回来。”

高妄老爹望着窗外,夜幕降临。他说:“依我看还是明天再走吧。现在到处妖兽横行,每天都听到屠村的噩耗,怎么能让你去走夜路。”

“小子自有办法,还请高妄老爹不要耽搁。”

高妄老爹见过太多因年少轻狂犯下过错而悔恨终身的小子,所以拒不借马给牛子一。

牛子一没有办法,只好裸装出城。谁知现在宵禁比以往要早很多,太阳西下就关城门。城门口几个木桩似的官兵,牛子一说好话叫开城门不行,给他们钱也不行。

“这该死的妖兽。”他望着二十几仗高的城墙倍感无力。

他以前的轻公草上飞就十分了得,现在修为提高到陆地剑仙行列,不知道轻功有没有变得更厉害。

只见他退离城墙三仗左右。光凭肉眼看,是看不出他身上发生什么变化的,但他体内的真气和大地母气已经沿着经络贯通全身。

他脚底使劲,整个人忽然平地而起。滞留在空中踏出两步飞出了城外。

牛子一连夜奔走,境界提高之后,速度比马还快,只要真气不尽,他就能一直这么快。

阴阳之地

城门守卫目瞪口呆不敢大声说话。

牛子一出了城,快速北上庐山。见识过沿途的荒凉,一路到了三流镇。

提到三流镇,它算是最倒霉的一座城。

这里的百姓几乎全被雾隐妖活生生吃了。剩下的几人中唯独小翠和冯十六留了下来,桓弃与李士廉逃到虚无中,生死未定。

牛子一在城里寻找活物,偌大的城里只有衙门门口的灯笼是亮的。

晚风萧瑟,灯笼摇晃。牛子一立在门口前大声喊话:“在下牛子一,有事请教。”

风吹乱头发,开门的人还没来,牛子一还有耐心。

忽然,门齿“吱呀”一声,门开了。小翠露出可爱的脸庞盯着牛子一,道:“阁下夜访衙门有何贵干?”

牛子一嘴角翘起来,没有意义的傻笑:“我来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高妄的人。”

小翠当然见过,他们几人在庐山分道扬镳,高妄和张聚贤去健康去了。

于是小翠说道:“他们去健康,已经出发三天了。”

牛子一来匆匆去匆匆,一阵风似的。小翠还没缓过神来,听闻空中传来一句:“姑娘,告辞了!”她还以为是花眼了,特意跑到门外寻找,结果找来找去见不到人,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回去跟冯十六说了这件事,冯十六分析说,现如今古怪的事情多了去,说不定是哪个高人出山了,下次有人敲门不要着急开。

小翠连连点头。

牛子一离开三流镇马不停蹄的赶往健康。他知道去健康最快的路是水路,高妄这么着急肯定选择水路,所以牛子一沿着岸边一直追下去。

谁都知道他的轻功了得,在高妄到达池州杏花村的第二天下午,他也到达了杏花村。

他在村口看见熟睡的张聚贤,倚靠在一块石碑上。

“小朋友?”

“小朋友?”

张聚贤醒过来,还以为自己身处在破败酒肆里,当他看见牛子一时,背后挂着一轮夕阳,四周美色彤彤,他只记得昨夜闻见一股尸臭,然后什么都记不得了。

张聚贤问牛子一:“您是?”

“牛子一,江湖人称断水流。”

张聚贤大吃一惊:“您……您就是第一剑客牛子一!我……我是张聚贤……久仰大名……。”

牛子一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闻名到妇孺皆知的地步,他蹲下详细盘问张聚贤:“你是村里的人吗?怎么睡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我跟大将军从庐山来到这里,昨夜一起在破败酒肆里休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明明在酒肆里睡觉的。”

牛子一听到大将军和庐山两个敏感字眼,问张聚贤道:“你们一路上,碰没碰见一个叫高妄的人?”

张聚贤说:“有啊!高妄就是大将军啊。”

牛子一疑惑,牛子一怎么成大将军了?

张聚贤眼里满满的崇拜,边解释说道:“因为他高大威猛跟个将军一样!”说着还拉起牛子一去破败酒肆里找高妄。

他们越过石碑进入村里,红彤彤的夕阳,金色的湖面,,马路两侧整整齐齐的房屋,入眼景色实在太美,实在想象不到这里的昨夜竟然是阴风密布。

张聚贤越走越困惑,这里不是昨夜的杏花村!

牛子一懵了,刚刚那块石碑不就写着杏花村几个大字吗?

“你胡说什么哟?睡懵了吧你?这里不是杏花村是哪里?”

却没想到张聚贤竟然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这里不是!我昨夜跟大将军到这里时,只见到处是破败的酒肆和房屋。可你看现在这里!这里哪有什么破败景色?除了没人之外,其它一切都在印证这里是一座繁华的城池。”

牛子一不信邪:“夜黑风高,你们看走眼也说不定。”

张聚贤疯狂的摇头:“不是这里!不是这里!不是这里啊!我昨夜和大将军借着月光赶路,我们沿着湖岸直走,在前面的酒肆里落脚,可牛子一前辈,你看这里没有路!这里没有路啊!”

牛子一慌了神,小孩子不至于说谎吧,说谎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十分满分,牛子一信了七分。他道:“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我们走错了?”

张聚贤非常肯定说,没错!

牛子一信了八分,他抱着张聚贤飞快逛完整个村子。张聚贤依然坚定如初。

“还真是奇了怪了!”

……

听说人死以后,神魂灵气归于天,精魄形骸归于地,以魂气形魄来解释人前世、现世和来世的演化,并将精灵世界分为三界:地上的人间,天上神灵的天堂,地下精魄的地府。

地上的人间和地下精魄的地府是两个相对的地方,一个地上,一个地下。

如果地上下大雨,雨水一直渗透,这样会不会搞的地府一团狼狈?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然而在地府中有一条忘川河,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忘川河的河水同样是向下渗透,它在丰都鬼城形成一个泉眼,由牛头马面看守。

这个泉眼直达忘川河,是人间和阴间互通的一处要道,许多借尸还魂都需要在此借道。

不过这种泉眼有利有弊。它的弊端是被鬼魂借用偷渡。活在阳间的人都不知道,其实人界本来没有鬼,所谓的野鬼,它们都来自地府,是通过忘川河通往人界的泉眼偷渡出来的。

牛头马面只把守丰都鬼城一处泉眼,还有许多隐秘,不为人知的泉眼悉数成为鬼魂偷渡到人间的通道。

如此说来,忘川河的河水向下渗透可以到达人间,那么!地府的所在应该是人界的上方而不是下方,可我们抬头向天看,如果地府真的在上头的话,忘川河的河水应该是从天上掉下来才是。

地府在哪?这个问题的答案涉及到这片天地法则。简单的说,地上的雨水之所以不能渗透到地府中,是因为在阳间和阴间交汇的地方有一片空间做为分界。

所有从阳间通往阴间的物质,首先要经过这个点才能到达阴间,不过这片空间的结构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球体,也可以把它看成一个点,它向上是阳间,向下是阴间。

更加形象一点形容它的话,它就是一个数字8。上面的圈代表阳间,下面的圈代表阴间,中间交汇的地方是那个球形的空间。所有的雨水和忘川河的河水都会渗透到那片空间里。

在这个空间里能看到两个太阳和两个月亮,一个来自阳间,另一个来自阴间。这是一番很奇特的景象,这里还有片大陆叫做“无”只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每天轮流在东南西北不同的方位可以看几百次日升与日落。

这块寂寥的大陆上没有风,没有天空,没有云朵,它只生长一种低矮的植物,开的花朵很小。《四方怪》里记载着,有一个虚空种族一直守护着这片大陆。

另外,最重要的是这里还生活着许多种族,其中亡灵和从地府偷渡出来的孤魂野鬼最多,由于他们害怕被地府缉拿,所以躲在这片空间不出来。

池州杏花村环湖而建,这个景色妖娆的湖的湖底下其实是一处阴泉,泉水来自地府的忘川河。

高妄与张聚贤刚到杏花村酒就遭了胆小鬼的道,它偷梁换柱改了道,把高妄引到阴阳交汇的空间里。只不过很不明白,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杀人?如果为了杀人又为什么放掉张聚贤?

很多问题都难以解释。

现在张聚贤带牛子一走的地方是真正的杏花村。哪里出了问题张聚贤是不会懂的,他不死心的带着牛子一在村里转了好久,到处空空如也。

在这个地方,呼喊声带着回声。

“你仔细想想,你是因为什么才与高妄分开的。”牛子一抓住这个致命的问题。

张聚贤想啊想,说道:“我们在破败酒肆里休息,大将军睡着了,而我睡不着,因为大将军的呼噜声很大。……然后……然后我闻到很臭的气味由远及近的向我飘来,我很怕……非常害怕!我假装睡觉,闭上眼睛,我感觉有人在房梁上盯着我看,我不敢张开眼睛,我很紧张……然后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看到了你。”

牛之一陷入深思,道:“肯定是在你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在想想,看看能想起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想不起来。”

牛子一看到张聚贤满脸的痛苦,决定不要再逼问他,他道:“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等到夜晚再看看,是不是夜色中隐藏着什么蹊跷。”

张聚贤点头同意。两人静静等待夜色降临。

……

夕阳完全沉下,微薄的月光映婆娑树影。

醉仙湖的风光风云变幻,刹那间改头换面。醉仙湖中什么金色夕阳全变成血黄色的恶水,眼看着好端端的房屋突然变得破烂不堪,当事人的心头是什么滋味?不敢多说。可若是胆小的人恐怕已经跪下失禁。

“是这番景色吗?”牛子一问张聚贤。

张聚贤从未见过这样的诡异的事情,好好半天才道:“是这里。”

牛子一把手放到后背,将“申”字剑取出来,解开缠绕的布条,道:“跟着我。”

张聚贤闻言紧跟牛子一的步伐进入杏花村,村里景色果然全变,和昨夜的一模一样!

张聚贤领路,走到昨夜落脚的破败酒肆中。这里竟然丝毫看不出有人来过的迹象。就连高妄拆下的门板都恢复了原样!

牛子一进入屋内,主要检查房梁。因为张聚贤说过,好像有人在上面盯着他!

房梁上什么也没有……牛子一脸色却一变,回头盯着张聚贤。

道:“你是谁!”

“怎么了?我就是我啊?”

牛子一到了陆地神仙之境,能察觉任何事物细微的变化,张聚贤的心跳、呼吸和脉搏全变了。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牛子一将“申”字剑对着他,竟然看到一团黑气从张聚贤的天灵盖飘出来。

黑气快速离开,牛子一想追上,可张聚贤却晕倒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将张聚贤扛上肩膀,再追出去。那团黑气看见牛子一跟见了克星一样,亡命的逃。

好在牛子一的速度也不慢,紧紧跟着它。

黑雾横冲直撞飞到醉仙湖上空,鱼跃而下沉入湖底。牛子一追到这,在岸边踌躇一会儿也一头栽下去。

湖水腥臭无比,周围还有数不尽的鬼影。

牛子一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竟然沉到了湖面上!他把头露出水面吸一口新鲜空气,这里才是白天看到的杏花村!

他游上岸,把张聚贤放到岸边,那团黑气居然不见了!

“不对!”牛子一下意识的说出两个字!

如果湖底是另一个世界,他可从来没有下过湖底到达过另一个世界,那他怎么从湖底回到这个世界的呢?

他紧握申字剑警惕周围,他脑中强大的意念能清晰的感觉这个世界的构造非常脆弱。

牛子一忽然大叫:“高兄弟,我找你来了。要是能听到就回应我!”

等了一会儿,牛子一怕中暗中小人的奸计,抱着张聚贤跳入湖里沉下去,回到那个阴风四起的世界。

他在村里绕不出去,同样碰到了那口缺一半的石棺。

他皱眉,肩上还有一个昏迷的小孩需要保护。

“阁下是?”他问守着石棺的亡灵。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大爷刘有山是也!请问你是?”原来这个亡灵就是当年在桃花园中坠塔而死且缺两门牙的刘有山。

牛子一抱拳:“在下牛子一,肩上这位是张聚贤。幸会。”

“你是来找你朋友吧?”

这句话简直不想让人安宁,牛子一神经紧绷,道:“你怎么知道?”

刘有山道:“你给我点珠宝金银,我就告诉你。”

牛子一搜遍全身只有一文钱,将唯一的一文钱丢给刘有山,道:“只有这么点了。”

刘有山嘿嘿的笑,道:

“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剑!”

“我看看……。”

牛子一开始犹豫,可最后还是将“申”字剑丢过去。

刘有山接过“申”字剑,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他道:“这是《神人城》匾额上“神”字的一半!你从哪里得到的?”

“啊???”牛子一不明了。“什么神人城?哪里有这坐城?”

刘有山因盗窃族长棺材里的财务被发现选着坠塔而死,死后因牵挂自家小妹刘佳音,魂锁神人塔不愿离去。后来雷劫血洗桃花源,所有人都死了,而却他因祸得福变成了亡灵,他一生的爱好就是收敛钱财替小妹治好双眼。这也是他当初偷盗族长棺材财务的原因。

他生在桃花源死在桃花源,根本不知道桃花源之外还有别的世界,当质疑神人城的话从牛子一的嘴里说出来,他大发雷霆。道:“神人城都不知道!你是哪条村的?”

“我家在前姜国固城,后来被杨国灭了,就没有家了。”

刘有山云里雾里,姜国是什么地方?固城是什么地方?杨国怎么把姜国灭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牛子一费劲心思给刘有山解释,自秦破灭后,天下朝代不停更迭,什么楚汉之争,刘邦建立西汉王朝,以及三国鼎立等等。

牛子一至始至终没有提到神人城,刘有山终于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

他拿着这块唯一证明神人城存在过的“申”字说道:“你来晚了,你朋友现在被关在阴阳交汇之地受苦呢。”

“那个胆小鬼生前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所以死后性格及其的扭曲,它胆小怕事且喜欢折磨人,杏花村六百余口人都是被它折磨死的。你要是想救你朋友就快点去吧,通道在醉仙

任意任门

“我刚从下面上来,那里是个不稳定的世界,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溃散。”

刘有山说道:“你看眼前这些废墟,它们也是障眼法,在天亮之后就溃散了,你在湖底看到的世界也是障眼法,都是那个胆小鬼在作弄你们。”

“你怎么知道?”牛子一说。

“因为我住在下面啊,别看我现在在这里,我只是每天闲着没事上来收点买路财而已。”

牛子一哑言,嘴角扯一扯,道:“那……那个……一文钱你收好,告辞!”

……

牛子一又抱着张聚贤沉入湖底,引力忽然翻转,两人在阴阳交汇的空间浮出水面。这个假面世界做得实在逼真的。牛子一翻上岸唏嘘感慨。他把张聚贤放在地上,自己盘腿吐纳。

等天一亮,这个假面世界崩溃的之后就是真相揭露的时候。

牛子一吐纳的时候,时间在指尖流失。这个复刻杏花村的假面世界在慢慢的溃散,像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发散不见。

渐渐地,天亮了。假面世界消失,牛子一发现自己正漂浮在黑暗中,身体被看不见的力量吸住,向更深的地方飞去。深邃的黑暗深处,有两个方位相对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刺眼的阳光使牛子一眯上眼睛,他活了快四十年,第一次见到双日同天的景象。

他周围什么也没有,包括张聚贤也不知道飘哪去了。这种情况下他是挺担心的张聚贤的,不过实在是没办法。他都不知道自己将飘到那里去,早知道就不带张聚贤下来了。他暗暗想到。

牛子一看着两轮太阳,放任自己的身体在空间里流浪,或许他会被两个太阳的热量热死,或许被饿死……

无聊的飘了很久,稀薄的空气竟然变得浓郁了。空气中带着桂花香,一下子让人清醒。

牛子一四处寻找,发现远处有一块小小的陆地。上面生长一些低矮的花开植被,花香就是从那里飘来的。而自己正在向那儿飘去。

无聊的情绪一扫而光,他感到一些希望。当确认自己真的正在向陆地飘去的时候,牛子一的鼻子嘴巴都笑得挤在一起了。

其实,这块只有四个足球场大的陆地,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一块陆地,这让它成为这个世界里引力最强的物体,只要是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物质都会被它吸引,向它靠拢。

所以说,牛子一飞向它也是理所当然,张聚贤重量比较小,可能早就被吸到上面了。

……

远方的两个太阳没有运动的轨迹,看上去像一直处于静止状态的火球。它们的热量经过忘川河死水与阳间活水的过滤已经变得很低。两个太阳加起来的热量刚刚好是宜人的温度。

恰逢枯水季,这里偶尔会陷入酷暑。

大陆上没有风,低矮的花开植被散发出的花香凝固在空气里散不开,浓郁的香味简直要叫人窒息。人行走在大陆上,前后两侧形成高低气流,花瓣被这股人造风卷到空中形成一条唯美的轨迹,像孔雀开屏一样美丽。

牛子一使轻功快速掠过地面,背后飘了满天花瓣。

大陆上高的错落的山丘,虽说是大陆,但它的造型更像一座锥形的浮山,它的底部延伸到永无止尽的黑暗,没有尽头。上面有很多洞口,是生活在这片空间的生物的居所。可不知道何原因,很多都废弃了。

牛子一在大陆上搜寻,在他着陆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张聚贤,他依然昏迷着。这个世界很安静,以至于细小的动静都能传播很远,加上牛子一灵敏的听觉,什么风吹草动都避不开他的耳目。

他好像听到来自大陆底下微弱的心跳声,节奏缓慢得像迟暮的老人。

牛子一认真的感应来自那颗心的波动,每走五步停一下。他来了到一座山丘前,站定,心跳就来自山丘底下。

附近没有入口,他着急的寻找。最后他拿出“申”字剑劈开半坐山丘,山丘中央露出一口黑黝黝的井口。心跳噗通噗通的忽然增强。

牛子一低头下看,下面许多发光的晶体,整片黑暗都透露一股唯美。谁会考虑到什么危险呢?

牛子一跳下去,手脚并用抓踩岩壁。到了深井底下,心跳波动经过发光晶体的放大,声音的源头变成来自四面八方,耳朵鼓膜隆隆作响,震得生疼。

好在井底只有一条通道,牛子一用手堵着耳朵,艰难向前。

他已经猜测得到,晶体可以放大声源,自己叫一声应该同样会被放大。于是他大声叫道:“高妄兄弟!高妄兄弟!听得到我说话吗!”

果然,他的声音经过几百倍放大传播出去,地表上生长的花植,像一圈圈的水纹在摇曳。

……

井道尽头,一块巨大的水晶关着一个人,披头散发及其狼狈。他残存的心跳透过水晶被无限放大。同样,外界的声音穿过水晶到达他耳朵也是被无限放大过的,这非人的折磨,谁人忍受的了。

牛子一箭步流星上去,“申”字剑大开大合向下一劈,水晶被中间分两半。那人软趴趴掉出水晶。

刹那间,磨人的心跳声消失,世界一下子安静了,牛子一感觉好受很多。他上前扶起这个下场凄惨的个人,拨开他面上凌乱的头发一看,正是高妄!

只见他七窍流血,指尖还在抽搐。

看着昔日可敬的对手落得这个下场,牛子一悲从中来。话说,那个胆小鬼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如此折磨一个活人?

牛子一抱着高妄原路返回,快出洞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外面那个亡灵喜欢搜集钱财,如果将这里的水晶送给它,说不定能从它嘴里得到救治高妄和离开这地世界的办法。

牛子一先送高妄出去,再独自折返回来搜集了很多水晶。亡灵说它也住在这里,只不过天黑的时候喜欢出去收取活人的一点买路财。这个时候它或许已经回来了。

牛子一返回地面,将高妄和张聚贤两人搬到一块,自己坐在一边吐纳,面前放一堆水晶。

其实,他在思考如何找到亡灵。他首先考虑到地底那些可以放大声音的水晶石,如果把它们切成一堵墙,然后站在墙后喊话亡灵,大概比大海捞针更容易。

他停下吐纳,开始来来回回的搬运发光晶石,搬到半途,他忽然觉得单单一面墙不够用,突发奇想要建两壁墙,这就导致他需要搬更多的发光晶石。

搬呀!搬呀……

终于,第二面墙竣工时,牛子一发现在头顶上方的太阳中,好像有一个黑点正在向他飘来。

他紧紧的盯着看,真是一个什么东西正在向他飘来。等它越来越近,原来是个黄皮麻袋……

牛子一吐口长气,收起已经出鞘的“申”字剑。刚刚真的有被吓出一身冷汗,考虑到自己还有两个病号需要照顾,真怕来的是厉害的生物。

那口黄皮麻袋掉落在牛子一跟前,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鼓鼓的,牛子一打量这个东西,没想到麻袋居然开口说话了。

“小兄弟,找到你朋友了没?”

牛子一哪里知道麻袋还会说话,先被吓一大跳,退半步被晶石绊倒在地上,他慌忙起身问:“你是谁?”

从黄皮麻袋钻出一团熟悉的黑雾,形成一个人形的灵体,道:“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刘有山啊!”

牛子一哪里不认得,正急着寻它无法呢。“你怎么跑麻袋里去了?吓我一跳。”

亡灵认真解释道:“我是灵体,必须附体在器物上才能触摸别的器物,我当然是附着在麻袋上转移我的珠宝啊。”

牛子一恍恍惚惚,半懂不懂。他指着白费力气切成高墙的发光晶石说道:“我打算跟您做笔买卖。你看这是我给您准备的,劳烦您告诉我,如何离开这个地方。在下感激不尽,当涌泉相报。”

亡灵看着晶石豪无欲望,这东西看着好看,但在这里普遍得很。

亡灵道:“白天的时候你一直向太阳的方向飘,晚上就向月亮的方向飘,这里有两个太阳和月亮,它们分别来自阳间和阴间,只要你向着阳间的太阳或者月亮一直飘,就可以出去了。置于这些石头……还是你自己留下吧,我的房间多得都堆不下了。”

牛子一哑言。他怎么知道两个太阳的位置一个是对着阳间,一个对着阴间。要早知道他早就离开了。

他告别亡灵向着阳间那个太阳飘去,手里拖着高妄和张聚贤。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牛子一浮出水面,阳间已经是午时。

他打量四周,发现这个泉眼出口不是杏花村的醉仙湖,而是一处荒凉的山顶。先将高妄和张聚贤扔上岸边,他再爬上岸边的高处一看,四方围绕万里荒芜大山,山上大大小小的石头竟然没有一颗草木。

他在想。这是哪里?是不是已经离开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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