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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王狂宠神医妃》


第二十八章:大夫人染病

小桃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又能在凌楚楚跟前端茶送水拍马跑腿,整天粘着她的老大忙得不亦乐乎。

秋月被那颗百日红弄得整日提心吊胆十分听话,有事没事盯着赵妈,一下解决了清兰苑里的两个奸细。

秋萤乖乖地干着杂活,时不时帮着凌楚楚跑去府里四处打听消息,以便了解各姨娘小姐们的最新动向,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点他和凌楚楚倒还是合得来的。

大夫人染肺痨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凌楚楚给她多加了点料加快了她的病程,没多久她就被吴大夫诊出了肺痨。大夫人不信吴大夫,索性求丞相出面去请了宫里的御医来。

御医诊过大夫人的脉之后,眼中露出了忧色,他叹了叹气道:“夫人得的是肺痨,恕老夫直言,此病由来已久,至今无有根除之方,夫人只有靠服用汤药缓解病痛勉强度日而已。”

大夫人咳得肺痛无比,听了御医的话顿时感觉脑子昏沉,整个眼前都失了色彩般,她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染上了肺痨!难道是秋月从清兰苑带来的秽气所致吗?可为什么秋月自己没有病?

“张大人,这病真的没有法子治好吗?我素来身康体健,连风寒也不易得,怎么就突然染上这样的毛病,会不会是大人你看错了,请大人再帮我诊一次脉吧!”

“夫人病中口不择言,张大人莫与计较,就请再为她诊一脉,免得她心中多疑。”丞相面带惭色地对御医请求。

御医听闻大夫人的话,心中顿生不悦,但看在丞相的面上,只得又把了一脉,结果自然是相同的。

御医看过之后直接下笔开了几个方子,接着说道:“老夫在太医院看了几十年的病症,怎么会看错呢。夫人想开点吧,老夫给夫人开些养肺止咳的药方,太医院还有众多事务要办,老夫告辞!”

眼看御医走后,丞相嘱咐了大夫人几句便借故离开,谁也不想染上这样的病。

大夫人得肺痨的事情很快传遍全府,此消息一出,乐坏了府里姨娘和凌楚楚,只有伍氏那个老好人觉得她病得突然,而丞相则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多数时候往二姨娘那边去了,大夫人被冷落得伤心不已,终日以泪洗面。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凌楚楚也有肺痨的事。凌楚楚病得比自己重,为何这些天却没有听见那边有什么动静?

秋月又一次被召唤到大夫人面前。

“四小姐自从服了那药之后,症状便一天天地减轻了,如今脸色亦变得越来越好,咳嗽也少了,那药必定是真有效果,否则四小姐就是不病死也该咳烂了肺叶痛死了。”

大夫人听了秋月的话,直觉得不可思议,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药,能让那个咳得吐血的病秧子短短十几日里就恢复了病情?

“秋月,你是我院里多少年的丫头了,我待你不薄,你也应该知道欺瞒主子的下场吧!”大夫人想充一充威严,却又猛烈咳嗽起来,病容十分憔悴,“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那小贱人在暗中搞鬼,她的病是装出来的,那药方也是子虚乌有吧!”

被大夫人说中了真相,秋月自然十分惶恐,可她无时无刻不记着自己的性命还在凌楚楚的手上,即便大夫人如此震怒,她已经是无路可退的了,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反正大夫人已经染上了肺痨,没多少日子便会死,她无妨另投四小姐麾下!四小姐说过,只要她把大夫人引到清兰苑去,四小姐会对付,到时自己也就不用愁了。

想到此处,秋月的心里安定了许多,她又重重磕了两个头才说道:“大夫人息怒,奴婢怎么敢欺骗大夫人,大夫人的恩德奴婢时时铭记在心,哪敢有异心?奴婢真的依照大夫人的吩咐给四小姐的饭菜做了手脚的,也亲眼目睹四小姐咳血,更是亲眼看着四小姐的病情一天天好转,大夫人如若不相信,大可去见四小姐,说不定四小姐的药方也能治好大夫人的病呢!”

大夫人看着秋月那模样,对秋月的话半信半疑的,她知道秋月这丫环机灵,看得清形势,相信她不会蠢到背叛自己这个主母去和一个下贱的庶女同流合污,便收敛了怒容。

“你想法子将那张药方弄来,若那方子果真这么好,我定有赏。”

秋月闻言顿时为难地皱了眉头,“大夫人恕罪,倒不是秋月不肯效劳,只是这四小姐对那药方十分珍重,时常贴身带着,奴婢们不得她的信任根本无法近身,这事实在是难办。”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大夫人气得重拍桌子,接着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大夫人莫生气,保重身子要紧。”秋月佯装担忧地对大夫人说着,目光流转间似想到了主意,“奴婢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少废话,说。”

秋月点了点头,顺从地道:“四小姐的方子据说是三姨娘托梦所寄,三姨娘因盗用天方而受天神惩罚,因此嘱咐四小姐病愈之后将那药方献于朝庭解救天下苦命之人,如此才能令三姨娘得到天神宽宥,大夫人如今得了这病,不若直接找四小姐要方子来,她既是要为三姨娘积累功德,必定不会拒绝,大夫人以为如何?”

听闻要向凌楚楚那小蹄子求救,大夫人顿时脸色便极为难看了,“我堂堂朝庭命妇,倒要处降身份去求她,想都不要想!”

秋月见势,立马将凌楚楚老早编纂好的说词搬了出来,“可是夫人,那药方不单能救夫人性命,还有更大的用处,夫人身为相府主母,四小姐即便是庶出,说起来也应当称呼夫人为母亲,四小姐的药方,不就是夫人的?夫人去找四小姐取回自己的东西,只能算是物归原主,哪里是求四小姐呢?”

大夫人听秋月所言,顿时恍然大悟般,自己想是病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茬!

第三十章:母女合谋

凌楚楚波澜不惊地接着说,“大夫人真是多虑,楚楚在府中过的这十五年,一举一动都在大夫人眼下,我是怎样一个人,将来又会成为什么人,大夫人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我不过是一个没学识没见识的粗鄙丫头,就算有这张药方作为引子使我见到皇上,我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赏赐,而我的言行姿态却会使我贻笑于人前,一个庶出之女没了好名声,下场可想而知,纵然一时得意,往后又能好到哪儿去?我只不过想借着这张方子,为自己求个好归宿而已,对于大夫人也不是一桩亏本生意,各取所需,有何不好呢,大夫人为什么要怀疑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低微庶女?”

大夫人直看着佯装露怯的凌楚楚,听她口中说出的话似乎是有道理,但又说不清的矛盾,什么没学识没见识又粗鄙,依她这番话看来,这狐媚子却是聪明得很,难不成她真想通了?

她恨透了凌楚楚的娘,自然也恨凌楚楚,怎么可能允许她把那张药方献到皇上面前受赏?她暗自盘算着,这小蹄子倒聪明,乖乖地把药方让了出来,想为自己另谋一条出路——只是凌楚楚的脑子突然灵光了,于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她暂且先把药方弄到手再收拾她也不迟。

想着那张药方能换来的好处,大夫人心生愉悦,咳嗽了一阵之后缓和了神色,“看来你重病的这些日子学聪明了不少,那我暂且信你一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胆敢跟我耍花样,我一定让你后悔。”

凌楚楚不跟大夫人废话,径直从袖中将那张药方取了出来,毫不犹豫地交到了大夫人手边。

“以大夫人在府中的地位,楚楚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跟大夫人作对,大夫人尽管放心,我已经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趟的人,最是珍惜性命身家的。”

“药方在此,请大夫人验看,我这些日子服用的药正是照这药方抓的,效果大夫人也是亲眼看见了的,我也不多赘言了。”

大夫人早就看过吴大夫拟给她的那份药方,便只略略瞧了一眼,抬起头再看凌楚楚,目光中又溢出些轻蔑的寒意来。

“说说吧,你想要点什么?”

“楚楚不敢奢求多的,只希望大夫人往后像对待其他姐妹一般待我,来日为我择个过得去的人家嫁出去就是,这对于大夫人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于我而言却是终身大事,还望大夫人成全。”凌楚楚尽量让自己显得卑微点,如此才能助长大夫人的得意,让她更为对自己放心。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招惹是非,我可以答应帮你找个好人家。”

“大夫人放心,楚楚一定安分守己不招惹是非。”

凌楚楚嘴上说着,心里却是冷笑,往日的凌四也不曾招惹什么狗屁是非,不也被她收拾得那般凄惨?连一个下人都敢支使,还辱骂虐待,信大夫人的鬼话,除非她脑子坏掉了。

大夫人拿着药方终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清兰苑,自此以后府里的人便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对凌楚楚的事情分外上心,凌楚楚清瘦的身子一日赛一日的丰腴起来,总算有了点官家小姐的样子。

凌楚楚之所以把那张能让自己富贵无忧的药方交给大夫人,目的之一便在这些下人身上——她要借大夫人之手找回她相府小姐的尊严,而后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如今第一个目的算是达到了,第二个在她“病情”完全痊愈之后也将浮出水面。

这一石二鸟的计划,准让大夫人过足瘾。

次日,大夫人得肺痨的事情传得满城皆知,这是大夫人在献药方之前造势的手段,凌楚楚清楚得很——不得不说,大夫人为了得到好处还是挺卖力的,倒还省了她的事。

而丞相自大夫人染了肺痨之后,每夜都歇在二姨娘房中,再未踏足大夫人那处,二姨娘捡了好处每日欢喜还欢喜不来,也暂时将收拾凌楚楚的心思放下了,一个劲地想法子哄好了丞相,等到大夫人一死她就能被扶作正室,凌婉芸也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相府嫡女,到时太子也能高看凌婉芸一些。

凌楚楚早知道二姨娘有这份心思,她只看着二姨娘和凌婉芸开心,自己乐得清静,只等着看好戏而已。

不久后,凌紫月得知大夫人得了肺痨,赶忙回府来看望,三王爷段沐月正好无事也陪同一起,送来了许多滋补药食。

几人一处客套了一阵子,凌紫月便打发段沐月和丞相他们去花厅喝茶,自己则留在房中跟母亲说说体己话。

“母亲,我才回王府几日,怎么你就得了这样的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紫月担忧地看着自家母亲,几乎伤感得流出泪水。

大夫人近来服了药,情况好了许多,但仍经常咳嗽,怕传染了女儿便将凌紫月隔绝在外头,“你不要过来,就在那里坐,听为娘跟你好好说。”

凌紫月出嫁没多少日子,但也被王府的冷清弄得十分想家,回来一趟恨不得钻到母亲怀里好好撒一场娇,但如今母亲成了这样,她也只得远远地坐着。

“那你让人把帘子撤了,女儿想看看你。”

“唉,你这孩子。”大夫人叹了一声,示意丫环撤下帘子,她才看着自己明艳动人的女儿,忍着咳嗽说道:“这还不全是那个小狐媚子惹的祸,若不是她先生病,为娘怎么会染上?”

想起凌楚楚那张脸,凌紫月的目光顿时变得冰如冰冻,想起两人一起过桥的光景来,又十分庆幸自己没被凌楚楚传染。

“我说那个小贱人时常一副要死不活的样,敢情她是个痨病鬼?她早些死了倒好,竟然还把母亲也害了,真是个扫把星!”

凌紫月说着,看向大夫人时目光却又充满了担忧,“母亲,你染上了这样的病,大夫看了怎么说?不如我去求王爷请御医来?”

“这就不必了,为娘得了一张药方,效果奇佳,不出一月也就好了,顶多受些咳嗽的罪。我也真是不该,去看她一场还沾上这般晦气。”大夫人将自己害凌楚楚的过程直接隐去,只无比埋怨地说道:“这次为娘叫你回来,不是为别的,就是想跟你商议,找个合适的时机处置了这小蹄子。”

第三十一章:送上门给她玩儿

凌紫月咬着牙想了一想,“反正她得了这样的毛病,索性就先关着她,让她病死就是。”

“若是这么简单就治得了她,为娘还用问你?”大夫人说到此处,禁不住又是一叹。

“她不过是个丫环都不如的庶女,还要想多曲折的法子?”凌紫月眼里满是轻蔑。

大夫人又叹了一口气,眼睛里闪着复杂的色彩。

“往昔是如此,可她如今倒是厉害了。为娘如今服用的这个方子,就是从她手里得来的,要是没有这个方子,为娘恐怕没多少日子了……”

大夫人无奈地掩唇咳嗽起来,直咳得肺内“空空”作响,把凌紫月看得是心疼无比,她更加恨凌楚楚了。

“这小蹄子自打失忆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你也看见她比往日胆大精明了,我原以为她真是得了疯癫病偶有失常,没想到她手段倒不少!”

“她都对母亲做了什么?”凌紫月担忧起来,同时也十分疑惑,“还有,那药方怎么回事?”

“她先是暗地里害我得了肺痨,又编造了一个三姨娘托梦寄她的药方来,说是要我亲自去献给朝庭,且不论托梦是真是假,这药方的来历如何,我总觉得她将药方主动交到我手上有些不大对劲,指不定这小蹄子是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存心要来害我!”

“母亲的意思是想把她身后那个高人揪出来?”

“我派到她身边的两个丫环跟了她近两个月,却是一无所获,可见此人藏得极深,想把他揪出来不大容易,也只有把先小贱人收拾了才能定心。”

“既然不能让她活活病死,那就暗中作手脚,想弄死这么个病秧子有什么难的?”凌紫月十分不屑,如今于她而言,想杀凌楚楚比捏死蚂蚁还轻松,她是三王妃,而凌楚楚不过是个下贱的庶女。

“这倒是,只不过暂时时机未到,等那献药方的事过了,我再差人给你送信,你只管配合为娘就是,到时候不愁她不死。”

大夫人说着又猛烈咳嗽起来,凌紫月看着母亲这般受罪,想着凌楚楚便止不住地怨恨。她把母亲害成这样,就算暂时不用死,也要让她吃点苦头!

凌紫月从大夫人处离开后,又推说要去看望凌楚楚,带着自己的两个丫环往清兰苑那边去了。

这天天气晴朗,凌楚楚照旧在门前树下晒太阳看书,听见院子外头的动静她便将书交给小桃,自己起身往院门口走去。

“我说院里怎么突然这么热闹,原来是姐姐来了。”凌楚楚望着凌紫月淡淡一笑,眼底充满了兴致。

正好无聊,倒有人自己送上门来给她玩。

“听说妹妹得了绝症,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来看看。”凌紫月冷着脸说道,却不上前去,只是站在离她几步之外,由于内心的激烈波动,她头上的步摇蜻蜓坠和耳边的珍珠悠悠地晃动起来,王妃的端庄顿时荡然无存。

凌紫月打量着凌楚楚,只见她穿着一身嫩黄色云缎裁成的曲裾,青丝用简单的乌木簪子挽了个螺状发髻,两缕碎发垂在肩上添了两分灵动,发间点缀着几朵纯白色的双叶绢花也是十分素雅,只是简单的打扮,就连脂粉眉黛也没用上,却更显得她的肤色雪白惹眼,眉目也浓丽标致得仿若墨画般,风一吹动时发丝随着衣摆翩飞,更显得她那样飘逸青春,把凌紫月这一身富丽的王妃扮相和浓妆艳抹衬得俗气厚重而繁杂。

今天的凌楚楚全不似上一回见面那样清瘦苍白,就连眼睛里的光彩也更胜从前,看她脸色白里透红的哪里还有点肺痨病人的样?

就连凌紫月身边那个丫环见了凌楚楚,心中都有些悸动,哪有姑娘能打扮得这样简单却又出奇的好看?

同样是得了肺痨的凌楚楚,跟自己的母亲却是两般模样,凌紫月想起母亲便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但只是短短一瞬,她又恢复了镇定,目光中亦染上了寒意。

“姐姐如此挂念,真是让我很感动呢,只不过我的病会传染,姐姐最好跟我保持距离,因为姐姐不如我命硬,万一不小心沾上了可说不准能不能活。”

凌楚楚不掩轻蔑地看着凌紫月讥诮一笑,对着她猛烈咳嗽起来,连遮掩的动作也懒得做,凌紫月和丫环惊得连退几步,生怕让凌楚楚的唾沫星子给溅上。

凌紫月看见凌楚楚这般轻慢挑衅的态度,也不愿再维持表面客气,指着凌楚楚怒喝:“凌楚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害母亲染病,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陪葬!”

面对凌紫月的警告,凌楚楚不以为意,她冷眼看着凌紫月的同时一连往前走了几步,凌紫月也连忙往后退去,“凌楚楚,你敢害我,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

“哦,那就试试!”

凌楚楚邪气地微一挑眉,加快了靠近的速度,凌紫月被她逼得只能慌忙后退,她可不想被这个疯子传染!

可是凌楚楚的脚步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凌紫月的面前,逼得凌紫月步伐开始乱了,她的丫环见势不妙,赶忙扶住了她。

“你敢伤害我们娘娘,真是不知死活!”

丫环突然拦在凌楚楚面前,张开双臂保护她的主子,那模样简直是为主捐躯大义凛然。

“真没意思,主子之战,你个丫环来凑什么热闹。”

凌楚楚扫兴地停下脚步,看向丫环身后的凌紫月,不带半点情绪地对之说道:“你连跟我面对面的胆子都没有,还亲自到清兰苑来警告我,真是难为了。今天就算了,我还在病中,对你和我都不公平,等我病好了你再来,我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好大的口气!凌紫月身为三王妃,听见这个昔日病弱的庶妹说出如此狂言,顿时便怒意涌上心头,她站定脚步望着凌楚楚咬牙切齿地说,“等你病好了再来?不必,择日不如撞日!”

“来人,给本妃把这个无礼的贱人拿下!”

第三十二章:再疯点又何妨

凌紫月话音一落,凌楚楚看见看守院门的两个家丁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才知道凌紫月这次过来不是示威这么简单。

秋萤刚刚才被打发去家学苑还书,秋月想是被凌紫月的丫环给支开了,小桃在屋里清理,她现在孤立无援。

不过么,想来硬的?谁怕谁!反正她是个疯子,再疯一点又有何妨?

凌楚楚当机立断,一把将凌紫月那个丫环拉到自己身边,飞快地封住她几处大穴,顺手拔了她头上的簪子压在她喉咙处,家丁见状果真不敢再上前。

“今日可是王妃回府探母的好日子,要是想弄出人命来,我凌楚楚奉陪到底!”

丫环被这突如其来的胁持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尖锐的簪子戳在喉咙口令她连叫也不敢叫,只有将目光望着自己主子无声求援。

凌紫月亲睹凌楚楚这一番利落动作,惊讶之余露出了疑惑表情,“凌楚楚,你长本事了?”

“那得要感谢你们的鞭策和激励,我今后一定会加倍奉还的。”凌楚楚说着手上又加大力度,丫环痛得发出嘶叫,她才停住手盯着凌紫月,“这丫环倒是很忠心,将来说不定有大用处呢,你要不要考虑留她一命?”

“我不信你真敢杀人,你不怕坐牢吗?”凌紫月根本就不顾惜丫环的生死,她现在满腔的怒火,只想好好收拾凌楚楚一顿解解怒气,于是再次命令家丁:“给本妃拿下她!”

家丁得了命令只好再次出动,岂料他们还未走近凌楚楚,就看见她手上的簪子又刺进了一寸,丫环白嫩的脖颈之上顿时便流出了鲜血。饶是二十老几的家丁,也被这样突然的血腥惊得瞠目结舌,个个不敢再前进一分。

凌紫月没想到凌楚楚下手这么狠,而且连眼都不眨!这还是往日那个懦弱的凌楚楚吗?

“救……我……”丫环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鲜血斑斑滴落在她衣襟上,凌楚楚的手上却半滴未沾,气氛顿时更加诡异!

“老大!”

凌楚楚听见小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禁浑身一僵,小桃胆子小,看见了她这模样会吓坏的。

“小桃,回你自己屋里去,不叫你别出来!”

小桃望着院子里的人十分不解,“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回去,不然我赶你出府!”

小桃望着凌楚楚的背影,瞄了一眼凌紫月,只好无奈转身,临了嘱咐凌楚楚:“老大,有事叫我!”

“凌楚楚,你敢伤我的丫环,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

凌紫月怒地甩袖走开,两个家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还不滚出去!”

凌楚楚怒斥一句赶走了家丁,发现身前的丫环已经吓得晕了过去,她索性取出丝巾替丫环包住伤口,将其放在院里的卧榻上。

从家学苑回来的秋萤恰好在这时进屋,看见躺在卧榻上的丫环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匆匆冲进屋里,见凌楚楚正淡定地坐在妆台前画脸。

“四小姐,院里那个丫环是怎么回事?”

他走近,见凌楚楚脸上一片绯红,嘴角还有血迹,像是刚刚挨了打,不由得皱了眉头,“你的脸……”

凌楚楚回头看着秋萤,淡淡地说道:“凌紫月收买了家丁,进来折辱我,打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一气之下就奋起反抗刺伤了她的丫环。”

秋萤还未反应过来,凌楚楚已经站起身来,拿画笔往他脸上画,他伸手阻止,却被她抢先捏住了手腕,她一面在他脸上画,一面说道:“你誓死保护我,挨了家丁的打,但在我发疯之时却又拼死保护凌紫月和她的丫环,明白了吗?”

秋萤心中暗想,倒是他多虑了,跟这个毒女作对,只有别人吃亏的份。

他看着镜中被凌楚楚画得满脸红肿的自己,正要对她再说点什么,就看见凌楚楚举起簪子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一划,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袖!

“你在干什么!”秋萤不受控制地吼了出来。

身为医者,最见不得人伤病,可他却亲眼看见一个柔弱女子划伤自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抓着她的胳膊要替她包扎,她却又把簪子往手腕上重重一划,手腕上当即冒出鲜红的血液来,她将血擦在他的衣裳上,云淡风轻地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凌月有丞相和三王爷为她出头,恶人先告状之后自己难免要吃亏,不得不把戏演得逼真点。

话音刚落,凌楚楚当即开始对秋萤拳打脚踢一顿,末了拿簪子在自己和秋萤的衣裳上乱划出十几道口子,转身朝外面跑了去。

被弄得一身狼藉的秋萤看着凌楚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目光扫过落在地上的点点血迹,眼中神色变化复杂,但却一动也没有动,仿佛是让这个丫头吓傻了一般。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丫头呢?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丫头!

凌紫月出了清兰苑之后,便一路惊惶不已地跑到了前院,一直到在花厅见着了丞相和段沐月,她更是急得瞬间泪流如泉,“父亲,夫君,你们要为紫月作主啊!”

丞相和段沐月见状忙上前去,段沐月扶住了凌紫月,柔声问她:“王妃因何如此焦急?”

“是啊娘娘,你怎么慌慌张张,发生什么事了?”

凌紫月一副惊魂未定的恐惧,紧紧挽着段沐月的手臂,挤了一阵子泪珠才说道:“我好心去清兰苑看看四妹妹,没想到她竟然出手要打我,多亏丫环小琳阻拦着她我才得以逃脱,如今小琳恐怕已经遭了她的毒手了,父亲,你快找人去救小琳,四妹妹她疯了!”

丞相闻言脸色一变,赶忙命令下人,“来人,速去清兰苑制住四小姐!”

家丁得了命令匆匆往清兰苑赶了去,这边段沐月一心安抚妻子,丞相一脸愧疚地赔礼。

“楚楚许是因上次大婚受了刺激落下个疯癫病,醒来后不单失忆,行为也总是反常,大夫一再叮嘱要看紧了她不能让她受刺激,臣便派人日夜守在院门外,不成想今日忘了提醒娘娘,让娘娘受了这等惊吓,臣实在有愧!”

第三十三章:四小姐冷静点

“既然四妹是因病之故做了错事,那就怨不得岳父,岳父不必抱愧,只是往后务必看好了四妹,以免叫她再惹祸,此事若是到了外人那里,恐怕不是道歉就解决得了的。”

此时,凌紫月却猛然抬起头来心有余悸地瞧着自家父亲,柔弱地道:“此事与父亲无关怪不得父亲,紫月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四妹妹她根本就不像是有病的模样,她根本就是有意报复,嫉妒我嫁给了她的心上人!”

丞相闻言只好无奈解释,“楚楚的病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臣还未来得及向娘娘禀告,娘娘切莫动气,好生保重贵体,待臣去看看她情况如何。”

就在丞相要走时,凌紫月的另一个丫环茵茵跑了进来跪在堂前连连磕头,口里大呼:“奴婢该死,奴婢有罪,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让娘娘受惊了……”

“大胆奴婢,你与本王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段沐月阴沉着脸质问茵茵。

茵茵回答:“回王爷,先前娘娘从夫人房中出来,便转道去了清兰苑看四小姐,四小姐的丫环说让奴婢帮忙取东西,奴婢见娘娘与四小姐聊得高兴一时无事,就随她出了院子,没想到等奴婢回去,就看见娘娘不见了,小琳妹妹也被人刺伤扔在院子里,奴婢担忧娘娘便匆匆跑来找寻……”

段沐月怜惜地看着凌紫月,问她:“你与她如何会起了争执,说个明白,本王的王妃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凌紫月委屈巴巴地掉着泪珠,依着段沐月的胸膛哭诉,“我们原本各自坐着喝茶叙旧,四妹妹问起臣妾婚后之事,臣妾只说了一句王爷待臣妾极好,四妹妹听了便大发雷霆起来,追着臣妾又骂又打,说臣妾抢了她的如意郎君……四妹妹她对王爷如此用情,不如臣妾将这王妃的位子让与她……”

“王妃说什么气话!”段沐月打断了凌紫月的话,随即对丞相说道:“此事似乎并非是四妹生病这么简单,还请岳父这就调查清楚此事,为王妃讨一个公道,不能让她凭白受此委屈。”

丞相点了点头,“王爷放心,臣这便去查个清楚。来人,去请大夫来!”

吴大夫来了之后,先是替凌紫月把了一脉,确定她没有受太大惊吓才随丞相一同去清兰苑看凌楚楚。

“慢着,本王与岳父一道前去。”

丞相犹豫了一瞬,最终点头答应,“王爷请随臣来。”

“我也一道去看看小琳。”凌紫月亦跟随在后。

此时的清兰苑内,凌楚楚被秋月和小桃死死地摁在床上,她的手腕已经被包扎起来,但那一身带血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换下,只见她生无可恋地哭喊挣扎着,红肿的小脸上血泪纵横,看起来极为狼狈。

“让我死,我再不活了,我差点杀了人,一个疯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放开我……”

“四小姐,四小姐你冷静一点!”秋月卖力地摁着凌楚楚的腿,累得一身冒汗,她真是想不通,病秧子四小姐的力气怎么变得这样大了?

“四小姐别这样,你吓死奴婢了四小姐!”小桃看着老大那副声嘶力竭满脸通红的样,入戏太深直接哭了出来。

院子外秋萤带着一身的血渍在为那个叫小琳的丫环处理伤口,小琳受了一番警告之后不敢随意乱来,乖乖地坐在那里任他摆布。

丞相等人一进院子就看见两个身上血迹斑斑的丫环,不由得皱起了眉,走近屋子听见凌楚楚鬼哭狼嚎的更是又深蹙了几分。

段沐月和凌紫月莫名其妙地听着这声音,心里都在猜测凌楚楚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们让我去死,我对不起父亲,我是凌家的累赘……”

丞相进门看见两个丫环死死摁着凌楚楚,便问她们:“四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四小姐病发伤了人,方才清醒过来又想割腕自缢以死谢罪,奴婢们实在是摁不住了……”

话音未落,凌楚楚一脚踢开秋月,甩开小桃,起身拿起一旁的剪刀往包扎好的手腕上刺去,方才止住血流的伤口又开始冒血。

丞相慌忙转身欲叫人制止,段沐月却自行上前去,“让本王来。”

他飞快几步到了床前,接着死死地钳住了凌楚楚的两只手腕,强行分开她那两只手,一用力便捏得她手腕生疼,剪刀落在地下“咣当”一响。凌楚楚再想挣扎,力气始终是拗不过段沐月,她于是抬头盯着段沐月看,一时呆住了似的,眼睛眨也不眨。

“三王爷,是你……”她低声呢喃,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烦恼,竟对着段沐月扯出一丝笑容来。

段沐月看着凌楚楚一片斑驳的脸上那双依旧清澈的水眸,见她对自己笑,亦是不防备地一怔,而后对她道:“四小姐,你冷静点。”

“三王爷,我不爱你,你是姐姐的,我不爱你,你放开我!”

凌楚楚突然猛烈摇头大喊大叫,她拼命踢着双腿,往外推开段沐月,段沐月只好后退,这时她却又缩回床的角落捂着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楚楚知道错了,王爷是姐姐的,楚楚不想了,楚楚不敢了,姐姐不要毁我的脸,不要啊……”

丞相看着凌楚楚这副无辜凄惨的模样,心下十分不忍,转头看向一旁的秋月和小桃,质问她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速速说来!”

秋月和小桃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段沐月却看了一眼旁边好似一头雾水的凌紫月,凌紫月忙解释说道:“王爷,她在胡说八道,臣妾只是好心来看看她的病情如何,根本就没有毁她的脸,是她想杀我,王爷不信可以问小琳和家丁!”

段沐月收回目光冷冷地吩咐道:“叫他们过来。”

秋月应声跑了出去,很快将家丁和秋萤小琳都带了进来。

“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最好都如实说来,如有隐瞒本王定要重重地罚!”

第三十四章:王妃可满意了?

段沐月话音刚落,那两个家丁中的一个便开口说道:“王妃娘娘来看望四小姐,不知怎的四小姐就发疯了,拿着簪子追杀王妃,结果就刺伤了娘娘的丫环,小的们就知道这些。”

段沐月未说话,秋萤说道:“奴婢知道实情,只是不敢说出来。”

“有何不敢?说。”段沐月催促道。

“王爷可否保证奴婢性命安全?”秋萤问他。

段沐月眼神一滞,“说。”

“奴婢谢王爷大恩。”秋萤跪下拜了拜,接着说道:“娘娘来到清兰苑后,派丫环支开了院里的秋月,又让人将小桃反锁在屋里……”

“你这贱婢也学你主子血口喷人!”

凌紫月出来愤怒制止秋月,却被段沐月阻止,他淡淡道:“听她说完无妨。”

“奴婢回来时见院门紧闭,翻墙进入之后听见四小姐哭泣,就冲进屋里去看,原来是娘娘让家丁打四小姐的脸,奴婢上前跟家丁打了起来,接着四小姐病发,拿着簪子四处伤人,奴婢和小琳正是为了保护娘娘才被四小姐伤成这样。

事情就是这样,奴婢说完了,王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小琳。”秋萤面不改色地扯了谎话后,转头看向小琳。

那两个家丁听秋萤颠倒了部分事实,连忙出来喊冤,“老爷,小的没有伤害四小姐,只是在看见四小姐追杀娘娘时迫不得已抓住她,没想到四小姐发疯时力气极大,一不留神她就伤了人。”

段沐月没有多问只是看向小琳,“你是受害人,说说事实究竟如何。”

凌紫月看着丫环小琳,心中得意起来,小琳可是自己的人,自然不会说不利于自己的话。

小琳接连受了这么多刺激,整个人有些精神不在线,感受到秋萤的目光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犹豫了一阵才吞吞吐吐地哑着嗓子道:“奴婢,奴婢……”

“王爷,奴婢正是为了保护娘娘才被刺伤,要不是这位姐姐及时赶来,奴婢已经没命了。”

小琳说的的确是事实,因为她醒来之后又被凌楚楚追了个鸡飞狗跳,是秋萤把她救下的,只不过她说的话将事情的真相表达成了另一个意思,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凌楚楚肯定不会给她解药,她只能先对不住主子了。

“小琳,你怎么能帮他们说谎呢,分明就是她设计陷害,”凌紫月不争地指责小琳,转身又对段沐月说道:“王爷,她定是使了手段逼迫小琳,臣妾根本就没有做那些事!她先前明明威风得很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模样,如今是在演戏欺骗王爷和父亲,你们千万不要信了她,定要为紫月讨个公道啊!”

可就在他们审问丫环家丁的时候,床上的凌楚楚已经昏了过去,把丫环小桃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时吴大夫上前替凌楚楚把了一脉。

“吴大夫,她的病情如何了?”

“脉象很不稳定,想是受了很大刺激,这病不发则已一发就是动辄易出人命,大人务必要派人将四小姐看好了。”吴大夫看着凌楚楚那张不复往日美丽的脸,还有她血迹斑斑的衣袖,不禁叹了一口气。

段沐月看着床上昏迷的人,许久没说话,却见秋萤膝行上前对段沐月又拜了拜,红着眼恳求道:“王爷,今日之事全因奴婢没有看好四小姐,让娘娘进入院里受了惊吓,四小姐病情如此着实无奈,王爷就罚奴婢吧,四小姐还在病中禁不起折腾,她没有娘亲照拂自小体弱,如今又染了肺痨,已经够可怜了,求王爷发发慈悲,让奴婢代四小姐受罚吧!”

秋萤这一番恳切陈情,结合方才所述事实,把凌楚楚说成了一个病弱无辜的小娇娘,而凌紫月相反的被衬托成了一个善妒恶毒还恶人先告状的毒妇,凌紫月岂能忍了?

“你这个颠倒是非的贱婢,伙同你主子欺瞒王爷,诬本妃的清白,是活腻了吗!”

凌紫月上去便要教训秋萤,段沐月出手拉住她的衣袖,“王妃息怒,伤人的是四妹,此事该由岳父来决定如何处置,相信岳父会给你一个公道。”

段沐月说着看向丞相,丞相随即问秋萤,“你方才所说的,可有证据证明是真?”

他一上来就问秋萤要证据,便是有意偏袒了凌紫月,躺在床上的凌楚楚眼皮一动,静静听着下文。

“老爷,奴婢不敢欺瞒,至于证据,在那两个家丁身上,他们收了娘娘的好处来害四小姐!”

两个家丁闻言顿时脸色煞白,“老爷,小人没有,小人何来这样大的胆子!”

丞相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二人,段沐月开口对自己的侍卫命令道:“搜身。”

侍卫领命上前不由两个家丁躲避搜索一番,摸出了两锭白花花的银锭子,每个足足有十两,这是寻常家丁一年到头不吃不喝才省得下来的!

“老爷,这银子就是他们收的贿赂!”

王妃给的银子他们早就藏起来了,这是刚才他们在院门口捡的!家丁顿时慌了,纷纷跪在地上为自己辩解。

“老爷,这银子不是娘娘给的,是小的在院门外捡的!”

“是啊老爷,小的怎么敢收娘娘贿赂,又怎么敢伤害四小姐?”

秋萤双目泛红盯着那两个家丁,冷冷地说道:“若不是我及时赶来,四小姐的脸就要被你们毁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四小姐平日对你们的好统统都是喂狗了!”

“她在骗人,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凌紫月气不过,再次上前想要去打秋萤,“你这贱婢真是是非不分,欠教训!”

段沐月见凌紫月如此失态,脸上更笼了一层冰霜,他出手将凌紫月拽回身边,“王妃为一个奴婢乱了仪态,岂不自降身份!”

凌紫月闻言才发觉自己此时的样子太过失态,她忙站住脚步,不甘地道:“臣妾是气不过被他们这样诬蔑,身为堂堂三王妃,臣妾怎么可能跟未出阁的庶妹争风吃醋,这话传到哪里去都不好听。”

“王爷切莫动怒,依大夫的话说,楚楚的病情本就容易产生幻觉,这兴许只是误会一场,白白让娘娘受了惊吓,是臣疏忽了。臣定会对楚楚严加看管,并罚了这些不长心眼的下人,待楚楚醒来后,再对她施以教训,如此,娘娘可满意了?”

第三十五章:不狠非妇人

凌紫月当然不满意,她真想现在就把凌楚楚掐死的床上!可是看见段沐月的脸色不好看,她也不好将自己在府中时的那副任性模样展露出来,只气得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皮肉也不觉痛。这便算是默认了。

“来人,将这两个收受贿赂的家丁拖下去打上五十大板!还有她,打上三十大板!再通知账房一声,清兰苑除了日常用度之外,全体停放三个月月钱!”

“老爷,小的冤枉……”

家丁被拖了出去还在叫屈,秋萤朝三人拜了三拜,却道:“多谢老爷开恩,多谢王爷!”

转身跟家丁走开时,秋萤终于露出了真正生无可恋的表情,靠,又扣月钱!凌楚楚欠他的银子不知几时能还上!

“下人都已挨了罚,此事就暂时算是过了,还请王爷和娘娘移步到前院用过午膳再回。”

丞相开口,段沐月点了点头,对凌紫月道:“王妃往后切记莫再招惹四妹,我们走吧。”

凌紫月压抑着心里的不甘,却是十分乖巧地跟在段沐月身边一起往外走去,临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眼里充满了恨意,“凌楚楚,这次算你狠,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清兰苑又安静了下来,凌楚楚睁开眼睛,便听见小桃的抽泣,她转头去看,小丫头拉着她受伤的手腕已经哭得犹如带泪桃花。

“老大,你骗小桃这伤是画上去的,明明就是真的伤!你为什么要拿剪子刺自己,那多疼啊,你不知道小桃看了会心疼吗!”

凌楚楚动了动手指,忍着痛握住小桃的胳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我要是不对自己狠,这伤可就不止是在手腕上了,好了别哭了,去看看秋萤怎么样了。”

凌楚楚说完瞧了一眼边上从外面走回来的秋月,问:“怎么样,打发好了吧?”

秋月点了点头,“四小姐放心,她胆子极小,奴婢几句话就吓得她白了脸,加上受的伤刚好在喉咙,一时她也不得说话。”

“好,你陪小桃一起去看看秋萤,把她扶回来见我。”

秋萤被打了三十大板,虽说伤得不是特别重,但走路时也一瘸一拐的痛得厉害,等到进屋看见了凌楚楚,他顿时皱了眉头,“四小姐,这算是工伤,要加钱。”

“我替你治伤本不打算收诊金,既然你跟我谈钱,那好,我就不帮你治了,你自己想办法。”凌楚楚顶着依旧红肿的妆容朝他一挤眼睛,转身自己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摆弄着药材。

“你可真狠。”秋萤看着她的背影说,神情语气都显得非常无奈。

像凌楚楚这样狠的丫头,不知世上还有没有?应该没有了,至少在他生命里,她是唯一。

“无毒不丈夫,不狠非妇人,你掐我的时候应该最清楚这种感觉,不狠怎么能自保?别说刺伤自己,就是到了最后关头,我宁愿死在自己手上,或者跟对方同归于尽,总之绝不会让敌人来羞辱我。”

“要不是你逼我,我也不会动手,你何必总拿那件事来找我的茬?”

秋萤想起那晚来,觉得自己真是又委屈又没面子,凌楚楚她太阴了,明明是她自己咄咄逼人,如今却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心慈手软,你忘了大夫人在秋月面前是怎么说的了?她对你无恩又无德,甚至想让你跟我一样病死,你根本就无须对她动什么恻隐之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大夫,可别忘了你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个大夫,”凌楚楚将捣好的药拿到秋萤面前,一边调制一边接着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主动伤人是没错,要是人家欺到你的头上来,你还要一味仁慈,那你就不是善良,是愚蠢。”

“你倒是想得通透,我达不到你那种境界,自小我身边的人跟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夫人是想害我,可我……”

秋萤话说到一半,凌楚楚猛地一膝盖撞在他后背,他顿时痛得浑身紧绷不再言语。

“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在相府受了多少欺辱,你当然不恨大夫人,那件事就算了,我会付给你报酬,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帮我害人,你养好了伤就到四姨娘那边去,我清兰苑也不是非你不用。”

“自己想办法上药,还是要我帮你?”

秋萤反应过来顿时一脸黑线,他伤的可是臀部哎,自己怎么够得着?可是凌楚楚她是女孩子啊……

凌楚楚见秋萤那窘样,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扒他的裤子,秋萤个黄花大小伙哪受得了这刺激,赶忙红着脸闪到了一边。

“我伤得也不是很严重,还是我自己来吧,只是时间问题。”

凌楚楚把药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秋萤拿起药罐子放在鼻端闻了一闻,不禁发自内心对凌楚楚更加欣赏,这丫头虽狠毒,医术却不错。她究竟是师从何人呢?

凌楚楚走出秋萤的房间,看见秋月和小桃站在那里,便说道:“可以放赵妈出来了。”

秋月似乎有话要说,但却没开口,只是屈膝行了个礼然后往后院走去。

凌楚楚看了一眼秋月的背影,又补充道:“对了,你的银子一时是拿不回来了,不过我很快就会还你,不用担心。”

秋月闻言脸一红,“四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你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小桃,你随我进来。”

小桃跟着凌楚楚回了屋里,一双眼睛盯着凌楚楚受伤的手腕一眨不眨,紧抿着嘴唇严肃得不行,凌楚楚瞧她那模样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小桃,这只是一点小伤,很快就会痊愈的,不用担心了。”

小桃终于抬起头看着凌楚楚,心疼又气恼,“老大,往后不准再这样,要不然小桃再不理你了。”

“是是是,都听你这个小管家婆的。”

凌楚楚捏捏小桃的脸蛋,看了一眼院子里确认没有别人之后,她才将小桃拉到内室去,对着小桃的耳朵说了一堆只有两人听得见的话。

小桃听着她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皱得不成样子,但还是忍到了她说完才开口,“不行!不可以!”

凌楚楚早就料到小桃不会同意的,不过她也只是跟她通知一声,并非要她同意。

“总之你就负责乖乖地给我躺在床上装病,别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干好了老大我重重有赏,明白吗?”

“老大,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传到老爷那里就惨了!”

“你不说我不说,秋月秋萤赵妈都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老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凌楚楚面无表情地把聒噪的小桃拉到怀里,两手用力捏着小桃的肩膀的经络,把个小桃痛得嗷嗷直叫,“我错了老大,老大你一个人出去可以,千万要小心啊老大!”

凌楚楚得逞了,这才松开小桃,“这就对了,在家乖乖装病,等老大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半个时辰里,凌楚楚把小桃画成了满脸红肿的模样,自己则画成普通容貌,穿上小桃的丫环衣裳,到房里悄悄嘱咐了秋萤秋月一番,然后优哉游哉地出了院门。

凌紫月跟凌楚楚那点事传到了其余姨娘姐妹耳中,二姨娘借机跟凌婉芸又作了一番教导,凌婉芸本想报仇的心思硬是压了回去,毕竟正常人想跟疯子斗是需要很大勇气。

第三十六章:谈合作

凌楚楚独自一人出了丞相府大门,随后便走去了城西边的主街上,一路打听着找到了一家名叫“正济堂”的医馆。

总在相府呆着吃闲饭,看不完的脸色受不完的晦气,她得重操旧业靠自己的医术赚钱,有了钱不说能在相府横着走,给小桃丫头和自己改善改善生活,为将来出走打好物质基础也是好的。

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需要银子买很多名贵的药材来制成所需的药物用于自保,有了这些她就再不用怕凌紫月凌婉芸来找死,大夫人也不过一个渣渣!

“下一位!”

换季时节生病的人多,医馆前排着长长队伍,很久后终于轮到了凌楚楚。

“这位姑娘,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病。”

那老郎中白了凌楚楚一眼,转头就要赶人,凌楚楚忙说道:“老先生,我是来跟贵馆谈合作的。”

“合作?”

老郎中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只当她是来捣乱的,直接大手一挥示意她走,“没病让下一个过来。”

“哎,老先生,你可别小瞧了我,我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老郎中还想赶她,凌楚楚十分自觉地退到一边,他于是将下一个病人叫到面前来。

未及老郎中和病人说话,凌楚楚抢先说道:“此人感染风寒,已经有半个月之久,如今他鼻塞咽痛咳痰不止,肺内有火,先生可给他开一剂散寒清火止咳养肺的方子……”

老郎中听这十几岁的小丫头在面前显摆,本想挑一挑她的错漏,让她知难而退别再捣乱,没想到等他听完她念的药方之后,却发现她的方子比自己的新颖,让他顿时对她刮目相看。不过他这份欣赏并未表现出来,仍旧冷着脸把凌楚楚晾在一边。

“说说你哪里不舒服。”他问那病人道。

那前来看病的小伙子咳嗽了两声,自己挽起袖子给老郎中把脉,又指着凌楚楚说,“就是这位姑娘说的那样,自从四月十六下水着凉至今,先是鼻子不通气,接着喉咙痛,这两天还咳嗽起来了,咳咳……”

老郎中给小伙子开了些药,然后继续无视凌楚楚,叫下一个病人进来。

“此人近来体内湿寒虚火旺盛,体表湿疹口舌生疮……”

“此人双腿浮肿,下颌及脸颊两侧略黑,是肾脏发炎症状,可以用金钱草或车前子……”

“此人有先天心脏病……”

“此人常年血压不稳……”

老郎中默默地给病人把着脉,只当没听见凌楚楚的话,等到最后一个病人走后,时间已近黄昏,他起身打量那丫头,“你是大户人家的丫环?”

“是,老先生叫我小楚就好。”凌楚楚见老郎中对她态度好了些,心中大喜,有戏!

“你有这么一手医术,为何不行医为生,却要到人家手下当丫环?”

“回老先生的话,我自小父母双亡,跟随师父四处行医,不料天命难测,师父三年前为救病人染疫身亡,我独自一人逃到京城举目无亲,半途中遇着街头混混险遭毒手,幸得一位富家公子相救,我一心想报恩,就留在那公子身边做他的丫环,不想日子一久我就对公子生了情,索性也不出走了,留在府里能时时看着他也好,在他家这一待就是三年。”

凌楚楚说到此处,佯装感伤地皱了眉头,“近来公子跟别家小姐订了婚约,我无法再在府中待下去,就想着出来挣两个钱,来日出了府也有些财物傍身,才不至游离失所,还望老先生怜悯小女子,给小女子一个机会。”

老郎中毕竟是历经世俗的人,看得出凌楚楚的话有假,但看她生得瘦弱气质也正派,不像什么坏人,便问她:“你说想与老夫合作,怎么个合作法,难道你想到我这来坐诊?”

凌楚楚摇头,“我想卖药。”

“卖药,你想卖什么药?”老郎中觉得稀奇,这丫头还有他这正济堂拿不出来的药不成?

“我想请先生将自己治不好的病人介绍给我,我来替先生制药,先生收到报酬与我六四分成。”

老郎中听了凌楚楚的话忍不住笑了,“你这小丫头口气倒不小,老夫治不好的病人,难不成你能治?”

这简直是他行医几十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先生还别看不起小女子我,到时候我会让你刮目相看,你就说这白捡来的四分利你要不要吧?”

她要是能在外面等着人家来找她看病,还会白白让这老郎中赚四分利?她可不是傻子!

“老夫这里一年到头病人就不曾断过,治得好的多不胜数,治不好的极少,而这一类人大多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连老夫都不敢打包票说能治好,你这丫头倒是自信得很,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老夫如今手头就有一个患了绝症的,你若能把他给治好了,四分利老夫不要,全归你!”

凌楚楚一点也不慌,直接问他,“那人生的是什么病,有什么症状,是否需要见他本人?”

老郎中说:“此人住在城西边,人称王员外,他别的毛病没有,就一个消渴症,老夫开药数贴也未能治断根,你要是有那手段,他的病就交给你治。”

“消渴症,这简单,天色已晚,我明日再来,老先生可要说话算话!”

老郎中拈着胡须望着凌楚楚笑,笑得很是讽刺,“老夫明日就让徒儿小六给你指路,你自己上门去看,免得造出什么祸事来连累了老夫。”

“老先生放心,此事我拿得下,等我治好了他的消渴症,老先生可要记得履行诺言。”

“老夫在这正济堂看了几十年病,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你就放心吧!”

凌楚楚达到目的,对老郎中作了个揖,“谢老先生,那小女子我告辞了,明日再会!”

“下次别叫老先生了,老夫姓刘,你叫一声刘大夫就成!”

“好,刘大夫!”

凌楚楚回头瞧着老郎中笑笑,转身飞跑开去。

次日,凌楚楚如约到了正济堂,刘大夫见了她便指派一个小徒弟带她去城西找那个得消渴症的王员外,两人步行了半个时辰才到王员外家。

第三十七章:要不要试试

“王员外就住这儿,你自己进去吧!”

“多谢小哥带路,小哥慢走!”

凌楚楚见那学徒离开,这才贼头贼脑地钻到一条巷子里,把自己从别人院里偷来的家丁服套在了丫环服外面,戴上头巾挡住发髻,这才前去敲门。

“谁啊?”

大门打开,一个家丁探出脑袋,没好气地瞪着眼前的矮小子。

“我是丞相府派来送信的,我家老爷有话要我传达给王员外,还请这位小哥通报一声!”

家丁一听是大官家里来人,屁颠屁颠地跑了去禀告,没几分钟便跑出来将凌楚楚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在正厅看见那王员外时,他正搂着小妾亲亲我我,凌楚楚顿时就明白了这货久病不愈的原因,瞧他又酒又色又糖的,糖尿病不折磨死他丫的就新鲜了。

“你是丞相府来的?”王员外打量了凌楚楚一遍,一边吃点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凌楚楚微微一假笑,“实不相瞒王员外,我其实是个大夫,不是什么丞相府的人,只不过我今天来,倒是给王员外你带来一个好消息,王员外可想听听?”

“有屁快放!”

“听说王员外你的消氵曷症已经患了五年,至今未能根治,我这里倒是有个秘方可以治你的病,包你药到病除,王员外要不要试试?”

王员外似乎已经被不少江湖骗子给骗过了,听了凌楚楚的话不为所动,反倒凶巴巴地喊家丁撵人,“连正济堂的刘一手都不敢说这话,你这江湖骗子也敢打本员外的主意,来人,赶出去!”

三四个家丁一齐涌了上来,凌楚楚抬手喊了一声“慢”,随即作出防卫的姿势,却看着王员外冷笑一声,“我这个人平日最不喜欢管闲事,像你这样的废物生病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今日前来叨扰也不过是想凭本事赚几个钱度日,你自己愿意等死就算了,我走就是,犯不着动武!”

“大胆,你敢骂我们员外老爷是废物!”

王员外一听凌楚楚的话就来了火气,“来人,把这个狂妄小子给本员外揍扁了扔出去!”

家丁们闻声纷纷涌上来逞能,见凌楚楚身材纤弱便上赶着打头阵,不成想还未近她身就被她一腿飞踢打倒一个,弯腰闪身拽趴一个,出手点穴定住一个,拖着胳膊过肩一摔又搞定一个,余下的再想上前,她将地上趴着的一脚踢上前去绊倒一个,或者捡起掉落在地的木棍几下隔空点了穴位钉在原地一脚踢翻……

如此折腾不到一刻,屋里已经让她给摆平了十二个家丁,可怕的是——十二个家丁个个比她高比她壮!

这个瘦得皮包骨头且细皮嫩肉的小矮子,竟然有这样厉害的身手,太不可思议了!

王员外被震惊了,看凌楚楚的眼神再无先前的轻慢,他躲在柜子边上的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凌楚楚,“好汉功夫了得,方才是王某失礼了!”

凌楚楚左手耍着棍子,淡淡地看着王员外,问他:“我的医术比我的功夫厉害,再问一遍,王员外要不要试试?”

“试,试!”王员外揪起袖子揩着额角的汗,无奈地连连点头,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

现在的江湖骗子为了卖药都这么拼了吗?

“对不住了各位,为了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你们先躺着吧。”

凌楚楚把棍子一扔,走到王员外那处,强行扯过他的手来替他把了一脉,接着强行捏他下巴瞧了一眼舌苔,顺手喂了一颗花生米进去,而后一连点了他数个穴位,见王员外被点穴之后开始浑身发抖,她才替他解开。

这一套动作下来,本就有点惧怕她的王员外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后怕地摸着喉咙,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喂了一颗啥。

“王员外家中可有药房?”

“有,在那边,让我的小妾带你去。”

“王员外稍作等候,我一会儿就好,有劳夫人带路。”

凌楚楚转身便跟着那小妾往门外走去。

来到王员外家的药房,凌楚楚惊喜地发现这间小小的药房里居然药材十分齐全,甚至有许多连她也没有见过的药材——连她也没有见过,说明这些药材在未来已经灭绝了!这令凌楚楚顿时激动得难以抑制,她以最快的速度配好了给王员外的药方,与此同时悄悄地藏了一点那些古代药材在身上准备带回去研究。

房里的王员外见凌楚楚离开,当即打算派家丁去官府报案,可是却悲剧地发现家丁们都不能动弹了,加上顾忌着爱妾的性命安全,他只好乖乖等着凌楚楚回来。

不久后凌楚楚带着一堆药包回来,她将那些大小不一的药包拿炭笔标记了序号,齐整整地排在桌上。

王员外有点懵,“这都是些啥?”

“每副加水两斤小火慢煎熬成汤汁早晚各服一碗,每日一副按照序号服用,三日一个疗程,期间不得另服其他药物。三日之后我再来与王员外商议后续治疗方案,当然,要不要继续全凭员外个人意愿。”

王员惊了,“三日之后……还来?”

凌楚楚抱着手冷漠抬头,目光中写着爱要不要,“第一个疗程免费试用,三日后无效我就抱着手让你的家丁打我一顿,若是有效,后续治疗价钱由我随便开,如何?”

王员外闻言愣了,“你拿我的药给我治病,还说无效免费,你……”

凌楚楚亮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来,默默低头修指甲,王员外的话瞬间咽在喉咙。

“我卖的是我的秘方,当然要钱,否则我何不去开医馆,大老远来你府上喝风?”

“好,那就照好汉你说的,先试试。”王员外笑得比哭难看。

凌楚楚收起水果刀,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王员外真是爽快人,不枉我跑这一趟。”

王员外无奈点头,“那是,好汉也是性情中人,王某领教了。”

眼看凌楚楚朝自己伸出白净纤细的小手来,王员外会意地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上,谄笑:“请好汉的酒钱,莫嫌少!”

凌楚楚收起银锭子来,一面解开家丁身上穴位,一面说道:“这是你欠我的精神损失费,下次若是再这样无礼,当心你身上的毒没人解。”

第三十八章:最好别惹我

王员外望着凌楚楚的背影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瘦猴子也太毒了吧!

“再提醒一遍,按时吃药!”

离开的凌楚楚去而复返,王员外瞬间变作笑脸,“是是是,好汉走好,恕我不送,慢走,慢走!”

“三天后见,seeyou!”凌楚楚冲王员外的小妾眨了眨眼,转身足下生风地离开。

小妾被凌楚楚那双水灵灵的丹凤眼电得瞬间小鹿乱撞,但见一屋子家丁挣扎着爬起,一个个揉胳膊捶腿的,她也连忙去安慰自家老爷了。

“老爷,您没事儿吧?”

“这小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他胆敢冒丞相名声上门行骗,打伤我府中家丁,竟然还敢给我下毒!我,我……唉!”

王员外只想立马报官让人收拾那瘦猴子,无奈身上有她下的毒,只好忍气吞声,鬼知道那小子三天后回来会玩什么花样!

凌楚楚一路出了员外府,手上把那小刀当作玩物抛出又接起,唇边含笑眼带桃花好不得意,三天后准能把这王员外拿下,酬劳起码够她和院里丫头花几个月,往后相府那臭钱她都不带放眼里的!

她一路走一路欢喜,走着走着,悲剧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城西迷了路。

来时光顾着跟那学徒小六套话了,一时疏忽没留意路途,在未来出门靠导航的日子过惯了,如今面对古城的横街纵巷反倒为难!

凌楚楚瞧一眼面前的十余尺高屋,暗叹自己轻功还不好施展,眼下只能求助于人。

大冷的天,街上行人稀少,凌楚楚到街上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辆马车从远处走来,她二话不说上前拦住那马车准备问路。

“劳驾!停一停!”

“大胆刁民,我们公子的道你也敢拦?快让开!”

凌楚楚自然是不肯让的,嬉皮笑脸对那人说道:“这位小哥不要动怒,我就是迷路了想跟你打听打听,这丞相府该往哪儿走?”

“问路找别人问,别耽误了我们公子的行程,速速让开!”

凌楚楚持续嬉皮笑脸,“我倒是想问别人,这大街上只有小哥你一人,何妨行个方便,好人一生平安!”

车里的公子低声问了一句,车夫回头应声:“公子,有个家丁打扮的人问丞相府的道,小的这就赶他走!”

“看来是丞相府的人,指点一句也无妨。”

车夫这才回头搭理前面的瘦猴,“顺着这道走上半个时辰,再右转走到头就能看见了,快点让开!”

凌楚楚目的达到,道了声“多谢”便让道走开,眼见那马车从自己身前驰过去,她恍惚闻见风里裹挟着几丝熟悉的檀香味,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回到府中,凌楚楚一进院门便把从王员外那处弄来的银子交给了秋月,见秋月扭捏着不好意思收,她强行给塞到她怀里去。

“本小姐不缺银子,说还你定会还你,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少不了好处。”

秋月这才躬身作揖谢了她,“奴婢谢四小姐!”

秋萤从门外进来,看见凌楚楚给秋月银子,便低咳一声,自言自语般说道:“唉,我可真惨呐,挨了一顿板子还被扣了三个月的月钱,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凌楚楚一记眼刀扔过去,“别哼哼了,三天后少不了你的,我明日就去跟四姨娘商议,等你伤好了就从她院里找个丫环来替你。”

秋萤顿时愣住,看凌楚楚走了他连忙一瘸一拐跟上去,“四小姐,你真要赶我走?”

好家伙,他还以为她只是当时说着玩玩,没想到这丫头果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各有目的性格迥异,三观也合不来,在一起迟早玩完,与其等着你叛离反目,不如趁早分道扬镳,我不会允许手下的人逆我而行,你也不会甘愿大材小用,及早散伙有利你我,就这么定了。”

“我从没说过跟着你是大材小用……”

“可你逆我而行了,你的心慈手软会影响我的判断,我不需要善良。”凌楚楚抢过话头直接堵住了秋萤的解释。

秋萤被凌楚楚那样冷冽的目光看得心发凉,他动了嘴唇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咬住了牙关。

“不论你想做什么样的人,最好别惹我。”凌楚楚说罢走进屋里,将门重重合上。

“你可真狠。”他终于说出一句话来,然而凌楚楚是听不到的,他也知道她听与不听都无不同。

罢了,他在相府待了几年,去哪个院子不是做丫环,离开她凌楚楚还活不了了?

走就走吧,免得日子久了反而纠结,当他找到他要找的人时,也终究是要走的。

次日,凌楚楚起来后再没有看见秋萤露面,她晓得那货生气了,便也不给他派活计,只让小桃去请了四姨娘来商议换丫头的事。

不久四姨娘和凌秀妍一起到了清兰苑。

“姨娘,妹妹,你们可算来了,快坐下尝尝我亲手做的桃花糕,这可是美容养颜补气血的好东西。”

眼看凌楚楚病已好了,四姨娘跟凌秀妍也不惧怕被传染,一人拿一块桃花糕吃了起来。

“怎么样,我的手艺如何?”凌楚楚得意地望着她俩笑,明知故问道。

“四姐姐的手艺好极了,我要再吃一个!”凌秀妍倒是一点不见外。

四姨娘拿绢帕擦了手,笑盈盈地看着凌楚楚说:“楚楚还有这样的好手艺,比起妍儿可是出色多了。”

凌楚楚被夸了是一点不谦虚,还自夸一句:“那是,我做的桃花糕甩凌婉芸八十八条街,她就是骑汗血宝马也追不上!”

“你这丫头真不经夸,要是妍儿脸早就红了!”

四姨娘笑她一阵,才与她说道:“小桃说你有事与我商量,你倒是说说,我也好早作安排。”

凌楚楚才正经说道,“我院里那个叫秋萤的丫头,前天因为三王妃受惊的事替我挨了板子,连日来怨气很大,我这里人多钱少又没什么可补偿她的,就寻思给她换个好差事,一则她往后不用在我这里受罪,二则我不用看见她那可怜样心生愧疚,等到她去了别的地方,你就把我往后一半的月钱都给她,只当是我报答她了。”

第三十九章:沈夫子多危险啊!

四姨娘听凌楚楚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四丫头人虽然病弱,品格比凌紫月凌婉芸什么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待一个丫环尚且这般宽厚,可见那天的事必定是凌紫月有错在先才刺激了她,当下便立即应允了她的请求。

“这样的小事哪里还用商量,你跟姨娘说一声就是,那丫头现今身上有伤不能劳动,我回去就给你找一个聪明灵活的来,等她养好了伤再送到我那儿去,管管浇花洒扫这样的活计就行。”

凌秀妍吃了桃花糕,才来插话,“四姐姐人真好,跟姨娘一样待丫环亲善,难怪那丫环肯替你背板子呢,要是三姐姐那样的人,她挨了打丫环们指不定还偷笑呢!”

凌秀妍一句话逗乐了凌楚楚和四姨娘,四姨娘笑过之后才提醒她,“妍儿,你这话当着四姐姐说就罢了,出去可要仔细着点,你二姨娘不是吃素的。”

凌楚楚给两人添了茶水,却冷笑一声,随即望着凌秀妍说:“五妹想说就说,当着她的面讲也无妨,反正都是事实,她要是不服了,我准让她服。”

凌秀妍年纪轻,只看见她那四姐姐笑靥如花,却不知她眼里的光芒是何预兆。

恰巧这天丞相大人休沐在家,闲暇无事心血来潮到了家学苑那边,想看看自己的几名子女学习得如何,于是夫子沈容提出让这凌家姐弟三人以即兴作诗来展现所学。

凌婉芸,凌秀妍,凌少康三人各自作了一首五言绝句,水平虽然不高,但也还是勉强能过关,丞相鼓励了三姐弟一番便打发他们继续读书,自己则与沈容闲聊起来。

“听闻大夫人染了疾病,沈某备了礼物送去,却没见着夫人本尊,也不知夫人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丞相道:“劳沈先生挂念,夫人得了民间秘方,服用之后病情大有缓解,近来愈发康健了。”

沈容面上不表,心里却疑惑,肺痨病哪有能治好的,这却稀奇了。

“如此甚好。”沈容淡淡地瞧了一眼那边学堂,回头状似无意地问丞相:“对了,我还听五小姐说起,四小姐似乎也染了病,丞相可知此事?”

说起那个四女儿,凌赫轩顿时表情僵了一分,但仍装作一个父亲该有的慈祥模样,“本相请大夫为她诊治过,病情倒是稳定了,只是不宜出门见人,只恐刺激她病发。”

沈容点了点头,想着那个脸色苍白目光锐利的小丫头,语气不禁温柔了两分,“四小姐倒是个好学之人,可惜生来病弱,不能为她教授学业,沈某深感遗憾。”

凌赫轩闻言不由得一怔,“沈先生怎知楚楚好学?”

在他印象中,凌楚楚从未正式进过学业,认不认得字还是另说,沈夫子一开口就夸她好学,这实在令他费解!

沈容轻笑,将凌楚楚派人到他这里借书的事情告诉了丞相,末了还夸赞了一句“远胜当时的三王妃”。

凌赫轩简直感觉自己被雷劈了,或是做梦还没醒,沈容说凌楚楚才学远胜他引以为傲的大女儿?这真是滑稽!

他心里比吃了毒药还要激动,然而却只是佯装欣慰地笑了笑,“先生过誉,楚楚不过全凭自学识得几字罢了,倒也难为了她这样勤奋,本相往后就允她借读府中藏书,能学多少就看她的造化了。”

“丞相大人真是慈父,不过沈某惜才,可否向大人提个请求?”

“先生有话无妨直言。”

沈容望向凌赫轩,对他郑重说道:“既然四小姐不宜外出,沈某想借休息之日请四小姐到沈某院中,沈某单独教四小姐。”

凌赫轩惊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况凌楚楚还有那样的病,沈夫子多危险啊!

“先生一番好意本相甚是欣慰,只是这,不大合适吧?”

沈容一本正经道:“有道是‘有教无类’,四小姐虽是女子,若能得我指点学有所成,未偿不能成国之大器,沈某愿意效劳。”

凌赫轩持续拒绝:“可小女的病症实在复杂,万一她病发伤了先生,这可如何是好?为保先生安全,还是……”

“沈某身为男儿,还怕四小姐一个弱女子不成?何况读书习琴修身养性,说不定四小姐沉溺其中反而有益病情也不一定,倘若四小姐果真病发,沈某大可请大夫来看,不怕解决不成。”

凌赫轩思忖了一阵,沈容说得也不无道理,如若凌楚楚跟着他学好了,来日才名远播,倒是不愁出嫁,若是病发则另行处置,试试也无妨,总比把她关在屋里老死的好。

“既然先生如此重视楚楚,那便依先生的,今后每逢四八十这三个数的日子,就让楚楚到先生这里来学习,有劳先生为小女费心了。”

“大人不必客气!”

于是,凌楚楚黄昏时收到了好消息坏消息各一个。好消息是,丞相府的藏书任由她看,坏消息是,那个腹黑夫子肯定不怀好意。

“这个沈夫子倒真是闲得慌,他没事教我干什么,就不怕我发疯收拾了他?”

凌楚楚一脚踢在水缸上,想起那个面相腹黑的男子就来气,但丞相大人话已经放下,她不得不想办法给这件事解决了。

“沈容?想当我老师是吧?你给我等着!”

凌楚楚咬牙切齿,“小桃,你给我过来!”

“小桃在,老大有何吩咐?”

凌楚楚捏着小桃的下巴看了又看,“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老大带你去演一出好戏,请把你的演技不遗余力地使出来!”

主仆两人商量了一番,次日天还没亮,吃过早膳便匆匆赶去了家学苑。

沈容,沈夫子!好为人师是吧?我这么勤奋的学生倒要看看你是吃不吃得消。

凌楚楚不怀好意地笑着,拉着小桃往沈容的院子里走去。

沈容此时早已起来,就在院里练功,听见院外有响动他便转身回了屋里。

透过窗户上的小缝,他看见两个穿白衣的丫头挑着灯笼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所在的屋里走来,于是小心地后退,回到床边躺下佯装仍在睡觉。

第四十一章:四小姐心里有我?

“我不是四小姐,我是鬼,我要你偿命,你这个负心汉!”

“容从未与四小姐结缘,何来负心一说,莫非四小姐心里有我?”沈容看着她暧昧一笑。

凌楚楚一脸黑线,索性装作浑身抽筋激动过度,两腿一蹬昏迷了去。

沈容看着装昏的凌楚楚,忍俊不禁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这才翻身下床,对外边的小桃喊了一句:“四小姐昏过去了,还不快进来服侍!”

小桃闻声赶来,一进门看见那沈夫子正在穿衣,而她的老大昏迷在床上,脸上的妆已经不见,那凌乱的模样简直像被人糟蹋了似的,她赶紧跑了过去。

“老大,你醒醒,快醒醒啊,怎么昏过去了?”

沈容看见那丫环身上的白衣还拿红颜料染了一堆疑似血的痕迹,无语地挑了挑眉,暗自感叹这丫头的花样可真多,不及多想,他走出门外去,此时天近五更。

还未出门上早朝的丞相听说凌楚楚在沈容那边发疯昏倒,顿时叹了一口气,“我就说她不宜出门……等等,她起这么早做什么?”

“沈夫子说四小姐求学心切,兴奋得彻夜未眠,到了学堂看见了文房四宝,一时高兴昏了过去。”

丞相不知说什么好,他问:“那沈先生可有受伤?”

“回老爷,沈先生无事。”

丞相点了点头,“既然沈先生无事,且随他去吧。”

凌楚楚“醒来”后佯装一脸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只见小桃泪盈盈地看着自己,这丫头想是真以为她昏了,她扫了一眼房间讶然问她:“小桃,这是哪里呀?”

“四小姐,你忘了吗,这是沈夫子的房间啊,是你带小桃过来装鬼……”

“我要回清兰苑,这里好阴森,有鬼,这里有鬼!”凌楚楚阻止了猪队友小桃的自曝,跳下床逃命似的往门外跑去。

她跑到院里,看见沈容正坐在那处用早膳,权当没看见他,一路冲出了院子,小桃跟在后头对沈容投去一个略带抱歉又无奈的笑容,也出了院门。

沈容默默喝豆浆,心思这丫头倒真能闹腾,他倒要看看她闹得动几天。

凌楚楚一进清兰苑的门,就躲在被子里不出声了,连早膳也叫小桃端了送到床头给她吃,在那些家丁眼里她这是疯得太到位了。

“这个沈容,看不出来胆儿还挺大,这次没能吓着他,改天我一定把今早的仇给报了,我让他再多事!”

小桃看着目露凶光却一言不发的老大,虽不知她今晨被沈夫子怎么了,但莫名也恨上了那个看似斯文儒雅的男子。

而凌楚楚想起被他骑在下面的屈辱,还有被他捂得差点背过气的经历,气得把手里的馒头狠狠撕成碎片,放入口中使劲咀嚼。沈容他要是再来叫她去上课,他死定了。

秋萤透过窗户看见屋里凌楚楚那副不甘心的模样,暗道那个沈夫子接下来定是要倒大霉了。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怪异的念想,他真希望那个被凌楚楚折腾的人是他,而不是别的男人。

用过早膳不久,四姨娘带着凌秀妍和一个丫环来了院里。

他们一来,凌楚楚便不疯了,出来笑脸相迎。

门外家丁互相对视一眼,心道疯子就是疯子,说不准几时好几时坏。

“楚楚,她叫玉燕,在我院里几年,为人十分细心又聪明,你且收了去用,若是不合心意只管找我,随时能给你换。”

凌楚楚当时就收了玉燕,向四姨娘道谢,接着凌秀妍突然问她:“四姐姐,反正今日闲着无事,不如我们姐妹一起打双陆如何?”

“双陆?”凌楚楚略一想,这似乎是古人玩的一种赌博游戏,她一向没沾过这些东西,偶尔闲暇顶多喝点小酒跳个小舞弹个吉他什么的,对这事完全没兴趣,果断拒绝,“不玩!”

凌秀妍顿时瘪了嘴,“四姐姐,我好不容易才学会,你就跟我玩嘛,娘亲总是赢我好没意思!”

四姨娘见势拍了一把凌秀妍的手背,“你这丫头不学好的,你四姐姐哪里像你尽学这些浪费光阴的玩意,你什么时候能得夫子半句夸奖为娘就心满意足了。”

凌楚楚眉头一皱,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沈容可是害惨她了,让大夫人知道她识字的事,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那天让秋萤过去时明明给他化了妆了,还特意嘱咐他要屈膝装作矮个子,这沈容是怎么看出来的?

倒是个不简单的人……凌楚楚捏了捏拳头,暗自盘算着,非要把沈容给瞒过去不可,否则大夫人那边没法过关了。

回过神来,凌楚楚捂着肚子装作腹痛,四姨娘忙来关照,“楚楚,你这是怎么了,我让人叫大夫来!”

凌楚楚连连摇头,却站起身往茅厕方向跑,“我肚子不舒服,姨娘你们先回吧!”

等四姨娘和凌秀妍走后,凌楚楚才重新冒出来,埋怨地说道:“小桃,昨日沈夫子不是叫我去上课吗,这么晚了你也不提醒我一句?”

小桃一脸莫名其妙,“老大,你不是说不想……”

“我迟到了,沈夫子会生气的,快点!”凌楚楚拎着裙摆匆匆往门外跑了。

“老大怎么总是突然变卦啊,”小桃一脸懵,“不管了,老大去哪儿我去哪儿!”

小桃跟了出去,却不见凌楚楚的影子,想也不想就往家学苑跑了过去,然而凌楚楚根本就没往那边走。

这天风和日丽,太子段沐云和丞相长子凌青阳约了几个要好的官家子弟在水榭中聚会,准备一同出府去春游。

一群人走出水榭,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对面假山旁的小道上跑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都被她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凌青阳一眼认出那是凌楚楚,不由得皱了眉,这丫头到此来疯跑什么,不成体统!

这一众官家子弟瞧见那一身素衣不施脂粉的凌楚楚,大清早仿佛被一阵带着幽香的冷风吹醒了一般,纷纷起了兴致,明知道那是府里的小姐不能无礼,还是忍不住盯着她打量——反正大家都在看,连太子也在看,如此赏心悦目的美人到了面前,不看白不看,看看更健康嘛!

第四十二章:你站住别走

凌楚楚头顶梳了个小巧可爱的元宝髻,拳头大小的发髻只用一条穿素雅的白色攒花绸带扎起,发间点缀细小珍珠数颗犹如晨星熠熠,脑后长发拆开两束分在肩旁,用同色绸带绕了短短一截以防松散开来,她一跑起来那发尾便随风铺开,随着耳朵上两只纯白的水滴形玉坠一道晃晃悠悠,配着一身素白绸缎裁成的轻衣,在风里招摇得似一朵盛放的铃兰。

仅是这一番简单的打扮,却令她显得说不出的好看,没有丝毫的单调,却突显了她浓丽标致的眉眼,连紧抿着的粉唇遥遥看上去也带着一丝娇俏诱人,那攥着裙摆的白嫩小拳更是十分可爱,更莫说她腰身纤柔体态轻盈,裙摆下时隐时现的双莲有多小巧灵活。

虽然个头小了点,但却是个足以被称完美无瑕的美人。

凌青阳在幼时见过凌楚楚的生母三姨娘,那倒是个姿色不错的美人,可是他看着眼前的凌楚楚,潜意识里冒出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身为凌家长子,他这么看着尚未出阁的凌楚楚在外男面前这般抛头露面,尤其现在太子也正看着她,他真希望这个庶出妹妹赶紧从眼前消失,否则往后她的颜色为旁人所知,或者就此打动了太子殿下,将来可就是一个大麻烦。

偏偏那凌楚楚她就不往别处跑,径自跑到了众人的面前,闪烁着美目将众人打量了一番,才走到段沐云面前对他微笑施礼,“楚楚见过太子殿下!”

段沐云对她点头微笑,“四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旁边的一众公子哥都盯着凌楚楚,期待她也对自己笑一笑,然而凌楚楚的目光再没移过来半分。

“四妹,你匆匆忙忙跑到这儿来,可是有急事?”凌楚楚居然不跟他打招呼,凌青阳对此颇为不满,但也得装作跟凌楚楚很熟络的样子。

“回大哥,父亲昨日派人到院里跟我说,往后准我到沈夫子那里学习,我起迟了,所以走得急,可没想到竟然半途迷了路,丫环也让我给甩到后头了,还好在这里遇着了大哥你,还请大哥帮我指指路。”

凌青阳顿时脸一僵,“沈夫子在家学苑那边,你这是跑错方向了,难怪会迷路。直接找个丫环带你过去就是,自己到处乱跑什么?”

凌楚楚回头瞧了一眼反方向,难为情地抬手挠挠耳朵,“原来是我走错方向了,难怪来时总觉得路途陌生呢,谢谢大哥指点了。”

凌青阳假笑,“妹妹多礼了,时候不早,莫让沈夫子久等,”他说着对身边丫环吩咐道:“你送四小姐去家学苑吧。”

丫环上前道:“请四小姐随奴婢来。”

凌楚楚又望着段沐云一笑,“太子殿下,大哥,楚楚就先走了。”

凌青阳微微颔首,心内庆幸这小妖精终于离开,往后可要让人将她给看紧了。

“四小姐慢走。”段沐云淡淡说着,凝视凌楚楚的温柔眼睛里隐约有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凌楚楚就这么走了,一句话都没让官家子弟们搭上,要不是因为于礼不合,他们真想拖着凌青阳把凌楚楚叫回来,挨个跟他们说上几句,好歹也留下个姓名什么的。他们心里都想着,凌楚楚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庶出之女,将来是嫁不进皇家的,而自己身为嫡子前来求亲,必定能够抱得美人归,只是提早在美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对将来有好处而已。

“四小姐真是天生丽质,若非今日幸得一见,愚弟还不曾知道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一个胆大直言的武将之后说了一句。

“四小姐真是活泼可爱,令人见了心生欢喜,若得一妻如此,文某真是心满意足了。”另一个有些风流的子弟直言想娶。

眼看这些人都将对凌楚楚评头论足起来,段沐云抢先转移话题,“时候到了,我们走吧。”

凌青阳随即问道:“殿下,那二王爷他……”

原来今日段沐云出宫之时,被二王爷段沐清缠得无法,只得又将他带出宫来,此时人正在花园里扑蝴蝶。

段沐云思忖,段沐清那样情况带到外面不大安全,于是说道:“他玩得正开心,恐怕是不肯动身的,我们走吧。”

凌楚楚被那丫环带着抄近道回家学苑,路过花园时恰巧就看见那二王爷在花园里追着几只蝴蝶疯跑。

这货脸上一如既往充满了纯真和欢喜,眉目鼻唇也一样好看,那一身火红色的衫子衬得他肌肤白里透红,比上回见时瞧着多了几分生机,凌楚楚往他身旁走过时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就在收回目光时,凌楚楚莫名感到心里有些貌似失落的情绪。随后她知道了问题所在,其实自己虽然不是外貌协会,到底还是有点花痴的,只是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回想起那三王爷段沐月,刚才见过的段沐云,凌青阳,也都是难得的美男子,只不过这些人都各自有条件让她克制自己,然而一到了这个比他们还要好看的傻子王爷面前,她完全可以抛开各种顾虑去尽情欣赏他的盛世美颜,反正他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妨害,无妨多看几眼!

就这么想着,凌楚楚临出花园忍不住又回头瞧了那二货一眼,不想却是目光与之对上了,接着她不由得一怔,二货也是一愣,接着他眼里仿佛点亮了星光。

凌楚楚感觉到二货身边的冰山侍卫注意到了自己,赶忙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段沐清亦收回目光看向侍卫,指着凌楚楚的背影,压抑不住地激动:“那个那个,她是,本王好似见过她?”

侍卫一脸无语,“爷,上次你还跟丞相说要娶她来着,这就不记得了?她是相府的四小姐。”

段沐清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本王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忘了,追上去!”

侍卫看着主子匆忙的脚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爷,你的蝴蝶不要了?”

前面的人好像压根没听见他的话,他只得跟了上去。

“那个穿白衣服的,你站住别走!”

第四十三章:楚楚是本王的人

凌楚楚听见后头的动静,晓得是那二货跟了上来,她顿时心生一计。“沈夫子,你不怕我这个疯子是吧,那么疯子带着一个你惹不起的傻子一起到你院里捣乱如何?”

凌楚楚想着,阴恻恻一笑,当即转身看着二货笑吟吟地打量着他,“二王爷找楚楚有何事?”

段沐清跑到凌楚楚面前,由于脚步太急,硬是差点控制不住撞到凌楚楚,好在他及时在胸口离凌楚楚一寸的地方停下,低头望着凌楚楚傻笑,“本王想娶你,你看可好?”

凌楚楚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波澜转瞬即逝,她淡淡一笑道:“哦,那王爷随便想就是。”

段沐清高兴极了,拉起凌楚楚的手就要把她往回拖,“太好了,本王带你去见丞相!”

凌楚楚和侍卫同时一脸黑线。

“二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

“不行,本王现在就要娶你!”

凌楚楚往回抽手却被二货拉得太紧,她只得向侍卫求助,不成想侍卫却无奈摇头,“王爷认定了的事,旁人阻止不了。”

呵,还挺倔?凌楚楚使劲扯了几下没能挣脱,低头直接咬上了段沐清的手背,段沐清吃痛连忙松开,凌楚楚忙将双手缩回袖子,却对他抛了个媚眼,娇声说道:“王爷想娶楚楚,楚楚真是三生有幸,可是婚姻大事都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要是这样莽莽撞撞地拖着楚楚去见父亲,不但不能让父亲同意此事,还会让楚楚清誉受损受到责罚,王爷难道想让楚楚被人笑话,挨板子打吗?”

段沐清撇嘴,不解地看着凌楚楚,“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王爷娶楚楚不但要经过楚楚父母的同意,还要经过皇上皇后的同意,这就是父母之命。父母同意之后,王爷要请媒人带着彩礼上门说亲,经过一番礼节之后娶楚楚进门,拜过了堂,楚楚才算是真正嫁给王爷了,王爷明白吗?”

段沐清似乎一时消化不下这些解释,茫然点头,随即目光幽怨地看向侍卫,“一会回宫记得提醒本王,本王要去与父皇商议此事,上次都怪你不提醒本王,否则本王早就娶到她了。”

凌楚楚闻言差点没吐血,二货一回宫就把她给忘了,好意思说要娶?有一句马卖啤简直就要脱口而出。只不过么,这倒是好事一桩,她才不要嫁到皇宫里去。

“知道了爷,属下一定提醒爷。”

侍卫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楚得很,他这主子自从上次得知了嫁娶这事之后,但凡见了有趣的女娃总是嚷嚷着要娶,当时轰轰烈烈闹得跟真的一样,等到回宫之后,尝了几块点心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他也不过随意应和着而已。

可怜了那孙尚书家的三小姐,王御史家的二小姐,方国公家的五小姐,以及其余十几位官家小姐,她们见二王爷生得俊俏又好相处,几乎以为他是动了真心,最后却落了空,不知伤心成如何模样了。

这时丫环催促凌楚楚,“四小姐,该去见沈夫子了。”

凌楚楚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眼看凌楚楚跟丫环离开,段沐清也跟着她们走,与凌楚楚并肩而行,“你要上哪儿去玩,算本王一个!”

“楚楚去找夫子上课,那儿可一点都不好玩,王爷还是到别处去玩吧。”

“你的老师也跟孟太傅一样凶吗?”

“岂止凶,简直变太。”凌楚楚冷笑,那一骑二捂之仇,不报非人。

“那他也会用戒尺打你的手心儿?”

“应该吧。”凌楚楚眯眼,他沈容倒是敢?

说到此处,段沐清语气顿时严肃起来,“下次他再对你凶,再想打你,你就告诉他你是本王的人,凭他有多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再犯了。”

凌楚楚听段沐清说得跟真的似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仰头看了他一眼,“王爷跟别的小姐也是这样说话?”

侍卫在后头点了点头,而段沐清却是连连摇头,“她们个头比你高,所以本王同她们说话不用低头。”

凌楚楚:“……”竟然敢如此侮辱老子的身高?你的身高都是拿智商跟上帝兑来的吧,那你有智商的时候得是有多矮,恐怕还没本小姐高吧!

侍卫:“……”爷,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成哑巴。

尴尬的沉默中,几人已经走到了家学苑,一进院门便看见沈容坐在院里的海棠树下拿着一本书在看,察觉到有人进来后他将书放下,站起身走上前来。

“沈容见过二王爷。”

段沐清打量了一眼沈容,冷着脸问他:“你就是这儿的夫子?”

沈容目光从凌楚楚面上一掠,“正是。”

段沐清陡然伸手捉住凌楚楚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拽,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仰起下巴装作霸道地说道:“楚楚是本王的女人,你最好对她温柔点……”

段沐清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听他一本正经道:“还有,不准打她的手心儿,不准罚她抄书,不准叫她面壁,不准让她背书,更不准让她考试,否则本王跟你没完!”

众人绝倒!

听他说这话就知道他在宫学肯定过得不咋样。

沈容看着他搂在凌楚楚腰上的那只手,眼里隐约闪着冷光。

看不出来啊,二货还有点霸道王爷的潜质?就是这手,怎么这么不规矩!凌楚楚无语了。

在场之人除了段沐清本人之外,都被他的雷人言行惊得呆了,凌楚楚赶忙伸手去扯他的胳膊,他却搂得异常的紧,无奈凌楚楚伸手去捣他的腋窝,总算令他松开,一看他脸上的霸道顿时消失无影,却使坏地嬉笑着上来追着凌楚楚要报复,“你挠本王的痒痒,本王也挠你!”

凌楚楚见势慌忙躲到沈容身后拿他挡在中间,“夫子救我!”

沈容这才拦下胡闹的段沐清,对之说道:“四小姐该上课了,请王爷回避。”

侍卫上前扶住段沐清,也劝他:“王爷,四小姐有事,我们到别处去玩吧。”

“本王不去,本王要在这儿陪本王的王妃一起上课!”

段沐清推开侍卫,瞪着沈容道:“怎么样,沈夫子不介意本王也一起吧?”

“沈容不敢,既然王爷主动提起,那就依王爷的,一起。”

第四十四章:又二又怂还很渣

段沐清就这么在家学苑留下来了,与凌楚楚一道坐在学堂最前排的两个座位上,准备听沈容上课。

沈容在他们面前来回走了两次,才拿戒尺拍了拍自己的手心,末了无视了段沐清搓手心的动作,直接问凌楚楚:“四小姐近来看了些什么书?”

凌楚楚认真无比地回答他,“楚楚远来近来都不曾看书。”

沈容淡淡地凝视着她水汪汪的眸子,“那,四小姐想学什么?”

“我想学什么?”凌楚楚眼珠一转,似乎有些为难,“我是想学点东西,就是不知沈夫子会不会教。”

沈容握着戒尺冲凌楚楚微微一笑,“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四小姐想学什么,本夫子就能教什么。”

“你什么都会?”凌楚楚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的眼睛,假装得很惊奇。

“四小姐诚心要学,不会也会,四小姐有意刁难,会也不会。”沈容将戒尺负去身后,却左手搭在桌上轻扣了两下,才一偏脑袋低头问她:“四小姐是诚心还是刁难?”

“自然是诚心要学的,”凌楚楚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请问夫子,你会治病吗?”

“四小姐有病?”

“夫子有药吗?”

“那要看四小姐有什么病。”

“那夫子看我像是什么病?”

“四小姐的症状,似乎是……”沈容似乎极仔细地察看了凌楚楚一遍,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猜四小姐得的是,读书综合症?”

“何为读书综合症?”

“就是指一进学堂就变得不正常,严重的甚至提起读书就立刻发作,症状之一就是吸引夫子插开话题。”

沈容突然捉住了凌楚楚的左手,冷不防翻面朝上,拿他手里的戒尺狠狠抽打了一下,接着飞快地放开,悠然道:“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用戒尺,进行物理治疗,辅以口头警告,四小姐再胡闹,本夫子就不客气了。”

凌楚楚从没想过这小小戒尺竟然能打得她这样疼,简直疼到了心尖上,当下皱着眉头心痛地揉着自己红彤彤的手心,幽怨地看着沈容,随即满眼委屈泛起了泪光,带着哭腔道:“你,你欺负我!王爷说过不准你打我手心的!”

“放肆!本王的女人也是你能染指的?”

只听一旁的段沐清闻言拍案而起,一脚蹬翻了面前书桌,三两步冲到沈容面前揪住他的衣襟就要下拳头开打,可拳头还没到沈容身上,就已经被沈容抬手挡下。

“二王爷何故如此气恼,沈容是在教导四小姐,是为了她好。”

沈容拆开段沐清揪自己衣领的手,趁其不备飞快地抽了他一戒尺,段沐清立即吃痛缩回手去,更加恼火地瞪他,“你敢打本王!风扬,给本王收拾他!”

沈容倒是不慌不忙地举着戒尺朝段沐清靠近,悠悠地拍打自己手心,像个耍砍刀的黑社会大哥,口吻十分邪恶:“孟太傅是容的故交,二王爷的事容多少也知道点,今日王爷到了我教课的地方,主动要求听我讲学,便是认下了我这个老师,课堂之上不守规矩攻击夫子,挨打也是活该,王爷还敢口出狂言要侍卫教训我,请问王爷,我该不该将此事告诉孟太傅呢?”

段沐清被沈容逼到了墙角,他往外望去却没看见风扬的影子,顿时就怂了,连连摇头摆手活像人偶娃娃,面带谄笑地瞧着沈容,“沈夫子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孟太傅!”

沈容就知道孟夫子是段沐清的噩梦,当时脸上便露出得意的表情,“王爷可还要继续陪四小姐上课?”

段沐清后怕地瞧了一眼凌楚楚,凌楚楚委屈巴巴地掉泪,“王爷,人家手好疼,嘤嘤……”

“楚楚,本王也想帮你,可是孟太傅他……”段沐清想象着自己被孟太傅罚去抄书面壁的场景,果断把两手负在身后,佯装淡定地对沈容说道,“夫子对楚楚的教导是对的,只不过她是个女孩子,还请夫子怜惜着些,莫打得太重……本王,本王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段沐清绕过沈容撒腿就跑,凌楚楚脸一黑,好不容易请进来,岂能让他跑了!当即起身扑过去,死死抱住段沐清的大腿,可怜哀求,“王爷你不要走,楚楚好怕他,王爷不怕他将我打死了,到时王爷娶谁去做王妃啊?”

段沐清低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凌楚楚,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随后他灵机一动,“哎,王御史家的小姐似乎也不错,本王有好些日子没去见她了,是该去看看她……”

说着他就不顾凌楚楚的乞怜,强行把凌楚楚从腿上扒拉下去,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了!

好个段沐清,你二点怂点就算了,竟然这么渣!凌楚楚怒火顿时窜了上来,站起来就要去追,却不想有人从身后踩住了她的裙摆,她才跑出一步就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沈容抬起脚悠哉悠哉地走到门口,将学堂的门合上,不咸不淡地道:“外头风大,关上门对四小姐的身子好些。”

当他回过头时,凌楚楚已经站起来,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似的炯炯然,她捏着拳头愤愤不平地看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土拨鼠尖叫。

“啊——”

该死的沈容,本宗主岂是你随意欺凌的对象,你竟敢这样戏弄我!凌楚楚怒不可遏地朝沈容冲了过去,准备发疯整治了他,这回非得让他尝尝她的厉害不可!

沈容淡定地看着凌楚楚冲到自己面前,在她的手快要触碰到自己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肩膀,凌楚楚顿时没法再上前,朝他空挥了几拳,这才抬手去掰他的手指,但却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接着她趁他不防猛地一脚朝他裆部踢去,沈容手起尺落,一戒尺抽到她腿上,疼得凌楚楚险些掉泪,她不甘示弱两手握住戒尺再出脚去踢,不想踢到一半就被沈容拽着胳膊拉到身前,一旋身压到了门板上。

传说中的,门咚?凌楚楚欲哭无泪。

磕得后脑勺生疼,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容,再次攻击下三路,不想却被沈容躲开,他眼中满是狡黠,“四小姐功夫不错,可惜力气太小,个头也不够高,容承让了。”

承让?你太会讽刺人了吧!凌楚楚闭上眼睛皱紧了眉头,却浑身瘫软地往下滑去。

“呃,肚子好痛……”

沈容连忙伸手将她扶住,“四小姐,你没事吧?”

第四十五章:本夫子的血味道如何?

凌楚楚持续哼哼,并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副痛到无法行走的样子,沈容见状慌忙将她抱起,“我带你去找大夫!”

凌楚楚一进沈容怀里,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随即她搂着沈容的脖子以极快地速度往上一挣,狠狠一口咬在他右边颈窝上!

沈夫子,没想到吧?这下看痛不死你!

沈容的确痛得浑身都绷紧了,随即却再也没有动弹,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站在原地,任由她咬。

他是被她惊呆了,而后又有点不知所措,心里也在好奇她会咬他到什么程度。

他像个感觉不到疼痛的木头人一样,凌楚楚没有得到理想的回应,不由得一愣,随即她再次发狠地用力,他自己不挣扎就不怪她了,不咬白不咬,让他多管闲事!要是让大夫人知道她会这么多东西,还没等她养好元气就被大夫人给弄死了,那她到时候去找谁偿命?

沈容,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

直到口中溢满了血腥气味,凌楚楚终于感到心里的恨淡了些许,她紧闭着眼睛回忆上一次咬人时的场景,胃里不禁一阵翻腾,但越是难受她越不肯松口,却疯了似的依恋着这血的甘咸味道,她开始疯魔一般吸吮起来,同时眼角发酸,有滚烫的泪水悄然流出。

那份记忆已经很久远,距此时大约十五年。

不算上父母车祸身亡的凄惨,和弟弟溺亡的那悲伤,以及被重男轻女的爷爷卖给人贩子的委屈怨恨,最好的朋友小欣的离去是让她那辈子最遗憾最心痛的事。

那时她们两人在黑道组织的非法童训中结识,彼此之间成为了互相关心互相鼓励的好友,在其他人都对凌楚楚肆意欺凌的环境里,小欣是她唯一的希望和阳光。

一千零八十个孩子里,最后只能活一百零八个,她在小欣的帮助和保护下一天天变强,奇迹般活到了四百选两百的那一天,也是在那一天里,她终于被组织安排和小欣分在了不同的阵营,两人都不得不为了得到那个名额而跟对方的阵营血拼。

最终她亲眼看着自己同一阵营的选手将受伤的小欣压在水中活活溺死,她拼命地嘶叫挣扎,可是却被队友死死拖着,她眼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两年,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不断呛入充斥着血液和泥浆的污水,一点点地失去活力,最终躺在水中成为一具尸体。

哭到眼睛酸痛叫到喉咙嘶哑,挣扎得筋疲力竭,然而却无力去改变残忍的事实。

终于她所在的阵营得到了最终的胜利,所有的队友站在雨林中无声庆祝。

那个杀了小欣的人一只脚踩着小欣的脑袋,兴奋得露出嗜血的笑容,她坐在泥地上喘着粗气,感觉整个世界就在她眼前变成了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她想她的小欣,恨透了那个杀了小欣的人,她恨她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咬下那人的肉生吞下去……

恨,不能?既然她恨,为什么不能,有什么不能?

她当时感到自己的喉咙干得能起火,胃里正好空荡荡的,看着那个令她失去唯一朋友的人,顿时不能自制地冲了过去,她就像一只被杀死了幼崽的母狮子,扑向那罪魁祸首,抱住那人的脖子在她动脉处狠狠咬下,她要她死!

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小欣报仇,就算坏了规矩被处死也好,被队友打死也好,她要报仇!要报仇!

当血腥弥漫在口喉时,感觉到那人剧烈的挣扎时,她才终于感到一丝的慰藉。

她拼命用力,死死缠在那人的身上,任由那人抓她的头发也好,揪她的皮肉也罢,听见那人的痛呼她心里就兴奋,她要那家伙也感受感受小欣的无助,让他知道绝望和死亡有多么可怕!

十二岁的她,第一次杀人,用自己的牙齿,活活咬死了那人,让那人血尽而亡。

最原始的复仇,最原始的杀戮,可她却得不到最原始的解脱。

后来,由于她的表现太过凶悍残忍,组织没有惩罚她,反而让她进入了最后的决战,最终成为了一百零八人中的一员,被师父以五十亿美金的价格赎出,成为了凌氏家族和圣徳宗最小的候选继承人。

也是凭着她的这份坚韧,她才能在上万人中后来居上过关斩将,取得了医术和武学两方面的最高成就。

堂堂圣德宗宗主,如今却沦落为相府这小破地方的懦弱小姐,呵……

沈容终于感到怀里的人儿不再冲动,他将她放在书桌上坐下,眼看她脸色煞白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寂寂地垂头坐着,他深沉的眸子里没有了最初的半点疑惑和恼怒,却是充满了怜惜。

是什么样的经历,将一个本该千娇万宠,娇憨俏皮的小女子,变得像个妖魔一样疯狂暴戾?

小丫头,那一眼的背后,你究竟受了多少的委屈?

八年前,沈容曾见过凌楚楚一面,那时他在学堂给相府的公子小姐讲学,忽然发现窗台的盆栽后面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看,他以为是哪里的丫环胡闹便没在意。

直到凌青阳拿弹弓射伤她,凌紫月等人将她围在角落肆意欺凌时,他才知道她原来是丞相家的四小姐。

后来在她十三岁时,老夫人七十大寿上他见过她一次,脸色惨白惨白的,始终低头不语,用过饭后便悄悄离去。

他始终挂记着她,可碍于身份不便靠近,偶尔叫人打听她的消息,却什么也得不到,最后不了了之。直到那天丫环来院里取书,直到他发现后来还书的丫环模样蹊跷,直到他看见她用那样古怪的方式出现在他房间……

凌楚楚,往后再也不要妄想离开本夫子的视线。

“疯够了吗?”

沈容一边问她,一边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自己往伤口上涂药,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襟上都染满了鲜血,不由得暗叹这丫头也真舍得下嘴。

凌楚楚才从回忆中抽离,看见沈容那样淡定地自己处理伤口,不免心里惊讶,后知后觉地愧疚起来。

“谁让你叫我来上课,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

她冷冰冰地拿眼刀刮了他一眼,感觉到嘴里那古怪的味道,低头啐了一口唾沫,伸手擦着嘴唇。

“本夫子血的味道如何,四小姐可还满意?”

第四十六章:治病是门生意

满意你妹!凌楚楚想骂人,却被沈容拿帕子堵住了嘴,他扶着她的脑袋替她擦拭着,眼里没有半分怒意,温柔得令她不敢直视,她低垂眼帘望着他襟前的血渍,还有被染红的祥云绣纹,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不是喜欢看书吗,到我这里有看不完的书,那书房里不过是一些皮毛,我还有很多,比丞相书房里的还要多,任你看个够。”

凌楚楚懒得搭理,推开他的手翻身跳下书桌,便要往门外走去。

“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丞相大人,你好好冷静冷静,改天我们再好好谈谈。”

沈容眼看凌楚楚开门走了出去,也跟随而出,看着她走出院门,走到院门外的拐角直到消失于眼前,这才重新回到屋里。

在镜前看着颈间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沈容回想她紧紧抱着自己的那光景,虽然很痛却莫名享受且忍不住回味那种亲近。

小丫头要是比现在乖一些,必定不那么有趣了,但他更希望能把她变得无趣,也会接受她的无趣。

因为无趣的人往往是幸运而幸福的。

凌楚楚一路风风火火地回了清兰苑,满襟子的血渍惹得沿路遇上的家丁丫环都纷纷避让,对此她倒是十分满意的,最好有一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凶悍多疯狂,也省得他们不自量力地来她面前找死了。

一进院门她就被小桃死死抱住,小丫头看着她这狼狈的模样当即愧疚地怪自己没有早些跟上她,让她弄成了这副模样,她安抚小桃两句后径自回去屋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替秋萤弄好伤药,然后关上门不再露面。

第二天凌楚楚如约回到了那王员外家,这一次王员外乃至家丁对她的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她趁机与王员外商议起后续的治疗。

“我治病的手段与别人不同,不会一个劲让你吃药,更不会从头到尾就那么一个方子,还是要结合其他方法的,因此效果最为显著而且很快就能看出来,王员外已经服用了三天的试用方子,想必也已经看到了效果,如果信得过我,我们便可以谈谈接下来的治疗和诊金的问题,如果王员外信不过,本人现在就走,绝不强求。”

王员外被消渴症折磨了数年不得治愈,却在服了这年轻人的药之后很快就有了效果,他自然不想这放弃治愈的希望,当即一口答应:“好汉有这手好本事,上回倒是本员外有眼无珠冒犯了,难得好汉大人大量不与计较,还肯继续为我治,我当然信得过!只是……”

“放心吧,我要得不多,从现在开始到你的病彻底治愈大概需要三个月时间,三个月里除了提供药材以及其他材料之外,王员外只需付我三百两,可以每个月付一百两。”

三百两对于王员外并不算是很大数目,他极为爽快地答应下来,并让人取了现银送来。

“这是三百两纹银,好汉请收下,我的病就交给你了。”

“员外往后别叫我好汉,我这人跟好沾不上边,你叫我楚大夫吧。”

凌楚楚把银子收好,又与王员外说了一番往后的治疗相关事宜,列出清单让王员外去准备治疗所需的药物和器材,又开了几副足浴方,与之约定七天之后见面,才辞别出员外府。

“楚大夫……”

王员外望着即将出门的凌楚楚,似乎想说点什么,凌楚楚才想起那天诈他被喂毒药的事,于是说道:“解药刚刚已经放进员外的茶水里了,只不过这只能压制毒性一个月,等到一个月后我再给员外另一半,出来走江湖不容易,员外体谅着点,啊!告辞!”

王员外望着凌楚楚离开的背影简直想哭,他都让步到这份上了,这楚大夫还想咋样?

凌楚楚得了这笔银子之后,就立刻赶去了正济堂见刘一手,她可不会因为区区几百两银子就满足,市场还是要继续开拓的。

凌楚楚就是拿治病当作一门生意来做,秋萤那一套济世慈悲她可做不到,人活着不去害人就足够,何必去主动做好人,世上可怜之人千千万,她可怜时谁又可怜过她?世事难料,一切随心随缘而已。

刘一手再次见到凌楚楚,觉得有些意外,难道王员外的病她拿下了?细想又觉不大可能,便问她:“王员外那边你去过了吧,怎么样?”

“当然是手到擒来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厚脸皮来见刘先生你不是吗?”

凌楚楚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放在刘一手面前,对他淡淡一笑,“先生说不要我那四分的利,中介费还是要收的,往后若再有这样又富有又刚好先生自己搞不定的病人,千万要介绍给我,不过四六分是不成了,先生之前瞧不上小女子,小女子决定改为三七,先生以为如何?”

刘一手瞧这丫头说话时那般自信,一时竟无法怀疑她所言是真是假,只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秘气质,让人不容忽视不好拒绝。他十分好奇丫头的师门由来,但不好直问,便说道:“楚姑娘真乃奇女子,治病救人本是善事,老夫治不了的病人交给楚姑娘也是应当,那此事就照楚姑娘的安排,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到时该如何联络姑娘?”

“这不难,往后三个月我每隔几天便会到王员外家,先生只管送信到王员外那里就是。”

“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商定了合作事宜,凌楚楚辞别刘一手出了正济堂,随后到了街上打算买些东西带回去给丫环们。

她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看这古代的街市那种别样的繁华,不知不觉心就静了,不同于未来钢筋水泥的城市那种冰冷,这里充满着红尘烟火与自然光华交错融合的和谐,连空气都真实朴素得令人神清气爽。

她看见卖糖葫芦的,二话不说就要了十串,昔日她是最喜欢这个的。

又看见有人卖风筝,她想起小桃她们,便也买了一只。

后来看见卖包子的,嘴一馋坐下吃了一笼,味道比什么狗不理猫不吃好了十倍。

凌楚楚觉得在这里的购物体验极好,忍不住开启了血拼模式,看见卖药的,买!看见卖果子的,买!看见卖头花的,买!看见卖人的……

卖人的?什么鬼!

第四十七章:我不是好人

凌楚楚在菜市口前,看见那样一幕,顿时就愣住了。

原来人就是这么残忍,到未来那些恶也不过是挪到了阳光照不见的角落经营而已,真是应了那句日光之下永无新事。

在那一条近一百米的巷子里,有着许许多多逛街的人,两边也是许许多多的人,只不过都是拿来卖的,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头上插着草标,被像捆粽子一样捆着,跪在泥泞的地上悲哀地垂着头等待买家挑选,而在那之前等待他们的是卖家无止境的欺凌侮辱和每日不断的挨饿受冻。

在这一刻,凌楚楚想到了从前那个自己,她不由得一阵恍惚,这就像是站在来世看着自己的前生,虽然好似全无关系,却仍令她心生苦痛。

她不是没见过人贩子卖人的场面,但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交易,着实刺眼。她原本兴致极好,在这一幕跟前顿时觉得有些累了,望了一眼另一边还没走过的街市,她当时就决定再也不要到这条街上来。

“大哥哥,你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

凌楚楚转身之际,看见离她很近的地方,一个邋遢却依稀看得出长相清秀的小孩子仰头望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她一看就知道他严重营养不良,恐怕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给。”凌楚楚把手里那袋甜饼递过去,才意识到小孩是被捆着的,她索性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掰了一块送到他嘴边。

“谢谢大哥哥。”

“不要谢我,如果你不开口我根本不会理你。”凌楚楚面无表情地把饼喂给他,看着他吃。

“喂,你在干什么呢?不买就不要动他!”

人贩子在一边骂骂咧咧,小孩松开嘴不敢再吃,凌楚楚强行把饼塞到他嘴里,“饿就多吃点,吃饱为止。”

小孩咬了一大口饼在嘴里嚼,却不敢再靠近凌楚楚,眼睛里充满了焦急和恐惧,一不小心噎住了。凌楚楚赶忙出手替他排出异物,过后她正要拿刚买的果子给他吃,就被人突如其来的一脚飞踢,把她手中的果子踢到了泥泞里。

“叫你滚开听不见吗,喂坏了他你赔得起吗!”

人贩子话音刚落,看见那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重新拿了一个果子喂小孩,他顿时就怒了,一鞭子朝那人背上挥去,“找死是吧,成全你!”

然而他的鞭子还未触及凌楚楚的身躯,就被凌楚楚反手握住,她一回头冷冷瞪着人贩子,人贩子为她眼神吓得连忙把鞭子往回抽,却是抵她不过,她一用力就把他连人带鞭子拖到面前,猝不及防一脚踢在他裆部!

人贩子当时就痛得松开鞭子捂胯痛嚎,那边其余的人贩子也随即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凌楚楚当机立断,拿刚买的匕首割断小孩身后的绳子,将他夹在腋下飞快朝外头跑去。

“抓住那个捣乱的小子!”

“妈的,活得不耐烦了他!”

身后很快便追上来人贩子的同伙,凌楚楚一点不慌,一边跑一边朝偏僻曲折的巷子中去,不断制造障碍将他们挡在身后,没多久便把这些恶人甩了下去。

确认安全之后,凌楚楚把小孩放下,抽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望着那个神情忧郁的小家伙大吸了一口气,“你要是早十天遇见我,现在我肯定被打趴下了。这下好了,以后你自由了,不必愁眉苦脸的。”

凌楚楚把饼和果子以及两根糖葫芦分给他,又摸出一锭银子送到他手边,“这些给你,你往后自己小心些,千万别再让他们抓到你。”

小家伙抬头望着凌楚楚,也不伸手接银子,黑幽幽的大眼睛里不知装着些什么情绪。看得出来,这小子心思还挺深沉,凌楚楚有点好奇他的来历,但没打算问他。

“我不能带你回去,我也不是好人,你跟着我没好下场。”

凌楚楚把东西放在地上,转身利落离开,“祝你好运小家伙。”

“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小家伙揪着凌楚楚的衣角问她道。

凌楚楚闻言愣住,她低头瞧着地上那条色彩斑斓的手帕,回想起来,方才抱着小家伙经过一座楼下时,被溅了一脸水。古代的化妆品没什么防水性可言——所以她现在是露出真容了?该死的……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施恩不图报,有仇一定还的人。”

凌楚楚说着再次走开,却听身后的小家伙对她说:“我叫珏,王玉珏,来日一定报答大姐姐的恩情!”

一点小小恩惠,有什么好报答的?世上的人,不以怨报德就很好了。凌楚楚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

被洗去了妆容,她回府时会被人认出来,那她往后再想出府就难了,她得赶快找个地方重新化妆。

“沈先生,这是你要的东西,都包好了,绝对没有半点差错!”

店伙计将一包东西交给沈容,沈容点头淡淡说了句“多谢”,这才转身走出店铺门外。

门外阳光和暖,是极惬意的天气,沈容抬头瞧了一眼河岸边的碧绿垂柳,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老板,把你这里最好的脂粉还有眉黛统统每样给我来一份,速度快点。”

店铺老板看见一个仙女似的姑娘拎着一堆东西闯进来,一点也不淑女地点买货物,还踩脏了他店里的地毯,却十分欣然地点头应和,“好好好,就来,就来!”

老板掀开珠帘走进了内室,冲他娘子道:“外头来了个姑娘,要上好的脂粉眉黛各一份,小芝快点给她寻出来!”

“你又不是外人,还寻不着这点东西,人家还在挑货呢!”

“得,那你忙,我自己去寻!”

沈容打量着手里的那支步摇,瞥了一眼珠帘外那个有几分熟悉的影子,招手让老板娘近前,对其耳语了几句,老板娘瞥了一眼外头,了然点头,接过那支步摇走开。

“姑娘,您运气可真好,今日是小店开张三年的大喜日子,第八十八位进店的客人能得一件礼物,这支价值三十两的莲花步摇和价值二十两的水晶耳环就送给姑娘你了!不但如此,姑娘买的货也全都不要钱,只要姑娘回去之后多多给小店介绍客人就行!”

第四十八章:古代人真实在

正在挑手镯的凌楚楚被老板娘突如其来的优惠活动弄得是一脸懵,这家店看着也不像黑店啊,天上掉馅饼了这是?

“姑娘,恭喜你啊,快收下吧!”

凌楚楚看着珠帘后的内室,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无视老板娘直接往里走去,撩开帘子却见内中根本空无一人。

奇怪了,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啊,哪家店敢这么做活动的?她回头看那老板娘一脸堆笑的,也不像是个不贪财的人,难道她的货有问题?

凌楚楚冷冷地盯着老板娘,警告她:“这些货是我给我家小姐买的,我家小姐可是丞相府三千金,她用了你家的脂粉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老板娘尴尬地笑笑,又把东西往前送了来,“姑娘放心,我们采月轩的东西卖了多少年了,这京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信得过,又怎么有那个胆子敢骗丞相府的小姐呢?姑娘放心带回去,这步摇跟耳环就当是小店送给姑娘你的,姑娘自己留着多好!”

凌楚楚一看那支步摇跟耳环,成色都很不错,的确不像有问题,而且连丞相府的名字都搬出来了,谅他们也没胆子搞事。

她本来怀疑是不是有哪位风流公子见了她的容貌想买东西讨好,可是一来这店里没别人,二来就算是男子想讨好她也不至于傻到不肯露脸,顿时被店家的举动给感动了,这古代人可真实在!

“既然老板娘这么热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多谢!”

凌楚楚接过东西准备走人,又想起什么来,转身看向老板娘,“你这店里可有妆镜台,能不能借我一用?”

“自然是有的,姑娘请往里边来。”

老板娘领着凌楚楚进入内室,凌楚楚将那些化妆品统统拆开,当着老板娘的面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面貌普通的女子。

老板娘眼看一个美貌女子把自己化得平凡到看一眼就忘记,心里是难以置信,看这姑娘那般动作麻利,也不像是个不会打扮的,她这是图什么?

“姑娘,你为何把自己化成这副模样?”

凌楚楚早看见她的疑惑了,漫不经心答道:“人长得太好看很危险,男人爱垂涎,女人她就嫉妒,自己总是看见这样一张脸也容易变得骄傲,人还是低调点好。”

老板娘看凌楚楚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钦佩,丞相府连个丫环都这么厉害,可想而知丞相家的千金更不一般了!

凌楚楚妆罢收好东西,对老板娘道了声谢就匆匆走开。

这时一边的帷布后面,沈容才轻轻迈步出来,刚才凌楚楚化妆的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

好个凌四,竟然敢化妆成丫环出府,他倒是很感兴趣,她出府都是去做了些什么呢?

“公子,你认得刚才那位姑娘?”老板娘笑着问他。

“岂止认得,我跟她还很熟。”沈容不由得微笑,昨天他跟她都已经血液相融了,简直比夫妻还亲呢。

老板娘又说:“公子送她礼物为何不当面去送,这样她不就不知道公子的好意了?那姑娘生得这样俊,追求之人肯定不少,公子喜欢她要早点说出来才好,可别让旁人占了先机啊!”

沈容闻言看向老板娘,眼中有些讶异,“谁告诉你我送她礼物是因为喜欢她?”

老板娘一怔,反问他,“不然还能为什么?公子不喜欢那位姑娘?”

想着自己男人方才看姑娘的眼神,她心里就别扭,那样仙女似的姑娘哪有男人不喜欢呢?

沈容望着珠帘外投进来的斑驳光影,一时有些恍然,“我也不知,或许是有些喜欢吧。”

可他却知道她是不喜欢他的,把那些东西送到她面前,她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今日的巧遇已经是实属上天眷顾了,他怎么好再要求别的?

凌楚楚回到相府,让秋月把她买来的东西都分发给院里的丫环,包括那个新来的玉燕,唯独漏了赵妈一人。那老货欺凌了凌四多年,留给她一条贱命就已经是便宜了她了,她要是不安分着些,往后还有她的苦头吃。

秋萤不喜欢吃那些女孩子吃的零食,便把自己那一份重新送回凌楚楚面前,“我不爱吃这些,四小姐喜欢就替我吃了吧。”

凌楚楚也不说话,只将老早分好的几十两银子装在一只钱袋里递给秋萤,对他道:“这些是给你的酬劳,等你养好了伤就去四姨娘那里报到。”

秋萤有些迟疑,凌楚楚硬把钱袋塞到他怀里,转身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翻书,只当秋萤是个透明人。

秋萤本想问问凌楚楚是否受伤了,那些银子又是从何处得来的,但看她那么淡定满不在乎的样子,只得默默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凌楚楚在院子里正晒着太阳,忽然被一个自称是沈容书童的人告知,她还得去一趟家学苑,她把手头的活一放,乖乖地赶了过去。

“沈夫子早。”

“四小姐今日气色不错,看来气已经消了?”沈容凝视着她的小脸,试探地问。

“楚楚不知道夫子在说什么,夫子不是叫楚楚来上课吗,开始吧。”

沈容点了点头,接着问她:“四小姐来之前都读过什么书,可否说说?”

“什么书也没读过,就跟着丫环看过两页画本子,识得几个简单字眼而已。”

“果真?”

“要我给沈夫子念一段吗?”凌楚楚仰头看着沈容淡淡一笑。

沈容把桌上的一册《三字经》拿给凌楚楚,“就读这一页。”

凌楚楚有点惊讶这个时空居然也有《论语》,但她没多想就翻开书念了起来。

“人之刀,生本口,生木斤,刁木元,句不孝,生乃千,孝之目,中人……”她指着那个“专”字犯了难,“沈夫子,这个字怎么念?”

沈容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忽而低笑了一声,“四小姐果真会开玩笑,你当真不认识这些字?”

“我要是认得,还来夫子这里上什么课,夫子真会说笑。”

沈容一拂袖转过身去,“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考考四小姐。”

沈容回到桌上写了几字,又将那纸放在凌楚楚面前,“四小姐看看,可认得这几个字?”

第四十九章:卑鄙小人

凌楚楚一看,纸上写的是“蕊骨捂扶孚”,她一时有点茫然,沈容写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假装吃力地念道:“心、月、吾、夫……”读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中了沈容的计了,于是不再继续念下去。

这家伙,趁机想占她便宜,她假装不会,念这几个字的半边作“心月吾夫子”,就等于“心悦吾夫子”,这是变相在骗她跟他表白,真卑鄙!

“四小姐不认得这最后一个字?”沈容狡黠地瞧着凌楚楚,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伪装,“四小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再继续装下去了。”

“我本就识字不多,夫子不信就算了,何必诬赖我假装,试问一个从未进过学堂的人,怎么能无师自通,何况楚楚自小身子就弱,更没这个精力,夫子这是在故意讽刺我么?”

眼看凌楚楚不悦,沈容却笑了出来,纤长洁白的手指翻动书页,略带讥诮地问:“哦,四小姐既然不曾读过书,怎么知道这字是从右往左从上往下读?”

凌楚楚有点心虚但一口咬定,“画本子上的字也是这么读的,我知道该从哪读起也没什么奇怪,夫子若是一心以为我在假装,那就当作我已经学会好了,我自己回去就是,告辞。”

她起身便要走,却被沈容拦下,当即抬头瞪住他,“沈夫子应该知道我有病,万一刺激了我,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让开。”

沈容却是温柔无比地一笑,“是我误会了四小姐,给四小姐赔个不是,既然四小姐不识字,那正好我就从头开始教。”

于是,凌楚楚就坐着听沈容讲了半个时辰的小学语文。自然,她根本就没用心听,只是在想着她屋里那一堆草药一会该如何打理,又要如何摆脱了沈容的纠缠。

“四小姐,你可是学会了?”

凌楚楚闻声抬头睨了沈容一眼,点了点头,“会了。”

“那么请四小姐将我方才教的这几字各写十遍。”

凌楚楚打了个哈欠,取了墨条就往纸上划,鬼画符似的写了几字,沈容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出手夺走了她手里的墨条。

“松墨可不是这么用的,四小姐。”

他在砚台中倒了点水,拉起她的手重新将墨条放入她手中,又拿自己的手将她的握住,“书写之前先要磨墨,写字用的是毛笔,不是这笨重的墨条,否则写出来的字就不好看了。”

凌楚楚伸出左手将沈容的手指掰开,“我自己来。”

她把那墨条使劲往砚台上摁,推磨似的下了蛮力去磨,一不留神竟将砚台摁得翻倒,黑漆漆的墨汁溅了沈容一身,也染了她满袖子。

“不好意思,第一次。”

凌楚楚扶稳砚台,再添水又磨了点墨汁出来,这才拿起毛笔来蘸了了蘸,凌空往本子上划拉,每写好一行,第二行的字迹便被衣袖上的墨汁染得模糊不清,她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手上飞快地写着,没一会就完成了一页的墨迹,而后她将被墨汁浸透的本子举起来递给沈容,“才”发现沈容的衣摆被弄脏了,忙放下本子扯着他的衣摆拿手去擦,结果是越抹越黑。

沈容:“……”

“沈夫子,真不好意思把你衣裳弄脏了,不如你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沈容倒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将外衣脱了下来,“那就有劳四小姐了。”

我去,你还真让我洗啊?凌楚楚无语地看了沈容一眼,接过他手里的衣裳便离开座位往外走去。

“后院有口井,四小姐可以到那儿去洗。”

凌楚楚死死攥着沈容的袍子,恨不得现在就一把将他的兽皮撕烂!

等等!撕烂……

凌楚楚顿时身轻如燕,小跑着去到后院的井边,把那袍子往木盆里一扔,打了水倒进去,随手取下头上的簪子,一手抻着袍子一手卖力地划拉,眼看袍子上一道道划痕破洞接连呈现,凌楚楚就乐得想笑,干完了坏事她直接就把那未洗干净的袍子往晾衣绳上一挂,大功告成!

凌楚楚望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叉起腰无声大笑。沈夫子,这次烂的是衣服,你要是再跟我作对,下次就该轮到你了……不过转念一想,沈容明明就已经是个烂人了,嗯,那她就让他变成炮灰。

沈容站在垂花门下望着那丫头发间的水晶莲花悠悠摇晃,眼底蕴着笑意。敢情这丫头是以作恶为乐?那倒算是他的同道中人了。

凌楚楚转身看见沈容,尴尬地冲他笑笑,“沈夫子,我是第一次洗衣裳,要是有什么差错,你可千万要见谅啊。”

沈容瞄了一眼被她洗成破烂的衣裳,却只是淡淡一笑,“无妨,本夫子正好准备添新衣,这一件只当是拿来给四小姐上课了。”

“上课?”凌楚楚回头瞧了一眼那件烂衣裳,一头雾水地盯着沈容,“沈夫子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四小姐不识字,那就请四小姐将此情此景画下来,明日本夫子会检查,记住纸面务必要清洁,四小姐是看过画本子的,这应该不难做到吧?”

凌楚楚当即皱了眉头,“夫子,你是不是说错了,我要到十四那天才来吧?”

沈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手上的折扇,“丞相大人说过,但凡遇着四、八、十这三个数的天儿,四小姐就得到学堂来上课,明日是十一,四小姐还得来,不单如此,十二、十三、十四,一直到三十一这二十天四小姐都得来。”

凌楚楚当场石化,不服地争辩,“父亲明明是说的十四十八二十和廿四廿八三十这几个日子,夫子曲解了!”

沈容瞧着她微微眯眼,狡猾狐狸似的打量着她,语带讽刺地道:“不识字的四小姐竟然也知道用‘廿’字,这倒新鲜了。”

“廿字就三划,又不是什么难字,反正我明日不来。”

凌楚楚白了沈容一眼,绕过他往出走去。

“四小姐要是不来,本夫子就去问问丞相大人,看是不是该给十六岁尚未读书识字的四小姐加课。”

“加课就算了,我来就是……”凌楚楚幽怨地回头瞧了一眼沈容,暗自咬牙,这个卑鄙小人,她非得给他来一出狠的不可。

第五十章:这下你中招了

凌楚楚就纳闷了,那天她可是将沈容咬得很重,血都流出来不少,为什么他竟然非但没有把那件事告诉丞相,还要留她在他这里继续学习,他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识破了她的伪装,又对她的恶作剧毫无反应,被咬之后还要继续给她上课,这货绝对不是只想试探她的学识这么简单——他难道是迷上了自己这张脸,想接近她搏得芳心?

细想这沈容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凌楚楚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相当大!难怪他动不动就对她动手动脚的!

好嘛,沈夫子既然有这个心思,无妨给他个机会。

凌楚楚暗戳戳地想着,转过身又瞧向沈容,只见他仍然温情脉脉地望着她,她亦对他浅浅一笑暗送秋波,“对了沈夫子,楚楚那天病发咬伤了你,本想带着礼物来赔礼道歉的,没想到回去就忘了,不如这样,楚楚回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就来,夫子还请留在此地稍作等候。”

“四小姐本是无心之过,容也无意追究,不过四小姐若是过意不去,略表歉意即可,不必多费周折。”

“这怎么行,夫子虽然只教过楚楚半个时辰,也算是楚楚的老师了,楚楚怎么过意得去?”

“四小姐执意如此,那容就在院中等着四小姐来。”

凌楚楚匆匆忙忙回到清兰苑,当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精心打扮了一番,让小桃把自己在街上买的一盒人参拿上,主仆二人又到了家学苑。

沈容果真还在院中等着她,一见她妆容比早晨来时化得妩媚了几分,眼中默然添了些兴致,心底却是起了防备。

“四小姐来了。”

凌楚楚轻移莲步纤腰款摆,眉目含情地望着沈容,走到他跟前盈盈一拜,柔声说道:“那天伤了沈夫子,楚楚心里始终愧疚不安,今日特地给夫子准备了上好的人参和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作为赔礼,还请夫子原谅楚楚莽撞,楚楚这里给夫子赔罪了。”

“请沈夫子收下我们四小姐的一片心意。”小桃适时出来送上礼盒。

沈容不加避讳地瞧着面前人儿,对她这一身打扮和反常的乖顺很是满意,不去接礼盒,却凝望着凌楚楚艳若桃花的小脸柔声说道:“四小姐的心意本夫子心领了,只要四小姐往后勤奋读书,不负丞相大人所望,这便足够,这人参本夫子用不着,不如四小姐留着滋补身子更好。”

“这怎么行,沈夫子要是不收下,楚楚心里便难安宁,请夫子千万笑纳。”凌楚楚说着佯装无意地对沈容抛了个媚眼,“夫子莫不是嫌弃了?”

“岂敢?四小姐如此盛情,容恭敬不如从命。”

沈容接过礼盒,看也没看一眼便让书童拿去收藏,却被凌楚楚拦下,她说道:“这点心是刚做的,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沈夫子趁热尝尝吧?”

“也好,那就尝尝。”沈容坐下打开食盒拈了一块糕点递到唇边,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送入了口中,细细品尝一番吞下肚去,没等凌楚楚问他味道如何,他便放下筷子对她说道:“四小姐的课业尚未完成,是准备回清兰苑,还是留在学堂做完再走?”

“楚楚不懂作画,自然要有劳夫子指教,留在学堂做甚好。”凌楚楚表现得没有半点可疑神情。

然而在沈容看来,她这样温柔顺从本身就很可疑。

“既然如此,四小姐请随我来。”

凌楚楚打发小桃在外等候,自己则跟着沈容进了学堂。

沈容,你等着遭殃吧你!

沈容在前走进屋里,凌楚楚一踏进门就反手将门关上,沈容站在课桌前磨墨,无视了她的小动作。

铺好宣纸后,沈容将毛笔递给凌楚楚,“四小姐聪颖,应当能作出一幅好画,若有不懂之处便问我就是。”

凌楚楚伸手接过毛笔,却为难地蹙了眉头,“楚楚从未见过人作画,也不曾自己画过,夫子给楚楚做个示范吧!”

沈容一点头,另提一笔蘸了墨汁,落笔之前说道:“四小姐想是没仔细听课,我再说一遍,执笔有五步,即按、压、钩、格、抵……”

凌楚楚学着他的动作执笔,却总是做不对,沈容只好放下笔亲手纠正凌楚楚的握笔姿势,而后继续说道:“作画与习字区别不大,运笔方式四小姐一时不能明白,且凭你自己的感觉画一幅,过后本夫子再作指点。本夫子与四小姐一起画,四小姐若有兴趣可以跟着学,自由发挥也无妨。”

眼看沈容一本正经开始作画,凌楚楚也故作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在纸上乱描,沈容画得是行云流水线条流畅,而她是假装的惨不忍睹,只不过这一点不影响她时不时甩手舞袖的动作。

对面飘来的幽香不断涌入鼻孔,沈容手上的动作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到后来越来越快,让凌楚楚暗自得意,默默地乱涂乱画,心想,小样这下你丫该要中招了!

她早在糕点里放了一种能与身上熏香联合产生催)情作用的药物,就等着沈容等下控制不住兽性大发,然后她再假装被欺负跑出去让院里的人都看见,到时看他沈容还有什么脸去跟丞相说要她上课的事!

沈容也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隐隐有种悸动燃起,他心里开始躁动不安,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往对面少女的身上瞟,脑子里更是有个疯狂的声音在指挥着他,对对面那人做点什么。

然而他性子沉着,在这种时候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悄悄催动内力抵抗毒性,默念心经令自己保持冷静,一直到画作完成搁下毛笔,才转身往外走去。

“沈夫子!”凌楚楚跑到沈容跟前拦住了他,“我总是画不好,不如你现在就开始教我吧?”

她仰头巴巴地盯着他,眼里溢满了柔情,见他眼神不如以往冷定,她索性伸手揪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口吻似在撒娇:“沈夫子,你教教我吧?”

“好,我教你。”

第五十一章: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沈容随凌楚楚回到课桌前,看她画得一团乌黑果断重新换了一张纸,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画。

“下笔莫太重,放轻松就好,但也要有一定力度……”

“力度大小决定线条粗细,你试着画直线感受一下……”

沈容松开手让凌楚楚自己画,凌楚楚却一个握不稳令毛笔掉在纸上,随后她耷着手腕轻哼了一声,侧面仰头望着沈容娇滴滴地说道:“手好酸啊……沈夫子,你能不能帮我揉一揉?”

他望着她水灵灵的眸子怔了一瞬,随即应声捉住她的一只手腕轻轻地揉捏起来,衣袖间露出半截冰藕粉嫩嫩的,套着一只小巧玲珑光洁无纹的银镯子,这样简洁无瑕,简直叫人移不开眼,更别说手指触摸到的凝脂肌肤有多温润了。

凌楚楚状似无意地将袖子拉下,露出更长一截手臂,对于她来说是没什么,这一幕在古代人沈容眼里,却是极大的刺激!

果真沈容见状愣住了,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了一下,他雾蒙蒙的眼盯住她的,似乎有点不知所措,随即松开了凌楚楚。

“还有这只!”凌楚楚把左手也送到他面前,还故意往前靠近了点,几乎能感觉到沈容的气息。

“四小姐不舒服,今日就算了吧,明日再……”

“沈夫子,你别动!”

凌楚楚再次扯住了沈容的衣袖,这次她直接抬手撩开他的衣领,目光看向他上次被她咬伤的地方,心疼地皱起眉头,“还痛不痛?”

沈容:“……”你咬自己一口不就知道了?

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凌楚楚见势干脆绕到他面前用双臂将他死死圈住。

“四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

凌楚楚目光依依地望着他,温柔柔地说:“沈夫子,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长得很英俊?”

沈容一挑眉,声音微哑:“当面说的,四小姐是第一个。”

凌楚楚双手暧昧地从他后背悠悠滑上他的衣襟,勾住了他的脖子,衣袖间的香气仍未散尽,她知道很快沈容就要失控了。

“那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喜欢你?”

“四小姐说,谁喜欢我?”沈容抬手去拉扯凌楚楚的胳膊,但在握住之后却没用力,只是就这么握着,他眼里情意浓浓,却始终有什么隐藏其中。

“当然是,我喜欢你了……”

凌楚楚环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近,不成想沈容竟然直接将她托举到自己眼前与她面对面,望着她浅笑,温柔中带点霸道,一开口却是声音沙哑了,“四小姐以为,我不敢动你是吗?”

“夫子要是喜欢,动动我试试?”凌楚楚邪笑,捧住沈容的脑袋,挑衅地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沈郎,楚楚好喜欢你呀!”

死丫头,真是够胆量!沈容压抑着把怀里小人儿扑倒的意兴,强行扯下她搂着自己的藕臂,捧着她腰肢像扔花球一样将她抛在地上,随后转身匆匆离去。

凌楚楚被摔得股骨生疼,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一脸懵逼,“这家伙竟然控制住了,不简单啊!”

她站起身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院传来浇水的声响,想是沈容在自救,她当即带着小桃离开。

装鬼吓不了他,装疯弄不死他,下药也整不了他,这沈容还挺顽强?不行,还是得来点更狠的!

凌楚楚想了一阵子,要不然就干脆给沈容下毒算了,他难道还会不怕死?

可是这样又恐怕会暴露自己……

算了算了,干脆直接装作人格分裂,会什么就说什么,一会儿一个样,这也很符合她的病情,到时他沈容总没理由再缠着她了。

终于打定了主意,凌楚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又摆出一副魅惑人的模样来。

“连我都想把我自己给糟蹋了,沈容啊沈容,送到面前的美人你丫居然还能忍住不撩,你怕不是个盖佬?”

家学苑的后院里,沈容坐在石桌前望着天上明月发呆。

死丫头,竟然还有这般本事,他倒把她给小瞧了,今日要不是因为地方不便,他必定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她就作吧,自己送上门来,到时可别怪他控制不住!

沈容仰头将瓶中酒一口气饮尽,想起那人媚眼频抛秋波暗投的样来,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巨兽在咆哮嘶吼,只待猎物出现慰他饥渴。

凌楚楚,你真以为本夫子不敢动你?那你就错了!

他是不想节外生枝,不过既然某人主动,他也不会任由她作弄,反正迟早要弄到手的人,早些占有倒还免得被旁人插足抢了去。

第二天一早凌楚楚去到家学苑,本以为仍旧与先前一样只有她一个人,不成想在院子里遇见了凌秀妍和凌少康,凌秀妍一见她便小跑一来打招呼,“四姐姐!”

“妍儿,你也来了?”

“我和六弟还有三姐今天都要上课,平日则进宫陪皇子读书,对了四姐姐,你也是要来上课吗?”

凌楚楚点了点头,“是父亲叫我来的。”

凌秀妍拉着凌楚楚走到凌少康身边,对他介绍:“少康,这是四姐姐!”

凌少康淡淡地叫了一声,凌楚楚对他微笑致意,而后催促道:“时候到了,我们快进去吧!”

三人走进学堂,刚坐下便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凌婉芸走进门来,凌婉芸看见凌楚楚便是一愣,走到她面前盛气凌人地嘲讽道:“四妹怎么来了,这倒真新鲜,沈夫子不单会教书,还会治疯病?”

凌楚楚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磨墨,凌婉芸接着傲慢地说:“你装聋也没用,这是我的位子,你别玷污了,让开。”

凌楚楚仍不说话,只是轻轻起身往另一边走去,顺手把砚台带翻,墨汁淌得满桌子都是,她则另找一个偏僻的位子去坐。

“凌楚楚,你什么意思,弄脏了桌子就想这么算了?你给我擦干净!”

凌楚楚斜睨凌婉芸一眼,冷漠的眼神看得凌婉芸心里一凉,凌楚楚起身走到凌婉芸对面,捉住她的衣袖就要往桌面上摁,凌婉芸吓得连连往回抽手,“你要干什么,你给我放开!”

第五十二章:四小姐更胜一筹

凌楚楚与她僵持一阵,趁她不留神放开手去,凌婉芸当时就往后倒去摔了个大跟头,凌楚楚将从她身上弄来的那条丝巾亮出来叫凌婉芸看了一眼,在凌婉芸惊惶的目光中撸起袖子就拿那丝巾擦去了桌上的墨迹,而后往地上一扔,转身走开。

凌婉芸爬起来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丝巾被弄得一团脏,顿时又气又怒,“凌楚楚,你欺人太甚!”

然而凌楚楚坐在那处一言不发地磨墨,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你!我告诉夫子去!”凌婉芸气得满眼泪花,转身就往外跑了。

凌秀妍跟凌少康姐弟两人看着凌婉芸的背影,暗道“活该”,终于有人治她了!

“往后她要是欺负了你们,就跟我说,我收拾她保管你们解气。”凌楚楚一边提笔作画一边说道。

凌秀妍姐弟二人看着她那副冷峻霸气的样,默默竖起大拇指,四姐真厉害!

不多时凌婉芸便回了学堂,沈容也随后走进来,他一进门便将目光看向凌楚楚,只见她正一本正经地凝神画着什么,那专注的神情跟昨日简直形同二人。

“上课。”

凌秀妍等人纷纷起立,凌楚楚不为所动。

“夫子早上好!”

“坐下吧。”

“多谢夫子!”

沈容拿着戒尺走到凌楚楚面前,对她道:“四小姐,三小姐说你故意弄脏她的桌面,又将她推倒在地,还弄脏了她的丝巾,此事可是属实?”

凌楚楚细细描摹着画中男子的轮廓,淡淡应了一句:“是她先出言讽刺,又侮辱我人格,五妹和六弟都可作证。”

沈容看向凌秀妍等人,“四小姐所说可是属实?”

“的确如此,是三姐她……”

未等凌秀妍说完,凌婉芸抢着说道:“明明是她先占了我的位子,我不过叫她让开,她就故意打翻砚台,她是成心跟我过不去!”

看凌楚楚笔下的自己那般俊逸,沈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两位都有过错,三小姐身为长姐应该宽容才是,四小姐的任性也该有所分寸,此事就算了吧,若有下次再在学堂胡闹,两人都得受罚。”

凌婉芸心里气不过,但自己也的确有错,只得不甘地攥紧了衣角。沈夫子竟然帮着那个疯子!

“多谢夫子,芸儿知道了。”

凌楚楚作画完毕将毛笔一搁,拿起那画交给沈容,“沈夫子,这是楚楚的昨日的课业,请夫子过目。”

沈容接过凌楚楚的画作一瞧,上面的景致和人物都画得栩栩如生,足以看出凌楚楚的画工了得,这下可算是彻底解了他的疑惑,这丫头果真聪慧,先前的愚蠢莽撞都是装出来的。

“四小姐画得很好,看来作画这一课是不用我教了。”

“多谢夫子夸奖,”凌楚楚看见凌婉芸轻蔑的模样,得意地对之一笑,又问沈容:“楚楚有个问题,在夫子看来,是楚楚画得好,还是三姐画得好呢?”

沈容淡淡瞥了她一眼,如实说道:“若是非要比较不可,在本夫子看来,四小姐更胜一筹,只不过若是三小姐加倍练习,假以时日也能达到四小姐的高度。”

凌婉芸听沈容这么一说,顿时就被激起了嫉妒的怒意,“四妹根本就没有学过作画,她画的东西怎么会比我画的好?沈夫子可否将四妹的画作借芸儿一观,若真是像夫子说的这么好,芸儿才心服口服!”

沈容淡淡一笑,“既然三小姐要看,无妨令五小姐六少爷也来看一看说一说,四小姐的画技如何。”

说着他将那画展开,面向凌家三姐弟。

这三人看向那画纸,只见上面画的是一个站在垂花门旁的俊逸男子,男子手执折扇凝视前方,神情专注眼神温柔,仿佛在看他的心上人,而他身旁的一棵垂丝海棠树上花朵繁丽,垂花门脚下一丛鸢尾也正打起花苞,简单而利落的线条将此情此景画得就如真实呈现在眼前,只可惜画上只有黑白两色,否则一定比如今更赏心悦目。

三姐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过画之后又各自将目光往沈容身上扫视了一番,若非他们与沈容相识得久了,他们简直会怀疑沈容是从这画里走出来的人。

“各位以为此画如何?”

凌秀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四姐姐画得真是太好了,真是栩栩如生,画里的夫子简直跟真的一样。”

沈容接着问凌婉芸,“三小姐可还服气?”

凌婉芸不悦地抿着唇,不肯说话也算是默认了自己不敌凌楚楚,只是她心里实在好奇,凌楚楚自小没有进过学堂,她怎么会作画?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到学堂来?

沈容收起凌楚楚的画作,随即对她说道:“四小姐入学不久,进度与其余人不同,暂且先将本夫子昨日教你的字各练习五十遍,等本夫子为他们三人讲学之后,再单独教你。”

凌楚楚点了点头,默默翻开本子提笔写字。

沈容给凌婉芸他们讲了一篇文章之后,布置了课业让他们三人自己回去写,这才来顾及坐在角落的凌楚楚。

凌楚楚今日格外的精神,安分得异常,竟然在他讲学的近一个时辰里连瞌睡都不曾打过一个,安安分分地写着字,沈容已经做好了看她那一堆鬼画符的准备,可没想到走近一看,被她那一手清秀隽永飘逸洒脱的行书惊艳得连心跳都慢了数下。

她这一手字,就连六岁开始进学习字的凌紫月也比不上,竟颇有前朝名家的风范!

明明是些连老手都难驾驭的笔画简单的字,偏偏被她写得大方养眼利落干净,个个都匀称好看,沈容都不敢想自己要是写上一整篇的“人”字会不会比她的美观。

凌楚楚凝神写着字,仿佛压根就没察觉到沈容的靠近,等到她写完放下笔,沈容才对她说道:“与昨日相比,真是云壤之别。”

“乌云与黑壤之别?”凌楚楚偏着头俏皮地瞧着他笑,却是很快恢复正经,“夫子今日打算教楚楚点什么,快开始吧。”

沈容在她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与她平视,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从这一手好字来看,四小姐倒不像没读过书的人,不如直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吧?”

第五十三章:你算老几

凌楚楚摇了摇头,“要说楚楚不懂的东西,那可多得数不清了,不知从何说起,只不过今日,楚楚忽然懂了很多昨日不懂的。”

“譬如?”

“楚楚昨日不会作画,可是今日一走进学堂,就灵光一闪,提起笔来就知道怎么画了。还有这字也是,好像写过无数遍似的,着实奇怪,可我根本就不曾写过。”

凌楚楚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就好像上次,我在屋里坐着看花,莫名其妙就想读书,哭着闹着要丫环去找书来,听丫环说我一上午就看完了院里的《女训》《女诫》《孝经》,后来又跑到夫子这里借了十几册,当我第二天醒来根本就不记得有这回事,过了几天才想起让丫环来还,可是等到翻开《女训》,我却是一字不识,实在是太奇怪了。”

“后来我去问大夫,大夫说是我病情如此,也并不奇怪,我自己是习惯了,倒是连累了夫子跟着操心,楚楚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沈容看着凌楚楚那副愧疚样,心里是五味杂陈,温柔眼眸中添了几分疑惑。她这一会轻佻一会端庄,一会沉稳一会轻狂,一会温柔一会凶猛的,难不成真是因为得了病?

可是一个得病的人,她怎么会做出乔装出府这等事,又如何能令他在昨日中招……

“四小姐不必抱愧,身为四小姐的老师,这些都是容该承受的。”

凌楚楚看着沈容温婉非常地一笑,“沈夫子真是个好人,楚楚有此良师益友,真是三生有幸。”

“四小姐折煞容了,能做四小姐的夫子才是容的荣幸。”

凌楚楚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沈容,沈容也看着她,对于他的目光她打心底抗拒,可是身为一个不会害羞的人她是直装不来大家闺秀那种羞赧,便只是收回眼光低下头去。

“今日楚楚感觉自己似乎懂得很多,可能就不用夫子费力教导了,只是恐怕一觉睡醒之后就又会忘记,倘若楚楚往后又变得愚蠢鲁莽冲撞了夫子,给夫子添麻烦的话,还请夫子见谅,楚楚在此先给夫子道句抱歉。”

凌楚楚暗自想,老子就是疯子一个,一天一个样,看你沈容还从何怀疑?只当是过过戏瘾消遣时光,还能保护自己的秘密不被发现,倒是一举两得了。

“四小姐病情如此,容如何会怪罪,四小姐也不必说抱歉的话。既然四小姐觉得今日懂得够多没有上课的必要,不如我就来出题考考四小姐如何?”

凌楚楚抬眸瞧了他一眼,点头答应,“夫子尽管考,只不过楚楚能不能答得上来就不一定了。”

沈容淡淡一笑,“不会太难,相信四小姐完全能答上。”

沈容起身扫视了一眼四周,接着说道,“先考四小姐对对子,本夫子出一上联,四小姐来接。”

“我的上联是——一门一窗一世界,白纸黑字书乾坤。”

凌楚楚眼珠一转,随即不紧不慢地接道:“半明半昧半风尘,朱阁紫殿锁香魂。”

她对得倒还算是工整,可是这立意就有点尴尬了。沈容愣了一愣,随即点头,“也算过关了。”

“楚楚对得不好,夫子见笑了。”

沈容接着说道:“容即兴作两句诗,四小姐来作后两句,如何?”

“夫子只管作来就是,不过可要作好看楚楚狗尾续貂的准备。”凌楚楚俏皮地对他挤挤眼睛。

沈容沉吟一阵,接着念道:“一树春海棠,零落悲红妆。”

最简单的五言绝句,她准能接下去的。

凌楚楚接道:“花时年年似,伊人发苍苍。”

她倒不虚,竟然能作出这样佳句,沈容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四小姐这两句诗接得甚妙,不若寻常闺怨诗作,另辟蹊径很有新意。”

“夫子过奖,楚楚哪有那么厉害?”

沈容亲眼看见凌楚楚在说这话时,分明眼里就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看来这丫头对他防备得很呢,竟然随时都不忘了演戏。

“容再出一题,就请四小姐即兴作一首七言绝句,四小姐意下如何?”

“楚楚脸皮厚,无妨在夫子面前再献丑一回。”凌楚楚笑着答应下来,而后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不久,她清了清嗓子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倒不是凌楚楚自己作不来,只是作诗这种事情有些麻烦,她不想多费脑力,反正能唬住沈容就行,直接借用一下李后主大大的诗,直接秒杀了沈容,能达到目的就ok,等到明日她就使劲卖蠢,到时还怕他沈容不相信她是真有病?

凌楚楚觉得自己贼机智,然而表面上却是装作一脸期待地看着沈容,“沈夫子,楚楚的诗作得不好您就直说,楚楚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沈容似乎才刚刚从回味那诗句的神思中抽回神来,看她的目光有些无措,但很快他看她的眼神便比刚才还要明亮锐利了,他道:“四小姐这首诗可有想好名了?”

凌楚楚摇了摇头,“取名我是不擅长的,不如就叫无题好了。”

沈容思虑一瞬,觉得这名字不大妥当,他道:“叫无题未免可惜,无题诗实在是太多了,不如就叫……春思?”

“呃,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也还算贴切,那就叫春思好了。”

沈容望着她温柔一笑,转身便取了笔来,在纸上将这道诗写了下来,末了题上了凌楚楚的名字和日期,而后他对凌楚楚说:“这首诗足以让四小姐被丞相大人刮目相看,等到丞相大人回府,本夫子就……”

凌楚楚差点就石化了,“不行,这样的诗怎么能给父亲看?”

“让丞相大人知道四小姐有这样的才情,四小姐往后便能在京城官家千金当中崭露头角,说不定哪位皇子王爷就对四小姐……”

不可能!凌楚楚佯装突然头疼,一下倒在桌上,顺手带翻了砚台,把那幅字染了个面目全非。

死沈容,你tm还想操心本宗主的婚姻大事,你算老几!

第五十四章:又来找死

“啊,为什么我的头突然好疼……”

凌楚楚不顾衣袖染上墨水,抱着头痛苦地叫唤。

沈容看着凌楚楚那煞有其事的样,心里算是清明了两分,这丫头果然是在装病,真被他试探到了。

“四小姐,你感觉怎么样,我让人去请大夫?”

“不,不必了,我还承受得住……”凌楚楚强撑着身子站起,勉强地与沈容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回去了,沈夫子千万不要告诉父亲刚才的事,说不准我明儿个一起来就忘了,什么才情不才情的,也不算我的东西,夫子不必当真。”

“既然四小姐不愿意,那就算了,至于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四小姐身子不适就请先回吧。”

“多谢夫子,楚楚就先告辞了。”

凌楚楚步履艰难地走出学堂,把外头等候的小桃吓个够呛,小桃扶着她急切地问:“四小姐,你怎么了?”

凌楚楚扶着小桃的肩膀摇了摇头,一手捂着脑袋吃力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疼,你扶我回去吧。”

小桃搀着凌楚楚步出院外,凌楚楚却顿时来了精神,不必她搀扶也走得大步流星,小桃跟在后面一脸茫然,“四小姐,你头不痛了?”

“痛,所以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见凌楚楚往前跑了,小桃赶快跟上。

主仆二人走到花园时,凌婉芸突然从一旁的假山后窜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个丫环两个家丁,那气势简直像要吃人。

“凌楚楚,你给我站住!”

凌楚楚和小桃已经被她们几个围住,不想站住也是不行的了。

这就叫做——世上本无死,贱人自找之。凌楚楚在沈容那里憋着的火正好没地方发呢。

“三小姐,就是她!”一个丫环指着小桃说道。就是这丫头抢了点心害她跪了个半死,今日可算能报仇了!

小桃站在凌楚楚身边,弱弱对她耳语:“老大,这好像是那拿点心的丫环……”

凌楚楚止住小桃的话,语气颇为讽刺地对凌婉芸说道:“三姐找我有什么事,是要我教你作画吗?”

说起学堂间那点事,凌婉芸更是气得咬牙,“凌楚楚,上次就是你带着丫环抢了我给太子殿下准备的点心,坏了我的好事,你好大的胆子!”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拿了你的点心,想诬陷人也要准备好人证物证再来吧?”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凌楚楚走上前两步,凌婉芸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但仍装作镇定地瞪着她。

“你别以为没有证据这事就算了,你害我栽进泥塘,又在学堂害我丢脸毁我丝巾,我今天就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好好教训教训你!”

上一次凌楚楚发疯的场面凌婉芸还是记得的,这次她机灵地躲在丫环背后,一声令下:“把她们两个给我扔到泥塘里去!”

丫环家丁得了命令当即冲上来要拿凌楚楚,小桃赶忙挡在她身前,“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动四小姐,以下犯上是要挨板子的!”

“你们怕什么,出什么事情有本小姐给你们撑腰,给我上,把这个碍事的贱婢也扔下去,本小姐重重有赏!”

一经凌婉芸鼓动,丫环又上来拉住小桃往外拖,小桃架不住她们人多,硬是被拖走。

“慢着!”这时凌楚楚一把抓住小桃的胳膊强行将她拉回身边,云淡风轻地对凌婉芸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我进泥塘?放开我的丫环,我自己去跳就是。”

凌婉芸一时讶然,“你自己去跳?”

凌楚楚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那泥塘多脏啊,谁会自愿去跳!

“对,我自己去跳,这样你总可以解气了?”

凌婉芸被凌楚楚这话弄得是一头雾水,她本想好好收拾凌楚楚,没想到凌楚楚竟然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让她觉得自己蓄满力气的一拳头像是打进了棉花堆里,半点反应没有,岂不是太没意思!

“你想得美,你们两个都得下去!给我动手!”

凌楚楚冷笑一声,目光转瞬凌利如刀,“凌婉芸,我白给你一个占我便宜的机会你不要,非得逼我发疯不可是吗?”

“发疯?怕你发疯我就不会来了!”凌婉芸说着,又指挥丫环家丁,“把她们两个都扔下去!”

凌楚楚闻声将小桃扯回身边,护着她迅速转身飞快后退几步,拉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出了几米之外,嘱咐她:“回去等我!”

将将站稳的小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凌楚楚被丫环们抓住了,随即两个家丁也上来钳住了她的胳膊,小桃急着想上前帮忙,却被凌楚楚瞪住,“别担心我,回去!”

小桃知道她家老大的脾气,只得带着担忧离开。

这边凌楚楚脑袋用力往后一仰,狠狠撞上身后丫环的鼻子,趁她松开之时起脚又攻向一家丁身下,家丁吃痛后退之际,她反手揪住一丫环的辫子死命拉扯,又一脚顺势将另一个家丁踢开,而后用右手肘关节击退又一个丫环,此时除了那个被她揪辫子痛得不敢动弹的丫环之外,已经没人敢上前来。

这番利落敏捷的动作凌婉芸看得心惊,她不由自主又往后退去,却见凌楚楚已经转身看向她,带着狡黠邪恶的眼神令她不禁心中慌乱,随后凌楚楚将那丫环甩到一边,飞快上前将凌婉芸的胳膊捉住,用力把她扯到身边,“三姐不是要看我落水吗,这就急着走了?”

“凌楚楚,你给我放开,你敢动我我娘不会放过你!”

凌婉芸用力挣脱,可是凌楚楚抓得她实在是太紧了!上一次的遭遇至今她还心有余悸,难道今天还要着凌楚楚的道不成?

“你们这几个木头,还不快把她拉开!”

丫环家丁们还未近凌楚楚的身,就见凌楚楚将双臂死死拖着凌婉芸,跑到水塘边上就这么将凌婉芸推了下去,她自己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啊!”

凌婉芸被冰冷的水激得汗毛倒竖惊叫一声,正要往岸边爬时,却感到头顶一重,原来是凌楚楚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水里摁!她拼命想挣扎,可是凌楚楚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整个脑袋都进入水中,耳边响起一阵轰鸣,接着腥冷的浑水不断涌进她的口鼻令她无法呼吸。

第五十五章:又失忆了

眼看凌婉芸被凌楚楚摁在水里呛得直扑腾,岸上的家丁慌忙跳下来搭救,凌楚楚这才松手放了凌婉芸,冷笑道:“妖女,这就是你对本仙不敬的下场!”

凌楚楚爬上岸去,岸边的丫环见了她就连忙往边上站,她则不慌不忙地拖着湿透的裙摆往前走去。

不放心自家主子,小桃去而复返躲在树丛后看完了凌楚楚收拾凌婉芸的全过程,简直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家老大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凌婉芸上一回只是掉下去吃了几口污水,这次却是被呛得险些断命,被家丁送上岸时她甚至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耳边是丫环叽叽喳喳的问询,等她清醒过来一看附近,凌楚楚的影都没了,她气得捶地蹬腿欲哭无泪,“凌楚楚,我要杀了你!”

凌楚楚一路冷着脸回了清兰苑,才走到快要进门处就昏倒下去,秋萤玉燕在院里看见了,匆匆出来将她扶回屋里。

那边凌婉芸回了二姨娘处,哭诉了一番之后被二姨娘劝着沐浴歇息去了,但母女二人商定好,绝不会让凌楚楚白白欺负凌婉芸,总会找机会报复回去。

凌楚楚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小桃,她直起身四顾一番,莫名地瞧着小桃,“你是何人,这是什么地方?本仙怎么会在此处?”

小桃一脸懵逼,随即蛾眉一蹙:“老大,你该不会是又失忆了吧?”

凌楚楚似根本就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在床上到处找寻,“本仙的宝剑,本仙的法器何在,仙童万灵何在?”

“老大,你难道不记得小桃了吗?我是小桃啊,你是丞相府的四小姐啊!”

凌楚楚不顾小桃解释,跳下床光着脚到处走到处翻,“这是凡间?到处都是浊气,本仙为何感觉不到法力存在,本仙莫不是渡劫失败堕入轮回了?”

秋月从外头带着大夫进来,吴大夫一看凌楚楚披头散发在屋里乱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四小姐的病情看起来又加重了。”

“四小姐,你快躺下叫大夫替你把把脉吧!”

秋月和玉燕一左一右拉住凌楚楚,凌楚楚一个劲挣扎,“放肆,尔等竟敢对本仙不敬,给本仙滚开!”

“小桃,你还不快来帮忙,四小姐再这样可就麻烦了!”

秋月一说,小桃只好也来帮忙,三人合力把凌楚楚押回床上,但凌楚楚却是情绪越来越激动,一口咬在玉燕手腕上,痛得玉燕缩了手,余下两人也按她不住,又让她挣脱开来,却见她朝吴大夫跑了过去,对他作揖道:“敢问道友,此处可有道观?本仙欲前往拜见太上老君求他助我重回天庭,还请道友帮我一帮!”

吴大夫见过这类病人,因此也不怕凌楚楚,配合地说道:“敢问阁下可是玉楚元君?”

“正是本仙!”凌楚楚兴高采烈地点头,“莫非道友是天庭派来的使者?”

“我乃司命星君,此次是受天帝所派来转告元君,元君此次渡劫失败大损修为,要在凡间历经数劫方可回天,元君切莫急躁,你如今正经历的是疾病之劫,要好生配合大夫治疗才是。”吴大夫一本正经地照着戏文里的话说,“此劫一过,还有一道情关,元君务必要治愈疾病才能留得性命等待情劫到来,元君可听明白了?”

凌楚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本仙接下来该如何做?”

“请元君坐下,在下好替元君把脉。”

凌楚楚这才坐下来,乖乖地给吴大夫把脉。

“脉象倒是正常,看来四小姐的病主要还是在于精神,只能继续服药控制,还有,今后万万不可让她再受刺激,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恐怕连服药都难以控制了。”

刚刚进门不久的四姨娘和凌秀妍看着凌楚楚那副陌生的表情,都不由得心生怜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凌婉芸给刺激成这样了?

“有劳吴大夫了。”

吴大夫一本正经地对凌楚楚说道:“元君如今正在历劫,不可再以仙家身份自称,只有融入凡间才能有利你修为增长,本君走后,元君好自为之。”

“星君好走,有劳了!”

吴大夫出了门,四姨娘才上前问凌楚楚:“楚楚,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凌楚楚扫了一眼这母女二人,漠然摇头,“你们是谁?”

“四小姐,这是四姨娘和五小姐,她们一听说你昏倒就请了大夫过来。”秋月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本仙……本人就谢过两位的好意了。”

四姨娘和凌秀妍无奈对视了一眼,只得嘱咐丫环好生照看,而后默默离开。

秋月送了午膳进来,指着玉燕小桃跟凌楚楚介绍:“四小姐,我是秋月,她是玉燕,她是小桃,外边还有赵妈和秋萤,你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们。”

凌楚楚点了点头,“有劳姑娘了。”

小桃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凌楚楚的碗里,贴心地说:“老大,这是你平日喜欢吃的酱牛肉,快多吃点。”

凌楚楚顿时皱起眉头,转头冷冷地瞪着小桃,“你不知道我们道士是不能吃牛肉的?”

小桃委屈得眼里泛泪光,“可是老大你现在不是道士,你是丞相府四小姐啊!”

凌楚楚闻言眼珠一转,小声嘀咕,“是哦,我现在用的是凡体,吃食物不过是为了养着身子用她修行而已,所以这肉吃了,好像也没问题,这不算是我吃的,是凌四小姐吃的……”

凌楚楚试毒似的,小心翼翼把牛肉放进口里尝了一尝,而后欣然一笑,“牛肉原来是这个味儿,还不错……再给我多来点儿!”

小桃眼看着凌楚楚把三碗米饭和四菜一汤都吃完,还舍不得放筷子,眼里流出沮丧神色,难道她家老大真的失忆了,竟然连食量比平时大了一倍?

凌楚楚把桌上的点心拿过来吃了一半,这才满足地打了个嗝,竖起大拇指自言自语道:“数千年未食人间之物,如今方觉滋味甚好!”

其实她被撑得都快吐出来了!为了演得逼真点,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的胃。

小桃神情悲悯暗自叹气,看来老大是真的病了!

次日,沈容一早就收到清兰苑那边的消息,说是凌楚楚受了刺激病情加重,暂时不能进学,沈容瞧着手边那幅装裱好的画作,不由得笑弯眼角,那丫头为了避开他可真是费尽心机,同时又有点好奇,昨天又是哪个倒霉蛋得罪了她呢?

第五十六章:想不想上天

“四小姐,四小姐!”

小桃给凌楚楚准备好了早膳,却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凌楚楚不见了,她急得到处找寻。

“四小姐,四小姐!”

凌楚楚被吵得不耐烦,这才从屋顶伸出脑袋来应她:“我在这儿,别叫了!”

小桃循声看去,见凌楚楚竟在屋顶上站着,当时吓得七魄不见了三魄,“四小姐,你怎么到上面去了!上面危险,你千万不要动啊!”

“来人,快来人啊,四小姐上屋顶了!”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屋顶也不是高得很,本仙往常能轻而易举飞上万仞山峰,只不过如今没了法力,只能上来找找感觉怀念一下。”

院里的人都被小桃的嚷嚷给叫了出来,一个个看见凌楚楚站在屋顶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秋萤更是急得赶紧去催促家丁取梯子,转过身又同秋月他们一起劝凌楚楚不要乱动。

凌楚楚瞧着下边的几人,无视他们的提醒劝告,漫不经心地在屋顶悠然踱步,“你们凡人的胆量也未免太小了,这有什么可怕的?本仙这就让你们看看是摔不摔得死!”

凌楚楚话音一落便燕子似的踩着瓦片往下走,脸上没有半点的惊惧,临到屋檐处竟然张开双臂往下纵身一跳!

“四小姐!”

小桃她们都被吓呆了!扛梯子的两个家丁也吓得把梯子一扔跑了过去!

可是屋顶说高不高,那么点距离凌楚楚很快就要落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秋萤飞快地冲上前去,凌空一跃,在凌楚楚落地之前将她接在了怀中,随后两人一齐着地,好在都无大碍。

短短的一瞬间里,秋萤看到凌楚楚的冷淡眸子里有一丝狡黠闪过,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一想凌楚楚的狠劲,却是信了,她为了试探他竟然不惜用这种方式,她就不怕真把自己摔成个残废?

“四小姐,你没事吧!”

其他人都匆匆赶来看望,秋萤这才颇为依依地收回双手退后走开,而他刚才的举动因为情形紧急而且并没有跃得太高,所以没有引起旁人注意,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了。

凌楚楚受了丫环的检验确认没有受伤之后,便被小桃扶着回屋去用早膳,可走到一半她就改了主意,把小桃往边上一推,却指着玉燕说:“你过来,这小丫头个头太小不当大用,你往后就做本仙的仙侍吧!”

玉燕看了一眼昨日被咬才刚刚愈合的手臂,头皮发麻地走了过去,“是。”

小桃风中凌乱,委屈得要哭了,“四小姐,小桃伺候了你十年了,你现在才来说嫌弃是不是太迁强了?”

尽管如此,小桃明白四小姐只是因为生病才会这样做,她一点也不生气,默默地转身去别处做事了。

凌楚楚带着玉燕进屋之后,就自行坐下吃饭,但却不要玉燕服侍,只叫玉燕站在她面前,她则一面吃一面打量着玉燕,弄得玉燕一脸莫名。

放了碗筷,凌楚楚才问玉燕:“小姑娘,你想不想成仙,想不想上天?”

玉燕:“……”

“本仙看你骨骼清奇颇有仙姿,想收你做仙侍,将来回天庭时带你一起,你看可好?”

玉燕不知说什么才好,凌楚楚却兴奋得眼睛都亮了,“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好,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本仙修炼,本仙助你早日升仙!”

玉燕苦着脸拒绝,“四小姐,奴婢只想好好伺候四小姐……”

“本仙就是要让你好好伺候本仙,生生世世陪在本仙身边,这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意?成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本仙看上了你,你应该要珍惜缘份才是。”

凌楚楚拉着玉燕的手摸了又摸的,颇有揩她油的嫌疑,“好姑娘,本仙难得有个看得上眼的,你忍心让本仙失望?”

玉燕无语地看了一眼凌楚楚那楚楚可怜的样,心想不过陪她演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点头答应:“好,奴婢都听四小姐安排。”

“这就对了嘛,来,本仙现在就教你引气入体!”

凌楚楚拖着玉燕跑到床边,一撩被子爬上了床对玉燕招手:“随本仙上来!”

玉燕硬着头皮在床边坐下,凌楚楚却不快地瞪着她,催促道:“上来,面朝本仙而坐!”

“可是四小姐,奴婢还有事情要做,而且……”

“院里的事情自有别人去做,你只需跟本仙修炼即可。”

于是,玉燕被凌楚楚扯着坐在床头练了半个时辰的引气入体,然后她自己跑去叫小桃准备了点心来,坐在边上一边吃一边监督着,要玉燕坚持练到午时,玉燕硬是被无聊得睡着了去,接着便被她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法子——包括但不限于头悬梁锥刺股等,强行唤醒继续修行。

午时,玉燕痛苦不堪地凌楚楚屋里走出来,外边的秋月等人见她那模样皆朝她投去同情目光。

“秋月姐姐,你们平日伺候四小姐,也是这么过来的?”

秋月无奈地撇嘴,安慰玉燕:“这倒不曾,只是四小姐先前以为自己是大夫,捣鼓了一堆药让我们吃,有时候又凶得叫人害怕,如今我们都习惯了,兴许她是觉得你这新面孔看着有趣所以才这么折腾你,不过你只要好好配合,过几天没准她就又正常了。”

玉燕欲哭无泪,“你看我的头发,还有我的手,四小姐一早上就把我弄成这模样,我不知还捱得住几天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奴婢呢,主子再怎么样也是要好好伺候的。”

“玉燕姐姐,你就先歇着吧,我去看看四小姐。”

“好好好,真是谢谢你了!”玉燕求之不得。

小桃叹了一口气,去厨房取了午膳送进屋去,看凌楚楚在屋里拿一根竹子当成宝剑有模有样地练着,她走过去盯着凌楚楚,凌楚楚自己放下棍子朝她走了过来。

“四小姐,该用午膳了。”

“怎么是你,本仙的仙侍呢?”

“四小姐,你的仙侍根本不想成仙,也吃不了修炼的苦头,你要是不嫌弃,就让小桃来吧?”

凌楚楚一口饭差点喷出来,随后她看着小桃那一脸醋意的样儿崩不住笑了出来,而后压低声音一本正经道:“本仙说什么来着,要让该上天的人上天,至于你,自然要留在人间陪着我了。”

第五十七章:给你个愿望

凌楚楚问得突然,丫环们略一思索交换目光后,齐齐应道:“相信,当然相信!”

对于她们几个的答案凌楚楚十分满意,当即说道:“算你们几个有眼光,作为奖励本仙决定满足你们一人一个心愿,说说吧,你们都想要点什么?”

凌楚楚的眼色三人都瞧清了,但却仍不大明白她想说什么,便都不说话。

“没关系,想要什么都可以说,本仙一定让你们实现心愿,来,从小桃开始,一个个说!”

小桃一头雾水地看着凌楚楚,“四小姐,这……我要什么比较好?”

凌楚楚朝她一挤眼睛,故意提高声量:“什么金银财宝如意郎君啊的,只要你说,本仙一定满足!”

“哦!那我想起来了,咱们已经被扣了三个月的月钱了,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往回寄钱呢,要不然四小姐你看,能不能给我三钱银子?多的我一分都不要!”小桃算是会意了,为了给老大省钱还故意说得容易些。

这边凌楚楚却是一脸无语,“三钱银子,你也太没追求了!”她说着看向那边的秋月,对她道:“我看你近来财运还不赖,不如就帮你找个如意郎君如何?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秋月惊疑地瞧着凌楚楚,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四小姐,这真的行吗……”

虽然是商量好要整整玉燕,不过这什么神仙鬼怪的都搬出来了是个什么状况?四小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秋月是着实想不通了。

看她那模样,倒还胸有成竹似的,难不成她还真做得到?

“有什么不行,你只管说你是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有些什么要求,本仙一定让你三日之内就见到他。”

秋月听她说得这样玄乎打心底难以置信,但被她眼神暗示之后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奴婢对将来的夫君要求也不高,只要长相还过得去,性子温和,踏实勤快就成。”

“成,本仙三日之内一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凌楚楚一口答应下来,目光便又投去一边沉默的秋萤身上,“本仙见你印堂发黑,三日之内恐有血光之灾,你是愿意避开这个灾难,还是要另求一事”

秋萤淡淡的眸子盯着凌楚楚,愣了一阵子才回答:“奴婢晕血,就请四小姐帮奴婢躲过这次灾祸吧。”

“好,你们三个这几天可要睁大眼睛留意着,奇迹就要发生了,现在本仙就要闭关发功,除了玉燕在旁守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来打扰!”

丫环得了命令,齐齐喊了声“遵命”,而后便眼睁睁看着凌楚楚往屋里走去,而站在檐下的玉燕听见她刚才那些话,更加地确定凌楚楚是个疯子,想到她即将面临的一切,她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事实证明凌楚楚一点也没让玉燕失望,她一进屋里就开始坐在床上打坐,一本正经地闭着眼睛,口中还念念有词,玉燕虽然听不懂她念的是些什么,但可以肯定她很快就会无聊到睡着。

然而半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玉燕看她打坐都已经看得比她自己先前被折腾还要累的时候,凌楚楚竟然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倒下去,也没有打瞌睡,甚至玉燕怀疑凌楚楚已经坐着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往床边摸过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看见凌楚楚的嘴唇还在动,她竟然还在念经!

玉燕这回是彻底服了,当时就被凌楚楚这种毅力震惊得完全清醒了,她只好悄悄地活动活动发麻的身子,乖乖地退回原位继续默默守着凌楚楚。

其实此时凌楚楚的确是在练功,她修习的是圣德宗的独门内功心法,现在她已经能够掌握一部分内力了,真正运用起来时相当于一个寻常壮汉的力气,但这远远还达不到她所满意的程度,所以她还会更加努力地练下去。

三个时辰之后,玉燕终于看见凌楚楚睁开了眼睛,她庆幸自己终于能活动了,但她被凌楚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盯着,隐隐觉得自己怕是又要遭殃了。

“四小姐,时候不早了,你看是不是要奴婢去拿晚膳过来?”玉燕的脚快站麻了,早就想冲出门外,但不得不隐忍着冲凌楚楚不知疲倦般微笑。

凌楚楚看着玉燕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却是转瞬间就露出了疲惫之相,她往床里一倒,伸直四肢无奈道:“累煞了本仙,用这凡胎肉体发功真是功半事倍,晚膳就由你来喂给本仙吃好了!”

玉燕:“……”四小姐,你可是大人了,你确定累到连吃饭都没力气了?

玉燕还是硬着头皮端了饭菜进屋,再一看凌楚楚她人,已经趴在床沿双手捧脸准备好接受投喂。在玉燕看来凌楚楚那个趴的姿势根本就比吃饭累得多,她分明就是故意不想亲自动手!

“四小姐,这些饭菜要是让奴婢来喂你吃,恐怕滋味不如您亲自动手的好,您是不是自己来,奴婢给您端着?”

凌楚楚眨巴眨巴眼睛,俏皮地偏着脑袋问她:“为什么你来喂滋味就不好?”

“奴婢笨手笨脚的,怕四小姐吃得不顺心。”

“这不打紧,本仙反正已经几千年没吃过饭了,滋味或许差一点,总比吸收日月精华有意思,你笨点也没关系,本仙慢慢吃着就是。”

玉燕竟无言以对,只得硬着头皮上,一手拿碗,一手边的盘子里放着勺子筷子,果真一口一口就给凌楚楚喂了起来。凌楚楚也是一点没觉得不自然,就着玉燕那满眼不情愿却还要强行装淡定的样子,还吃得挺香。

“四小姐,请喝汤。”

玉燕把小小汤碗送到凌楚楚面前,拿调羹舀了喂她,凌楚楚每喝一口便吸出“咝溜”一声,全无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场面十分尴尬,凌楚楚却一脸淡定地说:“用调羹喂太慢了,你直接拿碗给本仙喂。”

玉燕愣住,随即照做,凌楚楚对着碗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汤喝得见了底,末了才直起身子擦擦嘴,满足地冲玉燕打了个嗝。

“呃!好,人间烟火别有一番滋味!”

第五十八章:喂本仙吃饭

凌楚楚问得突然,丫环们略一思索交换目光后,齐齐应道:“相信,当然相信!”

对于她们几个的答案凌楚楚十分满意,当即说道:“算你们几个有眼光,作为奖励本仙决定满足你们一人一个心愿,说说吧,你们都想要点什么?”

凌楚楚的眼色三人都瞧清了,但却仍不大明白她想说什么,便都不说话。

“没关系,想要什么都可以说,本仙一定让你们实现心愿,来,从小桃开始,一个个说!”

小桃一头雾水地看着凌楚楚,“四小姐,这……我要什么比较好?”

凌楚楚朝她一挤眼睛,故意提高声量:“什么金银财宝如意郎君啊的,只要你说,本仙一定满足!”

“哦!那我想起来了,咱们已经被扣了三个月的月钱了,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往回寄钱呢,要不然四小姐你看,能不能给我三钱银子?多的我一分都不要!”小桃算是会意了,为了给老大省钱还故意说得容易些。

这边凌楚楚却是一脸无语,“三钱银子,你也太没追求了!”她说着看向那边的秋月,对她道:“我看你近来财运还不赖,不如就帮你找个如意郎君如何?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秋月惊疑地瞧着凌楚楚,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四小姐,这真的行吗……”

虽然是商量好要整整玉燕,不过这什么神仙鬼怪的都搬出来了是个什么状况?四小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秋月是着实想不通了。

看她那模样,倒还胸有成竹似的,难不成她还真做得到?

“有什么不行,你只管说你是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有些什么要求,本仙一定让你三日之内就见到他。”

秋月听她说得这样玄乎打心底难以置信,但被她眼神暗示之后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奴婢对将来的夫君要求也不高,只要长相还过得去,性子温和,踏实勤快就成。”

“成,本仙三日之内一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凌楚楚一口答应下来,目光便又投去一边沉默的秋萤身上,“本仙见你印堂发黑,三日之内恐有血光之灾,你是愿意避开这个灾难,还是要另求一事”

秋萤淡淡的眸子盯着凌楚楚,愣了一阵子才回答:“奴婢晕血,就请四小姐帮奴婢躲过这次灾祸吧。”

“好,你们三个这几天可要睁大眼睛留意着,奇迹就要发生了,现在本仙就要闭关发功,除了玉燕在旁守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来打扰!”

丫环得了命令,齐齐喊了声“遵命”,而后便眼睁睁看着凌楚楚往屋里走去,而站在檐下的玉燕听见她刚才那些话,更加地确定凌楚楚是个疯子,想到她即将面临的一切,她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事实证明凌楚楚一点也没让玉燕失望,她一进屋里就开始坐在床上打坐,一本正经地闭着眼睛,口中还念念有词,玉燕虽然听不懂她念的是些什么,但可以肯定她很快就会无聊到睡着。

然而半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玉燕看她打坐都已经看得比她自己先前被折腾还要累的时候,凌楚楚竟然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倒下去,也没有打瞌睡,甚至玉燕怀疑凌楚楚已经坐着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往床边摸过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看见凌楚楚的嘴唇还在动,她竟然还在念经!

玉燕这回是彻底服了,当时就被凌楚楚这种毅力震惊得完全清醒了,她只好悄悄地活动活动发麻的身子,乖乖地退回原位继续默默守着凌楚楚。

其实此时凌楚楚的确是在练功,她修习的是圣德宗的独门内功心法,现在她已经能够掌握一部分内力了,真正运用起来时相当于一个寻常壮汉的力气,但这远远还达不到她所满意的程度,所以她还会更加努力地练下去。

三个时辰之后,玉燕终于看见凌楚楚睁开了眼睛,她庆幸自己终于能活动了,但她被凌楚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盯着,隐隐觉得自己怕是又要遭殃了。

“四小姐,时候不早了,你看是不是要奴婢去拿晚膳过来?”玉燕的脚快站麻了,早就想冲出门外,但不得不隐忍着冲凌楚楚不知疲倦般微笑。

凌楚楚看着玉燕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却是转瞬间就露出了疲惫之相,她往床里一倒,伸直四肢无奈道:“累煞了本仙,用这凡胎肉体发功真是功半事倍,晚膳就由你来喂给本仙吃好了!”

玉燕:“……”四小姐,你可是大人了,你确定累到连吃饭都没力气了?

玉燕还是硬着头皮端了饭菜进屋,再一看凌楚楚她人,已经趴在床沿双手捧脸准备好接受投喂。在玉燕看来凌楚楚那个趴的姿势根本就比吃饭累得多,她分明就是故意不想亲自动手!

“四小姐,这些饭菜要是让奴婢来喂你吃,恐怕滋味不如您亲自动手的好,您是不是自己来,奴婢给您端着?”

凌楚楚眨巴眨巴眼睛,俏皮地偏着脑袋问她:“为什么你来喂滋味就不好?”

“奴婢笨手笨脚的,怕四小姐吃得不顺心。”

“这不打紧,本仙反正已经几千年没吃过饭了,滋味或许差一点,总比吸收日月精华有意思,你笨点也没关系,本仙慢慢吃着就是。”

玉燕竟无言以对,只得硬着头皮上,一手拿碗,一手边的盘子里放着勺子筷子,果真一口一口就给凌楚楚喂了起来。凌楚楚也是一点没觉得不自然,就着玉燕那满眼不情愿却还要强行装淡定的样子,还吃得挺香。

“四小姐,请喝汤。”

玉燕把小小汤碗送到凌楚楚面前,拿调羹舀了喂她,凌楚楚每喝一口便吸出“咝溜”一声,全无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场面十分尴尬,凌楚楚却一脸淡定地说:“用调羹喂太慢了,你直接拿碗给本仙喂。”

玉燕愣住,随即照做,凌楚楚对着碗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汤喝得见了底,末了才直起身子擦擦嘴,满足地冲玉燕打了个嗝。

“呃!好,人间烟火别有一番滋味!”

第五十九章:帮我揍个人

玉燕默默收拾着饭桌,对凌楚楚真是无语了。

装起神仙来那玄玄乎乎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几乎都要以为是真的了,没想到却竟然是这么个傻里傻气的幼稚鬼,没有半点成熟端庄可言,原来府里的传言竟然都是真的,四小姐真是一个疯子。

“玉燕,你当真不想要本仙帮你实现心愿吗”床那边又传来凌楚楚的问话。

“奴婢信命,不必四小姐操心了,命里无时莫强求。”

玉燕心里郁闷地想着,这疯子说得跟真的一样,世上就算真的有神仙,也轮不到她这个丫环,况且她连眼下的任务都还没能完成,她连那个人的面都见不到,她的心愿又怎么可能会实现?

“什么命里无时莫强求,本仙看你命里分明有一段良缘的,只不过晚了一点,你要是愿意,本仙可以让你提前达成心愿。”

玉燕甚至没搭理凌楚楚,装作没听见拿着碗筷走了出去,凌楚楚当即跳下床找来一支炭笔,在纸上迅速画出了她脖子上那枚玉佩的样子,而后将纸折好藏起来。

古代人戴玉佩不光是为了装饰,玉还被视作身份的象征,也有人用玉来祈求平安康健,赠玉给在乎的人作为信物。一般来说,女子身上的玉佩多是父母相赠,作为护身符贴身佩戴,或是情人授予作为定情之物,而对于玉燕这么一个丫环,她的资质不似是出身高贵的,只有后一种可能,甚至是她自己走运在外捡拾而得,但这块玉佩的价值实在不是一般,凌楚楚总觉得要把这玉的由来弄清楚才可放心。

她刚才之所以死皮赖脸要玉燕喂自己吃饭,一方面是确实累了懒得动,突发奇想想折腾一下玉燕,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想起那玉佩来,索性借着机会看清楚玉佩的模样,只因先前她发现玉燕很紧张那玉佩,未及她看清就藏了起来。

夜里凌楚楚磨了玉燕一阵子才打发她离开,玉燕自然十分乐意地回了房间去,而后秋萤便走进了凌楚楚房中。

自从受伤之后,他是头一次回到这间屋子里,看着凌楚楚的背影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很多很多,两人之间的事。凌楚楚不是要赶他走,怎么今日突然试探他,又发出暗号要他来见她?

凌楚楚看见秋萤那副冷淡的表情,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也没了,同样冷着脸走到他面前,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托四小姐的福,已经好了,要不然怎么接得住四小姐?”

秋萤眼里的幽怨悉数被凌楚楚收进眼里,她想起白天的那一跳不由得坏笑,“我就知道你不忍心看我摔死。”

“四小姐又想让我做什么,不必拐弯抹角。”他表情有点傲娇。

“你愿意继续为我做事吗?”凌楚楚开门见山地问。

秋萤眼神一愣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淡然,“四小姐先要赶我走,连替身都找好了,如今又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该如何回答呢?”

她还是离不开他吧,当初那么决绝地要赶他走,如今一两句话就想留下他?想得美。这个毒女终于也弱势一回,他可不会轻易就被她给说服。

凌楚楚没有表现出一点尴尬,很是自然地说:“我可没有要赶你走,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不然等到你陷得太深的时候,想走也由不得你了。”

“什么叫做陷得太深?我听不明白。”尽管如此说着,秋萤明显能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快了。

“我上次只是让你给大夫人加了点料,你就已经那么不情愿,往后若是再被我哄着骗着威胁着去干点更丧心病狂的事情,你岂不是要疯了?”

凌楚楚说起那点事来,眼神里带了点狡黠,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你说你也是,一心想当个圣母,偏偏又抵抗不了我的威逼利诱,你很危险啊年轻人。”

利诱?秋萤忍不住皱了眉,她那仅仅是利诱吗?他盯住凌楚楚,冷冷说道:“你少拿我的把柄来威胁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凌楚楚忍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嘛。”

秋萤顿时瞪大了眼,警告她:“你跟我说话能不能尊重点?”你才是兔子,我是堂堂大丈夫,不是兔子!

“我有不尊重你?”凌楚楚眯了一下眼睛,随即却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深眸中盛着看不明的色彩,她将一锭银子递到秋萤面前,郑重其事地对他道:“你要是愿意,最后替我做一件事。”

秋萤表情有些僵,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刚才不是问他要不要留下吗?

“什么事?”他淡淡问她,却没有去接银子。

“家学苑那个沈容,你是见过的。”凌楚楚看见秋萤的惊讶,满意地把银子轻轻放进秋萤怀里,接着悠然说道:“替我揍他一顿,最好打得他十天半个月不能见人,捂在被子里打。若是不慎打死了,我另外加钱,两百两。”

他沈容敢招惹她,必须得要承担后果。有仇必报,她凌楚楚就是这么小气,不一颗药毒死他已经算是积德了。

秋萤难以置信地盯着凌楚楚,“沈容可是丞相重金请进府里的夫子,我要是打伤了他,丞相大人必定不会放任不管,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么解决不可?”

凌楚楚怒了,冷眼瞪着秋萤,“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又不是让你杀他,不过打一顿而已,我去过一次家学苑,那里看守不严,你深夜潜进去趁他睡觉时揍他完全没有问题。”

秋萤一脸的不愿意,凌楚楚冷冷地警告他:“你必须要去,否则我就让你出不了府。”

“又来,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好欺负?”秋萤不满地攥紧了拳头,“要不是因为你是女人,我……”

凌楚楚冷不防揪住秋萤的衣襟,把他拽到自己的高度,小手伸上去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眼神狠厉地说道:“你要是帮我揍了沈容,我就跟你好。”

第六十章:怎么好

秋萤:“……”你难道不该说一句狠毒点的话?这是什么情况?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对着男子说出这般轻佻的言语,四小姐你的羞耻心呢?

他真的服了凌楚楚的厚脸皮,不过话说回来,他就是真去揍了沈容,这毒女也绝不会兑现承诺的,他才不上她的当!

“我是正人君子,不做这种事。”秋萤一本正经地横眉。

看秋萤那副吃了毒蘑菇般又享受又惧怕的样子,凌楚楚忍不住哧笑出声,随即眼带媚意地抬头瞧着他,娇声说道:“说起来,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能告诉我吗,好哥哥?”

秋萤经过上次之后,对凌楚楚的温柔已经不敢再放松警惕了,可是听见她这样叫自己又难以抑制地心思柔软了两分,他冷着脸把她的手扯开,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你的好哥哥,我姓月,月念悠。”

“月念悠……”凌楚楚看着月念悠,轻声念了一遍他名字,眼波流转过后,柔柔地吟了一首诗。

“月影疏清桐,念念似花容,秋萤舞罗翅,悠悠扇前盟。”

月念悠对突然变得文雅的气氛,竟不大适应,他斜睨了凌楚楚一眼,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对她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动我,我又不是文人,不懂诗。”

凌楚楚盯着他,目光中似有点点星辰,月念悠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赶忙别过脸不去看。

她却走到他身后轻声对他说:“清冷月光穿过枝叶,将梧桐疏影映在少年窗前,窗前的少年,他好像在深深地想念,想念心上人如花的容颜,小小的萤火虫挥舞着翅膀靠近,轻悠悠的,好像是要扇去他对姑娘的思念,要他忘记那教他忧愁的誓言……”

“我这么解释你懂了吗?善解人意的萤火虫和耽于情伤的少年郎,多美的一幅画面,你的名字真是太美了。”

月念悠被凌楚楚这一番解释和夸奖弄得很尴尬,当初师父给他取这个名字仅仅就是为了表达对师娘的思念之情而已,凌楚楚竟然能扯这么远?为了让他帮她做事,她还真是不择手段,想及此处月念悠心里一阵无奈,与此同时他对凌楚楚的诡计多端又多了一分警惕,这也使得他心里开始发慌,他不得不尽快远离她,否则真不知她又会使出什么法子来整他。

“你想多了,我的名字意义没那么深,你也不用为了骗我花招百出,我不会去跟沈容作对,被发现了对你我都没好处,你要是不死心,就叫别人去。”

月念悠说着便往外走去,凌楚楚却从他身后揪住了他的衣裳,未等她说话,他抢先补了一句,“我明日就去四姨娘院里。”

“月念悠,若是本小姐不让你走,你觉得你走得了吗?”她的语气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

果然不出所料,毒女翻脸比翻书还要快。月念悠回头看向她,她亦毫不示弱地盯着他,“你要是想好好在相府待下去,最好照我说的做,三日之内我要听见沈容受伤的消息,否则后果你自己掂量。”

凌楚楚说罢松开月念悠的衣裳,转身往床边走去。

月念悠沉默了一阵,冷然问道:“四小姐方才说的话可还作数?”

凌楚楚闻言脚步一顿,随即眉尖一扬,眼里露出得逞的笑意,话语却是淡淡的,“本小姐的话几时不作数了?”

月念悠看着凌楚楚的背影,微红的俊脸微微抽搐,却是几乎咬牙地问她:“那我想问问四小姐,你所说的‘好’,是怎么个好法?”

倒要看看这个毒女的脸皮子能厚到什么程度。

凌楚楚闻言登时就乐了,她转身看向月念悠,轻轻在床沿坐下,一边挽弄着耳边的发束,一边对他媚笑,“自然是世间男女都喜欢的那种好,只要你帮我收拾沈容,天数随你定,姿势由你挑——”

她停顿了一下,动作撩拨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语气充满媚惑:“就在这里。”

月念悠眼看凌楚楚侧躺在床故意对自己展示曲线,脑子几乎在瞬间响起了一阵轰鸣。毒女,为了达到目的她竟然,连自己的身子也不惜利用,她还可以更可怕点吗?真是丧心病狂……

“你要是动作快的话,今晚我等你。”她朝他媚盈盈地一眨眼,“怎么样,你可考虑好了?”

“凌楚楚,你真是……”月念悠整张脸几乎黑透了,他看着那人娇花般的容貌,难以接受内中竟是一团污垢,他恨得攥紧了拳头,却说不出一句足以表达他此刻心情的话,最终只是咬着牙咽了一口凉气。

“不知羞耻是吧?羞耻是什么,能让我活命吗?月念悠,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去不去?”凌楚楚对他冷笑,丝毫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矜持。

月念悠的怒意硬是被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给冷得憋了回去,他无声一叹,抬手揉了揉眉心,再抬眼看她时,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坚决。

“记住你的话,不要后悔!”

月念悠扔下一句重语转身疾风般离去。

套路成功!凌楚楚得意一笑,就势往床里一翻,大被一抖,闭眼睡觉。

而月念悠在离开之后,见院里其他人都已经熄灯入寝,他亦换上夜行衣往家学苑那边赶去。

夜色朦胧,家学苑的院子里冷清寂寥,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灯火,秋萤跳墙而入,转身时似乎感觉到有一道黑影从身边掠过,但待他细看却又什么也没发现,他贴着墙在树影的掩护下往内院移去。

次日,沈容在家学院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消息果真传到了凌楚楚耳边,彼时她正在院中拿着一根竹子当剑乱舞,却时不时朝站在不远处的月念悠抛去媚眼,月念悠见了她这般神情,却是冷着脸走开。

“你给我过来!”

月念悠全当没听见她的喊话,继续往前走,却被凌楚楚拦住了去路。

“奴婢要收拾包袱去四姨娘院里,四小姐有何事就快说。”

凌楚楚望着他笑了,“你的血光之灾就是在四姨娘那里,只要你不去,就什么事都没有。”

“况且,我答应你的事还没……”

月念悠顿时黑了脸,索性抓住她的胳膊低头贴着她耳畔咬牙说道:“既然四小姐这样迫不及待,那就今夜如何?”

第六十一章:小丫头欠收拾

对于月念悠的挑衅,凌楚楚是丝毫没有露怯,她反倒是侧过头去,直接将自己的脸颊贴着月念悠的,亦在他耳边软着声音说:“一言为定,今夜就今夜,不要让我久等哦!”

月念悠整个人僵了一僵,随即抛开她的胳膊,两人脸颊相贴的感觉简直令他臊得浑身发烫,倒是凌楚楚见他躲开眼中毫不掩饰讥诮笑意,他瞪她一眼,欲转身离开时却又被她扯住衣袖。

“四小姐还有何事?”他强行扯开她的手,板着脸冷冰冰地问。

凌楚楚四处望了一眼,又准备靠近他,月念悠往后躲了,她只好一手笼着嘴边小声问他:“你揍他的时候,他叫得惨不惨?”

“挺惨的。”他淡淡说着,看着凌楚楚那双透着邪恶的眼睛,心里有点毛。沈容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挨打是因为凌楚楚吧?

沈容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书童可是亲眼看见月念悠回了清兰苑!

知道揍自己的人就在清兰苑,沈容的心里是抓狂的,好个凌楚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先生,你的伤上过药后可好些了?”

“一点皮外伤而已,无妨。”沈容拿冰凉的手背贴了贴泛青的脸颊,幽深的眸子里暗起波澜,而后他看向窗外,透过青空恍似瞧见那双澄澈的双瞳,眼底的温柔添了几许诡谲。

小丫头到底还欠调教,是时候教教她做人了,他那样为她好,她竟恩将仇报?

午时,凌楚楚坐在树下打坐,玉燕在旁陪侍,陡然见小桃从院子外头匆匆跑进来,便将目光都朝她投去。

“四小姐你看,小桃刚才在假山边上捡到的,不多不少刚好三钱银子!”她摊着手心给凌楚楚看她手里的碎银子,乐得合不拢嘴。

“没追求,你昨日要是说要三十两,可就不止这点了。”凌楚楚嘲讽了小桃一句,小桃傻笑着跑开。

她看见月念悠从屋里出来,便冲他说道:“你今日酉时之前都不宜出门,别怪本小姐没提醒你。”

月念悠远远地瞧着她,最终默然回了屋里去。

这时秋月从后院出来,看见小桃笑得开心,不及她问小桃就将捡到银子的事告诉了她,秋月惊讶地看向凌楚楚,难以置信地说:“果真有这么灵验吗,四小姐,那我那个如意郎君……”

“这个你别急,明日准能见着。”

玉燕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里一万个不相信,明明就是凑巧,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手却突然被凌楚楚捉了去,她低头一看,凌楚楚正指着着她的右手心,一本正经说:“你的姻缘线太短,嫁人恐怕要等到三十以后了,要是本仙替你跟月下老人催催,说不定你今年,不,这个月恐怕你就能红鸾星动了,要不要本仙帮你?”

“奴婢多谢四小姐,不过还是就算了,奴婢觉得顺其自然的好。”玉燕婉拒着抽回了手。什么看手相看面相的,她才不相信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唉,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不相信,本仙还能说什么好?”凌楚楚叹气摇头,而后说道:“你又不愿意做本仙的仙侍,又不相信本仙的本事,本仙在你眼里这般无能,既然如此本仙也不强求了,你照旧伺弄你的花草吧,小桃笨是笨了点,本仙在她面前好歹还有点仙格。”

玉燕闻言大喜,终于不用贴身伺候这个疯子了!

“奴婢愚笨,不比小桃细心,毕竟她照顾四小姐多年,由她来伺候四小姐倒还好些。”

“你什么时候要是想通了肯相信了,再来找本仙吧。”

“奴婢知道了,多谢四小姐。”

看玉燕身轻如燕地跑开,凌楚楚狡黠地一眯眼睛,随后她起身独自回去屋里,把小桃也叫了去。

丞相得知沈容被人打伤之后,一回府就立刻准备了礼物去看沈容,还请了官府的人到家学苑取证。

然而,官差问沈容线索,却是一无所获。

“沈先生,那行凶之人的模样你也未看清,那他的声音你可认得?”丞相对此事十分看重,此人竟然连他的贵客都敢打,简直是无法无天!

“当时我正在睡梦之中,那人进来便将我捂在被中一顿好打,他一言不发,又力气极大,我连反抗都成问题,待他打完直接昏死过去,哪里记得他是什么模样?只能自认倒霉吧,丞相大人不必挂念,将养几日这伤也就没大碍了。”

凌赫轩看沈容那文文弱弱的委屈样子,心里很是愧疚,可凶手抓不着,他也只得安慰:“此事是本相疏忽了,从今天起再派八名护院到家学苑来保护沈先生,往后那人定不敢再来。”

沈容却是摇头拒绝,“此人打我只是为了泄愤,并非要我性命,如今他目的达到想是不会再来了,丞相大人不用派人过来,我养伤正需要清静。”

凌赫轩知道沈容的性子,说不要就是不要,便只好妥协,“那本相赠先生五十两黄金聊以慰藉,先生可千万不要拒绝,否则本相心中不安呐!”

沈容揉着淤青的额头佯装没听见,丞相只当他是默认了,命人将黄金藏在补品底下交给了书童。

他正准备告辞,沈容却突然说道:“丞相大人,四小姐的病情如今可好些了?”

凌赫轩早就听二姨娘说过凌楚楚摁凌婉芸进水的事,又听四姨娘说是凌婉芸先惹恼了凌楚楚才令她病情加重,因此才没有去问凌楚楚的罪责,他淡淡回应:“楚楚的病情时常反复发作,好不好都说不准,如今先生受伤需要修养,往后楚楚还是在院里养病好些,就不劳烦先生了。”

“丞相大人恕我直言不讳,四小姐的病情或许并非坏事,她的学业是万万不可耽误的,沈某的伤并不妨碍教课,四小姐可以继续就学,否则埋没了她的才华可就太可惜了。”

沈容说话间将一叠纸取出来放在几案上让凌赫轩看,接着说道:“丞相大人请看,这是四小姐在学堂时写的字,还有她作的诗,不夸张地说,这书法这文采,就是沈某自己也自愧不如,试想若是令她病情稳定下来,岂不又是一个名满圣京的才女?”

第六十二章:死马当活马医

凌赫轩看着那些字迹,惊讶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凌楚楚从未进学,怎么会有这样的才情?

事实上凌楚楚那天并没有写什么诗,是某卑鄙小人照着她的笔迹自己写了几首拿来忽悠丞相而已。

沈容将丞相的惊奇看在眼里,趁势说道:“四小姐在学堂一切都好,只是三小姐心气高傲主动欺凌于她,这才使她犯了病,如今三小姐已经学成难得再有进益,为了四小姐的病情着想,沈某以为三小姐往后不必再进学堂了,就让四小姐跟五小姐六公子一趟,他们三人倒还处得融洽。”

凌赫轩听了沈容的话,一瞬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明明就是把凌楚楚在双日单独交给沈容,凌婉芸和凌秀妍他们是在单日上课,他们怎么还混到一起去了?

沈容知道凌赫轩在迷惑什么,他倒是不在意的,接着说道:“四小姐的才华还有很大的发掘空间,若是就这么放弃学业,实在是一大损失。”

“她在学堂果真这样好学,倒也无妨让她多学点。”

凌赫轩心里暗想,反正凌楚楚那个名声是难得嫁的,就让她跟着沈容学习修心养性,能安稳些也好。

“那三小姐,丞相大人打算如何?”沈容可不想看见欺负凌楚楚的人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高兴,如此她才能专心地讨厌他一个人。

“芸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学了这么些年也不靠这几百日,她自己性子贪玩想也是不爱上学的,便让她在绣楼里习琴绣花消磨日子吧。”

沈容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沈某替四小姐谢丞相大人!”

呵,小丫头你不想看见我,我偏偏要你跟我天天相见。

次日,当沈容的书童到清兰苑找凌楚楚时,得知凌楚楚把自己锁在屋里修炼,只得空手而回。实则凌楚楚是让小桃在屋里睡觉,自己则出去替王员外治病去了。

“在屋里修炼?”

“丫环是这么说的,四小姐门窗紧闭,寻芳也不确定内中的是不是四小姐。”

沈容淡淡地看着瓷缸中方才冒芽的睡莲,眼里幽光暗动了一阵,终是拂袖打发书童离开。

“修炼,只怕又跑出府去做好事了吧?哼。”

这般不听话,找到她定要给她好看!

“本夫子出去一趟,你转告五小姐和六少爷将上次学的两篇文章都背熟了。”

此时凌楚楚正沿着上次回府的街道朝王员外家走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早的风格外的凉,尤其心底总是隐隐不安,感觉背后好像有人盯着她似的,可是她回过头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王员外不愧是有钱人,办事效率很高,七天时间里已经将她要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

“王员外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开始针灸治疗。”

王员外看着凌楚楚手上四五寸长的银针,一时茫然了,“针灸?这是什么治法?”

“就是用这些银针刺激你的穴位经络,从而达到治疗的效果。”凌楚楚捏着针严肃地盯住王员外,“脱下衣服躺下。”

“还要脱了衣服?”王员外犹豫了,这是要把那些针刺进他的肉里?那多疼!

“不脱怎么下针,不下针怎么治病?”

“这真能管用?”

“啰嗦,本大夫今天忙,没空跟你废话。”凌楚楚放下针,揪住王员外的衣领子,顺手点了他的穴位,而后往床头一扔,嘱咐他的小妾:“把他扒干净了,该遮的地方遮上再叫我。”

回头看着桌上那一排齐整整的解剖刀手术刀,凌楚楚仿佛看见了自己光明的前程,欢喜得恨不得现在就上街去抓两个病人做两台手术庆祝庆祝,但她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内心的狂喜,只是默默地将工具都收起,趁着针灸之前的空当将第二疗程的药方准备好。

员外府门外,一个蒙着面纱的蓝衣男子看着员外府的门,似乎在等门里走出来什么人。

那人走到府门前扣响了员外府的门,一个家丁探出头来瞧见他阴沉的眸子,顿时怂了,忙恭声问他:“公子找谁?”

有了楚大夫的前车之鉴,如今员外府的家丁们都不敢随便对外来人无礼了。

“无他,打听点儿事。”男子淡淡说着,将一锭银子送到家丁面前。

替王员外做了针灸之后,凌楚楚便出了员外府,这次她没有再去逛街,而是直接去了正济堂。

正济堂里今日倒不是人很多,但却气氛异常紧张,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她一进门就看见伙计忙上忙下,还有许多看似病人家属的人在大堂坐立不安地等候,看来是有人受了重伤。

看来到了她表演的时候了,凌楚楚不由眼睛一亮,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伙计。

“请问小哥,刘大夫人在哪里?”

“大夫在楼上,正忙着给人治伤……”

伙计话没说完便端着一盆血水跑了出去,紧接着他身后也出来一个伙计往外送血水,凌楚楚是明白了,看来有人受伤了。她灵巧地避开伙计进了里间,看见刘大夫正在给床上的一个男性伤者清理伤口,便走近前去看。

“这是被野兽咬伤的?可真狠,啧啧,没个一个月好不了。”

刘一手闻声抬头,一见凌楚楚他便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稍微放松了神经,“楚姑娘来了,你来得正好,这位少爷在山里遭到野狼袭击,肚腹都咬穿了,内脏受损失血太多,老夫正为难呢,你快来帮忙!”

凌楚楚二话不说上去就立即点穴替那人封住了血脉,直接将刘一手推到一边,取下身上包袱交给他,快速吩咐道:“立刻烧一锅滚烫的热水将我的工具消毒送来,车前子加一分盐煎水过滤放凉,还有笔墨纸砚……”

刘一手有些不明白她的那一堆工具是用来干什么的,但眼看那人生气越来越弱脸也愈发苍白,外边一群人等着听好消息,他要是救不活此人便会身败名裂,索性就赌一把,让这个姑娘来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刘一手立即让伙计着手去准备凌楚楚交代的事,他则取了笔墨纸砚要送进去,可就在此时医馆里涌进来数十人,原是丫环家丁簇拥着御史夫人金氏,来看望她的宝贝儿子了。

“欢儿,我的欢儿他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他!”

第六十三章:医馆归你了

“夫人,少爷正在里面处理伤口,现在还没醒过来……”

国公夫人直接就把护卫给无视了,她四处张望寻找儿子的下落,眼看就要冲上楼去,刘大夫只得留在外面稳住情势,“快点把这些东西送进去!”交代了一声伙计,他才转身去迎金氏,“夫人来了,公子伤势严重,正在处理伤口,夫人莫急,暂且在此等候。”

“你是谁,我的欢儿在哪儿,快让我见见他!”金氏显然是心急如焚了。

“娘,你别着急,先坐下歇着,”国公府五小姐方采薇扶着金氏坐下,随后问道“刘大夫,我四哥他怎么样了?可有性命之忧”?

刘大夫只得安慰她道:“小姐莫急,公子伤势虽重,但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转机,还请小姐先安慰着夫人,老夫这就上楼救治公子!”

“大夫千万要治好我四哥,我们国公府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方采薇这一句话说出来,刘一手险些绊倒在楼梯上,天哪,他原本只当这位公子是一个寻常官家子弟,没想到那公子竟然是国公府的人!

方贵妃在宫中十分得宠,方四公子方心莲又是方贵妃最为喜爱的弟弟,他要是救不过来,正济堂可就不止关门大吉,摊上官司这么简单了!

刘一手一路狂奔冲进了房间里,看见那姑娘正在用那些奇怪的工具替方心莲处理伤口,他忙凑上前去想搭把手,却被那姑娘冷冷地斥了一句,“出去!”

“楚姑娘,这位公子的身份可不简单,你有把握吗?若是没把握,我劝你还是快逃吧!”

刘一手心里思忖,这姑娘倒是块学医的好材料,年纪轻轻的可别因为这位公子把性命都赔上了,这得是医坛多大的损失!自己一把年纪摊上了这样的事,死了倒也不可惜,索性还是自己上手,让楚姑娘走!

可他的话说出去,楚姑娘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她手上动作还在继续,全神贯注,似乎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刘一手擦了一把冷汗,再次催促道,“楚姑娘,你快走吧!”

见姑娘还不肯离开,他索性上手就去夺工具,姑娘却是停下来回头冷冷的瞪他一眼,“我叫你出去,我能救他!”

她的眼神锐利得令刘一手这年过花甲的人不禁心尖一颤,看着她那副严肃冷漠的样,刘一手果真没敢再去打扰她,只好收手后退。

凌楚楚继续用方心莲的头发替他缝合伤口,动作比那些天天穿针引线绣花补衣的女工还要灵巧几分,快中有稳深浅有秩,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方心莲腹部巴掌大的洞口给缝上了,而且血流也明显已经停止,胸腹微弱的起伏预示着他还有生存的希望。

放下针去,凌楚楚当即用烧好的药水将方心莲的伤处擦干净,填上棉纱包扎好,然后才用毯子将他盖住,接着她转身拿起笔来洋洋洒洒写下一堆药名,末了递给刘一手,“这些药材一样都不能少,有劳刘大夫了。”

刘大夫,探着头,看向床上的人,很有些不放心她,想上前去看看他情况如何,却被林楚楚拦住,“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吧。”

“楚姑娘,他的来头可不小啊,你真的行吗?”刘一手仍然担心。

“他就算是皇上又如何,我治好了他,他给得起银子就行,你快去找药来就是。”

刘一手见楚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只好转身去找药了,“有什么事就立刻来找老夫!”

“放心不会有事!”

凌楚楚转身走回床边,这时才发现床上的少年生得一副清秀面容,皮肤柔嫩白皙,身上的衣裳也都是锦缎制成,他腰间系着的玉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看来他倒是个不寻常的公子哥。

回想刚才处理伤口时那样血肉模糊的狼藉场面,凌楚楚有些好奇,这样的贵公子怎么会在山野碰上恶狼袭击?他这样的人出门,都是让人簇拥着的,就算真的在野外打猎碰上了意外,也有人会舍身保护,怎么那狼偏就咬上他了?

不是凌楚楚喜欢搞阴谋论,只是这件事实在可疑,但又与她有何关系?凌楚楚转念一想,刚刚给他止血缝伤口,花费了不少精力,可得多收点银两,要不然都对不起他的尊贵身份。

替那人检查了一下,确定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凌楚楚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工具。

刘一手找到药之后立刻就回到房间找凌楚楚,“楚姑娘,你要的药!”

“谢了!”

凌楚楚接过药来,从身上取出几个布袋,硬是当着刘一手的面把里面的药材捡了一些装在里面,然后才把剩下的推给他,“这个加五斤水煎成一斤半,一天三服。这个,煎水擦伤口,一天一次。嘱咐他不可剧烈运动,加强营养卧床休养个十几日,再下床稍微动动,再养十几日应该就没问题了。对了,提醒他家人,如果担心留疤要另外加五十两买我的药膏。”

刘一手不解地盯着凌楚楚的小布包,“楚姑娘为何将药材装在这布袋里?”

“反正他家有钱,就顺便帮我买一点,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凌楚楚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刘一手无语地干咳一声,吩咐伙计将药拿去煎,然后自己去查看方心莲的情况,这时他惊奇地发现方心莲的脉相恢复了很多,虽然还虚弱昏迷着,但好歹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刘一手接到一身血的方心莲时,几乎拿他当成死人了,只是勉强自己硬着头皮救他一救罢了,没想到他如此棘手的一个伤者,竟然被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给救了过来,刘一手简直怀疑自己几十年的医都白学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姑娘到底是凭着她的医术让医馆免了被关的厄运,更是救了医馆里的十几条人命,刘一手发自内心对她肃然起敬!

“楚姑娘,今日可真是多亏了你,否则老夫这正济堂恐怕是要关门大吉,老夫无以为报,不如等姑娘离开那富人家之后,就到正济堂来,老夫反正无妻无子,往后你就是正济堂的大夫,这正济堂,归你了!”

第六十四章:考虑考虑再说

凌楚楚听了刘一手这话,顿时愣了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我救的是床上这位公子又不是你刘大夫,你上赶着把你的一生心血送给我,这是哪门子道理?”

虽然她来到这里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的,的确在考虑着从丞相府出去之后该到何处安家度日,也计划着要开一家医馆来行医维生,但也是打算靠自己的努力去达成,眼下刘大夫一改昔日的淡漠对她这般热情,还要以毕生心血相赠,却令她内心感到不安。

她平日是喜欢贪点便宜,但也是要看人的,刘一手一把年纪了,她不想凭白占他的好处,再说她对他这人底细不明性情不解,也没有这个胆子随手接盘,到嘴的肥肉可不是张口就敢吃的,没准有毒。

“楚姑娘,你是不知,这位公子的来历可不一般,他是方国公的嫡出四公子,深受当今圣上的宠妃方贵妃喜爱,国公府的势力可想而知,今日要不是你将他救下了,我这正济堂开不下去不算什么,保不齐这馆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得去蹲牢房,牢房里的日子那哪是人过的,我这一把老骨头到了里头可不跟死了一样吗?楚姑娘救活了方公子,那就是救了老夫的命,老夫将医馆赠你,正好也为老夫自己找个传承之人,还望楚姑娘莫再推辞,往后你就把这正济堂就当作你自己的家一样。”

这信息量说大不大,但也令凌楚楚吃了一惊,国公府的公子,那岂不是像贾宝玉那样的一个人物,竟然刚好被她救了——她这是走了狗屎运了吧!

凌楚楚没回答刘一手的话,却转头看那床上的公子哥,俊脸苍白得惹人怜爱,然而到了她的眼里,那就是一座羊脂玉的雕像,是数不清的银子啊!那些银子足够她花到终老了!

想着未来的好日子,凌楚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楚姑娘?”刘一手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凌楚楚回过头来,见刘一手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看那模样她要是不答应他定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只好说道:“刘大夫,我救他也不过是凑巧而已,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银子,刚巧救了你一难也是无意为之,并非是你主动求我,如果这样你就把医馆赠我,是不是太随意了?再说我也不会凭白受你馈赠,你的医馆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多给我介绍几个病人让我有钱赚就行。”

刘一手没想到凌楚楚会拒绝,他只好接着说道:“老夫实话与你说吧楚姑娘,老夫要将医馆赠你,也并非完全为了报答,最重要是老夫多年来一心钻研医术,既未成婚生子,徒弟也都未成气候,难得遇上你这样天资超凡的年轻人,实在是起了惜才之心,有意留你在此处,若楚姑娘不嫌弃,老夫愿将毕生所得统统传授于你,还请楚姑娘圆了老夫心愿,与老夫一起将医术发扬光大广济天下,那老夫必定感激不尽!”

凌楚楚往日在刘一手脸上只看见过严肃古板这样神情,至多在得知她的能耐不凡时流露出些许的欣赏,如今看见他这样满载期望地看着自己,饱览世态的双目中充斥着忐忑,仿佛害怕她的拒绝令他愿望落空,竟然感觉到几分反差萌。

她忍不住一笑,随即却是浅浅叹了一口气,“刘大夫,你说真的?我们才见过几面呀,你这就要倾囊相授,是不是太早了……”

这跟谈恋爱时一上来就说要天长地久永不分离有什么两样?绝对是坑的节奏啊!虽说正济堂的口碑好像还不赖,但她可不轻易答应。

刘一手却摆手道:“这也是因为楚姑娘值得老夫倾囊相授,楚姑娘,老夫的医术不及你,不敢要你称我为师,但好歹也是沉浮医海几十载的老郎中,能教给你点偏僻杂学,这也未必不是一件益事,何况我这正济堂开馆多年,在圣京积累下不少口碑人脉,你想靠行医致富,何不直接到老夫这里来继承老夫的声名身家,这可比你自己另开医馆容易,楚姑娘,老夫给你的条件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今日老夫就腆着老脸请你慎重考虑,你过几日再答复老夫,如此可还行得通?”

“嗯,那我就考虑考虑吧。”凌楚楚看着刘一手那亮晶晶的老眼,实在是没忍心直接拒绝,她想干脆先凉快他几日,自己也好去打听打听他的底细,到时再决定也不迟。

她虽然没答应,好歹是留着点余地的,刘一手总算是翘了翘胡子,“楚姑娘,国公夫人就在外面等候,你看是不是出去见见她?”

凌楚楚摇了摇头,“我这模样还是算了吧,就请刘大夫你帮忙去谈谈诊金的事,切记,对外要说这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拿到银子你我照旧六四分成,今天我还有事,就到这儿吧,银子我明日来取,告辞了!”

“楚姑娘,这怎么行……”

刘一手想挽留凌楚楚,她却像只欢快的松鼠似的几步就跑没了影儿,他只得自己走出门去。

楼下,国公夫人和五小姐方采薇等候许久,见刘一手一露面,方采薇便匆忙上去问询。

“刘大夫,我四哥他情况如何了?”

“方公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没有性命危险,只是还需仔细调养着,也多亏了送来及时,否则失血过多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听刘一手说罢,那母女二人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金氏朝方采薇递了个眼神,方采薇忙问他:“大夫,我们可不可以进去看看他?”

“当然,但切记千万不可大声喧哗,也不可动他。”

“多谢大夫!”方采薇道了句谢,便扶着金氏往楼上走去,“娘,我们去看看四哥。”

凌楚楚收回落在方采薇身上的目光看着满屋子的人,险些被这样大的排场晃得眼晕,国公府就是了不起啊,想必这次一定能挣上一笔大钱。

她出了正济堂的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给秋月安排一个如意郎君,最终决定索性花银两收买一个人到丞相府去走个过场,骗过玉燕就成。

在她身后不远处,那蒙面的蓝衣男子眼中布满阴云,随时准备落一场雷雨冰雹,然而凌楚楚对此却是浑然不觉。

第六十五章:还要继续演戏

走了不久之后,凌楚楚来到一家杂货铺前,她一眼就看中一个正在店里办货的男子,正是那种长相一般看着老实的,她当即走过去一拍那人肩膀,“打扰一下,这位大哥可否帮我一个忙?”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问她:“什么事,你说。”

“此处不便说,请借一步说话。”

此人倒是个热心肠的,也不犹豫就跟凌楚楚走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到了其间,凌楚楚将两锭银子拿了出来,“我想请大哥帮忙到丞相府去送点东西,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这些银子就都归你了。”

沈容在巷子的另一边听着凌楚楚教那男子如何进相府,如何去找那名叫秋月的丫环,又如何对她示好,整个过程中他都是面无表情,但双眸中却是疑惑越发浓了,见凌楚楚离开,他亦紧抿着唇跟了上去。

今日出门虽早,但在王员外家和刘一手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日近黄昏,凌楚楚必须要赶快回府,否则再晚她就不便进门了。

她窜到一个无人的死胡同里,三两下脱了身上的家丁服,卷作一团装进布包,又把遮住双丫髻的帽子也一并装好,摸出一面镜子来照了照脸,确定妆容没有问题,这才把布包藏在墙洞中,只拿着药材离开。

“站住!”

刚走出胡同没多久,凌楚楚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一听声音竟是那个可恶的沈容!他不是被月念悠揍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要是被他认出来可就麻烦了!她只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去,不想那沈容竟很快跟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强行拖住。

“姑娘可是丞相府中人?”

“是,请问公子有何事?”她试图挣开,他却紧紧拉着她不放。

“本夫子有事请姑娘帮忙,姑娘借一步说话。”

“公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先放开我……”

沈容却直接拖着她往巷子里走去,完全不顾她说什么!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来人啊!非礼了!”

凌楚楚真想一脚揣翻他,可是怕暴露武功,只好去咬他的手,不料他却在她碰到他手之前捏住她脸颊,顺手将她扯到身前。

“姑娘这般激动做什么,我并无恶意。”

他那一双眼睛黑幽幽的看不见底,怎么可能没恶意!凌楚楚装作惊恐慌乱的样子,使劲挣扎,沈容总算松开了手。

他道:“在下沈容,敢问姑娘芳名?”

“你是,沈夫子?”凌楚楚震惊了,连忙行礼,“奴婢小柔,见过沈夫子!”

“在府外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小柔姑娘,叫我的名字即可。”

“沈夫子,你怎么蒙着脸呢?”凌楚楚明知故问,还装作花痴的样子盯着他看。

“前天夜里遭人偷袭,脸上有淤青不便见人,让姑娘见笑了。”

“啊?竟然有这种事,那凶手找到了没有?”

沈容叹了口气,“没找到,只能自认倒霉了。”

“那凶手真是缺德,竟然下手这么重,想是嫉妒夫子长得英俊才痛下狠手吧,沈夫子可一定要养好伤,比以前还英俊,气死他才好!”

沈容闻言剑眉一挑,眸子里恍惚似有桃花灼灼,语调亦添了些许欣快,“我有这么英俊?”

“当然!丫环们私底下都说沈夫子是府里第一美男子呢。”凌楚楚说着,羞怯地低下头去,却又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沈夫子说有事要奴婢帮忙,是什么事?”

“我前些日子在街头遇见一女子,此女频频向我示好,近来更是死缠烂打,说什么非要嫁我不可,可我早就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又如何能接受她?

如今就发愁,该如何拒绝她,又显得不那么残忍。就在方才看见姑娘你,我就有了办法——”

“我想请姑娘扮作我的妻子,到她面前哄她,到时她总不会再纠缠了。”

凌楚楚无语地一翻白眼,“沈夫子尚未成婚,有人喜欢是好事,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在大周这样直爽的女子可是少见得很,反正男子都能三妻四妾,沈夫子无妨娶她做妾嘛,往后照样可以娶你的心仪之人做正室,这样岂不两全其美,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沈容凝视着凌楚楚,又叹了口气,柔情脉脉地说道:“我沈容岂是这样用情不专的人,为人一世但求得一佳人,一心一意相守到老便是最好的了,既然不爱她,又何必娶她,何必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凌楚楚又是白眼一翻,明明牙都要酸掉了,却只能装作动容,“沈夫子真是个好人,可是,奴婢恐怕是帮不了你的忙了,近来院里事儿多走不开,沈夫子还是去找别人帮忙吧,时候不早了,奴婢该回去做事了。”

凌楚楚欲转身走开,却被沈容抬手拦下,他上前一步,胸膛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她想往后退,却被他直接拥住,未及她反应过来便收紧双臂将她紧紧按在了怀里。

他微微低头,发丝散落扫得凌楚楚脸颊微微发痒,她一怔愣,耳边便传来一阵温热气息,沈容的声音低哑温柔:“四小姐,你还要继续演戏?”

凌楚楚浑身僵住,她化了妆,而且还变声了,竟然被沈容认出来了?不会吧!

“沈夫子,你说什么奴婢听不懂,你放开奴婢……”

她抬手试图推开沈容,可距离太近竟然根本无法找到破绽,沈容低头盯住她,眼神温柔中带着狡黠,隔着纱巾她都能脑补出那天晚上他那般得意欠揍的表情。

死沈容,简直可恶之极!

“沈夫子,你要对奴婢做什么,你不要乱来,不然我要叫人了!”

“你要是敢叫,本夫子就堵住你的嘴。”

“来人啊!非礼了!杀人了!”凌楚楚放开了大喊起来。

沈容竟然不顾她的叫喊低头靠近,眼看两人就要贴上了,凌楚楚挣他不开,索性猛地把头往他脸上一撞,直接撞得沈容闷哼一声,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捂住了鼻子。

“你还真舍得,非要我给你点厉害是吗!”沈容无奈道,索性扯下面纱揩了鼻血,把试图逃跑的凌楚楚摁在墙上!

第六十六章:厚颜无耻之人

凌楚楚没想到沈容这么流氓,当时就一股怒火窜上头顶,趁着沈容未得逞之时,抢占先机在他吻上她之前一扭头,像上次那样狠狠一口咬在他左边锁骨上!

“呃……你是狗托生的,这么爱咬人!”

沈容无奈地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从身上扯开,与此同时一只手臂却仍紧紧搂着她的腰肢不肯放——被咬了两次还讨不到一点好处,那他也太没面子了,绝不能让这丫头跑了!

“你放开我!非礼了!救命啊!”凌楚楚嘴角还挂着沈容的血,一边死命往沈容后背猛捶,一面扯开嗓子大叫。

死沈容,原来是这么个登徒子!难怪之前那样压制她,原来就是故意揩油!

可任凭凌楚楚怎么叫喊挣扎,沈容就是不放,反倒将她压在墙上,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又要夺香,凌楚楚这下无法了,只能眼看沈容五彩斑斓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她的手在他背后已经摸到了穴位,却不知该不该出手。

沈容已经暴露了她一个秘密,要是再让他知道她会点穴,她岂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但是,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难道初吻就这么让这混蛋强行……

凌楚楚想着,竟然紧张得浑身绷紧,脸上也腾起了红云,她看着沈容充满怒气却仍温柔的眸,不禁屏住了气息。

“沈夫子,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就快触碰到她时,沈容却被她脸上的红晕惹得一惊,这与她盛怒的眼神如此不符,纵然顶着这样的妆容,他仍觉得她是那么诱人。他的怒意淡了些,同时禁不住微微翘起嘴角,饶有兴味地问她:“我是哪种人?”

他没有吻下来,凌楚楚松了一口气,但仍旧很恼火,“登徒子!你最好放开我,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丞相大人,你为人师表竟然也干这样禽兽行径!”

“正好,本夫子一个人过日子没什么趣味,就请丞相大人将你赐给我做侍女好了。”沈容的彩色渣男脸上满是玩味。

“你,你真无耻!”凌楚楚真想对着他的脸啐一口唾沫,可是又怕惹怒了他,不得不放软语气。

“你不是说我很英俊?”他俊容上又染了邪气,瞧着她眼神暧昧。

“你英俊就可以随便轻薄人吗?”凌楚楚瞪他。

“你还说喜欢我。”

“我一个丫环哪有资格喜欢你这个贵人,没有的事!”凌楚楚翻了个白眼。

“你,一个丫环?”沈容讥笑起来,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也将手臂从她腰间拿开,而后转身背对着她冷声说道:“四小姐,前天夜里的事你最好跟我道歉,否则你做下的那些好事,今日恐怕是免不了被我告到丞相大人面前了。”

反正他也没有证据,凌楚楚才不听他威胁,直接用上十二分力气拎着裙摆溜之大吉,沈容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却没有去追她。

死丫头,她这个脾性倒不适合来强的,暂且先放她一马,再有下次,可别怪他不客气!

凌楚楚回到丞相府时,时间已经晚了,家丁拦下她说要搜身。

“我不过是晚了一点点,没必要这么麻烦吧,主子还等着我去伺候,还请大哥行行好放我通行……”

“不行,前天沈夫子被人夜半偷袭,老爷吩咐任何人都要严查!”

凌楚楚无语了,只好把手伸进袖子准备摸点银子来行贿,不巧这时凌青阳从外面进来,她只好乖乖过去给嬷嬷搜身。

嬷嬷从她身上搜到那一包药材和工具,不由分说就要打开看,凌楚楚想阻拦又怕引起怀疑,只好强装淡定。

“这是什么?”嬷嬷扒拉着她的药材问。

“这药材是我家里人给我补身体的。”

“这又是什么?”嬷嬷望着她那一堆刀具,狐疑地皱了眉头。

“这是我做女红要用的,还有的是拿来修指甲……”

“修指甲?你当我没修过指甲,这玩意儿能修指甲,你这丫头是在睁眼说瞎话吧。这刀子太锋利,怀疑是凶器,等管家查看了确定没事才能还你。”

“别,嬷嬷,我这是……”

凌楚楚拖着嬷嬷的手正想编谎话蒙她,却见沈容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她帮我拿的,本夫子的东西,你也要查吗?”

那嬷嬷看见沈容,当即把东西全都收起,赔笑道:“原来是沈夫子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既然如此,这东西还你,进去吧。”

“谢谢嬷嬷。”

凌楚楚拿着东西匆匆进门,沈容也跟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走,她加快脚步,他也紧追不舍,凌楚楚顿时黑了脸。

“沈夫子,奴婢要进内院了,你还要继续跟着吗?”

“本夫子的东西还在你手里,你这就想走了?”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沈夫子不要脸皮太厚。”

凌楚楚说着,抱紧了手里的布包,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沈容这贱人没准会强抢。

“你买药做什么,府里有药房,难道是要治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症?”

他把“难以启齿”说得重了点,明显要调戏她,凌楚楚却转头望着他一笑,咬牙切齿道:“夫子说得没错,奴婢这药就是拿来治妇女病的,夫子难不成对此很感兴趣?”

“一半。”

“什么一半?”

“本夫子对病不感兴趣,对你这个妇女,很感兴趣。”他又把后头那个“兴”字故意说重了些,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凌楚楚:“……”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到了进内院的垂花门外,凌楚楚抱着东西就跑,却听沈容在后面对她喊:“明日老地方再会!”

鬼才要跟他再会!

小桃在屋里关了一整天,终于听见后窗被人敲响两声,她欢喜地冲过去打开窗户,果然见凌楚楚回来了。

翻窗进屋之后,凌楚楚立即跟小桃互换了衣服,小桃这才开门走出屋外去。

“秋月姐姐,四小姐的晚膳可准备好没有?”

“好了,我这就送来!”

“四小姐说只要我送,免得旁人进去打扰了她修炼,还是我自己来吧。”

小桃无精打采地端着晚膳从厨房出来,恰好看见玉燕也在,她煞有其事地苦着脸叹了一口气,“四小姐可真能折腾,我算是知道玉燕姐姐的苦衷了,也不知四小姐这次又要病多少天,早知道我也说不信她。”

“小桃,四小姐也让你在床边站了一天?”

“可不,我腿都麻了,四小姐还说今晚要教我打坐呢,唉,我可真命苦。”

第六十七章:你不信我信

“四小姐兴许过两日就好了,你咬咬牙再坚持坚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玉燕劝了小桃一句,又催促她:“菜都要凉了,你快送去吧。”

“唉,但愿吧,我进去了。”小桃叹子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去屋里送晚膳。

玉燕同情小桃的同时,心里暗自庆幸,还好那个疯子没多纠缠,否则这时被折磨的人可就是她自己了。

玉燕走进厨房去,看见秋月心情似乎不错,便忍不住问她:“秋月,你怎么这么高兴,碰上什么好事了?”

秋月瞥了玉燕一眼,神秘兮兮地道:“你猜猜?”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你还是别拐弯子了吧,告诉我又不能怎样。”

秋月把分好的饭菜递到玉燕手里,眉梢眼角掩不住笑意,这时玉燕才看见她手腕上多了一只银镯子了,玉燕一惊,问她:“哎,你什么时候买的镯子,怎么昨天没见你戴?”

秋月面露得意,直接把她手上那只比玉燕的粗上两倍的银镯子完全露了出来,“我今儿在后园遇到个来给三小姐打首饰的匠人,他说是从三小姐那里出来迷了路,请我给他指路,我就给他指了,后来他竟又走了回来,我只得亲自送他出去,到了大门外头他非要送我谢礼,我推他不过就只好收下了,他后来又跟我说他家就在城西边最大的首饰铺,叫七宝斋,往后我要是出了府就可去找他,你说这人也真是的,喜欢我直说不就行了,还绕这样一个大弯子。”

“原来是这样,那你是遇上贵人了,七宝斋可是圣京最出名的首饰铺,你要是跟了他,那可是有享不尽的福气。”

玉燕说这样的话,一点也没让秋月觉得不好意思,她只是笑笑,“倘若他就是四小姐说的那个人,我可要好好谢谢四小姐。”

秋月一句话将这个话题又转到了凌楚楚身上,玉燕神情一滞,却不掩讥诮地斜了她一眼,“瞧你说的,这跟四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是四小姐说我的如意郎君会在今日出现,说不定就是他。”

“四小姐的话你也相信,哪有这么好的事,没准只是凑巧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病情,居然还把这话当真了。”

“这可不好说,你也知道四小姐先前得了肺痨病吧,三姨娘竟然托梦给四小姐送了一张药方,四小姐吃了那药就好了,大夫人也是得了那张药方才治好了病,难道这也是凑巧?”秋月装作对此深信不疑,一本正经地瞎编:“要我说呢,这世上就是有神仙,没准四小姐就是被三姨娘在梦里传授了仙术呢,就算那人不一定是我的如意郎君,小桃求的那三钱银子是真拿到了吧,秋萤是不是没遭灾?这两件事总不能也是巧合吧,总之我是相信四小姐的,反正信了也没坏处。”

玉燕不屑地撇嘴摇头,秋月却是冲她笑了,“随你信不信,正好这三个月没月钱发,我一会儿去找四小姐求点银子花!”

看着秋月离开的背影,玉燕表面上不相信,心里却是已经开始怀疑起凌楚楚的所谓仙术来。难不成凌楚楚真的能让人愿望成真?

第二天,凌楚楚照旧一早就乔装出了门,府里则让秋月他们看着。

沈容的书童到院子里找凌楚楚,又被告知凌楚楚在屋里修炼,他只得失望而归。

“四小姐也真沉得住气,昨儿个才在屋子里一关就是一天,今儿个还要继续,她也不嫌闷得慌?”

玉燕一边打理花草,一边跟扫地的秋月闲聊。

“四小姐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只可怜小桃那丫头,跟四小姐在床上坐得腿都麻了也不敢吱声,四小姐教她修仙可严厉了。”

“也不知四小姐还要装多久神仙,小桃那小身板要照这么折腾下去,撑得住几天啊!”玉燕惋惜地摇头叹气。

“这倒不见得,说不定小桃真就跟着四小姐修得正果了呢?”

秋月不顾玉燕轻蔑,开罢玩笑便去搬假山旁的盆景,打算扫一扫那里的泥土,不成想她刚刚搬走一盆含笑花,原本挨在上面的一盆山茶花竟然就失去平衡倒了下来,陈旧的陶制花盆落地当时就摔得四分五裂,秋月慌忙放下含笑花跑过去收拾。

“还好四小姐不爱花,你这要是在前院摔了老爷的牡丹,非得脱层皮不可。”玉燕幸灾乐祸地说着,却也走过去帮忙整理边上的花盆,以防再发生事故。

“也是,我进府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四小姐这样的主子,她可真是宽容大度。”

秋月扫着散落的泥土,忽然看见泥土中有几颗银白色像是石子的东西,她好奇拾起来擦干净了一瞧,竟然发现那是几块碎银子!秋月偷笑地将银子收起,却不知玉燕也已经发觉了。

玉燕跟她距离不远,清清楚楚地听见她的话,连忙问她:“什么太灵了?”

“花盆里掉出来的银子,要交公处理吧,秋月你想私吞,那我可不答应!”

秋月沉溺于白捡银子的喜悦当中根本没留意玉燕,玉燕这下急了,忙跟秋月说:“这银子是咱俩一起发现的,见者有份,秋月,不如我们两个平分怎么样?”

已经被玉燕知道了此事,秋月也不好把银子独吞了,便只好点头答应,将捡来的银子分作两份给了玉燕一份。

“我跟四小姐求的是五钱银子,另外这一半倒便宜你了,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去求过四小姐了?”

玉燕被秋月这么一问,心里只觉得好笑,“求四小姐做什么?你还真把四小姐当成神仙了?我就说只是凑巧,你非是不信,我没求四小姐,还不是也得了好处吗?”

秋月把银子装好,只管美滋滋地拖着扫帚扫地去,临了跟玉燕说:“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信。”

城西王员外家,凌楚楚前脚进了门里,沈容后脚就出现在门前。

“楚大夫来了,快请坐!”

经过一番治疗,王员外尝到了甜头,如今对凌楚楚是恭顺非常,一见她来便是笑脸相迎,“来人,上茶点!”

“不必了,我赶时间,立刻开始治疗。”

第六十八章:你安息吧

在昨天遇见沈容之后,凌楚楚现在不敢在外多逗留了,沈容那个贱人一定会想办法揭穿她,她得尽快办完事回府去对付他。

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王员外只得立即进去里间准备,末了凌楚楚替他扎针。

有上次的经验,这次王员外对于扎针这种奇特的治疗方法不那么害怕了,索性跟凌楚楚闲聊起来。

“楚大夫,有件事本官想问问您。”

“说。”

“就是最近吧,本官的病情倒是好多了,只是一到夜里,这……”话说到一半,王员外突然说不下去了。

凌楚楚心知肚明他遇到了什么问题,直接没好气地回答:“你是说房里那事儿?我特地给你下了点清心寡欲的药,病情痊愈之前你最好想都别想,否则色字头上那把刀没掉下来,你就被消渴症给解决了。”

对于这种色鬼,必须得强制禁谷欠,否则这病是好不了的。

王员外挺憋屈,他那貌美如花的小妾夜夜独守空房,多么可惜。然而他可不敢跟楚大夫反着干,只能受着。

替王员外针灸完之后,凌楚楚对他那小妾说道:“一个时辰之后把针取出来放在水中煮上半炷香再收回盒子里,我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那小妾看着凌楚楚温柔一笑,娇声应答:“明白了,那妾身送楚大夫。”

“不必,我自己走。”

凌楚楚转身就走,然而就在她回头的瞬间,珠帘后后悠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虽然磁性温柔,但凌楚楚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满。

“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亲睹传说中的针灸之术,沈某真是大开眼界了。”

凌楚楚凌利的目光恨不能穿过珠帘化成剑把那个人劈成两半——死沈容,他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王员外的小妾莫名地看着那个掀开帘子走进来的陌生蒙面男,弱弱问道:“你是何人,找我家老爷有事?”

王员外的家丁后知后觉地进来禀报:“夫人,这位公子是来找楚大夫的!”

沈容盯住凌楚楚,杏眼之中不再是往日那般温柔,眼底隐隐含着怒意,却微扬嘴角似笑非笑地对她道:“楚大夫,本夫子可算找到你了。”

凌楚楚冷着脸绕过他往外走去,丢下一句“有话出去说”。

沈容跟在凌楚楚身后如风般追上去,不久二人出了员外府,走在街道上。

凌楚楚尽量在不暴露自己会武功的前提下加快脚步,却仍被沈容拉住胳膊拖到了一旁的巷子里,一到无人处他便放肆地将她摁在墙面上,眼里的怒意再也不加控制地释放出来。

他紧紧捏着她的胳膊,却又怕弄疼了她,便欺身将她压在墙上,而后怒不可遏地沉声训斥:“竟敢私自出府行医,你好大的胆子!”

回想起她面不改色地替那个赤身果体的老男人扎针的场面,他就恼得头疼,这丫头就这么的不知羞耻吗!

凌楚楚挣脱不开他,只好继续演戏,冷冷地盯着沈容:“你是何人,一上来就对我如此无礼,莫非我与你有何仇怨?”

“四小姐,我都看见了,你还要继续假装吗?”

“在下叫楚寒,是个大夫,你说的四小姐是何人?”凌楚楚恨得咬牙却推他不动,只得警告他:“你最好离我远点。”

沈容注视着她的眼睛,竟然在当中看不到一丝慌乱,她这样严肃冷漠的模样,竟能以假乱真。若非亲眼看见她乔装打扮,他没准真会被她蒙骗,这丫头何时有了这般本事?

可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该做那样的事!

“你做的这些事,我可以不告诉丞相,但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楚寒行得正坐得端,行医救人并不犯法,干丞相什么事,你有什么好去跟丞相说的?我再说一遍,离我远点,否则我定让你后悔。”

沈容眼见凌楚楚眼里寒意越来越浓,不得不警惕起来。只是刚才的事实在让他难以忍受,他不想再让她这么做。

“四小姐,我亲眼看见你女扮男装在王员外家行医,又亲眼看见你在正济堂救了方四公子——包括你派人夜半袭击我的事我全都知道了,难道你真以为我与你昨日是巧遇吗?”

她眼中的寒意浓到了极点,沈容只得无奈退让,“我可以替你保密,但你答应我,不会再有下次。”

“沈夫子。”她用自己原本的声音淡淡地唤了他一声。

“四小姐,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好,昔日是我无能帮不了你,但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别说了。”凌楚楚冷冷打断他的话,“你身为我的老师,这么挨着我合适吗?”

沈容闻言身子一僵,怀里的柔软真令他不舍得离开,但随即他松开她的胳膊,顺势搂住了她纤细的腰。

凌楚楚没想到沈容竟然这么厚脸皮,她一愣,再抬眼看却见沈容眼里柔情似水,他低声细语:“楚楚,我愿意从此护着你,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喜欢你。”

沈容说话间越来越靠近,尽管看着凌楚楚冷彻的眸子,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伤痛,还是想要一亲芳泽。这个机灵狠毒叫他捉摸不定的小妖精,他真真是爱透了。

小妖精的手照旧攀上了他的后背,那就好像她要拥抱他,令他心潮澎湃起来,他已经感觉到她芳香的气息,但不得不抑制着内心的急切抽一只手揭开面纱,他要与她肌肤相亲。

虽然她的安静背后必定有鬼,他一点都不担心。

揭去面纱的瞬间,那小妖精柔软的的指尖却像变得强劲有力起来,接连几下点中了他后背的几处穴位,沈容当时便感觉自己周身的经脉一阵酸麻,随后便整个人都像是被冻僵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了!

他只能眼看着凌楚楚近在咫尺粉红水嫩的小嘴扯起一丝冷笑,随后她的小脑袋对着他的下巴狠狠一撞,伴随着剧痛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

“咣当——”

“呃……”

沈容的脑袋砸到了地上,他闷哼一声,一朵血花在他脑后的青砖地上蔓延开来。

他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点穴,也没想到她会对他这么狠,更没想到她在对他这么狠之后竟然还能笑出来,她笑得那么邪恶,那么妖娆。

“沈容,你安息吧。”

第六十九章:你不该惹我

凌楚楚又恢复了男声,她眼里的冰冻在看见沈容流血之时渐渐溶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嗜血的笑意,她就像个以血为食以杀人为生的妖邪。

沈容为她的绝情而震惊,几乎连周身的痛也忘却,他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时间无法相信,她就是往昔那个清眸如水的柔弱小丫头,她,果真是长大了。

“楚楚,你就这么恨我?”他好不容易才开口说出一句话来。虽然还有很多承诺要说,但显然她是不信的。

“我恨的不是你,是你的多管闲事,你不该惹我。”

凌楚楚蹲在沈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后一把锋利的小刀出现在她手上,她无比熟练地把匕首比在沈容心脏的位置,冷笑:“永别了,沈夫子。”

就在她准备一刀刺穿沈容心脏将他结果了的时候,巷子外边忽然响起一阵动静,她干脆一掌朝着沈容心脏位置狠狠地打下去,然后转身就逃!

那一掌用了十成的力气,虽然她现在的功力不如以往十分之一,但沈容这样的读书人在被封住经脉而且受伤的情况下,绝对会承受不起而立即死亡。

管她的闲事,威胁到她的生存和自由,还占她的便宜,他死有应得!

巷子里突然窜进来一个人影,远远地凌楚楚觉得他是那样熟悉,等那人走近,凌楚楚顿时震惊了,竟然是二王爷段沐清!

他没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段沐清一进巷子看见躺在地上的沈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但他不得不继续往巷子里面跑,巷子外边又跟来两个黑衣的人,老远凌楚楚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

敢情二王爷这是被追杀了?

凌楚楚不想管闲事,可是,那二货连逃跑的样子也是我见犹怜,又蠢又萌的,她实在是不忍心。

凌楚楚眼看段沐清从自己身旁跑过,待那两个黑衣人过来,她二话不说拎着墙角捡来的棍棒在他俩身后狠狠来了两记猛捶,因她瞧准打中了穴位,两个练武之人接连倒下,她又照着他俩脑袋各敲一棒,打得他俩头破血流。

“吓坏如此美人,你们好大的罪过。”

凌楚楚见后边没人再追来,便跟着段沐清跑上前去,将险些绊倒的他揪着衣领子拽到了怀里。

“别跑了美人儿,人已经被本大侠解决了。”

凌楚楚脑补出来的是高大威猛的自己抱着楚楚可怜的二货,暧昧地在他耳边低声安慰。

然而段沐清眼中,一个漂亮眼睛的矮个丑男强行把他抱在怀里,笑得极为猥琐,还偷亲他的耳朵——比被追杀可怕多了好吗!

段沐清:“……”大侠,你长得好丑哦,但是谢谢你出手相救。

眼看段沐清强忍着嫌弃重新站起,把她的手从身上拿开,凌楚楚无语地一翻白眼,“既然你没事了,在下告辞。”

“等等!大侠,你叫什么名字?”

“我,雷峰。”

凌楚楚留下二字便匆匆离开,却未留意她在刚刚扶起段沐清时,藏在袖子里的一只小小锦囊掉在了角落里。

段沐清捡起锦囊跟上去想还她,却不见她踪迹,他把锦囊拆开,只见里面是一对廉价的碎水晶耳环,清明目光中悄然间凝起了狐狸般的狡猾。

凌楚楚来到正济堂,这时天上已经是乌云密布,不久便会下一场大雨。

“楚姑娘来了,快请坐!”刘一手搁下他正诊治的病人,吩咐徒弟:“给楚姑娘上茶!”

凌楚楚连连摆手拒绝,“不必了,我拿了银子就走。”

“姑娘稍等,老夫就来。”

刘一手开好方子交给徒弟,便立即到柜上取了一袋银子来,“给,楚姑娘,这是国公府给的二百两黄金,老夫分文不取。”

“这怎么行,我说话算话。”

凌楚楚把三成银子重新还给刘一手,刘一手却又推回来,他道:“老夫答应给他们送除疤药膏去,楚姑娘你几时方便拿来?”

“我将药准备好,你自己熬。”

“好,就听你的!”

凌楚楚收好银子,走到药柜前以极快的速度徒手抓取了一堆药材拿手搅乱,这才交给刘一手。

“跟一般药膏一个做法。”

“楚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身手,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了,难怪连方公子那样重的伤你也能治好。”刘一手接下药材忍不住夸她一句。

“我近期可能不会常来了,有件事情想请刘大夫帮忙。”

“连老夫的正济堂都是你的,帮点忙算什么?”刘一手一点也不见外。

“请问刘大夫,你知不知道在圣京城有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可以打听消息查人背景?”

好好的小姑娘,接触那些干什么?刘一手愣住了,“楚姑娘,你要查什么事?”

“查查你的底细,要不然你这医馆我可不敢凭白接手。”

刘一手尴尬地一笑,“楚姑娘真是说笑,我有什么底细,一个郎中罢了。”

“你也知道我是说笑,就别耽误时间了,我还有急事。就说能不能帮吧?”

“有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叫包打听,就在城东街边一个馄饨摊边上扯着幌子卖消息,你到了城东一打听就能找到。只是天气不大好,你此时过去怕是不能的了。”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够了,多谢刘大夫,告辞。”

凌楚楚起身便足下生风地往外走了,刘一手也没有挽留,只是见天色不好就叫徒弟给她送了一把伞去,凌楚楚接了伞便离开了。

回到往常藏衣服的地方,凌楚楚脱下家丁服之后,悲剧地发现自己竟把丫环的耳环给弄丢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弄丢的。

她只好折回街道上,去首饰铺重新买一对,否则回去难免惹人生疑。

天上渐渐落下雨丝,继而成雨滴,后来变成瓢泼大雨。

凌楚楚混在人堆里站在首饰铺前的屋檐下躲雨,望着外面烟柳画桥朦胧之景,不由得有些恍惚。

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杀人,杀的是还是原主的老师。虽然他死有应得,但她心里却莫名有点不安,凌楚楚安慰自己,她只是怕沈容的死令丞相起疑而已。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沈容不死,她就会死,她可不会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别人轻。

第七十章:真是爱杀了

雨渐渐弱了,凌楚楚撑着伞离开首饰铺往回走,经过杀死沈容那条巷子时,她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虽然在入口处看不见那个位置,她却不由得脑海浮现出沈容最后一眼看她时的惊愕神情。

沈容显然没想到他对她干涉过多会引致杀身之祸,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回到府中,凌楚楚又被拦下搜查,这次她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带,所以顺利通过了检查。也是在检查她的嬷嬷那里,她听说沈容伤得很重,已经被送到了家学苑接受御医治疗。

是她低估了,看来沈容的生命力还挺顽强,竟然没有死透。御医?她想杀的人,就是御医也别想救活。

凌楚楚一回到清兰苑,就立刻让小桃把月念悠叫到面前,她要让沈容断了最后这一口气。

“敢问四小姐有何吩咐?”月念悠低垂着头,眼里的情绪看不分明。

“前天夜里,你为什么没有来?”

“我想了想,还是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

凌楚楚淡淡一笑,脸上却是寒意深过笑意,“既然如此,我今日给你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如此你总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报答了。”

“四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月念悠,本小姐的姿色还不足以令你收起你那可笑的仁慈是吗?”

她走近他身边,轻佻地伸手去捏他的下巴,却被他转头躲过去,她再往前伸,他索性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凌楚楚死死捉住月念悠的胳膊,走到他面前将他拦下,柔若无骨地依附在他身前仰头盯着似乎不为所动的他,转瞬间便温柔得如一滩春水,连声音也娇软得能入骨髓,委屈中带着妖,媚:“悠哥哥,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不会去杀无辜之人,可是沈容他,他险些就将我给……”

“四小姐,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话,你当我是傻子吗?”月念悠冷冷地说着,他真想把毒女狠狠推开,可是又不敢,生怕她感受到他的抗拒之后会变本加厉地对他使手段。

“我怎么会当你是傻子,我们明明就是同命相怜,你知道我在这里受了多少委屈,我虽然是四小姐,可哪一天不是像你一样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我发现你的身份之后,早就将你当成了自己人,我不过希望你能帮我一起在这个冰冷无情的深院里活出点人样来,我们同心协力不好吗?”

凌楚楚很快便憋出了满眶泪水,她靠在月念悠身前含泪哭诉,“沈容若只是一个教书的,我又怎么会忍心要他的命?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去家学苑?”

“还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你要将他灭口?”

“是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因为他用你的秘密来威胁你?”月念悠接着问道。

他的话音一落,凌楚楚眼里还未褪去的委屈又再爬上了眼眶,“为什么你对我的委屈无动于衷,难道在你看来我是活该被他威胁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念悠始终不去问她,沈容威胁她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因为他知道她引他去好奇一个问题时就是在给他布置陷阱,好奇心害死猫就是这个道理。

“月念悠,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关心我?”

月念悠不说话,像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就没听见她说的话。

凌楚楚推开月念悠,冷着脸转过身去,“既然如此,你明日就去四姨娘那里吧,就当我凌楚楚看错了人。”

“看错了人?敢问在四小姐你眼中,我月念悠是怎样一个人?”

“你如今来问我如何看你,还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在你眼中我凌楚楚是一个恶毒之人,我做的事你不会赞同,更不会跟我同流合污,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呢,总不能像你以为的那样,将无辜的你像无辜的沈容那样置于死地。”

凌楚楚说罢,再转过身看月念悠时,表情依旧淡漠,只是少了许多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你走吧,先前的事我都会替你保密。”

月念悠闻言不禁心头冷笑,毒女,想跟他来欲擒故纵那招,他还偏就不上套。

眼看月念悠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凌楚楚也没有挽留,既然他不肯帮忙,那她就亲自出马好了。

翌日,凌楚楚大早就去了家学苑。

她进门时见院子里冷冷清清,只隐约闻见后院传来一股药味儿,一进后院,也只看见沈容的书童在熬药,想来沈容倒是伤得不轻,她也就放心了些。

“四小姐,您是来看沈先生的吧,他就在屋里歇着,您先进去坐,茶水一会儿就送来。”

“我不喝茶,看一眼夫子就走。”

凌楚楚给小桃递了个眼神,小桃会意地停在门外等候,她则自己走进了沈容的房间。

一进门她就看见沈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憔悴很是虚弱,勉强吊着一口气的模样,她缓步走近床边去,兀自捉起他的胳膊替他把脉。

脉象却并不像他脸色表现出来的那么弱。

凌楚楚不由得一愣,未及抬头便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将自己笼罩,她抬眼一瞥,头上还裹着纱布的沈容就这么直瞄瞄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既不冷漠也不温柔,像极了他一本正经讲课的样子。

“沈夫子,你怎么样了?”凌楚楚不动声色地拿开替他把脉的手,话语轻轻。

“四小姐的医术如此出神入化,会看不出来?”

沈容直起身来,目光却仍在她身上不曾移开,他忽然笑了,颇为无奈地说着:“四小姐能来看容,容实在是倍感欣慰。”

“你不必欣慰,我是来杀你的。”

凌楚楚冷笑间,凝聚了全部功力的一掌毫不犹豫地向沈容胸口袭去,不料沈容却是不慌不忙地将他自己的手掌与她相贴,悄然间释放功力将她的攻击力对消掉,趁着她错愕之余与她十指相扣,猛然用力一扯竟毫不费力地将凌楚楚拽到了怀中,不等她挣扎便已经被他抓住另一只手紧紧搂在身前。

他的唇直接贴着她的耳廓,温柔而暧味地说:“小楚楚,你当真是爱杀本夫子了。”

第七十一章:派人盯着她

凌楚楚的脸和身子皆在这一刻僵住,她明显能感到沈容的胳膊在有意触碰她,他的气息变化也告诉她他是真的怒了。

她原以为沈容只是一个光会教书的书呆子,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强大的内力,她在他手上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沈夫子,你隐藏得挺深啊……”凌楚楚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咬牙,“你给我放开!”

“隐藏得深,这算什么?”沈容的目光染上了一丝邪恶,语气更加暧昧,“我还有更深的,四小姐可想试试?”

“沈容,你无耻!”秒懂的凌楚楚顿时耳朵红了,气急败坏地冲外头大叫,“小桃你进来!”

“寻芳,带小桃姑娘去厨房给四小姐准备点心。”沈容也跟着吩咐。

“是!”寻芳应了一句。

“我不吃点心,你进来!”凌楚楚歇斯底里,沈容太不要脸了!

然而门外的小桃已经是全无动静,凌楚楚等了几秒不见小桃进来,心里便料到她是被沈容的书童给制住了,如今自己又在沈容手里动弹不得,只能见机行事了。

“沈容,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昨日不是跟四小姐说过了,四小姐的记性就这么差?”

沈容的语气去淡风轻,就似在跟她寻常聊天似的,可凌楚楚整个身子已经如弦上之箭一般绷得紧紧的,除了打斗之时,她从未跟一个异性离得这么近,沈容的呼吸每喷薄在她耳廓上一次,她便脸红一分,心里的慌和怒也便多一分。

“沈容,我说过,你最好离我远点,我不管你的事,你也不要管我的事。”

“事到如今,四小姐还以为有退路么?”

“你少废话,放开我!”

她话音未落,沈容却搂得她更紧了,他将她困在臂弯低头便要贴上她嘴唇,她扭头躲开,他照旧吻在她脸颊,蜻蜓点水般贴了一下才离开。

“沈容,你找死是吗!”

“小丫头,多日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不但会医术,会武功,还想把我灭口,说说,是谁教你的,带我去会会他?”沈容的话里蕴着怒意。

“姓沈的,你放开我!”

凌楚楚使尽浑身解数,可终究是敌不过沈容,他将她抱得实在太紧了。

“楚楚,你的身份非比寻常,千万不要被用心不轨之人利用,你的这些事我可以替你保密,但往后你要做什么,必须得让我知道,可听明白了?”

用心不轨之人,可不就是他自己?死沈容,他也真好意思说!

凌楚楚暗咒他一句,但自知硬斗肯定是斗不过沈容的了,她也只好先忍他一忍,便当即松懈下来,放柔了声音同他说话,“沈夫子,先前是楚楚冒犯了,你先放开我,我们再好好谈谈。”

“就这么着挺好,谈完了再放。”沈容狡黠一笑,得寸进尺地把放松了身体的她又往怀里搂近了些,接着说道:“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会武功的事,大可对我放心了吧?”

“沈夫子正经说话还好商量,只是眼下你做出这样举动,实在让楚楚放心不了。”凌楚楚真想把他的咸猪手剁了。

“这有何妨,将来我娶了你,咱们不还得日日这般如胶似漆?”沈容说着,低头又在她脸颊上浅浅一吻,语气愈发暧昧,“若非上次我走得及时,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上次的事是误会,不要再提了,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凌楚楚简直恨得牙齿痒痒。

“反正是迟早的事,早些让他们知道也无妨,你喊吧。”沈容十分淡定地嗅着她的发,接着竟在床上挪出个位置来,一倾身将她压下,饿狼似的望着她:“四小姐勾引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回叫那声‘沈郎’可真是甜人得紧,不如再多叫几声让为夫听听,嗯,小楚楚?”

凌楚楚没想到沈容竟然能过分到这种地步,再也不想跟他这样僵持,扯着嗓子就大喊起来:“来人啊非礼啊……”

沈容见势索性一低头将她嘴巴封堵住,毫不客气地入侵,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死丫头,本来看她年纪小想多养几年,是她自己先惹他起火的,那就别怪他心狠!

凌楚楚被沈容的疯狂侵占弄得整个人都懵了,但随即她便开始挣扎反抗,奈何沈容的力气极大根本不容她挣脱,情急之下她一发狠将两人的舌都咬得流血,可沈容却是无动于衷,继续着侵略!他的气息竟然开始有了些微的不稳,明显是真的有了清欲,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凌楚楚被他的强行霸占震惊得心生恐惧,加上体力不支的虚弱和身体的酸痛,竟然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泪光。

沈容看见她眼中流露的怯懦无助,脑海又浮现出那个弱小的身影,一时竟不忍再继续下去,他松开她被自己吮吸得有些发肿的嘴唇,收敛了眼中的强烈欲望,哑声对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你放开我,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凌楚楚转过脸冷冰冰地道。

“你往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我会尽全力帮你。今天的事,我是一时冲动,但我对你是真心的,往后我会证明给你看。”

沈容说罢,低头在她脸颊又轻轻贴了一贴,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两只胳膊移到一边。

凌楚楚起身整理好衣襟,转身蓄足了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沈容脸上,沈容刚刚恢复了些许的脸上当即又红肿起来。

“昨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今天我们两清了,往后你再招惹我,我就阉了你,你别不信!”

凌楚楚指着沈容骂了一通,转身气冲冲离开,沈容看着她的背影却是淡淡一笑,“不愧是我沈容的女人,有魄力。”

出了门凌楚楚没看见小桃的踪影,也顾不上去找她,自己一个人匆匆而归。

这时寻芳才将熬好的药送进屋里,“公子,药好了。”

“那个丫环呢?”

“被我打昏了,在屋里躺着,估计午时才会醒。”

“做得好。”沈容忍不住淡笑,接过药汤一口气喝下,放下碗时脸上又是一派淡然,一本正经地吩咐道:“找个人盯着四小姐,一旦她出府立刻禀报。”

“是,寻芳这就去。”

第七十二章:全城最贱的人

风风火火如从修罗场逃离一般,凌楚楚以最快速度回了清兰苑,一进门却恰好撞上了扛着包袱正往外走的月念悠。

他将她脸上的一切看在眼里,想起她先前所说的话顿时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四小姐,你这是……”

凌楚楚抬头瞪了他一眼就往里走去,只留下一道纤弱匆促的背影,招人生疑,惹人怜惜。

她嘴唇肿成那样,又是一脸通红,想必定是被人轻薄了——难不成那沈容真有这样的胆子?真是岂有此理!

月念悠回头瞧着凌楚楚紧闭的门,已经往回迈了一步,可是回想那天她在自己面前将脸化得真如受伤一样,又恐怕这是毒女的计谋,硬是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她那样厉害的人,怎么会被沈容给欺负了,定是想以此搏同情好利用他而已。

回到屋里的凌楚楚,拿整壶水漱了口,又忍着舌头的疼干嚼了一把茶叶,直到嘴里再也没有一丁点沈容的气息才罢休。

等她对着镜子给自己红肿的嘴唇擦药时,才发觉小桃还没有回来。

可恶的沈容,深藏不露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大胆,要不是他良心发现,她此时恐怕早就被他给吃干抹净了!

真不知他到底是有多饥(渴,竟然对这瘦弱的搓衣板有兴趣?虽然脸是长得好看,但根本没完全长开啊……这可恶的萝莉控!

想着被他压于身下掠夺的那屈辱,凌楚楚气得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她真恨不得当场一脚把沈容的蛋踢爆,可是他功力实在高强,自己技不如人想报仇也没辙,况且那厮的书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鸟,如今她杀他不成,往后也只能是对他退避三舍,等到有了合适时机再报复也不迟。

凌楚楚看似动作悠然地化着妆,实则冰冷目光中已经满是恨怒,沈容,他千万不要让她找到他的死穴!

小桃醒来立刻回了清兰苑,一进门却只见屋里空荡荡的,余下那身她今早穿的衣裳。

知道老大定是又出府去了,也不犹豫半点,小桃换上衣裳锁好门照旧在屋里假装修炼,老大如今这么厉害,完全不用她担心了。

在去王员外家的路上,凌楚楚几次突然回头,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她却一点不慌,照目前的形势看,无非是沈容派来的罢了,沈容不会一次封死她的路子,所以她现在还是自由的,至于其他,慢慢斟酌。

出员外府时凌楚楚再没看见那个跟踪自己的人影,倒是看见一脸贱笑走位风骚的沈容摇着扇子朝她走来,由于舌头受伤,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冲她道:“楚寒大夫,在下又来找你了。”

“要我说多少次,你的花柳病治不好,回去等死吧。”

凌楚楚白他一眼绕路走开,他却厚着脸皮与她并肩而行。

“你要去何处?”

“不关你事。”

“那好,我就看你想去何处。”

沈容就这么一路跟着凌楚楚走到了东城,凌楚楚也就拿他当空气直接无视,自顾自寻找着包打听的小摊。

在城门不远处,凌楚楚总算瞧见了包打听的摊子,她被小摊前长龙似的队伍给震惊了,这个包打听究竟有多大能耐,竟然生意好到这份上?她得排队到什么时候?

见凌楚楚驻足,沈容似乎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于是在一旁状似无意地说:“好久不见这位老朋友,他这里的客人还真是络绎不绝啊!”

“包打听是你朋友?”凌楚楚假装惊讶。

“何止,简直是知己。”沈容面露得意,只等着某人求他帮忙。

“那他可真倒霉。”

想让我求你,你做梦!凌楚楚白他一眼,自行走到人群里去,掏了一把铜钱往地下一扔,“谁的钱掉了。不要我捡了啊!”

排队的人闻言纷纷低头捡钱,她趁机插队到前面去。

“真有你的,这法子也想得出来,求我一句能如何?”沈容无语挑眉,径自走到小摊边上,扣了扣包打听跟前的板面,朗声招呼道:“包先生,好久不见啊?”

包打听闻声顿时浑身一僵,随即扶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却被沈容一只手扶住肩膀摁了下去。

“别激动,问你点事儿。”沈容指着人堆里的矮个家丁问他,“认得她吗?”

包打听连连摇头,“不认识,从没见过!”

“她若问你什么,不许收钱,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就深挖到底,明白?”

包打听继续连连点头,索性挥手打发面前的客人离开,“本人今天有事提前收摊,各位明日再来!”

话音一落,众客户立马就不淡定了。

“诶,你都收了我银子了,还没告诉我小翠翠明天去哪家酒楼唱戏呢,我怎么去见她!不行,你先把我这事儿解决了!”客人甲大声抗议。

“还有我,我还等着回去回小姐的话呢,刘家公子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你快给我看看呐,这可是事关我家小姐的终身幸福!”客人乙同抗议。

“听说丞相家的四小姐要嫁给周将军家的大少爷,是真的吗?”客人丙继续抗议。

“听说太子殿下准备选太子妃,是真的吗?”客人丁也不满意。

叽叽喳喳一片聒噪中,凌楚楚仿佛看见了微博热点页面。原来古代人也这么八卦,包打听就是个狗仔队啊?

可是,谁说她要嫁什么将军府的少爷了,这不是扯淡吗!无良媒体,实在可耻!

竟然消息这么灵通,这包打听想必背后铁定有人撑着呢,如此说来,看他对沈容那样敬畏,沈容的背景也是不容小觑。

凌楚楚带着狐疑睨了沈容一眼,见沈容正盯着自己看,又朝他翻一白眼,然后挤进人堆。

“不好啊杀人了!大家快跑啊!”

不明真相的群众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不约而同地转头就跑,就连边上的无辜人民也忍不住跟风逃离。可怕的跟风心理,还是挺有用的!凌楚楚冷笑,走到小摊前看着那眉清目秀的包打听,戏谑道:“包先生,都说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全京城最贱的人是谁啊?”

“全京城最贱的人?”包打听一脸茫然,“这个倒是要看你说的贱是哪种贱了。”

“譬如?”

见包打听仍然一脸懵,她瞧了一眼沈容,“那你就说说,全京城脸皮最厚的是谁?”

第七十三章:都是假装的

“脸皮最厚的人……”包打听想了想,仍旧茫然摇头,“全京城脸皮厚的人可不少,这要是真得排出个名次来,这倒不大容易,你若是非要弄个清楚,就改天再来,届时我再给你答复。”

凌楚楚轻蔑哧笑一声,指着沈容道:“哪还用改天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敢称第二,就没人敢争第一。”

包打听听见凌楚楚说出这样话来,脸色霎时间就白了两分,他偷瞄了一眼沈容,见沈容表情淡淡似乎没有生气,庆幸地抬手掩唇干咳两声,才继续跟凌楚楚说:“阁下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要请包先生告诉我,正济堂刘一手刘大夫的背景,包括他与什么人交好,与什么人有仇,这些都请要弄清楚,价钱好说。”

“刘大夫的资料倒是少有人查,在下需回去准备准备,阁下过几日再来取吧。”

“那好,包先生开个价,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瞧你面生,第一次来就不收钱了,若是对我给的资料满意,回去之后多替我介绍生意便可。”

“那怎么好意思?我还有一事要先生帮忙,这个总要收钱了。”

凌楚楚将那张玉佩图样取出来,接着说道:“不知先生这里能不能查物件的来历?”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情,给得出价钱就一定能查,只不过你与沈先生认识,包某又与他交情不错,这个同样可以无条件帮你查。”

凌楚楚攥着图纸愣住,沈容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要是真的要帮她,那才叫“黄鼠狼给鸡拜年”。

“怎么,怕我串通包打听坑害你?”

沈容走上来欲从她手里拿图纸去瞧,凌楚楚收手想走开,却被他强行捉住手夺了过去。

“什么东西包打听看得,我看不得?”

“我的事不要你管。”

凌楚楚伸手去抢图纸,可等她抢到手时沈容早就看完了,轻悠悠说了一句:“这种龙凤呈祥纹样的玉佩只有皇室能用,如果是上好的羊脂玉,那便极有可能是皇子公主或者妃子这类人的随身之物,你查这个做什么?”

“与你无关。”

凌楚楚冷冰冰应他一句,把一锭银子放在包打听面前,“准备好刘大夫的资料,我明日来取,这是定金,我跟这个厚脸皮没交情,你不用给我特权。”

包打听没伸手去拿银子,却莫名地看向沈容,这个家丁如此无礼,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沈先生,这位是……”

“你不必管,做好你的事。”

沈容说罢便跟凌楚楚一起离开,留下包打听独自一人风中凌乱。为何他总觉得那个家丁有点不对劲,沈容看他的目光也很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不管了,沈容的事情,哪轮得到他操心!

回府的路上凌楚楚走得很快,可沈容步步紧随根本甩不开。到了她要换衣服的地方,她实在是忍他不了了,猛然转身直取他身上穴位,奈何沈容反应极快,在她触碰到他之前就将她制住。

“谁教你的?”

“你少管我,松开!”

“我这般厚脸皮的人,是你让松开就会松开的?”

沈容望着她微一挑眉,随即搂着她一闪身进了巷子深处,方一落地便将她困在身前,在她挣扎之间利落地将她宽衣解带,剥下了那身灰色的家丁服,露出内里的桃红丫环装,他才将这不安分的小身子重新搂入怀中,带着微怒沉声警告,“再穿这样丑的衣裳,别怪我将你剥干净,还有这脸上的妆,着实难看,在外头就罢了,回去立刻洗干净,我不喜欢。”

“沈容,你管得太宽了吧,我跟你很熟?”凌楚楚瞪他瞪得眼角都要裂开,沈容太拿自己当根葱了吧!

“不熟吗?”他低头靠近,含怒的眸子邪气氤氲,气息隔着面纱也分外灼热,“是不是要生米煮成熟饭才算熟?我不介意将你就地正法。”

说话间他高大的身影越发迫近,将凌楚楚完全笼罩,凌楚楚慌乱地转头避开他带着微微茉莉香的呼吸,冷冷问他:“沈容,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沈容稍微松了手上的力道,但仍是她挣不开的范围,他贴在她耳廓柔声道:“我说过,我要娶你,保护你,你最好让我知道你的一切。”

“是谁教你武功和医术,他要你做什么?”

就连他都没法知道凌楚楚在清兰苑发生了些什么,那个人却能神不知鬼不觉教给她这么多东西,可见此人实力不凡,如果对方要利用凌楚楚,凌楚楚凭自己根本就无法摆脱,他必须在她陷入深渊之前将她拉出来。

可如果对方不是为了利用,而是对凌楚楚另有所图,那他更加不会答应,他沈容的女人,轮不到别人来觊觎。

“没人教我,我没理由骗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场火患之后我从昏迷中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又哪里知道这些本事是从何而来?”

凌楚楚知道自己挣扎不出他的桎梏,索性也不白费力气了,干脆跟这个贱人摊牌。他对凌四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不碍着她的事就成。

沈容听了她的话,心里自然是怀疑,可又无从点破,只好继续问她:“你出府行医,可是因为生活拮据之故?”

“我自小桃口中得知,清兰苑向来清贫,近来又事故不断愈加艰难,所以想凭医术改善生活。”凌楚楚如实说。

沈容偏着头看她,见她眼中冷利有所收敛,忍不住又将声音放软了两分,“那你先前的疯癫,都是假装的?”

“嗯。”凌楚楚着实找不到理由再骗沈容,反正她如今是斗不过这贱人的,他多知道点也好,将来她杀他的决心更大。

“这么说你先前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自保?”

“是,因为我在府中没地位,身子又弱,一向受人欺凌,这次大难不死又凭空多了一身本事,难免被人怀疑加害,我只好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只求安稳太平。”

第七十四章:该收网了

沈容瞧着凌楚楚的眼睛,内中清澈宁静,看不出半点诡谲幽黯,干净得像最初看见的那样,心里怜惜一时控制不住地溢满,眼中本就温情脉脉,此刻更是纯澈清明。

“楚楚,你受苦了。”

他松开她的胳膊,将她轻轻拥在身前,抬手揽起她耳边的发丝,这才轻托着她下巴将她重新面对自己,而后他凝视着她的眼温柔低语:“往后你不必再担惊受怕,我会为你扫清一切祸患。”

凌楚楚被他那般温存缱绻的眼神看得几乎浑身发软,止不住地屏住呼吸,一时竟有些眩晕憋闷之感,但她心思清明得很,绝不会为一个男子而放弃自强的念想和能力,更何况眼前这人,曾给她那样的屈辱,她恨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他三言两语就动了情心?

他越来越靠近,面纱后隐约可见他曲线温和的唇,忆起早间那个深刻疼痛,茉莉香裹着血腥甜的吻令凌楚楚忍不住蹙了眉头,她慌忙伸手挡在两人之间,这一次沈容却没有像先前一样强压下来,只是在两人呼吸恰好能交融之处停住。

“早晨的事,很对不起,你放心,往后你若不同意,我便不会勉强。”

沈容眼眸微微一弯,杏眼添了几分妩媚的温存,凌楚楚不由自主也松懈了些许,心里的紧张缓和下来,柔荑也便自他身上滑落。

此时此刻,凌楚楚对沈容的敌意淡去了许多,只是她仍没想好接下来该对他说什么,沈容倒是自觉地后退了一些,而后牵起她的手淡淡说道:“往后不要随意出府,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我说便是,我会替你安排好,这些事若是被别人发觉可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她不回答,沈容便当她默认了,接着他问她:“时候还早,你要不要再去做点什么?”

“没什么。”

“那我带你回府。”

凌楚楚挣开他的手将那套家丁服收起,正准备重新拿去藏好,却被沈容抢了去。

“这身衣裳太丑了,不准再穿。”沈容说着,把衣裳往上一抛,直接扔去了屋顶。

“丑也轮不到你来扔吧?”凌楚楚望着屋顶简直头顶要冒火了,沈容,他以为他是谁呀!他扔了衣裳,她下回出府穿什么?

“你迟早是我的人,我自然该管你。”沈容理直气壮。

凌楚楚气得捏紧拳头,只恨不能当场打他个头破血流,但实力不允许她出手。最终她只是转身气冲冲地走开。

沈容见她气恼,却淡定地跟随她走出巷子,在她身边柔声劝慰:“不就是一身衣裳,我赔你就是。”

“赔就不必了,我只求你沈夫子往后离我远点。”

“这可怎么使得,我与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与你共处一处度日如年!”凌楚楚咬牙切齿。

“跟我在一起还有延年益寿的好处,四小姐更该感到幸运才是。”

凌楚楚一句话不想再跟这个贱人说了!

回府之后,沈容倒是没再步步紧随,直到走过一处无人幽径,他扯住她的手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她手中。

凌楚楚愣住,一不留神他低头在她耳边蹭了蹭,“先给你这些,不够再来找我。”

沈容说罢便转身离开,凌楚楚慌忙拉住他衣袖将钱袋递还,“我不要你的钱。”

“那就当是帮我花了。”

沈容回头对她微笑,随即扯回衣袖翩然走远,阳光下的蓝色身影显得寂寞洒脱,却又带着一股令人心生敬畏的肃杀。凌楚楚低头瞧见钱袋里的银光,第一次觉得沈容有点帅。

到手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就当是他赔她的精神损失费也罢。

回清兰苑后,凌楚楚一看小桃后颈部位,果然挨了一记重击,可见不单沈容武功高,连那个寻芳也绝非凡人,她决心再不去招惹沈容给自己添麻烦,这段时间王员外那边也暂时不去了,专心把院里这档子事都处理干净,再去挣钱也不迟。

“小桃,你去把秋月叫来。”

“是,老大!”

秋月进了屋里,主仆三人合计了一阵,前几日就已经撒下的网,如今也到了该收的时候了。

“玉燕!”

“哎,秋月,我在这儿!”

秋月在后院找到了玉燕,当即对她说道:“四小姐说我明日不宜下厨,小桃又要陪她修炼,赵妈做的膳食不大合她胃口,明日四小姐的三餐就交给你了,你的那些活儿我来替你干!”

面对秋月的颐指气使,玉燕心里虽有不满,但这样分配却不失公平,她也只得点头接受,“知道了。”

接着秋月又在她耳边念叨起凌楚楚饮食的习惯,玉燕一边听着,一边却在心里埋怨,这个疯子整天神神叨叨的就罢了,吃个饭也这么麻烦,真是折磨人!要不是为了能搏得三王爷的好感,她才不愿做这样的差事。

“我说的这些你可千万要记住了,否则出了差错让四小姐大发脾气,到时咱们院里人都不好受。”秋月末了又嘱咐了一句。

“好好好,知道了,你每次做饭都要念叨一遍,我早就已经背下来了,放心不会出错的。”

第二天一早,小桃照旧在凌楚楚屋里,被凌楚楚拉着一起练功,小丫头虽然胆小懦弱,忍耐力却极强,加上平日干粗活练出来的好体魄,经过几天的锻炼已经能够一次扎马步至少二十分钟,平板支撑也能坚持十来分钟了。

小桃虽然不明白老大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但每当她坚持不住摔倒在地时,转头看见老大一身汗水淋漓却还坚持着,那副坚强的样子令她打心里佩服,连昔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四小姐都能吃这样的苦,她又有什么受不了的?如今的老大一天比一天厉害,她跟老大做一样的事情,想必也会变得越来越厉害的!

老大说得好,只有自立自强才不会被人欺负,她再也不想像以前一样被赵妈随意打骂呼来喝去!

如此想着,小桃顿时又感到浑身都是劲儿,忍着一身的酸痛重新振作起来。

小桃的努力,凌楚楚自然始终是看在眼里的,对于这个憨厚胆小的小丫环,她更多看到的是小桃身上那份坚忍和真诚,这在任何时候都是难得的品质,她会将小桃培养成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第七十五章:汤里有毒

院子里,秋月在做着玉燕昔日的活计,浇花剪枝除草这等事。

而厨房里,玉燕独自一人替凌楚楚准备膳食,赵妈在边上帮着烧火。

近来的天气总是多雨,凌楚楚需要食用祛湿滋补的食物,因此玉燕要替她煮一道薏仁红豆汤,配上几样小菜。原本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偏偏秋月交代她要将菜切得极细,汤汁里又不能有一丁点碎末,肉里不能见半点肥的,一通折腾下来硬是花了半个时辰,等到菜终于全部准备好时,玉燕已经被火烟熏得泪流满面,心里很是不快。

秋月就是爱信疯子那套神神叨叨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来厨房里受这个罪啊,打理花草的事情多干净,厨房的油烟火烟真是肮脏!

看着托盘里精致的菜品,秋月真恨不得啐上两口,让那个疯子吃她的口水,但见赵妈在一边,她只是若无其事地将饭菜盖好,这才转身去打水洗手。

“玉燕姐姐,四小姐的早膳好了吗?”

“早好了,快趁热送进去吧。”

小桃端着饭菜离开,走了两步却回头看着正在擦脸的玉燕,严肃地对她说道:“对了玉燕姐,今早四小姐教我看相了,你脸色不大好,印堂有点黑,这几天可要小心点。”

“多谢你提醒,快去送饭吧。”

玉燕嫌弃地瞧着门外小桃的背影,更加反感起凌楚楚来,“这院里的人都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玄乎,神神叨叨的,莫不是都被四小姐传染了吧!”

小桃将饭菜端回屋里,凌楚楚看了一眼,问她:“事情都办好了?”

“四小姐放心,万无一失。”

“好,吃饱了再收拾她们。”

主仆二人吃饱喝足之后,凌楚楚捂着肚子躺在床上直呼腹痛,小桃赶紧出去把秋月和玉燕等人都叫了来。

“四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秋月话音刚落,玉燕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做的菜可干净了!”

“可四小姐原本好好的,就是因为吃了饭菜才肚子痛,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四小姐对你不薄,你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呢?”

“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我怎么会下毒害自己的主子,说不定是茶水有问题!”

凌楚楚痛得满头冒汗,吃力地半睁着眼看玉燕,“本仙昨日还好心给了你五钱银子,看你近来气运不佳还打算替你化解,你怎么却……”

话说到一半,凌楚楚便难忍疼痛昏倒在床。

“四小姐!”

三个丫环面面相觑几乎没了主意,这时秋月说道:“小桃,你好好照顾四小姐,我去找四姨娘来,玉燕,四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交代!”

玉燕十分冤枉,可也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清白,她本想来想去,把注意放在了赵妈身上——一定是赵妈,她被四小姐刺伤所以才趁机嫁祸给自己!

玉燕跑到后院气冲冲地将正在劈柴的赵妈给揪了起来,“赵妈,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赵妈被玉燕的话弄得是云里雾里,她一把年纪又怎么会怕一个黄毛丫头,当即甩开玉燕与她对质:“你说我害你,我害你什么了,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你记恨四小姐伤了你,就趁我不留意在我做的饭菜里下药,四小姐吃了饭菜就痛得昏迷了,你休想让我替你背黑锅,现在就去跟四姨娘说清楚,走!”

赵妈何曾被这种小丫环如此拉扯过,连日来积蓄的怨气顿时就喷发出来,她将玉燕狠狠推开,怒斥道:“你少血口喷人,我赵妈再怎么着也不会干下毒这种蠢事,是你自己不甘心伺候四小姐,才想出这种办法来毒害四小姐吧?想嫁祸给老娘,你想得倒美!”

“我再怎么不甘心,也不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府里谁不知道你赵妈在清兰苑干的好事,四小姐一身的病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她发疯刺伤你,你会这么老老实实地伺候她?”

玉燕指着赵妈的鼻子一顿数落,末了又再强拽着她往外拖,“跟我去见四姨娘,认了你做下的恶事,我玉燕没这么好欺负!”

“去就去,老娘没做过的事还怕了你个丫头片子不成!看看到时是谁倒霉!把你的手拿开!”

那两人骂骂咧咧地往前院走,恰好四姨娘也进门来了,两人争着上前讲理。

“老身见过四姨娘!”

“奴婢见过四姨娘!”

“都免礼了,我先去看看四小姐。”

伍氏匆匆进屋去看凌楚楚,此时凌楚楚昏迷在床仍未醒来,而大夫也还未赶到,她只得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却神情担忧。

“四小姐的饭菜是谁做的?”

玉燕忙上前应答,“回四姨娘,是奴婢,可奴婢都是按照秋月说的去做,一点差错也没出,这其中肯定有人恶意陷害。”

她说着,毫不避讳地将冷眼投在赵妈身上,“今早准备早膳时,厨房里就奴婢跟赵妈两个人,奴婢没做手脚,就只有她最可疑!”

赵妈被指作嫌犯心中甚是不平,但也不慌不忙地自辩,“四姨娘明察,老身只是在一旁添柴火,从未碰过膳食,可这玉燕一上来就说是老身在饭里下药,老身实在是冤枉,老身伺候了四小姐十几年,要害四小姐早就害了,何必还等到今天,四小姐是我的主子,我害了她又有什么好处,求四姨娘一定给老身一个公道,老身感激不尽!”

玉燕是伍氏院里的老人了,伍氏多少也了解她,知道玉燕不是这样的人,而且赵妈跟大夫人那点勾当她也是晓得的,因此也不愿再多费口舌,直接说道:“谁是凶手你们两个说了都不算,一切凭证据说话。”

“来人,将她们两人的房间仔仔细细地搜一遍,至于你们两个,玉芝,你来搜她们的身。”

“是。”

玉芝上前将赵妈和玉燕两人都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倒是去搜房间的两人带来了消息。

“四姨娘,奴婢在玉燕房里找到了这个。”

众人往那丫环手上一看,她拆开纸包露出了其中的枯黄中药,苦涩的清香悄悄四散开来。

第七十六章:断肠草

“这是什么?”四姨娘见了那中药不禁疑惑。

“回四姨娘,这种草在奴婢老家叫做‘大茶药’,误食了就会中毒,轻则腹痛呕吐,重则死亡。”

“这么说来,四小姐腹痛兴许就是被这药毒的?”小桃看了一眼昏迷的凌楚楚,担忧地皱眉。

这时另一个丫环也从外边走进来,她将一只瓷瓶送到了四姨娘面前。

“夫人,这是在玉燕房间后窗下找到的瓷瓶,里面有奇怪的药水。”

秋月上前拈起一撮看了看,忽然眉头一皱,似有所思:“这药好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伍氏一看瓷瓶里装着的淡黄液体,其中散发着和那包草药一样的苦涩气息,见此情形,她原本温和的脸上顿时起了愠色,“玉燕,你最好老实解释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又想用来做什么?”

玉燕急忙上前为自己辩解,“我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拿它来害四小姐,我若是真要害四小姐,又怎么会把证据留下让人搜查呢?奴婢在四姨娘院里服侍了这么长时间,四姨娘也知道奴婢的性子,这样的冲动之举我再愚蠢也做不出来啊,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求四姨娘明鉴,奴婢是清白的!”玉燕知道做这事的后果,当即跪在四姨娘面前拜了三拜。

不必玉燕说,四姨娘也未直接把事情怀疑到她头上,可是证物的确是从玉燕房里搜出来的,凌楚楚吃下的食物也确实是玉燕做的,在场的赵妈虽然可疑,却不足以被指证,她一时无从决策。

“四小姐今日的膳食是玉燕做的,可赵妈在厨房也有机会接触,现在虽然从你房里搜到毒药,也不能证明凶手就是你,你们两个都有嫌疑,四小姐情况尚且不明,还要等大夫来了才知道,你们两个都去刑房待着闭门思过,等四小姐脱离危险再作处置。”

伍氏的安排不可谓不公平,玉燕和赵妈两人随即被家丁押了出去。

这时秋月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对伍氏说道:“我想起来了!四姨娘,那大茶药我曾在给秋萤抓的药里见过!”

“这是怎么回事?”伍氏仍不明白。

“那天我给秋萤熬药之时,秋萤凑过来看了一眼,说这是有毒的断肠草,他害怕自己中毒,就将药里的断肠草都挑出来了。”

伍氏想起那个瘦高的丫环,想起先前她为凌楚楚被打伤的事,算是明白了一些,“你是说这包断肠草,就是从药里挑出来的那些?”

秋月有些不确定,“那天秋月把挑出来的药顺手包起来了,但奴婢也不知道被她放到了什么地方,这件事情恐怕要问问秋萤才能弄清楚。”

“既然与她有关,那玉芝你快去将她找来。”伍氏当即下了命令。

过了一会,吴大夫进了清兰苑。想起凌楚楚上次发疯的样子,他心里还有点悬。

“吴大夫来了,快些看看四小姐情况如何了。”伍氏一见他便催促道。

“夫人莫急,我先替四小姐把脉。”

吴大夫捏着凌楚楚的手腕探察了一阵子,疑惑地看向秋月,松了手便问:“四小姐因何昏迷?”

“四小姐吃过早膳就喊肚子痛,接着便昏迷了,大夫,四小姐没大碍吧?”

吴大夫摇了摇头,“她的脉象倒是正常。对了,近来四小姐的病情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每日当自己是仙家,拉着丫环闭门修炼,我们都拿四小姐无法。”秋月无奈一叹。

“四小姐早膳用了些什么食物?”吴大夫接着问她。

小桃将凌楚楚剩下一大半的薏仁红豆汤端上前来给吴大夫看,又说道:“四小姐喝了几口这汤,说是口味不好便剩下了,其余的菜肴一点也没剩下。”

吴大夫看着那碗汤,狐疑地低头凑近嗅了一嗅,而且蹙了眉。

“有股药味儿。”

伍氏对丫环使了个眼色,丫环忙拿着那包断肠草和瓷瓶送去吴大夫面前。

“吴大夫,这是在做菜的丫环房里搜到的可疑之物,你看看四小姐不舒服是不是与此有关?”

“断肠草?”

吴大夫伸手拨了两下那草药,随即又拿起瓷瓶打开嗅了嗅,随后他眉头一皱却又当即舒展,庆幸地说道:“四小姐先是腹痛,而后陷入昏迷,倒是符合中了断肠草之毒的症状,加上这汤里的药味也极似这断肠草的气味,看来四小姐是中了断肠草的毒,好在她只喝了少许有毒的汤,否则恐怕就不是昏迷这么简单了。”

“这么说,真是有人要下毒害四小姐,此人还真是胆大包天,敢在丞相府做这样的恶事!”伍氏不禁愤怒地说着,却又叹了口气,“四小姐本就体弱,又患上了这样的病,她已经这般可怜,怎么还有人要与她过不去呢?”

吴大夫见状神色莫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夫人不必太担心,四小姐虽然中毒,但并未受太大伤害,估计一会也就醒了,只是这下毒的人用心狠毒,一定要揪出来才放心,往后四小姐的饮食也要更加小心了。”

伍氏微一点头,“有劳吴大夫了,既然四小姐无事,那就不耽搁你了,玉娇,送吴大夫。”

“是。”丫环领着吴大夫走开。

伍氏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凌楚楚,眼中闪着怜悯,但却掺杂复杂和心计,“这小小的清兰苑里不过四五个人,竟然有人要置你于死地,丞相府就这么险恶吗?”

有那个赵妈在场,想必此事绝对跟大夫人脱不了干系,伍氏感到事态委实严重,决定将此事告知丞相,让丞相出面处理。

庶女再怎么低微,也好歹是丞相的亲骨肉,是丞相府的千金,倘若凌楚楚就这么被大夫人害死了,往后大夫人岂不是会更加嚣张,那她们母子三人在相府又如何能过得安稳?

凌秀妍尚未出嫁,她的婚事难免被大夫人插手,而往后凌少康在丞相府也将面临种种危机,身为母亲的她,再怎么不愿意勾心斗角,也不得不为了给孩子们一个好前程,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夫人,秋萤来了!”

伍氏闻声回头,看见那高瘦的丫环已经从门外进来,她当即起身。

“到别的屋子去说吧。”

第七十七:早就是一伙了

“不知夫人找秋萤有何事?”

四姨娘打量一遍秋萤,接着说道:“四小姐中了断肠草的毒,如今正昏迷不醒,我叫你来,正是要问你断肠草的事。”

月念悠闻言有些茫然,凌楚楚是会医术的人,她怎么会中断肠草的毒?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她使的一种手段。但不知,四姨娘为什么问起他来了?

“回四姨娘,秋萤倒是知道断肠草有毒,但从未亲见过这等事,四小姐一向饮食都很讲究,她怎么会中毒呢?”

“是有人在薏仁红豆汤里放了断肠草的药液,四小姐喝了几口就腹痛昏迷了,秋月说曾见你从药材中挑出断肠草,怀疑这断肠草正是你挑出的那些,我正是要问你,那些断肠草的下落在何处?”

月念悠当下心中便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倒是知道他先前吃的药里有断肠草,可是却从没把断肠草从中挑出来过,秋月在四姨娘面前这么说,岂不是让他背上了毒害凌楚楚的嫌疑吗?

他还以为凌楚楚这次利用不到自己会死心,看来是他想多了,毒女这是准备再让他吃点教训呢。

月念悠飞快地思索着,最终淡然地开口说道:“那些断肠草是有毒之物,我留着没什么用,就顺手扔在灶里烧了,那毒害四小姐的断肠草绝对不会是我手里流出去的。”

四姨娘接着问他:“那么依你看来,会是谁想要毒害四小姐?”

“秋萤没有亲眼看见,若是凭直觉猜测,这事恐怕跟赵妈脱不了干系,据说她昔日对四小姐很不好,奴婢来到清兰苑之后,也时常看见赵妈做些奇怪举动,有时夜里她会悄悄出院子很久,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她的嫌疑实在很大。”

果然跟她猜测的差不多,四姨娘点了点头,眼底疑云却丝毫也没有淡去,她接着说道:“赵妈嫌疑虽大,然而你说那些断肠草已经被你烧了,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所以你与她们二人同样有嫌疑,去刑房等着老爷回来审问吧。”

月念悠闻言很觉冤枉,但自知争辩无用,只得诺诺退出,走之前还故作关怀地问了一句凌楚楚的情况。

凌楚楚已经醒来,一睁眼便要下床去见四姨娘,四姨娘赶忙进屋看她,凌秀妍也跟着来了。

“姨娘,听说你让人把玉燕她们都关到刑房去了?”凌楚楚一上来便追问起玉燕二人。

“不止是玉燕和赵妈,还有秋萤,她们三个都有嫌疑,所以得先关押起来,等老爷回来再行审问。”

四姨娘说着,嘱咐丫环将解毒汤端上前来,她准备亲自喂凌楚楚喝。

“来,喝了这解毒汤你就没事了。”

凌楚楚却抬手将茶挡了回去,她无奈蹙眉道:“姨娘准备将此事告诉父亲?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是算了吧,兴许只是玉燕不小心罢了,她不常做饭难免出错漏,罚一罚也就是了,父亲本就事务繁多,这种小事就不打搅他了。”

“四姐姐,这怎么能说是小事,断肠草可是会毒死人的,是你运气好才躲过一难,要是放那个用心不良的人逃过去了,往后还不知会使什么手段,最好让父亲把那个凶手揪出来送官去,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凌秀妍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不忿,见凌楚楚还不喝解毒汤,她上前从四姨娘手上抢了碗勺直接送到凌楚楚嘴边,温柔俏皮地哄她:“四姐姐,你快喝汤吧,凉了就没效果了,你如今虽然肚子不痛,毒却还在身子里,喝了解毒汤才会消除,你只管放心,等父亲回来了我和姨娘一道去请他给你讨回公道!”

凌楚楚根本就没中什么毒,只是假装而已,但见凌秀妍眼神真诚,便接过汤来嗅了一嗅,确定没差错才喝完。

“行了,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

“我就知道四姐姐要哄着才肯吃药,这点与我一样!”凌秀妍笑看了四姨娘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牛皮纸的小包,拈出一粒蜜枣送到凌楚楚嘴边,笑眯眯地说:“吃了这个就不苦了。”

“你倒是会来事,你四姐姐也偏吃你这套,两姐妹简直亲热得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四姨娘轻笑着调侃了一句。

“也就是妍儿的为人招我喜欢,换成别人来这套我可不一定给面子。”凌楚楚浅浅一笑,随后又恢复了淡然,一本正经与四姨娘说道,“话说回来,姨娘,我实在不觉得这件事该告诉父亲,若是真找不到下毒的人,我让小桃秋月她们往后仔细些也就是了,可要是让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

凌楚楚眼里的担忧四姨娘一眼便猜到,于是温和安慰她道:“你不必害怕牵扯到什么人身上,此事人命关天,莫说是在丞相府上,就是到了皇上面前也是要揖凶问罪的,不管那个下毒的人是谁,她背后主使又是谁,早些把她们揪出来让众人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才对,总好过就这么吃哑巴亏,得寸进尺的大有人在,你可千万别把她们惯出毛病来。从前我说话不管用也就罢了,如今老爷将你托付给我,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害你?”

“姨娘的好意楚楚自然明白,可是……”凌楚楚仍是担心。

“四姐姐,你快别可是了,我们一定把那个下毒的人揪出来给你出气,让她们知道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看凌秀妍攥着粉拳义正言辞的样,凌楚楚不禁轻笑,半是调侃半是轻嘲道:“你倒是真不见外,这才见了几面就‘咱们’‘咱们’的,我跟你真有这般熟络?”

凌秀妍被变相泼了冷水,脸皮当即红了起来,咬咬唇弱声说:“四姐姐,你上次还说会帮我们整治三姐呢,咱们不早就是一伙儿的了?”

“这倒是,那咱们要是成了一伙儿的,往后我捅了什么篓子你可得跟着挨骂,你不怕?”凌楚楚饶有兴致地望着凌秀妍一挑眉。

“既然是一伙儿了,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四姐姐放心,我不会拖后腿,更不会落井下石的!”

第七十八章:盘问奴婢

凌秀妍笑得极为温暖诚恳,凌楚楚再怎么对这种恭维之语没好感,也不忍泼她冷水了,只是淡淡一笑,“那好,等父亲回来我可就指着你去说动他老人家了,真能找到那个害我的人,也免得我往后提心吊胆的。”

申时,丞相一进门便看见伍氏与凌秀妍母女两个在花厅内等他,而后母女二人将凌楚楚被下毒谋害之事禀告于他,得知府中生此变故,凌赫轩当即蹙了眉头,换下朝服便立即转道去刑房提人审问。

凌楚楚被伍氏和凌秀妍两个带着一齐到了后院,一进门就看见赵妈玉燕和月念悠三人已经在院中跪着,凌赫轩的神情肃穆威严,见她进门时却不经意地温和了些许,难得慈祥地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打量着,轻声问她:“楚楚,你身子可好些了?”

“劳父亲挂念,楚楚已经没事了。”凌楚楚只装作受宠若惊般低声应答,由于化了妆的原因,小脸煞白无半点血色,看起来极为可怜。

“你没事了就好,坐下吧,为父定要好好审审这三个奴婢,替你讨回公道。”

“多谢父亲。”凌楚楚弱弱谢一声恩,低头间却狡猾地睨了月念悠笔直的背影一眼。

月念悠,上了我的贼船你休想全身而退。

几人纷纷落座,凌赫轩继续审问那三人。

“四小姐膳食中有断肠草的毒,你们三人都与此事有关,却各自不肯承认,非要本相对你们用刑才撬得开你们的口不成?”

“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老爷明察,老身冤枉啊!”

三人连连磕头,赵妈与玉燕喊冤不断,一时好不聒噪,凌赫轩当即怒喝制止,“都给本相闭嘴!无凭无据,本相如何相信你们三人是否冤枉,本相自认府中向来待下人不薄,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等恶奴害主的事,着实叫本相失望,看来有些以怨报德不知感恩的恶人,是非得要严加拷问才肯招认罪状,那就休怪本相不仁了!”

“来人,将这三个奴婢各鞭打十五下!”

“老爷,奴婢……”

“求饶的加五下,呼痛的喊一声加一下!”凌赫轩最厌烦妇人的聒噪。

此言一出,那赵妈和玉燕当即不敢出声,玉燕的眼神直盯着伍氏,希望伍氏替她说句好话,可伍氏只是蹙着眉低头望着自己鞋尖,她对这样场面并不适应。

凌楚楚看似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却是斜眼睨着月念悠,倒要看看他一会儿服不服软,明明是两个应该同命相怜的人,他却偏偏要与她对着干,不给他点苦头吃吃是不行的。

凌秀妍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家丁一鞭子一鞭子甩在那三人身上,抽得她们个个咬牙闷哼,不禁皱了眉头,她好奇地将目光看向父亲,却见平日温和儒雅的父亲面对这一幕竟然淡定如斯,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父亲这模样,又不似是为四姐姐发怒,又不似是迫不得已用刑,倒像是习惯了似的,频频喝茶又抬头看天,竟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这是办公事累的,还是对此事不喜呢?

转眼间那三人受了十几鞭子,已经是浑身衣衫湿透,个个如蔫了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却不敢再讨饶,玉燕低声啜泣着,再未求助四姨娘,赵妈老泪纵横却仍是连连磕头,月念悠亦显得很是凄迷。

“今日你们三人之中,若无一人站出来认了罪行,本相便将你们三人尽数发卖街上,来日是死是活都怨不得本相了。”凌赫轩的声音没有一点抑扬顿挫,这是一种不耐之下的轻巧威胁,但对于奴婢却足够残酷。

奴婢被发卖出府,或为娼妓,或为贱奴,或为劳工,或被人贩折磨而死,总之没一个是好下场!

赵妈连连磕头,只磕得脑袋都破了,褶皱苍凉的老脸上汗水与血水泪水齐流,她直起身来便恶狠狠瞪着玉燕,压抑着恨怒指控道:“老爷,这个玉燕昔日时常偷懒怠慢四小姐不说,今日早晨做饭时还埋怨四小姐生病折腾了她,她肯定是下毒的凶手,再不然,她恐怕是被人收买了来害四小姐的!”

玉燕本就痛极无语,被赵妈这样针对,连忙辩解,“老爷明察,玉燕在四姨娘院里数年,从未做过半点逾矩之事,在清兰苑中虽有埋怨却也勤勤恳恳,赵妈诬赖奴婢,她才是凶手,她上个月才被四小姐刺伤,肯定是怀恨在心所以借机报复,还想嫁祸给奴婢……”

凌赫轩忍耐着她二人的聒噪,沉声打断了玉燕的话,“你二人指控对方,可有证据?”

玉燕顿时傻眼了,她连忙说道:“老爷,那断肠草定是赵妈放在奴婢房中的……”

“本相要的是真凭实据。”凌赫轩一眼瞪得玉燕噤了声。

赵妈见势忙说道:“老爷,老身曾亲眼看见玉燕身上有贵重之物,与她奴婢身份极为不符,老爷一定要问清那东西的来历,没准就是人家给她的贿赂!”

“赵妈,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玉燕绝望地缩了缩身子,连连磕头求饶,“老爷明察,玉燕不曾收受贿赂,这都是赵妈诬赖于我!”

“来人,搜身!”

四姨娘身旁的玉芝自觉上前,将玉燕脖子上那枚玉坠给取了下来,转身送至凌赫轩面前,“老爷请看。”

“你一介奴婢,从何得来如此贵重之物?”凌赫轩震惊地打量着那枚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龙凤佩,不禁咬紧了齿关。

这可是皇家之物,就连他也未曾得圣上赏赐,一个小小奴婢却终日贴身佩戴,这如何叫人不胆寒!

“回老爷,这是……是奴婢在花园打扫时捡的,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留作己用了,还望老爷恕罪,这真不是奴婢收受的贿赂!”玉燕委屈万分说着,眼眶愈发湿润,泪珠如断线般落个不住。

这玉佩到了丞相手里,往后她该如何交代,她的未来又向谁投奔……

闭上眼睛恍惚看见那人眼眸温柔,她不禁心痛得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而睁开眼面对的却是一脸冷酷的丞相,吓得她神魂欲灭。

虚与实的交错间,有裂缝如利刃刺痛她,她眼睛朦胧地转头看着眼带得逞的赵妈,不禁狠狠地将指甲掐入掌心,直到不能再用力。

第七十九章:指控之证

“你在府中数年,也应该知道府里规矩,拾得如此贵重之物却不自觉上交,犯了家规事小,坏了本府的声名你便是赔了性命也抵不起,来人,将这愚蠢贱婢给本相狠狠地打上三十大板押入地牢!”

玉燕知道这次自己是没有翻身可能了,她当即狠了心一个倾身将赵妈扑倒在地,狠狠地咬在她左耳上,用足了力气撕扯,赵妈惨叫挣扎却是甩她不脱,两人纠缠之间,玉燕竟然生生把赵妈的耳朵给咬了下来!

凌楚楚见此情形,不由得眼睛一眯,看不出来这玉燕还是个小辣椒啊!惜才之心顿时燃起。

家丁将两人拉扯开时,赵妈左脸边已经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她嘶哑着声音痛哭怒骂,“小表子,你竟然这样狠毒,老娘我跟你拼了!”

“哈哈哈……”玉燕吐出赵妈的耳朵狂笑起来,眼里是嗜血的绝望和怨恨,“老东西,你毁了我,我恨不得杀了你,你当姑奶奶好欺负吗!你等着,姑奶奶不死还会来找你报仇,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将这贱婢拖下去!”凌赫轩被这样血腥的场面刺激得有些不适,尤其看见凌秀妍和凌楚楚她们三个女眷都吓得脸色寡白,不忍再这么折腾下去了。

家丁拖着玉燕走开,凌楚楚却突然冲上前阻止,“你们放开她!”

凌赫轩讶异地看着凌楚楚,“楚楚,你在做什么?”

凌楚楚转身直到凌赫轩面前跪下,此时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但仍旧保持着端庄姿态,规规矩矩地对凌赫轩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无比温柔地乞求道:“父亲,你饶了她们吧,都是楚楚自己不争气得了这样难伺候的病,她们一时冲动做了错事也是因为我,父亲为楚楚作主楚楚很感动,可是楚楚实在是不忍心见自己的身边人受这样的苦刑,父亲让她们吃过苦头长了记性,她们日后想也没有胆量再犯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父亲就给她们一次机会吧,楚楚求你了!”

“凶手胆敢在府中下毒害你,不光是对你不公,更是对本相不敬,将本府规矩视同虚设,如若不对其严加惩罚以作惩戒,往后府中再有人行凶越矩岂不是乱了套了?你怜悯她们不错,可此事事关本府声誉威严,非得要揪出凶手以儆效尤不可!”

原本凌赫轩只是应伍氏母女的请求来审审这三人为凌楚楚讨个公道,也算是稍微尽尽对凌楚楚这些年缺失的为人父亲的义务,可是却没有想到因为此事而牵扯出了那枚龙凤玉佩,玉燕贪财是小,奴婢毒害凌楚楚也未必多严重,可若是此事背后还有着与皇室有关的勾连,那就不是处死一个婢女就能解决的事了,稍有差池落下把柄,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凌楚楚看得出凌赫轩眼里的决绝,但她却是不想放玉燕那小泼妇离开的,何况月念悠这家伙也还有大用场,这次她只是想设计让他吃点苦头乖乖听话而已,至于赵妈,是死是活本无多少意义,反正大夫人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该弃就得弃。凌楚楚想着,眼神一凛,抬起头却又是泪如泉涌。

“父亲,楚楚该死,请父亲责罚!”她连连磕头,磕得脑门都红了。

“你这是做什么?”虽然不满凌楚楚插手自己审判,凌赫轩看她这样凄楚之状忍不住无奈一叹。

凌楚楚这才抬起头来泪盈盈地看着凌赫轩,忍着哭腔说道:“父亲,楚楚其实早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可是楚楚没有说出来,姨娘和五妹一心要求父亲替楚楚讨回公道,楚楚又不知如何拒绝,因此才劳动父亲来审问她们三人,楚楚以为是自己猜错了,所以不敢妄言,没想到竟然造成这般后果……父亲,你罚楚楚吧,就让她们三人回去好好思过,往后再有差错楚楚定不干涉父亲判罚。”

她这话一说出来,不单是凌赫轩,在场的人都震惊之极,她竟然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还要瞒着,让大伙费这么大的周折呢!

凌秀妍更加的不明白,四姐姐一向挺爽快的,为什么今日却这样叫她看不透,莫非是又病发了不成?她担忧地看着凌楚楚,不慎瞥见赵妈脑袋上的血色,又皱着眉头移开眼光去看自家父亲。

凌赫轩表情凝重地看着凌楚楚,冷冷问她:“凶手是谁?”

玉燕,月念悠,赵妈,这三人都十分期待地看着凌楚楚,指望她说出来的答案能让自己免去一劫。

赵妈看着凌楚楚笔直的清瘦背影,回想那日被她所伤,竟不觉一阵胆寒。若这事只是凌楚楚设计来陷害自己的,那这把老骨头岂不是要被打断?大夫人那边此时也应得了消息,为何还不来救她?

月念悠看着凌楚楚,心下亦不禁有些慌了。毒女,只不过是不替她作恶,她这就想给他安一个罪名?他想起这些日子亲见的一幕幕,她带给他的慌乱,悸动,心疼,震惊,恐惧,厌恶,期待,不舍……

毒女,就算是此刻就要掉入她精心设计的陷阱,他竟然还是无法恨她,既希望她放过他,又渴望她留住他。

连日以来,亲眼目睹了凌楚楚种种怪异举动,而对凌楚楚心生嫌恶鄙夷的玉燕,在凌楚楚跪下为她求情之后,却忍不住对凌楚楚感激起来,此刻她真有些信了凌楚楚是神仙一说,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求凌楚楚圆她心愿,就算是让她再受些苦,只要最终能得到想要的,那也是值得的。

众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只等着凌楚楚公布凶手身份,谁知凌楚楚犹豫再三之后却是难为地摇了摇头,“父亲,事已至此,她们三人都挨了罚,凶手已经得到了教训,就请你当作此事从未发生,饶了她们吧,楚楚自愿去佛堂抄经思过,以谢欺瞒父亲之罪。”

凌家有四女,凌紫月端庄大方,凌婉芸骄纵任性,凌秀妍小家碧玉,可他却从未见过这三个女儿待下人如何宽厚仁慈,这种为下人求情的事,也只有当年的三姨娘做过,可惜那个全府最为善良的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如今凌楚楚做出同样的举动,勾起了凌赫轩对三姨娘的回忆,年逾四十的大丈夫竟不觉因思念爱妾而泛起一阵心酸。

凌赫轩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中竟隐约添了水泽,他瞧着凌楚楚放低了声音,问她:“凶手待你如此狠毒,你何必替她求情?”

第八十章:替凶手求情

“凶手之所以下毒,是恨楚楚先前伤了她,这是楚楚自己作的孽,吃了断肠草的苦头我与她本已经两清了,可是没想到因为我的懦弱隐瞒竟牵连了无辜之人……楚楚实在是愧疚,求父亲饶了她们,给凶手一次改过的机会,也放了无辜之人,要罚就罚楚楚,这一切都是因楚楚而起,若不是楚楚病发伤了人,也不会有今日下毒的事!”

凌赫轩听了凌楚楚这番话,眼中的一丝怜悯却是瞬间荡然无存,却是不住地生了怒意,小姐发疯伤了奴婢,这也不是奴婢下毒害主的理由!

随后他将带着疑惑的冷冽目光扫了一眼那三人,赵妈等人为他目光战栗不已,他重新看向凌楚楚,这回语气中没了丝毫的温和,“够了,告诉为父凶手是谁?”

凌楚楚双眸湿润地看着自家父亲,唇瓣紧抿为难地不发一语,却似被他眼里的威压震慑得不得不低下头去,又是伏地深深一拜,“父亲,求你饶了她吧,是楚楚自己先伤了她才……”

妇人之仁!凌赫轩对她愚蠢的仁慈反感之极,当即冷声打断,“你身为主子,再如何不是也不该她起心毒害,为父若是饶了她,往后如何震慑府中之人?你已经为一个凶手牵连无辜令其余人受了鞭刑,如今还要继续替凶手隐瞒,是要逼着为父把那两个无辜之人一起重罚吗?”

原以为她跟三姨娘一样天真无邪,没想到竟是个只会一味退让的蠢物。凌赫轩想着这蠢物竟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妾所生,怒意更是不可遏止,眼见凌楚楚仍不肯坦白,一掌重拍在桌上猛地站起,几近怒吼地命令道:“来人,将这三人各打三十大板,除玉燕之外悉数发卖出府!”

丞相的震怒令满院人震惊惶恐,从未见过父亲这般面孔的凌秀妍不可思议地瞪着大眼睛看他的侧影,一旁的四姨娘却将目光看向了通往前院的拱门。

“父亲,求你饶了她们吧,这都是楚楚的错,求求你了父亲!”

凌楚楚惊惶不已地对着丞相连连磕头求饶,赵妈捂着伤口也是老眼噙泪欲哭还休,月念悠静静跪在那里,清澈眼眸凝望着凌楚楚的背影,却是难辨的复杂。

那玉燕被家丁左右架着,目光仍恶狠狠瞪着赵妈,知道事情已无转还,索性放开了大叫大嚷:“老爷!凶手就是赵妈!赵妈记恨四小姐伤了她才有意报复,她就是凶手!”

凌赫轩没有理会玉燕的叫唤,他眉头深蹙目光冷利,把凌楚楚死死盯住,压抑怒火沉声发出最后警告,“你还不肯说?”

话音未落,那低头不语的小小人儿忽然攥住了衣袖,生生咬红了嘴唇,而后战战兢兢道:“父亲,楚楚,楚楚……楚楚不敢说啊父亲,楚楚好怕……”

凌楚楚泪水再次决堤,破皮的额头上血水顺着脸颊滑下,和着泪水流进口唇滴落衣襟,如玉的面容成一片狼藉,满眼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崩溃,化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她颤抖着身子爬起,竟然几步冲到父亲身前,伸着双臂扑到了他怀中,伏在他胸前肆意流泪。

“父亲,楚楚好怕,楚楚不能说……”

凌赫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一怔,他伸出手欲把凌楚楚推开,可她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不肯放手,血泪皆流在他深蓝的锦袍上染出襟前莲花纹饰上一片阴影,可那鲜红的疤痕竟衬得她眉眼妖冶,恍似当年那人在他怀中流泪的光景。

多年前的回忆漫上心扉,令凌赫轩不禁心内柔软。

纵然方才是那样大发雷霆,此时凌赫却是再不忍心对这娇弱的四女儿强势威压,伸出去推她的大掌却是落于她背上,禁不住地轻拍抚慰,无声叹息间面色堪堪缓和如初。

任是愚蠢羸弱,又有着疯癫之症,她到底还是他的亲骨肉。是谁让他的亲骨肉变得这样懦弱愚蠢,又是谁下毒要害她?凌赫轩想及此处,眼里又起锋芒。

她为什么不敢说?有人威胁她?她已经没了娘,又一身是病,为何还有人欺凌?

凌楚楚哭声渐止,他这才缓了语气问她:“楚楚,你不必怕,告诉为父谁是凶手,为父饶她这一回也就罢了,可这其中的原委你总得让为父知晓也才说得过去不是?”

此时凌楚楚却已经是眼光呆滞宛若失神,她转头看向赵妈,随即抬手指着赵妈弱声说道:“是她,我亲眼看见她走进玉燕屋里,那断肠草和药汁是她藏在玉燕屋里用来栽赃嫁祸的。”

“原来是她?”凌赫轩露出似乎早已了然于心的表情,却是心寒无比,这个杨氏!他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为何就连在养病之时她也不忘了使这样的手段,真是丧心病狂!

赵妈没想到这个罪名竟然会被安在自己头上,再一看丞相面色如冰更觉肝胆俱裂,当时老脸便是一阵黄里透白白里透黑,惊恐之色悉数纷呈,慌忙磕头请求:“求老爷明察,过去老身是对不住四小姐,也挨了四小姐的罚,老身早就已经悔过自新了,这毒真不是老身下的,老身是冤枉的啊!”

“大胆刁奴,竟敢下毒谋害主子,你将本府的规矩当成摆设,那本相便让你也成为一个摆设!”凌赫轩拳头一攥,冷冷地道:“来人,将这老刁奴的腿打断,让她长长记性!”

凌楚楚却拉扯着父亲衣袖祈求起来,“父亲,楚楚已经没事了,你就饶了赵妈吧,她已经失了一只耳朵,足够长记性了,父亲打断她的腿岂不是等于杀了她徒增楚楚的罪过,就请父亲看在她在府中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好不好?”

赵妈见凌楚楚为自己求情,本欲辩解却无所证据,人已经被家丁左右扣住却仍不见大夫人前来搭救,只得违心附和道:“老身知错了,老爷恕罪,老身再不敢了,不敢了……”

第八十一章:打断她腿

“要本相饶了你也不是不可,”凌赫轩抬手示意家丁放下她,接着质问她:“老实交代,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毒害四小姐?”

赵妈本以为自己终于得救,听了这话顿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要她如何回答?她不回话,凌赫轩又追问:“是大夫人指使你的?”

月念悠看着凌楚楚人畜无害的小脸,以及那勾人的清眸,悄然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见赵妈不吱声,自觉地拜了凌赫轩一拜,接着说道:“禀老爷,奴婢在清兰苑时夜里曾见赵妈夜里偷偷出院门,很久才回来,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

凌楚楚嘴角不易察觉地一牵,月念悠,小伙子上道还挺快,是个可塑之材。

“老爷,她这是在血口喷人,老身根本就不曾出院门一步,也没有下毒谋害四小姐,更不是受大夫人指使,她们在诬赖老身!”

此时赵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所谓的下毒风波,原来是凌楚楚跟丫环们合伙嫁祸陷害她!

赵妈忍着一身疼痛拼尽全力挣脱开,再度跪在凌赫轩面前辩解,“老爷,老身在相府二十几年,一向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怎么敢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四小姐是老身多年的主子,老身要害她又何必拖到今日,这根本就是有人蓄意陷害,老身冤枉啊!”

“你刚刚分明就承认了是你下的毒,如今又想赖账,老东西你好不知羞耻,好没良心!”一旁的玉燕幸灾乐祸地说着,笑得愈发邪恶,赵妈下毒连累了她,害得她挨打还丢了玉佩,她巴不得赵妈真被打断腿才好!

“将这多嘴贱婢关进地牢!”凌赫轩剜了玉燕一眼。

家丁随即应声拖着面如死灰的玉燕走开,玉燕临走一面挣扎一面冲凌楚楚求救,“四小姐救我,救我啊四小姐!”

凌楚楚不忍地看向凌赫轩,凌赫轩却抢先开口,“她捡拾到皇室中的的贴身宝物却纳为已有,此事非同小可,这玉佩的来历还须仔细调查,等到物归原主之后才能放人。”

“那赵妈她……”

“如此恶奴留着碍眼,发卖出府任其自生自灭。”

“老爷饶命,老身这把年纪出了相府哪还有活路啊,老爷,四小姐汤里的毒不是老身下的,这根本就是四小姐跟丫环联手诬蔑老身,四小姐记恨老身过去对她不好,这是在报复老身,大夫人从未让老身下毒,老身只不过是替大夫人盯着四小姐……”

“老爷!”

大夫人突然从院门外走来,她被赵妈满脸是血的模样震惊得皱了眉头,但仍端庄大方地走至凌赫轩面前,疑惑地扫视一遍院内,这才疑惑地望着神情严肃的凌赫轩,“老爷,这是怎么了?”

凌赫轩冷着脸未说话,四姨娘却起身走到大夫人身边对她说道,“姐姐,有人在楚楚的汤里下毒,如今老爷正在审问赵妈,可巧你就来了,赵妈原本是你院里的人,你与她好好说说吧,楚楚本就可怜又有那样的病,再怎么不是也不至于她下这这样的毒手,如今人赃俱在她还咬死不认,着实过分了,难为楚楚仁慈竟还想着替她隐瞒,她却这么没良心。”

大夫人一脸震惊,“竟有这事?”

“要不是我和姨娘坚持请父亲为四姐姐作主,四姐姐就将此事瞒过去了,来日不知道她还会使什么手段呢!”凌秀妍跟在四姨娘身边说道,随即走去凌楚楚身边,拿自己的手帕替她擦脸。

“四姐姐替她求情把头都磕破了,这人心肠也真够狠的。”凌楚楚感觉到大夫人看自己的目光似刀子一样,她只是将头又往下勾了些,沙哑地唤了一句“母亲”,看样子竟像是惧怕大夫人一般。

“这恶奴做出这样恶毒之事,夫人认为该如何处置最好?”凌赫轩沉声问大夫人,目光虽只往她脸上微微一掠,彻骨的寒意却已经令大夫人不觉抿紧了嘴唇。“倘若真是她做的,自然要重罚。”

“人赃并获,夫人可还有何见解?”大夫人瞟了一眼凌楚楚,走向赵妈,她蹲在赵妈面前问赵妈:“赵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人,老身真的没有下毒,今晨老身只不过在灶旁帮着烧火而已,老身什么都不知道。”赵妈说着连连磕头,“夫人救命,老身真的是被冤枉的!”

大夫人眉头一蹙,回想从旁人口中得知的事情经过,不由得惊讶,这还真是个环环相扣的好陷阱,凌楚楚果真长本事了。

“赵妈,你对我也不肯说实话吗?”

“夫人,老身真的没有下毒!”大夫人却伸出手拉住赵妈的手,苦口婆心地道:“赵妈,我知道你委屈,可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做出这样的傻事来,楚楚她只是一个孩子,你跟柳氏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她身上,你真是糊涂!”

赵妈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夫人,她根本就不明白大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跟柳氏的恩怨?她倒是想问清楚,可手边竟然传来一阵刺痛,大夫人看着她眨了两下眼,目光中有着警告和暗示。

大夫人说着甩下她的手,无奈地道:“所幸楚楚无事,否则有你后悔的,你还不快给四丫头磕头赔罪,跟老爷好生认错,把你跟柳氏的恩怨说清楚,保证往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赵妈会了意,当即膝行至阶下,对着凌楚楚和凌赫轩连连磕头,“老身给四小姐赔罪,求四小姐宽恕!老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可老身也是有苦衷的啊,求老爷看在老身入府多年的份上饶恕一回,老身往后必定重新做人不敢再犯了……”

这一院子的人被大夫人跟赵妈的话惊讶得满脸疑惑,各自看着赵妈心中不解,她年轻时是大夫人院里的人,而柳氏晚于大夫人入府,赵妈虽然伺候过柳氏,可是柳氏是极为和善的一个人,她怎么会跟赵妈有恩怨?

本以为凌楚楚中毒只是一场主仆不睦而导致的闹剧,没想到大夫人这一来却把死去的三姨娘也带了出来,还卷起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这着实吊足了满院人的胃口,包括凌赫轩自己也十分好奇当年赵妈和柳氏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二章:过去恩怨

“你与三姨娘有何恩怨,给本相说清楚。”

赵妈垂着头,血污的脸上一阵僵硬,她跟三姨娘这莫须有的恩怨,该如何才能圆上?

见她沉默着不知如何应答,大夫人却走到她身边无奈地责骂她:“你下毒时的胆子不是大着呢吗,这会子又哑巴了?当年那点事情又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赵妈一脸为难,“夫人,老身实在是……”

根本没有的事,要她怎么编造,给三姨娘这么个毫不相干的人泼脏水实在不是件易事啊!

凌赫轩不满赵妈这样磨叽,当即不耐地甩下衣袖,转身走回座位上坐下。

赵妈见势连忙继续磕头,“老爷息怒,老爷息怒,老身,老身这就说……”

“当年老身在三姨娘院里伺候,三姨娘她平日看似待人宽厚,实则背地里却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因老身在大夫人身边待过,就看老身不顺眼,时常由着院里人给老身穿小鞋,冷眼埋怨不少也就罢了,还克扣月钱,平日里对老身做的事情挑三拣四……”

“不过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竟然为此动了杀人之心?”丞相打断的赵妈的话,脸上怒容丝毫没有减缓,甚至有更为严重的趋势。

“不是的老爷,你听老身解释……”

“三姨娘做错了什么?你至于报复在四小姐身上?”凌赫轩没耐性听她扯这样家长里短的玩意儿。

“老身……”

“老爷,赵妈被今日的阵仗吓坏了,说不明白这事,不如为妻来说给老爷听,当年柳氏所做的事。”

大夫人话一出口,赵妈可算松了口气,凭空编造这事她做得来,可要瞒过丞相却是难于登天。而所有期待着听这件往事的人,都已经将目光从赵妈身上转移到了大夫人这里。

“夫人如何得知此事?”凌赫轩看向大夫人的目光里满是狐疑,但却比看向其余人时少了许多锋芒。因为凌楚楚的事,对于这个元配他纵有怨气,可无凭无据也只好装作平常。

大夫人对于凌赫轩的质疑也是淡然而处,只回答道:“因为此事为妻也在其中,只不过却从未对老爷提起罢了,说来其实老爷也应该猜得到,此事与一个人有关,此人曾令老爷怒发冲冠,想必老爷从没忘记。”

当大夫人说到这里时,凌楚楚发现对面的四姨娘表情有些微的僵硬,似乎对此感到震惊,而凌赫轩亦没有立刻接话,场面一时沉默得有些尴尬。

大夫人接着说道,“此事恐怕不宜在孩子们面前说起,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罢了,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姐妹二人处置,本相今日还有要事处理。”凌赫轩冷漠而不耐地说道,丝毫不想提及“那个人”,而后他便往阶下走了去,行了几步才转身看凌楚楚,对伍氏说道:“伍氏,楚楚院里再不得用此人,你再加派些人手好生伺候她,不得大意了。”

四姨娘连忙回应:“老爷放心,妾身一定安排妥当。”

嘱咐过四姨娘,凌赫轩当即转身负手足下生风地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才出了这院子的门,整个院子里的气压变低了不少,而赵妈更是一下子直接瘫坐在地,愣了几秒之后,她才强撑着身子,对着大夫人拜了又拜,“求大夫人明察,老身……”

“住口,”大夫人却打断了她的话,冷冷的说道:“你犯下如此大错,好在没有造成无可挽救的后果,看在你在府上伺候了多年的份上,逐出去就免了,重刑你也受不住,四小姐的院里你是不能再留了,从今天起你就到后院去打杂吧。”

赵妈得了赦免连连谢恩,“老身谢大夫人大恩!”

凌秀妍对于这个结果很不服气,她想上前反对,却被四姨娘拉住,看着自家娘亲警告的眼神,她也只得忍了帮凌楚楚鸣不平的冲动。

“你既受了伤,就退下处理伤口,及早收拾东西离开清兰苑。”

“是,老身告退。”赵妈伏地一拜,接着起身准备走开。

“等等。”凌楚楚突然叫住赵妈,她往前走了一步,盯住赵妈的双眼质问:“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什么要下毒害我?”

赵妈没说话,大夫人却在一边开口说道:“此事事关相府声誉,况且你姨娘已经仙去多年,不好让你知道这些事,你也不必去问,没人敢告诉你,你只需管好你自己不要惹是生非就是。”

凌楚楚心内冷笑,这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细节?那么她还真非得八卦一下不可。只是她却乖巧地点了点头,“楚楚听从大夫人嘱咐。”

“此事至此为止,妹妹带楚楚回去吧,记得让院里的丫头婆子都仔细着点,要是再惹出这样的麻烦坏了老爷的心情,定不轻饶。”

“有劳姐姐费心了,妹妹这就带楚楚回去。”

伍氏说着便上前来拉凌楚楚,“楚楚,回去歇息吧。”

凌楚楚避开伍氏的手,却转身对大夫人说道:“大夫人,楚楚有个请求……可否让赵妈留在清兰苑?”

“你就不怕她往后再老糊涂下毒害你?”大夫人看着凌楚楚那血迹斑斑的苍白小脸,只觉得这丫头从里到外都邪乎的很,必定又在打什么主意,她在想是不是要给这丫头一个机会。

“昔日姨娘待赵妈刻薄,楚楚又在病发之时伤了她,这次的事说来也并非完全是赵妈的错,楚楚想留她在清兰苑好生弥补她,也算是替我死去的姨娘偿还孽债,以慰姨娘的在天之灵。”

赵妈在清兰苑受了不少冷落白眼,当初凌楚楚刺下的那一簪子犹血淋淋地存在于她脑海,今日又丢了一只耳朵,此刻好不容易得以逃出凌楚楚手心,她怎么会让自己再回到清兰苑?当下不顾一身疼痛连连磕头,“四小姐不必弥补老身,老身犯下如此大错,已经无颜再见四小姐,又怎么敢要四小姐补偿,四小姐还是重新找个人替代老身伺候,老身年事已大不中用了……”

“看来赵妈是不愿回清兰苑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还坚持要留下她?”

看着一听凌楚楚挽留就露出满脸惊恐的赵妈,大夫人不禁眼光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轻了些。

“楚楚是真心要弥补赵妈,人心都是肉长的,相信时日一久赵妈就会明白楚楚的良苦用心。”凌楚楚看着瑟瑟发抖的赵妈,走下台阶拉住了她的两只手,温柔无比地说:“赵妈,你连一个替母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第八十三章:怕我报复你?

赵妈被凌楚楚凌利的目光看得心惶惶,那日的伤痛好似又在她腰际隐隐复发,她不禁颤抖起来,“四小姐,这些事都是老身的错,老身怎么敢让四小姐补偿,四小姐就让老身到别处去好好思过……”

“赵妈难不成是怕我报复你?”凌楚楚打断赵妈的话,说着眼里委屈的泪水又开始闪烁,“我姨娘对你做了什么,竟然让你这样怕我?你若是怕我病发再伤你,这大可不必,我如今身子渐渐好了,院里又有家丁看守,你不必这样顾忌,我会好好待你。”

赵妈亲自见识过凌楚楚下手多狠,哪里还管她是病发还是故意,她求救地看着大夫人期望能得大夫人的搭救,可没想到大夫人却好像没看见她求助,反而劝她道:

“既然四小姐诚心留你,赵妈你就回清兰苑吧,切记往后好好伺候四小姐,凡事三思慎行,不可再犯错了,否则本夫人也没法保你,你只能自求多福。”

“夫人,老身……”

“你要么留在清兰苑,要么就发卖出府,自己掂量吧。”

大夫人冷冷地瞪了赵妈一眼,却又冲她使了个眼色,赵妈不敢再违逆她,只好硬着头皮接受,心里一千个不愿意,嘴上还得谢恩:“老身谢夫人,谢四小姐!”

“好了,你快回清兰苑去,让秋萤替你处理伤口。”凌楚楚说着看向月念悠,嘱咐之:“秋萤,带赵妈回去吧。”

“是,四小姐,奴婢告退。”

“老身告退。”

月念悠起身与赵妈一同离开,凌楚楚叹了一口气,转身无比柔弱地对大夫人和伍氏说道:“都是楚楚不好,连累大夫人和姨娘为我操心,尤其大夫人还在病中便为了楚楚的事出来受风,楚楚实在是愧疚,多谢二位关心了。”

“本夫人的病已经好了,何况府上出了这样的事,就算中毒的不是你,人命关天的事,我身为相府主母自然该要出面处置,谢就不必说了,你回去好生休养着吧,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况,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算是给我省心了。”

大夫人冷漠的眼光在凌楚楚面上掠了一道,而后对随从丫环道:“青晓,回吧。”

“大夫人慢走。”

四姨娘母女也各自跟大夫人道别,随后才走到凌楚楚身边,凌秀妍挽着她的手臂不满地埋怨道:“竟然就这么便宜了赵妈,四姐姐,你怎么还留她在院里伺候你,这样的人留着不就是养虎为患吗?”

“养虎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会驯虎的人强行养虎,何况赵妈也只是一个老妇而已,没那么可怕,我总会让她改变心意的。”

凌楚楚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还有那只残缺的耳朵,眼中秋波淡淡,赵妈流了这么点血就已经怂成那样,殊不知往后还有她受的。

“赵妈竟忘了把这断耳带走,秋月,你拿帕子把这断耳包起来带回去。”

“是。”

秋月应声把血淋淋的耳朵拾起来拿在手中,她虽然心里对此有些膈应,但主子的命令是不能拒绝的。

“四姐姐,你以后要不就来玉梅苑跟我一起吃吧,这样总不怕有人再动手脚了。”凌秀妍天真地想了个她认为的好办法。

“五妹的心意我领了,没这必要。今天给你和姨娘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就够不好意思的了,哪还敢天天到你那里去蹭饭,走吧,各自回去休息了,连父亲都出面了我就不信赵妈还敢打歪主意。”

三人一起走出院门,四姨娘在旁边说道:“楚楚,都是姨娘不好,原本以为玉燕足够可靠,没想到她还是让赵妈钻了空子,回头我把玉林大丫环派来,她在我身边十几年了,比玉燕老成,有她盯着赵妈总不会再出错了。”

“姨娘千万别这么说,都说家贼难防,赵妈铁了心要害我,谁能防得住呢?回去我自会想办法替她打开心结,我就不信她真是铁石心肠,院里丫环有了这次教训也都会倍加小心,不怕她再起恶念。

再说院里有这几个人伺候也够了,不必再派人来,这次害玉燕被牵连挨了打,我还想等她回来好好补偿她,她性子直爽我也喜欢,好不容易习惯了又换个人来反倒别扭,姨娘就不必麻烦了,若是非得换人不可,我再跟姨娘说就是。”

四姨娘仍然不放心,但凌楚楚不肯她也不好勉强,所以只好退一步说道:“玉燕被关了地牢,你院里恐怕人手不够,我派玉林过去帮两天忙,等玉燕一回去就让她回玉梅苑,这样如何?”

凌楚楚略一思索之后,回道:“不如这样,请姨娘将秋萤重新派到我院里来吧,她伺候我有些日子了,对院里熟悉,等玉燕回来了也不必叫她回去,赵妈受了伤不好做事,多一个人也好,我也不大舍得她,至于月钱就把我那份给秋萤吧,姨娘以为如何?”

“这样也好,老爷的意思也是如此,就依你说的吧。”

四姨娘答应得如此爽快,凌楚楚忙停步施礼谢恩,“多谢姨娘了。”

“跟我还用这般客气?好了,我们走吧,你今日中毒受了不小的罪,回去用了晚膳好好歇息,我明日再给你送些补品来。”

清兰苑里,赵妈被秋萤帮忙处理好了伤口,之后她便满心忐忑地一边做一事一边想着凌楚楚回来之后会如何收拾自己,硬是把自己吓得心神不宁,结果砍柴时一不小心砍伤了脚,而后她只好跛着脚在厨房帮着小桃烧火。

“四小姐回来了!”

门外传来秋月的声音,赵妈吓得扔了柴火便一瘸一拐跳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凌楚楚面前,二话不说就开始磕头认罪,“四小姐息怒,老身知错了,求四小姐饶了老身,老身往后给四小姐当牛做马……”

凌楚楚看着赵妈那副狗腿的样子,只想一脚把她踢到一边去,但却只是淡淡说道:“你起来吧赵妈。”

“四小姐,老身往日对四小姐不敬,那都是大夫人逼的,不是老身有意要害你,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老身吧,往后老身再不敢有歪心思了……”

凌楚楚俯身扶起赵妈,亲和无比地对她说道:“我说得很清楚,过去的事都原谅你,毕竟是我姨娘先对不起你,所以我会补偿你,你起来吧,不必再求饶了。”

说罢,她转头又吩咐秋月:“扶赵妈回房歇息,再把我的银耳莲子汤分给她一半,她伤口痊愈之前,就不要她再做事了,你们几个多辛苦些。”

第八十四章:我会补偿你

“这怎么使得,老身受之有愧……”

凌楚楚见赵妈不肯顺从,便是脸色一沉,“赵妈,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就是不肯原谅我和姨娘,你还想要报复?”

赵妈顿时慌了,连连摇头辩解:“四小姐,老身哪敢啊!老身往后要是再想对四小姐不利,就让老身天打雷劈……”

“好了,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你安心养伤吧,我说会补偿你,自然不会是骗你,你什么时候原谅我姨娘了,就跟我一起到姨娘坟前去给她烧一炷香告诉她,若你实在想不开我也不强求。

加上今日玉燕咬去你一只耳朵,我这个做主子的也很惭愧,怎么着也该要负责你养伤期间的开销吧?你要不愿留在清兰苑,养好了伤再离开,我绝不拦你。”

赵妈不知该说什么好,凌楚楚淡淡瞥她一眼,自己往屋里走了,临了对秋月说道:“记得把赵妈的耳朵还她。”

秋月应声把拿手帕包着的断耳递给赵妈,“喏,四小姐特意嘱咐我给你带回来的,虽然长不回去了,还是应该保存起来。我送你回屋歇息吧。”

赵妈抖开手帕看着那染着血渍已经变得惨白耳朵,想起被玉燕咬住那瞬间的疼,顿时忍不住又老泪纵横起来。

往日在这清兰苑里只有她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份,没想到老了老了,不是被簪子扎就是被丫环咬,加上挨的那顿鞭子,她做奴婢以来从没吃过的苦头,竟都在凌楚楚手下吃了个遍,眼下这丫头装腔作势地说要补偿她,真当她赵春华是个好打发的?

丢了一只耳朵,又被下放到后院打杂,到时那些往日跟她处不来的婆子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她,更别说上了年纪没有用处不得主子庇护,在府上也没个亲友帮衬,又有多少人会落井下石地欺负她——想到往后的一切一切,赵妈血丝如络的眼中泪光渐涸,浑浊双瞳中却隐隐闪动着幽光,她低头瞧一眼那断耳,抬手揩了一把脸,重新折起手帕,在秋月的搀扶下拖着伤脚往房间走去。

凌楚楚一回屋,便听见有人跟着她进门,她知道是月念悠,便吩咐道:“关上门进来说话。”

“四小姐不是说好放我走,怎么又反悔了?”

凌楚楚不说话,只是悠然走到妆台前坐下,一面取下头上的首饰,一面淡淡地瞧着镜中月念悠无奈的脸,而后拿起木梳朝他伸手,“过来,替我梳头。”

月念悠不情不愿地走到她身后,接过木梳轻轻梳弄她的长发,发现她的新长出来的头发比原来顺滑了许多,他不禁将手指穿透其间一遍遍地抚过,丝毫没有留意凌楚楚的眼睛就盯着他的脸,一眨也不眨。

“悠哥哥。”凌楚楚突然轻声唤他。

月念悠木然抬眸向镜中看去,她正伸着玉手比划镜子里他的眉眼,媚眼微弯如新月烂漫。他将头低下去,继续梳头,漠然道:“四小姐有何吩咐?”

“悠哥哥,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就叫我楚楚吧,不要把我当成小姐,我们是一样的,没有高低之分。”

“不敢失礼。”月念悠手上的动作一滞,淡漠地回应。他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口吻去唤她,太温柔是种堕落,太冷淡又像种罪过,不咸不淡的,又不太适合。

“你很讨厌我?”

“不敢。”

“那你喜欢我吗?”凌楚楚盯着他继续追问。

“我不明白何为喜欢,无法奉告。”月念悠草草替她挽好了发,转身往外走去,“四小姐如果无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你回来吧,我需要你。”凌楚楚起身对他说。

不知为何,听见她这句话,月念悠感到自己的腿霎时间便好似石化了一般,再也没法往前走了,他回头,看见凌楚楚已经步伐轻快地走向他,她眼里映着黄昏余辉和他的影子,光影交错间恍似催开了他心底昙花,一刹那的柔情令他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在她走到他面前那刻转身与她相对。

她温柔的眸光与他同样温柔的眸光相遇,时间好似在这一瞬间停止,直到凌楚楚对他微笑,他才在她那一抹笑里回忆起曾经的点滴。

她的媚,她的妖,她的狠,她的毒,她的,诺言。

“四小姐有何吩咐?”他凝视着她的眼,脑海依稀浮现她的魅惑。

如果再有一次,他恐怕是没办法拒绝的。

“你回清兰苑吧,我不逼你去伤人,只要你保护我。”

保护?月念悠几乎以为他听错了,毒女连沈容都敢伤,居然还需要他的保护?

“四小姐是在说笑吧,我怎么有这个本事?”

“我相信你可以。”

凌楚楚就这么盯着他,目光犹如春日阳光,照得他这朵本就处在花期的花骨朵,忍不住心蕊暗放。

而在月念悠以为,他的心像一双温暖的手掌,轻触她的心似在捂一团冰凉的雪,在看似被她的冷吞噬热情的同时,也催开了藏在雪中的梅花,他想等着看她绽放,就算这芬芳不会为他独享。

月念悠最终点头应承了她,“既然四小姐这么看得起在下,愿为四小姐效劳。”

在他眼中竟然没有看到一丝的无奈和犹豫,这是凌楚楚没有预料到的,她愣了一瞬,取出昨日沈容给她的那袋银子,直接递到了月念悠的手边。

“这些足够使你为我所用一年时间了吧?一年之后,无论你是走是留,我都不会再勉强。”

月念悠被手边沉甸甸的钱袋惊得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凌楚楚,“四小姐,这些银两是从何而来?”

凌楚楚院里有多穷,月念悠清楚得很,她不是去抢劫了吧?她这么大的胆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沈容给的。”凌楚楚不打算瞒着他,反正以后是一伙的了。

月念悠听了她的话却好像吃了炸弹似的,半张着口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吧?沈容给的?!

沈容只是个教书的,虽说受丞相敬重,在府上也只是衣食无忧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还对凌楚楚出手如此阔绰?难道凌楚楚跟他……

第八十五章:只要你保护我

“你不要想太多,这是我帮他治花柳病的诊金。”

“啊?”月念悠下巴险些脱臼,“沈夫子,花柳病?”

这也太疯狂了吧!要知道他在丫环圈子里听说过,沈容对女人从没好脸色,他院子里一个丫环都没有,府里丫环都以为他是个龙阳,他要是得了花柳病,总不会是因为跟他那书童……

还是说,他除了书童之外,还有别的相好的?不止一个?那也太劲爆了吧!

凌楚楚点了点头,嫌弃无比地说:“你别看他温文尔雅一本正经的,性子可风流得很,那天我替他治病,险些就被他给……

还好我会点功夫逃了出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去揍他?”

月念悠惊得瞠目结舌,接着他问她:“沈容有花柳病,你是怎么发现的,他为人师表,总不会亲口跟你说吧?”

“此事说来也巧,我前几日出府到医馆找活,刚好撞见他在那里治病,他也认出我来了,所以那天他用我出府的事作要挟逼我给他治病,结果他却想非礼于我,我挣扎之下打伤了他。

因为怕他报复泄漏秘密,所以下了狠手想置他于死地,没想到他竟然被救了,我实在没了办法想请你去做了他,你不答应,我就亲自去了,没想到这一去,竟发现他武功高强,我险些被他生米煮成熟饭……”

说到此处,凌楚楚忍不住叹了口气,眼里写满了委屈,“也不知他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怕东窗事发,最后把我给放了,还给了封口费,让我替他将此事保密。

我与他商议往后井水不犯河水,给他写了治花柳病的方子,又为之前打他的事道了歉,他满口答应,可是此人诡计多端,说不定往后还会想办法为难我,所以我思来想去,只得出此下策把你逼回来,要是沈容下次再想对我行非礼之事,我真怕被他……”

说到最后,凌楚楚红着脸咬住了下唇,苍白的小脸上柔弱更甚,惹人心疼。

月念悠听着她的话,回想起那天她回来时嘴唇红肿的脆弱模样,顿时怒火止不住地烧起来,眸光却蓦地幽暗了几分。

他紧攥起拳头对她道:“四小姐放心,我今晚就让他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凌楚楚却摇头反对,“不必了悠哥哥,我现在不想主动去招惹他,他的背景恐怕不止一个书生这么简单,我只有尽量避免见他,要是避不开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必要的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收敛收敛。”

“对不起,先前我误会了你,往后他再也别想动你一指头,若是动了,我就让他半身不遂。”月念悠咬牙切齿地说着,带着愧疚与怜惜的目光在她娇嫩可爱的唇瓣上流连。

该死的沈容,真是色胆包天,竟然连自己的学生也不放过,真是个衣冠禽兽!

凌楚楚将他的怒意和怜惜看在眼里,趁势娇声说道:“悠哥哥,这事不怪你,你不必自责,我只是被他亲了而已,又没有……”

他一眼将她瞪住,恨得额角青筋爆起,却不得不压抑着怒火,低声说道:“只是被亲了,而已?我真想把他的臭嘴割下来扔去茅厕!”

他连看都不敢多看几眼的丫头,沈容竟然如此粗暴地吻了,着实可恨!

而凌楚楚无比满意他的表现,目光狡黠地看着他浅笑,对他道:“悠哥哥,你这么生气,是因为心疼楚楚吗?”

“他这样的禽兽之举,换作谁都会生气。”月念悠傲娇地收敛了眼里的温柔。

“谢谢你,悠哥哥。”她再次对他微笑,如画的眉眼间,柔光溢满。

“四小姐不必客气,这是在下该做的。”

“没有谁生来就该心疼谁的,悠哥哥,谢谢你不嫌弃我。”

他却在她的温柔目光中茫然若失,“我嫌弃你,此话怎讲?”

“先前我让你去打沈容,为了使你答应,不得不说出那样的轻浮之语,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当成一个不知自爱的浪女,没想到你还会为我被沈容轻薄而愤怒,我真的很感动。”

原来那个承诺,她只是说说而已?月念悠莫名心里有些空,可看她眼里又泛泪光,他邪恶的念头终是压下。

“四小姐,往后我会一心一意保护你,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屋外夜色渐深,小桃敲响了门,凌楚楚冲月念悠一笑,“你今晚就搬回来吧。”

“好!”

月念悠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小桃接着端着晚膳送进来,凌楚楚从门里看见秋月正在院里点灯,昏黄的灯光犹如升起的朝阳,照亮夜幕,也照亮了她的眼,可她深知在这座充满黑暗的深院里,她的未来只有她自己能把握。

长夜漫漫,以心为引,以手为剑,所有阻挡前路的妖魔鬼怪,都将成为她的剑下飞灰。

大夫人的肺痨如今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肯定又要作妖,而丞相面对她身上接连发生的怪事,也不可能不会起疑心,她得先下手为强,在大夫人二夫人出手之前,在丞相面前好好地表现表现,以稳固自己在丞相府的地位,不至于像一条狗似的,随时都能被悄无声息地弄死在角落。

凌楚楚没再出相府一步,而是一早就去家学苑与凌秀妍他们二人一起上课,这次她不装傻也不张扬,老老实实地坐在边上看书写字,尽量让自己的手笔不要显得太出色。

沈容看见她的字不如上一回好看,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她留了点作诗作画之类的作业,之后便放她回了清兰苑,期间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与平日不同,仿佛被她袭击和对她用强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对此二人都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而回到清兰苑,凌楚楚善待赵妈,勤加问候,闲了就乖乖地捧着简单的课本翻看,与凌秀妍打打双陆聊聊天,一切看起来无比正常。

然而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她依旧拉着小桃一起勤奋练功,月念悠和秋月二人料理事务之余盯着赵妈的一举一动,整个院里的气氛看似平淡,实则却是高度紧张,因为一旦出了半点差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第八十六章:只是被亲而已

凌楚楚派月念悠夜里偷偷去探了被关在地牢的玉燕几次,只看见丞相进入其中审问她,其余一概不知。三天后,被用刑折磨得一身是伤的玉燕被送回清兰苑,凌楚楚当即派人请了大夫来看她。

大夫才刚刚替玉燕把了脉,凌楚楚就立即上前问询,“大夫,她这伤怎么样?”

大夫一面写药方,一面淡然应她:“四小姐放心,她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肉伤,敷了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凌楚楚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大夫了,秋萤,给大夫诊金。”

送走了大夫,凌楚楚又打发月念悠去抓药,自己则和秋月一起替玉燕清理了伤口,末了她就坐在床边守着,等玉燕醒来。

玉燕睡了一个多时辰也没醒,直到月念悠把熬好的药送进屋里,凌楚楚一勺一勺给她喂时,她才被药汤呛得生生咳醒,等到看清坐在床边给自己喂药的人是凌楚楚,她惊得一怔,随即往后缩了去,奈何扯痛伤口颇为不便,只好忍着痛缓慢地扶着床栏往后缓缓挪了挪,眼里布满了惊恐。

她听说过四小姐刺伤赵妈一次,刺伤王府的丫环一次,还把三小姐扔到水里两次,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她们惹了四小姐!眼下四小姐这是要以牙还牙毒死她吗?

“四小姐,四小姐饶命,奴婢没有下毒,奴婢是冤枉的!”

见玉燕这副模样,凌楚楚只是悠然搅动着勺子,淡淡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受伤了就该好好躺着别动,来,把药喝了伤口好得快些。”

玉燕僵着身子看着她手里那碗药汤,半信半疑地问:“四小姐知道奴婢是冤枉的?那真正的凶手找到了吗?”

“凶手是赵妈,她已经招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是她。”

得知真相玉燕总算松一口气,一下靠在了床边上,但随即她眼睛里便凝起一抹恨意,心想,果然是这个老东西,害得她被老爷关在密室里拷问了三天!

“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让你受苦了,这些天你好好养伤什么都不用做。”凌楚楚温柔地说着,舀起一勺药汤递到玉燕唇边,望着玉燕微笑,声音软绵得像哄孩子:“吃药吧,吃了,就不痛了。”

玉燕几天里没喝上一口水,如今渴得厉害,一点不犹豫就张口喝了药,这味道虽然苦涩却也清润口喉,不等凌楚楚再喂,她自己伸手接过碗去,“四小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等喝完药,玉燕脑子才完全清醒,回想刚才凌楚楚喂她吃药的事,后知后觉地无所适从起来,“四小姐,这碗奴婢来拿,你快放下吧!”

她欲起身却扯得伤口疼痛,凌楚楚重新替她把被子掖好,贴心嘱咐道:“好好躺着,你这一身的伤大夫说了不能乱动。”

玉燕被突然变得关心自己的凌楚楚这番举动弄得是一头雾水,凌楚楚这是又犯病了?可别没两天又要收她做仙侍,那份罪她可受不起!想起先前遭遇,玉燕拼了一身力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四小姐,你是千金之躯,怎么能来照顾奴婢,奴婢怎么受得起,使不得啊四小姐……”

玉燕挣扎着要起来,凌楚楚见势顿时冷了脸,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强行摁回床上去,没好气地说:“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自己愿意照顾你,轮得着你说什么使得使不得的?”

“四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身份卑贱,生来是伺候人的命,四小姐贵为千金却来奴婢床前照料奴婢,这不是折煞奴婢了吗,四小姐千万别对奴婢这样好,奴婢消受不起……”

“谁说你消受不起,你可不是什么丫环命,我看过你的命格,你将来会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爱你宠你的男人。”

凌楚楚说着,俏皮地冲一脸茫然却又似有所思的玉燕眨眨眼,再次替她盖上被子,温柔又内疚地道:“你是为我做饭才被怀疑下毒的,算是为我受的伤,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不要一直拒绝躲避嘛,不然我会于心不安的,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伤好了多干点活就是,眼下一身的伤就乖乖躺着,可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玉燕虽是女子,却也被凌楚楚这一番娇滴滴的劝慰说得心里似浸了蜜一般,不由自主地就倔强不起来了,身子也着实没力气再挣扎,只得对凌楚楚微笑点头。

“谢过四小姐,四小姐的恩情奴婢一定铭记于心。”

“这就对了,好好躺着吧,我去瞧瞧给你煮的银耳粥好了没有。”

眼看凌楚楚端着碗出门去,玉燕打量了一眼自己简陋的房间,又瞧瞧自己放在床头的箱子,一切就和之前一样,身上的痛也都是真的,这一切不是在做梦。可是她就不明白了,四小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回想出地牢前丞相的警告,玉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伸手隔着衣服把手心贴着那枚玉佩,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她盯着凌楚楚,凌楚楚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疯子而已,她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管凌楚楚是真疯还是假疯,她这次好不容易活着从地牢出来,就一定得替丞相好好监视着她,可不能出半点的差错,否则往后的好日子可真就是无望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玉燕连忙收回神思向外看去,原来是月念悠端着一碗粥送了进来。

“玉燕姐,你醒了?快趁热喝点粥吧,这是四小姐特地嘱咐我给你熬的。”

“好,秋萤,你替我谢谢四小姐。”

月念悠冲她微微笑,“谢什么,四小姐说了,往后我们院里的人恐怕都要巴结玉燕姐呢!”

玉燕有些莫名,只当月念悠是打趣她,便轻笑道:“胡说什么,我们都是丫环,我有什么可让你们巴结的?没看我这一身伤啊?”

“那可不一定,四小姐说你的命极好,没准经过这事之后你就攀上高枝变成金凤凰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好姐妹!”

第八十七章:字如其人

月念悠说笑着,舀起粥来准备给玉燕喂,玉燕却抬手阻止。

“行了别贫嘴了,你把粥给我就成,我自己来,有什么事你就去忙吧!”

“好,你吃着,我还要打扫院子。”月念悠求之不得地把碗递出。

玉燕接过粥来,一勺一勺吃着,香甜爽滑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但她心里却十分怀疑。四小姐突然对她这么好做什么,是真的愧疚,还是有意拉拢?

那边屋里的赵妈,又何尝不是满心忧虑,四小姐这两天变了个人似的,这是想做什么?可一个疯子的事情,岂是她想得明白的?

院子里,凌楚楚亲自上阵跟丫环们一起干活,月念悠扫地,秋月洗衣,她和小桃则替花木浇水除草,主仆四个将院子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前几天还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修炼,神神叨叨的拉着个人就要给人算命的四小姐,突然就变得如此勤劳贤惠,把院门口的两个家丁都看懵了,不过他们都希望四小姐最好每天在院子里多走动走动,这样他们看守的同时还能饱饱眼福。

这日,又到了凌楚楚去沈容那里上课的时间,由于院里有两个伤者需要照顾,小桃他们几个都被凌楚楚留在了清兰苑,她独自一人去往家学苑。

凌秀妍和凌少康今日入宫陪读,家学苑里只有她一个学生,因此她穿了一身极素雅又包裹严实的绿色高领旧衣,脸上没有上妆,发式也梳得普通,半点装饰没用上——虽然沈容说过不会再强行碰她,但她还是觉得该小心为上别打扮得太好看为妙,这孤男寡女的,那个贱人的兽性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起来。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从沈容看见她起,就没对她表现得多有兴致,只是像先前一样验了她的作业之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讲课,她也便乖乖地听着,他让她怎么做就怎么做。

半个时辰过去了,沈容给她讲完了一篇寓言,要她写写读后感,她二话不说磨墨提笔开写,这次也尽量让自己的字丑一点。

沈容看了一眼她那刻意写出的丑字,只是默然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翻起一本她曾经看过的史书佯装无声默读,实则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张绝色小脸上。

他真想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个够,可又怕招她烦,只好出此下策。

虽然穿的是旧衣,又不施粉黛,依旧眉眼浓丽惹眼,身段窈窕玲珑有致——小楚楚是出落得越来越诱人了,这要是被别人抢先娶了可怎么好?

沈容眨了眨眼皮,眸中掠过一抹狡猾。

“都说字如其人,四小姐的字果真如你的人一样——”

凌楚楚无视沈容,手下的字能写多丑就写多丑。

“曲线玲珑,起伏有致……只可惜力道不够。”他接着语气暧昧地说道。

眼看凌楚楚越来越像画符,他索性挨着椅子躬身一手伸在她身子左边扶住书桌,一手直接毫不顾忌地捉住了她正在写字的右手,低头间,灼热呼吸已然在她耳边,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四小姐,稍微用力点。”

凌楚楚想抽出手来却不能,只能任由他控制着她写完那个字。

感觉到他的身子在不安分地接近,她不由得僵了脊背,但她若此时站起来耳朵一定会被他的嘴唇碰到,只好把头低了一些,勉强道:“沈夫子,我自己会写。”

“好好写。”

他松开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侧过脸看着她,距离如此之近,凌楚楚被他的呼吸惹得半个脸都发烫了。

“沈夫子,你离我远点行吗?”凌楚楚停手冷冷地斜他一眼,险些碰上他的唇,只得重新看向前面。

“嗯?”他趁机一挑眉,茫然道:“你说什么?”

“离、我、远、点。”凌楚楚字字如冰攥起粉拳。

他却一侧脸,假装不经意地把嘴唇擦过她脸颊,对着她耳边轻声说:“咫尺之距,如隔天涯,这已经够远了,我原本想更近些。”

“沈夫子,男女授受不亲。”

凌楚楚恼了,放下笔想要站起,却被他摁住双肩强行压回座位,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他却低头瞧着她浅笑,继续语气暧昧地问她:“何为男女授受不亲?”

“你少来这套,把手拿开,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

她恶狠狠地说着,把他的咸猪手从肩上打开,起身就要往外走,不料还没来得及离开座位就被他再次出手拦下圈在书桌和椅子之间。

“你就不怕我把你出府的事告诉丞相?”分明说的就是威胁之语,他却笑得如沐春风。

接着他像搂一只猫儿一样轻易就挽着她的腰将她拽到了怀里,随即得到的却是她狠狠一个肘击,直接打得他胃痛如绞,而后又一记猛拳直接砸向他刚痊愈没几天的脸,好在他及时出手挡下,捉住她的拳头把她死死抱住,然而她的右手也已经死死揪住他的一束发死命拉扯。

她本想踢他的子孙根,只不过离得太近没能得逞。

“下手真狠,你想谋杀亲夫?踢坏了我,你今后用什么?”

“说好井水不犯河水,你自己找事儿!”凌楚楚咬牙切齿用力拽他的头发,冷冷威胁他:“你放开我,我不想与你为敌,你也别打我的主意。”

任由她怎么用力,沈容只是顺着她拽头发的动作低下头,贴着她的额头低声说道:“此言差矣,反正四小姐无心学习,本夫子也无心教课,夫妻二人培养一下感情不是正好?”

凌楚楚持续用力揪着他,目光狠毒起来,“你想怎么样?要逼我把你会武功的事抖出去吗?”

“又没人亲眼看见,我会武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管说去。倒是你在府外头那些事,人证物证俱在,赖不掉的。”沈容漫不经心地说着,打量着小脸上每一丝变化。

贱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凌楚楚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这时沈容又趁机说道:“楚楚,你何必拒我千里之外?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跟了我,岂不是两全其美?”

“什么意思?”凌楚楚假装不懂。

沈容却低笑一声,手臂一用力将她托起令她与他视线平齐,他凝视着她的眼眸认真地道:“做我的女人,你就是要我掀了这丞相府,我也在所不辞。”

第八十八章:不许再说

凌楚楚对沈容的信誓旦旦,却是淡淡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这么看着他的眼睛,而他同样注视着她的,这就像一场严肃的谈判。

“往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我没有的,你若想要,我就是抢也给你抢来,如此你总可以放心了?”

未及凌楚楚回答,他又补充道:“我只要你的人,和你这颗心。”

沉默对峙良久,凌楚楚终于扬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沈夫子,我可是你的学生,你真的要……”

“夫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何况你这样的美人,是个男人见了都难以自禁。”

他说着突然靠近,凌楚楚慌忙别过脸去,他就势吻在她脸颊,后在她耳边柔声细语:“楚楚,这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从你第一次咬我,我就认定了,你就是我沈容想要的女人。”

what?咬了一口就认定了,沈容你特么怕是个抖m吧!凌楚楚忍不住无奈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沈容已经松开她的手,将她紧紧抱着,她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想起那天咬他的场景,回想这些天两人相处的一幕幕,一时竟没了脾气,她只有满心的迷惑。

“为什么我对你这么狠,你还要接近我?”

“人怕刺猬,因为刺猬会扎手,没人理解这只是刺猬的自保方式。而我就是一只刺猬,所以知道你这只刺猬为何如此棘手,既然我们这般相似,理当惺惺相惜。”

凌楚楚听了他的话想反驳,他又抢先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暂时没有那种感情,可我已经认定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心里有我。”

“只因为我咬了你,你就断定我们是一类人,还要为我掀了丞相府,沈夫子,你不觉得这样太轻率了?你确定你所谓的‘认定’真的不是见色起意的一时冲动?”

沈容端详着怀中人儿,被她这样的冷静弄得一时愣了,随即不由得浅笑:“见色起意是真的,但却不是一时冲动,时间会给你更好的答案,现在我只能告诉你,除了你我谁都不娶,而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嫁。”

凌楚楚对此嗤之以鼻,当即回以嘲讽冷眼:“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这种事我不会做,沈夫子也应当知道你我的关系是不可能结成连理的,我理解你常年孤身寂寞空虚。

不过我不是你惹得起的女人,你要狎妓也好,找丫环也好,睡书童也好……”

死丫头跟谁学的,怎么说得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来,连睡书童都出来了!沈容难以置信地瞧着凌楚楚皱了眉,心头疑惑之余怒意也不禁燃起。

突然被制住双臂压在书桌上强行封口,凌楚楚情急之下慌忙点住沈容后背的穴位,可如此一来两人却保持着无限接近的暧昧姿势,场面更加尴尬了。

她只好僵着身子又解了他的穴位,他得了自由却是疯狂地继续入侵挑衅,眼眸里满是温柔的怒意,还带点狡黠和得意——真是不知死活的下流胚!

凌楚楚奋力挣扎再欲点穴却被他死死捉住两手不得解脱,她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可又拿他无法,使尽浑身解数也敌不过他的霸道强劲。

硬的不行,只有来软的……凌楚楚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反抗,任由他在口中肆虐,也学着他的路数给予回应,推拒的双臂化为了温柔的拥抱。

沈容看着她闭紧的双目,眼里的得意狡猾更加的浓了,小楚楚想欲擒故纵?想得倒美。

身上的人卖力地索取着,一直到凌楚楚感到自己快要软成一滩烂泥,她红着脸迷糊地睁眼再看沈容,发现他眼神已近痴狂!

有什么悄然在她身边硌得慌,她顿时懵了。沈容瞧着她一怔,总算肯松开她,唇边水泽犹带兰香,他凝视着她痴痴地笑。

“小楚楚,往后不许再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我没羞没臊?你才是无耻下流!”凌楚楚气得红了眼睛,可声音却可耻地像娇嗔,她不服,怒而变成粗犷汉子的声音,狠狠瞪着他大骂:“沈容你真是个畜牲!”

沈容:“……”

“这声音真难听,再这么说话我就现场办了你。”他在她耳边恶意警告,声音沙哑得可疑。

凌楚楚相信他有这个胆子,没再敢惹火了,只好喘足了气娇滴滴地同他说道:“沈夫子,楚楚知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放了你?”沈容居高临下睨着她,手腕不自觉加大了力道,眼中充斥着隐忍,“那往后只有你我二人时,叫我夫君。”

凌楚楚暗自咬牙,他一挑眉往前倾身,“嗯?”

权宜之计,她只得无奈点头。

“现在叫一声听听?”他得寸进尺地命令。

凌楚楚稍有犹豫,他便逼近一分,她只得暗自咬牙,不咸不淡唤他一句,“夫君。”

沈容满意地勾唇,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乖,这次就放过你。回去若是有人欺负你,就派人来说给我。”

凌楚楚没说话,他接着又道:“管你跟什么人学的那些下流话,再让为夫听见,别怪为夫把持不住,可听见了?”

她木然点头,他喘息着在她唇边挨了两下,匆匆起身摸了一袋银子塞给她,然后大步流星地出了学堂的门。

凌楚楚躺在书桌上,手里攥紧那袋银子,感觉自己就像个刚被女票完的鸡。

死沈容,他要是早几天死了多好,武功高了不起?竟然差点就在这种地方把她给……丢死人了!

凌楚楚一路黑着脸,一回清兰苑便在屋里拼命漱口,月念悠进门看见她这副模样,顿时蹙了眉头。

“四小姐,是不是沈容他又……”

凌楚楚一记眼刀把月念悠接下来的话瞪了回去。

“月念悠你听着,谁以后再在我面前提沈容,别怪我发疯砍人!”

“畜牲,我今晚就去收拾他。”月念悠咬牙切齿。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这些词简直就是为沈容量身打造的。

凌楚楚听月念悠如此说,登时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要是杀了他,我给你两百两黄金,不,三百两!”

第八十九章:就当被狗咬了

月念悠本来只想狠狠揍沈容一顿,听凌楚楚这么一说他有点茫然,非礼女子虽然可恨,却是罪不至死。

可看凌楚楚脸色那样难看,他又着实心疼。

无奈的是,沈容与当朝太傅交情颇深,又得丞相敬重,他若死在丞相府,保不齐会惹出什么风波,到时他再想留在丞相府可就难了。

凌楚楚看出月念悠的为难,不由得有些失落。

她之所以被沈容几次三番地占便宜,都是因为自己功力太弱敌不过他,未必月念悠就是沈容的对手。

何况经过包打听那里的事,她已经隐隐感到沈容身后的势力绝非一般,她若硬碰硬,恐怕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反倒是送上门去给沈容戏弄轻薄,没准哪一天沈容就强要了她,也说不准她会跟他鱼死网破——但这样根本就不值得!

她来到这个世上,只想好好赚钱离开相府过点自在安稳的日子而已,什么阴谋权力她都不想沾惹。

罢了,就当是被狗咬了!沈容不就是贪图她的美色?那么好,从今天起她便不再是他惦记的那个美人了。

正好凌婉芸早已看她不顺眼,不如就借凌婉芸的手将她的这张脸毁掉!

“你去帮秋月准备晚膳吧,我没事了,今晚你也不要去找他。”

月念悠看着神情又恢复以往淡漠的凌楚楚,莫名心如针扎,“四小姐,不是我不帮你,沈容的身份……”

“这不怪你,我只是一时冲动说来泄气罢了,你去做事吧。”凌楚楚对他扯出个笑容来,眼里却仍蕴着寒意。

月念悠想说点安慰的话,却见她已经转过身去,他只得对她的背影说道:“下次四小姐去家学苑,记得带上我,有我在绝不会让他得逞。”

凌楚楚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稚嫩却妖冶的脸,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她原以为这张脸在原主身上是个灾难,在她这里能够例外,却没想到自己在沈容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倘若今日沈容强行要了她,她张扬出去便是声名狼藉,然后被沈容弃如敝履,在丞相府受尽冷眼之后灰溜溜离开,看似只是失去一层膜,对于昔日不可一世的她却是难以承受的屈辱!

若她信了沈容的鬼话,使出谄媚技俩迷惑沈容,或许可以得他一世恩宠,可骄傲如她,堂堂圣德宗主,怎么舍得如此作践自己?

既然沈容喜欢这张脸,她不要就是!

镜中人柳眉微蹙,虽眼神狠利,仍旧是妖娆惑人,凌楚楚不由得叹了口气,“说你什么好,生气也这么美,难怪把沈容那个王八蛋迷得死去活来的……”

本想着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勾引戏弄那些贱男人,看他们爱而不得的模样过一把瘾,没想到还没开始得瑟就叫沈容给将了一军,真是太失败了。

“待本宗主强大之日,就是你重见天日之时,先乖乖地当几天丑女吧,委屈你了。”

自言自语着,凌楚楚对着镜子亲了亲自己。

第二天一早,清兰苑三个丫环四处找凌楚楚不着,急得炸开了锅。

“四小姐,四小姐!”

“四小姐你在哪儿!”

“小桃,你跟四小姐在一个屋,怎么连她去哪了都不知道……”

“我起得够早了,平日四小姐这时候根本还没睁眼呢!”

凌楚楚被院里人吵得厌烦,一脚踢下一块瓦片,随着一声瓦片碎裂的响动,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她缓缓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风里打了个喷嚏,顶着俩黑眼圈冲下面的人说道:“大清早嚷嚷什么,让不让仙睡觉了?”

“四小姐,你怎么又上屋顶了?”秋月说着急忙去催家丁,“你们快去找梯子来!”

“四小姐你千万别乱动,我们马上来救你!”小桃生怕凌楚楚掉下来,张开双臂站在屋檐底下准备做肉垫。

月念悠不知道凌楚楚这次想做什么,只是匆匆跑去跟家丁取梯子来。

“昨夜本仙与老君在此对饮,不慎喝多了些,就在屋顶睡了一夜,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

“四小姐,这里危险,快随我下去吧。”

月念悠强行拖着凌楚楚下楼梯,可是她一个劲不安分地挣扎,嘴里说着胡话。

“你放手,本仙虽然没了法力,这区区几尺之高是伤不了我的,你让开,我自己跳下去。”

凌楚楚推了一把月念悠,自己往前纵身一跃!

不料月念悠情急之下扯住她的腰带猛地一拽,凌楚楚感到衣衫在一件件松开,顿时黑了脸,尼玛猪队友!!!

月念悠拿着松掉的腰带愣了一秒,眼看凌楚楚人已经往下滑了去,几大步追上拉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扯回身边,不巧两人这用力一踩,屋顶瓦片纷纷掉落,年久失修的屋檐没经得住重量,顷刻间断裂塌陷,慌乱之中月念悠搂着凌楚楚足尖点着旁侧龙骨向上跳跃,两人重又在屋顶站稳。

然而此时凌楚楚却故意又往下倒去,还死死按住月念悠的手不让他攀缘,顺带夹住了他的一条腿,随后两人一齐往屋顶的缺口坠落。

直到两人掉在杂物间里弄得灰头土脸,月念悠才意识到她是在掩饰他会武功的事,尽管如此他却很不高兴,她为什么不提前跟他商量,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危险的方式?

“咳咳……”

凌楚楚被灰尘呛得直咳嗽,不顾形象地拍着胸口。

“四小姐,你没事吧?”

月念悠关切地问询着,低头看见她衣衫不整的风光,尴尬地四处寻了一番,把那条被他解开的腰带重新找了回来,递回她手中,“先穿上,我去准备热水给你沐浴。”

小桃和秋月慌忙进来扶起凌楚楚,见她没事才带她出了屋子。

凌楚楚一本正经地继续说胡话:“昨夜本仙夜观天象,见府中一隅有妖气,一会儿你们谁随本仙去除妖?”

秋月替凌楚楚穿衣的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四小姐,你刚才那一跳真是吓死人了,这会子又打什么主意?”

“你去请四姨娘来,我几天没出门了,想去花园走走。”

第九十章:除妖去

秋月去到四姨娘那里将事情说明,四姨娘闻言不由叹气摇头,“这前两天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又病发了?看来这药是不能停,还得再去抓药。”

秋月有些无奈,只道:“四小姐怕苦,加之前几天吃了断肠草的亏,恐怕是没办法叫她吃药了,方才她嚷着要奴婢请您来,说是昨儿个夜观天象看见花园有妖气,要去花园捉妖,兴许四小姐就是闷得慌,出去走走也就好多了。”

四姨娘敛容颔首,转头吩咐丫环道:“玉芝,你快去跟刘妈说,让她找两个工匠来将清兰苑的屋顶修好,玉娇你随我去看看四小姐。”

三人来到清兰苑,迈进院门未及进屋,便看见一个身穿蓝衣的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待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原来是凌楚楚,只不过她的发髻高盘在头顶只用一支乌木簪子挽起,脸上没擦半点脂粉,显得极为苍白清瘦,颇有几丝仙风道骨的味道,她作这幅打扮,倒真有点捉妖的道士的意思!

凌楚楚见了四姨娘便上前微笑招呼,“姨娘,你来了,快请进屋坐。”

四姨娘随她到了屋里,甫一坐下便关切相问,“楚楚,你为何作这般打扮?还有,你上屋顶做什么,还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要是伤着哪里可怎么好?”

“姨娘先喝茶,容我跟你解释。”凌楚楚亲自倒好茶水递到四姨娘手上,娓娓说道:“我原本也不想去,是老君非拉着我陪他饮酒论道不可,我实在推辞不过,就只好去了,不料一时高兴就多喝了些,醒来才发现已在屋顶睡了一夜,原本这区区屋顶我一跳就下来了,是秋萤那丫头碍手碍脚拖着我去爬什么劳什子的楼梯,我这才踩塌屋顶掉了下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听了凌楚楚的解释,原本就一头雾水的四姨娘,这下更是不明所以,且不说凌楚楚身子骨这么弱爬上屋顶多艰难,光是那什么老君请她喝酒这事,就够诡异的了,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强拉着凌楚楚上屋顶喝酒,院里的人会半点动静听不见?可见这根本就是凌楚楚的臆想,看来她又病发了。

四姨娘敛眉放下茶盏,可还没等她说出疑问,凌楚楚又说道:“楚楚今天请姨娘来,是有一件要事跟姨娘商议,姨娘可否带楚楚去花园走走?”

“带你去花园走走倒是无妨,只是你这身打扮,恐怕不大合适,不如你重新打扮一番我们再出门吧。”四姨娘目光悠然打量了她一眼,凌楚楚这幅模样并不难看,可却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要是让别人看见实在是有伤体统。

凌楚楚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并不觉得自己穿的难看,“我这身打扮为何不能去花园?这身衣裳旧是旧了点,可秋月洗得很干净,不信你闻闻,上面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呢!”

四姨娘无奈地将凌楚楚凑到鼻前的衣袖拉下,冲她微笑解释:“你的衣裳倒不脏,可是你的发髻梳成这样,又不擦脂粉,就这么出去了会被人家取笑,身为相府的四小姐总不能太寒酸,你快去穿一身新衣裳,我再好好地替你打扮了再去,时候还早着呢。”

“可是我今天去花园是去捉妖,一个道士穿得花里胡哨还擦脂抹粉的,这也太奇怪了吧?”想到那画面凌楚楚不由脸部抽筋。

“捉妖?”四姨娘茫然了。

“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花园方向有妖气,昨夜老君正是来提醒我要早日除去此妖,否则来日必有大患。”凌楚楚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地攥紧了拳头,“我去除妖是以道士的身份,又不是以四小姐的身份,姨娘不用担心旁人取笑我,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花园寻那妖孽,一定把她降服了!”

凌楚楚说着,拎起桌上那柄她自己拿破木头削成的木剑就要往外跑,不想被四姨娘拖住了胳膊。

“楚楚,你这副模样出去让人看见告诉你父亲,怕是少不了一顿教训,姨娘到时候不好交代,你去散步也好,捉妖也罢,总得有个小姐该有的样,免得落了别人口实,听姨娘的,收拾好了再去不妨。”四姨娘亲昵地握着她的手轻拍了两下,温柔的笑容颇有些宠溺讨好的意味,又夹杂着一丝无奈。

“可我这么穿又没碍着谁,他们有什么可说的?”凌楚楚不满地握紧了剑柄,小孩般撅着嘴,眼睛里却写满倔强。

见凌楚楚这样不听安排,四姨娘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楚楚,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当知道姨娘这么做是为你好,你要是还想捉那妖孽就快点坐下梳妆,要不然姨娘就只能让你在院子里闷着了。”

四姨娘一番劝说,最终把凌楚楚的道士髻变成了蝴蝶髻,凌楚楚又换了身亮丽的新衣,两人这才一同朝花园走去——凌楚楚仍然拿着她那把木剑。

花园里正是各色鲜花争妍斗艳的时候,赏花的闲人亦打扮得花枝招展,然而任由她们如何花枝招展,当凌楚楚一进入众人的视线,园里的花与人皆在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方才还因被丫环夸赞今日分外美丽而笑得十分得意的凌婉芸,老远看见凌楚楚朝亭子的方向走来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化成了怒意。

这个疯子不好好在屋里呆着,来花园做什么!

而凌楚楚手执木剑,一面走一面朝亭子的方向观望,任由四姨娘在边上跟她说什么,她也装作没听见一般,只是越走近亭子她的眉头便越皱紧起来。

“姐姐跟芸儿也在此赏花,真是巧啊!”

四姨娘走进亭子与二姨娘打了个招呼,二姨娘亦故作亲热地对她一笑,“妹妹来得正好,我正跟丫环们玩牌呢,你这个高手也来两局?”

二姨娘装作没看见凌楚楚,可她在凌楚楚还没走近时就已经咬牙数回,这个小狐狸精的存在对于凌婉芸是极大的威胁!

第九十一章:妖孽看剑

“姐姐说笑,我哪里是什么高手,你们玩着吧,我带楚楚去前边走走。”

四姨娘说罢伸手欲牵凌楚楚往前走,却见凌婉芸走上前将去路拦住。

“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疯子也来花园赏花,你的疯病好了?”

今日有亲娘在旁撑腰,凌婉芸直接无视了四姨娘,咬牙切齿地盯着凌楚楚冷嘲热讽,虽然她心里是怕的,但难得碰上凌楚楚一次,着实不舍得放过。

可对于她的讽刺凌楚楚却理也不理,只将冷利目光锁定在她脸上,神情说不出的严峻,提着木剑朝凌婉芸越走越近,这阵势就像是仇人相见。

凌婉芸被凌楚楚周身的气势压迫,不由往后退去,她身边的丫环亦警惕地上前拦住了凌楚楚。

“芸儿,跟你妹妹是怎么说话的,做姐姐的怎么能对妹妹这般无礼?”

二姨娘起身走上前,笑着要去拉凌楚楚的手,凌楚楚缩回手去,却挥起木剑在二姨娘的手背上一记猛砍。

“啪!”

一声脆响,二姨娘疼得花容失色,四姨娘连忙出手去拉凌楚楚,冷不防凌楚楚竟疾步冲向凌婉芸,一剑直接朝凌婉芸胸口刺去!

“妖孽看剑!”

丫环们被吓得慌忙闪避,凌婉芸惊得脚步匆忙一不留神绊倒在座位上,恰好避开了凌楚楚那一剑,然而凌楚楚又是一剑朝她头顶劈下!

“啊!”凌婉芸只听头顶一声闷响,痛得惨叫出声。

“来人,快抓住四小姐!”

四姨娘指挥家丁之时,二姨娘匆忙冲上去将凌楚楚狠狠一推,转身便忙着去看自己女儿。

“芸儿,芸儿你怎么样了?”

凌婉芸眼泪汪汪地扑在二姨娘怀里直哭,“娘亲,我的头好痛!”

“妖孽,你跑不了!”

凌楚楚爬起又是一声怒喝,竟上前一脚踢翻了二姨娘,紧接着又一剑朝凌婉芸劈去,可剑还没落在凌婉芸身上,家丁已经上来左右捉住了她的胳膊,此时她脸上已经是鲜血淋漓,目光却仍冷冷盯住凌婉芸,挣扎着要朝她去。

“放开本仙,本仙要除了这个妖孽!”

“楚楚,你别胡闹了!”四姨娘无奈上来斥责,却见凌楚楚左边脸上都是血,吓得她登时瞪大双眼,赶忙取出手绢来将她的伤口盖住,同时命令随从道:“送四小姐回清兰苑!玉娇,快去请大夫来!”

二姨娘从地上起来,眼看着一脸是血的凌楚楚被家丁带走,眼里的不满却半点未减,四姨娘面带歉疚上去替她打理衣上尘土,被她愤然抬手挡了回去,接着她埋怨道:“妹妹明知道楚楚有病,怎么还把她带到花园来,方才她手上拿的要是一把真剑,今日岂不是要闹出人命来!”

“是我对不住姐姐,我也没想到楚楚会突然发病,好在你跟芸儿都没大碍,楚楚她……”

“没大碍?你看看芸儿都被吓成什么样了?我的芸儿她做错了什么,几次三番地被她欺负,我看她就是故意装疯卖傻,这件事情我一定要请老爷查清楚!”

四姨娘再想说什么,二姨娘压根不搭理,和丫环婆子扶着凌婉芸离开,四姨娘看着地上几点血迹,无奈叹了口气,转身匆匆往清兰苑赶去。

清兰苑里,三个丫环忙进忙出,被捆在床上的凌楚楚还在不断叫喊。

“放开我,我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竟敢不听我的命令!你们坏了我的事,就是妖孽的帮凶,将来妖孽作乱你们后悔都晚了……”

月念悠坐在床边替凌楚楚擦洗额头上的伤口,见原本白皙柔嫩的小脸上如今多了一片血红的伤痕,眼中怜惜之色难掩,却又隐含着怒意,不管是谁伤了她,他一定会替她还回去。

只是,她明明可以躲避的,为什么却硬是让自己伤成这样?她又自作主张在进行什么计划了不成……月念悠抿紧了唇,心想难怪方才小桃秋月两个那般反应,敢情她只瞒着他一个。

“秋萤,你给我松开,我不能让那妖孽跑了……”

月念悠只当听不见她说话,拿药膏往她破皮的额头上擦,不想凌楚楚却扭头躲开,“你要是不放开我,我就不治这伤,往后我的脸落下疤来就全都赖你,我有什么怨气也都发在你身上……”

见她抗拒得厉害,月念悠索性使出内力死死将她的脑袋按在枕头上,在她血肉模糊的脸颊上抹药,药物刺激带来的痛感终于让她咬紧了齿关,月念悠亦不由得蹙额。

见屋里只剩下二人,月念悠盯着她双眸冷声问她:“四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管,配合演戏就行。”凌楚楚抬眼淡然看向月念悠,趁他一松懈将脸上的药抖落,擦蹭在枕头上,而后低声说道:“不用给我上药,直接包扎。”

“不及时上药会留下疤痕,往后再想治就要重新割开皮肉……”

“我知道,”她打断他的解释,明眸泛着丝丝邪气与不羁,语调决然地道:“我就是要毁了这张脸。”

月念悠闻言霎时愣住,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脸,即使多了一块刺眼的伤,另一半仍然娇娆倾城,这样的好样貌,她怎么舍得?

没等他开口劝说,凌楚楚挣扎着打落了他手上的药瓶,再次不顾一切地叫喊起来。

四姨娘一进门,看见的便是凌楚楚手脚并用猛烈挣扎的场景,而更为醒目的是她脸上鲜红的伤痕,原本就皱着的眉头又深了些。

这丫头生了这样的怪病也就罢了,现在又毁了容貌,还得罪了谈氏,她往后的日子恐怕就再难好过了。

见四姨娘走到床前,凌楚楚便停止了挣扎,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眼睛一亮,急切地冲她请求,“姨娘,你快让他们放了我,不能让那个妖孽跑了,她会害了我们的……”

“楚楚,你脸上还有伤,先处理好伤口才是要紧。”

“那等我的伤口包扎好了,你再带我去找那个妖孽?”

“当然,我答应你,先包扎吧。”

四姨娘说着便坐到床边替凌楚楚擦脸,月念悠自觉递上药来,两人配合着将凌楚楚的伤口包扎好,凌楚楚立马催促,“姨娘快给我松绑,别让妖孽跑了!”

第九十二章:周扶风

四姨娘无奈地看着凌楚楚,对她解释道:“楚楚,刚才那个可不是什么妖孽,她是你的三姐凌婉芸,你别再去找她了,好好安心养伤吧,不然惹出了祸事你父亲会连带姨娘一起惩罚,往后姨娘可就没法再护着你了,你听得懂姨娘的话吗?”

凌楚楚看着四姨娘,眼中的急切一点也没消减,却攥着拳头严肃无比地与她说:“姨娘,那妖孽将来会害了我们所有人,你今日不放我去除了她,往后妍儿和少康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别后悔。”

她说得像真的一般,眼神里不符她年纪的警告和威压竟令四姨娘莫名心慌,她这一生最操心的就是她的两个骨肉,倘若没有他们她活着没有一点希望,凌楚楚在病发之时竟然还知道用这点来威胁她,这太可怕了。

可是凌婉芸是活生生的人,不过任性了点,怎么会是妖孽呢,凌楚楚她也根本就不是神仙,一个疯子的话能相信吗?不能!

四姨娘转头避开凌楚楚锐利的目光,却对月念悠说道:“一会大夫来了,就叫他再给四小姐开几副药,她病得实在太严重了。”

“姨娘,就算你不相信她是妖孽,也没必要把我当成疯子,我是不会吃药的,你不必叫大夫来了!”

四姨娘闻声看去,凌楚楚已经将脸转向床内侧不再看她,她叹了口气劝说她:“楚楚,你……”

“秋萤,送客!”凌楚楚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四姨娘,请。”

月念悠将四姨娘送出门外,四姨娘又着重嘱咐了他一番才离去,不久玉娇将吴大夫请了来,吴大夫替凌楚楚把脉之后开了两副药,这才在凌楚楚的呼救声中离开。

吴杨出府之际,大夫人又派手下的丫环将他叫去了牡丹苑,目的自然是打听凌楚楚那边的情况,吴杨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大夫人。

“什么,她伤了脸?果真有这回事?”大夫人不敢相信,惊疑目光盯住吴杨问道。

“听说是在花园让二夫人推得撞到柱子,左边脸上有半个巴掌大的伤痕,若是没有上好的药膏,难免要留下疤痕。”吴杨说着,目光中不掩惋惜,如花似玉的一张脸,这么毁了着实可惜。

虽然没法想象到凌楚如今是什么模样,大夫人得知此事心里控制不住地欢喜,随即她问吴杨,“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的脸留疤?”

吴杨未迟疑,不假思索便回答:“不用什么法子,夫人要是让我治好她脸上的疤我反倒为难,毕竟吴某的医术还未高明到这般地步。”

听吴杨这么说,大夫人没再问,她心里的疑惑却一点也没减少,虽说她早就想毁了小狐媚子那张脸,此时却无法沉溺于这份欢喜之中。凌楚楚身上的疑窦太多,这次毁容的事绝非看上去这般简单。

凌赫轩一回府,二姨娘当即带着凌婉芸到他面前一通哭诉,但得知凌楚楚毁了容,他只是吩咐四姨娘不准再让凌楚楚出院门而已,再没多说其他。

自出了毁容这事之后,凌楚楚再没去看玉燕和赵妈,整日窝在屋里练功,清兰苑看似平静了下来。

小桃等三人都对她的毁容感到可惜,可主子自己的决定却是他们左右不了的,只能听命行事。而月念悠甚至偷偷给凌楚楚用了除疤膏,却被凌楚楚直接扔进火中烧掉,他也只能眼睁睁眼看她脸上血红的伤口最终变成一片粉红的疤痕。

得知凌楚楚毁容的事,沈容当时便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冲进清兰苑把凌楚楚抓出来狠狠蹂躏,为了逃避他,她竟然这般不爱惜自己,主动去让人毁她的脸?

“很好,小楚楚,你以为沈容是个贪图美色的浅薄之人,这一笔我记下了。”

沈容眼光阴郁了一阵,才对寻芳吩咐道:“既然四小姐不想见我,这几日便不要再去找她了。”

“是。”

寻芳正要转身走开,沈容却突然又说道:“等等,还有一件事。”

于是,凌楚楚毁容的第三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因为丞相在四处张贴告示,要花一千两银子寻找能治好她脸上伤痕的药。

沈容此举本来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凌楚楚已经毁容,免得她再被烂桃花惦记,可是没想到很快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凌楚楚竟然被人提亲了!

其实根本没有提亲这回事,只不过是周将军的独子周扶风带了很多礼物上门慰问凌楚楚而已,但那满满几箱子补品往丞相府门里一抬,别人想不误会都难。

凌赫轩对于周扶风跟凌楚楚的事了解不多,看见此情此景心里一片茫然,但这周扶风已经不是头一回来相府,他便自然而然地与他客套起来。

“周公子对小女如此挂念,实在是小女的福分,只是小女如今脸上有伤不便出来相见,只得令周公子失望了。”

周扶风倒也磊落干脆,不多盘桓周旋,吃了口茶便直接说道:“丞相大人不必如此,晚辈此次叨扰只为送这些补品给四小姐滋补身子,能不能见四小姐都无妨,只是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周公子但说无妨。”

“请丞相大人务必替晚辈将这些补品都送到四小姐手中,代我问候四小姐早日康复,另外我正在寻找除疤奇药,寻得之后会再送来,望四小姐莫为毁容之事担忧。”

所说的话分明已经越矩,周扶风脸上却没有半点尴尬和迟疑,凌赫轩只得陪笑答应,“周公子放心,本相回头定会转告小女,今日青阳也在府中,不如请周公子一会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

周扶风人已离座,抱拳谢绝:“多谢丞相大人好意,我还要去校场练兵,就不多打扰了。”

凌赫轩不作挽留,跟随起身笑脸相送,“那就请周公子代本相问将军安好,周公子也是,来日得闲多来本府走动。”

“这自然是不消说的!丞相大人留步,扶风告辞!”

送走了周扶风,凌赫轩当即让丫环去找凌青阳来,他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十三章:药方被盗

“父亲,您叫孩儿来有何要事?”

凌赫轩淡淡道:“方才周扶风来了。”

“周兄来了?”凌青阳目光四顾一番,疑惑不解地望着自家父亲,“他来做什么,是一个人来的?”

凌赫轩点了点头,示意凌青阳坐下,而后他说道:“楚楚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四妹也真是可怜。”提起这两个字,凌青阳莫名头疼,想起刚刚经过花园时看见下人搬去西厢的东西,他不由得一愣,随即震惊了,“难道周兄是来看望四妹的?”

凌赫轩没说话,凌青阳知道这是默认了的意思。从那日在花园周扶风见了凌楚楚之后的表现来看,倒不是没有可能,但如今凌楚楚已经毁容了,他这么做又是图什么?

“周扶风见过楚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面对父亲的严肃质问,凌青阳一向如实回答,“回父亲,上个月初四孩儿与太子等人相约游湖,四妹迷路误入花园,所以才令他们二人有了一面之缘。”

仅仅是一面之缘,这个周扶风就敢明目张胆上门慰问,他还真是没把礼节规矩放在眼里,跟他那个爹一样放荡。

凌青阳见父亲心绪不佳,多少料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便趁势说道:“周兄是个性情直爽之人,想必他此举是出于对四妹动了真心,他乃将军府嫡子,四妹来日嫁与他做侧室也不是不可。”

凌赫轩闻言抬眼看向凌青阳,不置可否地说道:“你四妹一身的病,如今还毁了容,嫁去将军府岂不是闹笑话,周家岂会同意?倒不如一辈子养着她,自家的伤疤哪里好掀给旁人看?”

没等凌青阳说话,凌赫轩眸光一沉打定了主意,“青阳,你与他交情好,寻个机会将楚楚的事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楚楚病好之前,就是太子想娶也不行。”

“孩儿知道了。”凌青阳拱手行礼,心中暗想凌楚楚别说是嫁人,单凭她让母亲染病一事,她就是活着走出丞相府也要极大的造化了。

周扶风送来的补品都被搬进了清兰苑,对于此事,凌楚楚也是十分恼火,原来上次在包打听那里听见的八卦竟然不是谣言,周扶风看上她了——一个沈容就够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周扶风?

小桃清点礼物之后,欢喜地进来禀报,“老大,这位周公子可真大方,送来六十斤燕窝,六十斤银耳,六十斤……”

凌楚楚面无表情地听小桃报数,心说:“清一色的六十,周扶风周少爷你可真是六六六,为什么连一个毁容的人也不放过?”

“……老大,这些足够你吃上两个月了!”

等到小桃说完,凌楚楚才漠然点头,“我一个人吃怎么行,给院里那两个伤者也分点,你们三个也吃些,有福同享才好。”

小桃点头应允,而后问道:“老大,这几天赵妈挺安分的,耳朵上的伤也快要好了,你说她会不会再搞事情?”

“她想搞事让她搞就是了,不听话我有一万个法子治她。”

夜晚,清兰苑外又传来两声猫叫,月念悠闻声警觉地听着四周动静,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看着一道粗壮身影从窗前掠过。

过了一会他起身朝门缝往外看去,果真见赵妈往后院去了,这老货伤疤刚好就忘了疼,被咬掉一只耳朵也是着实活该。

且说此时距凌楚楚治好方四公子已经过了近半月,方心莲在她的妙手下伤口痊愈得飞快,如今已经能够下床正常走动,身上伤疤也渐渐消失。

然而明面上,这一切都是刘一手的功劳,有了这事当噱头,正济堂刘一手声名鹊起,找他看病的病人愈发多了,把一把年纪的刘一手累得够呛。

“大夫,你这里可有除疤的药?”

刘一手一看来人,原来是一个士兵,便说道:“军爷要治新伤还是旧伤?若是旧伤,恕老夫无能为力。”

“就这两天伤的,能治吗?”

“这伤在何处,深浅如何?”刘一手又问。

“伤在脸上,深浅就不知了,你少废话,我要那种能治得疤痕完全消失的药,有没有?”

刘一手有些犯难,“有是有,就是一时半会还没有现货,材料也不齐……”

士兵不待刘一手话说完,不耐地一大掌拍在桌上,捉住刘一手的衣领就把他拎了起来,厉声威胁道:“少废话,这药是我们老大给凌四小姐找的,钱不是问题,给你一天时间准备,明天看不见药,你这医馆就别开了!”

刘一手有苦难言地拽着自己的衣领子,脸上没显得多恐惧,倒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药是给是凌四小姐用,军爷早说啊!老夫这就准备,军爷一个时辰之后便可来取!”

“算你识相!”士兵达到目的把刘一手往圈椅里一扔,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一个时辰,见不到药别怪爷不客气。”

眼看士兵出了大门,刘一手目光一瞬间变得阴郁起来,但随即他转过身走到药柜前配起了药方。

当天下午,周扶风又派人到丞相府送了一罐药膏,收到膏药的凌楚楚坐在床上凌乱了。

“好你个刘一手,真不愧是留一手啊!我把那些药混得这么乱你都分出来了?”

难怪老家伙一个劲要收她做徒弟,原来是另有目的,真是可恶!等到出府以后定要跟他讨个说法!

一旁的月念悠看凌楚楚脸色不好,夺过药膏瞧了一会,而后狐疑地说道:“我闻着没什么问题,你为何不用?”

“我说要毁了这张脸,用它做什么?你悄悄地给玉燕用了吧。”

月念悠迟疑地握着药罐,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你大可做些假伤疤戴上,何必动真格的?”

“沈容是这么好对付的人?你想得倒美。”

凌楚楚翻一白眼,钻入被窝面朝里边闭目养神,考虑着是时候带着这个疤去辣一下沈容的眼睛了。

至于大夫人那边,这几天暂时不用担忧,她先想办法把老夫人那尊大佛弄到自己这边才要紧。

第九十四章:就是喜欢你

凌楚楚一大早走进家学苑时,寻芳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随后他定睛一看,不得不承认了事实的残忍,四小姐真的毁容了。

没等寻芳去禀报,她自己步履轻快地进了内院,直到看见一身淡蓝色衣袍,坐在院里看书的沈容,她特地微微仰起脑袋朝他走去,生怕他看不清似的。

“沈夫子早,楚楚来上课了。”

凌楚楚冲沈容打招呼,沈容一动不动,只是目光上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重新盯着书继续看了下去。

“沈夫子,你看的是什么书,竟然如此爱不释手?”

凌楚楚索性在沈容身旁坐下把有伤疤的一侧对着沈容,双眸紧盯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一点表情,倒要瞧瞧他沈容对着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可还有那种肮脏念头。

沈容照旧不搭理她,她也看不清他眼里是何情绪,于是又软着声音叫他:“沈夫子?”

沈容这才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书合上,然后目光淡淡地往她脸上一掠,“四小姐先进学堂等候,容随后就来。”

看着疾步走开的沈容,凌楚楚确定自己的丑起作用了,沈容的目光竟然在躲避她,还连这疤是怎么来的都不多问,看来总算没白费心思,沈容嫌弃她了。

然而,当某人关上学堂的门转身朝她走来,双目炯炯逼视着她时,她却不禁脊背一凉,沈容这是什么眼神?像是愤怒,又带着几丝隐忍和疼惜。

他在她对面坐下,四目相对气氛尴尬得可以,凌楚楚眨眨眼睛无比乖巧地翻开书,“沈夫子,今日还是学诗词吗,或者写字?”

“四小姐决定吧,你开心就好了。”沈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再没有昔日一本正经讲课的精神。

啧,她这才刚毁容了他就如此敷衍冷淡,真是个渣男!凌楚楚不禁嗤之以鼻,心里却是甚为得意,故作关怀地问他:“沈夫子看起来精神不佳,可是身体不舒服?”

“是。”沈容继续盯着她,眼里跳跃的光彩显得他情绪复杂。

“既然如此,那楚楚就不打扰了,沈夫子好生休养,楚楚改天再来。”

凌楚楚飞快地收起书本,起身便向外走去,经过沈容身旁时故意把伤疤往他的视角晃了一晃,不料她才转身要走之时,却感到手边一股热风袭来,随即胳膊被死死捉住。

“不打算给我个说法?”沈容手上用力,将凌楚楚直接扯到面前,目光像火,烧在她那块奇形怪状的伤疤上,“为什么?”

凌楚楚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笑道:“沈夫子在说什么,楚楚不懂。”

“你故意让人毁你容貌,是为了摆脱我,对吗?”指望她自己招是不可能了,沈容干脆开门见山地说。

“没错,我如今这副模样,试问沈夫子可还喜欢?”

“喜欢,怎么不喜欢?”他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

这却是凌楚楚没有想到的,但她丝毫没有动容,只是一记冷笑,“沈容,只要你纠缠我一天,我这张脸就不会恢复原貌,我不管你喜欢我的容貌还是别的什么,你喜欢什么我就改什么,你永远也别想我会对你妥协。”

面对她的决绝,沈容似乎无动于衷般,依旧表情淡然,“我喜欢什么你就改什么?”

“没错,所以请你最好别再纠缠我。”

她使出内力去掰他的手,却是徒劳无功,而后他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低头在她耳畔低语,“真抱歉,你改成什么样子,我便喜欢什么样子,是你的样子我都喜欢。”

凌楚楚顿时脸部抽搐,抬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沈容,冷不防他突然低头吻在她唇上,目光已然变得一如既往的温柔。

兴许是前几次被强迫惯了,凌楚楚一时茫然失措,身子僵了一阵才后知后觉皱着眉头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去推沈容,这一次沈容竟没有再强行制住她的双手,却是将手掌捧住她的脸温柔侵入,丝毫不躲避。

他的内力如此强大,凌楚楚自然推他不动,于是又想抬脚去攻身下,不料沈容适时地将她松开退后一步避开了去。

凌楚楚站稳脚跟,嫌弃地擦着嘴唇,不及她破口大骂,沈容先开口说道:“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强迫你,往后你若不愿意,我不勉强,但你是我认定的女人,我绝不会轻易放手,往后你若再做这样的傻事,别怪我对你使用强硬手段。”

“强硬手段?”凌楚楚不由得挑眉,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如果你一味逃避我,那我只好让你逃无可逃。”沈容温柔的眼笼上一层寒意,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沈容,你简直有病!”凌楚楚不满他的威胁,冷冷骂了一句便是转身走开,“这学堂我不会再来,你的喜欢我不接受,我跟你永远没可能。”

凌楚楚以最快的速度走向门口,却还是被沈容拦下,她愤而出手要点他穴位,却接连被他闪避开,最终她只得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沈容,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接受我的喜欢,从今往后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人。”

“强扭的瓜不甜。”凌楚楚磨牙警告。

“我就喜欢苦瓜,无妨。”沈容志在必得,这丫头的倔强让他越来越没耐心。

“那你就等着我苦死你好了!”

凌楚楚强行将他往一边拽,他却纹丝不动,她一恼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抵在自己脸颊刚刚长出的结痂上,只要稍微一动手就会划伤。

“你再不让开,我看你如何跟我爹解释!”

“楚楚,你怎么能……”

“你让开!”凌楚楚一用力,结痂被刺破,血珠泌了出来。

“你住手!”

沈容上前欲夺下簪子,却不想凌楚楚竟又刺入了些,他只得摆手妥协,“我让就是!”

一直到沈容开了门让到一边,凌楚楚才收起簪子冲出门外,她再也不要跟沈容有一点联系!

沈容看着凌楚楚逃离的背影,无奈叹了一口气,“这样烈的性子,倒是像极了我,我怎么舍得将你拱手让人?”

第九十五章:一道去见皇上

大夫人就这么定下了此事,凌楚楚却是一脸为难,当时就又跪下了,“大夫人,楚楚……”

“住口。”大夫人一句话将凌楚楚的话噎了回去,“经过此事,就算你毁了容貌,冲着献方子得来的荣耀,也不愁嫁个好人家,你先前向我求的好前程,如今已是唾手可得,莫非你先前所说的话都是诓骗我不成?”

“楚楚不敢,楚楚只是担心自己丢了相府的脸面……”

“你若真是这么想的,就该好好地学规矩,以免到时失仪,其余的都无须你操心。你起来吧,随我去见见你祖母,请她身边的嬷嬷教教你规矩。”

“是,楚楚都听大夫人安排。”凌楚楚诺诺道,起身跟在大夫人身后。

大夫人临走之前又回头提醒了她一句,“人后你如何称呼我都无妨,往后到了旁人面前,你便与其余姐妹一般,唤我一声‘母亲’吧。”

凌楚楚明白,往日的凌四是连丫环都不如的存在,大夫人从来不允许她叫母亲,听大夫人说这话她不由得心底冷笑,“不愧是相府大夫人,这是准备拿我当道具演戏给人看了?倒要瞧瞧你我谁的演技更高一筹。”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荷香苑。

老夫人正在水榭之中纳凉,见了二人并无什么明显情绪,听大夫人几句简单的话就说清了事情,想来她是早就跟老夫人通过气了。

凌楚楚行了礼后便低眉垂首地跪在榻前,老夫人将她打量一眼才抬手轻声道:“起来坐着吧。”

“楚楚谢过祖母!”

眼见凌楚楚起身连看也不敢抬头看一眼自己的祖母,又找了个稍远的座位坐下,一脸的怯懦浑然不像个千金小姐,老夫人不由得皓眉微蹙,这丫头被大夫人欺压了十几年,这副模样到了人前定是会惹人非议的,若不是因为这献方子的事情非要她出面不可,她还真不愿让凌楚楚进宫面圣。

“献方子的事儿,你母亲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这些年一次也没进过皇宫,不懂宫里的规矩,要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学会恐怕有些艰难,但为了相府和你自己的前程,你可要狠下一番工夫了,身为祖母,我也只能找个懂规矩的教教你,其余的全靠你自个儿。”

“多谢祖母,楚楚一定竭尽所能。”

凌楚楚话音刚落,老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已经带着一个妇人走进水榭,瞧那人的衣着姿态便知不是个一般的,看来这正是老夫人找来教她规矩的人。

待那人行礼过后,老夫人才对凌楚楚介绍:“这位是宫里服侍过长公主的,你叫她谢姑姑就是了,从今天起她就住在你清兰苑旁边的木兰苑,你近来既然没再去学堂,就每天到木兰苑去跟着她学规矩吧。”

“多谢祖母,楚楚一定跟着谢姑姑好好学。”

出荷香苑后,凌楚楚又与大夫人一道回了牡丹苑,此时那院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搬干净了,小桃和月念悠都在堂前等着,有人传话说卫国侯夫人来访,大夫人才将他们主仆三个打发回去。

一回清兰苑,凌楚楚便问小桃,“那个卫国侯夫人,跟相府是什么关系?”

小桃似乎不大了解,月念悠却开口回答道:“卫国侯夫人是大夫人的胞妹,另外大夫人还有一个胞妹嫁给了孟太师,她还有个做戍边大将军的哥哥在西北边疆。

大夫人的生母是已逝的德太妃,因为德行端厚受先帝尊重,因此当朝皇上也对杨国公府诸般优待,自从戍边大将军打退蛮夷立下战功之后,更受皇上器重,但由于近些年来杨家并未有什么突出功劳,在朝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但在过去的大周,除了方国公府和瑞亲王府以及西南云南王府之外,没有能与之抗衡的。”

凌楚楚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月念悠,月念悠主动解释:“大夫人与卫国侯夫人来往不算密切,不过卫国侯府的小侯爷和侯府小姐却是时常入府作客,这些事府里待得久的人都清楚,只不过小桃不常出院门,所以不够了解。”

“原来如此。”凌楚楚瞧月念悠的目光微带狡黠,心说难怪月念悠不敢跟大夫人作对,却说:“你去把前几天周公子送的补品挑些出来,送到隔壁木兰院去,就说是我给谢姑姑的一点心意。”

“好,我这就去。”

月念悠一走,小桃又说道:“老大,大夫人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凌楚楚淡然摇头,“你还是好好练功保护好你自己吧,我不用你担心。”

小桃连连点头,“老大没事就好,那小桃就先去劈柴了。”

次日,凌楚楚到木兰院跟着那谢姑姑学了些宫里的规矩,原本很简单的动作,凌楚楚假装笨拙硬是练了一早上才算合格。

而在相府之外,王员外断了药之后总也等不来楚寒大夫,只得去正济堂找刘一手,刘一手让他将楚寒开出的药方剩下的渣子找来,没一会就重新配出了一模一样的药,解了王员外的燃眉之急。

凌楚楚人虽然在内院配合大夫人演戏,也还是记挂着外头的生意,于是叫月念悠出府去替她应付王员外,没想到却得来刘一手盗用她药方的消息。

“好你个刘一手,祛疤膏被你盗用就算了,现在连我用在外面的方子也……”

月念悠瞧凌楚楚板着脸眼睛一眯,知道她这是恼上了,笨拙地安慰道:“他能轻轻松松就学了你的药方,说明他有本事,你不如借这两张方子当拜师礼强行逼他教你,以你这般聪明,花上一两年把他的毕生心血都学来,倒是不亏的。”

凌楚楚瞟月念悠一眼,无奈道:“他倒是想教我,连个被狼咬伤的人他都救不回来,我看他身上也没什么值得我学的。”

“话虽如此,可正济堂在京城开了这么些年,牌子依旧屹立不倒,可见这刘一手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未必他真就是你看见的这般差劲。”

凌楚楚听月念悠的话,心里暗自思忖,脸上却装作不在乎,只挥手把人往外赶,“行了行了你去睡吧,过两天记得去找包打听拿这老狐狸的资料。”

家学苑里,凌婉芸和弟妹们正奋笔疾书,一个个都皱着眉头,时不时停手揉揉酸痛的胳膊,这沈夫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布置的课业可是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凌婉芸,原本沈容已经说过不让她再进学堂的,但由于她在宫学认错字闹了笑话,丞相又把她给交到了沈容这里,并嘱咐沈容严加教导,这正好给了沈容公报私仇的机会。

这不,她不过是写错了个把字,沈容小题大做地罚她每个字抄写五百遍以加深印象,凌婉芸倒是想拒绝,可是沈夫子的戒尺一拿到手里,她就不敢说话了,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

第九十六章:方子又被盗了

大夫人就这么定下了此事,凌楚楚却是一脸为难,当时就又跪下了,“大夫人,楚楚……”

“住口。”大夫人一句话将凌楚楚的话噎了回去,“经过此事,就算你毁了容貌,冲着献方子得来的荣耀,也不愁嫁个好人家,你先前向我求的好前程,如今已是唾手可得,莫非你先前所说的话都是诓骗我不成?”

“楚楚不敢,楚楚只是担心自己丢了相府的脸面……”

“你若真是这么想的,就该好好地学规矩,以免到时失仪,其余的都无须你操心。你起来吧,随我去见见你祖母,请她身边的嬷嬷教教你规矩。”

“是,楚楚都听大夫人安排。”凌楚楚诺诺道,起身跟在大夫人身后。

大夫人临走之前又回头提醒了她一句,“人后你如何称呼我都无妨,往后到了旁人面前,你便与其余姐妹一般,唤我一声‘母亲’吧。”

凌楚楚明白,往日的凌四是连丫环都不如的存在,大夫人从来不允许她叫母亲,听大夫人说这话她不由得心底冷笑,“不愧是相府大夫人,这是准备拿我当道具演戏给人看了?倒要瞧瞧你我谁的演技更高一筹。”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荷香苑。

老夫人正在水榭之中纳凉,见了二人并无什么明显情绪,听大夫人几句简单的话就说清了事情,想来她是早就跟老夫人通过气了。

凌楚楚行了礼后便低眉垂首地跪在榻前,老夫人将她打量一眼才抬手轻声道:“起来坐着吧。”

“楚楚谢过祖母!”

眼见凌楚楚起身连看也不敢抬头看一眼自己的祖母,又找了个稍远的座位坐下,一脸的怯懦浑然不像个千金小姐,老夫人不由得皓眉微蹙,这丫头被大夫人欺压了十几年,这副模样到了人前定是会惹人非议的,若不是因为这献方子的事情非要她出面不可,她还真不愿让凌楚楚进宫面圣。

“献方子的事儿,你母亲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这些年一次也没进过皇宫,不懂宫里的规矩,要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学会恐怕有些艰难,但为了相府和你自己的前程,你可要狠下一番工夫了,身为祖母,我也只能找个懂规矩的教教你,其余的全靠你自个儿。”

“多谢祖母,楚楚一定竭尽所能。”

凌楚楚话音刚落,老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已经带着一个妇人走进水榭,瞧那人的衣着姿态便知不是个一般的,看来这正是老夫人找来教她规矩的人。

待那人行礼过后,老夫人才对凌楚楚介绍:“这位是宫里服侍过长公主的,你叫她谢姑姑就是了,从今天起她就住在你清兰苑旁边的木兰苑,你近来既然没再去学堂,就每天到木兰苑去跟着她学规矩吧。”

“多谢祖母,楚楚一定跟着谢姑姑好好学。”

出荷香苑后,凌楚楚又与大夫人一道回了牡丹苑,此时那院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搬干净了,小桃和月念悠都在堂前等着,有人传话说卫国侯夫人来访,大夫人才将他们主仆三个打发回去。

一回清兰苑,凌楚楚便问小桃,“那个卫国侯夫人,跟相府是什么关系?”

小桃似乎不大了解,月念悠却开口回答道:“卫国侯夫人是大夫人的胞妹,另外大夫人还有一个胞妹嫁给了孟太师,她还有个做戍边大将军的哥哥在西北边疆。

大夫人的生母是已逝的德太妃,因为德行端厚受先帝尊重,因此当朝皇上也对杨国公府诸般优待,自从戍边大将军打退蛮夷立下战功之后,更受皇上器重,但由于近些年来杨家并未有什么突出功劳,在朝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但在过去的大周,除了方国公府和瑞亲王府以及西南云南王府之外,没有能与之抗衡的。”

凌楚楚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月念悠,月念悠主动解释:“大夫人与卫国侯夫人来往不算密切,不过卫国侯府的小侯爷和侯府小姐却是时常入府作客,这些事府里待得久的人都清楚,只不过小桃不常出院门,所以不够了解。”

“原来如此。”凌楚楚瞧月念悠的目光微带狡黠,心说难怪月念悠不敢跟大夫人作对,却说:“你去把前几天周公子送的补品挑些出来,送到隔壁木兰院去,就说是我给谢姑姑的一点心意。”

“好,我这就去。”

月念悠一走,小桃又说道:“老大,大夫人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凌楚楚淡然摇头,“你还是好好练功保护好你自己吧,我不用你担心。”

小桃连连点头,“老大没事就好,那小桃就先去劈柴了。”

次日,凌楚楚到木兰院跟着那谢姑姑学了些宫里的规矩,原本很简单的动作,凌楚楚假装笨拙硬是练了一早上才算合格。

而在相府之外,王员外断了药之后总也等不来楚寒大夫,只得去正济堂找刘一手,刘一手让他将楚寒开出的药方剩下的渣子找来,没一会就重新配出了一模一样的药,解了王员外的燃眉之急。

凌楚楚人虽然在内院配合大夫人演戏,也还是记挂着外头的生意,于是叫月念悠出府去替她应付王员外,没想到却得来刘一手盗用她药方的消息。

“好你个刘一手,祛疤膏被你盗用就算了,现在连我用在外面的方子也……”

月念悠瞧凌楚楚板着脸眼睛一眯,知道她这是恼上了,笨拙地安慰道:“他能轻轻松松就学了你的药方,说明他有本事,你不如借这两张方子当拜师礼强行逼他教你,以你这般聪明,花上一两年把他的毕生心血都学来,倒是不亏的。”

凌楚楚瞟月念悠一眼,无奈道:“他倒是想教我,连个被狼咬伤的人他都救不回来,我看他身上也没什么值得我学的。”

“话虽如此,可正济堂在京城开了这么些年,牌子依旧屹立不倒,可见这刘一手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未必他真就是你看见的这般差劲。”

凌楚楚听月念悠的话,心里暗自思忖,脸上却装作不在乎,只挥手把人往外赶,“行了行了你去睡吧,过两天记得去找包打听拿这老狐狸的资料。”

家学苑里,凌婉芸和弟妹们正奋笔疾书,一个个都皱着眉头,时不时停手揉揉酸痛的胳膊,这沈夫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布置的课业可是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凌婉芸,原本沈容已经说过不让她再进学堂的,但由于她在宫学认错字闹了笑话,丞相又把她给交到了沈容这里,并嘱咐沈容严加教导,这正好给了沈容公报私仇的机会。

这不,她不过是写错了个把字,沈容小题大做地罚她每个字抄写五百遍以加深印象,凌婉芸倒是想拒绝,可是沈夫子的戒尺一拿到手里,她就不敢说话了,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

第九十七章:跟班丫头

书房的抽屉里,那副沈容的画像又被他取了出来,但他也不打开画卷,只是静静地看着。

小丫头这些天规矩得很反常,看样子又要作了。

昨夜

“公子,昨夜有男子闯入内院清兰苑,天明也没见他出来。”

“连你都拦不住他?”

“他武功虽在我之上,属下拼尽全力也拦得住,只是他似乎对内院极为熟悉,属下一时疏忽才……”

闯入内院没再出来?既没被护院发现,又没被手下拦住,在内院轻车熟路跟在自己家一样?

沈容回想在凌楚楚身边伺候的几个丫环,那个叫秋萤的身材高挑力气又大,莫非……

枉他识人无数,竟然没认出秋萤是女扮男装?此人真是功夫颇深。说不定上次潜入房中袭击他的,就是这个秋萤!

凌楚楚和这个秋萤,他们究竟……

沈容一皱眉,扭头照了照镜子,无比自信,凌楚楚就算近视也不会看上秋萤那个娘娘腔的。

只不过想到日久生情一词,又觉得此事并没那么简单,更何况,若秋萤正是那个背后之人或者她的同门中人,那么,这件事情可就太值得警惕了。

沈容原本只当凌楚楚是个长得好看且令人怜惜的丫头,只是这些日子的交手和他手下捕捉到的信息,让他越来越看不清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甚至也越来越觉得她危险。

不巧他就是一个喜欢冒险之人。

装疯卖傻,自毁容貌也就罢了,会这么一手医术,还把个外头的里予男人也带进了内院,胆子倒是见天儿地肥了。也不知背后支撑她的是个什么人物?

这一切,老狐狸究竟是心知肚明还是的确被蒙蔽其中?

所有的疑问,他都会去一一解开,至于她,也迟早是他的。

一连三日过去,凌楚楚虽然佯装笨拙,也总算是将大家闺秀当有的仪态都学了个七八分像。

谢姑姑打量着凌楚楚行走的姿态,眼里心里都是赞许,这凌家四小姐虽说自小没经过正经调,教,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经她这么一教倒还颇有灵性,若不是脸上有道伤疤,将来真可谓是前途无量。

“四小姐这几日学得卖力,虽说不是十全十美,仪态这一课也算是过了,剩下几天我会教教四小姐宫里的规矩,进了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如何识人如何行礼,说话行事之类的,四小姐回去好生歇息,明日的课程会加快进度,可比先前要辛苦些。”

次日,凌楚楚一到木兰苑,谢姑姑便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到她手里。略一打量,凌楚楚发现这册子似乎有些年月了,上面画着各类服饰,图案旁边有注解,想必就是用来教她如何通过衣饰识人身份的教材。

“四小姐可识字?”谢姑姑见凌楚楚自顾自翻着书页,便忍不住问她。

“才在家学读过几日,认得个把简单的,只是这书上的字,太难了。”凌楚楚撇嘴。

“这也无妨,四小姐这次进宫是跟随夫人一起,到时候你只需跟着夫人行礼就行,我就教你认几个必要的便是了。”

“那就有劳姑姑了。”

谢姑姑将皇帝皇后等一系列皇家之人的衣饰特征都教了一遍,翻出图册让凌楚楚照着认了数遍确认她记住了,然后又教她在皇宫需要注意的禁忌,这些在她之前从沈容那里借来的书上也有看到过,所以记得并不吃力,只不过为了不让谢姑姑看出来,她只得耐着性子装傻,一遍又一遍地故意记错,硬是折腾到午后才得离开。

“四小姐回来了!”

小桃一见凌楚楚就欢喜相迎,惊动了一边躺着乘凉的玉燕,玉燕也赶着起身行礼,却被凌楚楚抢先摁回了卧榻上。

“身上有伤还行什么礼,早早养好身子来伺候我也是一样的。”

“奴婢谢四小姐。”

“这种话不说也罢,你以后飞上高枝了再好好回报我也不迟。”凌楚楚说罢淡淡一笑,转身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叫唤,“热死我了,快点叫秋萤去弄点儿凉水给我洗洗!”

后院,月念悠听见凌楚楚的话顿时一脸黑线,为什么每次洗澡都要叫他?单纯因为他力气大?

不一会,月念悠把沐浴的水送进屋里,木着脸放下桶转身就要走,却被凌楚楚从身后死死拽住胳膊。

“我不是说了,不让你走就不准走。”

“嗯,是我忘了。”月念悠说着,转身告知她:“包打听不认得我,提沈容的名字也没用,说是要你亲自去取,否则多少钱都不卖。”

“提沈容都没用?”看来准是沈容那个卑鄙小人做的好事。凌楚楚无语瞪眼,看月念悠也是一脸无奈,只得压下火气,“那好,刘一手的资料弄不来,就替我去正济堂警告他一声,但凡用我的方子挣的钱必须照老规矩分我,否则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夜,刘一手被一黑衣人制服在床。

“好汉饶命,老夫只是个郎中,没招惹过什么人呐,您这是……”

月念悠将凌楚楚交给他的药丸强行喂刘一手服下,这才说道:“楚寒托我转告刘大夫一声,他近来有事不便外出行医,王员外那边就请刘大夫代为照顾,得利三七分,否则休想拿到解药。”

“是楚寒让你来的?她在哪?”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时候一到她自然会来见你。”

月念悠说罢点住刘一手的哑穴,转身跳出窗外。

刘一手看着空荡的窗口,深黑的眼里满是疑惑。

他早知楚寒不过是个假名,此女子也应与他有些渊源,但不曾想到她身边还有如此高手——她究竟是何人?

难道是医仙谷……

不可能,医仙谷的人怎么会知道他还活着?

清兰苑迎来又一个宁静的早晨。

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赵妈和玉燕身上的伤接连痊愈,不同于赵妈康复后的异常勤快,玉燕跟往常一样时不时仗着自己资格老使唤别人,只是自从凌楚楚对她区别对待之后,她忍不住开始飘了。

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事,她倒是没少想过,但这话从凌楚楚嘴里说出来她是不敢信的,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因为办事得力而得到丞相的提拔,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人。

有了这个信念的支持,玉燕胆子也比从前大了不少,凌楚楚对她再亲热她都不会觉得惶恐,反而顺其自然地跟凌楚楚同出同入,取代了秋萤的跟班位置。

第九十八章:你跟她打啊!

作凌楚楚的跟班于她而言有不少的好处,一则不用怎么干活,碰上凌楚楚吃好的喝好的,她也能沾光,二则她与凌楚楚形影不离,能更好的盯着凌楚楚的一举一动。

至于坏处,就只有一个不知道凌楚楚几时会发疯而已,既然好处大于坏处,玉燕自然乐于跟随。

一连数日,凌楚楚都带着玉燕到木兰苑学习,她在屋里学着,玉燕在旁边看着,乏味得玉燕数次靠在桌边睡着,谢姑姑起初还讶异这丫环不识规矩,但见凌楚楚对此视若无睹,也便当作寻常,甚至放任她在一旁熟睡也不加过问。

这天午后,玉燕又一次睡着了,而凌楚楚仍在佯装笨拙地一遍遍练习行礼之类的动作。

“四小姐,你又错了,重来一次。”

前几天里谢姑姑教了凌楚楚宫里的规矩,虽然过程坎坷但也终于让她熟记于心了,没想到真正练习起来还是出了差错。

尽管谢姑姑脸上表情温柔,丝毫没有显得不耐烦,凌楚楚偏要假装愧疚紧张,又接连错了几次。

“对不起,姑姑,我再来一次吧……”

“我看不必了,天气炎热让人疲乏,强练反而是适得其反一次不如一次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吧。”

“楚楚笨拙,让姑姑费心了,姑姑可千万别嫌弃楚楚……”

谢姑姑看着凌楚楚满脸绯红香汗淋漓的样子,只是微笑摇头,“四小姐别这么说,这是妾身该做的,我这里环境要闷热些,影响了四小姐正常发挥,四小姐回去消消暑气,自个儿练练也是一样的,明早来我这儿能一遍过就行了。”

“多谢姑姑,今日辛苦姑姑了,一会儿我让人给姑姑送些熬好的酸梅汤来消暑。”

“那妾身先谢了四小姐的心意,四小姐往后可别太客气了。”

两人说着不约而同看向趴在桌上睡着的玉燕,只见这丫头霞飞双颊睡意尚酣,谢姑姑示意丫环,丫环才伸手拍其后背唤醒了她。

玉燕睁眼便掩唇打了个哈欠,这才起身悠悠走到凌楚楚身边。

“楚楚这就告辞了,姑姑且歇着吧,不用送我。”

主仆俩几乎是肩并肩一齐走出门外,玉燕身板挺直丝毫也不像个做丫环的,谢姑姑的身边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各自目光一暗微微摇头。

这样的丫环到了院子里,可不就是个骑在主子头上的?这四小姐果真是个傻子,竟然还对这丫环处处纵容,看来她先前干下的傻事竟不是有意为之了。

只有谢姑姑盯着凌楚楚的背影目光狡黠,她在宫中服侍长公主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个凌四小姐的种种行迹,不说完全可疑,凭着跟她相处的种种细节来看,这丫头根本就不像看起来这么愚笨,只不过是在故意装傻罢了。

没想到这相府表面看着光洁,背地里也像皇宫一样龌龊,竟然逼得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活得跟个人精似的?

“四小姐,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去了,昨儿个咱不是未时三刻才回的么?”

凌楚楚瞧玉燕还在打哈欠,忍不住笑起来,“今天天气太热没精神,再说你老趴在桌上睡也难受不是,不如回去舒舒服服的躺着好。”

“我倒没什么,四小姐热出一身汗,是该回去好好歇歇了。”

说起玉燕睡觉这事,她是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反正也没让上边人瞧见,在凌楚楚这里有便宜不占才真叫王八蛋呢。

主仆俩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不想却迎面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左边的是凌婉芸,中间那个与她年纪相差不大,却气质颇为雅致,显出一种完全不同的娴静稳重,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女孩子。右边那个是个十五六岁的青衫少年,行路时步伐轻飘,神情慵懒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想必这两位就是卫国侯府的小姐少爷?凌楚楚停下脚步毫不顾忌地用目光打量着她,将凌婉芸完全无视。

“表姐,就是她!”凌婉芸指着凌楚楚忿忿道,心里却有些怕凌楚楚突然发疯,往后退了半步。

“三姐姐,表姐好。”凌楚楚若无其事地对两人微笑点头,至于那个看见她脸上伤疤就满脸嫌弃的少年,她就懒得搭理了。

商语嫣瞧见凌楚楚额头上的伤疤,不由得眉头一皱,转眼间却回以她一个温柔的笑眼,“原来是四表妹,真是好久不见,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多谢表姐关心,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芸儿,你不是说她是个疯子?瞧这模样也没什么趣儿,咱还不如回去吃西瓜呢!”

商烨辰嚷嚷着便要往回走,却被凌婉芸拦住。

“表哥,她这会不是没发病吗,等她发起病来可就厉害了,跟疯狗一样可吓人了……”

凌婉芸说起凌楚楚发疯的样便紧皱眉头,却不忘怂恿商烨辰:“表哥不是说你武功高强么,你可打得过一个疯子?”

商烨辰戏谑的目光在凌楚楚身上一扫,不屑勾唇:“就她这样瘦若螳螂的,不经打,没意思。”

凌楚楚无语地带着玉燕绕路走开,这些小屁孩真是闲得胆疼没事找事。

“她是瘦,等她发起疯来不就有意思了吗?你等着我刺激刺激她……”

凌婉芸冲身边小厮示意,小厮随后从身上摸出一只竹筒来,追上去打开塞子朝凌楚楚背上一倒。

尽管凌楚楚已经提前躲避,一条黄黑相间的菜花蛇直接掉在凌楚楚肩膀上,凉得她浑身一僵不敢动弹,等到看清身上爬着的是一条无毒的菜花蛇,凌楚楚才松了一口气,假装害怕拼命扭动身子把蛇甩开。

娘的,虚惊一场……

“哈哈哈哈你瞧她,吓得都傻了……”商烨辰见状放声大笑,“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没吃过蛇肉?胆子真小!”

“表哥,你快看她,她要发疯了!”凌婉芸继续煽风点火。

凌楚楚回头死死盯住凌婉芸,看她脸上笑意凝固,心底不由冷笑,没胆量干嘛还要上门送人头?

菜花蛇刚刚被惊得爬开,刚要钻进花池,就被凌楚楚拎着尾巴扯了出来,利落地捏住蛇头。

“妖孽,胆敢设计谋害本仙,我要你自食其果!”

凌婉芸早就躲在小厮中间,但仍心生恐惧,却还不忘使坏怂恿小侯爷,“表哥,你上去和她打啊!”

第九十九章:本王也要玩儿!

凌楚楚拎着蛇往凌婉芸方向快步走去,商烨辰却冲上来引开双臂堵在她面前,“你是何方神仙,敢跟小爷比个高下么?”

“就你,还不配。”

凌楚楚斜了商烨辰一眼,见凌婉芸已经逃开,便绕过他去追凌婉芸,“妖孽你跑不了!”

商烨辰是什么人?在卫国侯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嫡长子,被凌楚楚这么一冷落,平日里养就的暴脾气登时便上来了。

“敢对小爷不敬,看来你倒真是疯了。”

说着,他转身加快脚步追上凌楚楚,在她还未触及凌婉芸之时便扯着她衣领将人给拽了回来。

好个商烨辰,原以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没想到真动起手来倒有几分力气,凌楚楚生怕暴露但又不甘放过凌婉芸,佯装脱手把那蛇朝凌婉芸身上抛了出去。

总得给她点教训不是,这次是菜花蛇,谁知下次会不会就是毒蛇了?

以凌婉芸的速度,不出三秒蛇就会缠在她脖子上。

果然,凌楚楚刚刚假装站不稳倒在商烨辰身边,就听见凌婉芸的尖叫。

随后商烨辰故意松手想让她摔在地上,凌楚楚死死揪着他的袖子,照着他的腰带一脚勾去,意图将他宽衣解带。

商烨辰见势愤怒出脚朝她胸口踢来——正中下怀!

凌楚楚唇角狡猾一弯,迅速捉住他踢来的脚,顺势就地一躺双脚夹了他另一条腿,四肢一齐用力——

猝不及防的商烨辰原本等着看凌楚楚挨打,不想却被她设计得整个人往后仰倒,惊呼一声便栽倒在地。

这一整套动作,凌楚楚不过用了五秒而已。当然,这只是对于商烨辰这样的菜鸟有用,要是换成沈容,她早就被反杀了。

凌楚楚飞快从地上站起,转身看见凌婉芸好不容易把菜花蛇甩开,但手背却被咬了一口,看着手背那个冒血珠的伤口委屈得泪珠直掉哭哭唧唧,商语嫣忙跑过去关怀起她来。

“芸儿,你没事吧?啊!怎么被蛇咬了?”

“放心吧,一条菜花蛇咬不死她。”

凌婉芸见凌楚楚走近,连忙往后退,“我要告诉父亲,这都是你害的!”

“你敢对本仙不利,就要承担后果,以牙还牙是轻的,你当心本仙让你灰飞烟灭!”

凌楚楚一顿冷声警告,说罢转头瞧了一眼,商烨辰已经冷着脸走到她后头了。

“你这个疯子倒真是厉害啊,方才是小爷疏忽让你占了上风,小爷今日非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轻狂竖子,本仙不与计较。”

凌楚楚转身走开从怀中取出一张手帕来擦手,不料低头一看,那手帕上染上了黑黄相间的颜色。

奇怪,商烨辰身上和她身上都没有这两种颜色……

不好,那蛇有毒!

“站住!”

商烨辰被同时开口的凌楚楚吓了一跳,随即摆出准备战斗的姿势,“来!”

谁知凌楚楚根本不理他,却跑去追商语嫣她们,边跑边喊:“凌婉芸你给我站住!”

凌婉芸和商语嫣两个莫名其妙的,以为凌楚楚又要找茬,便跑得更快,凌楚楚眼看一时追不到,索性顺手摘下路边新结的两个小石榴朝凌婉芸后背掷去。

被石榴打中的凌婉芸,突然后背一麻没了力气,商语嫣扶她不走,正要问话时,凌楚楚已经将凌婉芸抢了过去。

“快让人去找大夫,抓住刚才那条蛇!”

“啊?”商语嫣不明白。

“快去,那蛇有毒!”凌楚楚吼道。

商语嫣一怔,随即赶忙跑去找人,“来人啊!快来人啊!三小姐被蛇咬了!”

这边凌楚楚将一脸抗拒的凌婉芸放下,立即找到她手背上的伤口,不由分说上嘴就吸,把毒血吸出来一看,果真有些暗红,若是厉害的蛇毒,不出一刻钟凌婉芸的手就废了!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疯子!”

凌婉芸反应过来开始叫骂,可身子却怎么都动不了,凌楚楚抬手点住她哑穴,又吸了几口毒血才用手帕扎住她的手臂,并警告她:“你要是不想死就不要乱动,等我去想办法!”

说罢她解开凌婉芸的穴位,转身瞧见跟随而来的商烨辰便是一记眼刀,“人命关天,本仙没空跟你胡闹,好好看着别让她乱动!”

商烨辰看凌楚楚走回蛇消失的地方四处查找,又看看凌婉芸手上的伤口,一时有些疑惑,菜花蛇怎么会有毒?她又怎么会知道?

见鬼的是,他竟然被她使唤了,他还不生气?

听说凌婉芸被蛇咬了,二姨娘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大夫人和五姨娘也接连出现,凌赫轩父子和两个特殊的客人竟也都到了内院。

此时凌楚楚他们还没找到那条蛇,而大夫也还没到,大夫人乐得看凌楚楚挨收拾,也不多废话,只是跟凌赫轩说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便罢。

“芸儿哦,我苦命的芸儿,你的伤这才好了几天,怎么又被蛇给咬了,姨娘要是没了你可怎么办啊……”二姨娘抱着凌婉芸啼哭不止,边哭诉还不忘看看正在找蛇的凌楚楚,示意凌赫轩罪魁祸首的所在。

“父亲母亲,这都是四妹害的,她嫉妒我与表哥表姐玩得高兴,就故意找蛇来伤我们!”凌婉芸明显气色不如方才,演戏却十分卖力。

凌赫轩看见凌婉芸的惨象,想及太子在府里看见这样不成体统的场面,顿时怒火中烧,但只得压着火气先问目击者。

“嫣儿,当真是这回事?”

商语嫣瞧了一眼假山上的凌楚楚,点了点头,“是四表妹往芸儿身上扔的蛇,只不过那蛇是……”

不及她回答完,凌赫轩便怒喝:“孽女,你还不快给我下来!”

家丁已经磨拳擦掌等着听令上去捕捉凌楚楚,可她却像个傻子似的趴在假山上一动不动,对凌赫轩的话置若罔闻。

“来人,拿她下来!”

家丁闻声纷纷往假山上爬,凌楚楚却仍是岿然不动。

等等,假山上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人?

一身紫衣的二王爷段沐清,笨拙地推开家丁爬到凌楚楚身边,好奇地望着她傻笑,“你在掏蚂蚁窝?本王最擅长这个了,本王也要玩儿!”

凌楚楚根本不睬他,只是冷静地吹着唇边的树叶,发出细小的声响。

众人:……

第一百章:饶你一回

“还不快动手抓她下来!”

家丁动作犹豫,凌青阳忍不住催促道。这个凌楚楚真是越来越不识好歹!

家丁闻言连忙围住凌楚楚和段沐清,扣着她的胳膊,便要拿人,凌楚楚不愿走,但这蛇迟迟不出来,她也不好再逗留。

“啊!”

段沐清感到自己小腿被人用力一勾,原本就没蹲稳,这下直接被拖倒了,情急之下连忙抓住某人的裙摆,将凌楚楚死死抱住。

被一米八几的傻大个这么一坠,家丁不留神手便空了,连着踉跄两步栽下了山,而那两人也一齐往后倒去。

一个是傻子王爷,一个是疯子庶女,突然整了这么一出,在场之人竟更多的是坐等看戏,只有段沐云不由分说冲上假山施救。

但他离假山有些远,不及他出手,那边凌楚楚已经在头重重砸向石山之前做出了一个惊人举动。

她竟然在倒下的瞬间,猛然一个弯腰,硬生生用两只瘦弱的手撑住了身后的山石,和段沐清两个在假山上搭了个人桥!

场面壮观惊险又尴尬。毕竟段沐清抱着凌楚楚的腿,这姿势实在不雅观。

大夫人内心:瞧瞧瞧瞧,这两个不知羞耻的,这是要干什么?

凌赫轩老脸全黑。

段沐云很快到了两人身边,一手扣住凌楚楚腰际,一手拎着段沐清的衣领,一个腾跃把两人重新拽回了安全地带。

“多谢搭救。”

凌楚楚朝段沐云淡然抱拳告谢,末了竟自行从假山上跳下,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又让在场之人震惊了一把。

她只匆匆走到凌婉芸面前盯住她的伤口,见表面还没什么过于异常的症状,心里甚是疑惑。

不是白花蛇,不是五步蛇,也不是金钱蛇,不是竹叶青……该死的,到底是什么蛇,这样引它都不出来?

“吴大夫来了!”丫环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让道,段沐清想走去凌楚楚那边,被段沐云拉住,只好乖乖站在他旁边看着。二姨娘见了吴大夫,连忙道:“芸儿被蛇咬伤,你快看看她情况如何!”

“夫人莫急,小的这就给三小姐把脉。”

吴大夫过去给凌婉芸把了一脉,又瞧瞧伤口,而后说:“处理及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不知这毒会不会导致后遗症。不知咬了三小姐的是什么蛇?”

“蛇逃了,没抓到。”凌楚楚说。

“这……”吴大夫一脸为难,“不知道咬人的是什么蛇,我怎么好开方子……”

“亏你还是个大夫,连蛇毒都解不了。”凌楚楚冷嘲道。

二姨娘瞪着凌楚楚便是一通埋怨,“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害芸儿,她怎么会……”

“不想她死就给我闭嘴!”

在场之人听见凌楚楚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妇人的,一时纷纷愣住,等反应过来时,凌楚楚已经替凌婉芸把了脉验了伤,转头又夺过吴大夫的药箱,打开取出纸来。

“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吴大夫想阻止,却见凌楚楚拿起一把手术刀来,他生怕被刺伤只好后退。

凌青阳以为凌楚楚要伤人,忙护在段沐清跟前,示意家丁拿人。

谁知凌楚楚竟用手术刀割破自己指尖,以手作笔迅速在纸上写了一串药名……

凌赫轩挥退家丁,看着凌楚楚笔下字迹若有所思。

只听她边写边用那妇人的声音说道:“本仙念你年幼无知,暂且饶你一回,往后你若再敢作恶,休怪本仙灭了你这妖孽!”

她一抬眼冷冷盯住凌婉芸,凌婉芸立即被她凌利的眼神震慑得不禁往后倾身,而后凌楚楚却浑身一振猛然倒在地上,指尖的伤口仍在流血。

所有人看着凌楚楚瘦弱的身躯,眼中的惊异久久未退去。更别说那几个见过三姨娘柳氏的,更是感到肝颤——凌楚楚刚才说话的声音,正是三姨娘!

而她书写的字迹,虽然因为过于快速而看不太清,但凌赫轩仍是给她的表现给惊得怔忡了好一阵。

究竟这世上真有鬼神之事,还是?

四姨娘见状匆忙上前扶起凌楚楚,拿手帕将她指尖伤口裹压住,但凌赫轩还未发话,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带人回房。

“这方子或许真能解三小姐的毒,大人以为如何?”吴大夫拿着看了一遍,走到凌赫轩面前,“小的不才,不知道那蛇是什么种类,恐怕拿不出更好的方子了。”

“一个疯子写的方子怎能解毒,吴大夫是拿芸儿的性命当玩笑吗?”凌青阳直接怒了。

“大公子息怒,可小的所说并非虚言,四小姐的方子的确有解毒功效,若是小的自己上手开药,恐怕,恐怕还没有这么……”

凌青阳刮了凌楚楚一眼,不屑之极,“真是无稽之谈!亏了相府用你多年,竟然连这点事都……”

凌赫轩打断凌青阳的话,道:“正济堂到此最快也要将近一个时辰,只怕等不及刘大夫来,罢了,你快去抓药。”

吴大夫拿着方子便要转身走开,却被一人叫住。

“四小姐昏倒了,大夫何不替她诊治?抓药这事让旁人去便是。”

凌赫轩赶忙接话,“太子殿下说得是,臣一时心急竟忘了,大夫快看看楚楚如何了?”

二姨娘着人将凌婉芸抬回院里,其余人都围在凌楚楚身边,看着她那张带着伤痕的脸各自猜疑。

“四小姐脉象急促,应是受了刺激,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休息便好。”

沉默许久,大夫人终于在凌赫轩耳边开口:“老爷,楚楚这病竟比先前还要重了,要是芸儿出了差错,这可如何是好?”

“人已经昏了,就先送回房去,等着看芸儿状况如何再作定夺吧。”

大夫人点头,叫人把凌楚楚送回屋里去。

“小女不幸患了这样病症,下人没看管好让她惊扰了二位殿下,是臣治家不严,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丞相有何过错,本宫不至怪罪。只是不知这四小姐,患的是何病症,为何举止如此古怪?”段沐云如是问。

“吴大夫说,是疯癫之症,患上这种病的人除了服用安神药稳定情绪之外,再没别的法子能治……”凌赫轩说着无奈摇头。

第一百零一章:我是担心你

“是啊父亲,楚楚的病毕竟不是因我们而起,是她自己太脆弱……”

“好了,不提此事。”凌赫轩拂开凌青阳,转头对段沐云说:“芸儿的事扰了殿下雅兴,若殿下不嫌弃,还请与犬子回蔚华堂继续对弈,臣与夫人暂时失陪了。”

“丞相尽管去关照三小姐便是,本宫带二弟四处走走即可。”

“也好,青阳,你切莫怠慢了二位殿下。”

凌赫轩走后,段沐云与凌青阳一面走一面说道:“看来四小姐的病,给府中添了不少麻烦,我听闻刘太医与丞相交好,何不让刘太医为四小姐诊治?”

“不瞒殿下,家父也曾请刘太医为四妹诊治过,就连正济堂也去过了,可结果不尽如人意。”

“看来这病果真棘手,竟不逊九公主那样,四小姐也属实命苦,看来二弟是娶她不成了。”

凌青阳瞥见段沐云唇边一掠而过的笑意,方才眸中的疏冷这才消失。

他以为段沐云这是对凌楚楚感兴趣了,原来只是随口一说。

“二王爷心性开朗,这事儿不算得什么,至于四妹,她虽然患了这病,也好歹是衣食无忧,我们这些亲人也都不会让她受委屈。”

段沐云目光有些微狡黠,但却不再说话,只是顿住脚步转身去看段沐清,不想却不见他人了。

原来早在他跟凌赫轩说话时,段沐清就已经偷偷跑了。

“二王爷准是去玩了,府里人多,殿下不必担心。”

段沐云点头,道:“此时日光太盛,不如你我回去继续下棋。”

“也好,殿下请这边走。”

凌楚楚被送回清兰苑,段沐清很快也便跟了进去,按说他一个外男是不该进主院的,但由于他痴傻又身份高贵之故,护院便破例放行了。

“奴婢见过二王爷!”

月念悠闻声出门瞧见段沐清闯入院里来,忙下阶拦住,“二王爷,此处是四小姐的闺房,不容外男进入,请王爷留步。”

“本王知道,本王正是来看望楚楚,让开!”

“王爷,你这么做有损四小姐清誉,还请离开……”

“本王在国公府尚且来去自如,丞相府也不例外,你再多事本王就不客气了!”

月念悠见拦他不住,便招呼护院进来,可护院一见是这傻子王爷,都犹豫不前,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屋里。

奇了怪了,这二王爷没事到这来做什么?莫不是凌楚楚招惹了他?她就不能消停几日?

月念悠有点火,但也不得不压抑怒气跟进门去。

“楚楚,本王来看你了!”

小桃和伍氏等人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俊美男子齐齐呆住,随即纷纷起身行礼。

“奴婢见过王爷!”

“臣妾见过王爷!”

段沐清随意扫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淡淡道:“都免礼吧,本王是来看楚楚的。”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到床边直接坐下,毫不顾忌地盯着床上的凌楚楚看,“楚楚,本王来了还不起来接驾?”

凌楚楚默默翻白眼,这二货怎么进来的?

正疑惑间,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贴在她额头上,随后又拿开,但紧接着却是两只手捧着她的脸一顿搓,揉面团一般。

“???”你有毛病?凌楚楚想皱眉,但怕暴露,只好忍着。

“又没发烧,怎么还不醒?装睡?”他自言自语摇头晃脑的。

长发落在凌楚楚身边,弄得她痒死了,可又不敢伸手挠!

伍氏惊诧莫名了一阵,才猛然想起男女有别那事,连忙起身拉住段沐清又要作弄的手,“王爷,楚楚身子不舒服,你要看她请改日再来,臣妾院里有刚做好的荷花酥,还请王爷赏脸移驾过去尝尝?”

“近来宫里御膳房也总给本王做荷花酥,吃腻了,不吃!”

伍氏只好改口:“臣妾那里还有桃花酥,千层酥,鸳鸯酥,雪花酥,蟹黄酥……”

“本王刚在丞相那边吃过,不吃!”

段沐清甩开伍氏的手,又弯腰贴近凌楚楚那边,拈着一撮头发往她鼻子上扫。

凌楚楚掐住大腿忍喷嚏。

小桃终于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拉开段沐清,“王爷,你不能这么对四小姐,四小姐需要休息!”

小桃好样的,老大没白疼你!

段沐清不甘心地瞧了一眼小桃,不满嘟囔道:“除非,除非你陪本王玩儿!”

“没问题!”伍氏终于松了一口气,上来拍着小桃肩膀嘱咐道:“小桃啊,你带王爷到前院去扑蝴蝶,捉蝈蝈,王爷什么时候玩够了你再回来!”

小桃倒是想拒绝,伍氏已经推着她离开,为了老大的安全,她也只能为主捐躯了。

“那,王爷,您跟奴婢来,前院的蝴蝶可好玩了……”

听见脚步声走远,凌楚楚总算松了口气,这倒霉孩子干嘛来她这捣乱?

月念悠看那傻王爷走了,才走到床前,对正在替凌楚楚掖被的伍氏说道:“四姨娘操心了,四小姐这里有奴婢照顾,您去歇歇吧!”

伍氏见凌楚楚还昏睡着,想起凌婉芸那里她还没去看过,便交代了秋萤几句,这才离开。

月念悠打了盆水借口要替凌楚楚擦身,关了房门。

屋里只剩下两人,他才对凌楚楚说道:“四小姐今日又有何打算,为何不让我知道?”

凌楚楚起身挠挠颈子,才看向月念悠,“事发突然,我本来只是吓唬她,没想到她拿来的蛇竟然是涂了色伪装成菜花蛇的毒蛇,她死对我有害无益,要救她也有风险,权衡之下只有这样了。”

“你装疯卖傻多次,不可能次次都没有破绽,这次你打算如何,若是败露了又将怎样?”月念悠眉头蹙起,目光却笼着她不肯移开。

凌楚楚反而是不急不躁地笑看着月念悠,悠然道:“你紧张什么,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何况凌婉芸她也死不了。”

“我可不担心她会死,我是担心……”

“担心我?”凌楚楚挑眉,笑得更加玩味了。

月念悠顿时黑了脸,“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居然承认了?有进步,孺子可教也。

凌楚楚敛容坐正,娓娓说道:“你不要太高估了这些人,疑心是人都有,毅力可就难得有了,就算他们有毅力,也还顾忌太多,只要我避开他们的逆鳞,他们也不会执意要我死,至少在他们确定靠山之前是不会把我当成最大的敌人的。”

“可你差点害死大夫人,她的子女可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百零二章:王爷万万不可!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你就不必操心了,好好保护我就是,我不怕他们跟我斗智,怕就怕他们雇凶暗杀。”

凌楚楚说着抬手搭上月念悠肩头,再想把头靠过去时,月念悠起身躲了,她狡黠一笑,“怕什么,我又不能把你怎样。”

月念悠转头盯住她便是一个白眼,“恕我直言,你不能不代表你不会。”

凌楚楚佛了,这他都能找到bug?

还是正经点好了,凌楚楚恢复平日的冷淡,嘱咐他道:“我昏迷这三天,你跟小桃好好盯着秋月她们,不要出任何差错,也不要让小桃知道我是装的。”

月念悠闻言,舒展的眉再次蹙起,“你要昏迷三天?”

“紧张什么,不过是昼夜颠倒一下,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晚上帮我放风。”凌楚楚冲他眨眼放电。

“真拿你无法。”

吴大夫按凌楚楚的药方抓了药,亲自煎了送到凌婉芸处,等她服下药后又替她把了一脉。

已经是凌婉芸被咬后近两个时辰,但凌婉芸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和精神不大好,却并没有更多的不良反应。

“三小姐脉象平稳,想必服完了这帖药便没有大碍了。”

二姨娘一口一口喂凌婉芸吃水,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好在芸儿性命无忧,否则我一定要那个疯子偿命!”

大夫人没说话,只是瞧了一眼凌赫轩的反应,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凌婉芸母子,她才说道:“这楚楚的病情这般难控制,连自己的亲姐姐都险些害死,要是带她进宫,不知可会惹出事来,老爷,你看这如何是好?”

凌赫轩略一想,只说道:“等她醒了再作定夺。”

“姨母,你说要带四表妹进宫?”一旁沉默多时的商烨辰闻言,忍不住发问。

大夫人对商烨辰温柔一笑,“是,只是此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辰儿知道便好。”

商烨辰点了点头,“姨夫姨母,我去前院找表哥!”

商语嫣想拦他,可话还没出口就见他人已经消失在门外,她便只好继续守着凌婉芸。

前院荷塘边,小桃正陪段沐清扑蝴蝶。

“王爷,你小心点儿,那边危险啊……”

段沐清不顾小桃阻拦,追着蝴蝶往临水的小路上跑,小桃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由于太过紧张,不小心一脚踩滑跌入了荷塘。

“啊!”

“扑通”一声,小桃掉在水中溅起大片水花,随即陷在淤泥中不断挣扎起来。

段沐清闻声回头看见小桃在水里扑腾,忙扔下网兜大声呼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一个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几个跳跃从长廊之上跃下,跳入荷塘之中抱着小桃游回了岸边。

“风扬,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侍卫风扬将小桃放在岸边躺平,按压出她呛入腹中的池水,确定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才单膝跪地向段沐清请罪道:“王爷恕罪,风扬来迟了。”

“你救了她一命,将功折过,恕你无罪。”

风扬一看这丫头就是上回遇见那个,有些诧异,“王爷,这女子为何会在此处?”

说起这事段沐清就来气,“本王原本想找楚楚一起掏蚂蚁窝,可那丫头昏迷不醒,就叫她的丫环出来陪本王扑蝴蝶,谁知道她这么不小心差点就淹死了,真是扫兴。”

“如此说来,这是四小姐身边的丫环?”

段沐清不否认,只是一脚把扑蝴蝶的网兜给踢下水去,“无聊,本王不玩了,走。”

“可这丫环,总不能就放在这不管了吧?”

段沐清瞄了小桃一眼,眼珠一转,“是哦,那你跟本王一起,将她送回去!”

风扬点头,将小桃抱起,主仆两个一起往后院走去。

商烨辰出了二姨娘那院子,随后便进了清兰苑。

月念悠秋月玉燕三人都认得商烨辰,见他进门便都放下手头的事上前行礼。

“奴婢见过表少爷!”

“四小姐怎么样了?”

“回表少爷的话,四小姐还没醒。”

商烨辰微一点头,径自往屋里走去。

月念悠见势上前阻拦,“表少爷若是来看望四小姐,还请等四小姐醒了,再和大夫人一起过来,毕竟男女有别,您独自一人来看她恐怕不大合适。”

商烨辰以往来相府,一贯是自由来去,就连家学苑他也去过几次,昔日还曾跟凌青阳兄妹一起欺负过凌楚楚。

只不过那时凌楚楚一副胆小如鼠的样没法令他一直感兴趣,慢慢也就当她不存在了,直到听凌婉芸说凌楚楚受刺激变成疯子,他这才肯过来瞧她一眼罢了。

相府就没有他不能去或不敢去的地方。

无视月念悠的阻拦,他大步流星闯进内室,一眼瞧见凌楚楚披散发丝躺在床上的模样,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许。

“四小姐受了刺激,一时半会是不会醒了,不过大夫说过四小姐身体并无大碍,表少爷不必担心。”

商烨辰站在床边,目光凝聚在那片红色伤痕上,语气冰冷,“谁说小爷是担心她?”

月念悠不知何言,只是同样看着凌楚楚,目光中皆是担忧。

这小侯爷性子顽劣轻浮,不知又会怎么折腾她。

“奴婢见过王爷!”

“免礼,本王去看楚楚!”

门外忽然传来秋月玉燕的声音,随后一个人紫衣身影便闪进门来,直奔凌楚楚床前。

一见商烨辰,段沐清先是一愣,而后自行奔上前坐在床沿盯着凌楚楚看。

见凌楚楚未醒,段沐清转头看向商烨辰,问他:“你是何人,竟敢趁楚楚睡着闯进来,到底有何意图?”

商烨辰认得眼前之人是二王爷,不急不缓抬手施礼,笑答:“卫国侯之子商烨辰,见过二王爷。”

段沐清一脸茫然地瞧了商烨辰一会,才点了两下头,“原来是卫国侯之子,本王知道了,你擅闯女子闺房,本王改日见到他一定要让他好好教教你。”

原本面带戏谑的商烨辰听段沐清这么一说,顿时慌了,直接下跪央求他:“王爷万万不可!我只是担心表妹才过来看望,并非有恶意。

王爷不准我来,我这便离开,往后再也不来就是,求王爷别向我爹提及此事,否则我爹非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第一百零三章:押她去祠堂!

商烨辰以为,自己下跪认错此事便可算了,没想到段沐清望着他一愣,凤眼一眯,接着说道:“卫国侯这么凶都教不好你,看来本王还是有必要向他提一提此事,以免你将来酿成大错为时已晚。”

月念悠看商烨辰整个人僵住,心里幸灾乐祸,虽然两个都是强闯进来,傻王爷可有意思得多。

“王爷,虽说强闯不对,可我到底是楚楚的亲表哥,来看望她也是出于好心,并非大错。

况且若是王爷因她到父亲面前提我的不是,我若挨了家法,姨母知道了也对她不利。

您就看在楚楚的面上,饶恕我这一回,我今后再不敢莽撞了!”

商烨辰一番求饶,以为能说动段沐清,抬头一看,他却在低头瞧着凌楚楚。

“王爷……”

段沐清回头瞄了商烨辰一眼,嫌弃地一摆手,“往后少来烦她,出去。”

“那草民告退了。”

商烨辰起身退了数步,抬眼瞧了一瞧凌楚楚,这才转身走开。

送走一个瘟神,屋里终于宽敞了,但月念悠看见段沐清的下一步动作,不由脑仁疼。

这厮竟然伸手摆弄凌楚楚的耳朵,又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拉在手中像模像样地学着大夫的样子替她把脉。

“王爷,四小姐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您何不去别处玩耍?”

段沐清转头白他一眼,“你也出去,聒噪。”

月念悠呆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要本王喊人才肯走?”段沐清瞪他。

“是,奴婢告退。”月念悠不情不愿地后退。

屋里只有两人。

凌楚楚的手还被段沐清捏着,这天气本就炎热,他的体温令她更加出汗,可又不能抽回,只能忍受着这家伙的错误诊脉法。

神经病,来折腾她干嘛?

“我知道你在装睡。”他说。

凌楚楚淡定得很,她可是诈人的祖师,他不会成功的。

“你那丫环甚是无聊,不及你有意思,本王还是想同你玩儿。”

自己玩蛋去,滚。凌楚楚动动脚趾,真想踢他一脚。

见她没反应,他有些不耐,“还装睡?”

凌楚楚继续装。

“本王一会儿就回宫了,别浪费时间,快起来。”

我起你大爷,起开。

“既然如此,休怪本王无礼。”

他说罢伸手便来戳凌楚楚的胳肢窝,凌楚楚惊了,忍了几秒,他终于收手,却两只手一齐上阵。

“看你还装!我挠你!”

凌楚楚扛不住了,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佯装惊恐地望着段沐清,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住,“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见她醒了,段沐清欣慰一笑,“你终于醒了,陪本王去花园玩儿!”

凌楚楚瞪着他愣了一会儿,随即委屈得落下泪来,“你害苦我了!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嘤嘤嘤……”

段沐清一脸懵逼,“本王何曾害你,不许信口雌黄!”

“你给我出去!”

凌楚楚气得一脚踢在他腰上,段沐清吃痛起身躲开,更觉得莫名其妙,气得吹鼻子瞪眼,“本王不过是来找你玩,你发这么大火作甚,还敢踢本王?”

“你趁我睡着闯入我闺房对我上下其手,这要是传出去我可怎么活,你还有脸对我发怒,你这禽兽,你给我滚出去!”

“本王……”

“滚!”

月念悠闻声进门,见凌楚楚缩在床头泪眼婆娑的样,大惊失色,忙跑去床前问询:“四小姐,你怎么了?”

凌楚楚见他来了,一下扑在他怀中痛哭,“秋萤,你快让护院把这个禽兽赶出去,他把我给,嘤嘤嘤……”

段沐清冤枉得很,笨拙地解释:“本王只是想叫醒她……”

玉燕和秋月闻声赶来,看凌楚楚哭得梨花带雨,屋里还站着个傻子,皆是一头雾水。

“秋萤,这是怎么回事?”

月念悠抚着凌楚楚无奈打发她俩:“没什么,你们两个送王爷回前院吧!”

“王爷,请随奴婢走吧!”

段沐清看着凌楚楚,自己甚觉委屈,“本王不是故意的……你好生休息,本王改日再来。”

玉燕她们将段沐清带出门去,凌楚楚还在抽泣,月念悠无语地看着她,讽刺道:“你把人招进来又赶出去,想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凌楚楚便拿脑袋使劲杵他胸口,痛得他往后一缩。

“你还真是过河拆桥啊!”

凌楚楚从他怀里起来,瞪他一眼,“我可没招他,是你没本事哄他出去。”

“嚯,是怪我,我就不该进来陪你演戏,让你们两个生米煮成熟饭恐怕才能如你的意。”月念悠咬牙切齿,起身走开。

“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不保证你的秘密不会暴露。”

“反正我也知道你的秘密,无妨。”

不知为什么,凌楚楚觉得屋里一股醋味。

管他的,继续装睡。

商烨辰在前院看见段沐清闷闷不乐地从后院出来,目光掠过几丝狡黠。

这模样,准是偷星被逮着了吧?

段沐云和凌青阳出蔚华堂,秋月恰好将段沐清主仆两个送到。

“阿清,你看起来不高兴,可是有事?”

段沐清抬头看一眼兄长,撇嘴道:“楚楚不陪我玩儿。”

“你是说,凌四小姐?你去见她了?”

段沐清点头,“没人陪我玩,我便将她挠醒了,结果她以为我要……”

段沐云听到一半连忙打断,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四小姐昏睡,你怎么能去扰她清静?实在无礼,跟我回去面壁思过。”

跟凌青阳道别几句,段沐云携段沐清离开。

而凌青阳转身便往大夫人那处去了。

“她醒了?”大夫人疑惑,“你怎知她醒了?”

凌青阳回答:“二王爷亲眼所见。”

凌赫轩闻言顿时蹙了眉头,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坏了凌家的名声?就算是个傻子王爷,旁人也会笑话凌家女儿败坏门风。

“既然醒了,那便派人押她到祠堂。”

“儿子亲自去押。”

傍晚,清兰苑本是一派清静,凌青阳突然带着护院闯入。

“你们几个,将四小姐绑了,带到祠堂!”

月念悠等人闻言,当即上前阻拦,“大少爷,四小姐还昏迷不醒……”

凌青阳示意,家丁上前拉住她们三人,径自进门去捉凌楚楚。

第一百零四章:如此命硬

凌楚楚听见屋外动静,睁开眼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路数?

去祠堂,是打算动用家法?

护院闯进门来,她索性闭眼继续装睡,任由他们绑了她抬出门外。

“这么大动静都弄不醒你?”

凌青阳冷笑,随即大步上前,运足了力气狠狠一巴掌打在凌楚楚脸上,响声震彻整个院子。

凌楚楚嘴角随即流下一抹血色,她皱了眉刚要睁眼,凌青阳又一巴掌打得她的脸偏到另一边,嘴角两边皆挂上了血丝。

月念悠挣开家丁冲到凌楚楚身旁将她护住,“少爷,你要打就打奴婢,四小姐身子弱禁不起啊!”

凌青阳冷冷瞟一眼月念悠,转身走开,“来人,将这不怕死的丫环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教教她规矩!其余的带四小姐走!”

凌楚楚咽下口中热血,睁眼看见秋月玉燕木着脸站在一旁不敢说话,面面相觑,不由得咬牙。

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经过她们时,目光阴寒地扫了她俩一眼,看得她二人脸色一白。

“四小姐,四小姐!”

秋月挣扎着要抓住她,硬是被家丁给扯回去,玉燕只是静静看着凌楚楚被带离。

走到半道上,有不相识的丫环上来将凌楚楚嘴角血迹擦去,顺手给她脸上擦了点粉,以此掩藏凌青阳留下的巴掌印。

不多时,便被重重抛在灯火通明的祠堂里,却摔得她鼻骨生疼又一次流血。

“父亲要你先跪在这儿好好思过,一会儿来审你。”

凌青阳从她身后走到她身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滚烫的烛泪洒在她手上,烫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可她并不躲开,只是放开了声呼痛。

“啊,痛,痛啊……”

凌青阳见她这副模样却无半分怜惜,“你害我娘的时候就该料到今天!哼。珍惜你最后的时间吧。”

沈容方一回府,寻芳便来禀告他凌楚楚被押去凌家祠堂的事,他当即目中生寒。

“究竟怎么回事?”

“凌婉芸带蛇到她院前挑衅,自己却被蛇咬了险些丧命,四小姐救了她反而被问罪,今夜恐怕免不了一顿好打。”

又是凌婉芸?

“公子,要不要去救四小姐?”

“先静观其变,盯紧了,一旦有人威胁她性命再出手。”

“是,寻芳告退。”

小桃醒来时已经入夜,她到凌楚楚屋里一看没人,问秋月才知道凌楚楚被押走,当即往祠堂跑去。

“四小姐!”

“你是何人,祠堂重地不得擅闯,出去!”

凌楚楚听见小桃声音,回头见她被拦在门外,起身想过去叫她离开,可是刚一站起来便被身后的人一脚踢得摔倒在地。

小桃见状急得哭起来,“四小姐,四小姐!你们让我进去!”

这傻丫头真是,跑到这来找死吗?凌楚楚听她哭得聒噪,可自己又不能暴露,只能看着她被家丁用板子轰出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凌家一家老小赶到祠堂时,凌楚楚已经在地上躺得全身发麻。

“四姐姐……”

凌秀妍上来扶起她,担忧地问她:“四姐姐你怎么样?”

“五姐快走,父亲生气了!”

凌少康上来拖凌秀妍,她只好把凌楚楚重新放下,“四姐姐,我先走了。”

凌楚楚听着周围的嘈杂渐渐消失,只剩下一个人沉稳的脚步声,从她脚边走到头顶,然后停下。

“不是说醒了吗?”

凌青阳说:“父亲,她狡猾得很,假装昏迷不醒。”

“装的?”

“老爷,她装疯卖傻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看她就是以此逃避责罚!”二姨娘控诉道。

“弄醒她。”凌赫轩冷冷说道。

凌楚楚又一次被抬起,随即被摁着头塞进装满水的盆中。

她静静屏着呼吸,一秒一秒地忍。

从口鼻麻木,到肺叶剧痛,再到脑袋轰鸣。

当年小欣死时,也是这样,甚至更痛苦,如今她又一次体验到了。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她?要真是那样倒好。

可惜她死不了,这些人杀不死她。

得不到最原始的解脱,她就会用最原始的杀戮,进行最原始的复仇。

她原不是计较之人,但也绝不会忍让任何有意伤害——滴水之恩她未必涌泉相报,毫厘之伤她必定得一还十!

“老爷,再这样楚楚会死的!”伍氏看着浸在水中一动不动的凌楚楚,几乎哭了出来,“谁进了水会这样没反应,她定是太虚弱了,老爷!”

“父亲,你放了四姐姐吧!妍儿求你了!”

凌秀妍跑上前将盆里的水打翻,一下跪倒在地,“父亲你饶了四姐姐吧,四姐姐有病,她不是故意要害三姐姐,妍儿知道四姐姐是好人……”

终于感受到久违的空气了,可是她已经没力气大口呼吸,水珠顺着鼻腔进入,呛得她流泪,她剧烈咳嗽浑身颤抖。

“咳咳……”

在坐之人看见凌楚楚动了,个个震惊不已,她怎么还活着?一个人在水里淹了近一柱香一动不动,竟然还活着?

下人面面相觑,四小姐这是活神仙转世了?

凌青阳母子俩看着凌楚楚也是难以置信,这贱人竟如此命硬!

“给她松绑。”凌赫轩克制住情绪,努力使自己镇定。他从未见过这般怪事!

身上束缚被解开,凌楚楚却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娘亲,娘亲,娘亲……”

“她在说什么?”大夫人吩咐身边丫环,“去听听。”

“夫人,四小姐,她在叫,她在叫三姨娘。”

“娘亲别走,别走……”

凌秀妍还跪在旁侧,听着凌楚楚的话,又被她揪住衣角,不由得脊背发冷,“四姐姐,你醒醒,我是妍儿呀!”

凌楚楚睁开眼睛,看见凌秀妍红着眼跪在身边,猛然惊醒,四处张望似找寻着什么。

“娘亲,娘亲!娘亲你别走!”

“娘亲!”

她起身往阶下跑去,却被护院推回,绝望得歇斯底里。

“娘亲!娘亲啊!你带我走吧,女儿过得好苦啊娘亲……”

她一次次冲出去,一次次被推回来,凌赫轩望着这一幕一时竟没了主张。

“老爷,不能让她再继续惊扰先祖了!”大夫人皱着眉头说道。

“让她跪下!”凌赫轩吼道。

若她真是装的,可真是用心恶毒!

护院押着凌楚楚重新跪在堂中,凌楚楚找不着生母,低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为父问你话,如实招来!”

凌楚楚被他吼得浑身一振,抬头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来,“父亲要我死,你为何要我活,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你以为治好我的病,我就不痛苦了吗,你忘了这相府有多少人想杀我吗?”

第一百零五章:雪娘附身

“你以为你偷来药方让我救人,他们就会感激吗?柳飞雪,我恨你!我恨你……”

“装神弄鬼,真是不知悔改!”

凌青阳怒斥一句,走上前便是狠狠一巴掌,打得凌楚楚跌倒在地。

凌楚楚抬头幽幽看他一眼,直起身来盯着凌赫轩的位置又是讽刺一笑,“你看见了吗,你最爱的男人,当年纵容别人诬蔑你,杀了你,现在我又将步你的后尘!”

“柳飞雪,你还要继续信他,还要执迷不悟是吗!那我便再死一次,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言罢,她拔下头上珠钗,径直刺向心口,毫不犹豫!

荷紫色的衣襟透出一片血色,惊骇了众人,她却面不改色视死如归!

“四姐姐!”

凌秀妍被她这般举动惊吓得当场昏倒,伍氏和凌少康冲上前去,张罗人把凌秀妍抱走了去。

凌楚楚倒在地上,众人鸦雀无声。

“疯子,为了欺骗父亲竟然使出这等手段!”凌青阳上去查看凌楚楚,却被她一睁眼冷冷盯住,吓得呼吸一窒。

这哪是个弱女子该有的眼神!真是罗刹一般。

凌楚楚缓缓直起身来,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珠钗,皱着眉从地上爬起。

凌青阳看着她那满襟血渍,不由得头皮发麻,伸出手又要打她,“你这个疯子!”

不想他巴掌还未落下就被凌楚楚死死捏住,如何也不能动弹。

“阳儿,别碰她!”大夫人额角青筋乱跳,总觉得此时凌楚楚就像个随时会吃人的恶鬼!

凌青阳亦有些慌了,甩开凌楚楚的手转身走开,“还愣着干什么,绑了!”

护院犹豫不敢上前。

凌赫轩看着凌楚楚,盯着她那双眼睛,似要将她看穿。

“轩郎。”

大夫人二姨娘以及曾经见过三姨娘的人,听见她这一声唤,纷纷面色苍白。

“敢在祠堂众先祖面前胡来,反了你了!”大夫人愤而起身,冲护院怒斥,“还不动手!”

“是!”

护院一拥而上,凌楚楚不为所动,只是一步步走向凌赫轩。

“我只有最后一柱香时间,若你不想见我,便放我带楚楚走,将楚楚从族谱除名,柳飞雪与凌楚楚母女,永生永世再不入凌氏门。”

“住手!都给我滚出去!”

凌赫轩突然疯也似地吼出来,众人都吓了一跳,护院纷纷退出。

“雪娘!”

凌楚楚走到凌赫轩面前,苍白小脸上笑意浅淡,“轩郎,我生前受人冤害,你不信我,我不再恨了。

可你为何连我唯一的骨肉,也要放任旁人欺凌?”

“雪娘,你是冤枉的?”

“从始至终,柳飞雪心中唯有轩郎一人。”

凌楚楚走到凌赫轩面前,满眼噙泪地望着他,模样凄楚惹人怜惜,凌赫轩忍不住躬身将她揽入怀中。

此时隔世相拥,两人冰释前嫌,虽是悔恨交加,柔肠萦损,但两心相依,深情绵绵。

当年三姨娘在府中是最受宠的,若不是被大夫人冤害,母女二人也不至于阴阳两隔。

大夫人二姨娘看见凌赫轩眼中竟流露出长久不见的情深,顿时个个嫉妒得咬牙切齿。

凌青阳更是看不下去,恨得攥紧双拳,可此时实在不是他对付凌楚楚的时机,他只得负气走了出去。

下人们自觉低头默默守着。

“轩郎,时限将至,快将楚楚从凌氏族谱除名,让我带她走,我会将她剩下的寿元都续在你名下,就当报答轩郎对她的养育之恩。

我先前偷盗天方,今日又逆天而行救她性命,轩郎若还顾念雪娘,记得将方子献于朝庭为我赎罪,在你我初见之地为我修一座雪娘庙,让我与我儿死后有个安身之所……”

凌楚楚从凌赫轩怀里离开,随即下跪长拜,“雪娘与楚楚定会保佑轩郎往后平安富贵。”

“老爷,雪娘早就死了,这丫头是在诓骗你,既然她这么想从族谱除名,除了她逐出城去便是,何必依她蛊惑!”二姨娘站出来说道。

凌赫轩此时眼中却只有一个雪娘,对二姨娘的话置若罔闻,二姨娘气得扭头便走。

“轩郎,楚楚一心求死,我已救过她一次,你勿再阻拦她,让她来找我便是,待她死后,将她尸身送入缭河,我自会去接她。”

凌楚楚重新站起,望了一眼更漏,再看凌赫轩时目光中满是不舍,“轩郎,雪娘走了,嘱托之事望君莫忘。”

凌赫轩望着凌楚楚,神情恍惚不知所措,她又道:“轩郎,再抱雪娘一抱可好?雪娘此去,怕是不能再见了。”

凌赫轩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轻言安慰:“雪娘,你永远是我凌赫轩之妻,楚楚也永远是我之女,我怎能将她从族谱除名?”

“可楚楚她说人间多苦,一心求死……”

“人各有命,我身为大丈夫怎能借女儿寿元苟活,你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楚楚,为雪娘建庙进香,雪娘……

你去后,切记常回梦中,与为夫相见。”

大夫人观及此处,竟气得当场昏过去,柳飞雪死去数年,凌赫轩竟然还对她念念不忘,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轩郎,雪娘与你夫妻一场,实属三生有幸,若百年之后有缘,我情愿自废功德降为凡人,与你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轩郎,别了。”

凌楚楚话音未落,整个人便没了气力,浑身一软瘫在凌赫轩怀中,凌赫轩抱起她走出祠堂,嘱咐下人:“快去正济堂请刘大夫,把吴杨也叫来!”

屋顶上,某双眼睛目睹众人离去,这才悄然隐没。

凌楚楚被送回清兰苑,月念悠不顾自己身上有伤,和小桃两个跑进跑出为她处理伤口擦身更衣,等到吴杨来时,凌楚楚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

“四小姐脉象虚弱,是失血过多之故,虽未危及性命,也需静养多日。

加上这一刺伤口颇深,除了会留下疤痕之外,恐怕还会有后遗症,吴某只能保其性命加以调养,对于后遗症怕是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

“还望大人莫要太过忧虑,身体为重,吴某告退了。”

第一百零六章:我会小心哒!

凌赫轩坐在床沿看着凌楚楚,回想方才祠堂之中的事,恍如黄粱一梦般。

于鬼神之说,他向来半信半疑,可这些日子任他如何调查也找不到半点凌楚楚装疯的实证。难道真是雪娘在天有灵?

试问一个自小没了母亲,连相府大门都没出过几次,更从未读书识字的女孩子,她如何能避开他的耳目学得一手医术,能识文断字,还能发出与雪娘一模一样的声音?

凌赫轩倒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不相信这一切,可事实是他完全找不到。

或许人趋利避害的本能所致,凌赫轩宁愿相信雪娘真的来过,而当年那一切都只是一场人为的悲剧。

好在有生之年,他还能解开这个心结,往后不会再在想起雪娘时满怀悔恨了。

凌楚楚此时虽然紧阖双眸,意识却清醒得很。

她之所以能发出三姨娘的声音,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打定主意要利用生母托梦这个幌子,就必须要牵扯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情节来掩人耳目,简单来说,她装疯卖傻,只是为了做个让人挑不出错的神婆。

她从上个月就已经暗中开始准备,从伍氏和凌秀妍,以及赵妈等人口中了解原主的生母,缺少的那部分,甚至通过凌秀妍作媒介向沈容求助过。

她从旁人的描述中,从零碎的资料图文中,一点一点提取出有用的部分,拼凑出一个近乎真实的人物,又以排除法从月念悠她们那里准确得到柳飞雪的嗓音特点,夜深人静一遍遍练习,才能做到今日,在凌赫轩面前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当时不过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得上,凌楚楚庆幸自己考虑周全,否则非得折在凌青阳母子手里不可!

她倒不是打不过相府这些个护院,怕只怕暴露了这身本事,在她还没有能力自保之时惹来更大的灾难,相府虽然恶臭,但至少暂时比外面安全,她要等待羽翼丰满,永永远远飞出这个牢笼,任谁也抓不着。

凌赫轩改了心意,她伤好之前就都是安全的。尽管她不愿意承认,能逃过这一劫的确该感谢沈容,等她伤好了无论如何也该向他道声谢。

“老爷,刘大夫来了!”

凌楚楚闻言一愣,刘一手?大半夜的,他竟真赶来了?

刘一手进门对凌赫轩微微作揖,“丞相大人。”

“刘大夫无须多礼,快替小女诊治伤情!”

刘一手在床边坐下,刚捏住凌楚楚的手腕,便是神情一滞。

“刘大夫,小女情况如何?”

刘一手回神又探了一探脉象,才收回手说道:“无妨,老夫替四小姐开上几帖药,照方子服了,好生调养便可。”

“有劳刘大夫。”

医童打开药箱取出纸墨,刘一手飞快写下药方,嘱咐医童去抓药煎药,而后对月念悠说道:“四小姐失血过多,伤口又在心脏,伤愈之前切忌激惹,以免她情绪激动影响恢复。”

“先生放心,奴婢一定好生照顾小姐。”

“刘大夫深夜赶来着实辛苦,本官已经命人准备好客房,还请先生留宿一夜,明日再走也不迟。”

刘一手拱手道谢,随后由丫环带去客房。

凌赫轩撩开纱幕瞧一眼凌楚楚,见她呼吸均匀睡得安详,目光落在那道伤疤上甚觉刺目,叹了一声将纱幕放下,缓步走了出去。

“凌贵,再找四个护院守在门外,除伍氏母子之外不得放任何人进来,若四小姐伤愈出门,便让他们随行保护,若有差错,严惩不贷。”

凌楚楚隐约听见凌赫轩的吩咐,嘴角不由得讽刺地扬起,真是可悲的人啊,没做父亲时尚且像个人,做了父亲竟越发跟动物没有两样了。

也不知道他的慈父形象能维持多久?

“老爷人呢?”二姨娘瞧见派出去的丫环回来,立马起来拉着人问话。

“从清兰苑出来便回书房了。”

二姨娘闻言顿时气得面部扭曲,咬牙切齿道:“他也不来瞧瞧我,反倒顾着那个死了的!”

“老爷让管家又给四小姐派了四个护院,还嘱咐要好好保护她。”

“保护?我看他护得住几天!

明明是她险些杀了芸儿,现在反倒变成我欺负她不成?老爷要真是这般偏心,我偏要那小蹄子不得好死!”

凌家一天里接连出事,大夫人气得整日头疼,二姨娘人也为凌婉芸操心不已,筹备寿宴的担子自然而然落到了伍氏身上,虽然只是辅助,也好歹抓住了点实权。

她风风火火穿梭在府中各处,显出一种别样的生机,但却不知道有阴谋就在她眼皮底下酝酿。

凌楚楚受伤后,不便再去木兰苑见谢姑姑,至于献药方的事估计也是暂时搁置了,总算用鲜血换得一时宁静。

盛夏的大雨天里,整个清兰苑里外只有不绝的雨声,洗涮着长久笼罩在此的幽怨。

凌楚楚侧躺在床,静静瞧窗外那一枝榴花垂头忍受风雨摧残,等着看花落时露出的新果。

听见月念悠一瘸一拐行路的动静,她并不去看他,只问道:“你的伤如何了,有没有上药?”

月念悠不回答,把新采的荷花插在案头的白瓷瓶内,才说道:“凌青阳昨夜走后又来过一回,将院子四处搜查了一遍,我怀疑他恐怕做了手脚。”

“你检查过了,可有发现异常?”

“暂时没有,只是总觉得他来不会是只搜查这么简单,毕竟老夫人寿辰将近,老爷对这场寿宴很重视,若是在这关头出差错,麻烦可就大了。”

凌楚楚点点头,撑着床沿坐起,而后说道:“叫赵妈来。”

“嗯?”月念悠不解,凌青阳要使坏,怎么可能让一个下人知道?

“我要让这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发挥她最大的作用。”凌楚楚冷笑,“我这心可不能白疼。”

“你想做什么?”月念悠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莫名觉得心慌,她明明可以忍,为什么要让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你少管,过半个时辰雨停了,叫小桃请五小姐来,我要跟她打双陆。”

“你伤成这样还要打双陆?”月念悠顿时黑了脸。

凌楚楚被他那模样逗得笑起来,眨眼放电:“悠哥哥放心,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会小心哒!”

月念悠脸更黑了。

第一百零七章:怕她会死

“你便只会空口白话诓我。”

“我就不信你听着不欢喜。”凌楚楚看着月念悠的背影忍不住又一笑,“悠哥哥,我真的会小心哒!”

月念悠闻言愣住,转头盯着她无奈一叹,“你喜欢就好。”

说罢他便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凌楚楚才敛起笑容抬手抚住胸口,绣眉微微蹙起。

虽然昨夜那一刺有避开要害,但毕竟伤的是心脏,接连五脏经脉,一痛便引得全身俱是折磨。

幸亏这刘一手给她用上的竟是她给方心莲开下的那张药方,不出半月她便能痊愈。

只不过这老贼盗用方子着实可恨,往后少不得要收拾他。

没多久赵妈便跟着月念悠进了屋里,月念悠随后将门关上。

赵妈先前没少被收拾,每每见了凌楚楚就浑身紧绷生怕出错,虽说凌楚楚这一个月以来对她和玉燕无比关怀,但她心头早已阴影难除了。

现下躺在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病丫头,仍旧让她忌惮。

“四小姐叫老身来,可是有何吩咐?”

“赵妈来了,坐下。”

“老身……”

“坐下。”凌楚楚打断她话再次命令。

赵妈只得坐下,“谢四小姐赐坐。”

“秋萤,扶我起来。”

月念悠走至床边将凌楚楚扶起,她缓缓走到赵妈面前,微笑打量着赵妈,“赵妈在清兰苑的日子过得可还满意?”

“回四小姐,老身……满意。”

“呵,”凌楚楚寡淡一笑,“既然如此,赵妈可愿意让我满意一回?”

赵妈不解,“四小姐请明示,老身愚昧。”

凌楚楚挽着月念悠的胳膊,伸手往他颈间探去,月念悠伸手截住。

“四小姐这是……”

“坠子借我。”凌楚楚冲他俏皮地笑。

月念悠有些犹豫,凌楚楚顿时眉头蹙起,身子一软往他怀里倒。

又来?他无语了,只得一手扶着她,自己将颈间的坠子解下,交给凌楚楚,对她道:“这是我爹给我的留念。”你可别用完不还!

凌楚楚达到目的,便立即站稳了,将那坠子垂在赵妈眼前,“赵妈看清楚了,数数这坠子能摇多少下,数错了可别怪我心狠手毒。”

说罢她便轻轻晃动坠子,赵妈将目光追随着坠子左右跑,数得极为认真。

月念悠有些好奇,也盯着那坠子,却被凌楚楚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他想抬手去拂,却不知为何手会落在她腰间。

凌楚楚愣了一愣,放下手将月念悠的拿开,从他怀里离开。

此时赵妈已经陷入催眠状态,只等她随便安排。

凌楚楚转身示意月念悠出去,却见他脸颊有微微的泛红,她隔着两步远将坠子甩给他,冷冷地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月念悠接住坠子,被她的一句话数落得无地自容,眸光一黯一言不发地走开。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提醒得很对。

凌秀妍到清兰苑时,凌楚楚人还在床上躺着,脸色看上去远不如平日。

而凌秀妍仍记得昨夜那骇人的一幕幕,以至于她见到凌楚楚,根本不敢相信这还是个活人。

“四姐姐,你可好些了?”

凌楚楚一见凌秀妍便莞尔一笑,“见了你便觉得丝毫不痛了,来,我们两个打几局双陆,父亲刚让人送来的热乎银两,只看你有无本事赢了!”

凌秀妍自己尚且没缓过劲来,哪还有心思打什么双陆,摇头拒绝了。

“四姐姐,你现在最宜静养,我过来看见你没事就放心了,等你好了我们再玩也不迟,这会儿我们两个就这么聊聊天便好。”

“你也真会聊,专挑我不擅长的,我哪会聊什么天?”

凌楚楚颇为为难似的,却硬撑着想坐起来,凌秀妍忙将她扶着。

“四姐姐,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拿,你还是不要乱动吧!”

“也没什么,原本想让你陪我打双陆,你又不肯,聊天我又不会,只好放你回去了。只是我还有一事要麻烦你。”

“四姐姐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我昨夜梦中又梦见我娘了,她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我怎么也不明白,就写了下来,你可否帮我瞧瞧是何含义?”

“行是行,就是我才疏学浅,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凌楚楚将写好的纸张摊开给凌秀妍看。

但见纸上写着些晦涩难懂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通顺的句子,凌秀妍一看直接脑子懵了。

“四姐姐,这……恕妍儿无能为力。”

凌楚楚无奈摇头,“我也根本看不懂。”

“要不然,我再去找一次沈夫子?”凌秀妍试探地问。

上一次她想帮凌楚楚问沈容,凌楚楚死活不肯,还是她做贼一样偷偷去问的,不过最后问题总是解决了,凌楚楚便没因此怪她。

“总是麻烦沈夫子,会不会不大好?让旁人知道了怎么办?”

“我你还不放心?我装作去请教问题,没人会怀疑的,放心吧!”

凌楚楚仍是佯装为难,“可是万一沈夫子泄漏出去……”

“我会让他保密的,沈夫子的人品你放心!”

呵呵,沈容,有人品?

凌楚楚心里猛翻白眼,却把纸张交给了凌秀妍,并郑重嘱咐:“你可千万别让旁人知道此事,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包在我身上!”

沈容瞧着纸张上的字迹,想着那张倔强的小脸,眉宇间满是温柔。

“五小姐这是从何得来的纸张?这字迹不是你的。”

“实不相瞒沈夫子,这是四姐姐让我帮忙解读的,可我看不懂,只好来请教夫子你了。”

沈容将纸张看了好一会儿,才顺手扔进了火盆中。

“夫子看懂了?”凌秀妍简直难以置信,夫子不愧是夫子。

“看不懂。”沈容淡淡道。

“啊?那……”

“等我想明白了自会派人送信给她,五小姐不必操心此事了。”

“那,那好吧。”凌秀妍只得空手而归。

凌秀妍才走远,沈容便皱了眉头。

伤得这样重,还要继续折腾,她当自己有九条命吗?

小丫头,真是个不怕死的,和他一样。

可如今,他却怕她会死?

“寻芳,我出去一趟,若有人问就说我去百媚生了。”

第一百零八章:你和牲畜有何区别?

凌老夫人的寿辰越来越近,整个相府越来越繁忙,但表面上日子还是一样平静。

一直到十五日之后,六月初六日,相府大门一经打开,便不断有贵客来访,平日还显得过于冷清的府宅,热闹得堪比年节的街道。

清兰苑除了门前多了那四个护院之外,其余较往常并无不同。

凌楚楚经过多日休养,伤势已经完全愈合了,但大夫人老早就派人来嘱咐她,晚宴之前不要随便出门走动,而凌秀妍被伍氏叫去学着待人,她便只能一个人在屋里和秋月她们打双陆消磨时间。

“我又赢了。”

从早起到现在凌楚楚一次也没输过,她望着秋月玉燕一挑眉,似乎对于这样的幸运感到无可奈何。

然而伸出去要银子的手倒是利落得很,毫不留情地想把她俩给剥削干净。

“四小姐,奴婢没钱了……”秋月把碎银子递到凌楚楚手里,苦着脸几乎要哭了。

“奴婢也没了,这三个月就攒了这点儿……”玉燕不甘地看着桌上那一小堆碎银子,似乎要用眼光化作手将自己那份拿回来。

两人原本还想着碰碰运气赢凌楚楚的,可没想到每次都输,后来想退出时凌楚楚却如何也不肯干,硬是逼着她俩继续。

这回可真是血本无归了。

凌楚楚可不管这么多,只将银子都搂到自己面前,一副六亲不认的冷漠脸,“接着来,我还没玩够呢。”

“可是四小姐……”秋月想找借口退出。

凌楚楚却一边摆弄双陆,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反正你们是签了卖身契的,往后在相府的日子还长着呢,没钱就往以后的月钱里扣,赢了我你们翻倍赚回去,要是输得多了不也是你们涨了身价?接着来!”

“可是四小姐……”

玉燕话没出口就被凌楚楚打断,“你那点儿月钱比我开心还重要是吗?”

玉燕连忙摇头,“自然是四小姐开心重要,可奴婢……”

“你这样没脑子的东西,就是嫁给王爷也难坐得住那王妃的位子,我看此事就免了吧,你拿着这点儿钱滚去给鸨母提鞋都不够格!”

凌楚楚冷哼一声站了起来,一掀桌布把那堆碎银子尽数洒落在地,睨了玉燕一眼转身走开。

“秋萤,给秋月赏五两银子!”

秋月没想到自己竟因为玉燕苦恼了四小姐而得到好处,愣了一愣,忙福身谢恩:“谢四小姐赏!”

玉燕看着满地的碎银子,与秋月的欣喜相衬极为刺目,想着凌楚楚那话更是心里不甘。

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把地下碎银子一颗一颗捡拾起来。

这碎银子总共九十颗,加起来不过四两,可她要一次次地屈身跪地才捡得着,秋月却因凌楚楚一句话就得了更多。真是不公平,太不公平。

她怎么就不能做王妃?又有什么坐不稳?凌楚楚,她这么个又疯又丑的臭女人,迟早要为她的这些话付出代价!

凌楚楚走到后院时,赵妈正给后院的花草修剪枝叶,她一见凌楚楚便立即欢喜地上前迎接。

“老身见过四小姐!”

凌楚楚冲她微笑,“赵妈,这些活儿你大可让秋萤小桃来做,这大热天儿的多累啊?”

赵妈望着凌楚楚,目光无比慈爱,早已没了往日那样的忌惮,若非了解她与凌楚楚的人见了她这样的神情,甚至会误会她与凌楚楚感情非同一般。

事实上,凌楚楚早就分几次将赵妈催眠,在得到她需要的信息之后,便篡改了赵妈的记忆。

在现在这个赵妈的记忆中,凌楚楚是她一手带大的可怜孩子,而大夫人母子才是一直她和凌楚楚的恶人,只要凌楚楚发话,她绝对不会靠大夫人那边站。

就算凌楚楚要她死——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去死!

而今夜,就是赵妈的死期。

“秋萤比老身年轻,照顾四小姐必然周到些,老身干这点粗活也没什么妨害,四小姐不必担心,这院里日头渐盛,四小姐快回去歇凉吧,这儿啊,就交给老身了!”

凌楚楚佯装关怀地跟赵妈扯了几句,便又回了前院。

玉燕在院里树下坐着,一脸的不高兴,凌楚楚见状却得逞地笑起来,朝玉燕走了过去。

“方才跪在地下捡银子的滋味如何?”

玉燕听见凌楚楚的话音,连忙站起身来,“四小姐,奴婢知错了。”

凌楚楚就势在她让出的位置坐下,躺在榻上望着玉燕,脸上是莫测的笑意。

“看着我的眼睛。”

玉燕愣住,狐疑地低头看向她,“四小姐,奴婢并非有意扫您的兴,只是……”

被凌楚楚无比冷利的目光看得心寒,玉燕慌慌将目光投向别处,却被她又一次命令:“看着我的眼睛。”

语气冷决,不容她拒绝。

玉燕只好再次迎上那道令她心慌的目光。

“告诉我,跪着捡银子是什么感觉?”

玉燕不知如何回答,正欲低头却发觉凌楚楚目光凉了一分,她连忙强迫自己盯着那双眼睛。

“四小姐要听奴婢说实话,可否答应不罚奴婢?”

“不罚你。”

玉燕深吸一口气,支支吾吾地说:“奴婢深感不快。”

“有何不快?说说。”凌楚楚又问,见玉燕犹豫,她又道:“说不罚你,便不会罚你,你尽可说。”

玉燕愣了一会,一咬牙索性一股脑往外吐苦水,“那,那本就是奴婢的银子,四小姐出千赢去便算了,还要逼着奴婢贴上往后月钱。

奴婢不从,四小姐便使脾气这般羞辱奴婢,奴婢同四小姐一样是人生人养的,被四小姐当牲畜打发,自然不快……”

“看来你当了这么些年的牲畜,脑子也不是完全不好使呢。”

玉燕闻言先是诧异,而后皱眉,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脸颊憋得通红。

凌楚楚就这么喜欢捉弄她这个丫环?真是欺人太甚!

“怎么,敢怒不敢言?连狗都知道叫唤两声,你这憋着算怎么回事?我说你牲畜莫不是抬举了你?”

玉燕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双肩也发起抖来,凌楚楚眼见她咬紧牙关,却轻蔑地笑出声来。

“你知道人和牲畜有何区别吗?”

第一百零九章:只能当我的牲畜

“奴婢愚昧,不明白四小姐是何意。”

“抬起头来看着我。”

玉燕不想再对上凌楚楚那比琉璃还清澈但却令她胆寒的双眼,可想到自己已经是相府的人,即便是得罪了相府最没地位的小姐,她也是担不起后果的。

何况她还得留在凌楚楚身边很久。

玉燕只好重新看向她。

凌楚楚并未说话,只是沉默地悠悠摇动手中罗扇,扇子在她脸侧来回。

来时遮住她额角伤疤,她是半个倾城的仙娥,去时那疤狰狞灼目,她是半个嗜血的鬼魅。

她既倾国倾城,又祸害世人。

玉燕不知道为什么就看她看得呆了。

或许有些东西,有些人,见惯了也就不怪了。司空见惯,正是如此。

或许,她在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不敢想象的自己……

“人与牲畜之不同在于,人想站着,而牲畜只想活着。”

玉燕有些不解,凌楚楚问她:“明白我的意思吗?”

“奴婢愚昧。”

“我的意思是,不想做人的人,和牲畜没什么两样。”

凌楚楚脸上笑意消失,目光中的鄙夷愈发浓了。

玉燕被她瞧得脸热,心里分外难受,有些话不吐不快。

“依四小姐的话,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都是牲畜,奴婢身为下人的确卑微,可这又不是奴婢自己能选的,四小姐何必羞辱奴婢?”

“羞辱是你的主观臆断,我不过是陈述事实。”

玉燕低下头去,似乎是被凌楚楚说得恼了。

“我也知道你们下人身不由己,但这也不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你生而为人,身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玉燕知道她说的是被押去祠堂那晚,她无可辩解。

“若我当晚死在祠堂,做了鬼第一个要掐死的是你。”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却偏偏等养好了伤才说出来?玉燕心里暗暗后怕。

是要有多能忍,才会把这份不满留到半个月后?莫非她对赵妈所做的事,也是前些年忍耐,直到今年才……

“你从进清兰苑以来,做得最让我满意的一件事就是咬下赵妈的耳朵,若非看见你这般狠辣,我不会留你到今天。

过去一个半月,我待你极好,竟也没法让你长点良心,看来我果真没看错人。”

凌楚楚说到此处,竟是邪气地扬起嘴角,“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你这样的人俯首为婢实在是浪费了。

合该找个机会让你把这份狠辣派上用场,前提是,你得学会聪明。”

玉燕在相府待了四年多,察颜观色自然学得不少,凌楚楚的话她听得懂。

可,她只是一个庶女,一个又丑又疯的庶女……

自己也不过一个奴婢,和凌楚楚站到一块,又能如何?

“是我对你太好了,没让你尝尝我的手段,你不够聪明就算了,眼瞎可是真要不得。”

凌楚楚从卧榻上起来,笑对着玉燕耳边小声说道:“过了今夜,你后悔就晚了。”

说罢她便转身走开。

“秋萤秋月小桃,玉燕妹子还生我气呢,你们都去劝劝。”

月念悠晓得她说的劝是何意思。

上次她连劝都没劝他,直接就出手了,对玉燕却分外不同,这究竟为何?

在她眼中,他甚至不如玉燕?

三人佯装劝解将玉燕带回屋里去,而后,将先前所有的事通通都向她和盘托出。

玉燕从最初的惊诧,到后来的怀疑,再到最后的恐惧,她想起凌楚楚对她笑时的眼神,一阵后背发凉。

“这些秘密你都知道了,现在我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胆敢有外心,老大有的是法子治你。”秋月平日温和,跟了凌楚楚一段时间也学得会发狠了。

“我,我不相信,这些怎么可能……”玉燕仍在自欺欺人。

“你也看见老爷近来对四小姐态度大有不同,难不成老爷也会骗你?

大少爷想置四小姐于死地,果真只是讨厌她么?”月念悠神情寡淡地说着,仿佛早就麻木了一般,“他们是怕四小姐将来先发制人,让他们不得好死。”

坏人都让月念悠和秋月做了,小桃听了一阵子,才说道:“玉燕姐姐,你若是不愿跟着四小姐,平日可要多加小心,不然……”

凌楚楚关了门在屋里耍了一阵木剑,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才将剑挂好,披了外衣走去开门。

“四小姐,奴婢知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进来替我捏捏肩膀。”

玉燕进到屋里,哪是捏什么肩膀,关上门的凌楚楚反手就拿手指往她身上戳了数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动也不能动,话也说不出了。

凌楚楚脱去外衣,重又取下木剑,对着玉燕比划了两下。

“我本不想暴露,不过有必要给你点警示了。”

说罢她一步上前,身轻如燕般旋转挥剑,几下跳到玉燕面前,将木剑朝她袭去。

木剑带起的风吹得玉燕脸面一凉,眼看剑尖朝眼睛刺来,她却躲不开!

玉燕急忙闭上眼睛,可是意料之中的事没有发生,她只觉得有一阵风在她身边刮过,又绕到她身后,将她包围其中。

睁开眼,凌楚楚面容冷静地在她身侧移步,舞剑,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可谓步步生风,卷得玉燕衣摆翩飞发丝纷乱,她却一步未曾走乱。

玉燕目光追随着凌楚楚,可越来越看不清她的脸,只有剑影人影惹得她眼花缭乱。

人影忽然在她面前停住,手扬起,一剑劈在角落的盆栽上,盆栽一分为二,木剑唯沾了几点泥。

凌楚楚举起剑吹去泥土,重新挂在不起眼的角落。

走回玉燕面前时,玉燕已经满身大汗,一解开穴位她便跌倒在地。

“今晚有个让你表现的机会,可愿前往?”

“请四小姐吩咐。”

“附耳过来。”

凌楚楚说罢,玉燕却脸色煞白,“四小姐,这怎么使得……”

“我说使得,那就使得。”

“可奴婢……”

凌楚楚目光一凛,“听着,如今我才是你的主人,你便是要当牲畜,也只能当我的牲畜,到别人面前就给我拿出手段来,不要心慈手软!”

凌楚楚把药瓶递给玉燕,玉燕犹豫二三,终于接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很是想你

“你今日不舍得对别人狠,往后别人对你狠,你哭都来不及。”

玉燕低头瞧着手里的瓷瓶,心中着实慌乱,“四小姐,这是?”

“你不是一直妄想做三王妃么?这是成全你的灵药。”

听凌楚楚如此一说,玉燕更是震惊,凌楚楚怎么会知道她……

“你那点把戏瞒不过我。”

“四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等你完成了今晚的任务,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如果你做不到,现在后悔也来得及,至多不过是变成残废。

今晚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玉燕攥紧瓷瓶,咬牙应了一声“是”。

清兰苑表面平静,实则每个人都已经被安排了任务,老夫人这次寿辰是注定不太平了。

午时过后,段沐清又闯进清兰苑来。

彼时凌楚楚就在树下打盹,老远听见脚步声便已猜到来的是个不守规矩的家伙,睁眼一看果真如此。

尽管凌赫轩命令不得放人进入,可有他那冰山侍卫在,护院没能拦住他。

“楚楚,你身子好些没有?”

凌楚楚瞧他一眼便起身往回走,不想他却上来便拉着她手将她往回拽。

“上回是本王莽撞了,你莫生本王的气可好?”

“男女授受不亲,请王爷放手!”

凌楚楚甩开他,他却上前拦她去路。

“本王不碰你便是,你可否听本王把话说完?”

“王爷有何话说?”凌楚楚原地站定,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头一回见,你说本王可爱,本王也觉得你甚是可爱,不过本王回去向父皇请求赐婚,父皇不准,本王娶你不得,回宫之后寝食难安,很是想你。”

凌楚楚抬头看向他,目光里充满了对智障人士的关爱。

只见段沐清一本正经继续说道:“第二回见,本王与你同去学堂,本想帮你治治夫子,奈何你的夫子与本王的夫子是旧相识。

本王当时弃你不顾,回宫之后十分懊悔,便向太傅提议,让他转告你的夫子待你温柔些,不想孟太傅反倒说本王擅闯私宅,将本王一顿好打。

本王的手心疼了五日,也想了你五日,后来手心不痛了,可本王想你想得心疼。”

“第三回,本王念着见了你再跟你好生解释,一进来便瞧见你在掏蚂蚁窝,一时贪玩便忘了解释,你昏迷不醒,本王以为你生气故意装睡,这才想法子将你吵醒……

本王只是想你陪本王玩儿,不是有意冒犯,你莫再生本王的气可好?”

比起段沐清这番表现,凌楚楚更觉得他那个冰山侍卫稀奇,听主子说了这么多傻话,竟然一点都不尴尬?

段沐清说完便要来拉她的衣袖,凌楚楚一退步躲了。

“楚楚,本王都已经知错了,你就陪本王玩儿吧!”段沐清扭着身子撒娇,脸上表情天真无邪。

“既然王爷认错了,楚楚自不会计较上次的事,不过王爷和楚楚并未关系,男女大妨还是要顾及的,请王爷离开我的院子,以免坏了楚楚和王爷的名声。”

凌楚楚请段沐清离开,段沐清却执拗不肯走,她只好对那冰山侍卫说道:“这位侍卫小哥,你是想让你家王爷声名狼藉?”

冰山侍卫瞧了凌楚楚一眼,淡淡道:“我只负责保护王爷生命安全,其余一概不管。”

“是吗,那我要提醒你,我有疯癫之症,要是王爷刺激了我,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凌楚楚冷笑,不掩眸中阴寒。

“四小姐放心,你就算是发病,于我而言也毫无威胁。”

“……”凌楚楚无语了。

“楚楚,本王为了来找你,求了皇兄好久,你就陪本王玩一会儿吧!”

小桃从后院出来,看见院里那三人顿时一惊,手里的酸梅汤差点洒了。

是上次那个送她花的小哥哥?

小桃脸颊一红,端着汤走到凌楚楚面前,“四小姐,冰镇酸梅汤好了!”

凌楚楚正热得不行,看段沐清在眼前,索性接过碗来连勺子都不用,一口气牛饮了半碗。

什么气质,什么礼仪,都去见鬼,要的就是辣眼睛。

“啊,真是过瘾!”

冰山侍卫眉头一皱,又倏地展开。

“本王也想喝。”段沐清看着凌楚楚手里的碗咽口水。

“不好意思,小院贫寒,就这一……”

凌楚楚话说到一半,段沐清直接弯腰将碗连着她拿碗的手一捧,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月念悠恰好出门,看见这一幕顿时呆住。

这傻子还真傻。

“王爷你……”风扬嫌弃地看着段沐清,恨不得当场解除主仆关系。

凌楚楚嫌弃地往回抽手,他倒刚好喝完,两人一起松手,碗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段沐清捡起碗来瞧了一眼,重新还给小桃,“好喝是好喝,就是有点酸,下回记得多放糖,本王喜欢甜的。”

小桃连连点头,“谢王爷提醒,奴婢知道了。”

这边小桃走开,月念悠上来同凌楚楚说道:“四小姐,外面太晒,奴婢扶您回屋吧!”

凌楚楚点头答应,搀着他回屋,不想那段沐清又跟着进门。

“这是楚楚的闺房,还请王爷止步。”

“本王又不是头一次来……”

段沐清才要进门,凌楚楚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衣角威胁道:“王爷再这样,楚楚就去告诉太子殿下!”

他像个被老师叫家长的小孩子似的,立马规矩地退回,可仍不死心地嘟嘴卖萌,“本王就想跟你玩儿,你就陪本王玩儿一次吧……”

“恕不奉陪。”

凌楚楚白他一眼踏入门内,他又跟着。

“王爷非要逼楚楚去找太子告状不成?”

段沐清眨着两只无辜的眼睛,语气要多可怜就多可怜,“跟本王玩儿吧,求求你了,天一黑本王又要回宫了。”

凌楚楚无奈了,再硬的心肠,看见他这副可怜样都不忍心继续拒绝他了。

真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蛋,声音又惑人,这家伙得亏是个傻子,不然得祸害多少小姑娘?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好似见过你

祸害小姑娘?倒是有意思呢。

凌楚楚眸子一暗,随即却笑了起来。

“王爷真是太可爱了,楚楚真拿你没办法。”

见她一笑,段沐清又觉看到了希望,更卖力地拉着她衣袖摇晃撒娇,“好楚楚,陪本王玩儿吧,本王在宫里乏味死了!”

风扬对自家主子的浮夸行为习以为常,月念悠却一脸黑线简直快吐了。

“王爷喜欢掏蚂蚁窝,我这院子里可没有,得到别处去。”

“那你快带本王去!”

“王爷稍微在这儿等等,容楚楚准备准备再去。”

凌楚楚往脸上遮了一块面纱,便要带着月念悠和段沐清出院子。

至于院里的人,不需要她再去嘱咐一遍。

“你蒙面做什么,怕蜜蜂蜇你?”段沐清瞧着凌楚楚脸上的面纱,满眼好奇。

“就当是吧。”

“那本王也要蒙面!蜜蜂蜇人可痛了!“

“没事,王爷脸皮厚,蜜蜂蜇不透。”

凌楚楚领着段沐清从少有人行的小道上走,绕去别座院子。

“走了这么久还没到,还不如就近去上次那座假山上。”

段沐清埋怨着,却是乖乖跟着凌楚楚,而月念悠和风扬紧随其后。

“到了,就是这儿!”

凌楚楚佯装欢喜地在一个蚂蚁窝边停下将段沐清引过去,挽起袖子捡了一根树枝开始挖。

“我也要玩儿!”

段沐清也捡了一根树枝和她一起挖,看着洞中的蚂蚁被毁坏家园四处奔逃,两人脸上都是笑容。

只不过凌楚楚眼里却是丝毫快意也没有,只是嘴角扬起的敷衍。

风扬和月念悠在边上看着两个主子耍幼稚把戏,一个习以为常淡然自若,一个却靠着假山百无聊赖。

过了好一会儿,那两人终于将蚂蚁窝挖得没一处幸免,凌楚楚拿出一只瓶子递给段沐清,“王爷可知道,这蚂蚁泡酒可是极好的,要不要抓一些?”

段沐清二话不说夺过去,“好!本王要将它们统统抓去,养在石兰盆里!”

说罢他便伸着手在土里捉蚂蚁,捉一个便往瓶里装一个,丝毫不觉无聊。

凌楚楚只觉得这傻子着实可怜,兴许在宫里就根本没什么可玩的,更惨的是出宫还招惹上她了。

天色尚早,陪他玩儿会也没关系。凌楚楚也动手帮他捉蚂蚁。

身后的风扬月念悠已经快要站僵了。

“你若是累了,便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月念悠瞧了一眼风扬,摇头,“主子不坐,轮不到我坐。”

半个时辰后,花丛里找不到蚂蚁了,段沐清拿着装满蚂蚁的瓶子,满脸洋溢着幸福,“终于抓完了!”

“现在王爷开心了吧?”

“开心!”段沐清把瓶子举起来给风扬看,“风扬,走,去给皇兄看看本王的新宠物!”

风扬转身跟着段沐清离开,他却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楚楚,你跟我一起去,我让皇兄重重赏你!”

他还想牵凌楚楚,月念悠先一步拦在她身前,“四小姐该回去了,王爷请自行去前院。”

“那本王跟你一起回去,等你准备好了再去见皇兄,皇兄知道本王有新朋友,定会为我高兴!”

凌楚楚盯着段沐清,似乎要用眼睛将他看穿,可是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可疑。

“好不好?”段沐清推开月念悠走到凌楚楚面前,拉着她的手又开始扭捏撒娇。

“王爷的衣裳弄脏了,是该去处理一下,走吧。”

申时,相府已经是宾朋满座。

三王爷段沐月与王妃凌紫月出现在众人眼前,引得无数艳羡目光。

一个英俊如玉树临风,一个美貌如姣花照水,行止之间皆是风景。

凌赫轩与大夫人热情相迎,将二人各带去对应的屋子。

“娘亲,那个疯子怎么不在?”一进门凌紫月便问起凌楚楚。

“她过会儿才来,你先坐下,娘跟你说说今晚的事……”

家学苑

沈容一改往昔朴素衣着,换上一身新做的淡蓝色外罩银色纱衣的丝质长袍,发丝依旧是以同色发带简单束起,只是衣裳材料一改换,却显得原就英俊深沉的面容更为清贵,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威严。

“二王爷在她院里做什么?”

“缠着四小姐陪他玩,接着四小姐带他掏了半个时辰蚂蚁窝,这会子估计已经回去了。”

掏蚂蚁窝?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陪那傻子戏耍,还真是镇定。

沈容对着镜子瞧了瞧,确认自己这副打扮足够俊了,这才起身。

“带着寿礼,随我去前院。”

段沐清终于等到凌楚楚更衣打扮完,跟她一起出门。

凌楚楚一边走一边嘱咐他:“王爷一会儿可别挨着我走,让人瞧见了不好。”

“有何不好?”

“这样楚楚就嫁不出去了。”

“无妨,本王娶你!”

“王爷可万万别在旁人面前说这话,皇上会罚你,也会罚楚楚。”

“啊?那本王不说便是!”

又走了一段,段沐清又有话了。

“楚楚,一会儿吃饱了饭,本王和你比赛打嗝,输了的就给赢了的当马骑,你看可好?”

月念悠无语白眼。

“习惯就好。”风扬淡淡道。

“今日相府人多,不合适,王爷还是好好跟着太子殿下去,楚楚也有自己的去处,不便奉陪。”

快到主院时,凌楚楚放慢脚步让段沐清先上前,自己则在后。

谁知段沐清走到荷塘边时,一不小心将那瓶蚂蚁掉进了水中。

“我的蚂蚁!”

他毫不犹豫地扑进水中去捞瓶子,不想却被呛得直扑腾,风扬冲上去将他打捞起来,一个公主抱抱着往前跑了去。

还真是个傻子,自己死活不顾,去水里捞蚂蚁?

“去看他被安顿在哪。”

月念悠得令立即跟了上去。

凌楚楚走到主院时,由于戴着面纱很快便引来众人注目,但她只是自顾自朝凌老夫人那边走。

“祖母,父亲,母亲,楚楚来迟了。”

老夫人本来兴致不错,看见凌楚楚面色便冷了两分,但仍维持着祖母该有的慈祥,“快给长公主太子和三王爷请安!”

凌楚楚向几人一一请安,大夫人又指着其余重要的亲戚挨个跟她介绍。

“这是卫国侯,侯夫人,你叫姨夫姨母便可……”

大夫人介绍完毕,凌楚楚一个一个去招呼行礼,到了方国公夫人面前时,忽然有人伸手揭下她的面纱,猝不及防。

她打眼看去,方心莲正狡黠地盯着她笑,“我好似见过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真要本王喂你?

没等凌楚楚说话,方心莲身边的女子说道:“四哥几时见过凌四小姐,可别开玩笑了,将面纱还她吧。”

方心莲无视妹妹,盯着凌楚楚似笑非笑,“你长得又不丑,为何要遮面,怕别人看你不成?”

国公夫人一看儿子在撩一个庶女,生怕他失了身份,忙唤他过去,“欢儿,别失了分寸,你父亲见了不好!”

凌楚楚伸手去拿回面纱,方心莲却不肯还,“我是四公子,你是四小姐,我一见你便觉得似曾相识,可见我们是真有缘。”

“四哥,父亲来了……”方采薇扯了他一把。

方心莲忙将面纱揣进怀里,佯装正经地冲凌楚楚微笑,“实不相瞒,你是凌家最好看的姑娘,不必自卑。”

凌楚楚看也不看他,索性自己寻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

宴会不久便开始,主院及花厅堂屋都坐满宾客,丫环排成长龙往桌上送茶点。

檐壁张灯结彩,鲜花处处芬芳,舞乐优伶在旁助兴,一派祥和之景。

“今日乃是家母七十大寿,长公主和太子以及诸位贵人能前来捧场,凌某不甚荣幸,在此凌某先谢诸位光临!”

凌赫轩在堂前意气风发地说着主持词,迎出盛装的凌老夫人,而后众宾客开始献礼祝词。

珩月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妹,深受皇上尊宠,而她已逝的夫君又恰好是老夫人的亲外孙,这次来捧场送了一整棵榴红珊瑚树。

太子段沐云送上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是极稀有的岭东玉,取其返璞归真之意。

三王爷夫妇送的是夫妻两人合作的字画,松鹤延年图,画技高超文辞精湛自不必说。

而二王爷栽进水着了凉,换了一身嫩黄衣裳,抱着个玉雕的寿桃送到老夫人面前,软声软气地说道:“本王不知老夫人喜欢什么,便从王母娘娘桃园里偷了个桃儿,老夫人抱它一抱便能长命百岁了!”

他长得俊俏,声音又甜,把那冰冰凉的玉桃往老夫人手里一塞,惹得老夫人会心一笑,“老身谢王爷吉言!”

凌楚楚本以为他这就算消停了,没想到桃子送走了却还不退回去,反而望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可开心了?”

凌老夫人有点莫名,随即连连点头,“开心!”

“本王可否跟老夫人提个要求?”

凌楚楚盯着他的背影,暗暗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爷有何要求说来便是了。”

“本王一会儿想跟楚楚一起……”

段沐云见状当即上前将他拉走,“二弟,我带你去放烟花!”

“好啊好啊!带楚楚一起去!”

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凌楚楚身上,随即看见她倾城的脸上那一道,被她刻意画得明显了些的伤疤。

乍一看惊艳,仔细一看遗憾。

段沐清拖着段沐云想去她身边,却被段沐云强行带走。

凌赫轩瞧了凌楚楚一眼,随即笑着上前主持局面,与老族长交谈了几句,而后族长对众人道:“凌氏族人,请随老夫为今日之寿星凌老夫人贺寿!”

院里涌进一大群凌氏族人,由辈分高低依次排成长列,随凌赫轩面朝老夫人而站。

老族长念祝词,族人跪拜。

“一愿老夫人福如东海!拜!”

“二愿老夫人寿比南山!拜!”

“三愿老夫人日月长明!拜!”

最后凌氏族人一齐高呼:“凌氏族人祝老夫人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众宾客也纷纷祝愿,寿宴气氛达到至高点。

开宴,丫环送上酒菜,水榭上响起喜庆欢快的丝竹之声。

段沐清被段沐云带到人后教育一番,出来时闷闷不乐但已十分乖巧。

凌楚楚和凌秀妍以及别家庶女坐在一起,草草吃了几口便离席到一旁吹风去了。

段沐清掉进水里没淹个半死,是利用不上他了,不过别的也够大夫人他们喝一壶的。

此时清兰苑里,赵妈出了后门,小桃和秋月一个在院里守门,一个借口给凌楚楚送药出了院子。

赵妈去到牡丹苑,声称是有事要告诉大夫人,被丫环晾在院里等着,待丫环匆忙不留意之时,她才偷偷溜进大夫人房中。

秋月走小道绕去香兰苑,将老早准备好的纸灰分洒在附近花丛石缝中,然后把药渣压在盆栽下,这才悄悄离开。

宾客欢饮至后来,烟花接连在夜空绽开,凌楚楚和月念悠站在湖边瞧了一会儿,等最后一声响过,才各自走开。

月念悠一走,玉燕便拿着一把扇子出现,佯装是来送扇子,却往凌紫月那边绕了一圈,才跟着凌楚楚去。

“四小姐,你忘了拿扇子,奴婢给你送来。”

凌楚楚接过扇子嘱她一句:“一会儿可要把握住,机会只有一次。”

主仆两个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只等鱼儿上钩。

果不其然,没多久段沐月便跟了过来,兀自走到她面前。

“三王爷?”

凌楚楚起身,却被他按回座位,玉燕在一旁行了个礼便被他打发到一边去。

“王爷来找楚楚,姐姐可知道?”

段沐月在她身边坐下,淡淡道:“你果真失忆了?”

“父亲已经告诉王爷了,他总不会说谎的。”

“那你对本王,还记得多少?”

“只知道,王爷是姐姐的夫君。”

段沐月望着凌楚楚,许久才将一个瓷瓶取出,倒出一粒药丸拈在手中,“这是我托人给你寻来的药,吃了。”

“大夫嘱咐我……”

未及说完,段沐月已经将药丸送到她唇边,眼神满是威压,不容拒绝。

“吃,对你有好处。”

凌楚楚只好自己拿在手中,嗅了一阵。

好奇怪的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烈性?

“要本王强行喂你?”段沐月盯着她威胁。

凌楚楚只好装作放进嘴里,转头想要吐出去,却被段沐月捏住下巴不能动弹,他不悦地抿唇,而后道,“病了之后胆子倒大了,可在本王这里不许你任性。”

凌楚楚被苦得皱眉,想张口吐掉,他又一拧眉头,“真要本王喂你?”

他的脸已经快贴上她的,凌楚楚只好强迫自己把药咽下。

段沐月依旧捏着她下巴,只是力度轻了些。

“我该回去了,请王爷放开我。”

凌楚楚抬手将他胳膊推开,他却顺势抓住她手臂,将她拽往怀里,于她耳边沉声命令道:“记着,本王不准你爱上别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离四小姐远点

凌楚楚没想到段沐月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怔愣的片刻已被他挽住腰际揉进怀中,好在她及时伸手拦下他贴上来的唇,否则就要被污染了。

“王爷这是做什么,你可是我的姐夫,放开我!”

她欲从他怀中逃脱,却发觉他力大无穷,若强挣必定会暴露,只有装成受了惊吓的样子,满眼含泪怯怯地望着他。

“你果真不记得本王了?”

“王爷,求你别这样,要是被人看见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段沐月低头瞧见她眼中泪光闪烁,目光便温柔了许多,将捆在她腰间的手抽回,轻轻捧着她脸颊,沉声说道:“本王会让你好好活下去,别怕。”

话音刚落下,便低头要吻她,凌楚楚扭头避开,“王爷,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姐姐,对得起我?”

“本王原本想娶的是你,是母妃不允许,但你放心,总有一天本王会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地娶你为妻,至于她……”

“别再说了。”

凌楚楚起身要走,段沐月却抓着她不放,顺势将她抵在桌前,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面前,逆光的容颜似鬼魅美而邪异。

“我与她并未圆房……”

“王爷?”

凌楚楚惊了,段沐月要是没说谎,这可是爆炸新闻!

“楚楚,你才是本王想要的女人。”

段沐月欺身而上,摁着凌楚楚的后脑将她困于怀中,低头便要吻,凌楚楚不便躲开,眼看就要贴上。

“四小姐!”

玉燕突然出现,段沐月回头之际手臂捆得凌楚楚腰痛,随即忍着怒气问玉燕:“何事?”

“有人往这边来了。”

段沐月当即松开凌楚楚,对她温柔一笑,“等我。”

说罢便匆匆离开。

凌楚楚看着玉燕失落的神情,却得意地笑起来,“这样的货色也就是你看得上。”

“四小姐,他走了,奴婢要怎么样才……”

“附耳过来。”

凌楚楚在玉燕耳边说了几句,然而才走出去。

来的人正是秋月

“四小姐,奴婢可找到你了,你今晚的药还没吃,大夫说了要按时吃才有用。”

“到那边去,没有水我吃不下。”

主仆三人走回主院,院里的客人都在闲谈游戏,她挑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玉燕倒了一杯水,秋月给她递药,她就着水吃下药,又嚼了两颗蜜饯。

不远处某人打碎了一只杯子,抬眼一看,沈容摇着扇子对她耍帅。

魅力释放,方圆半里地丫环迷倒一片,凌楚楚视若不见。

沈容笑容凝固,这么帮她都不给面子?合上扇子跟朋友打了声招呼,往凌楚楚身边走过去。

“四小姐,多日不见,你身子可好些了?”

凌楚楚起身分外淑女地行礼,“托沈夫子的福,已经快康复了。”

“如此,也该回家学苑把落下的功课补上了。”

“夫子提醒的是,楚楚会尽早去上课。”

“课程,容早已安排好,只等四小姐来。”

凌楚楚忍着想揍人的冲动转身走开,不想正迎上打着个灯笼疯跑的段沐清。

“楚楚!可算找到你了!”

“王爷找我有何事?”

“方才皇兄带我去放烟花,本想带你去可皇兄不准,这会子皇兄在喝酒,我带你再去放一回!”

段沐清上来便要拉凌楚楚,沈容抽出扇子猛一下打得他缩手回去。

“你!”

看清打他的是沈容,便敢怒不敢言了。

“王爷可知何为男女授受不亲?”

“知,知道。”

“那便离四小姐远些。”

段沐清看了凌楚楚一眼,不甘地点头,“哦。”

沈容悠悠摇着扇子得意地冲凌楚楚一笑,眼底却有些威胁,“四小姐若是有何不解,大可问出来。”

“并无不解,多谢沈夫子帮忙,要不然楚楚还不知道怎么打发此事。”

沈容瞧了一眼天空,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将扇子一收,“时候到了,该回去歇息了,容告辞。”

“慢走不送。”

凌赫轩跟年纪稍长的男宾们坐在一处谈古论今,品茶赏月,凌青阳则与皇子等人饮酒交谈,伍氏忙前忙后安排事务,凌秀妍也被叫去带着小姐们玩游戏消遣时间。

凌紫月和大夫人二夫人她们,定是在屋里聊八卦,顺便做点别的事。

清兰苑,小桃装睡装得十分敬业,瞒过了摸进院里做手脚的人。

“四小姐,大夫人让你到牡丹苑去,长公主和老夫人正等着你呢。”

凌楚楚跟着那丫环去到牡丹苑,一进屋便看见长公主和老夫人并排坐在高位,正打量着她,凌紫月在次座上,而二夫人和凌婉芸却不在。

“楚楚见过长公主!”

“免礼,坐下吧。”

“谢长公主!”

凌紫月佯装友好上来拉着她坐下,“四妹妹,你方才到哪儿去了,怎么派人四处找你都找不着?”

凌楚楚羞赧地皱眉,低头应道:“我方才肚子不舒服所以就……”

“好了,以后小心着些便是。”大夫人打断她的话,转而说道:“叫你来,就是要跟你说进宫的事。”

“进宫?”

凌楚楚以为大夫人今晚是准备要她死,没想到还是没放过那张方子,着实有些讶异。

“丞相夫人已经把那方子的事告诉本宫了,本宫回去之后自会在皇上面前上奏此事,等皇上准了此事,你便随丞相夫人入宫进献便是。

只是你这模样,入宫时该遮一遮,免得碍了圣上的眼。”

“楚楚明白,多谢长公主提醒。”

凌楚楚起身再次谢恩,重新坐下。

接着大夫人便说道:“我亲手炖了冰糖燕窝,用的是上好的血燕,现已放凉了,正好解暑,请公主和老夫人品尝。”

丫环先给长公主和老夫人送上两碗血燕,才又给别人送上,大夫人无比慈爱地瞧着她和凌紫月,催促道:“你们姐妹俩难得聚在一块儿,快些吃了自行去外头叙叙旧,找别个姊妹好好玩玩……”

凌楚楚知道碗里有东西,也端起碗来毫不犹豫地吃了个干净。

长公主看见凌楚楚狼吞虎咽的样,不由得蹙了眉头。

“唉呀,我这肚子又痛起来了……”

“四妹妹,你没事吧?”

凌楚楚起身对长公主和老夫人各自行礼,“楚楚失态了,得去一趟净房……”

第一百一十四章:闺房在这儿!

凌楚楚捂着肚子便匆匆往外跑了,揪着门外一个丫环问净房去处,那丫环指了个方向给她。

“呕……”

一到净房她就将吃下的东西全吐在恭桶里,扯出手帕擦擦,才偷偷留意着外头动静。

大夫人给她下的是萶药,到底想把她怎么样?

赵妈那边应该已经安排好,不久就会有动静,她佯装配合凌紫月,想也影响不了那边的进度,倒不如去瞧瞧他们母子三人打的什么算盘。

“四小姐,你可好些了?”

“好些了,这就来。”

凌楚楚捂着肚子走出去,看见凌紫月站在不远等着她。

“四妹妹,你是不是吃错了东西,我让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吧?”

“不必了,谢谢姐姐,我兴许是方才吃多了螃蟹才会这样,回去歇歇也就好了。

只是刚刚在长公主面前失态,连累姐姐和大夫人也丢脸,真是对不起。”

凌紫月上来假惺惺地搀着凌楚楚,同她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原本我还想着这么久没见,今晚拉着你和芸儿妍儿剪烛夜话,好好叙叙旧,看你这模样怕是不能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凌楚楚却分外过意不去,但又有气无力地坠着凌紫月的胳膊,站都站不稳似的。

“让秋月送我回去便行了,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尽管去跟姐妹们谈天游戏,把精力浪费在我这里,我如何能心安?”

“瞧你,自己连路都走不稳妥,我哪能放心?你那丫环也不见人影,做姐姐的自然要送你,小青,快来帮我一起扶四小姐。”

凌楚楚挣了两下挣不开,索性认了,“那真是有劳姐姐了。”

凌紫月主仆两个搀着凌楚楚往清兰苑走去。

一路上灯影渐暗,步入假山,踩上拱桥,夜风更是清寒透骨。

主院的热闹被假山隔开,池边石板每被踏一步便响一声,随涟漪轻荡,诡异之感顿生。

凌楚楚走得极慢,凌紫月和丫环扶着她也颇为吃力,打灯笼的两个丫环一前一后,却仍照不全路途,一段短短的路硬是被拖得分外漫长。

“啊啊啊!啊啊!”

赵妈凄惨的喊声从假山另一边传来,凌楚楚闻之嘴角扬起,却装作瘫软直接挂在凌紫月身上。

“什么声音,好可怕!”

前面打灯笼的丫环停下脚步,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有个壮实的影子朝此方跑来,跌跌撞撞犹如奔命。

“娘娘,是个婆子往这儿来了!”

丫环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她看见那个奔来的人身前衣摆上满是血色!

凌紫月也看见了那个人影,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她顿时浑身发软,一时搀不住将凌楚楚放去了地下。

凌楚楚装作过度惊吓直接躺在地上装睡。

“来人!来人啊!”

凌紫月第一时间开始呼救,丫环也吓得转身就跑,灯笼在逃跑时熄灭了去,月光下湖边孤零零躺着凌楚楚一人,赵妈不断往前院跑来。

四个女子的尖叫很快招来家丁和邻近的宾客。

赵妈跑过凌楚楚时险些踩在她身上,不料一个人影从远处飞奔而至,一脚将她踢入湖中,随即将凌楚楚拔地抱起。

“快去将她捉拿上来,不能让她死!”

鼻腔里涌来一阵檀香,凌楚楚借着夜色偷眼看去,原来是段沐云。

赵妈被人从水中捞上来扔在岸边。

“是个老妇,还没死!”

“王爷,她险些吓得臣妾魂飞魄散,万不能饶了她!”凌紫月委屈的声音令人闻之心疼。

段沐月却只是淡淡一句,“不怕,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凌赫轩才将将赶来,见此情形一脸疑惑。

“父亲,我送楚楚回去歇息,这老妇半路疯一样冲出来,险些吓死人去,要不是太子殿下来得及时,恐怕四妹妹也要被她伤了。”

凌赫轩瞧见凌楚楚在段沐云怀中,道“多谢殿下搭救,来人,快送四小姐回房!”

“小青小琳,你们两个快来帮忙。”

凌紫月带着丫环上去要带凌楚楚走,段沐云却抢先拒绝,“还是我送她去吧,你们未必抱得动。”

不等凌紫月拿男女大防出来辩驳,段沐云便抱着凌楚楚走开,“阿清,带我送四小姐回她的住处。”

“好!”

岸边不少宾客看着那两兄弟将凌楚楚带走,想说闲话来着,可情况紧急又不好拿此事当话柄,经大夫人和伍氏出来调和几句,便各自散了。

凌青阳看着一身湿透,衣上却血渍未褪的赵妈,眉宇紧紧蹙起。莫非又让这小贱人给躲过去了不成?

凌紫月望着段沐云背影,想到凌楚楚已身中萶药,心里隐隐泛着快意。

“父亲,这老妇如何处置?”

自家母亲的七十大寿上出了这样诡异的事,凌赫轩此时满心怒火,但不得不压抑。

“不要让你祖母知道此事,至于她,先押去刑房,等宾客散了为父亲自审她!”

“可她这副气息奄奄的样儿,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不如孩儿趁她未死先审她一审?”

凌赫轩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狼狈之极的老妇,只恨不得现在就狠狠鞭打一顿解了心头恨,可前院众宾客还等他前去,他咬牙一点头,“审吧!”

“岳父若是信得过,本王愿意代劳。”

段沐月自行上前要求审问赵妈。

“如此贱婢怎可污了王爷身份,让犬子去便是,王爷还是回房尽早歇息。”

“青阳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王爷放心让他去吧,总会把指使她的人揪出来。”

凌紫月挽住段沐月的手臂将他依着,段沐月却收回手臂转身走开。

“既然如此,那便让青阳去审,本王去跟几位大臣商讨事宜,王妃早些歇息,若太晚便不必等本王了。”

段沐月步履如风,凌紫月追他不上,只得站在原地暗自掐着自己手心。

他就这么不想和她待在一块儿?

“小的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王爷!”

小桃听见护院的声音,直起身一看,凌楚楚被太子抱在怀中,边上跟着二王爷,还有那个侍卫,侍卫小哥哥。

“奴婢小桃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王爷!”

“免礼。”

段沐清老早跑上前推门而入,“皇兄,楚楚的闺房在这儿!”



第一百一十五章:真是你干的!

段沐云匆匆将凌楚楚送回屋去,小桃也跟上。

“多谢太子殿下和王爷送四小姐回来,只是府里有规矩,小桃不能留两位,还请两位见谅。”

段沐云目光看着凌楚楚,只是问她“四小姐脸上的伤疤是如何而来?”

“回太子殿下,这是四小姐上个月病发时不慎摔伤所致。”

段沐云眸中有些许波澜转瞬即逝,却并未言语。

段沐清早已上去拂开凌楚楚的发丝,抚着她的伤疤轻轻吹气,柔声说“这么不小心,变丑了看你可还嫁得出去?”

“阿清,不得无礼。”

“好生照顾四小姐。”段沐云把段沐清从床上拉下来,拽着往外走了。

小桃跟着送到门外,才盯着三人背影道了句“三位慢走”。

那侍卫小哥哥也是,难得见上一面,连句话也没说上。

不过谁有她家老大重要?

小桃跑回屋里时,凌楚楚已经起来了。

“老大,大少爷的人来过了,只是小桃不知道他们在何处动了手脚。”

凌楚楚扫了一眼屋里,这屋子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却是已经被放进了不该有的东西。

“秋萤秋月还未回来?”

“还没有。”

“你快到别的屋子四处找找,一个人角落也别放过!”

前院,部分宾客莫名开始呕吐腹泻,由于人数过多,很快引起了凌赫轩的注意。

“这是怎么回事,快去请大夫来!”

大夫人一脸担忧地看着那些虚弱的宾客,将凌赫轩招到半边,“老爷,今晚的膳食可都是妹妹看着厨下做的,绝不会是吃错东西导致,会不会有人趁此机会有意捣乱?”

先是赵妈发疯,后又是宾客身体不适,好好的寿宴硬是弄得是个个人心惶惶,凌赫轩表面平静无波,心里却是怒火滔滔。

“已经派人去查,等结果吧。”

来赴宴的刘御医见好友碰上这样麻烦,当即站了出来,去替那些不适的宾客诊脉。

“这,怎么会……”

“刘大人,情况如何?”凌赫轩见刘御医眉头皱紧,连忙上去问询。

“虽说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可,这的确是中毒症状,至于中的是什么毒却要问问他们了。”

刘御医说着问那病人道“你哪儿不舒服?都说出来,一点别落下。”

“就是肚子疼,总想吐,舌头有些发麻……呕!”病人说着又将吐起来。

刘御医起身凝眉对凌赫轩说道,“丞相大可去问问厨房,今晚可有做人参?”

大夫人在旁边一脸震惊,“人参,人参怎么会有毒,我们府上用的要可都长白山的上等货!”

刘御医摇了摇头,道“刘某不是质疑贵府用的人参如何,是怀疑有人将人参调包成了商陆,须得立刻查出此人,否则无法给众人交代啊!”

凌赫轩方才还勉强维持着和气,这下顿时是面色如冰,什么人胆敢对他今日请来的宾客下手!

“来人,快去将厨房的人和管仓库的都叫来,将每间屋子给本相仔仔细细地搜一遍!”

听说前院出事,二老爷一家也都赶来帮忙,就连在屋里正陪女宾玩耍的二姨娘也出来凑热闹。

“兄长,听说有宾客中毒了,这是怎么回事?”

凌赫堂本在账户算着账,听闻此事立即赶了出来。

“怀疑有人将人参调包成了商陆,行径着实恶劣!已经派人去查了。”

二夫人一听顿时蒙了,连忙解释道“这回办寿宴用的人参,可是我带着青华亲自挑的,怎么会……”

“弟妹的为人为兄何尝不知,只是无论如何也得等调查结果出来。”

很快,相关之人都被召集到了后院刑房外的院子里。

凌青阳审了赵妈好一阵子,什么也没问出来,听见外面动静索性离开。

“父亲,母亲,二叔,二娘,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将事情告诉凌青阳,凌青阳震惊不已,“真是放肆,就连祖母的寿辰也不让人安生,这小贱人无法无天了,定是她干的好事!”

众人不明所以地望着暴怒的凌青阳,凌赫轩亦有些不解,“青阳,你说什么?”

“父亲,你说会是谁呢,除了那个疯子!”凌青阳怒不可遏地攥紧拳头,“我亲自带人去她院里搜,保管一搜一个准!”

二姨娘佯装莫名地看着凌青阳离去,“楚楚虽然有病,可也只是个孩子,她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心思,怕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给教坏了。”

伍氏知道讽刺的是自己,却并未说话,凌秀妍愤愤不平,“二姨娘不要指桑骂槐,我姨娘怎么会做这种事砸自家的场面?”

“我又没说是是妹妹,你这丫头嘴倒是快,莫非是做贼心虚不成?”

伍氏只是淡淡道“姐姐跟孩子斗嘴做什么,清者自清,事情已经够多了,少给老爷添麻烦。”

二姨娘闻言一脸的愤慨,“疼的不是妍儿,你自然不心疼,可怜了我的芸儿,原本准备给祖母好好跳支舞,偏偏错吃了几口参茶,现下还在屋里叫痛。”

“行了,学学阿倩少说两句吧。”

此时此刻还能这般淡然的伍氏,总算给凌赫轩些许安慰,凌赫轩瞧了她一眼,才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下。

“文晏,你和弟妹去前院替我招呼宾客,跟长公主及太子殿下说明情况,待我审了下人再去理会。”

凌赫堂点了点头,带着二夫人离开。

“我也该去瞧瞧母亲那边了,两位妹妹在此陪着老爷审人,等青阳回来有了帮手你们再出去。”大夫人打了声招呼也走开去。

“从主厨开始,一个个上来自行招认,如有不实,本相便重重地罚!”

凌青阳带着人闯进清兰苑时,凌楚楚趴在床头刚刚“吐”了一场痛快,还未反应过来人便被凌青阳带来的家丁拖下了床。

“大哥,你这是……”

“给我搜,仔仔细细地搜!”凌青阳剜她一眼,便命人开始搜查,目光之中不无得意。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闭嘴!你这贱人也配叫我大哥?”

小桃扶着凌楚楚,主仆两个可怜兮兮地看着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却不说一语。

凌青阳盯着床边,见家丁翻开床下暗格便不由嘴唇微扬。

“少爷,搜到了!”

“贱人,原来真是你干的好事!带她去刑房!”



第一百一十六章:楚楚没有做

家丁不由分说便架着凌楚楚走,小桃在后头追随却被推倒在地,月念悠从外头回来见此状况,也是莫名其妙,凌楚楚这是被反杀了?

“四小姐!你们要带四小姐上哪儿去!”

“将这两个丫环也押走!”凌青阳见状又命令一句。

余下家丁立即把小桃和月念悠都按住,一齐往刑房送去。

时辰不早,相府又接连有事,大臣们不久便散了,段沐月独自坐在亭子里看着池里荷花。

玉燕四顾一番,见他旁侧只有一个侍卫,便轻移莲步去到亭中。

“何人?不得打扰王爷!”

“叶西,你暂且退下。”

侍卫一愣神,玉燕已经走入其中,他只得走开。

“奴婢见过王爷!”

段沐月看亦不看她一眼,只一贯淡然问她“你来,可是有线索了?”

玉燕直直看着段沐月冷星般的眼,柔声道“奴婢正是要告诉王爷一些,关于四小姐的秘密。”

段沐月抬眼再瞧玉燕,目光柔和三分,“此处不宜说话。”

“奴婢知道一个地方最安全。”

玉燕带段沐月到一间无人小院内,又领他进了房中。

段沐月打量四下,果真见这院子久未住人,干净得诡异。

一进屋里,借着月光可看见内中挂满轻纱,行走的风亦能带起纱幕飘悠,如雾如烟。

“这是什么地方?”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偶然进来过。”

玉燕撩起纱幕走入其中,段沐月亦跟随而入。

被带到一方床榻前,玉燕忽然停住,一转身间外衣落于地下,露出无限风景。

段沐月淡淡扫她一眼,漠然道“你想勾弓l本王?劝你在做的事让本王满意之前不要抱有幻想。

当然,如果你成为本王得力的帮手,那便另当别论。”

长臂一伸,将人儿搂入怀中,一如初见之时。

“美人儿,身上为何这般香?”

玉燕顺势搂了他脖颈,紧紧贴上他,“比之王妃如何?”

那人将她搂起,挨着耳侧沉声讠秀惑“不尝尝又从何得知?”

玉燕壮着胆子抬头迎面吻他,却被他轻轻按住下巴。

“急什么,先让本王看看你的本事。”

段沐月将玉燕放下,眸中清冷依旧,“四小姐是真疯还是装疯?”

“王爷,你真当玉燕是个好骗的?”玉燕不复方才的情动,语气冰冷。

段沐月盯着玉燕忽而一声低笑,“本王何曾骗你?只要你查清楚四小姐的病情虚实,本王答应会纳你为侍妾,就不会食言。”

“那么玉燕想问王爷,四小姐是否装病对于王爷而言很重要吗?竟值得身份如此高贵的王爷,肯委身要玉燕这样的卑贱之人?”

段沐月打量着玉燕,见她此时神情浑然不似先前,竟有了几分锋芒,不由得生了两分兴致,不怒反笑。

“四小姐毕竟是因本王而病,本王如何能不关心?

至于你,本王觉得以你的姿色,留在相府做个丫环,实在是暴殄天物,男人有几个不想金屋藏娇?”

重新被拥入怀中,玉燕有些思绪恍惚,凌楚楚的话在脑海不断刺激着她。

段沐月绝不可能兑现诺言,他得到他想要的之后便会杀人灭口,把所有的秘密都终结在她命里。

“王爷果真是这么想的?”

“本王连龙凤佩都能给你,莫非你还不信?”

“奴婢自小孤苦无依,能得王爷垂青属实有幸,可若是有朝一日王爷从奴婢这里得到想要的,却要弃我而去,我……”

段沐月低首封住了玉燕所有的话。

“现在你告诉本王,你真感觉不到本王对你的心意,本王往后再不找你,四小姐的事你说也罢,不说也罢,本王不管了。”

段沐月松开玉燕,定眼瞧了她一阵子,相对无言,他转身便走。

“王爷!”

玉燕追上去,段沐月猛然转身死死抓住她肩膀,压抑而隐忍地笑问她“告诉本王,你都知道些什么?”

“四小姐她……”

“真还是假?”段沐月似乎不太有耐心了。

“王爷,你弄疼我了。”玉燕看着段沐月眼中不断涌起的火焰,故意娇声喊痛。

段沐月喉结滑动,只得松开她,死死攥紧拳头,背对着她问“你敢对本王使这等卑劣手段,本王念你是初犯便饶你一回。告诉我,四小姐的病是真是假?”

玉燕上前将他抱住,柔声细语“王爷,你若是诚心要我,早晚不是一样?可玉燕深知自己身份卑微,王爷未必会是真心。

玉燕实在太爱王爷,才不得不使如此手段,王爷不原谅也罢,玉燕只想成为王爷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次!”

段沐月狠狠拿开玉燕双手,转身竟掐着她的脖颈将她举了起来!

一瞬间不能呼吸,玉燕挣扎也不能,只是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血红的眼满是惊诧,他真能如此狠心?

“算你有自知之明,本王的确是在骗你,可你自寻死路便别怪本王狠毒了!”

说罢将玉燕重重抛在床边,居高临下睨着她,“说,她是不是装病?”

凌楚楚又一次被抛在冰冷地面上,额角磕得生疼。

“父亲请看,孩儿在她床下暗格里搜到了这个!”

凌赫轩讶然,瞧了一眼凌楚楚,凌青阳便将一个木盒递到了他手边。

“父亲请看这是什么!”凌青阳眼里满是计划得逞的快意。

众人都将目光笼在那木盒之上,管家打着灯笼相照,凌赫轩将那陈旧的木盒盖子推开,露出内中的骇人一幕!

内中装着一只用白布缝成的小人,上面以七根银针扎着一张黄纸,纸上褐色的字迹不大分明,却依稀能认出一个“楚”字!

凌赫轩浑身一僵,随即握紧木盒皱了眉头,“此物是从何而来?”

凌青阳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放的是人参,怎么会!

“父亲,刚才里面装的还是人参,他们也都看见了!这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凌楚楚从地上爬起,额角流出的血染得半边脸颊都狼藉一片,两眼泪水盈盈地看着凌赫轩,委屈之极。

“父亲,楚楚什么也没有做。”



第一百一十七章:巫蛊之术

凌赫轩看见凌楚楚柔弱无辜的样,想起木盒中那个被银针扎透的布偶,和写着她生辰八字的黄符,便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巫蛊之术在大周国已经被禁绝了百年之久,当初举国上下对此类邪术驱避如虎,先帝也下了命令永除此患,怎么此物竟还会出现在丞相府中?诅咒的对象竟还是相府四小姐!

凌楚楚这么一个弱女子,又能对他们产生什么危害,竟然要用上这样恶毒的手段来诅咒她?

难怪这些年凌楚楚总是体弱多病,想必定与这邪物脱不了干系!

月念悠亲眼看见凌赫轩眼中惊、惜、恨、怒,数种情绪一一闪过,便知道今夜凌楚楚是赢定了。

凌青阳被父亲盛怒的眼看得心神难宁,连忙解释,“父亲,这小贱人几次三番装神弄鬼,使尽狡猾奸计,这定是她用来迷惑父亲的!”

“来人,将大少爷押入刑房,等候本相审问。”

凌青阳没想到,父亲竟问都不问凌楚楚一句,就将他视为嫌犯,怎么忍得下这口恶气?

“小贱人,算你狡猾,竟然用这等下作手段来诬蔑于我,你以为你能瞒得了父亲几时!我迟早要把你的真面目揭开……”

护院一团布封住凌青阳的叫骂,拖着他进了刑房。

家丁见势将丫环放开,月念悠和小桃匆忙上去扶起凌楚楚,凌楚楚仍然还捂着肚子眉头紧皱。

“四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楚楚摇了摇头,弱弱道“就是肚子疼,没事。”

凌赫轩将木盒重新合上,嘱咐身旁的伍氏“你明日将此物拿去梵音寺,让了尘方丈驱驱邪,处理妥当再回来。

今夜之事,你们若是胆敢泄漏出去,休怪本相无情,各自到管家那处领两钱银,管好你们的嘴!”

伍氏接了木盒便让丫环捧好了,这才走到凌楚楚身边问询她,“你舌头麻不麻?”

凌楚楚惊讶,随即点头应答,“是有些麻,姨娘怎么知道?”

“大夫说这是吃了商陆中毒的症状,看来你和那些宾客一样误食了商陆煮成的汤,可怜的孩子,你真是受苦了。”

凌楚楚刚想说没事,便又呕吐起来,挂在月念悠胳膊上跟个人偶似的,风一吹便能倒下。

凌赫轩看凌楚楚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眸中怒意更盛,“你送楚楚回房歇息吧,一会儿解药熬好命人给她送去。”

刑房内,凌青阳被绑在刑房的木桩上,口中塞着的布团堵住他愤怒的声音,而他双目却肆意往外喷发着怒火。

原以为那丫头不过会点装神弄鬼的把戏没想到竟有这等本事,破了他一连几次布下的局,还反将了他一军!

害他堂堂相国公子,沦落到跟那个疯妇同囚一室!

可恶!巫蛊之术在大周国土上是绝对禁止的,父亲若是信了她,那他今夜岂不是……

刑房和门忽然被推开,随即有人走了进来。

凌青阳看见自家父亲阴沉的脸,不由得一阵胆寒。

家丁取出他口中的布团,他大吸几口气,连忙控诉道“父亲听孩儿解释,那小贱人……”

“住口!”

凌赫轩喝止儿子,难掩怒意地质问他“是不是你母亲指使你这么干的?”

“母亲心慈,怎会使这般卑劣手段,孩儿堂堂男子汉更无从知晓如此邪术,这分明是凌楚楚那个贱人自导自演,诬蔑于我……”

凌赫轩打断凌青阳的话,却道“那么,你告诉为父你如何知晓人参是被楚楚所盗,兴冲冲跑去清兰苑搜查人参,又为何会将邪物带回?”

凌青阳理直气壮,“我是从母亲那里得知,清兰苑的丫环帮着搬过货物,凌,四妹那清兰苑清寒,她身边的丫环手脚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试问祖母寿宴这般大的场面,又有谁如此不识大体,胆敢将有毒的商陆换给厨房炖汤?

必是四妹识破丫环偷盗人参,又不忍送回这贵重补品,索性借机调包人参交给五妹,送回仓库瞒天过海……”

一包人参,便将凌楚楚和凌秀妍乃至伍氏三人卷进污水,这样明显的诬蔑手段,也亏了杨氏用得出手!

凌赫轩听不下去,冷冷抢过话说“上个月周扶风来府上,才送了她不少补品,她若是贪财,又怎会分送给旁人,不转手拿去卖钱?

你母亲教你算计,就不曾教过你知己知彼?”

凌青阳没想到,父亲会知道凌楚楚这些事,一时怔住。

其实早在周扶风送来补品之后不久,凌楚楚就已经把大半的补品送去给老夫人了,但当时接物的妈妈子自己收了好处又私藏了些,就在凌赫轩面前提了一句,凌赫轩便记了下来。

“她正是因为手头缺钱,才要拿周兄送的补品去做人情,这次贪了人参不也是理所当然?”凌青阳狡辩了一句。

“你,唉!”

凌赫轩恨铁不成钢地瞪凌青阳一眼,狠狠甩下衣袖,转头看见赵妈耷拉着脑袋,不由得一愣。

“这老妇已经死了,舌头也不知断去何处了,着实诡异得很,恐怕此事与那个装神弄鬼的贱人也脱不了干系!”

凌赫轩抬手在赵妈鼻边探了探,果真已经气绝,她那一身淤泥与血污散发出的气味使他更皱紧了眉宇。

“来人,快去请池仵作来,此事不得使旁人得知!”

凌青阳见父亲起了疑心,又说道“父亲,祖母寿辰乃是良辰吉日,寿宴上发生这样不祥之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孩儿恳请父亲千万严查清兰苑,此事定与四妹脱不了干系!”

不想他这般说话,却被凌赫轩更加冷漠地盯住,只好无奈咬牙隐忍。

“府中近来多事,莫非真与那场火患有关?”

凌赫轩想起几月前在太庙为凌紫月与段沐月二人合婚之时的一桩事,不禁目光凝重幽若深潭。

金兮金兮,以火灼兮,以石试兮,以水濯兮,炅明明兮……

明明抽的是姻缘签,那凭空多出的一签,究竟是何预兆?

以火灼兮……



第一百一十八章:愿意追随四小姐

金是什么金,火又是什么火?这一切是否与楚楚和雪娘有关?还是说,预示着凌家的未来?

这未来又是兴还是衰?

楚楚小小年纪,如何会做出装神弄鬼这等事,又怎么可能接触到这巫蛊邪术?莫非是有人存心要制造事端迷惑于他?

杨氏虽然善妒,到底是个识大体之人,绝不可能会犯险把巫蛊邪术带入相府,难道是谈氏?

无数的猜测和疑问在凌赫轩脑海中闪过,但这些都只似荧火一现,转瞬难以捉摸,一切终究要从实证入手。

尽管是这等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总归有迹可寻。

“老爷,二王爷出事了!”

一声急呼将凌赫轩神思扰乱,他回过神忙问事情根由。

“似乎是在假山中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吓昏过去了!”

装神弄鬼?若真有人敢在他丞相府上,当着这大好的日子装神弄鬼,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拿出来!

“来人,立即关闭府门,不得放任何身份不明之人出入,另外派人快去衙门报官!”

听说段沐清出事,府里人都紧张起来,纷纷前往安置他的锦溪堂去看望。

屋子里站着许多人,除了已经睡下的凌楚楚凌婉芸以及老夫人等,其余院里的主子都带着仆从来了。

“皇兄,二哥这是怎么了?”段沐月看着床上那包成馄饨颤抖不止的被子,目光幽暗。

段沐云无奈摇头,“他自从假山后跑出来,便一个劲说见了鬼,躲着不肯出来。”

“是臣府上的人看管不力,还请殿下降罪。”

凌赫轩愧色难掩,带着凌家一门老小跪下请罪。

“此事谁也无法预料,本宫怪不得丞相,只是若二弟这次受惊恢复不好,恐怕父皇那边是少不了要问责了。”

段沐云眉尖微蹙,但仍抬手示意众人平身,而后道“今夜大伙儿都辛苦,不必在此守着,各自散了吧,三弟掌管刑部,还请帮丞相去调查清楚此事,也好给父皇一个交代。”

“弟定当尽力。”段沐月作了一揖,便同凌赫轩一起走开。

凌紫月本想与段沐月说上两句,可显然段沐月不给机会,她只得压抑住不满,跟其余人一齐行礼,礼毕退下。

等屋里无人,段沐云才伸手去碰那团馄饨。

“二弟,是皇兄啊,别怕,转过身来?”

“不要!别想吓我!”段沐清大声抗议,听得出来已经有些缺氧,可仍紧捂着被子不肯出来。

“听话,皇兄带你去放烟花可好?出来吧,嗯?”段沐云轻轻揭开被子,柔声哄着他。

“不要,楚楚不去我也不去!”

段沐云听见那两个字,不由得一挑眉,这个凌楚楚倒是很讨二弟的欢喜?

只好假装妥协,“那便叫上,叫上四小姐一起去?”

那声楚楚,他是叫不出口,实在太过亲昵。

话音刚落,段沐清终于从被子里冒出一个头,满头汗水淋漓又面色通红的样,显得滑稽又惹人怜。

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泛着怀疑和期待,“真的带楚楚去,不骗我?”

“不骗你。”段沐云眸中有一丝异色闪过。

“那太好了,现在就去!”

段沐清想从被子里出来,没料到方才实在裹得太紧,挣得脸红气口耑也没出成功,丧气地躺倒。

段沐云瞧着他淡淡一笑,却问他“二弟方才在花园看见什么了?”

段沐清回想起那一幕,又要往被里钻,段沐云连忙将他抓住。

“这般可怕么?可为何说起带四小姐放烟花,便不怕了?”

段沐清原本眼中满载惧色,听段沐云这么一问,愣了愣,眼眸转瞬便亮了几分,“因为楚楚是仙女,她不怕鬼!”

“她是仙女?”段沐云愈发有兴致了。

段沐清说起此事来,方才的紧张恐惧一扫而空,反倒是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起那个楚楚仙女。

“有一次我在街头被坏人追着,他们抢了我的糖葫芦,还有我的糖人,西瓜那么大的兔子糖……”

段沐云听他数了一半条街的零嘴,无奈捏捏眉心,“直接说最后怎么样了。”

段沐清只好咽咽口水,“楚楚仙女接住了我,然后对我嫣然一笑,俯首将香唇……”

“停!”段沐云皱起眉头,“这是谁教你的?”

“我梦见的啊!”段沐清满脸得意,“楚楚仙女穿着七彩羽衣,驾着一朵金色祥云……”

段沐云抬手示意他住口,“是四弟给你讲的?”

段沐清否认“没有,不是,真的!”

只有段沐风那个不正经的会给他讲这些香丰色的,不是就怪了!

“所以楚,凌四小姐在梦中救过你一回?”

“嗯!”

“那么你看见的鬼是什么……”

看段沐清又钻回被里,段沐云内心是崩溃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傻弟弟。

玉燕回清兰苑时,已经快到三更,但看凌楚楚屋里灯火通明,她还是拖着疲软的身子进了门。

月念悠看见玉燕,心底有些惊讶,和凌楚楚说的一模一样。

“玉燕,你怎么才回来?”

玉燕走到床边,恰好看见凌楚楚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之时,她心里似乎被一道光照得通透了许多。

“看样子你成功了?恭喜你。”凌楚楚如此说着,话语间却没一点情绪起伏。

见凌楚楚下床,月念悠自觉出门,顺手将门合上。

“如何,得到他令你很骄傲吧?”

玉燕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用剩余的力气攥紧了拳头。

“想好了吗?”

“四小姐,你真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娶我?”

“有必要确认第二遍?”凌楚楚反问。

玉燕垂眸看着地面上鬼魅般纠缠的影子,忍痛咬紧了牙关。

“玉燕,愿意追随四小姐,任凭四小姐驱使!”

“怕死吗?”凌楚楚背对着她冷冷质问。

玉燕略一想,“活得不如意,倒不如死,可我绝不愿让伤我之人好过!”

凌楚楚满意地扬起嘴角,声音里也添了些许的温柔,“我果真没看错你,起来吧,往后只要你听我的话,便不会有人敢再伤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装神弄鬼?

“此妇人死于昨夜戌时一刻,全身除了几处擦伤,并未发现因外力所致损伤……

以池某多年的经验,此妇人死因,乃是自己咬断舌头失血过多,加上溺水所致。”

听池仵作说出赵妈死因,凌赫轩父子及段沐月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怀疑。

“池仵作,你说她是自己咬断了舌头?”凌青阳毫不犹豫便说出自己疑问。

“小的也知道此事令人难以置信,可事实的确如此。”

池仵作说着,用器具撬开赵妈的口,接着用油灯照着内中断舌跟那三人讲解。

“若是人为割断,断口绝不会是这般参差不齐,而断口又恰好与死者齿印吻合。”

段沐月在刑部当职,多少也知道这些常识,只好承认“的确不像被他人所伤。”

但,不像并不代表不是。段沐月心中仍然存疑。

“这怎么可能,她这般狠狠咬自己,就不怕痛吗?”

尽管咬舌自尽这事历来也有不少传闻,凌青阳从未见过,更不会相信。

凌赫轩只是意味不明地点了两下下巴,便打发池仵作走了。

“老爷,有人在幽兰苑发现了血迹!”

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眼中一阵复杂纷呈。

那幽兰苑,是这丞相府中一处极为冷清的一块地方,隔着清兰苑一座小假山,同样窄,却更为清幽。

“老爷,就在这儿!”

三人走到后院那口井边,看见那从绞轮到井沿又到地面的凝固褐色血迹,皆是神情一滞。若非刚刚看过赵妈狼藉的死相,恐怕也会为此大骇。

血迹中包含几块血染的足迹,段沐月瞧了一眼,淡淡说道“是那妇人的足迹,想必这血便是她的了。”

说罢,段沐月走近井边细细察看了一番,而后带着疑惑道“那妇人血似乎就是这绞轮上开始流的,这般蹊跷?”

没人看见凌赫轩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这井,不正是当年雪娘自尽那一口!

其实凌楚楚的亲娘本是住在幽兰苑,只是自从她投井之后,凌楚楚才搬去清兰苑的。

这院里的每盆花草,和屋里那些白纱,以及院里陈旧的秋千架,都是雪娘生前亲手置就。

凌青阳跟着段沐月过去,一靠近井边便觉得一阵诡异的凉,不禁绷直脊背。

“这疯妇人是如何进来的,这座院子平日可是上锁的!”

凌青阳多少知道点过去的事。

段沐月垂眸,想起昨夜之事,莫名觉得晦气。那玉燕哪来的胆子?

“从各个现场能分辨的痕迹和验尸结果来看,这妇人不过是疯了。”

段沐月转身走到凌赫轩面前,欲离开院子。

正好都想离开。

未出院门,刑部的捕快又来禀告,“王爷,昨夜二王爷受惊那座假山上发现一截布料!”

目光所即处,捕快手上拿着一条被撕裂的白布,是孝衣那种料子。

凌赫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而后却未发一语。

“继续搜查线索。”

三人回到主院用早膳,除了凌楚楚和二姨娘之外的是都在。

段沐清一边扒拉着碗里的菜,一边心不在焉地张望,“皇兄,楚楚怎么还不来?”

段沐云无奈瞄他一眼,“四小姐身子不适,不便前来。”

“二位殿下早!”

“无须多礼。”

凌青阳打了声招呼,便自去坐着用膳,和大夫人母子目光一遇,彼此神色说明了昨夜的失败。

又让凌楚楚那小贱人躲过一劫。

长公主已经于昨夜回宫,去前没有亲见凌楚楚出丑,若赵妈这事查不清楚,恐怕凌楚楚这宫是进定了。

段沐月和凌赫轩后来,并未直接提案件,直到每个人都用了膳,才开始谈。

“皇兄可问清楚昨夜二哥所见的是何人了?”

段沐云摇头,“阿清提起便害怕,问不出个所以然。”

“无论如何,臣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凌赫轩虽未皱眉,眼中的阴郁却犹在。

此事若是装神弄鬼,实在过于恶劣。

段沐云看段沐清吃得欢,也不打算多追究,便略带警告地说“二弟暂时看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丞相府上有些人的确该好好管管了,所幸死的只是个仆妇。”

“殿下说得是,臣一定将那作乱之人揪出来重重惩戒。”

段沐月盯着段沐清瞧了一阵,见他食欲不振,索性不等他磨蹭,直接把那截白布拿了出来。

“二哥有没有见过穿这样衣裳的人?”

段沐清瞄了一眼白布,吓得立即捂着脸往风扬身后躲,“皇兄!三弟吓我!那是鬼穿的衣裳!”

众人算是明白了,果真有人装神弄鬼!

“昨夜臣已经让人封闭府门,相信此人必定还在府中,加大搜查力度定能将其找出来!”凌赫轩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我将刑部的人也派来协助,岳父意下如何?”

段沐云先替凌赫轩回了话,“未涉及命案之事,恐怕不便让三弟帮忙,三弟查清那妇人之死便是,其余的看丞相需要再说。”

昨夜已经被搜得差不多的相府,又迎来一番彻底搜查,浩浩荡荡的家丁队伍闯进每个院子,细究各个角落。

于是,凌楚楚准备的一切也就派上了用场。

“老爷,大夫人床下找到一截残符!”

“老爷,二姨娘院外有黄纸灰烬!”

“老爷,幽兰苑发现半截舌头!”

“老爷,蔚华堂搜到可疑丹药,还有一张妓女卖身契!”

什么???

凌青阳差点没原地爆炸!

“你小子胡说什么!”

凌青阳上去拎着家丁的衣领便要揍人,被大夫人劝住,“冷静,清者自清。”

凌青阳咬牙忍着,看家丁把搜到的东西一一呈上来。

那截残符看不出字样,也不知是诅咒谁,无意义。

黄纸灰烬,明显是烧了的符,但扬在二姨娘院子外头,用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谁也分不清到底是二姨娘要害大夫人,还是相反,也无意义。

半截舌头是赵妈的,掉在打水的桶里,已经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还是无意义。

至于丹药和妓女卖身契……

“父亲,孩儿从不出入烟花之地,怎会有那种东西,这根本就是有人诬陷于我!”



第一百二十章:女子妙雨

“青阳,你不是这样的孩子,父亲母亲都知道。”大夫人宽慰了凌青阳一句。

凌赫轩没有言语,他自认对自己的子女管教颇为严格,可若是儿子年轻冲动,这事却也不好说。

相比之下,他更介意的是这些搜出来的证物,实在是无用,非但无用,倒是令人平添疑虑。

而今日最要紧的那件证物,那装鬼之人身上的素衣,至今还未搜到!此事也太过蹊跷了。

凌青阳思虑了一阵,将护院长叫来问询,“你们可是将府中各个角落都搜遍了?有没有遗留下什么地方?”

护院家丁都面面相觑,接着护院长说道“回老爷,只有老爷的书房,和老夫人那间屋子没搜过。”

凌赫轩点了点头,那两个地方的确不便搜,想必那人也不会将此物藏在那里。

“退下吧,巡逻行走时仔细着些,若有人找到有效物证,定有重赏!”

听说有赏,护院家丁便满载斗志地各自去了。

这时门童忽然来报,“老爷,后门外有个女子带着包袱在外等候,说是要找大少爷!”

女子?带着包袱?

凌赫轩目光投向凌青阳,凌青阳连忙否认,“什么女子,除了家中亲眷,我什么女子也不认得!叫她滚!”

凌赫轩却将门童叫回,“带那女子进来!”

凌青阳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刚刚才从他房中搜出来那些不清不白的东西,这会子又来个什么姑娘,这未免也太巧了!

难不成真是凌楚楚使的阴招?可她压根就没出过府门,这……

不多时,门童已经叫那女子到府里来了。

只见那女子身穿着玫红色的薄纱裙,身段苗条眉目含情。

脂粉涂得匀称,更显得面若桃花霞飞双颊。

轻扑小扇每走一步便是柳腰款摆袅娜生姿,轻风一吹香气四溢,浅浅一笑娇若春花。

这等姿色便是与相府二姨娘比也是比得的,只是她那不规矩的眼眸,连连向凌青阳抛去媚意,仿佛一刻不得见凌青阳便能断了魂儿似的。

凌青阳年少,见了这样的尤物难免抑不住地多瞧了一瞧,不想那短暂的入迷却恰好被凌赫轩收入眼底。

“小女子妙雨见过丞相大人,见过夫人,见过凌公子。”

大夫人出身官家,最瞧不起的便是戏子与妓女这些下等人,正眼也未看妙云。

凌青阳过了那阵劲头,也对此女颇为防备,上去便冷冷质问她“何人派你到相府来的?”

妙雨抬眼瞧凌青阳一眼,不胜娇羞地浅笑,“凌公子,不是你叫奴家来的么,这就忘了?”

凌青阳抓住妙云胳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恶狠狠地逼问,“你老实交代,是谁将你找来陷害于我,否则我现在就捉你去见官!”

妙雨被他的凶狠惊吓得泪眼婆娑,“凌公子,是你亲自将我赎出来的,还说今天会去接奴家,等了半日不见你来,奴家自己只好寻来,没想到一进门你便这样凶奴家,嘤嘤嘤你是要弃了奴家么……”

凌青阳被她诬害,整个是百口莫辩,气急之下扬手便要打,妙雨见状吓得哭天抹泪地跑了。

“竟找这等下贱货色来诬蔑于我,实在是晦气!”

凌青阳骂完之后正待跟父亲解释,却见凌赫轩面色严肃,不争地斥责一句“逆子,等送走太子,你自行到祠堂给祖先谢罪!”

凌赫轩倒不是不准儿子逛青楼,可他年少正当时,应当以学业为重,且不说常去青楼沉溺声色玩物丧志,坏了名声也影响他将来求娶名门贵女。

这下倒好,他竟把人都给带回来了!

凌青阳冤枉之极,“父亲,孩儿真没有……”

“你仔细看看那卖身契上的字迹,是不是你亲手所写!”

凌青阳慌了神,连忙捡起那卖身契一瞧,上面赫然写着他姓名,字迹竟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这,这一定是假的!孩儿从未去过百媚生,这妙雨我更是见也未见闻更未闻,此人为了诬蔑我,竟然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着实可恨!”

说着,他用力将卖身契两下撕碎,可刚撕开便似乎想到了什么,索性将碎片折好装入怀中。

“凌安,去把妙雨找回来,安顿到蔚华堂做丫环。”

“二位殿下,臣实在愧疚,下人搜遍全府也没找到那嫌犯的痕迹,此事恐怕难得查清了。”

段沐云从段沐月那里已经听得消息,知道此事蹊跷不易彻查,看段沐清似乎也已经将昨夜惊吓忘得差不多,便将此事暂时放下了。

而二姨娘和大夫人两个,虽然没有被线索牵连,却各自心生疑惑,猜测着这其中的根由。

时候尚早,段沐月因刑部有事先离开,随后段沐云也打算带段沐清走。

段沐清听说要回宫,死死抱着柱子不肯走,“你答应我要带楚楚一起放烟花,言而无信,变成大肥猪!”

段沐云无奈了,“四小姐需要休息,改天再来如何?先回宫吧,否则父皇该生气了,走。”

说罢借着内力将段沐清强行拖走,段沐清气得直蹬腿,“皇兄说话不算话!变成大肥猪!”

屋里只剩下自家人,大夫人照往常惯例开始算这次寿宴的账目。

算盘响了好一阵子,她摇了摇头,“不及十年前那回,反是亏了好几百两银子,都用在抚慰中毒宾客这上边了。”

二姨娘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唉,谁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这种便宜也敢占,这下可好,她是赚了人参钱,府上不但丢了脸面,还贴了这么大一笔银子。

就这脑子,怕也是有命拿没命花的主儿!”

伍氏知道谈氏讽刺自己,却根本当没听见,只招呼丫环把分捡出来的寿礼送去仓库。

大夫人正想叫人帮忙记账,却发现凌紫月姐弟俩不在,忙把路过的二夫人拉过来顶替自己,匆匆往牡丹苑去。

可不能让这两个傻孩子一时冲动坏了她的好事!

凌楚楚固然可恨,她那方子倒是值钱,可不要惹恼了她影响到计划。



第一百二十一章:静观其变吧

大夫人去到牡丹苑一看,凌紫月和凌青阳果然在商量着要教训凌楚楚。

“这小贱人着实阴毒,要我看就该趁她身子不好杀了她,就算父亲知道是我做的又能如何,相府院子里的事不为外人知道,也影响不到什么!”

凌紫月自嫁去三王府后过得并不如意,这次回来本要报上回被凌楚楚栽赃的仇,没想到却被她躲了,也是恨得牙痒痒。

“她那条贱命,找个江湖人做了,也要不了多少银子,只是我没这个渠道,你去想想办法?”

凌青阳也并未接触过杀手这类人,但他却听说过京中有包打听这么一号人。

“我去找人,只是资金上,可能要劳烦长姐破费了。”

凌紫月冷笑,“只要你找到能杀她的人,我就是拿出一半嫁妆也无妨。”

只有凌楚楚死了,段沐月才会对她没二心。

两人正商议着,大夫人推门而入,他俩纷纷吃惊起身,“母亲?”

大夫人表情有些悻悻,但只敛容合上门走到两人中间坐下,面色有些凝重,“你们两个孩子,也真是不叫我省心,好在还没蠢到直接找上门的地步。”

“母亲,听见我和青阳的话了?”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你们以为我不想她死?可要是她有这么容易死,我还会留着她到今日?”

当初三姨娘柳飞雪在府中甚是得宠,大夫人想杀她想破了脑袋,可种种法子都用尽之后,都没能得手。

要不是那个男子出现,凌楚楚也不会早早就没了娘。

可是如今的凌楚楚,越来越不像从前,看似和柳氏一样柔弱胆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却令人细思极恐。要对付她,恐怕不会是一刀杀掉这么简单的问题。

凌紫月自小知道母亲精于算计,可在她看来凌楚楚除了会演戏便没什么稀奇,不理解母亲为何不动凌楚楚。

“她先前才害得母亲染病,在父亲面前装神弄鬼,如今又调包人参令家中亏钱,还害青阳被父亲误会,再留她下来,将来岂不是更无法无天?

她阴人的手段或许高明,到高手面前不也是只能引颈受戮?”

凌青阳深为赞同,“就是,我若会武功,定亲手将她杀之后快!

江湖上的杀手身手了得,必不会给官府留下把柄,再不济,我们暗中将她勒死,造一个她自缢的假象如何?”

想到凌楚楚求饶的惨相,凌青阳眸色染上几分嗜血的快意。

大夫人在凌楚楚放蛇咬伤凌婉芸那日早就想过要来这手,可在那晚之后这却行不通了,因为她清清楚楚感觉到凌赫轩对凌楚楚的态度已经和往昔大不相同!

即使只是出于对柳氏的怀念,他也不会放任凌楚楚枉死不顾。

加之凌楚楚先前容貌倾城已经引起京中许多官贵子弟的注意,她若在毁容之后突然死了,保不齐会有人非议,令凌家风评折损。

更何况这丫头在她眼皮底下多年,竟神不知鬼不觉地长了本事,这也实在值得深究,说不定能发掘出更多的秘密……

“你父亲对她不同往日,杀了她只会给自己惹麻烦,你这才被她冤害狎妓,要是再沾惹上杀戮,你父亲定会大发雷霆,还是好好读你的书,跟太子殿下和三王爷好好学学为官之道才是正经。”

凌青阳想杀凌楚楚本是一时脑热,母亲一劝便也堪堪想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倒要好好弄清楚,那个妙雨到底是谁派来的,找到证据定不让小贱人好过!”

凌紫月也默认顺从了大夫人的安排,只是垂着眸子抿紧粉唇,似在愁着什么。

“等过几日,见了皇上献出药方,风头过去我自会谋划,你们各自留神别再中她的计便是,万不能主动招惹,她既敢放蛇咬芸儿,未必不会使同样手段对付你们。”

凌青阳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大夫人考虑周全,只咬牙恨道“先让她再蹦达几天,等我找到她的死穴必定要废了她。”

二姨娘院里,也才刚刚审问了院里的,可没人看见是谁往院门前倒的纸灰。

“一个大活人走到院门前来都看不见,你们这眼睛长着喘气儿是吗!下回再发生这事儿,我把你们都卖到青楼去!”

丫环家丁冤枉得个个叫苦不迭,寿宴那晚这么多活要干,谁又管得上门前来了谁?

“难得让杨蕙心抓着我的把柄,恐怕早在老爷面前告了我一状,老爷最讨厌争风吃醋,想来又要冷落我了……”

凌婉芸看自家姨娘愁得坐立不安,便安慰她“姨娘本就没有做过这事,大可跟夫人讲明白是被人冤枉,她还会不信娘亲的话?

娘亲跟夫人这些年虽说暗地较劲儿,表面上也是相安无事,怎么可能会在祖母寿辰干这样的蠢事?

以夫人那样精明的脑子,稍微动动就能猜到肯定凌楚楚这个诡计多端的贱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谈氏依着女儿的话一想,也是,凌楚楚连老爷都能蒙蔽过去,为了在府上争得一席之地,挑拨她和杨氏再坐收渔利,根本就是情理之中!

“她都成了那副鬼模样,竟然还不消停,当真是活腻了!”

凌婉芸接连败北,何尝不是恨透了凌楚楚,就算凌楚楚救了她一命,她也不会对凌楚楚有所歉疚。

“娘亲,我看,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和夫人联手,找机会把她装神弄鬼的面具撕下来,让父亲好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谈氏有些犹豫,“和她联手,她哪天把我们母女当作棋子弃车保帅,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凭杨氏的聪明,倒不怕斗不过凌楚楚,可她若是主动找上门和杨氏联手,杨氏未必不会在斗完凌楚楚之后再倒打一耙将她也除了,这风险还是要考虑的。

凌楚楚虽然可恨,至少她已经毁容影响不到凌婉芸的婚姻,也威胁不到她们母女的地位,过去的仇报不报都不急。

自己只要靠牢了丞相这棵大树,也不用愁杨氏如何……

“算了,想必杨蕙心忙着对付凌楚楚,也没空计较此事,我们静观其变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就要死了

刚刚还愁眉苦脸的谈氏顿时又笑了起来,凌婉芸有些莫名,不满地蹙眉“娘亲,凌楚楚欺负女儿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谈氏坐在床沿轻抚凌婉芸的额头,柔声劝她“傻孩子,有什么比你嫁给太子更重要呢?”

凌婉芸看着谈氏悄然红了脸颊,随即却叹气道“都怨凌楚楚,我昨夜本想在殿下面前好好舞一曲的,下一回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了。”

“你只管好好练就是了,娘亲会给你想办法,只记住一点,再别去招惹她,让大夫人和她斗便是,娘可不想再看见你受一丁点伤了。”

凌婉芸点头敷衍,心里始终难平。

虽然回想与凌楚楚这数次交锋无比后怕又气愤,但若有机会,她是一定要争回这口气的。

凌赫轩到清兰苑时,恰好看见面色苍白的凌楚楚坐在树下被婢女喂着吃粥,几口下去便皱着眉头俯身干呕起来,瘦弱的身影颇惹人心疼。

“四小姐,要不奴婢还是去请大夫来吧,你什么都吃不下,再拖下去可怎么是好!”小桃捧着碗神情担忧。

“不必了,他们都在说我调包人参害人,以为我是装的,好不容易消停了,请了大夫来必定又有话讲,不如让我清静清静。”

修剪盆景的月念悠佯装才发现凌赫轩,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凌楚楚讶然起身,强装无事,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父亲……”

“奴婢见过老爷!”

小桃吃力地扶着凌楚楚,看见凌赫轩便欢喜若狂,“老爷,四小姐已经吐了一夜,现下还水米未进……”

“小桃,要你多什么嘴!”凌楚楚瞪她一眼,却对凌赫轩说道“楚楚只是没胃口,过会儿也就好了。”

凌赫轩打量着凌楚楚,对她说道“你可知道,你院里的赵妈昨夜死了?”

凌楚楚震惊不已,原就苍白的脸仿佛又白了两分,难以置信地看着凌赫轩,“赵妈昨夜明明留在院里,怎么会……”

“她死之前,去过你娘亲原来的院子,还,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最后失血而亡。”

凌楚楚几乎要站不稳了,紧紧捉着小桃的胳膊,“这怎么可能,赵妈昨夜还说,过几天是楚楚的生辰,要给楚楚包饺子……

她怎么会……”

凌楚楚说到一半望着小桃,满含期望地问她“小桃,赵妈是不是在后院砍柴,她没事的对不对?”

小桃摇头,无奈答她“四小姐,赵妈真的走了,老爷说的是真的。”

凌楚楚听了她话,当下眼泪就滚了出来,却露出病态的笑容,抬头望着凌赫轩“父亲,赵妈怎么会死呢,她根本就没出过这门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若不信,便去看看她的尸身。”凌赫轩说着,拉住凌楚楚的胳膊将她扯到身边,目光凌利,严肃质问她“你昨夜都看见什么了,随赵妈一起出现的还有何人?”

“我只看见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人追着我和大姐,随后便昏了,那人是谁,父亲抓到了吗?”凌楚楚后怕地瑟缩了一下,眸子里波光流转,显得很是紧张。

凌赫轩盯着凌楚楚的双眼,似乎在审视她眼中隐藏的信息,可他越看越觉得凌楚楚的眼睛里像是有个无底洞,让他无法直视,有种生怕被吞噬的错觉。

可她一落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又使他心生怜惜。

凌楚楚胳膊被攥得生疼,索性浑身一松倒在凌赫轩身前,凌赫轩将她扶住,无奈地一叹。

“那人正是赵妈,她已经死了。为父来就是要问问你院里的人有没有线索。”

凌楚楚抽泣着,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凌赫轩,“父亲,赵妈的尸身放在何处?我想替她收尸。”

“一个仆妇罢了,自有人处理她,你就不必操心了。”

“可赵妈照顾了楚楚多年,娘亲生前对她也亏欠良多,楚楚怎么能让她做个孤魂野鬼?就是少些衣食,楚楚也要为她收尸竖碑,求父亲成全!”

凌楚楚说着便要下跪,凌赫轩忙将她拉住,“你娘亲生前良善,怎会对她有亏欠,只念在她照顾你这些年的份上,为父让人替她收尸便是,尸体血腥,你在病中还是不去看的好。”

凌楚楚犹豫了一阵,又要下跪,“楚楚多谢父亲……”

“你怎的动不动就要下跪,为父是你父亲,又不是皇上,能帮你的自然不会让你委屈了。”

受宠若惊的凌楚楚又感动得满眼泪花,“楚楚往昔总以为父亲不疼我这个女儿,误会了父亲,看来娘亲说得不差,父亲真是世间最好的人。”

“你娘亲,提起过为父?”凌赫轩诧异。

“梦里的话,也算是吧……”凌楚楚有些不确定,但想起娘亲便不由得浅笑,“娘亲在梦里对楚楚说了许多,先前楚楚不懂事冲撞了父亲,多亏父亲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楚楚才能活到今日。

娘亲嘱咐楚楚往后好生孝顺父亲,她也会保佑我和父亲事事如意……

这梦要是真的就好了。”

说着,她却又皱起眉连连摇头,“不,梦里的话要是真的,那我岂不是快要死了……”

凌赫轩见状眸色暗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有父亲疼我了,不,我不要死……”

凌楚楚惊恐地摇头,呼吸越发急促,推开凌赫轩便往屋里跑去,可没几步就腿软跌倒在地,只好手脚并用吃力地往前爬。

“他们找不到我,找不到我,娘亲,救命啊……”

“四小姐,四小姐你怎么了?”

小桃和月念悠上前扶她,她却无比害怕地尖叫起来,“不要抓我!我还没到时辰!我不要死!我娘亲是神仙,你们放开我……”

凌赫轩被她凄惨的叫声吵得皱了眉头,可下一瞬间她便停止叫唤昏了过去。

“四小姐,四小姐!”

秋月玉燕纷纷闻声赶来,见到凌赫轩连忙停步施礼。

“奴婢见过老爷!”

“先扶四小姐回屋。”说着,又命令家丁“你,快去请大夫,你,去正济堂请刘先生!”

凌楚楚昏倒的事又传到前院,除了去寺庙的四姨娘母女和五姨娘之外,大夫人等人很快便陆续赶到清兰苑看热闹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城西梨园

“四小姐体内的毒虽然解了,但脉象甚弱,吴某医术不济,竟诊不出四小姐病在何处,只是可以肯定……”

吴杨摇头叹气,“四小姐没多少日子了。”

凌赫轩闻言大惊,“你既然诊不出她病在何处,又怎么知道她已经……”

吴杨解释道“回丞相大人,吴某的意思是,诊不出四小姐躯体之病在何处,可四小姐已经精血皆损元气消散……”

大夫人母子三人看着不省人事的凌楚楚,个个眼中皆是怀疑,凌楚楚这么快就会死?怎么可能!

凌赫轩打发走吴杨,随后大夫人开始假惺惺地上前关心凌楚楚。

“楚楚昨儿个还好好的,跟人有说有笑,怎么才一天就成了这副模样,总不会是那假人参的毒害的!

可怜的孩子,恐怕是因为从小身子弱,昨夜中了毒又被那疯婆子吓得丢了魂儿吧?”

二姨娘打量着凌楚楚,看她脸色倒真是比凌婉芸还差,也分不清真假,只是说道“芸儿也中了毒,喝下解毒药倒是好些了,这楚楚的身子就是再弱,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昨晚三王妃和旁人也看见赵妈了,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我看她不是被赵妈吓的,兴许是撞邪了吧。”

赵妈诡异的死因本已经让府中人心惶惶,二姨娘这么一说,凌赫轩顿觉不快,“什么撞邪,府中有凌家先祖保佑,什么邪物敢来造次!”

“老爷,我只是觉得她的症状很像我以前听说过的……”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刘先生来看过再说。”

凌紫月不动声色地走到凌楚楚身边,拉着她的手故作关心,“四妹妹真可怜,怎么总是受伤呢,我听说刘先生医术高明,希望你能早些康复才好。”

凌楚楚被凌紫月用细小尖锐的钗狠狠刺破皮肉,痛得倒抽一口气,睁开眼看见凌紫月挑衅的眼神,一旁在夫人也是笑里藏刀。

“四妹妹,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凌楚楚没搭理她,只是怯怯地将目光在床前扫了一圈,看见凌赫轩后眼泪才落下来。

“父亲,楚楚想去一个地方。”

凌赫轩闻言近前,轻声问她“你要去何处?”

凌楚楚起身,死死拉住凌赫轩的手,涕泪交加地哭诉,“我要去城西梨园见娘亲,求父亲带我去……”

大夫人听见这话,脸上当即一阵僵硬,城西梨园?

凌楚楚怎么知道凌赫轩是从那里将柳氏带回来的?

凌紫月收起发钗,冷冷地嘲讽凌楚楚“四妹妹的娘不是早就死了,去梨园如何见得着?要是真想见,除非你也死了。”

凌赫轩瞪了凌紫月一眼,“月儿,不得胡言。”

凌紫月掀开凌楚楚的衣袖,露出被她方才刺得流血的胳膊,冷笑道“她已经连痛都感觉不到,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雪百的胳膊上那几道深深的血痕叫人触目惊心,月念悠和凌青阳同见了都不由得一怔。凌楚楚却恍若不知,直到看见才吃惊地一瞪眼,却很快恢复萎靡之状。

“楚楚将死,这恐怕就是预兆。”

凌赫轩蹙着眉将凌楚楚衣袖遮上,转头沉声嘱咐大夫人“先带月儿他们回去吧,这里有为夫在便行了。”

大夫人看出凌赫轩不快,便识趣地将闲人都打发走开,末了还不忘假惺惺地宽慰凌楚楚一个句。

凌楚楚翻身便下床要跪,被凌赫轩硬给抱回去,却仍然不肯死心,“求父亲让楚楚去见娘亲,否则楚楚真的会死,若此去能见到娘亲,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娘亲说了什么?是她要你去见她?”

凌楚楚两眼噙泪无奈摇头,凄然道“娘亲梦中嘱咐此事暂时不能说,请求父亲准楚楚去城西梨园,若我有幸活着回来,定将娘亲的话尽数转告父亲……”

为何一定要去城西梨园?

凌赫轩被接连的诡事刺激得身心疲惫,也不担心凌楚楚这副病恹恹的模样能作出什么风浪了,便点头应承下来。

“让你去也无妨,等刘先生来看过后再去,你看可好?”

凌楚楚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刘一手到府上替凌楚楚把了一会脉,狐疑地隔着床帷往里瞄了一眼,拈着胡子若有所思。

“刘先生,小女的病情如何?”

“四小姐的脉象怪异,老夫从医多年并未见过相似情况,这病恐怕不是老夫能治的,若非治不可,也只能是服用滋补药物维持着,恐怕也是不容乐观。”

凌赫轩本也没对刘一手抱有多大期望,便淡然将他打发了,随后亲自和凌楚楚乘马车去城西梨园。

城西缭河畔,沈容早就已经到达梨园,一身蓝衣风姿翩翩,一进后门内,折扇开合,低头顾盼皆引来园子里的妙龄戏子们目光缠绕。

但当他迈开方步收敛表情朝着主院走去,班主上来躬身相迎,戏子们便不敢再多看一眼,各自纷纷卖力地练习。

连一向威严的班主在他面前都要如此低声下气,这样的人物任他们如何挂念也是难以触及的,不如别去动那个心。

“叫你找的人可是找到了?”

那班主恭敬回答,“公子放心,您的事儿比我的命重要,这些天手下都马不停蹄地在找,可算是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公子请查验。”

说罢,四个女子从侧门走进来,排成一排向沈容施礼。

“奴家见过公子!”

“老爷,梨园到了。”

凌赫轩下了马车,到前头一看,被丫环扶出来的凌楚楚迷迷糊糊的,精神比先前还差了。

“快扶四小姐进去。”

凌赫轩走到门口才发现前门已经关上,护院敲门,里面传来人声“来人可是丞相大人?”

“正是!”

凌赫轩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打开,随后几个女子帮忙将凌楚楚抬进院子,班主上来迎凌赫轩。

“丞相大人,你可算来了!”

凌赫轩认得班主,开口只问他“为何今日闭门不开?”

“丞相大人不知,园中近来有事,不便迎客,待进屋花某再细细告知。”



第一百二十四章:不需要你的爱

凌赫轩被花班主一路带到内院,心里始终觉得怪异,这花班主怎么像是知道他要来似的?

“丞相大人请坐,四小姐有玉娘照看,待她醒了丞相大人再去看望也无妨,先请用些茶,听花某细说此事。”

凌楚楚沾上床躺了一会儿,才总算觉着自己活过来了,她在未来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能飞檐走壁,能怼天怼地,回到古代竟然会晕!马!车!

这是她第一次坐马车,也不知是胃肠饿出问题之故,还是老毛病又犯了。总之,非常难受。

有人在床沿坐下,凌楚楚以为是小桃来了,忍不住哼哼,“桃,给我拍拍背,难受……”

难得看凌楚楚撒一回娇,沈容含笑默不作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凌楚楚察觉不对,扭头见鬼似的盯着他。

“沈……夫子,你怎么来了?”某人的姓名差点脱口而出,凌楚楚及时刹车,强迫自己对他笑。

毕竟今天还要靠他帮忙的。

沈容望着凌楚楚这副讨厌自己又要强装笑颜的模样,原本脸上的淡淡笑意便消失了,一本正经问她“在我面前有必要作戏吗?”

凌楚楚撑起身子下了床,才跟他对面坐着,略带歉意地看着他说“多亏了夫子帮忙,楚楚才能活着走出丞相府,空口说谢也不能表达我的谢意,往后我定会酬谢夫子。”

“娘子真是说笑,跟自家夫君也要说谢?”说着玩味地一笑,意味深长地问“娘子何以谢我,以身相许?”

凌楚楚面无表情地睨他,“上次不过是情势所迫才答应夫子,夫子不要太过分。”

沈容摩挲着折扇上的花纹,抬手便要去碰凌楚楚的脸,凌楚楚及时避开。

他又去勾她的手,她再次避开。

他伸臂搂她肩膀,她索性起身走开,他只好放弃。

“娘子不喜欢,为夫不碰你便是,说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吧!”

凌楚楚不理他,他只好改口“四小姐?”

“让父亲信了我能通神,信了我娘是神仙便行,往后的事就好办多了。”凌楚楚才回答。

“你大可不再回相府,为夫自会安顿你。”

凌楚楚一脸黑线,咬牙切齿“沈夫子,你我之间,不可能。”

“为何?”

“你是我的老师,我若真跟你不清不楚的,那便是乱仑了。”

“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从现在起,我没你这个学生!”沈容怒斥她一句,转而走到她面前望着她一笑,“四小姐,师生关系已经解除,如此可还行?”

凌楚楚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半分好脸不给他,“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还未出门却被沈容堵在前头,那厮冲她大开怀抱,望着她星眸放光,痞里痞气还装作可怜地道“这次的事我可下了不少本钱,要娘子抱一下不算过分吧?”

沈容的鬼话能信?除非鱼上树!

凌楚楚索性坐下,“不介意跟你耗着。”

沈容也在她身边坐下,“难得四小姐肯相陪,真是荣幸之至,容有的是时间。”

于是,凌楚楚一边喝水吃点心,一边防备着沈容的咸猪手,两人就这么暗中较劲。

“瘦了,还是丰腴些更好看。”

“这么美的眼睛,真是星辰可拟。”

“一颦一笑都让我心生怜爱,你可真是个小仙女儿。”

沈容拄着腮打量着凌楚楚,时不时评头论足,凌楚楚全程面无表情。内心已经用目光把他刺成筛子了。

“什么时候你肯医好这块疤,在我面前便能为所欲为了。”

凌楚楚抬眼瞧他,目光带着“汝何以智障于此”的问候。

沈容会意答她“你想让我一夜几次,与我生几个孩儿,还是想置多少宅子,或者……”

凌楚楚咬了一半的鸳鸯糕朝他脸上砸过去,却被他接住,“一人一半儿鸳鸯糕,四小姐的心意容明白了。”

然后他把那半块糕吃了,吃了,了……

段沐清是个傻子就罢了,他呢?变态?

凌楚楚简直想过去揍他一顿,叫他把糕吐出来!

但是实力不允许!

狠狠剜了沈容一眼,转身夺门……门没夺到便被沈容搂在怀里,挣也挣不开。

“沈夫子,你……”

“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还叫夫子?”沈容看着她邪笑,声音却低沉温柔“乖,叫一声夫君便好,这一个月以来我甚是想你,日日夜夜都想。”

凌楚楚尴尬得脸酸,但不愿得罪沈容,只得忍着不快,心平气和跟他讲理。

“沈公子,这么称呼你没问题吧?”

“勉强可以。”沈容低头看着她,鼻子离得很近,倒像是在嗅着一朵花儿似的。

“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请你离我远些,我们……”

“给我一次机会?”沈容打断她的话,目光深深地凝视她“我知道你有顾虑,可这些对我而言完全不值得一提,你只需要接受我的心意。

我会给你世间所有最好的,让你往后高枕无忧,其余的,刀山火海都有我去踏。

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如此深情的告白,凌楚楚却是不为所动,只淡然道“我想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清楚,我们不可能。

你帮我的这些我会酬谢,不必以此要挟我,也别想用你的实力引诱我。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你适不适合我,我们不是小孩子,什么爱不爱的,说出来只会让人显得幼稚。

有缘的人迟早会在一起,无缘的强凑一起只会造孽。

倘若你真觉得我该是你的,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沈容望着她沉默了好一会,眼里的深情忽而又染上了笑意,“小楚楚,你说得很对。

可我就是一个喜欢跟天命作对的人,若你我有缘,我定死守到底,若你我无缘,我也要将无缘变成有缘。”

凌楚楚毫不留情地对他的倔强加以讽刺,“你可知道,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别人的控制。”

无论是主动的被动的,她都恨。

“我可以给你自由,等你需要我时再出手。”沈容说着,不由得一低笑,“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爱,能放我走了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不敢浪费

沈容见识过凌楚楚恼起来的样子,也便不勉强了,却是低头作贼般在她唇上点了一下,随后松手后退。

“人已经给你找好了,跟我去看看。”

凌楚楚不肯让他牵手,他只好把半截合上的扇子递过去,“抓着扇子,这样总行了?”

凌楚楚白他一眼,自己强撑着开门走出去。

从相府到梨园一个时辰的路,她被那破马车晃得好惨,歇息了半个时辰还头晕,走路都有点吃力。

她扶墙在前头慢慢走着,沈容在后头紧紧跟着。

“这么慢,走到几时才能到?”

“我的丫环呢?”

“都在玉娘那儿等着你。”

凌楚楚不认识什么玉娘班主,只是让沈容帮忙找个会唱戏且声音有五分像三姨娘的戏子安排在梨园。想来他办事效率高,已经办妥了,这次便不必她再费力演戏了。

“我父亲他人呢?”

“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过一阵子便会醒,你可得抓紧趁他醒之前安排好。”

凌楚楚试着加快脚步,可若不调出内力便没什么力气可用,这么走过去恐怕是来不及的。

但服用了陨脉丹,如果强用内力会使元气折损。

沈容故意装作没看出她心急,慢慢地跟着。

他将人都打发走,只为等着这只小孔雀亲口要求他帮忙。

凌楚楚在心底为难地盘算,要是去迟了错过最佳时机,她的计划就完了,可要是用内力,她这几个月的功就等于白练了。

已经欠了沈容一大笔账,刚刚还把阵势弄得水火不容,现在低头求他又十分丢脸……

权衡一番,凌楚楚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沈容冷冰冰说道“沈公子,你的目的达到了。”

“什么,你答应我的求婚了?”沈容眼神暧昧地瞧着她笑。

“……”凌楚楚当场石化。

面子不要也罢,计划完不成她可就玩完了!

“我知道你是有意为难我,想让我开口求你,我现在求你便是,沈公子,请你带我去找他们吧,误了时辰我就前功尽弃了。”

沈容摇摇扇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其实你只需说两个字就行。”

那声夫君就这么好听吗?并!不!觉!得!

“你!”凌楚楚咬牙切齿,转而却是盈盈一笑,“沈郎,不要得寸进尺呢,时候差不多了,快带我走。”

沈容显然并不满意,但目光柔和了不少,上前一步轻揽楚腰,将凌楚楚搂在身前,疾风般往前走去。

凌楚楚满心怨念,沈容此人真是厚脸皮又卑鄙,这等幼稚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要是下回再请他帮忙,怕就不是喊一声沈郎能解决的了。

但愿今天把凌赫轩瞒过去之后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凌楚楚抬头看着沈容,见他微抿的嘴角轻轻扬着,似乎心情不错。

他有什么好高兴的?搞不懂。

好似只是转眼就到了一间屋子里,沈容进门便有人上来迎他。

“公子,已经准备妥当了。”

凌楚楚想从他怀里下来,他死死抱着不放,却低头笑看着她“解决好之后,随我去个地方,嗯?”

她不答应,他低声一笑,语气略带弓l诱地对她耳语“我有好东西给你。”

“放我下去。”

凌楚楚再见到月念悠和玉燕,是在一间挂满白色纱幔的屋子里,而这间屋子就是当年柳飞雪住过的。

凌赫轩在喝下她的致幻药后便已经昏睡,眼下就躺在这间屋子里那张陈旧的雕花木床上。

“四小姐,我和玉燕要怎么做?”月念悠至今不明白凌楚楚为什么要把凌赫轩带到此处来。

略略猜测,兴许又是要像上次那样演戏了。

“门外已经准备好火炉和茅草,你们只管把烧出来的雾气往屋里扇便是,出去吧。”

月念悠和玉燕走出门去,不久便有烟雾漫入屋子,随后戏子穿一身白衣进入屋里。

“轩郎,轩郎,你醒醒……”

凌赫轩随凌楚楚的喊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烟雾中站着柳飞雪,顿时清醒了几分,连忙起身将她手腕紧紧抓住。

“雪娘!是你吗雪娘!”

“是我,轩郎,你我又相见了。”

白纱飘飞烟雾缭绕之间,一身白衣的戏子本就肤如凝脂,被凌楚楚一化妆更与柳飞雪无两样,服下致幻药的凌赫轩此时听着她与柳飞雪五分像的声音,也难分辨出来是真是假。

“雪娘,我这是在何处,你又怎么会……”

凌赫轩打量着这陌生的屋子,却被烟雾迷得视线模糊难以辩认,也不管真假,把戏子紧紧搂到怀里,“雪娘,你终于肯见我了,就算是梦中相见,我也高兴!”

两人紧紧相拥,场面十分动人。

“我因偷盗天方被囚于天牢,近来算出楚楚有劫,只好以元神出窍到凡间来。

可府中有妖邪阻拦不让我入府门,我只有托梦给楚楚,哪知楚楚的劫数这样快就要应验了……”

“府中有妖邪?”

“此妖有人供奉多年,得了凌氏先祖信任,近来开始在府中兴风作浪,还伙同歹人咒我骨肉,令楚楚即将魂魄散尽,我救女心切,只有到梨园来请班主相助……”

凌楚楚默默蹲在角落看着戏子把她教的戏演完,末了目送那两人去帐中缠绵,这才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中了药又跟戏子翻云覆雨一番,凌赫轩没个一两个时辰是醒不来的,凌楚楚才出门就见戴了假面的沈容在守株待兔,她将月念悠二人打发走开,无语地朝他走过去。

“沈公子有什么好东西不妨现在拿出来,让楚楚开开眼界?”

沈容微扬眉,上来便勾住凌楚楚的腰肢,将她带上屋顶,往不知何处飞快奔跃而去。

晕车好不容易缓过头的凌楚楚后怕地闭上眼将脸埋在他胸前,直到落地才睁开。

梨园之后,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水荷花别样红。

不及她开口,沈容将她带上一只仅能容二人的小舟,单手一撑竹篙,小舟离岸数尺。

凌楚楚趁他撑船从他怀里出来,却险些摔倒,反而被他乘机又搂近了几分。

“你撑船便撑船,搂我做什么,放开!”

“难得独处,我一刻也不敢浪费。”



第一百二十六章:怕死不叫凌楚楚

凌楚楚推他不开,只好扶着他的肩膀站稳,继续对他冷冷说道“你少自作多情,我不吃这套,要是敢耍我,往后我和你见也不要再见了。”

沈容胳膊一用力,将她往上搂,她嘴唇险些碰到他脸颊。

他微微扭头在她耳边柔声道“我怎么舍得耍你,疼你都疼不够。”

恶心,肉麻。凌楚楚瞪着他轮廓英气的侧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过于亲密的相贴令人在盛夏正午将近之时尤其燥热,即便处于半人高的荷花丛中。

“你要带我去哪,先放我坐下……”

沈容立马搂着她坐下,手却不肯松。

凌楚楚“……”

“你不觉得这样挨着很热吗?”发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热,但这样撑船更有劲儿。”

凌楚楚忍无可忍,她都要捂出汗了!抬手便点住他穴位,自己从他臂弯往外挪,悲剧的是搂得太紧了。

“娘子,你就不能好好跟为夫待会儿?”沈容语气甚是可怜。

凌楚楚回头看着他阴笑,威胁“你松不松手?”

沈容望着那两只捏在他手骨上的小爪子,隐隐感觉到危险,无奈答应,“松。”

“那就好。”凌楚楚微笑解开他穴位,沈容不情愿地收回手继续撑船。

算这家伙识相,否则当场把他关节卸了!

沈容内心os好歹那声娘子她是认了,搂不着也罢。

凌楚楚嫌弃地挪到沈容对面去坐,看着满池荷花心中暗自思忖,沈容这是要整哪一出?

天气太热,忍不住将手浸入水中,换得些许凉意。

风吹起花叶轻荡,偶有鱼儿跃起又落下,水声轻响,满世界仿佛只剩下悠闲清静。

她年幼时看着《还珠格格》,还曾想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夏雨荷的出生之地。大概就是如此了。

江南好,满池香荷碧映天,芳馨透云间。

沈容看着恍似出神的凌楚楚,轻轻撑着船,忍不住连呼吸也放慢,生怕她突然就皱了眉头,或者再用提防疏离的目光看自己。

这样安静的小丫头,虽不如闹起来有趣,也是极好看的。

不知几时才能娶了她?

水面渐渐开阔,凌楚楚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艘画舫,上缀无数锦缎莲花,垂着莲花灯笼,又有同色纱幔作垂帘,风起时纱幔随风扬起,隐约能见其中景致。

好好的船折腾得跟朵花似的,看倒是好看,但除了浪费布料别无卵用。

“你就是要带我到那儿去?”

“聪明,喜欢吗?”

“不喜欢。”

沈容无奈抿嘴,“果然你不喜欢,还好为夫……”

凌楚楚无情打断“如果是要带我看那个,现在可以返回了。”

“自然不会只有这些,到了内中,你必定会喜欢。”

沈容说得神秘兮兮的,凌楚楚却心中不安。

方才被他带上船的时候没多想,这会子看着那花里胡哨的船,脑子里便涌进无数危险画面。

这厮在学堂都差点把她给……这孤男寡女的,等下她难道要跳水游回去?

可是她打不过他,逃不了怎么办!

凌楚楚站起身往回看,从此处游回岸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说不定她在水下还有可能迷路……

“娘子怕为夫算计你?”沈容饶有兴趣地看着明显有些慌的凌楚楚。

“你要是敢,我就阉了你。”凌楚楚瞪他一眼,抱着双臂作出一副不怕事的嚣张样。

殊不知在沈容看来,娇滴滴的跟个使性子的娃娃没差。

“娘子不愿意,为夫用强也不得乐趣,放心吧,为夫等你。”

小船到了画舫边上,凌楚楚一动不动。计划等沈容上去,她再撑船逃走。

沈容把竹篙往水里一扔,跃上画舫朝凌楚楚伸出扇子来,“娘子请上船。”

被断了后路,凌楚楚不情不愿地自己上去,刚一站稳便被沈容拽到身边,她瞬间恼了,“你给我松手!”

沈容置若罔闻,搂着她便要往船里带,凌楚楚出手点他穴位,却被他抢先捉住两手,这下腰是没被搂着了,整个人都在他身前,他一低头嘴唇就贴在她耳畔。

“恼什么,太子抱你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凌楚楚直接僵住,“太子抱我关你什么事!”

“为夫吃醋了,你尝尝?”

下一秒他便勾着头吻上来,凌楚楚急忙避开,却也被碰到嘴唇,气得险些想调动内力跟他打,但理智令她不得不控制。

“沈容,你就这么缺女人吗!”

“缺你。”

不等她开口咆哮,沈容带着她进了船内,正恼火的眸子看见那桌上成堆的书,顿时目光一滞,却染上疑惑之色。

“刘一手的资料,还有你可能感兴趣的医书药典,其余剑谱内功心法,所有我能给你的,都在这儿。”

趁她打量那些书籍,沈容飞快在她唇上一点,随即松开她,走到一旁淡然道“交换条件就是,嫁我沈容为妻。”

凌楚楚看着沈容的侧影,半信半疑地走到桌前看着那些成堆的书籍,只看表面的确跟沈容说的符合。

他这算是下聘?

她虽然想要这些书,但却不想要他。

“娘子意下如何?”

沈容打量着凌楚楚的侧脸,看她幽幽的眸子里闪动的光彩究竟有些怎样情绪。虽然不大看得透,起码他猜对了,她是喜欢这些的。

“天下好女子无数,你为何一定要娶我?”

沈容凝视着她的双目,慢条斯理地答道“天下女子无数,只有你最似我。”

“你这算是在骂我还是在夸你自己?”无语了,他哪只眼睛看见她像他了?还是说自攻自受很有意思?

他淡淡一笑,抖开折扇轻摇“娘子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凌楚楚盯了他好一阵,最终决定转身走开。

“士可杀,不可辱。”

凭自己有点实力,认定一个女人就用尽一切死缠烂打,这种男人未免太自以为是。跟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你真不要?连考虑都不考虑?”

凌楚楚跳回小船上,转身看着沈容冷冷说道“换作别的女人或许会答应,可我是凌楚楚。

你想娶我,就该凭本事,威逼利诱只会让我恶心你。

你大可去我父亲面前揭穿我,怕死我就不叫凌楚楚!”



第一百二十七章:甩了我也无妨

说罢,她无物撑船,便解了衣带,准备脱去外袍跳水游回去。

刚打开衣襟,被沈容的目光看得心口一凉,连忙蹙着眉重新系起。

“带我回去!”

沈容轻摇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奈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像我,像极了。”

小楚楚,明明想要得不得了,偏偏要装作不屑,分明是认定了他不会真的逼她而已。

他要是真要逼她,凭今天她不能用内力和凌赫轩被蒙这两点,足以让她服软。

但比起她带有目的的顺从,沈容更喜欢看她恃宠而骄的情态。

不知要宠她多久,她才会真心待他呢?

凌楚楚重新回到画舫上,四处找寻船桨,还未找到就被沈容拉住,她毫不客气上去就要点穴,沈容含笑用老办法将她困在怀里,她恼得脸都红了,可在他低首对她耳语之际,却忍不住呆了。

“刚才是骗你的,只要你不嫁别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凌楚楚一脸黑线,“嫁给你和不嫁别人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的,我宁愿你一个人,也不想看见你嫁给配不上你的人。”

“所以,只有你配得上我?”凌楚楚不由脸部抽搐,好大的脸啊。

沈容轻笑一声,几乎含着她耳垂般低语“去看看那些书吧,晚点我再送你回去。”

说罢将凌楚楚松开,转身走去了另一间屋子里。

凌楚楚愣了一愣,随后快步走进去,拿起其中一册最厚实和药典翻开看。

“扑通!”

外面传来落水声,她透过窗去看,原是沈容在水里游,便收回目光继续看下去。

近一个时辰,凌楚楚还在看书,沈容本来想给她送点食物,但看她太过入神便默默在外等候。

直到凌楚楚自己想起来时间不早了,才放下书出去找沈容。

他坐在船头看着远处很是闲适,右腿垂在船外,左腿踩在船上撑着胳膊,右手悠悠扇扇子,背影莫名显得桀骜。

明明是个吊儿郎当的动作,偏偏他做得如此养眼。

“不看了?”

“我父亲应该要醒了,尽早回去好些。”

沈容闻言起身朝她走近,凌楚楚防备地后退,他见状不由目光狡黠,却无奈“看来为夫追妻之路还很长啊……”

“不是长,是没有尽头。”

凌楚楚斜他一眼,继续说道,“我真心感谢沈公子这次帮了我的大忙,也会尽快酬谢公子。至于这些书,我的确很想拥有,可绝不会为了这些把自己搭上,如果沈公子想得通,我可以用其他条件来换。”

“其他条件?比如?”

“钱。”凌楚楚回答得利落干脆。

沈容笑着点了点头,“哦,原来可以这样,我倒是没想过。既然娘子要如此,那便照娘子说的……”

“这里没有人是你的娘子。”凌楚楚直接白眼。

沈容无奈垂下握着折扇的手,轻叹一声,“难道我就注定要孤独终老吗?”

“如果你继续像这样不尊重女人,那就是毫无疑问的。”

沈容抬眼看着她,轻撇嘴角无辜之极,“可谁让我这么喜欢你,一刻也不想等。

明明一心想把你娶回家废寝忘食地宠,为什么要和陌生人一样叫你四小姐,看着旁人打你的主意而装作无动于衷?”

废寝忘食地宠?什么宠?

他说的宠是……

凌楚楚细思恐极,立马跳进小船,拿起竹篙撑船走开。

沈容真是个变态!

不想她还没撑出多远,某人便落在她身边,从身后趁着船儿摇晃将她紧紧抱住。

“你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何况我若用强,你也跑不了。”

凌楚楚想回头瞪他,怕他趁机吻她,只好僵着身子威胁“你松手是不松?”

沈容抓着她的两只手,有恃无恐,“不松,我要是信了你的话离你远些,让别人抢走了你岂不是亏大了?”

因为她像他,他知道只要死磕到底一定能有结果,只不过一开始难免会受点伤。

一只刺猬爱上另一只刺猬,不被扎几次怎么能有结果。

沈容看着凌楚楚的侧脸,暗想,若生了小刺猬,会像谁更多呢?

凌楚楚知道挣不开他,想在这么小的船上逃走也是徒劳,只好认命地回头冷眼瞪他,“服了你了,快点……”

早知道她就不该回头!不该!

得了好处,沈容自然欢喜得很,笑着将头搁在她颈窝,脸挨着她的,自她手中取过竹篙朝岸边而去。

“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抗拒,你我本就是同一类人,论家世论相貌论性情,你我都最为相配,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凌楚楚讥诮地问。沈容还真是自以为是。

“你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受任何人摆布,我说得可对?”

趁她怔愣之时,沈容搁了竹篙,双臂再次将她搂紧,怀抱的温度使得她忍不住皱眉,仿佛一块冰就要这样被他给捂化了。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如果不想变成残废就把手松开。”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沈容却仍旧话语温柔,“小楚楚,你也知道丞相不是好对付的人,这次若非我帮你,你将如何?

你的确聪明,可是你现在还太弱,跟大夫人他们比起来只空有一颗脑袋和两只拳头,殊不知他们手上掌握着权钱,真狠了心要对付你,你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凌楚楚想反驳,他又说“或许你可以选择同归于尽,可那样值得吗?

他们不过是几只蝼蚁罢了,犯不着你拼命。

你也可以说你能继续韬光养晦,骗得他们团团转,可谎言总需要源源不断的谎言去圆,凭你一己之力就算真能侥幸瞒过一个丞相,这大周国能人无数,你以为真就没人能看破你的把戏?

等有朝一日,他们揭开你的假面,曾经你自以为已经收服的部下突然倒戈,对手丧心病狂地反击,你凭自己又如何招架得住?”

他说得的确有理,凌楚楚继续听下去。

“你或许早就想好要寻个时机脱身,可你出身不凡,你真以为自己能忍受所谓的平凡人生?

好比一只本该穿梭荆棘的刺猬,学耗子在棉花堆里消遣岁月,像话吗?”

凌楚楚反驳的话在沈容接连质问下硬是噎了回去。

“你完全可以跟了我,光明正大地享用我所有的资源去对付他们。

再不济,等你能独当一面了,再甩了我也无妨。”



第五二零章:我,作者,打我!

一开始构思本书,是冲着市场去的,所以名字取了最烂大街的xx王xx妃,后悔莫及!

随着作品一天天字数增加,上架之后各个方面都不大如意,我挣扎了很多次,纠结着写书的意义何在?这条路又要如何走下去?(bg凉凉)

经历了许久次信心满满到心灰意冷又重燃热血的复杂心情,我最终决定以我一贯的风格作为今后的发展方向,那就是坚持自我!(bg我的未来是由我作主)

那么问题来了,坚持自我到底是怎么坚持,又是啥样的自我呢?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我是精分啊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呀,这本书什么jr都会有的啊,不要吃惊不要怀疑!性感作者在线瞎编,一段像是自我解剖又像是自我改造的故事,欢迎围观!

(谷歌娘以下正式说明)

原本女主设定的结局是和男主相遇相爱通过重重考验一起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的,但是!!!

我特么真是受够了那些被男主qj还爱上男主,自称现代人看不起古代人分贵贱,回去还当奴隶主当得很开心,不喜欢和别人共侍一夫就把男主小妾后宫强行遣散,口口声声说要独立自主结果什么都是男主帮忙搞定,运气还特么一直好上天等等等等的xx女主了!!!

玛丽苏可以!男配能不能动不动就为爱单身!女配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兔兔好可怜怎么可以吃兔兔!女主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对女支女(小3)女配身份侮辱,不爽直接开打好不好!女主受委屈能不能直接说,别动不动就赌气出走!尼玛这些梗我见一个我就!!!

(萌萌哒解释以上只是我个人就多年阅读观影等体验的吐槽,不针对谁,反对的人请别喷我,喷我我会不理你)

然后吧,我只是一个小透明,文笔不好,看书不多,写得更不多,书里难免有烂俗梗,请大家包涵,提提意见我会很感谢,当然了你们不高兴也欢迎喷我,我喜欢被喷(手动微笑)

本书女主人设是神医,但是主要内容是写女主的种种经历,不是写医学报告处方单论文等一切正经医学材料,所以涉及到行医的内容能简略和查资料我都会尽量做好,但为保证进度大多实行杜撰政策,所以本书大部分内容都是虚构,我这个糟小娘子坏得很,千万不要信我哦!后果自负哦!

然后说下这次改动的具体内容,主线更改,也就是女主的目标变了,不再是拘泥于儿女情长的言情女主,我给她的任务是,朝着王座给我冲鸭!!!

支线剧情,原本打算写的1v1双洁宠文,现在是多cp多感情线的正剧风格,所以角色那一栏加了很多人,但并不是全部角色,懒得加了。

最后我再啰嗦几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我很在乎读者,每增加一个订阅我就开心得不得了,但是我更在乎我的书,所有有缘点进来并留下来的朋友,我真心感谢你们的喜爱和支持,三鞠躬!(自己脑补穿着齐胸襦裙乖乖捧着小手的娃娃脸的我)

我说过,每个在书里花了钱的,哪怕一块钱你都是我的读者爸爸,不用怀疑!你们对本书有什么建设性意见,以及对我坑品的控诉,合理的抨击,都可以在评论区甚至我个人窝点畅所欲言,保证不删不黑不回喷。

但是嗷!如果有人对我女儿(女主新名字楚思月)及女婿(男主)出言不逊,对她进行辱骂(包括但不限于荡妇羞辱道德绑架恶毒诅咒等),我会生气的哦,不理你,删你评论,控评,禁言你,让她在书里虐你哦!(手动微笑)

至于其他人,你们随便骂!随!便!骂!骂配角你吃不亏上不了当,骂配角也没办法让我买套房,baba……

e,再啰嗦一句,请支持正版,支持正版,支持正版!

嗯?好像说得太多了,就是这样啦哈哈哈哈哈哈~我整理好大纲会努力多更哒~

最后实名表白神仙哥哥,墨墨,雨洛无声,独醉天崖,谢君顾,以及一切一切支持和帮助过我的人!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八章:等我长大再说

“你疯了吧?”

他这样的人谁敢甩他?她连要都不敢要好吗!

凌楚楚难以置信地回头想看看沈容说完这话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头扭到一半却僵住,生怕他又偷袭。

沈容看着她侧脸再度笑出声来,“小楚楚,原来你很怕我?”

凌楚楚一脸黑线,“我不是怕你,我是怕……”

“不还是怕么?”

算是吧!凌楚楚无奈低下头,心想她要是打得过沈容,何至于被他这么欺负?对自己的不争恨到极致。

“你想赢我,就得先了解我。想了解我,做我夫人是最好的法子。”他似乎能看透她在想什么。

她不说话,他又问“能考虑考虑么?”

凌楚楚低头看着沈容抓着自己那两只巨大无比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像只宠物,完全没资格选择。

想了好一会儿,凌楚楚无力倚着沈容,无奈道“你既然说了,往后我甩了你也无妨,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我们就别在一起?”

我们?沈容对她这个词很满意,原就温柔的声音又柔软了两分,“你不会舍得甩了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也是我活该。”

他倒是说得坦然,凌楚楚听在心里莫名觉得他在卖惨。不过是没几天的师生关系,他何至于呢?

什么真心喜欢,谁知道背后有没有她所不知的目的?

过去几年他也在相府,却从未过问关于她的事,突然就对魂穿的她这么好?她凭什么?

如今容貌也已毁了,脾性又这样古怪,谁会喜欢这样的她?

沈容究竟有什么目的?

见凌楚楚许久未说话,只是终于不再僵着身子靠在自己怀中,沈容终于感到些微的满足,腾出一只手撑船回岸。

彼此十分默契地沉默,一直到岸边,沈容抱她上了岸,落了地却仍不肯松开。

“饿了吧?先去吃点儿再过去见他。”

不等她回答便又像来时一样上了屋顶,须臾间,跳入一间院子,抱着她进了屋里。

桌上放着几样清淡而精致的菜品,虽然是她平日爱吃的菜式,但明显更为精细,材料也属上乘。显然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从调查三姨娘的资料,到寻找戏子,再到今日的画舫,她所知道的只有沈容这一道媒介,可背后不知还牵连着多少人。

沈容究竟是什么背景?又为什么屈居在相府?

回过神来,沈容已经将她放下,捧着碗勺盛菜要喂她,她忙伸手夺过,“我自己来。”

这厨子的手艺可比秋月小桃好了十万八千里,凌楚楚吃得很是享受,毫不掩饰自己的饭量。

她可是要练功的人,过了今天就不能再饿肚子了。

沈容默默看着她把盘子里的菜吃光,心里狐疑,以这丫头的饭量,她是怎么做到光吃不胖的?

凌楚楚放下碗擦擦嘴唇,这才看向那个盯着她的男子,“你这厨子不错,做菜很有一手。”

“你若喜欢,他可以天天给你做。”沈容眼里满满的得意。

凌楚楚被他亮晶晶的眸子盯得有点发毛,“你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你……”

“夫人希望不是那就不是。”

凌楚楚顿时觉得自己被蕾劈了。

“沈公子,你到底图什么?”

“图你。”

肉麻,恶心。她多想把吃下去的吐出来,可是太好吃了……

凌楚楚这副纠结的样令沈容更为得意,连忙乘胜追击地问“跟我好你吃不了亏上不了当,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呵,呵呵!”凌楚楚笑得如同哭一样,嘴上不说,心里想,我吃什么亏你还不清楚?

“看来我还真是没挑错人,你果然跟我一样倔。”

“我跟你不一样,少自以为是!”

凌楚楚站起身来,转过身背着手一本正经谈判似的昂起头,用御姐音朗声说道“我不会像你一样因为所谓喜欢,对一个没有心的人接连付出,即使被冷落还死缠烂打。”

沈容看着她瘦弱却挺拔的背影,微挑眉毛,“我更喜欢你原来的声音。”

“这就是我原来的声音。”还没成为相府四小姐时她就是这副嗓音。

沈容点点头,“这声音也不错,就是怪凶的。”

凌楚楚冷哼一声,“凶就对了。”她本来面目就是如此。

“所以,夫人考虑得如何了?”

沈容起身走到凌楚楚身后,她猛然转身防备地抬手将他阻在一步之外,“别过来。”

“好,我不过来,你说答不答应。”

“我反感你这样疯子似的纠缠,更对你本人没有半点兴趣,可无法否认我很需要你手上的资源和权力,你真的愿意和我共享吗?”

“毋庸置疑。”

沈容目光如炬,定定看着凌楚楚的眼睛,捕到她眼里的松懈,不禁扬起嘴角,小楚楚终于开窍了。

“那么你说说,若我从了你,你又将从我身上获取什么?”

“我只要你的人和你的心,当然了,不会急于一时。只要你不与其余男子纠缠,那便行了。”

凌楚楚垂眸,似在认真考虑,可事实上她已经有了决定。

“我今年才不到十五岁,你若是要娶我,可否等到我十八岁之后?”

沈容欢喜得掩不住笑意,朗声应承,“我等!”

凌楚楚抬头看着沈容浅浅一笑,眼底却蕴着别样情绪。

送上门的肥肉,就别怪她了。

三年,足够她做很多事。

沈容近前,珍而重之地将凌楚楚拥入怀中,温柔无比地道“你既是我娘子了,往后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凌楚楚轻轻抬手亦抱住他后背,淡淡问他“沈容,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得要命。”

凌楚楚抬头看着沈容幽深的眼,伸手抚着他侧脸意味深长地笑了,“既然如此,这笔生意我接了。”

说罢掂起脚主动靠近,沈容亦低头迎合。

凌楚楚到后来后悔主动招惹了沈容,但已经发生的事无可挽回,只得在最后强行中止。

“你总得等我长大再说吧?”

沈容邪气地笑笑,目光悠然扫过,“也是太小了。”

“!!!”

凌楚楚攥住拳头把阉人的火气忍了回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显灵了?

“好了,我父亲应该要醒了,我去看看他。”

“我送你。”

沈容说着便要抱凌楚楚,凌楚楚阻他不住,只好从了。

“养好身子便回家学苑,假借上课之名读我为你找来的书,其余你想学什么我便教你。”

“你就不怕被我父亲发现?”

“他没理由插手我的事,放心吧。”

沈容一路将她抱回凌赫轩所在那座院门外,才依依不舍地放她下来,“我一刻也不想与你分开。”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再见。”

凌楚楚头也不回地走开,沈容看她背影消失在门内才转身离去。

月念悠和玉燕在院里等凌楚楚等得百无聊赖,见她回来便纷纷迎上前。

“四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半天你都去哪了?”

玉燕倒还对凌楚楚的去向抱有好奇,月念悠却有些郁闷似的,瞧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我让你们等就安心等,多的不必过问。父亲醒了没有?”

玉燕摇头,“老爷还没醒,柳姑娘在里面守着。”

“进去看看。”

屋子里所有可疑的烟雾和原来挂着的纱幔都已经被清除,那个长得像三姨娘的戏子正坐在边上守着凌赫轩,只不过她用面纱遮着脸,以防凌赫轩醒来看见她相貌从而生疑。

“奴家见过四小姐。”

“你可以走了,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后果自负。”

戏子退下,凌楚楚往自己腿上拧了一把,瞬间满眼泪花,而后推着凌赫轩的肩膀试图叫醒他。

“父亲,父亲,你醒醒啊父亲!”

凌赫轩睁开眼看见凌楚楚,猛然起身四处顾看一番,梦中的云雾,纱幔,雪娘,全都不见了,只有凌楚楚带着两个丫环守在床前。

“楚楚,这是什么地方?为父是在做梦?”

凌楚楚和丫环皆是一脸莫名。

“父亲,你不是在做梦,女儿是真的!”

凌赫轩打量着自己身上,并无先前与雪娘梦中纠缠的痕迹,可是浑身却甚是疲累,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先前明明在和花班主对饮,怎么会到了这间房里?

而凌楚楚的精神看上去比先前好多了,完全看不出她早晨还被大夫说时日无多,难道真是雪娘显灵了不成……

正疑惑间,花班主从门外进来,神情显得很是焦急,但看见他们便如释重负了。

“丞相大人,四小姐,可算找到你们了!”

“花班主,这是怎么回事?”

花班主说道“大人喝醉之后,花某便让人将大人安排在客房歇息,不成想午间去看,大人不见了踪影,四小姐也没了下落,花某张罗着手下将这梨园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这才寻来此地!

万幸大人和四小姐无事,否则花某如何担得起这罪名呀!”

凌楚楚佯装疑惑地看着凌赫轩,又看看花班主,“我一醒来就在这院子里,可我什么人也没看见,绕了许久才被秋萤玉燕找到,根本没见别的什么人进来这院子,就连父亲这间屋子也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否则我真以为自己闯进迷宫了。”

花班主闻言大惊,“花某让人将梨园里外每间屋子都搜了一遍,唯独这雪院,下人都说找不见院门……”

在场之人都被花班主所说的诡异现象震惊,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花班主思来想去,最终有些地神秘说道“看来花某梦中所见并非为虚,真是雪娘回来了。”

凌楚楚闻言激动得拉住凌赫轩的手便叫嚷“父亲,是娘亲显灵了,她真的救了楚楚!原来楚楚梦见的娘亲是真的!”

凌赫轩看着这间陌生的屋子,脑袋尚未完全清明,只是梦中旖旎犹使他留念。

“是雪娘,是她回来了……”

“老爷去梨园做什么,这么晚还不回来?真是愁人……”

大夫人派人跟踪去梨园监视凌赫轩,可梨园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她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只能猜测着干着急。

鬼知道凌楚楚又要使什么手段!

正疑惑着,门外传来通报。

“夫人,老爷和四小姐回来了!”

原本晕乎乎的凌楚楚下了马车看见对面走来的沈容,顿时清醒了三分。故意巧遇?明明刚刚才见过。

“四小姐。”他柔声唤她,尾音莫名撩人。

“沈夫子,真巧啊。”凌楚楚对他淡淡一笑。

两人说话间,凌赫轩看见沈容,也上前打招呼,“沈先生这是要出门?”

“不,正好回来。丞相大人是带四小姐出去游玩了?”

凌赫轩顺势朗声笑答“正是,楚楚在府中无聊,我见天气不错便带她去了一趟梨园散心。”

沈容趋势打量一眼凌楚楚,“这么说四小姐的身子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打算几时回家学苑上课?”

凌楚楚迎上他灼热目光,故作羞赧,“此事自然是听父亲安排。”

凌赫轩被近来的事扰得心烦,也不想考虑多的,只说道“楚楚身子既然已经恢复好了,跟着先生多学学总是好的,至于时间,自行决定吧。”

“科考将近,我受孟太傅之邀前去太学监考,在此之前一直都有空闲,四小姐随时可去找我,况且三小姐五小姐和六少爷,也很需要四小姐这么一个榜样激励他们上进。”

沈容看凌楚楚的目光满是赞许,凌楚楚眼中却情绪复杂。

他想方设法把她弄到身边去,真的没阴谋?她是不信。

凌赫轩听沈容对凌楚楚如此夸赞,不免有些得意,神色也和蔼许多,“楚楚,你回去好生休息,若是无聊便去家学苑上课,让护院都跟着,总不会出乱子了,因病情耽误了学业的确不好。”

“楚楚明白,楚楚会尽快回去上课,多谢沈夫子提醒。”

三人一道进门,沈容自己往家学苑去了,大夫人上来迎这父女俩。

看见凌赫轩和凌楚楚并排进门,大夫人心里很是不快,可脸上却笑得毫无破绽。

“老爷,楚楚,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突然去梨园,也不跟家里人打声招呼?我险些要叫人去接了。”

凌赫轩不冷不热地应她“带楚楚去梨园散心罢了。”

“可楚楚她不是身子不适吗……”大夫人打量着凌楚楚,对她与早晨截然不同的状态感到不可思议,“楚楚,你这是……身子好些了?”

凌楚楚乖巧笑答“母亲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可就连名医刘一手都说她病重!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其中必定有诈!

大夫人满心疑惑,凌楚楚的笑在她眼里更为刺眼,可她仍装作欣慰地笑,“好了就好,如此我便放心多了。”



第一百三十章:牙口好着呢!

从梨园回来后,凌赫轩便没再提赵妈的死,以及老夫人寿宴这晚发生的事,但对于凌楚楚虚构出的仙家雪娘,却已无从怀疑。

伍氏去了寺庙一趟,回来时交给凌楚楚一张所谓开光护身符,而那只扎满针的人偶也已经被拔了针焚毁,在她看来凌楚楚的康复跟人偶被毁关系密切,也对此深信不疑。

凌楚楚知道大夫人不会信,可也不怕她了,只要她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就无法左右凌赫轩,而凌赫轩如今是凌楚楚的半个靠山。

至于老夫人,她在相府的时日还长,自不会放过。

只是月念悠,自打从梨园回来,便总有些心不在焉的,对她冷淡了许多。

不但如此,好几次给她梳头挼断了她几根头发,洗脸水过烫过凉,修剪盆景直接把花草剪废。凌楚楚一忍再忍,他是半点没改正。

“四小姐,酸梅汤好了。”

月念悠把碗往桌上一搁,转身逃跑似的大步走开。

凌楚楚一看碗里的梅子都煮烂了,连渣都没滤。

“月念悠,你跟我置什么气,有什么不满意的说明白了不行吗?”

就这态度,要不是看他武功高,一个月一两银子都嫌多。

月念悠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我为何要跟你置气?你我本来就没什么交情,银货两讫罢了。”

凌楚楚闻言一愣,随即点头,“也是,那你退下吧,以后干多少活拿多少银子。”

月念悠这下却不肯走了,索性往身边柱子上一靠,“我和你是合作关系,放尊重点。”

“行,那月公子,请你出去。”凌楚楚起身走到月念悠身边,抬手将他往外请。

一身女装被叫作公子,着实别扭,月念悠皱了眉,不满地盯住凌楚楚。

“有事的时候就叫我悠哥哥,利用完了就叫月公子,很好。”

“明明是你先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这话阴阳怪气什么意思?”

凌楚楚打量着月念悠,恍然大悟,“哦!原来你这么喜欢当我哥哥,早说不就得了?

悠哥哥,悠哥哥,悠哥哥,悠哥哥……”

明明跟以往一个调调,月念悠听着就是没那份感觉了,连忙让她打住,“够了,你少折腾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不折腾他们也不会让我好过,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

月念悠想起赵妈突然在他面前发疯咬断自己舌头那血腥的一幕,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赵妈虽然可恨,用那种方法让她死,也太残忍了吧?哪怕直接毒死她,或者溺死她,结果不都一样?

“你没告诉我赵妈会这样……”

原来他就是这件事想不通?

凌楚楚服了,天底下还有月念悠这么圣母的人。

“你没看见我在祠堂险些被淹死在水盆里,也没看见凌青阳打得我吐血,更没看见大夫人逼我喝萶药,所以你不忍心看他们的同伙惨死。

可你不知道,如果赵妈不死,我会是什么下场。

喝下萶药被送到陌生男子的被窝里,衣衫不整地被众人发现,然后草草出嫁声名狼藉,或者干脆被‘自缢’,落下个死守清白的‘美名’……

若你是我,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月念悠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凌楚楚说教,可面对她讲理时咄咄逼人目光灼灼的样,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因为怕被害,所以把杀人这种事说得理直气壮?

“你已经看破他们的阴谋了不是吗,避开不就行了,不一定非要杀赵妈不可,她只是一个听从吩咐的下人……”

不等他说完,凌楚楚立马反驳,“就算是下人,也自己长着良心不是吗,为什么偏要听他们指使来害我?她既然敢害人,就早该想到报应的这天,我已经饶了她一次,可你也看见了,她还在私下和大夫人联络,我要给她多少次机会才能显得我仁慈?

我为什么要仁慈?”

月念悠说不过她,沉默对视了一阵子,才问她“你相信报应吗,那你杀了人,就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有报应?”

月念悠这么一问,凌楚楚情绪反而缓和了,接着便冷笑,“报应是属于弱者的,我只负责除掉跟我作对的人,他们要报应也报应不到我身上。”

月念悠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惊诧之后目光添了一抹讽刺,“所以你为了除掉跟你作对的人,为了不当弱者,宁愿不顾一切,就连自己也能豁出去?”

凌楚楚盯着月念悠的眼眸,隐约在其中看到些类似嫉妒的情绪。

“你忘了我请你去揍沈容那次开出的条件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才知道?”

月念悠在她眼里看不到一点女子该有的温柔羞赧,反而满是轻蔑和高傲。

这真是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哭诉被沈容轻薄的人吗……

可那个和沈容缠绵悱恻的,也分明是她!

凌楚楚从未见过月念悠看她的眼神如此嫌弃。

“你这是什么眼神?”

月念悠越想那事越不是滋味,咬牙道“所以……你和沈容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他?”

他多想听凌楚楚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可她当时分明在沈容身边很是安分。

“你几时看见我和沈容在一起了?”

“城西梨园。”

凌楚楚被月念悠看得莫名有点心虚,像出车九被抓了似的。可是她跟沈容在一起,和他月念悠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都看见了,我明确告诉你,我就是这么不择手段,谁能帮我,我就跟谁。

等到沈容对我没有利用价值,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弃了他。”

凌楚楚说着,伸出食指点在月念悠唇上阻止了他的话,却邪笑“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让旁人知道。”

月念悠捉住她的手,极为不争地怒了,“你忘了沈容当初是怎么对你了吗?你竟然还……”

“他除了好色一点,对我却好得很,我们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

凌楚楚抽回手去,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月公子若是看不惯,大可不看。

或者,等你什么时候比沈容强了,也可以试试看能否入我凌楚楚的眼。”

她最后睨他一眼,眼角微扬带着讽刺,目光凌利分外刺眼。实在太过伤人。

“你简直,无耻!”月念悠气得几乎头顶冒火。

“我无齿?我牙口好着呢!”

凌楚楚猛灌几口冰镇酸梅汤下去,满足地看着月念悠的背影发笑。

真是可笑的男人,一个个就这么容易动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就是个傻子

短短几个月就喜欢上一个人,如此心性着实令凌楚楚担忧,可是偏偏她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也罢,想要再找一个像月念悠这样武功高又隐蔽性够强的侍卫不大容易,虽说他如今心思不纯,有可能为感情之故耽误事,可到底是对她动心了。

等月念悠消了气,只要她时不时地给他点甜头尝尝,被感情蒙蔽的他一定不会舍得背叛自己。

至于往后他是否死心塌地,就交由他自己抉择了。

月念悠赌气在后院呆到黄昏才出现,所到之处都冷着张脸,但看见凌楚楚盯着他,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怨念。

“四小姐盯着我看什么?”

“我在看你多久才能消气,你这样沉浸在个人情绪里,怎么伺候好我?”

月念悠不咸不淡应她一句,“我的确伺候不了你,我们就此解除合作关系,我不告你的密,你也不要再逼我服从于你。”

凌楚楚倒是有些讶异,月念悠竟然会主动提出要离开?

也好,这说明他不会过于深陷在感情当中,继续合作也是无妨。

凌楚楚起身走到他面前,问他“你真的想离开?”

“自然是真。”

“给我个理由。”

“我不想再帮你残害人命。”

凌楚楚闻言点了点头,冷嘲道“真是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果真仁慈得很。”

“随你怎么嘲笑都好,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凌楚楚看着月念悠沉郁的模样,却是讥诮地一笑,“你以为你招惹上我凌楚楚,这么容易脱身吗?”

“你想怎样?”

“我一天找不到可以替代你的人,你就必须留在我身边一天。”

“我想四小姐既然已经傍上了沈容这棵大树,就不需要我这种无名小卒的保护了吧?”

月念悠眸中波澜起伏,疑惑与不满,种种复杂情绪翻涌。他不明白,沈容究竟有多少实力,又有什么值得凌楚楚依附?

凌楚楚总不会是受他逼迫才委身于他……

等等,难道她是被逼的?

这次能骗过相府的人,沈容的确帮了她不少忙,难道她就是这么被要挟的?

可凭她那些手段,沈容又如何能令她如此乖巧地倚在他怀里,连反抗都不曾?

这些念头在他心里反反复复地涌现又消散,折磨了他两天一夜,在她口中得到的答案,却是……

可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罢了罢了。

“谁说不需要?”

凌楚楚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月念悠下意识后退,却被她伸手拽住颈间的玉坠,他忙出手抓住她胳膊,“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要离开了,我总得帮你做点什么不是吗?”

“我想不必了。”

月念悠夺回玉坠往后退,凌楚楚却步步紧追,他索性一怒之下将她搂入怀里紧紧困住,鄙夷地道“就这么喜欢勾弓l男人是吗,你不是说我不及沈容吗,现在又是做什么?”

凌楚楚静静看着发怒的月念悠,直到他冷静下来才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可是我能怎么样呢?不和沈容在一起,让他揭穿我,让我父亲杀了我吗?

你对赵妈的死那么愤慨,因为她只是个受人指使的下人,而我这个为了活下来不择手段的女魔头,就是死不足惜?

你何不亲手杀了我,为她报仇?”

月念悠早见识过她演戏的功力,面对她这副委屈的面容,却仍忍不住心生怜意。

心理矛盾得只剩下无奈。

“能不能不要对我演戏?我已经认清你了。”

“你真的认清了吗?”

“认清了。”

“那你说,我对你是何种感情?”

“逢场作戏罢了。”

简短几句对话,凌楚楚眼中泪光渐盈,垂眸时唇瓣咬得微微发白,无声的哭泣却令月念悠心底悸动。

“你装得的确跟真的一样,可我已经习惯了,你好自为之。”

月念悠松手将她放下,转身往外走去,不想却被凌楚楚又一次追上,自身后紧紧环住他腰间。

“悠哥哥,我知道你讨厌我,觉得我恶心,可是我和沈容在一起只是被逼无奈,他已经知道你是男扮女装,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如果我不答应,他会第一个揭发你,那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月念悠虽心有疑惑,略一思考却冷笑起来,“我在府中三年沈容都不曾发觉,恐怕这只是你编造的吧?”

说着便要强行拿开她的手,但凌楚楚死死抱着不放,“悠哥哥,你知道沈容是什么背景吗?如果他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我又怎么会被他逼迫?

你可知道,他在朝中与众多官贵皆有交情,就连包打听也是他的手下,府里有他安插的眼线,你夜半在府中四处行动早就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继续编,我倒要瞧瞧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现在整个丞相府中,祖母不喜欢我,大夫人一心要害我,沈容满门心思想要霸占我,院里也只剩下你和小桃值得我依靠,你若走了,我今后便是前狼后虎进退两难……”

月念悠又冷笑一声,讽刺她“有沈容这样的人物对你如此倾心,你也已经从了他,大夫人又能将你如何,我于你可有可无,何来两难?”

凌楚楚不再说话,却轻声哭泣。夏衣轻薄,后背的湿润令月念悠莫名浑身僵住,她便是这般擅长假装,竟然流出这么多眼泪?

可留住他,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悠哥哥,是我不该隐瞒此事……”

“与我何干?”

“我本想等摆脱了沈容再跟你……”

“跟我怎样?跟我成亲吗,四小姐也不嫌弃我身份低微?”

凌楚楚被月念悠接连抢了话头,无语地皱眉,这个愣头青还不大好对付了?

她索性放开月念悠,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你嫌弃我,可是我跟沈容还不曾,不曾一起睡,只是他硬搂了我几回……”

月念悠闻言转身看着凌楚楚,一脸黑得跟挨雷劈了似的,“你跟沈容有没有睡,与我何干!”

凌楚楚低头羞涩地绞着衣袖,怯怯道“可我,我想嫁的人其实是你……悠哥哥。”

“你的话若能当真,我月念悠就是个傻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你知道多少?

凌楚楚脸上显得无辜之极,心里偷笑,凭他转身前脸上浮现那两抹红已经说明了,他就是个傻子。

抢在月念悠出门前将他截住。

诚然,若他真的要走,凭她的功力又如何能追上?

不是傻子是什么?

月念悠却被突然投入怀中的温软弄得不知所措,脸颊更红,心也开始慌。

“不是我瞧不起你,你骗不了沈容,想骗我也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凭沈容的实力,我耍什么手段在他眼里都不过是自作聪明,而他也只是贪图我的美色。

他一天得不到我,便不会让我逃脱他手心,从他逼我答应嫁给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可是我想,就算会被你拒绝,疏远,厌恶,我也该表明心意,也不枉我自作多情了一场。”

凌楚楚忍着泪倾诉,末了将他放开,眼里却仍旧泪光盈盈,“悠哥哥,我会尽快收回对你的妄想,也会尽快放你离开,只是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多少也该报答你些什么……”

月念悠看着这可怜又悲哀的脸,心里十分复杂,绷紧的身子莫名就松懈了,同样松懈的还有内心苦苦支撑的防线。

“报答?”他很努力,语气里的讽刺却颇为勉强,“真不是报复?”

凌楚楚闻言眸色一暗,垂下眼帘低头平复了一阵,直到身子不再颤抖了,才重新抬头看他,“我已经求了沈容,他答应我会放过你,还有,替你找到另一半玉坠的主人。”

月念悠闻言猛然抬头盯住凌楚楚,眼中只剩下震惊,“你说什么?玉坠?”

此事他从未向旁人提起,凌楚楚怎会知道?

凌楚楚显然已经料到他的反应,不紧不慢地回答“这玉坠的材料和样式虽然少见,可无论我如何看都觉得这本应该有两枚,你贴身佩戴不曾示人,就足以说明此玉的重要。

加上你有这身武功却屈居相府三年,还有夜里的可疑行迹,我就是再蠢也该猜到了——

你进入相府,进入清兰苑,都只为着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找另一半玉坠的主人!”

月念悠方才还是一副纯情少年的羞赧模样,如今却眸光幽深像个杀手一般,蹙着眉将双手掐在凌楚楚脖颈上,冷冷逼视着她。

“你果真会这般好心?恐怕是另有目的吧!说,你究竟知道多少?”

凌楚楚莫名看着突然变凶狠的月念悠,慌得不知所措,“悠哥哥,我只是想帮你,并没有别的意图,你相信我……”

“是沈容告诉你的?他要你做什么?”月念悠继续逼问,却没有更用力。

凌楚楚惊恐流下两行泪,委屈得难以言说,“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沈容只知道你男扮女装,多的再没了,悠哥哥……

我知道你恨我从前骗你,可我现在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勇气骗你?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走后我又只剩下我自己了……”

说到后来泣不成声,眼泪一颗一颗掉在月念悠手背上,烫在他手上,却凉进他心里。

怎么就狠不下这个心呢!

可恶的女子,可恨的自己!



第一百三十三章:信了她的鬼话

“说,你到底还想要我做什么,才能将此事保密?”

月念悠松开凌楚楚,却背过身去问她,话音里满含无奈。

“悠哥哥,我这次真的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目的,如果你愿意,我能动用沈容的权力命令包打听暗中帮你调查此事。

如果你连这唯一一件事都不愿意让我为你做,那我只能放你走,沈容也不会允许你留在我身边太久。”

月念悠听凌楚楚此言,心里只觉得荒唐,“你能命令沈容手下的人?且不论是真是假,我倒是要告诉你,沈容若知道此事,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几乎整个大周都在寻找他和师父踪迹,未必沈容不是其中之一,就算他无意,若能得知这个秘密,他恐怕也不会视而不见。

“悠哥哥,只要你愿意让我帮忙,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

“别演戏了,就算你真能不泄露出去,此事为你所知也不是件小事。”

月念悠相信,凌楚楚绝不会这么好心无条件地帮他。

可在他出言讽刺后,她再没说话。

沉默了许久,凌楚楚才轻叹了一声,“悠哥哥,横竖我在你心里已经是个言而无信又蛇蝎心肠的人了,我向你表明心迹也是徒劳,既然如此——

我实话向你说明了吧!”

月念悠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已经让包打听去调查这玉佩另一半的下落了。”

果然!

月念悠猛然转身盯着凌楚楚,看她脸上泪痕阑干,心里感到一阵绝望。

从他踏进清兰苑的院门那天起,他就注定要被这个毒女吃尽骨血!

他一开始不该怀疑她就是他要找的人,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她,更不该把如此重要的玉坠借她!

“你为了让我继续被利用,还真是煞费苦心!说吧,沈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卖我?”

月念悠先前看凌楚楚的目光只是冷漠失望,可如今却成了鄙夷,更有着毫不掩饰的仇恨。

看来月念悠的身份倒真是不简单?凌楚楚心底微动,随即继续装作委屈地说“跟沈容无关,是我一心想帮你,可又怕你拒绝……

用沈容的势力去查此事,分明要比你自己在相府一点点摸索要有用得多,我也不想让你一直这么委身在相府,分明你能有更好的前程不是吗?”

“若真能将此事交给包打听去办,我又何至于做出男扮女装这种事?以你凌四小姐的聪明,真会想不到吗?”

月念悠冷笑着攥紧双拳,随即开门要走,凌楚楚却在他身后无奈一叹,“或许在你看来我是机关算尽,可哪个女人面对心上人能不犯傻?

就算你如此待我,我一想到将来与我洞房花烛的人是沈容而不是你,我还是忍不住心痛……”

门已经打开一半,可耳力太好令月念悠不由自主地停了手。

“我已经有了婚约,就算你所说是真,我们也不可能。”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踏出门,很快消失无影。

凌楚楚看着月念悠离开,取出手帕擦净了脸,这才关上门,表情淡漠如初。

本来只是套路月念悠一下,没想到他的来头却不小,若月念悠执意要弃她不顾,她可该考虑考虑了——不知这个情报在沈容那里能换点什么好处呢?

次日,月念悠照旧出现在凌楚楚面前,可眼周明显有点青。

他本想找借口让小桃替他侍候凌楚楚,可是小桃“不巧”肚子疼,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动作亦不如往常麻利。

凌楚楚也低头不语,直到他不小心扯断她发丝,才疼得落泪。

“你让秋月来给我梳吧,让玉燕去叫四姨娘来,我跟她说一声,你兴许中午就能走。”

月念悠并未停下手上动作,只略带讽刺地问她“然后过几天你再想办法逼我回来是吗?”

“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放你走自然是一辈子不会再打扰你,何况沈容也不会允许我身边有除他以外的男子。”

月念悠看着镜子里的凌楚楚,动作放慢了些许,直到编好最后一束辫子,挽上簪子。

正要松手,凌楚楚却拿起那支水晶莲花的簪子对他说道“这支簪子,是沈容还未向我表明心迹时借店家的手送我的,就用它吧,他见了会更信任我。”

月念悠微微一愣,终是接过去为她簪上。

莲花坠子悠悠摇晃,闪动的光芒分外扎眼。

凌楚楚想起身,肩头却被月念悠轻轻摁住。

“既然如此忌惮沈容,昨夜又为何要留我?”

“因为我把你看作我唯一的希望,就像飞蛾在黑暗中扑向火,明知会死,可又不能没有光。

或许也不是离不开光,只是贪图火那份温暖罢了,就算没有火,飞蛾也不会就这么死在黑夜里。”

凌楚楚自嘲地笑笑,又道“就算沈容总有一天会弃我而去,我想只要他能带我离开相府,将来就是再凄惨,至少我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月念悠不禁捉紧她双肩,怀疑地道“你处心积虑地和大夫人斗,杀了赵妈,就只是为了离开相府?”

他这几年没少见相府的人勾心斗角,可再怎么也不曾见他们将人命都算计上?月念悠不信凌楚楚的话。

或许也不是不信她,只是他难以接受她将人命看得如此微贱。

“不离开,不使手段自保迟早会死在他们手里,现在有沈容纠缠,留在相府尚能拖延些日子暂保清白,而离开相府不过是出狼窝入虎穴。

好在沈容图的不是我的命,等他把我玩腻了,我还能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

凌楚楚拿开月念悠的手,站起身走到一旁,转身再看月念悠时脸上带着微笑,若无其事地说“今天天气真好,我去四姨娘那边坐坐,一会儿就回来,你去收拾东西吧。”

说着她便往门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除了男扮女装,沈容有没有向你说起别的关于我的事?”

得逞了。凌楚楚佯装淡定地回过身去,无比确定地回答“从没有,他答应我除了让手下帮你找到另一个玉坠的下落,绝不会过问别的事,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答应嫁给他。”

“所以,你答应嫁给他,是因为我?”

凌楚楚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心止不住地震动。莫非今天又要信了她的鬼话?月念悠不由得拧眉。



第一百三十五章:让她们先高兴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人,迟早会离开,碰巧抓住了沈容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我便顺手也拉你一把,就当为我过去犯的错赎罪。

我不奢望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尽早离开相府,做你喜欢的事。”

凌楚楚说罢就要开门,却被月念悠拉住了手。

“此事我要亲自跟沈容谈,用不着你帮我。”

凌楚楚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你疯了?就算没有你,沈容一样会这么逼我,你不用见他了,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至少现在他还不知道你的事没有对你过多怀疑,你要是见了他,恐怕就不是我嫁给他就能解决的事了。”

“我月念悠身为男儿,何至于让你一个弱女子为了我而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让开,我现在就去找沈容。”

月念悠说着便要抢先出门,凌楚楚忙将他死死抱住,“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叫护院来!”

“凌四小姐,我月念悠与你无缘无故无怨无仇,你何必这么逼我?”

“我说过这是我对你的补偿,放你走,替你找到另一个玉坠,你不用在乎我说的那些话,就算没有你存在,沈容一样会纠缠我,你不用为此有所愧疚,都是我一厢情愿。”

月念悠对沈容的印象并不深刻,但沈容看凌楚楚的眼神却令他难以忘记,何况凌楚楚说过,沈容曾经有过花柳病……

这样一个表面正经私下浪荡之人,若凌楚楚跟了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许久的静默之后,月念悠将凌楚楚从怀中推开,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不想欠你什么,不如这样,你帮我找玉坠,我帮你离开相府。”

凌楚楚到家学苑时,沈容几乎欢喜得失了分寸,关上学堂的门不由分说上手就要搂她,凌楚楚灵巧避开。

“沈夫子早。”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如此见外。”

凌楚楚懒得跟他周旋,开口便问“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沈容笑着走近,柔声回答“答应夫人的事岂会不作数?一会儿寻芳就送过来。”

他牵住她手,屈臂将她圈在身前,若即若离的距离却令凌楚楚感到气场被完全压制。

这温柔的动作之下,沈容周身强大的气场令她脑子里绷紧的弦始终无法松懈。

如此强大的人,她要努力多久才能彻底甩掉?

“三日不见,可有想念为夫?”

“想过。”凌楚楚抬眼瞧他,淡淡吐出二字。

沈容轻笑,将她拥紧了些,却抬手轻抚她额角那块疤痕,颇为心疼地说“早知道我一时冲动竟让夫人这样想不开,不如一早把你想要的东西交出来,害夫人受伤,为夫着实心疼……

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替你治好它。”

“你嫌弃了?”

“胡说,只是想你完完整整地属于我。”

说着,一抹微凉突然落在疤痕上,有些痒,却轻柔,没等凌楚楚回过神来就又离开。

随后下颌被他轻轻捏着,温柔落在唇上又一阵肆虐。

凌楚楚倒是想拒绝,可没法拒绝。只好闭上眼睛任由他胡来。

沈容见她顺从,手便开始有些不安分,感到怀中人儿的颤栗才稍微收敛了些。

凌楚楚不喜欢这样,可现在对于她而言,是否开心并不重要,她只想变强!

“公子,书来了。”

沈容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打开门让寻芳送书进来,合上门再看凌楚楚,她已经翻开书一丝不苟地看了起来,颊上红云尚未褪去,却丝毫看不见眼里有半分情动。

沈容莫名有些失落,可见她在眼前,又很快恢复了欣快。

凌楚楚看书看得入神,丝毫没有在乎沈容在她对面做些什么。

等到看完一整册书,才看见沈容铺开纸在写着字。

刚刚看到的东西有部分需要做笔记,她便自行找了纸笔,就着沈容磨好的墨开始记录。

沈容瞧了她一眼,心底暗暗赞赏,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凌楚楚放下一本,拿起另一本又继续看,就这么过了两个时辰。

看完的书摞起两尺多高,就连蝇头小楷记下的笔记都已经有十几寸厚,她自己也有些吃惊,果然在需要这些东西救命的时候就求知若渴废寝忘食。

谁能相信最初的她看见书就会瞌睡?

“已经午时了,若夫人还想再多看些,恐怕得回去用过午膳再来。”

凌楚楚心说吃饭事小保命事大,这午膳不用也罢,可若在此逗留太久又会引人怀疑,只好点头答应。

“也好。”

她扶桌起身,腿边一阵麻木,只得一动不动,“这些笔记你能不能帮我保存?”

“夫人的事为夫自然是当仁不让。”

沈容将她抱起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单膝跪地替她捏腿,“下回到我书房去看,免得腿脚受罪。”

凌楚楚心安理得地受着伺候,打量着沈容,这家伙平日一本正经斯斯文文的,要不是他几次被她惹怒,她还真不知道他的厉害。

都是演技派,何必要互相为难呢?

沈容一抬头目光撞上她的,两人都镇定自若地继续对视,他扬起嘴角问她“夫人感觉如何?”

凌楚楚被他不怀好意地挠了痒,索性抬起脚搭在他身上,毫不避讳地问他“自己干的好事儿,沈郎心里没点数吗?”

浓丽标致的眉眼,十五岁的软糯嗓音配上颇为风流的动作,一时像火舌子染上枯草垛似的,把沈容撩得心儿荡漾,忍不住捏得用力了些。

“再这样调皮,我可就难保证等你长大了。”

凌楚楚这才收回脚来,俏皮地笑笑,“我只是腿有些酸了。”

“可我是真要着火了。”

沈容隐忍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最终无奈看向别处。

“快走吧,这些我自会处理。”

凌楚楚站起身却不急着走,对他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

“替我找一枚玉佩。”

沈容转过身看着她,仿佛抓住她的把柄一般忍不住坏笑,“可有什么好处?”

“你要是这么见外,我是请不起你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凌楚楚转身要走,沈容忙上前拦她。

“开玩笑罢了,夫人说吧,是什么玉佩?”

凌楚楚将月念悠那枚玉佩的纹样画了出来,交给沈容看。

“这玉佩我曾在一位友人手里见过,据他所说还有一枚,他已经找了很多年,可是天下之大实在无处寻觅,我们交情不错,所以我想帮他。”

沈容看了图案,眸中精光闪过,却故作淡然地问她“你这位朋友是男是女,跟你又是如何相识的?”

“你既然跟包打听有交情,想知道我的事应该不难吧,何必这么问?”



第一百三十六章:戏精的日常

沈容低声一笑颇为无奈,“就算是包打听,也有不知道的事。”

“你若是要见我这位朋友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不在圣京。当然了,若你见不到他便不会帮这个忙,那就当我没说过便是。”

沈容轻叹,却低头用自己的脸贴贴她的,无可奈何而又分外宠溺地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的命令为夫岂敢不从,我让人去寻就是,尽快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多谢了。”

沈容见她终于有了微微笑意,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夫人慢走,待会儿见。”

凌楚楚才回到清兰苑,就见秋月匆匆上来禀告,“四小姐,大夫人方才派人来请你到牡丹苑去,用过午膳恐怕得去一趟了。”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细说,不过似乎是与珩月长公主有关。”

珩月长公主?看来是献药方的事有消息了。

午后凌楚楚带着玉燕和月念悠一起到了牡丹苑,却被人带到了荷香苑。

老夫人一见她就让她免了请安直接上座,凌楚楚才发现原来二姨娘和凌婉芸也在。

大夫人和二夫人同时出现而其余姨娘不出现,此事必有蹊跷。

“楚楚,你把那纱巾取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疤。”

老夫人上来就往她伤口撒盐,她是无所谓,只装作不得已地将纱巾摘下来,把那个被她画得无比刺眼的疤痕露出来,果然惹得一阵嫌弃目光。

“这伤疤怎么还是没消呢,看着着实刺眼,这要是进了宫不小心让皇上看见,岂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这话分明一贯是大夫人的词儿,只是经老夫人的口说出来而已。看来这三个人是早就商量好了。

“可楚楚毕竟是柳氏的亲生骨肉,方子也是交给她的,不让她进宫也说不过去,让外人谣传说是咱们凌府欺压她,那可就不好了。”二姨娘假惺惺地说。

大夫人也帮腔说道“也是啊,楚楚难得能见一回世面,要是这次得了赏赐,或许毁容对她婚事造成的影响也能减弱不少,到时就这么蒙面前去应是无妨。”

老夫人看着重新蒙上纱巾的凌楚楚,语气淡漠地说“凌家在圣京的地位不比往昔,朝中少不得有人嫉恨,楚楚毁容的事也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皇上胸怀宽广兴许不会追究,怕只怕有人存心加害。

这楚楚宫廷礼仪还未学完就卧病多日,只有七天时间哪里够她准备的?要是不小心出了差错,好事倒要变成祸事了……”

凌楚楚面无表情地听着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表演,只觉得恶心,老早商量好的话这么演也不嫌尴尬?

索性不等她们开口直说,她自己开口接了话说。

“祖母说得对,实不相瞒,楚楚其实也一直在担忧此事,原以为只要用心准备就没问题,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时间就到了,要我七天完全学会宫中礼仪,实在是太难了……”

凌婉芸迫不及待地站出来毛遂自荐,“既然四妹妹也觉得此事难为,倒不如想别的办法,比如,找个人以四妹妹的名义替四妹妹进宫?”

“大胆,这可是欺君之罪!”二姨娘喝斥一句,将凌婉芸拉回身边,“芸儿不懂事,还请老夫人和姐姐原谅。”

还演?凌楚楚无语地翻了白眼,直接说道“这倒未必不可,三姐姐年纪与楚楚相仿,容貌又端丽,见过楚楚的人本就少,何况又蒙上纱巾,到时一定不会被认出来的。”

大夫人恍然大悟似的,也说“说起来,珩月长公主送来的书信倒是不曾说明我带去献药方的是凌家哪个女儿,莫非公主早就考虑到楚楚的情况,所以并未在皇上面前刻意提及楚楚?”

老夫人想想,点了点头附和道“珩月长公主考虑得周到,这倒极有可能,只是不知楚楚如何看待,是不是愿意让芸儿代劳了。”

“楚楚愿意!”凌楚楚立马接话,装作无奈地说“楚楚虽然也想进宫见见世面,可我这副模样上次在祖母寿宴上没少遭人嫌弃,要是进宫见了那些妃子娘娘,更是自惭形愧得路都走不动了。

三姐姐是见过世面又知书达礼的人,让她代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只要她愿意,我真是求之不得!”

老夫人她们都没想到凌楚楚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名利双收的大好机会,一个个都有些不敢相信,老夫人更是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大夫人也有些惊诧,但她宁愿凌楚楚不出现在皇上面前,这样一来,要收拾她便更容易了。

原本打算等献了药方再慢慢对付凌楚楚,没想到凌婉芸母女会主动来找她合作,虽然凌楚楚的反应有些反常,可也不代表她能再一次翻身。

“你真的愿意?”老夫人难以置信地问凌楚楚。

“回祖母,楚楚真的愿意。”

“既然如此,那便让芸儿七日之后代你入宫,不过你放心,献了方子皇上的赏赐不会少你的。”

凌楚楚全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直到大夫人她们把事情定下来,才得以离开,连演戏的机会都不给二姨娘母女,自己往小路绕回了清兰苑。

月念悠心里也始终不解,凌楚楚怎么会放过这么多的机会?有了皇上的赏赐,她会好过得多。

回院子里他便开口问了凌楚楚。

凌楚楚的回答是“先让她们高兴着,等到最后关头再让她们绝望,那才有意思。”

果然,她会这么便宜别人,那就不是她了。不知为何,月念悠心里又有些疑虑,这样的她,真会帮他查玉坠的下落?

他走进屋里,看见凌楚楚回屋擦了擦脸,自己上了妆,又要往外去,忍不住问她“是去见他?”

凌楚楚看他一眼,并不回答,只是说“他说会尽快给我答复,一个那么小的玉坠,怎么着也得查上一两个月才有着落。”

说罢握着团扇一边扇一边缓缓走出了门,“小桃,陪我去家学苑。”

月念悠莫名有点不快,盯着门口愣住,随即却听小桃叫嚷起来。

“四小姐,你怎么了!”

月念悠冲出去,见凌楚楚倒在地上,忙将她扶起。

月念悠刚把凌楚楚放在床上不久,凌楚楚睁开眼看见忙着给她把脉的月念悠,顿时欣慰一笑,“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

小桃见此情形一脸黑线,老大你又戏精上身了?可是,怎么这戏还演到自己人身上了?心里满是疑惑,但看凌楚楚给她暗号,她立马自觉走开顺便把门带上。

月念悠才意识到又被凌楚楚给骗了,心里很恼,起身就要走,“你真是得寸进尺!”

月念悠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已经告诉她另一个玉坠的材质纹样,允许她去调查,而凌楚楚也答应让他离开清兰苑,等到找到另一个玉坠的下落,他再帮她离开相府。

可她突然弄了这么一出,显然是要反悔强留他在清兰苑继续受她支使!

可恨的毒女,真是言而无信毫无道义!

“你真的这么厌恶我吗,就连最后一段时间也不肯陪我,你知不知道,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要我的命,沈容的人在暗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护着我,就算要走,你至少给我留点找替补的时间行不行?”

“多长时间?你如何保证不会在这段时间里趁机再阴我一次?”月念悠努力收敛着对她的关怀,可如何也难将话说得决绝。

“我若是要阴你,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不是更好下手吗,留着你在我身边岂不是自找麻烦?”

月念悠被她的诡辩说得无法反驳,只得无奈咬牙,“好,你说,什么时候能让我走?”

“等我献出药方出宫之后,我会让沈容找个人来替你,到时你就自由了,并且你不需要再帮我离开相府,这样行吗?”

凌楚楚的话问出口时,月念悠有些迟疑,随后却道“你最好不要食言。”

“我会骗相府所有人,可不会再骗你。”

装得倒是一次比一次真?信她就完了!月念悠想着,索性也不替她擦脸了,起身走开了去。

小桃回到房里,开口就问凌楚楚“老大,你还去不去家学苑了?”

“去,落下的功课可得好好补上。”

一来能多学些东西,二来在沈容那里比在清兰苑安全。

在进宫献药方之前,凌楚楚连着去了家学苑七天,学得了不少这个时代的医药以及整个大陆的结构及历史风情等知识。

虽说没少被沈容沾惹,吃的亏和得的好处相较之下,也算值得。

大夫人带凌婉芸进宫献药方这天一早,凌楚楚出现在前院。

虽说蒙着纱巾又穿得素,却是往人中间一站就盖过了凌婉芸的风姿。

凌婉芸今天心情好,并不嫉妒,反而得意地向凌楚楚打招呼“四妹妹是来送我的?”

“是啊,虽然我不能进宫,也想来看看三姐姐的风采,顺便托付三姐姐几句话。”

凌楚楚落落大方地走到凌婉芸身边,凌婉芸不由得后退,却被凌楚楚抓住衣袖拉回身边,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凌婉芸听后顿时面露惧色,却抽开手装作不屑地道“这只是四妹妹的一个梦而已,何必当真呢?”

凌楚楚浅浅一笑,“可三姐姐别忘了,这药方也是我在梦中所得,若是三姐姐不信也罢,只管去见皇上便是,我不过好心提醒一句。

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到我头上。”

凌楚楚说罢便转身往外走,恰好撞见上朝回来的凌赫轩。也是她有意挑的这个时候过来。

“楚楚给父亲请安!”

凌赫轩见了凌楚楚不免有些意外,随即神色和悦了几分,“楚楚,你怎在此处?可是找为父有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我既不迟到也不缺席

“没事,只是今天母亲要进宫献药方,正巧昨夜娘亲梦中嘱托了楚楚几句话,楚楚一醒来就赶过来跟三姐姐说,奈何三姐姐不信,楚楚只好回去了。”

凌赫轩一听她的话,顿时眉头一皱,“此事与芸儿有什么关系?”

难道杨氏是要带凌婉芸进宫献雪娘的药方?那样成何体统!

不等凌楚楚回答,凌赫轩已经大步走开,就连遇见二姨娘都不瞧一眼,径自往大夫人那边去了。

“夫人,听说你要带芸儿进宫?”

大夫人和老夫人没想到凌赫轩会提前下朝,都吃了一惊。

“赫轩,你从谁口中听来的谣言,蕙心是要带楚楚进宫,哪是要带芸儿?”

老夫人带了头,大夫人也跟着忽悠,“是啊老爷,我正跟老夫人道别,准备带楚楚出门……”

凌赫轩虽然孝顺,但大事临头也不管老夫人在,直接揭穿了大夫人的谎言。

“还要狡辩?若非我今日提前下朝回来,你可知道会捅下多大的篓子?”

“老爷,我……”

“母亲在此处,你跟我到书房来!”

凌赫轩拉着杨氏要走,却被老夫人喝止,“赫轩,蕙心要进宫了,你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母亲,此事非同小可,我……”

杨氏得老夫人撑腰,索性也不顺从凌赫轩了,理直气壮地道“芸儿也是凌家女儿,无论是仪态姿容都比楚楚上得了台面,我带她进宫也是为了保全凌家的颜面。

老爷也不想楚楚在宫里出丑惹事吧?”

凌赫轩早就已经担忧过这事,但雪娘交代他的话他却不敢忘,那药方从始至终都是雪娘为了女儿盗来的!

雪娘显灵数次,其身份已经是毋庸置疑,若是让杨氏胡来,岂不天下大乱了!

“那药方是雪娘得来的,她让楚楚献上药方是为了给她一个好前程,你要带芸儿去顶替楚楚,这是何道理?你这愚昧之举若是得罪了仙家,可是要带着整个凌家上下跟着你挨罚?”

老夫人被凌赫轩的话说得莫名其妙,“这药方不是雪娘祖传的吗?”

凌赫轩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说出了实情,只当没听见老夫人的问话,命令杨氏“此事一两句话难说清楚,时间紧迫,你立刻让人给楚楚上妆,带她进宫!”

杨氏早就铁了心要带凌婉芸去,可见凌赫轩情绪激动,也不好当面反驳,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回道“我这就去。”

老夫人会意,对凌赫轩说道“赫轩啊,你坐下来,从头到尾与为娘讲清楚,这药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出了门,将家丁叫到身边低声嘱咐了两句,这才走出院子。

凌婉芸如愿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凌楚楚到了家学苑,跟沈容坐在院子里像模像样地下着围棋,家丁在院门外张望了一阵子又走开。

过了一会,一个丫环捧着两碗汤送到沈容身边,道“沈夫子,奴婢奉老爷命令送来两碗醒神甜汤给沈夫子和四小姐消暑解乏。”

沈容不慌不忙地落下一子,才抬眼去看,来人的确是凌赫轩手下的,便淡淡说道“放下吧。”

“沈夫子,四小姐,这汤已经冰镇了,此时饮用风味最佳,若是……”

“拿回去吧,替我谢丞相大人好意。”

丫环犹豫了一阵,只得重新端回去,“奴婢遵命。”

凌楚楚瞧着丫环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可惜,“你不喝,可我想喝啊。”

沈容瞄她一眼,“你再不出发可就赶不上进宫了。”

他话音一落,凌楚楚瞬间捂住肚子眉头一皱,“楚楚身子不适,稍后回来。”

起身和小桃立马离开。

随后沈容动作极快地收起棋子,吩咐寻芳“我去一趟百媚生,若四小姐回来便说我临时有事,叫她明日再来。”

凌楚楚回到清兰苑前不远,见院门外的家丁面生,便绕到一旁,嘱咐小桃“去叫秋萤来。”

“不好了!四小姐出事了,来人啊!”

秋月等三人闻声纷纷出来,小桃忙将秋萤拉住,“老大在上次的假山后等你,速去!”

月念悠面无表情地走后窗跳出,不紧不慢,鬼知道他这一去是会被阴还是被阴。

小桃带着秋月玉燕跑出门外,冲空荡的屋里嘱咐,“秋萤好好看着院子,我们去去就回!”

月念悠在假山后找到凌楚楚,看见她坐在地上揉着脚踝,一副眉头紧皱痛苦之极的模样。

本来心里有些焦急,却忍不住怀疑,强行舒展眉头装作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四小姐叫我来有何事?”

凌楚楚抬头惊喜地看着他,“你终于来了,我刚刚在这里看见上次咬伤凌婉芸那条蛇,可惜让它跑了。

你快帮我找找!”

“找蛇?你的脚没受伤?”

“只是扭伤,你不用管我,快去找蛇!”

月念悠四顾一番,哪有什么蛇?索性蹲下去查看她的伤脚,“先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

“不用,蛇要是跑了线索就断了……”

凌楚楚看月念悠执拗要替她脱鞋查看,眼角得逞地一弯,却皱眉呼痛,“好疼,不要……”

月念悠顿时怒了,“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受伤还要抓什么蛇!”

“我得知道,那个要杀我的人是谁,啊,别动我,疼!”

月念悠万万没想到,还在担忧着凌楚楚扭伤的脚踝,后颈却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重击,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凌楚楚将他倒在自己肩头的脑袋扶起,看着他轻蔑地一笑,“我说你是傻子,你就是傻子。”

“老大,小桃来了!”

“动作快点,把他衣服给我扒了!”

一刻钟不到,凌楚楚换上一身丫环装,脸已经被化妆成不同模样,走出假山之外。

而月念悠,既然不识好歹,留着也没什么用,正好借此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

拿着沈容给的腰牌,凌楚楚成功混出相府大门,随后在相府外与沈容汇合,上了一辆马车之后,一路走一路更衣化妆。

晕车的毛病在时间紧急的情况下分外给面儿,凌楚楚一路都没呕出来,只是强忍着将妆容化完,才将眉笔一扔靠着车厢闭上眼睛默念清心诀,盘算着如何对付之后的事,恍恍惚惚陷入沉思。

沈容看她憋出满额细汗,忍不住替她擦拭,颇为意外又心疼地道“没想到你竟有这样怕忌,跟你的性子实在不符。”

凌楚楚闻言皱眉,但并不答话,只是蜷曲身子隐忍,沈容见状伸出手替她拍脊背,心里却暗想,一坐马车就晕得这样厉害,安全是安全了,可这样的她要如何才能变成预言中那样?

看来,怕是要他亲自讠周教才行了。真是任重道远,不过也好,日久毕竟是生情的基础。



第一百三十八章:献上药方

大夫人和凌婉芸在进宫的路上,突然有一匹惊马从街边冲上来,将相府的马匹也惊动了,随后马匹拉着马车疯狂地在街上胡乱冲撞,连伤十几行人。

等到路过的义士拦下马车时,大夫人和凌婉芸已经被连惊带伤折腾得昏了过去。

沈容掀开车帘一角,淡淡说道“瞧,放倒了。”

凌楚楚睁眼一看,果真看见那两人被下人手忙脚乱地抬上轿子,正想笑,又一阵恶心涌上来,忙将脑袋往一旁靠,不料被沈容扯入怀中。

“夫人振作,好戏还在后头。”

下一站,正济堂。

大夫人和凌婉芸被送进正济堂的房间内,随行之人很快便令大堂变得拥挤起来,刘一手得了消息立马放下其余病人去诊看这两位贵人。

沈容抱着凌楚楚从后窗翻进凌婉芸所在的屋子,将看守之人击昏,随后关上了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楚楚一看凌婉芸,额头也被撞了个枣大的血坑,比她的严重得多。

“我的伤不是她害的,你这么做有什么意思?”

“让她长长记性,少惦记不属于她的东西。”

凌楚楚挑眉,“好歹师生一场,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沈容望着她微微一笑,“只要夫人开心,没我不敢动的人。”

凌楚楚白他一眼,淡然道“我再不进宫就迟了。”

“我撤了,剩下的交给夫人。”

沈容扛起凌婉芸跃出窗外,凌楚楚打开门走出去,装作无比茫然的模样。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随从见了和凌婉芸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凌楚楚,个个目瞪口呆,“四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在做梦吗?”

“四小姐,这是正济堂,三小姐和夫人……”

“什么三姐姐和夫人,快送我回府!”

丫环闻言匆匆进屋去看,除了倒在床边的佩儿,根本看不见凌婉芸的踪影!

正济堂里无数等着看病的人及家属,突然看见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目光纷纷跟随凌楚楚而动。

只见她凤眼灵动,眉若新月,玲珑玉鼻小巧可爱,朱唇涂丹鲜艳惹眼,肤白若雪,臂腕凝雪,腰纤如柳,美目顾盼流光生辉,一举一动皆勾人心魂。

“这是谁家小姐,也太美了……”

“你没听他们说吗,是凌丞相家的四小姐!”

“可她不是毁容了吗?”

“你瞎啊,这不是好好的,仙女一样的脸……”

凌楚楚茫然地看着大堂里的陌生人,随后被一个太监拉住。

“凌四小姐,既然凌夫人不便行动,你快随咱家入宫面圣,别误了时辰!”

太监说着便将凌楚楚拖出正济堂的门,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出门观望,直到轿子离开。

“皇宫北门到,落轿!”

凌楚楚迷迷糊糊地走出去,睁眼一看那道朱红巍峨的宫墙,以及宫墙内可见的道道屋脊,顿时清醒过来。

在某安门看见的故宫,果真不如回到古代亲眼所见,虽说不是同样时空的宫殿,可这气势着实令人心生敬畏。

大夫人她们醒来得气个半死吧?想到这凌楚楚心里就爽。

想顶替我?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凌楚楚既不迟到也不缺席,偏偏要在关键时刻整你们一个猝不及防。

“凌四小姐,药方可带来了?”

“带着的,但只有见了皇上才能取出。”

太监闻言欣然点头,“既是如此,那请随咱家走吧。”

被宫卫盘查一番,终于进了宫门,又跟着太监弯弯绕绕地行了许久,终于到了清心殿前。

“凌四小姐请稍候,咱家进去禀告一声。”

殿内,皇帝已经就位,听闻凌家在进宫的路上出了差错,觉得甚为稀奇,但凌楚楚已经入宫,他更想看看那张传说中的天方是什么模样。

太监出门来请凌楚楚时,发现凌楚楚蒙上了面纱,忍不住好奇打听,“凌四小姐何故蒙面?”

“天热多汗,妆容花了,怕皇上见了不适。”

“也罢,你随咱家进去吧。”

清心殿内,金碧辉煌,比相府高了不知多少档次,处处金灯红烛显得人眼晕。

凌楚楚偷偷瞄了一眼皇帝,是个美髯中年人,看上去还算和蔼。

“臣女凌楚楚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丞相的四女儿?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凌楚楚应声抬头,远远看见皇帝见了她这一双眼睛便皱了眉,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仍然被她捕捉到。

“你为何蒙面见朕?将蒙面之物,摘下来。”

“臣女先前受伤毁了容,加上天热多汗妆容不整,恐怕污了皇上圣眼……”

“摘下来。”

“可……”

凌楚楚正犹豫着,门外忽然有人进来,她转头一看,是几个衣着华丽的妇女其中之一是珩月长公主。

依衣饰年纪,她认出另外的有太后皇后,还有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眉眼有些像皇帝,兴许是位公主。

“皇上,这位可就是凌丞相家的四小姐?”

一旁的太监忙走过来提醒凌楚楚,“快拜见太后皇后长公主,还有六公主!”

凌楚楚应声跪拜,“臣女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拜见长公主,拜见六公主,愿太后长寿安康,愿皇后儿孙满堂,愿长公主岁岁无忧,愿六公主天天吉祥!”

太后等人打量着凌楚楚,或惊于她的姿色,或挑剔她的言语,只是都未说话,不想六公主直接笑了出来,“你这马屁拍得可真是好,还带押韵的啊!”

“臣女只是表明自己心意,若有差池,望公主见谅。”

太后被六公主的话逗乐,忍不住也笑起来,“阿慈这个小调皮,这凌家小姐口齿伶俐,倒被你说得这样不堪!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

凌楚楚起身谢恩,“谢太后!”

太后等人都在皇帝身侧坐下,皇帝这才没再要求她摘面纱。

“方才哀家在陶然亭贪凉,故而令皇后和长公主来迟了,皇上莫怪罪。”



第一百三十九章:她进宫了?

“母后不必如此说,朕也才过来。”

长公主打量着凌楚楚,问道“丞相夫人为何没有同来?”

凌楚楚茫然摇头,“臣女也不明白,只知道母亲受了伤,正在医馆治疗,公公催促,臣女便独自带着药方进宫来了。”

长公主颇为讶异,又问“丞相夫人受伤了?”

她们两个不是一起的吗,怎么会只有杨蕙心一个人受伤?

“是的,可臣女当时不在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长公主心有疑虑但没再问,皇帝却道“宣御医进殿!”

“皇上有旨,宣御医进殿!”

随后,十几名身着深紫官服的御医进入殿中,凌楚楚退到一旁,看他们齐齐跪拜行礼。

“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太后皇后长公主和六公主,愿太后皇后长公主和六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谢太后皇后长公主和六公主!”

凌楚楚无语了,干嘛行个礼这么麻烦?

那六公主也是扑哧一笑,引来一阵尴尬。

“阿慈,不得无礼。”

皇帝责了六公主一句,语气分明宠溺,随后对众人说道,“朕今日请诸位爱卿来此的目的,爱卿们都已经知悉,凌楚楚,将你的药方呈上来!”

凌楚楚取出准备好的药方,由太监接过送到皇帝手上。

皇帝略扫了一眼,又交给太监,“请诸位爱卿看看这张药方,是否真有治愈肺痨的作用。”

太监把药方传给御医,太医院院士接过去与御医们传阅,一个个看罢之后都纷纷震惊,怎么会有如此巧妙的药方?虽然未曾进行试验,但观其配伍方式,已经能清楚知道这方子治病原理,竟是找不出错漏。

过了好一阵子,院士将药方重新呈上,说道“老臣与众御医一致以为此方精妙,可堪大用,只是还未曾有病人试验,不敢确定能否根治。”

凌楚楚听他说完,接着说道“此方的确不能根治肺痨,因为此方尚未配齐全。”

“既是如此,你当时口口声声跟本宫说能根治,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长公主见势直接起身喝斥凌楚楚。

众御医也以为自己猜测的对,莫名自得,连他们都治不好的病,还有别人能治?

凌楚楚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人各有异,治病救人怎么可能凭一张方子能救所有人,臣女的意思是,这方子虽能救大部分病人,但个别体质特殊的还需要将方子做些改动,长公主误会了。”

长公主尴尬地一愣,“既然如此,那就好,本宫还以为你胡来。”

皇帝见凌楚楚仪态大方镇定自若,目光便不由多了几分欣赏,“这方子是你从何得来,又是如何发现其效用的,你且给大伙儿细细说明。”

已经讲过的话又讲一遍着实无聊,但在皇帝面前演戏倒是有趣。凌楚楚垂眸,目光染上几丝狡黠,“臣女遵命。”

凌婉芸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房间里,随后浑身传来剧烈的痛,先前在马车里的一幕幕闪现,她惊慌起身,忙往外叫喊“来人啊!小佩!小琴……”

小桃推开门看见凌婉芸,顿时惊呆了,“三小姐,你怎么会……”

目光微微一斜,看见凌婉芸身边躺着个男子,小桃捂着眼睛往外跑去。

“来人啊,不好了!有采花贼啊!”

玉燕和秋月以及家丁护院闻声赶来,刚好看见月念悠赤着上身和衣衫不整的凌婉芸坐在一起,立马上去将月念悠制住。

月念悠脑子瞬间清醒,定是凌楚楚!又中了她的毒计!

凌婉芸本来身上就有伤,看见月念悠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凌赫轩和二姨娘等人听说消息时,凌婉芸已经被小桃她们处理好伤口安置在凌楚楚房里。

“怎么回事?三小姐怎会在此?”

小桃秋月玉燕立马跪下认错,玉燕开始哭哭啼啼地讲述经过,“老爷,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四小姐落水昏迷在屋里歇息的,奴婢进来却看见三小姐和秋萤在一起……”

“奴婢万万也没想到,秋萤竟然是个男子扮的!”

“老爷饶命,奴婢一直在院里守着,真不知道三小姐是怎么进门的……”

二姨娘正抱着满头纱布的凌婉芸心疼不已,听见丫环的话顿时面如死灰,随后便怒得额角青筋突起“这一定是楚楚那个贱人使的奸计!芸儿明明跟大夫人去见皇上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凌赫轩心里疑惑,“四小姐人呢?”

“老爷,四小姐先前在家学苑与沈夫子下棋,后来喝了婢女送的甜汤闹肚子,回来路上跌入池塘昏迷了,奴婢们好不容易把四小姐带回来收拾干净,让四小姐在屋里歇息,秋萤在边上服侍,可谁也不知道四小姐怎么就变成了三小姐……”

凌楚楚变成了凌婉芸?还是……真是匪夷所思!

凌赫轩正疑惑着,院子外头又匆匆传来一声高喊。

“老爷,不好了!夫人的马车出事了!”

那家丁连滚带爬跌进屋里,一身汗味熏得满屋人皱了眉,匆匆忙忙禀告“马匹受惊在街头伤了人,夫人也伤得不轻,如今正在正济堂受治,老爷快去看看吧!”

二姨娘闻言连忙起身拉住凌赫轩衣袖控诉,“我就说芸儿明明在马车里,这一身伤也定是方才落下的,此事跟楚楚脱不了干系,老爷定要捉拿她回来替姐姐和芸儿讨回公道啊!”

凌赫轩被接连的事故震惊得几乎懵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来人,备马!”

凌赫轩赶到正济堂时,杨氏刚刚苏醒,一看见凌赫轩便紧紧拉住他,“老爷,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凌赫轩安抚着杨氏,等她平复下来才问她“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和楚楚你们……”

杨氏听见楚楚二字,眉头一皱,忙要下床,“我还要去见皇上,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凌赫轩将她拦住,问随从的吴妈“四小姐人呢?”

吴妈看了杨氏一眼,犹豫再三才无奈说道“回老爷,四小姐被喜公公带进宫去了。”

杨氏闻言,顿时面色惨白,“什么,四小姐她,进宫了?”



第一百四十章:二哥干得漂亮!

杨氏整个人几乎瘫倒,凌赫轩闻言也甚觉蹊跷,“楚楚与夫人同乘一辆马车,为何夫人受伤她却安然无恙?”

吴妈不敢贸然回答,目光朝杨氏看了一眼,杨氏先她道“老爷,其实我带出府的不是楚楚,是……”

“是芸儿?”凌赫轩想起凌婉芸满头纱布的模样,眉头再度皱紧。

若和杨氏在马车里的人是凌婉芸,凌楚楚又怎么会在清兰苑,本该在府上的凌楚楚又是如何被带进宫的?

“芸儿也受伤了,她人呢?”

“三小姐不见了,从房里走出来的人变成了四小姐!”

杨氏与凌赫轩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惊疑。

“老爷,这一定是楚楚她……”

“别说了。”凌赫轩直接打断杨氏的话,“先回府歇息吧,其余之事等楚楚出宫再说。”

“……母亲用了这药方之后,不到一个月便痊愈了,臣女这才意识到生母梦中嘱托不假,将此事告诉了父亲母亲,前些日子便借着祖母寿宴的机会请求长公主引荐。

如今终于能见到皇上献出这药方,若真能救济大周受此病折磨的百姓,圆了生母的功德,楚楚感激不尽!”

凌楚楚说罢又跪下朝皇帝拜了三拜,而皇帝和众人仍处于对她所说经历的质疑当中。

“你和凌夫人的病都是用这药方治好的,谁能证明?”

凌楚楚答“回皇上,当时府中上下都知道此事,为臣女和母亲诊断的大夫也随时可以传召对质,在场的御医当中也有一位能作证的。”

这时,御医当中有一人站了出来。

“臣当时只是受丞相之请替凌夫人诊了一脉,确定凌夫人患的是肺痨,至于最终是不是用这方子治愈的,臣是一概不知。”

凌楚楚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臣女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此事若有半点虚假,臣女便以死谢罪!”

皇帝盯着凌楚楚好一会儿,竟笑道“若有不实,便是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朕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至于药方是否真有奇效,你说了不算,朕要的是事实。”

凌楚楚盈盈一拜,“药方已经献上,愿凭皇上检验,只是臣女有一事请求。”

“何求?”

“可否让臣女亲自监督?”

“准了。”

“臣女谢皇上!”

随后,皇帝又道“朕早已命人找来数十痨病之人用来试药,只要你的药方能在七日之内看到疗效,朕便重重赏你!”

凌楚楚拜谢,随后皇帝命人将她带去见那些痨病患者。

走了许久也未到,天气又十分炎热,带路的太监脚步一刻也未停,凌楚楚也十分耐心地跟随。

远处传来吵闹声,走近后凌楚楚越发觉得这声音耳熟。

“哦吼吼!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爷你跑慢点儿!当心啊!”

抬眼一看,段沐清穿着一身天蓝衣裳,扯着一只美人风筝在院子里疯跑,凌楚楚细看了两眼,险些给台阶绊倒。

那美人风筝,不就是画的她吗!

段沐清拉着风筝跑啊跑,风筝美人被风吹得呼啦啦直响,不断打旋,凌楚楚看着就晕。这二货什么毛病啊!

侵犯肖像权!告他!打他!满脑子的细胞都在抗议。

凌楚楚皱着眉头,灵机一动从花坛捡了一片扁扁的石头,趁接近段沐清时瞄准了风筝线扔出去。

“刺剌”一声,风筝线断,风筝美人被风卷上了天,随即身后传来段沐清的惨叫。

“我的楚楚!风扬快给我抓回来!”

凌楚楚看着远去的风筝嘴角一扬,风扬就是会飞也撵不回来了。

“王爷,太高了,属下无能为力……要不再做一只?”

段沐清看着手里断得干干净净的线,想起刚刚手边感受到的外力,回头看看那个女子的背影,顿时恍然大悟。

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使坏!

“你给我站住!”

凌楚楚只当没听见,继续跟着太监走。

直到段沐清冲上来将她拉住,“你赔本王的楚楚!”

凌楚楚想甩开他的手,可抓得实在紧,只得转身看他,故作惊讶“二王爷,是你?”

段沐清闻声顿时惊呆,难以置信,“是你,楚楚!”

随即将她拥住,“本王想死你了!”

风扬一脸黑线地看着二人,“王爷,凌四小姐还有事儿,让她走吧。”

“是啊二王爷,楚楚今日进宫是有要事在身,你先放开我……”

段沐清才把她从怀里放出来,双眸晶亮地打量着她,“楚楚,你蒙着脸做什么,是长了麻子吗?”

说着就上手摘她的面纱,凌楚楚将他手捉住,“楚楚有急事要先走了,王爷不要胡闹。”

太监也帮忙提醒,“王爷,奴才奉皇上之命送凌四小姐去太医院,王爷到别处去玩吧,莫误了正事。”

“去太医院?你生病了?”

“不是,楚楚是去看病人。”

“楚楚要去太医院当大夫?”段沐清目瞪口呆,随即无比兴奋地蹦起来“本王也要去!”

“王爷,去不得!那痨病可是会传人的!”太监连忙提醒风扬,“风公子,快带王爷到别处去,那地方可去不得!”

风扬正待开口劝说,段沐清却不以为然,一脸的轻傲,“楚楚敢去,本王也敢去!”

“王爷要是出了差池,楚楚是要被株连九族的,还请王爷别去添乱了。公公,我们走吧!”

“哼,不让本王去,本王偏要去!”

段沐清跟在凌楚楚身边不肯走。

“王爷,那痨病是会传人的不治之症,要是染上可就麻烦了,咱去放风筝多好,回去再做一只如何?”

“皇兄在忙,这会儿过去他才不会给我画呢,本王要跟楚楚去太医院玩儿,晚了再去找他!”

“那王爷,属下只能对不住了。”

风扬话音未落,凌楚楚便被段沐清死死抱住,由于两人身高差太多,她直接被悬空了。

凌楚楚“……”

风扬“……”

太监“……”

“本王不去!”

凌楚楚被他勒得腰肢生疼,“王爷,你这样是不是太……”

“啪啪啪!”

背后一阵热烈掌声响起。

“哇!二哥,干得漂亮!勇气可嘉!我这是要有嫂子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都是她的错

凌楚楚应声看去,一个青衣少年正笑望着她和段沐清,眉眼有一分和他相像,虽远不及段沐清的飘逸出尘,却也是俊俏清秀,但那种毫不掩饰的耿直粗犷令她见了不大喜欢。

段沐清见了他便笑起来,“四弟!你来得正好,我们要去太医院玩儿!”

他叫这人四弟?看来是皇帝的四儿子段沐风了。

凌楚楚尴尬地招呼一句“臣女凌楚楚见过四皇子。”

段沐风打量着凌楚楚,不掩惊艳之色,“你就是二哥天天念叨的楚楚仙女?果真是美人,看不出来,二哥眼光还真是不错呀!”

“四皇子莫取笑了,楚楚今日进宫是有正事要办,可二王爷他这样……”

“二哥成天想凌小姐想得是魂不守舍食不知味,难得见着,自然是高兴得不能自持,凌小姐切勿怪罪。”

段沐风一本正经地替段沐清开脱,随即拉住风扬,“风扬,我正好有点事找你,借一步说话!”

风扬一动不动,“四皇子,凌四小姐是去太医院看痨病患者,你确定要让二王爷跟去?”

“痨,痨病?”段沐风惊呆了,“是那个,咳血的痨病?”

“是。”

段沐风瞬间对凌楚楚刮目相看,难以置信“凌小姐,你去太医院做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四皇子自会知道,眼下时间紧迫,楚楚实在不能奉陪了,还请四皇子劝劝二王爷……”

凌楚楚抬头,恰好迎上段沐清明亮目光,故作羞赧地低头避开,“王爷,你快放开我!楚楚求你了……”

管旁人怎么看,段沐清木头一样紧紧抱着她,倔强地冲风扬挑衅“风扬你有本事把楚楚也扛走,否则本王打死也不跟你去!”

风扬无奈地看着段沐风摇头,“看吧,我是没辙了。”

段沐风看着那二人,挠着下巴想了想,“二哥实在想去,也不是不能,我听说痨病靠唾沫星子传染,你到时像凌小姐一样遮住口鼻就行了。”

“这怎么行,那种地方多晦气,王爷身娇肉贵的哪能去呀!要是出了半点差池,奴才的脑袋也不够赔罪啊!”太监跳出来直接否决。

“我不管!我就要去!”

凌楚楚只觉得腰都要给他抱断了,又不能动武,猛然想起一个法子,伸手便往他胳肢窝里戳,随即段沐清痒得松了手,她一落地便撒腿跑开。

“楚楚!”

“风扬你放我下来!本王要去找楚楚!”

凌楚楚闻声渐远,回头看见段沐清被风扬扛在肩上走远了。

难怪刚刚抱着她不放,原来是怕被扛走,这傻子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嘛。

到太医院内,太监将她带到一间偏僻的院子门外,随后便叫她独自一人进去。

凌楚楚进了院里,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十分刺耳,本就炎热的天气里更是惹人心烦,来往的医童都脚步匆忙生怕多停留一秒。

“你就是凌四小姐?”

凌楚楚转身,看见一个身着御医服的蒙面男子。

“正是,请问你是?”

“在下顾琅,负责试药一事。”

“原来是顾太医,恕楚楚失礼了。”

两人交谈了几句,凌楚楚才知道原来药方交给皇帝不久就已经被送到太医院,有部分病人已经服下药了。

“这药方对一般人都有效果,但并非对每个人都有用,我还需去看看他们每个人的具体情况。”

“那就一起进去吧。”

两人到了屋内,凌楚楚开始挨个观察患者,但顾琅在一旁她不方便把脉,只能靠看和问来确认患者情况。

幸运的是这批患者都没有什么特殊体质的,所以并不需要对药方做什么改动。

整个过程中,顾琅看似不曾有意关注,却频频将目光看向凌楚楚,眼中时有惊疑之色。

这屋子里的病人咳嗽不断,声音嘈杂不说,呕出的血痰更是腥臭难闻,即便隔着布也令人几乎窒息。

他一个男子都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凌楚楚却不慌不忙地一个个观察问询,丝毫没有显出嫌弃和不耐烦,这样的耐性实在让他难以相信,这只是一个十几岁和小姑娘。

人都说丞相府大小姐凌紫月色艺俱佳,是大周最优秀的女子,却没人说起过这四小姐,莫非是她太低调了?

可她这长相,隔着纱巾也依稀能见倾城之色,想低调也难啊……

出了屋子之后,顾琅问她“凌四小姐也懂医术?”

凌楚楚道“都是依着我娘嘱咐的做罢了,我其实对医术一无所知。”

顾琅并未听说柳氏托梦的事,因此颇为好奇,“这么说,令堂懂医术?”

“我娘在世时对此略有所知,至于之后我就不大清楚了。”

在世时?顾琅这下更是一头雾水。

“抱歉,我不知凌四小姐生母已故,冒犯了。只是我不大明白,四小姐说的嘱咐,莫非是令堂生前所说?”

凌楚楚轻笑,“看来顾太医还未听闻此事,这些是我娘托梦传给我的,不过说来话长,我也不便多言,顾太医往后自会知道。”

托梦?!

顾琅愣在原地,看着凌楚楚的背影眸色一深,这世上若真有这样的怪事,他这么二十年岂不等于是白活了?

凌楚楚见顾琅不走,又折回到他面前,“顾太医,离下一次用药还早,可否带我四处参观一下?我还是第一次来太医院呢。”

“除了内院之外,都可以。四小姐请随我来!”

凌赫轩回府之后,便立即赶去刑房审问那男扮女装的丫环,不料却得知他已经跑了。

“什么,跑了?”

这群废物,他女儿被个男扮女装的奴才给糟践了,他们竟然连人都没看住!

家丁看凌赫轩气得脸都黑了,个个心惊胆战,纷纷跪地求饶,“老爷饶命啊,小的们实在是打不过他,他功夫太高了……”

凌赫轩咬牙,一个会功夫的男子男扮女装到相府来当了三年丫环?这些奴才撒谎也太离谱了!

“去,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个角落也不得放过!”

二姨娘那边,凌婉芸醒来后便是扑在自家娘亲怀里以泪洗面。

本想着进宫受赏的,却落得一身伤,还险些丢了清白!

这一切都是凌楚楚的错!



第一百四十二章:药效太快

“娘亲,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我要让她付出十倍的代价!”

二姨娘眼看自己辛苦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朝毁了容,何尝不痛心,可以往母女俩都没能斗得过凌楚楚,这次让她进了宫,回来必定身份又高人一等,想报仇更是艰难。

“芸儿,你先好好养伤,其余的以后再说……”

二姨娘心里暗暗计较,要不是女儿非要去找大夫人合作,硬要抢了凌楚楚进宫面圣的机会,今天又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悔不当初!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治好凌婉芸脸上的伤疤,至于报仇这事,最好是想都别想。

伍氏和凌秀妍听说清兰苑出了乱子,很快也赶到清兰苑,可是却不见凌楚楚人影,倒是听说了秋萤男扮女装的事。

“秋萤长得是有些英气,个头也高,声音似乎有些粗,可我总以为她这是天生的,怎么她竟然是个男人?”

伍氏对此仍然保持怀疑态度,要是秋萤真是个男人,就他那个长相随便往大街上一站得迷倒多少姑娘,相府所有的丫环拎出来比较都未必有比他出色的。

他男扮女装进相府图什么?

小桃几个纷纷应和,“就是就是,先前咱们还和他住一个屋子呢,想想真是后怕……”

“难怪上次我沐浴叫他帮忙搓背他死活不肯,每次让他伺候四小姐也是推三阻四的,原来是这原因啊!”

“可我就是想不通,他男扮女装,又不愿意跟咱们亲近,这有点说不通啊,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成?”

听到这里,凌秀妍立马来了兴趣,“玉燕,你说的特殊癖好,是什么癖好啊?”

玉燕说“我从前在乡下的时候有个邻居,明明是个男人,长得人高马大胡子拉碴的,偏偏要打扮成女子模样,穿裙戴花儿,走路扭扭捏捏,说话掐着嗓子,别提多奇怪了!”

几人纷纷震惊,“还有这种新鲜事?”

“这算什么,那家伙后来还跟村东头那猎户家的小子勾搭上了,硬是被村里人赶出村去……”

玉燕说到一半,凌秀妍一脸莫名,“玉燕,什么叫‘勾搭’啊?”

玉燕正要解释,伍氏咳嗽了两声,她只好打马虎眼,“没什么,就是他们交了个朋友的意思。”

“哦,我知道了!

可是这些人也太过分了,人家穿什么,交什么朋友跟他们也没关系啊,凭什么赶走他们?”

小桃也甚觉赞同,“就是,虽然男人穿裙戴花是奇怪了点儿,可他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真是过分。”

秋月玉燕却不以为然,伍氏更是直接说教起来“这人生下来是男是女,都是注定了的,男子就该有阳刚之气,女子则当温婉贤淑,就跟这天上的太阳月亮一样各司其职,各持本性,如此才能阴阳调合。

好好的男子穿裙戴花,女子去耍刀枪棍棒,像什么话?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自有其道理,你们这些孩子别净想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逆天而行可不是好事!”

凌秀妍和小桃显然不赞同姨娘的话,但自觉停止讨论这个问题。

伍氏又问“听人说四小姐进宫去了,此事你们几个都不知道?”

小桃等人都一致摇头,伍氏从她们脸上看不出半点破绽,心里虽然怀疑,也不好再问下去。

大夫人这次进宫不成还受了伤,凌楚楚回来是免不了要被责问的,想到这孩子近来多灾多难的,伍氏颇为担心。

“等四小姐回来你们立刻通知我一声。”

顾琅带着凌楚楚在太医院各处参观了一遍,凌楚楚发现这个时空里竟有许多她不认识的药材,而她所知的药材也不完全存在,这意味着她要学的东西远比她预想的要多得多。

虽然有沈容帮忙,但也并非长久之计,回相府之后还有得她忙的。

“太医院能带四小姐看的地方都看完了,四小姐有何感想?”

“楚楚不懂医术,只是觉得太医院真大,有好多药,还有好多大夫,想来这皇宫里人也一定很多吧?”

顾琅看凌楚楚眼神天真地四处张望,不由得笑起来,“四小姐真是冰雪聪明,皇宫除了皇上太后和嫔妃之外,还有上万人,平日都各居其所,若到了年节祭典之时,便处处可见人迹,丝毫不逊闹市,就说这太医院,今日尚且有四分之一的人没来。”

呵呵,强行夸人也不嫌尴尬?凌楚楚强装惊讶“这么多人,我真是想都想不出来是怎么个多法,难怪皇宫如此之大,来时我险些就迷路了。”

两人说话间,又走回了痨病患者所在的小院子。

“服药有一段时间了,我先进去看看,里面空气污浊,四小姐在外等候即可。”

“无妨,我也想去看看,一起吧。”

二人进入里间,观察之后发现患者的咳嗽仍然剧烈,但比先前却是缓解了不少。

“居然见效如此之快,太快了!”顾琅转头看着凌楚楚,眸中惊喜难以掩饰,“真不敢相信,这几十味药配在一起会有如此奇效!”

凌楚楚嘴上不说,却腹诽,这几十味药一起煎,能提出治疗肺结核最有效的成分,古代人当然不知道了。

顾琅的激动在遇到凌楚楚司空见惯的淡然时很快消散,莫名觉得尴尬,“抱歉,我太激动了。不过,四小姐你不觉得高兴吗?”

凌楚楚敷衍地笑笑,“高兴啊,不过这在我预料之中,更值得我高兴的是皇上能够答应我的条件。”

“条件?”

“此事说来话长,顾太医往后也会知道的。”

顾琅自觉终结话题,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又跟凌楚楚走出去。

远处传来午时的钟声,午膳时候到了。

“末公公可有说过四小姐用膳在何处?”

“不曾说过,不过我在家中习惯过午不食,顾太医自去用膳便是,我就在这院里歇凉,正好监督医童。”

“这怎么行,四小姐身子娇贵,既到了太医院,顾某怎可让四小姐饿肚子?四小姐稍等,顾某一会儿就回来。”

不及凌楚楚说话,顾琅便转身走开,她自己去到院前的亭子里坐下。

“四小姐!”

顾琅回来时,手里拎着个食盒,见凌楚楚在亭子里,便飞跑过去,把食盒里的饭菜都取出来放在桌上。

“都是太医院统一的菜式,虽比不得山珍海味,也还能入口,四小姐暂且将就一餐。”



第一百四十三章:鸿门宴?

凌楚楚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直接摇头拒绝,“顾太医的好意楚楚心领了,但我的确是过午不食。”

顾琅有些迟疑,“四小姐信佛?”

“不信,只是为了替我娘修功德,我身子弱无法完全戒掉荤腥,所以选择少食。”

顾琅瞧她解释得一本正经,倒也没怀疑,只是仍过意不去,“既然如此,顾某倒也不好强求,只是四小姐来太医院一回,午膳都不吃是否显得顾某太失礼了?要不……”

“顾太医不必多虑,你快吃吧,我真的不需要。”

顾琅犹豫再三,无奈道“好吧。”

说着却把饭菜往食盒里收,凌楚楚不解,“顾太医不吃吗?”

“呃,吃,不过要换个地方。”

“莫非楚楚影响顾太医的胃口了?”凌楚楚浅笑。

“不不不,怎么会,只是有些不便而已,四小姐先在此处等候,我去去便回,顺便取些凉茶与四小姐消暑。”

凌楚楚看着顾琅匆忙离开的背影,无语地扭了两下脖子。这顾太医人倒是热诚,但也太拘谨了。

不远的扶桑树下,一个小太监微弯腰探着脑袋朝凌楚楚张望,望了好一会儿才走开。

顾琅拎着个茶壶和两只茶杯回来,倒了满满一杯推到凌楚楚手边,“太医院的凉茶在别处难得喝到,四小姐多尝几口总是无妨了吧?”

“多谢。”

凌楚楚端起来嗅了一嗅,这茶的确独特,确认无毒才小口啜饮,这茶入口清凉,凉意顺着咽喉入腹,遍体生凉,的确是解暑佳品。

“味道如何?”顾琅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凉是凉了,可惜不宜多饮,若是……”凌楚楚说到一半,把后头的建议硬生生忍住,炫技虽好,保命更紧要。

“若是如何?”顾琅倒是很感兴趣。

“我是想说,若是喝多了恐怕会伤身。”

“这是自然,是药三分毒,即便是五谷蔬果也不宜食用过多。”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太监突然走进亭子来,“打扰了二位,皇后娘娘想请凌四小姐到长春宫用午膳,请凌四小姐随咱家走一趟!”

皇后又是什么鬼?凌楚楚暗觉不妙,但也只得应了。

“劳烦公公带路。”

大热的天里,又跟着太监走了近半个时辰。用午膳只怕是假的,这会子饭菜早就凉了。

长春宫同其他宫殿一样,飞檐翘角朱门画壁甚为气派,连台阶都扫得透亮,院里的珍奇花草香得熏人。

宫女个个亮丽标致,头上钗环做工精美,太监也都锦衣帛带脚登锦靴。

梁柱漆色尚新,砖瓦齐整光滑,连养睡莲的水缸都是官窑烧制的水墨青花瓷,墙面彩画墨香犹自扑鼻,分明才上色不久。

一切一切,都显示着这座宫殿的富足。

尽管如此,这里的气氛却压抑得可怕,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行路匆忙,但忙而不乱,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凌楚楚看在眼里简直怀疑自己是到了机器人中间。

“凌四小姐请在此等候,咱家先进去禀报一声。”

须臾,凌楚楚被带入殿内。

皇后坐于高位,从她进门便盯着她。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打量,最终才盯住她双眼,“本宫觉得你很像本宫的一位故人,莫名有种亲近之感,所以想请你陪本宫用午膳。”

“臣女惶恐,谢皇后娘娘赐饭。”

“坐吧。”

太监搬来桌凳,凌楚楚谢礼落坐,随后宫女上菜,满桌珍馐。

奇怪的是,为什么都是海鲜?

要知道在远离海岸的圣京,要想吃到新鲜的海鲜,就如唐朝的杨贵妃想吃荔枝一样难,这一桌菜的背后起码有十几匹活活跑死的骏马。

这么珍贵的菜肴,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桌上?

凌楚楚莫名感到危机。这难道是一场鸿门宴?可她根本不曾见过皇后。

“你不必紧张,就像在家一样便可。”

皇后说罢,便动了筷,凌楚楚却一动不动。

“你为何不吃?”

“回娘娘,臣女脸上有伤,若要进食须得摘下面纱,恐怕影响娘娘食欲……”

“无妨,本宫也见过貌丑之人,不至于如此,将面纱摘了吧。”

“臣女遵命。”

凌楚楚摘下面纱,侧脸上那一块疤痕显露出来,奇形怪状分外刺眼,可仍旧不影响她美貌的事实。

皇后看着她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绣眉不经意地一蹙,随即攥紧了玉筷。

凌楚楚留意到她的异常,装模作样地拿筷子空夹了几口。

皇后没一会儿便命人撤了饭菜,却盯着她,“可是本宫这里的膳食不合你的胃口?”

“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菜肴都极为鲜美,只是臣女一向过午不食,所以没什么胃口,但皇后娘娘的恩赐,臣女不能不受。”

“既然没胃口,便不用勉强自个儿,还是说在你看来,本宫是个不讲理的人?”皇后明显有些不悦。

凌楚楚连忙起身走到桌前跪下,“臣女绝无此意,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打量着凌楚楚,只见她表情惶恐浑身发抖,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深宫中最不少的就是这种胆小怕事之人,她顿时就没了打压凌楚楚的兴趣。

当年那个女人可不像她这样懦弱,莫非她们容貌相似只是一个巧合?

“本宫不是好苛责的人,不会因此怪罪你,只是天气炎热,饭菜不吃就都会坏掉,你这样如何对得起背后付出的人?”

“臣女自小没吃过这样珍贵的食物,只恐怕难以适应,皇后娘娘可否允许臣女将这些好菜带回府去,让家人一起品尝?”

皇后没想到凌楚楚会说出这样的要求,顿时气得拍桌子,“放肆!你拿本宫这里当酒楼食肆吗?”

凌楚楚吓得连连磕头,“皇后娘娘息怒,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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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盯着凌楚楚的脸,似乎在等着从她的脸上看见什么,“本宫赐你的饭菜,便只是给你一个人,你可知道这一桌海鲜要花费多少代价才能被从深海中送到这盘中?

就连皇上宫中每月也不过能得百斤,本宫看你有眼缘才舍得赏你一些尝尝,你不吃一些岂不是辜负了本宫心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皇后陪葬倒也不亏

皇后语气虽然温和,这说话的音量和语速却分明是在威胁。

为什么她非要逼自己吃海鲜不可?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她究竟有何目的……

凌楚楚深知自己如今在皇宫里,比在相府时更卑微,在皇后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纵使她有着相府千金的身份,皇后就算在这长春宫里把她弄死,也是不会有人追究的。

毕竟大夫人和凌紫月巴不得她快点儿死。

分明外面烈日炎炎,宫殿里却有一阵接一阵的寒意,冻得凌楚楚不禁蹙了眉。

“臣女怎敢辜负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臣女实在吃不得这海中之物……”

“有何吃不得?你若说不出个令本宫信服的理由,本宫只当你是在蔑视本宫!”

凌楚楚伏身一拜,“回皇后娘娘,臣女体质异于常人,吃不得海中之物,一旦不慎入口,便会浑身痛痒起疹子,有几回险些丢了性命,臣女万分感谢娘娘恩赐,求娘娘饶恕臣女!”

“果真有此事?”皇后听罢凌楚楚的话,眼中的戏谑反而愈发浓了,“你有何证据能证明?”

凌楚楚原以为这个理由足够有力,没想到却又被皇后刁难。看来皇后这次是真不打算放过她,甚至很有可能原主真的对海鲜过敏!

她要是真受皇后逼迫吃了这些,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若不吃,皇后定会强安罪名加以刁难。

“皇后娘娘,不是臣女有心辜负,臣女吃了这些真会有性命之忧,若娘娘不信,臣女也无可奈何,请娘娘降罪,臣女甘愿受罚。”

“你倒是骨头硬,宁愿受罚也要拂本宫的意?”

“臣女虽身份低微,这条命却是我娘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偷取天方救回来的,皇后娘娘不信臣女的话,臣女也无法,但臣女不能不顾自己性命,只能自愿受罚以示忠心,望皇后娘娘宽宥。”

“偷取天方?”皇后想起凌楚楚在清心殿说那些离奇的经历,轻蔑地发笑,“你还真是谎话连篇,且不论你在清心殿上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凭你不识好歹抗拒本宫的好意这一点,本宫非要让你吃点教训不可。”

“既然你这张嘴吃不下本宫的赏赐,那就尝尝本宫的惩戒。来人,给我掌嘴!”

一个年长的老宫女应声走上前来,跪在凌楚楚对面,扬手便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左一下,右一下,再一下。

掌掴的脆响一声声响彻殿内,凌楚楚脸上接连浮现出鲜红掌印,耳内轰鸣不断,但清瘦的身子仍然直挺着,丝毫不曾被撼动。

她垂着眼帘,眸中似有一眼幽深古井,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那宫女第四巴掌扬起来,还未落下便被凌楚楚抬手挡下。

“事不过三,这位姑姑该歇歇了。”

凌楚楚抬眼,冰冷目光看得老宫女一愣,却很快又恢复淡然的假笑,松开手,转头对皇后说“皇后娘娘,臣女毕竟是丞相之女,自己的尊严为娘娘丢了可以,相府的脸面还是要留着的。”

挨了打竟还笑得出来,如此镇定?皇后看着凌楚楚掌印尚在的笑脸,心里更觉不快,“依你所说,本宫的面子倒比不上丞相的面子大了?”

凌楚楚心里冷笑,是,你面子大,你大象p股上画眉毛面子当然大,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臣女绝无此意,只是希望皇后娘娘看在臣女的面上,饶恕了臣女这一回……”

“本宫倒是想饶你,这整个后宫的人都看着本宫呢,让人知道你区区一个相府庶女都敢忤逆本宫,将来本宫还以何服人?”

凌楚楚暗笑一声,“皇后娘娘饶了臣女的无心之过,不是正好能以德服人?”

皇后闻言霎时间一怔,好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

“这么说你是在讽刺本宫无德了?”

好难缠的婆娘,看来她今天是非要让自己死不可?

凌楚楚不甘示弱“皇后娘娘何必妄自菲薄说自己无德?臣女只是觉得娘娘身份高贵,无须跟臣女这等微贱之人计较自降身价。

臣女今日进宫是为圆生母功德,从前从未与皇后娘娘谋面,往后未必有机会再见,皇后娘娘存好心赏赐,臣女自是感激不尽,可惜强扭的瓜不甜,娘娘以为的赏赐于臣女而说胜似砒霜,臣女难以从命。

如何臣女已经自愿受罚挨了巴掌,皇后娘娘为何还要咄咄逼人,莫非臣女或者臣女的父母与皇后娘娘早先还有冤孽未解清,皇后娘娘要借此机会报复于我不成?

或者皇后娘娘对我有何不满,是要杀要剐大可明说,叫我凌楚楚死也做个明白鬼,如何?”

皇后几次欲开口反驳,可凌楚楚语如连珠不容她插嘴,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不容反驳,虽然个头不高又是跪在地上,但那昂头挺胸毫不畏惧的样,像极了当年那个女人!

想起多年前的事,恨意再次蔓延,可当她看见凌楚楚的目光那般坚定锐利,竟有些不敢直视!

她们是这么像,可眼神却截然不同,一个是大无畏的天真无邪,一个却是藐视一切的狂放。

难道她就是,那个贱人和他的骨肉?

凌楚楚看见皇后眼中充斥的恨和嫉妒,心里虽不明白原主和皇后有何恩怨,但已经料到进这一趟长春宫是凶多吉少。

皇后之于相府庶女,犹如大蛇之于小鼠。

而宁明岚之于她凌楚楚,犹如凡人之于恶鬼!

出不了这长春宫,拉上一国皇后和几十宫人陪葬,倒也不亏。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说话倒有几分道理,偏偏本宫最恨的就是好与本宫讲理之人!”

皇后一步步走到凌楚楚面前,凌楚楚瞳孔渐收,浑身绷紧,袖中的手也已随时准备出击。

“来人,既然凌四小姐不肯吃饭,就强行喂她!”

宫女太监闻声而来,凌楚楚猛然起身,极速的动作吓得宁明岚不由自主地后退。

“启禀皇后娘娘,二王爷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段沐清的喊声。

“母后!”

凌楚楚迈向宁明岚的步子只得收住,宁明岚也挥退了宫人。

也好,二货来得及时,阻止了一件血案。



第一百四十五章:帮你止疼啊!

皇后清楚地看见凌楚楚方才起身走向自己时那充满寒意的眼神,惊慌过后心里恼恨不已,可段沐清人已经进殿,她也只能收敛情绪装作若无其事。

“儿臣拜见母后!”

段沐清冲进来,嘴上说是拜见,根本也没下跪,看见凌楚楚站在那里,上去便欢喜地将她拉住,“楚楚,你果然在这里,我还以为那个太医骗我呢!”

凌楚楚不理睬他,可手被他拉着又抽不走,一怒之下出手动用内力强行扯开,段沐清吃了一惊,但未言语,只是仍笑望着她。

“阿清,你是特地来找她的?”

“回母后,正是!”

段沐清看见那一桌菜,顿时眼睛一亮,“螃蟹!扇贝!还有海参!虾!本王最爱吃了!”

“二王爷喜欢,那就统统吃掉吧。”凌楚楚微笑看着段沐清。

就算这菜里有毒,毒死的也是你们自家人!

“好!”

段沐清自己坐在凌楚楚的位子上,一撸袖子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皇后没什么动静,看来菜里是没有毒了?

她逼着自己吃海鲜,莫非只是为了验证她的身份?可刚才那阵势,明知道她吃了海鲜可能会死,却还要强迫,不正是要逼她去死?

回去后得好好查查了。

“楚楚,你怎么不吃了?”段沐清吃到一半,抬起头来问凌楚楚。

“我不能吃海鲜。”

“为什么?”

“我吃了会死。”

段沐清一头雾水,随即看着盘子里的海鲜惊恐地呆住,“这海鲜,有毒!”

说完便眼睛一闭往边上倒了,倒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重新坐直,莫名地看着凌楚楚“不对啊,本王觉着很香啊!”

“我体质特殊。”

“体痣?”段沐清更加疑惑,“你是说你脖子上那颗痣,还是手腕上的那颗?”

凌楚楚冷冷看着他,“王爷慢慢吃,楚楚告辞。”

转身朝皇后拜了一拜,后退几步飞快离开。

“楚楚,本王还没吃完呢!你等我!”段沐清起身想追出去,可两手油腻不知所措。

“阿清,你跟她……”

皇后话没问完,段沐清把两只油爪子往她新做的衣裳上一顿好擦,完事转身便跑了。

“母后,我出去玩儿了!”

皇后整个脸都黑了!

“皇后娘娘……”

宫女怯生生上来欲请她去更衣,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皇后娘娘息怒!”

整个大殿里外的宫人惶恐跪下,皇后怒斥道“所有人!自己掌嘴,本宫不叫停就不要停手!

都给我记住,你们是因为她受的罚!”

凌楚楚走到半路便被段沐清追上,他跟在她身侧几次想牵她的手都被她甩开,只好与她并行。

“楚楚,你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体痣,就是刚好看见了……”

凌楚楚一脸黑线,打断他说“王爷到别处去玩,我要去太医院。”

“我也要去!”

“那里很危险,王爷跟着我出了问题我可负责不起!”

“没事儿!本王不要你负责!”

凌楚楚无语了,只好停下脚步看着他,可不知为何,和他目光一遇竟有些心慌。

她眼中若是无尽黑暗,他眼中便有无限光明。

他似火,她如冰,再冷的冰遇到阳光都是会化的。

这种感觉和沈容的那种温柔不同,她会拒绝沈容,却不忍拒绝段沐清。

难道只是因为他长得更好看?这未免也太扯了……

“楚楚,你的脸怎么了?”

他突然无比心疼地将她脸颊捧住,清澈如水的眸中映着她恍然无措的表情。

“这么红,是不是天太热了?”

“不,是被打的。”凌楚楚白眼,这么大个巴掌印看不出来?

段沐清闻言顿时皱了眉,“谁这么狠心,真是过分!一定很疼吧,我替你吹吹就不痛了。”

她伸手欲拿开他的手,却见他低头对着她脸颊轻轻吹气,一本正经的样子显得莫名呆萌,她又忍不住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他倒一点不觉得尴尬,吹完左边吹右边,吹完右边……

被亲得一脸懵逼。本以为是个智障,没想到竟是流氓!

凌楚楚后知后觉地瞪着他红了脸,“你!放开我!”

被险些推得坐到地下的段沐清觉得自己很冤枉,连忙追着她问“楚楚,你怎么了?”

还有脸问怎么了?还好意思跟着?

凌楚楚转身举着拳头警告他,“你少给我装智障,再跟着我我就揍你!”

“本王好心帮你止疼,你却要打本王,这是为何?”他无辜之极。

“你见过哪个大夫帮人止疼还要用嘴的!”

“见过啊!”他答得一本正经。

???

“你在哪见过?”凌楚楚咬牙切齿。说不出来打死他!

“有一回在酒楼,一个姑娘也是红着脸说她难受死了,然后……”

凌楚楚连忙嫌弃地打断他话,“停,我明白了!”

“我刚才也是想让你好受点,才……”

“你听着,姑娘的嘴可不能乱碰,让你碰或是主动碰你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姑娘,离她远点!

还有,吹气根本就不能止疼,以后别用这么蠢的法子!

最后,再让我看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凌楚楚把段沐清训得垂着头直扭手,这才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就被段沐清拦腰搂住,双眼也被他拿手捂住。

“这样你就见不到我了!本王是不是很聪明哈哈哈哈哈哈……”

凌楚楚“……”

“二王爷,你快放了我吧,我服了。”

“带我去太医院,不然不放!”

“不是我不带,你这样……”

风扬不是把他扛走了吗,他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风扬呢?”

段沐清愣了一愣,“他有事出宫去了。”

“那四皇子呢?”

“也出宫去了。”

“太子呢?”

“二弟,你怎么在此处?”

凌楚楚听见这声音如遭电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段沐清怀中挣出来,撒腿就跑。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要死了,给太子知道她跟段沐清在这搂搂抱抱的,到皇帝面前不知怎么说!

“皇兄,我,我有事先走一步!”

段沐清跑出几步便被段沐云拖住。

“你给我站住!方才的姑娘是谁,你对她做什么了?”

段沐清垂着头支支吾吾,“她是谁……我也不认得,她自己跑来要我帮忙吹眼睛里的沙子,我才……”

“我是怎么教你的,又忘了?”

“没忘!”

“说。”

“不准拉姑娘手,不准搂姑娘腰,不准用嘴碰姑娘,不准看姑娘洗澡……”



第一百四十六章:你可愿进宫?

段沐云听他复述完,才将目光从方才那女子离开的地方收回,沉声质问他“还记得,那你刚才做了什么?”

“就是帮她吹沙子,没别的了。”段沐清一本正经地撒谎。

“你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还肯帮她吹沙子?吹沙子需要你离这么近还抱着她?二弟,你撒谎的功夫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没撒谎!是她自己站不稳靠在我身上,我……”

段沐云不愿再听他胡扯,索性将他手拉住,“行了,跟我回去面壁思过。”

“面壁思过?我又没做错事,是那姑娘自己来找我帮忙,皇兄我冤枉啊……”

段沐清一个劲想挣脱,奈何力气不及自家皇兄,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拖走。

凌楚楚赶回太医院,正要进门却发现面纱被遗落在了长春宫,她便把遮盖疤痕的妆容擦去,这才进门去。

“四小姐?你的脸……”顾琅看见她脸上的疤吃了一惊。

凌楚楚淡然道“面纱不慎被风吹走了,楚楚脸上的疤若是吓到顾太医,还望顾太医见谅。”

顾琅摇头,将目光移开,却取出一方新的遮面布双手递给她,“惊吓说不上,倒是惊艳了,四小姐纵使有疤也不减倾城之色。

只是在这院里还须小心,四小姐如不嫌弃,请用我这张洗净的吧。”

凌楚楚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戴上,“多谢顾太医。”

“四小姐无须客气。”

两人一起观察了患者一阵子,眼见患者服药之后情况好转,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效果越来越明显,顾琅惊喜非常。

但他每每与凌楚楚说起有关药方的事,凌楚楚的态度令他不好再问下去,只能压抑着满心的疑惑。可在他心里,对这个相府四千金的崇拜和好奇,却不曾因为她装出来的疏离和呆滞减弱分毫。

傍晚将近,皇帝身边的太监到太医院来问询了一番,院士们也到院子里考察了一圈。

得知这张药方药疹显著,御医们抬杠的被打了脸就没了声响,震惊的从凌楚楚口中问不出个什么来,也放弃了刨根问底。

随后凌楚楚看见医童们在宫人和卫兵的监视下将所有的药渣倒在一个石磨里,统统磨成了粉末。

她对此疑惑,便问传令的太监“喜公公,这些药渣为何都要磨成粉?”

“皇上吩咐此药方不得外传,就连今日参与议事和试药的太医,乃至四小姐和其余知情者也不例外,一旦被发现泄漏药方,定有重罚!”

凌楚楚初闻此言有些不明白,随后一想不由得皱了眉头,“可这药方本就是用来救人的,若是如此保密岂不是平添不少麻烦?”

莫非皇帝还想把药方扣着干点别的什么不成?

喜公公听她这么说,表情顿时便冷淡了许多,语气亦轻蔑起来,“皇上的旨意,我等只需遵从便是,凌四小姐可不能妄议。”

“楚楚不敢妄议,只是有些疑惑……”

“凌四小姐有何疑惑,大可到皇上面前去问。”

清心殿上,凌楚楚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臣女献上药方,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可是方才在太医院看见喜公公命人将药渣磨碎销毁,喜公公说这是皇上的命令,要求将药方保密,臣女有所疑惑,想知道皇上暂时不打算将药方流传出去,是担心药效并非像臣女所说那样灵验吗?”

皇帝看着凌楚楚,神色辨不出喜怒,“试药的结果还未定,自然不能广泛流传。”

这个答案对于凌楚楚来说,跟没回答一样,但面对一国之君她也不敢多话。

“臣女明白了,多谢皇上解惑。”

皇帝的目光依旧盯着她,“平身吧。”

凌楚楚谢恩站起,却见皇帝从龙椅上起来,一步步走向阶下。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如炬盯着她的双目,令她不由得垂眸低首,心里莫名有些慌。

他看她的眼神,霸道中带着隐隐的柔情,竟令她有种此时正和沈容在一起的错觉。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脸。”

声音从头顶传来,凌楚楚看着近在眉睫的龙袍纹饰,只得咬牙抬头,目光在他胸前威风凛凛的龙头上逡巡。

皇帝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最狗血的那种,像乾隆那样,把她当成了长得像夏雨荷的紫薇了?可千万别!

心里正紧张,皇帝的手已经抬起,将她脸上的遮面布解下。

凌楚楚想拦,可是她知道若皇帝执意要看她的脸,她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颌被轻轻抬起,她仍旧不与皇帝对视。

“看着朕。”分明是命令的口吻,却比先前温柔得多。

凌楚楚只好睁眼看着他,近距离看这大周国的国君,莫名令她有种说不出的欣快。

接近深渊而未坠落之前,就是这样令人振奋。但面对强权的畏惧让她丝毫没有想更多的心思,只是一心绷着身子留意此人的每个神情变化。

凌楚楚的容貌完全显现在皇帝眼前,皇帝看着她,呼吸忽然一止,随后越发快了起来。

“你今年十五?”

“回皇上,是。”

十五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皇帝有点惊讶,转而面上略有喜色,“你生辰是何时?”

“回皇上,臣女大病一场失去记忆,已经不记得了。”

他的目光在凌楚楚脸上来回地扫,呼吸亦喷洒得她脸颊灼热,凌楚楚余光看见他胸前起伏愈发剧烈,心下暗道不好。

果真,下一秒他将她美眸盯住,沉声问她“你可愿进宫?”

什么?!

凌楚楚脊背顿时冒汗,皇后白天才想要她的命,这会皇帝又问她愿不愿意进宫?她凌楚楚是不怕死,可也不能玩命啊!

她垂下眼帘装作为难,突然就感觉周围被威压布满。

“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天啊!太子?

让他看见她,那今天和段沐清的事也……

凌楚楚突然很想死!

皇帝松开她,她忙夺过遮面布重新戴起,转身跪在地上,把头勾到最低,“臣女恭迎太子,太子殿下千岁!”

段沐云看见凌楚楚,脚步在她面前停住,却就地跪拜,“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搞什么?拜堂成亲吗?凌楚楚看着对面的段沐云,深感自己被占了大便宜,几乎咬碎了牙。



第一百四十七章:给他赐婚

段沐云目光亦落在凌楚楚身上,在进殿时远远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早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

所以,白天就是她和段沐清在一起?段沐清为了她撒谎,而她一听见他出现就匆匆跑开,这究竟为何?

“平身吧!”

皇帝看着这两人跪的方向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未生疑,只是问段沐云“皇儿来见朕,是有何事?”

段沐云起身,道“父皇,那件事儿臣已经办妥了,儿臣来见父皇还有一事禀告。”

“何事?”

“二弟今日将侍卫锁在屋内,独自一人在宫中四处游荡,还调戏女子,方才儿臣已经令他去面壁思过,但面壁思过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儿臣猜他到了成婚的年纪却越来越任性不守规矩,正是在宫中无人陪伴之故,有了家室或许就能定下心来了。

所以儿臣想请父皇,为二弟赐一桩婚事。”

凌楚楚闻言不由得冒冷汗,赐婚?本来准备趁这爷俩说话偷偷溜走,这下顿时僵在原地了。

难道刚才皇帝问她愿不愿意进宫不是对她有意思,是替他二儿子问的?

可去他大爷的吧!那个傻子连风筝上都是画着她,一定是个粘人精!真要哭着闹着把她给弄进宫来,她这日子可咋过?

凌楚楚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大婚之日,段沐清不顾别人阻拦冲进花轿和她一起乘轿,到了宫门前抱着她就往他宫里疯跑,由于他太过兴奋,盖头被风吹飞,她被他一不小心绊了门槛扔出两米远,当场摔得头破血流,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吹吹伤口……

就连他说“楚楚不怕本王给你吹吹”的声音她都能脑补出来!

天耶,这谁顶得住啊!菩萨保佑!千!万!别!

皇帝对段沐云的提议也有些意外,想起上次段沐清在自己面前叫嚷着要娶凌楚楚的情景,神色颇为复杂。

“此事朕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你二弟的情况,赐婚恐怕不大合适。”

凌楚楚脑海里的自己一个劲点头,“对对对!我也觉得不适合!非常不适合!”

段沐云却说道“可儿臣以为,二弟虽然痴傻,到底是个身体健康之人,他这般年纪若是还不娶妻,就算不通人事也难免寂寞,多少也应当给他找个伴儿,看着他,免得他每日无所事事到处闯祸,不如,父皇赐他几个侍妾如何?”

啧啧,几个?这简直是浪费资源!凌楚楚蹙眉,就段沐清那个体格,高高瘦瘦的,他吃得消吗?

不过,他这个兄长倒是挺会为兄弟着想的。

横竖侍妾也轮不到她这个相府庶女来做,凌楚楚这下倒宽了心,毫无心理负担地给段沐云点了个赞,然后默默膝行逃走。

皇帝沉吟了一会,“侍妾……也可以,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儿臣领命。”

皇帝转身,看见偷偷挪开的凌楚楚,段沐云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凌楚楚已经跑出了殿外。

父子俩对视无言,但都默认原谅了她的无礼。

“父皇,那女子可是丞相家的四千金?”

“正是,皇儿认得她?”

段沐云点头承认,随后皱眉惋惜道“在丞相府见过两次,这凌四小姐是个命苦之人,小小年纪就得了疯癫病……

等等,父皇,她今日是独自一人进宫来的?”

皇帝却惊讶于前半句话“你说她有疯癫病,这是怎么一回事?”

段沐云将凌楚楚的病情告知皇帝,皇帝对此显得很是惋惜,亦有些不敢相信,“朕并未发觉她有何异常,只是有些怯懦罢了。”

段沐云心知凌楚楚的怯懦必定有猫腻,眼中浮起一丝狡黠,“凌四小姐入宫拜见父皇,可是有事请求父皇?”

“珩月告诉朕她有一张能治痨病的药方要进献朝庭,今日本该是丞相夫人带她入宫献方,不曾想来时路上突发意外,丞相夫人受伤,喜公公便只带了她一个人来见朕。

如今药方正在试验当中,一切都得等第一批患者治疗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定夺,因此并未让皇儿知道此事。”

治痨病的药方?突发意外?

本来应该是件令人联想颇多的阴谋,可和她联系上,段沐云偏就觉得甚是有趣,看来是时候该深入了解一下这个凌四小姐了。

“原来如此。”段沐云说着朝殿外看去。

“她初次入宫不懂规矩又不识路,只怕是会闯祸,儿臣跟出去看看。”

“带她回来,朕派人安顿她在宫中小住几日,等试药结果出来再送她回府。”

“儿臣遵命。”

凌楚楚本以为自己出了清心殿就能走,可是却在宫门前被拦下。

“此门除朝庭官员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凌楚楚懵了,这皇宫规矩可实在是多,她本想着从最近的门出去要快些,免得再遇上事儿,看样子这算盘是打错了。

怅然长叹一声转过身去,被迎面走来的段沐云盯了个正着。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

“凌四小姐不必多礼。”

段沐云将她扶起,却不打算松手,“方才在清心殿为何如此匆忙避开本宫,莫不是怕本宫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

“臣女不敢,只是怕影响殿下和皇上议事,所以才自行退下。”

段沐云直视着她的双眸,想起今日看见那一幕,莫名不快,但仍保持着君子风度“今日都是本宫的人没看好二弟,才会让四小姐受他非礼,本宫已经罚了他们,望四小姐见谅。”

他以为是段沐清非礼了她?

凌楚楚愣了一愣,心里莫名有种自己占了便宜还被当成受害人的感觉。见鬼,段沐清不就是长得好看而已吗……不过,她一开始的确是反感的。

“殿下也不必太过责怪二王爷,他只是贪玩,并非有不良企图,楚楚不过当时害怕,这会子已经想通了。”

“既是如此,那就好。”段沐云淡淡一笑,又道“还有一件事,父皇要留四小姐在宫中小住,请四小姐随本宫回清心殿。”



第一百四十八章:让奴婢来!

凌楚楚一个白眼,连日往返坐马车晕死,也总比在宫里坐以待毙的好吧!

“殿下,楚楚恐怕不便留宿宫中,可是又不敢向皇上说明,这该如何是好?”

“四小姐有何忧虑?”

“殿下应当知道,楚楚有疯癫病,虽然近来病情稳定,但若是不慎病发招来麻烦,楚楚自己和相府的人都担当不起,楚楚不敢拿相府的声名来赌,情愿自己多受些累。”

在相府她还可以倚靠沈容,一旦在皇宫住下,她便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皇后知道后必不会放她好过。

“原来四小姐是担心此事,本宫会向父皇说明,让父皇请御医为四小姐诊治,四小姐不必担心。”

“可是我的病不同于其他病症,就连我生母都没有办法找到根除的法子,这病若突发起来,便是当着天王老子我也没法自控,万一冲撞了宫中贵人,楚楚如何担当得起……”

凌楚楚这些话说得分外真挚,然而段沐云听在耳中只觉得好笑,一心将她的话当是推诿之词。

看她在相府那等作派,也不像个胆小的,这么怕入宫是为何?

“四小姐若是害怕冲撞了他人,本宫让人贴身保护你便是,皇宫戒备森严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不轨,如此四小姐总能放心了?”

凌楚楚一脸黑线,“可是殿下,我其实还有认床的毛病……”

“那么本宫立即派人将四小姐的床搬来,也省得四小姐车马劳顿,这样四小姐总能安心了?”

什么?还有这种操作?ok,有种你丫把相府整个搬过来?

凌楚楚一咬牙,“但,楚楚除了认床,还认丫环,认饭菜,认碗筷,认杯盘,认……”

“明白了,四小姐这是恋家。”段沐云颇为无奈地一笑,“本宫倒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之人,只是四小姐若是到父皇面前如此找遍借口拒绝留宿,父皇一片好心遭了冷遇,恐怕会不高兴。”

凌楚楚差点没当场着火!什么啊!皇后和皇帝都这么喜欢强迫人?什么毛病!

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表面上只得颇为为难地应承,“啊?若是这样,楚楚也只好努力克服克服了,还请殿下一定找个可靠的人看着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是自然,凌四小姐可是我大周国的宝贝,本宫定会派最可靠的人保护四小姐。”

二人又回到清心殿中。

“试药结果出来之前,你就在仙悠阁住下吧,有什么用不惯的便跟喜公公或是太子说,他们自会替你安排,你无须拘谨,只当在自己家中便好。”

“臣女谢皇上恩典!”

皇帝无比温和地道“好了,跟喜公公去歇息吧。”

“那儿臣也告退了。”

出了殿门,段沐云仍与凌楚楚并肩而行,“本宫先送你到仙悠阁,再去安排人来保护你。”

凌楚楚道了句谢便再不言语,段沐云直送她进了仙悠阁的门,才转身离开。

仙悠阁在离清心殿不远的长青宫中,内中却不似长春宫一样富丽堂皇,只是干净雅致得好似不在红尘中,带着与门外的其他宫殿截然不同的仙气。

难怪会叫仙悠阁,仙气飘飘,暗香悠悠。

只是凌楚楚不明白,这宫殿里怎么会有医书和药草?

就连盆栽和池山的花草都是极为稀有的草药,香炉中点着的也是特别调制的宁神香……

如果这不是皇宫,而是她的清兰苑,那她可要笑疯了!根本就完全是为她私人订制的啊!

“来人,速速出来恭迎贵客!”

几名宫女太监匆匆出来跪成两列,喜公公道“这位是相府的凌四小姐,皇上赐她在此小住,即刻起她便是你们的主子,一个个的都给本公公好好伺候着,若有怠慢定有重罚!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

“奴才明白!”

应承过后,他们又齐齐朝着凌楚楚跪拜,“恭迎四小姐!”

“都起来吧。”凌楚楚不习惯这样被跪拜,赶快打发他们起来。

喜公公一改跟宫人下达命令的严肃语气,面对凌楚楚又是一脸的和悦,“四小姐,你在这院里一天就是这仙悠阁的主子,有什么事儿尽管跟他们和咱家吩咐,若有不满意的随时可以告诉咱家,你可是皇上的贵客,千万别委屈着自个儿!”

凌楚楚被他这样热情弄得是受宠若惊,更有些细思极恐,皇帝断不会因为一张药方对她这么好,这其中莫不是还有其他的猫腻?

“都愣着做什么,快服侍四小姐沐浴更衣,让御膳房准备晚膳……”

凌楚楚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宫女拉进屋里去,先是问她喜欢吃什么菜式和甜点,又问她喜欢穿什么样的衣裳,一连串问题问完,拖着她便往浴池去,扒了衣裳往温泉里一扔,开始洗刷刷。

洗刷刷完了,穿上衣服又是各种修脚美甲化妆一条龙,最后梳了个极简单的发式,戴上一朵简洁的雪莲花,完事。

“四小姐请用膳。”

凌楚楚被送到桌前,整个人是懵逼的,“我一个人吃饭而已,这是不是太奢侈了……”

这一桌上都是些什么菜,凌楚楚是认不太全,但看这大盘小碟的至少有三十几道,显然除了她点的那几道菜,他们还做了二十几道。

要知道这些她在清兰苑带着全部丫环都得光吃菜才能吃得完!

这gr的皇宫,也太犯规了吧!

“四小姐是皇上的贵客,按规矩至少该上三十六道菜,若再少便是对四小姐的怠慢了,四小姐请慢用,要吃哪道菜奴婢给你搛。”

“不必,我自己来。”

凌楚楚拿起筷子起身准备动手搛菜,宫女连忙挡在面前,“四小姐,你身娇体贵怎么能自己动手,让奴婢来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凌楚楚执意要自己吃,小宫女直接就跪下了,“四小姐,你自己动手便是奴婢怠慢了,奴婢是会挨罚的,请你让奴婢来吧!”

凌楚楚一脸黑线,“我现在是不是你们的主子?”

“回四小姐,是!”

“那不就结了,我自己来,你们也拿碗筷来一起吃,谁不听话我立马跟喜公公告状!”



第一百四十九章:像朋友一样

小宫女听了凌楚楚的话,索性磕起头来,“四小姐,奴婢这样是坏了规矩,你就是告到喜公公面前,奴婢也不能放着自个儿该干的活不干,跟主子一起用膳更是大不敬,四小姐看在奴婢们头一天伺候的份上,给奴婢个机会吧!奴婢定让四小姐满意!”

凌楚楚无语地皱了眉头,没想到其余宫女见势也纷纷跪下,“求四小姐给个机会吧!”

凌楚楚看着那小宫女磕头卖力得跟打年糕似的,内心有点崩溃,不就是吃个饭?小妹妹,你至于吗?wtf?ayk?wai?way?wdywtd?

上次小桃为了避她浑身发抖就已经够夸张的了,竟然还有人头都磕破,只是为了给她搛个菜?

凌楚楚暴脾气顿时便蹿上来了,她楚思月当初掌握着整个圣德宗数万人的命运,每天忙成狗累得要趴下,吃饭照样自己来,如今只不过到皇宫住几天,竟遇到这样的事。

果真奴隶的尊严甚至生命在古代就这般轻贱,因为所谓的贵贱,所谓的规矩……真是气煞人也!

“够了,给我起来!”

凌楚楚将筷子直接扔了,拎着宫女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怎么服侍别人我不管,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们像对待一个残疾人一样服侍我,给我出去,别影响我胃口!”

小宫女被凌楚楚的愤怒吓得浑身发抖,脑门上的血流到眼睛里也不管,一个劲忍着哭腔求饶,“四小姐息怒,四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

凌楚楚从没见过谁这样怕自己,一时竟不知所措,只得松开她,“你们都下去自己吃饭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四小姐未用膳,奴婢不能离开……”宫女们又是一拜,“请四小姐用膳!”

凌楚楚恼得攥紧了拳头,这一排宫女简直烦透了!

“我叫你们出去!”

段沐云进门恰好听见凌楚楚的怒吼,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走过去嗔视着宫女们,“你们几个,竟敢惹四小姐生气?自己掌嘴!”

凌楚楚回头看见段沐云,却见他神情温和,“这几个宫女怠慢了四小姐,一会儿本宫便让他们换人,四小姐切莫为此心烦。”

凌楚楚看着宫女们自己卖力地扇自己巴掌,心里更觉不快,“太子殿下,换人就不必了,打脸扣钱也算了,我只是不习惯皇宫的规矩而已,不怪她们,你们快下去吧。”

“奴婢谢四小姐开恩!”

宫女纷纷谢恩退下,凌楚楚才稍微舒展了眉头。

“皇宫的规矩是多,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偌大的皇宫要想保持秩序就得靠规矩。四小姐初来乍到不习惯也是正常的,过些天也就习惯了。”

凌楚楚看着那一大桌子菜,玉做的碗筷,金银珠宝做成的酒壶,总觉得刺眼无比,想起刚刚的情景更是糟心。

“我只是不明白,我有手有脚的为何她们非要给我搛菜不可,又给我一个弱女子准备这么一大桌子菜做什么,分明是多余,让她们陪着吃也不敢,叫她们退下又不肯,真是为难死人了。”

“原来四小姐是为此事烦心,皇宫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若四小姐不喜欢,本宫便让她们改改,不必如此烦躁。”

凌楚楚听他这么说总算看到了一丁点亮光,“那楚楚真是太感激殿下了!”

“何必跟本宫如此客气,随意便好。”

凌楚楚重新坐下,正要动筷子才想起招呼段沐云一声,不料一抬头就撞上他目光,两人皆是默契地立即收回目光。

“本宫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在院里保护四小姐,四小姐可以高枕无忧了。”

凌楚楚起身谢他,“多谢殿下了!殿下应该还没用晚膳吧,这么多菜反正楚楚一个人也吃不完,不知殿下可否赏脸和我一起呢?”

“既然四小姐主动相邀,本宫自是恭敬不如从命。”段沐云悠然一笑,自行在旁边坐下。

“来人,为太子殿下添一副碗筷。”

虽然凌楚楚更喜欢独处,但有段沐云这家伙在这里,就算皇后的人下毒她也有个陪葬的不是?

两人虽一言不发各自吃菜,气氛却莫名有些微妙。

凌楚楚感觉得到段沐云的目光时不时地就落在她脸上,但照旧从容,倒是段沐云对她的淡然有些不解了。

难道她,就真的一点没认出他来?失忆之说竟是真的?

段沐云突然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凌楚楚碗中,凌楚楚看了一眼,抬头对他道了声谢,低头继续吃。

这丫头也真是,就知道吃吗?倒是一点没变。

“听说四小姐失忆了,是吗?”

凌楚楚不慌不忙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才擦擦嘴看向他,“是啊,殿下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四小姐是否还记得八年前的事?”

凌楚楚瞪了瞪眼,随即茫然摇头,“实不相瞒,就算是八个月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

“难怪四小姐见了本宫如生人一般,竟然是失忆之故,本宫还以为四小姐是将本宫忘了。”

凌楚楚满脑子都是问号,“可是,失忆和忘记,不是一样的吗?”

段沐云微笑摇头“自然不一样,失忆是被动,忘记是主动,区别很大。”

“哦……是啊。”凌楚楚内心却想,原主难道认得段沐云?可是认识段沐云为什么还要喜欢段沐瑾,难道眼瞎了心也瞎了吗?

这件事得要问清楚。

可是她转念一想,段沐云是太子,她要是知道了过去的事情,那就意味着和段沐云又将有联系,那她除了要对付沈容,还要再对付段沐云……

“四小姐难道不想知道八年前的事?”

凌楚楚回答得不假思索,“不想。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便好,太子殿下应该把那些事都淡忘了,而我也想重新开始,把今后的日子过好就够了。”

段沐云细想凌楚楚的话,不免觉得有理,虽然儿时记忆的确有趣,更该把握的仍是往后的实事。

“四小姐说得对,只是比起如今本宫更喜欢和四小姐像从前一般相处,不知四小姐意下如何呢?”



第一百五十章:让她做侧妃

“能与太子这样的贵人做朋友,楚楚实在是三生有幸,怎么会拒绝?”

“既是如此,四小姐往后人前不必称我为殿下,就叫我阿云吧。”

阿云?这个称呼未免太亲昵了,可细想又似乎没有更合适的。

凌楚楚想来想去,还是点头应下,“那么,阿云……你也可以叫我楚楚。”

“楚楚。”段沐云柔声唤她,眼神含情脉脉。

凌楚楚感觉自己有点招架不住,低下头继续吃起来。

要说这段沐云,长得虽不比二货好看,这小身段,这小嗓音,有太子身份加成更显得人极为谦逊儒雅招人喜欢,寻常女子怕是瞧上一眼就倒了。

自己虽然不是个过分花痴的人,还是应当远离为妙,何况他那皇后妈还一心想着要弄死她呢。

两人正对坐默然,大门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奴才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沐云听见外头动静,不由得眉宇间染上了一丝冷戾。

以往皇帝此时应是在嫔妃宫中,他怎会到凌楚楚这里来?难道他对凌楚楚……

凌楚楚同样疑惑,却见段沐云走来将她牵起,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他推靠在柱子上。

“太子殿下……”

“对不起。”

说罢,他低头毫不客气地将她口勿住。

皇帝一进门便看见段沐云将凌楚楚困在柱子前忘情地侵略,顿时龙颜大怒,“孽障,你在做什么!”

段沐云闻声才将她放过,转身故作惊讶地看着皇帝,“父皇,你怎么会……”

凌楚楚红着脸慌张下跪,“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朕到御书房来!”

皇帝含怒拂袖而去。

段沐云匆匆将凌楚楚扶起,“楚楚,我也是迫不得已,下次再同你解释,你别害怕,好生歇息着。”

迫不得已?信了他的邪!凌楚楚嫌弃地揩着嘴唇,心想完了,看来这个疤杀伤力还不够大。

段沐云一进御书房便自觉跪下,“父皇,儿臣知错了,愿凭父皇责罚。

但儿臣和楚楚两情相悦,还望父皇成全我们。”

皇帝背对他阴沉着脸,“以往朕欲给你赐婚,你始终百般推诿,你母后也纵容你,朕原本打算七夕宫宴替你挑选一个最佳人选,如今看来,你是等不及了……”

段沐云就势答道“儿臣的确等不及了,原本儿臣就只钟情楚楚一人,可碍于身份悬殊,儿臣才没有说出口。

今夜父皇撞见了,儿臣也不想再隐瞒下去,请求父皇成全,让儿臣娶楚楚!”

好个凌楚楚,大儿子要娶她,二儿子要娶她,三儿子婚前也与她闹出些风波,就跟当年那个女子一样,搅得圣京不得安宁……

又一个她出现,他可不能再让她胡来了。

“满城女子无数,朕与太后皇后商议过,唯有这方国公府的五小姐方采薇,出身高贵才貌出众,与你最为相配,待她及笄之后朕立即为你赐婚。”

这话对段沐云来说犹如当头霹雳,他没想到自己求娶一个凌楚楚会惹来皇帝如此震怒。

原以为得不到也就算了,却还要被逼着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父皇,儿臣对方五小姐没有感情,这桩婚事恐怕……”

“你在质疑朕和你皇祖母的眼光?”

“不,方五小姐的确很好,可是儿臣对楚楚的感情,实在难以割舍。”

皇帝冷哼一声,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儿子,目光满是鄙夷,“难以割舍?朕问你,是太子之位重要,还是她重要?”

段沐云被问得只剩满眼无奈。

心牵多年的女子,和从出生就追逐的位子,孰轻孰重?

“父皇,这怎能相提并论,儿臣……”

“凌楚楚不适合做太子妃,何况她面容已毁,与三王的谣言尚且未散尽,只是个庶民倒可以让你收了做个侍妾,可她是丞相府的女儿。

你若娶她就非得明媒正娶不可,但此事若为天下人知,只会给你招一身非议影响前程。”

皇帝说的这些段沐云不是没考虑过,可是眼下情形,他若是放手,只怕是再也与她无缘了。

“父皇,儿臣相信楚楚有资格做太子妃,只是时间问题,父皇能否给楚楚一点时间,让她雪耻正名?”

“雪耻正名又如何,她只是一个戏子的女儿,一个庶出之女,如何配得上正妃之位。”

段沐云闻言,一咬牙,又道“那么,请父皇将她赐给儿臣做侧妃,只要能娶她,儿臣不在乎她能否做正妻。”

皇帝听他这般说,眼中又添了些许讽刺,“看来你是非要娶她不可?”

段沐云不言语,算是默认了。

“既然如此,等方采薇嫁入东宫,朕立刻下旨将凌楚楚赐给你。”

虽然方采薇及笄还早,皇帝到底是答应下此事了,段沐云达到了目的,当即拜谢,“儿臣谢父皇!”

次日天才微光,凌楚楚一睁眼便看见两个宫女跪在床前,一个手捧水盆,一个手捧脸巾。

“四小姐晨安,请四小姐靧面!”

凌楚楚顿时被刺激得睡意全无,“东西放着,都出去,我自己来。”

难得她们都肯听话,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凌楚楚走到水盆前一看,眼球差点没瞪到盆里去。

瞧瞧这盆花瓣,姹紫嫣红一片,香气熏得人鼻子都要掉了。

洗个脸而已,有必要?

好不容易把脸洗了,扒拉完花瓣,才叫她们过来伺候梳头。

这些宫女做事极其麻利,一个顶月念悠两个,繁复的发式也能很快完成,末了取出一堆素雅的饰物要她挑选,选择困难症的凌楚楚闭眼从里头挑了一支紫荆花钗来。

“四小姐真有眼光,这钗配上这身衣裳真是美极了!”

凌楚楚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拿起一张巾子把被她们用水粉遮住的疤又擦了出来。

“四小姐,这疤……”

“我喜欢,要你管?”

宫女只好噤声。

早膳照样是一大桌。知道的是她吃早餐了,不知道的看见这十几样菜,当她搞吃播呢?

“除了银耳羹和鸡蛋饼留下,其余的都撤下去你们吃了。”

小宫女犹豫再三,凌楚楚一瞪眼,连忙收走。

“皇宫这么浪费,也不知道这朝代是怎么撑这么多年的。”

凌楚楚一边腹诽,一边吃起来。

诚然这些食物都美味之极,华服美室也令人陶醉,可她身处其中却难以心安,等过了这些天她出了皇宫,打死也不会再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坦白从宽

凌楚楚赶到太医院时,见太医院外比先前多了十几个护卫。

她一出现,便吸引来许多人的眼光,但任凭他们打量,她只是自顾自地往那座院子里去。

到了地方,便看见顾琅正给医童抓药,她一作声独自往屋里走去。

病人们见她进门,都不约而同地目中添了生气,像看着暗夜里的一道光般追随着她。

凌楚楚只是木着脸挨个把脉观察,面对个别病人搭讪也是毫无反应,永远只是不冷不热的一副表情。

药效如她预料的一样在发挥着,只是比昨天慢了点。

“你早起都吃了什么?”

被问到的病人似乎有点受宠若惊,愣了愣还没开口,旁边的人抢先回答,“早晨医童给每人派了豆浆和油饼。”

难怪,凌楚楚这才想起忘记嘱咐他们忌口了。

“顾太医,早啊!”

顾琅听见凌楚楚的声音顿时便满眼泛起笑意,抬头看向她,这一看登时被她的打扮惊艳了。

她昨日穿那一身紫纱裙虽然绣金攒珠更显华丽,但比起这身白裙碧帛却俗气了些,站在风里衣裙飘飘的模样真是恍如仙子。

他看得愣了一阵才说“四小姐,你来得真早。”

“我刚才想起还有一事忘了说,这些病人需要忌口,他们的饮食是谁负责?”

顾琅将衡器交给医童,才走到凌楚楚身边,“他们的饮食都在太医院伙房做,你可以将需要忌口的食材写下来,我派医童送过去。”

“好,那请顾太医帮我找找纸笔。”

片刻后,顾琅看着凌楚楚狗爬一样的字目瞪口呆。

“他们不能吃的东西都写在这上面了,只要按时服药加上饮食注意,效果会非常显著。”

“好,我这就让医童送过去。”

顾琅接过纸张看了好一会儿,开始对自己的三观产生了疑惑,说好的字如其人呢?难道这就是凌四小姐不如大小姐凌紫烟出名的原因?

凌楚楚看顾琅满眼掩饰不住的疑惑,心底暗自偷笑,她的字迹可就是为了忽悠人而练的,想不通就对了。

医童将熬好的药给患者服下,顾琅和凌楚楚便没事可干了,照旧在亭子里乘凉。

凌楚楚倒是一点都不嫌无聊,专心盯着院子各处的动静,虽然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她还是要小心有人捣乱。

顾琅几次试图跟她聊天,但看她丝毫没有在乎他的存在,只好自觉地默默坐着,也学她盯着院子里看。

丞相府一早便接到皇宫的消息,说凌楚楚被皇帝留在宫中小住。

凌赫轩四个女儿当中,凌楚楚还是第一个有幸被留在宫中小住的,他原本还等着凌楚楚回府后好好盘问,得知此事之后竟愁意全无,反而为她生出许多前所未有的期望之意。

虽然凌楚楚毁了容,又有间歇发作的疯癫病,可她有雪娘庇佑,相信无论如何都能逢凶化吉给相府带来好运。

而大夫人和凌婉芸之所以遇上倒霉事,准是不听劝告才被雪娘惩罚的,凌赫轩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月念悠在凌楚楚房中潜伏了一个日夜,却仍不见凌楚楚回来,心里颇为不耐,但想到自己玉坠未找到却被凌楚楚接二连三戏耍的仇还没报,他也只得含恨咬牙忍着,非要把那个毒女等回来不可!

凌秀妍姐弟俩又一次被沈夫子罚抄书,原因是字太丑了。可是他俩实在冤枉,这字分明和以前一样啊!

凌秀妍偷偷抬眼去看坐在上面的沈夫子,只见他木着脸在看书,却一直没翻过页。

奇怪,什么书这么好看?

沈容的目光忽然和她凌空一遇,“三小姐有何事?”

凌秀妍尴尬低头,“无事。”

沈容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画里的自己。

那丫头画得这般好,应是对他印象很深,她心里,是有他的吧?

这回进宫也不知几时回来,临别连句窝心话也没留下,等她回来可得问她要点补偿。

牡丹苑自然也听到了宫里的消息。

凌青阳看着病榻上面色寡淡的母亲,眉宇紧锁满目恨意,想及凌楚楚那张装可怜的脸,恨得手中的折扇几乎捏断。

“这小贱人不过一时得意,等我抓到她的把柄非要让她死无全尸不可!”

“她这次进宫见到皇上,献了方子身价少说也是要比往昔高一等,是不比从前好对付了,青阳你可不要轻举妄动,被她反将一军可就得不偿失了,一切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凌青阳被坑害了一回,自然是得了教训的,“母亲说的孩儿也知道,这不是正忍耐着,只是这贱人也太狠毒了,险些害得母亲……不知她下次又会使什么法子来害我们,我就怕她先发制人让我们防不胜防。”

大夫人不是没担心过这事,可细想之下,凌楚楚倒没主动招惹过自己,也便稍稍放心了些。

“她若是要对我们下手,总得有个理由不是?尽量不招惹她也就是了,等时日一久她没了戒心,我们再下手也不迟。

她活了十几年都没曾翻身,不怕她疯几天就能上天不成?”

凌青阳点头赞同,“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她的死穴!”

坐了一会儿,凌青阳才离开,却转头就去了清兰苑。

“趁这小贱人不在府上,说不定能从她院里人口中问出点什么。”

打定了主意,凌青阳吩咐随从“凌裕,你去找三四个家丁来,跟少爷我去审人。”

小桃等三人在院里忙活完了,主子不在没活可干,就坐在树下打双陆消磨时间。

一局打完,刚把铜子数出来,就被几个家丁围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捉住双手拿绳子捆了。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滥用私刑,要坐牢的!”小桃开口便嚷嚷,这是老大教她的法子。

“想让本少爷坐牢,你也配?”

凌青阳摇着扇子悠然坐下,随后却是冷笑一声,“让她们跪下!”

三个丫环被强行摁在地上跪着,膝盖触地便烫得蹙了眉,头顶是烈日炎炎,影子亦显得分外单薄。

凌青阳坐在树荫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三个,一个眼神抛出去,家丁拿着竹鞭站上前去。

“问你们点事儿,坦白从宽,不听话的就别怪少爷不怜香惜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求死得死

三个丫环都没想到凌青阳会趁着主子不在的时候上门盘问,如今凌楚楚在宫中不知几时才回来,心知这回是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了,面面相觑之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低头。

凌青阳身为相府大少爷,地位自是比四小姐高的,作为丫环她们惹不起。

可是凌楚楚先前早就已经嘱咐过她们相关事宜,好提防着出现意外情况那天。

面对乘虚而入的敌人,先要咬紧牙关挺过去,才能变本加厉地报复。

秋月和小桃这样的丫环大多是胆小的,遇到麻烦往往会选择背叛主子,但凌楚楚早就跟她们警告过,抵抗敌人顶多是受一时的皮肉之苦,要是背叛了她却要受一辈子生不如死的折磨。

秋月早先服下那颗百日红还未得到解药,纵然害怕也不敢造次,而小桃自小跟着凌楚楚,再害怕也会为着情分和道义咬牙忍着。

玉燕清楚记得上回在凌赫轩那里吃的苦头,害怕之余再想到凌楚楚对她的承诺,也便不畏惧区区一条竹鞭了。

凭凌青阳问什么,三个丫环都是用“不知道”三个字打发,凌青阳恼怒,只管下令叫家丁往她们背上狠狠地打。

“几个贱婢,不过跟了这贱人几天,这就骨头硬了?好啊,本少爷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她们肯说为止!”

家丁挥动竹鞭一下接一下打在她们身上,抽得簌簌作响,三个丫环痛得咬牙闷哼,原本挺得笔直的背脊屈缩成一团,可怎么也不敢逃避。

打了一阵子,家丁额头冒汗,三个丫环也是汗泪交加,被烈日晒得小脸通红,眼睛也哭得红了,原本咬牙坚持着,这下都被打得嚎哭起来,但没有一个回答凌青阳的,秋月痛得受不住,膝行上前求饶,凌青阳一问她她又不敢说,反被一脚踢翻。

“没吃饭呢,给我再用力些!”

家丁愈发用力抽打小桃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到后来简直要麻木了。回想上次在后院挨的板子,也不如这般疼!

凌青阳这个挨千刀的,要是老大在院里,轮得着他上门欺负自个儿?他凭什么无缘无故上来就打清兰苑的人?

小桃想着想着,惊觉老大教她的东西还有好多没用上。也不知后果如何,反正她是受不了了!她一咬牙抬手把家丁手里的竹鞭给抓住了。

“给我住手!打了这么久该打够了吧!”

家丁有点不知所措,上来便夺竹鞭,反被小桃卯足了劲一鞭子打在脸上,脸上顿时便是一条血痕。

凌青阳见状顿时冷笑起身,将手中折扇狠狠一收,“好个大胆的贱丫头,也学你主子咬人是吧?本少爷的人也是你打得的!

把那两个先搁着一边,抓住这个死丫头!”

“大少爷,你这是滥用私刑,老爷知道了是要家法处置的!奴婢们在院里安安分分没招惹你,你这样也太过分了,我们主子回来不会放过你!”

家丁将小桃围住,她挥着竹鞭不要命地往他们身上招呼,一面跟凌青阳讲理,“你是个有种的倒是等我们主子回来正面切磋,欺负我们丫环算什么玩意儿!你是不是个男人!”

凌青阳被个丫环这般辱骂,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煞是难看,“你个死丫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本少爷今儿个非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贵贱求死得死!”

小桃被家丁捉住,看凌青阳被惹恼,嘴上仍不歇气,“你也只敢跟我这个丫环动动私刑耍耍嘴皮,四小姐回来有的是法子收拾你!有种你就继续在清兰苑撒野,看四小姐给不给你好果子吃!”

四小姐四小姐,还敢在他面前提四小姐!凌青阳本就恨透了凌楚楚,被小桃带着凌楚楚一骂,更是怒火冲天,“掌嘴!把这死丫头的臭嘴打烂,看她还敢再口出狂言!”

小桃一听这事儿大发了,忙冲秋月玉燕大吼“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四姨娘!”

玉燕转身便冲出院子,秋月跑不赢,索性死死抱住出去追玉燕的家丁,总算给玉燕跑了出去。

凌青阳一看这事要传到伍氏那里去,顿时慌了,一脚踢在随从腚上,“还不快给我把人追回来!”

家丁匆匆追出去,可相府道路曲折,怕是希望渺茫了。

凌青阳想了想,又道“罢了,回来!”

“你这个死丫头,招惹了本少爷,本少爷非要让你生不如死不可!”

凌青阳上前狠狠一脚踢在小桃脸上,踢得她口鼻冒血,整个人倒在地上惨叫一声,不等她躲避,凌青阳指挥两个家丁,“带去柴房关起来!”

凌青阳带着家丁离开,走之前冷冷瞪了秋月一眼,“机灵着点,要是走漏了风声你也没好下场!”

月念悠看见小桃满脸是血地被拖走,不由得眉头紧皱攥紧双拳,可是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只能在暗处看着。

凌青阳竟然这般丧心病狂!

伍氏被玉燕带回清兰苑时,只看见秋月一个人,而凌青阳已经不见踪影了。

“大少爷人呢?”

“大少爷看玉燕去找四姨娘便走了。”

玉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刚才那阵势,小桃怕是伤得不轻,她怎么样了?”

秋月闻言四处看了一番,“我刚才还看见她在院里呢,这会不知道去哪了。”

伍氏看她们两个都伤得不算太重,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而小桃被带回蔚华堂,被捆了手脚关在柴房里。

凌青阳刚才那般震怒,恐怕是不会放过她,她望着满屋子的柴禾,思索着要如何逃走,最终却只能绝望地期待凌青阳不会对她太狠。

门终于被推开,凌青阳阴冷的目光将她笼住,大热的天里小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凌青阳又关上了门,转身一步步走近,尽管他蹲下来,仍然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本少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关于凌楚楚的所有秘密,说得好,本少爷重重有赏。

要是再这么嘴硬下去,可就别怪本少爷狠心了。”

小桃心里害怕极了,可仍然倔强地一言不发,但她目光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和他对视,还是希望能够被放过。

“刚才那一脚踢得重了些,本少爷其实还有些心疼,你长得还算好看,要是听话些,本少爷会更喜欢。”



第一百五十三章:这就是下场

小桃腹诽,谁要你这种渣滓喜欢!可表面上只是一脸的哀悽无奈。

求饶的话她过去倒是随时能说出口,可是自打凌楚楚告诉她要拿自己当个人之后,她就没法再开这个口了。

狡辩也是徒劳,她刚刚脑子一热对着凌青阳那一通叫骂,恐怕已经让凌青阳对凌楚楚更加怀疑了,她心里后悔也没用,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也只能咬牙承受。

老大在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小桃相信她回来一定会给自己出这口恶气的……

凌青阳捏着她的下巴强使她面向自己,一看这丫环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便邪气地笑了,“如何,想清楚了吗?将来整个丞相府都会是本少爷的,你跟了我岂不比跟着那个贱人有前途?”

小桃垂着眼眸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当作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凌青阳被如此无视,心头当即就怒火燃起,手上狠狠用力将小桃的下巴捏得几乎要变形碎掉。

看着她稚嫩的小脸上表情痛到扭曲,凌青阳非但没有半点的怜惜,反而眼中布满冷血恨意,仿佛把这个惹怒他的小丫环当成了她的主子,那个他恨到骨子里的贱。人!

“给脸不要脸的贱丫头,跟你主子一样!”

凌青阳怒喝一声将小桃重重掷在地上,随后悠然起身负手而立,语气淡漠地说道“你该庆幸本少爷不是个好色之人,也不喜杀戮……”

小桃在刚刚被摔在地上那一下撞得脑子发懵,等到凌青阳已经打开门走出去,而两个家丁粗鲁地将她从地上拉扯起来时,她才绝望地昏迷过去。

痛,像被利箭刺穿了身体,而后是无法止息的折磨。

凌楚楚站在院里看着医童们煎药,柴火的烟与药汤的雾轻轻升腾,随风四处飘散,消失在日光之下,莫名心底生出几丝怅然和不安。

她不在丞相府的这些日子,也不知大夫人她们会不会去为难小桃她们?虽然她有跟沈容打过招呼,可是沈容毕竟在暗处,难得处处周到。

也罢,她自己在皇宫也是孤立无援,一时也顾及不了这许多,只有等回去再收拾那些烂摊子了。

“哗!”

冰冷的水兜头泼下,小桃昏昏沉沉的脑子陡然清醒了不少,睁开眼睛便看见凌青阳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俊容毫无情绪,却仍令她觉得可怖,只是此时的她再也没有力气去颤抖和躲避了,只是勉强继续呼吸着柴房底端污浊的空气。

“方才只是给你一点小小惩戒,现在本少爷再给你一个机会,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不知道。”

话一说出口来,小桃自己也被惊动,嗓子早就已经在刚才喊哑了,说出的话连自己也听不清。

这个被糟蹋得不成人样的丫头,竟然还是如此嘴硬,真是像极了她那个主子!

凌青阳原本在决定毁了她的时候就已经够恼火的了,可是看见她这副模样,想起那晚凌楚楚在祠堂装神弄鬼的场景来,更加恨得攥紧了双拳。

“贱。人,敬酒不吃你吃罚酒!”

“拿刀来!”

匕首明晃晃的光亮刺得小桃闭上眼睛,但痛觉早就席卷全身,让她无暇再去顾及其他,即使刀刃已经压到了她的脸颊上。

那块肌肤她每天早起都会小心翼翼地用软布清洗,擦上此许的香粉,趁着替四小姐梳妆的时候也在镜子里照一照,虽然她生得远不比四小姐好看,可也还是看得过去的。

她会在花开的时候,抽出空闲来偷偷捡拾有香味的花瓣制成胭脂,不去买话本子和小吃,也很少和姐妹们玩双陆,积攒下的钱买来眉黛和珠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美美地打扮打扮。

四小姐近来给了她不少赏钱,等到休沐那天她便去再添置些更好的水粉和衣裳。

小哥哥下次再来的时候应该会多看上她一眼的吧?

“凭你的这张脸到了花楼里也是一个抢手货,伺候伺候给得上价钱的富家子弟,他们多少还懂得点怜香惜玉,可要是毁了,这辈子恐怕也只能任由贩夫书卒蹂。躏,就像刚才那样……”

“说还是不说?本少爷的耐心有限,由不得你在我跟前使性子。”

小桃已经再没力气去躲避,或者做出哪怕神色间显露的半点挣扎,凌青阳将匕首抵在她的脸颊上,她只有无力地受着,喉间更是一个能听清的音节也实在是发不出来了。

可是她这样的表现在凌青阳看来却是成了一种怠慢和抵抗,凌青阳握刀的指节愈发地捏紧直至发白,恨不得立刻就用这手上的刀,把这个不听话的贱丫头给切成肉片。

但凌青阳到底是自小饱读读书,养尊处优地长大,纵然因为恨而生出些残忍的念头,但这等见血的事他却是不能亲手做得出的。

因此,他遏制着心头怒火,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力气,把那雪亮的刀刃紧紧挨着小丫环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只悠悠一移,一道不深不浅却足以让她流血的半寸长的伤口便出现在上面。

小桃早就已经太累,这一道伤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只是隐隐感到温热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带来些许的痒,同先前和眼泪一样,只是她眼睛干涩,早就已经哭不出来了。

意识渐渐模糊,她暗自猜测这应该是自己的汗水,或者血水。

不过,是什么都不那么重要的了,她今天日招惹了凌青阳,无论如何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像她这样的奴婢,命运凄惨的数也数不过来,只是她比其他人幸运些,遇到了她的老大。

就算凌青阳杀了她,老大也一定会为她报仇的。

如此想着,小桃竟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凌青阳手边划出三寸长的伤口,却见这丫头全无反应,动作一滞之后,却索性更为残忍起来,在她脸上连划数道血痕,直到连她的原本面目几乎看不出来,才把沾了血的匕首重重掷在地上。而他的手和衣袖,却是半点的血渍也没有沾上。

“贱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

凌青阳打开门,远远看见妙雨端着满满一盆衣裳正要去晾晒,便冲家丁使了个眼神。

妙雨跟着家丁走到柴房内,一看地上那个满面血痕的女子,当时吓得转身就要跑,却被凌青阳死死捉住手腕拖回来。

“看见了吗,这便是与本少爷作对的下场,你不想变成这般,就给本少爷乖乖听话,否则,哼。”



第一百五十四章:吃了这碗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一定都听少爷的!”

妙雨几乎浑身都在发抖,凌青阳对于她这般反应十分满意,眼尾微微一勾,转瞬却将妙雨往前重重一推,妙雨整个跌跪在小桃身前。

“把这个丫头收拾收拾,她要是死了,你也不用活了。”

“这,她……”

“叫你做什么就照做。”

“奴婢遵命。”

妙雨看着面前衣不覆体的可怜人,眸子微滞间一抹寒意闪过,随即将手边那件小衣拾起,拉着小桃的胳膊给她穿上。

凌青阳转身扬长而去,淡然得仿佛只是到这处上了个茅厕似的。

而此时的清兰苑里,秋月和玉燕找不见小桃,各自都不满地皱着眉头,玉燕抱怨小桃将院里的活都搁着,独自跑去快活,唯独没有担忧她会否是出了意外。

到了天黑,小桃仍然不见踪影,秋月才和玉燕一起到伍氏那边说了小桃失踪的事,但也仅仅是说她人不见了,却对凌青阳只字未提。

伍氏隐隐猜到此事与凌青阳脱不了干系,可是秋月未提起,她自己也不便去过问凌青阳,便只是让再等等。

而仙悠阁中,凌楚楚被那一大桌子菜再次弄得一脸懵逼。

“我说过不用做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听不懂?”

“四小姐,我等也是奉皇上之命才……”

“打住,”凌楚楚抬手指了几个菜,“这个,这个,这个留下,其他的拿走你们吃吧。”

“可是四小姐……”

“太子殿下的话你们又忘了不成?”

“奴婢遵命。”

宫女终于肯照做,等到她们把菜都撤得差不多了,凌楚楚才又冷着脸嘱咐,“下次再这样,就后果自负,退下吧。”

宫女诺诺退下,将门也一并关了,凌楚楚才将几道菜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才吃。

只是这宫里的菜肴虽然香,没有小桃陪着,竟令她没有多少食欲。

小桃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起来,一睁开眼便看见一个陌生女子皱着眉头,正往她脸上揭去什么。这撕扯间带来的痛觉令她顿时绷紧了整张脸。

“嘶……痛啊……”

“你终于醒了,你是哪个院里的,叫什么名字?”

“我是清兰苑的小桃,伺候四小姐的……这是哪啊?”

“这是我的房间,我叫妙雨。”

妙雨轻轻替小桃擦着药膏,动作无比轻柔,清亮的眸子里却没什么情绪,小桃看着她的双眼,便想起她的老大来。

她的老大,在皇宫里……

她这又是在哪?妙雨穿着丞相府的丫环服,她还在丞相府!老大回来了?

小桃突然挣扎着要起来,但因为体力不够又躺倒回去,妙雨无奈地看着她“你这是急着要去做什么,药都还没上好。”

“四小姐回来了吗,我要见四小姐……”

四小姐?妙雨听见这四个字不由得一愣,随即又恢复了淡然,“你在蔚华堂,四小姐也没回府。”

蔚华堂?!小桃几乎瞬间没接上气,这么说她竟还在凌青阳院里?

那些可怖的回忆随着周身的疼痛蔓延开来,令她止不住地整个人发起抖来,蜷缩着身子退到边上,将妙雨手上的药膏打翻了去。

“你不要过来!走开!”

妙雨看她的反应丝毫没有惊讶,只是迅速将药捡了回来,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很害怕,可是这些都已经发生了,既没让你掉肉,也没有夺去你的性命,先好好冷静冷静把身子养好才是正道,至于那些欺负你的人,日后再报仇又何妨,他们跑不了。”

小桃缩在角落嘤嘤哭泣,豆大的泪珠一个接一个掉下,压根也没听进去妙雨的话。

妙雨看她把刚擦好的药都染到了衣袖上,索性把药放下,上前捉着她的脚将她拖到床沿,就着边上的布条就把她双脚给捆了。

小桃没想到妙雨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挣脱不开她索性准备扯开嗓子叫喊,不想妙雨一个布团塞进她口中,半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

随后两手也被妙雨给绑了。

小桃陷入了绝望,惊恐地含泪望着妙雨,呜呜叫个不止,妙雨却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何情绪,只是拿着药膏继续若无其事地在她脸上擦。

“你哭有什么用,还不肯擦药,你是不是想脸上的疤痕再难看一点?

我原本还好奇你怎么会招惹上大少爷,如今看你这样冲动没脑子的样子倒也不觉得奇怪了,你这冲动的性子要是不改啊,以后吃亏的机会还多得是,就是不知道你扛得住多少摧残。”

小桃原本满心委屈害怕,被妙雨这么一说更觉得愤怒,同是女子,她见自己这样惨,竟然还能说出这种风凉话来,有没有良心啊!

她赌气别开脑袋不想让妙雨再擦药,妙雨索性爬上来拿双腿将她卡住,低头看着她愤怒的眼睛,波澜不惊地一挑眉,“丫头,你有本事就好好养好身子,把你这满肚子的火都烧到欺负你的人身上去,在我这闹什么,恩将仇报吗?”

妙雨的话令小桃心里的怒火顿时灭了大半,倒是满脑子冒出来无数疑问。

这个女子明明是蔚华堂的人,怎么会这样和自己说话,还帮她擦药?

妙雨知道她心有疑问,便说“大少爷让我管你,你要是死了就扔到井里去,我也没得活,所以我只好每天一边干活一边伺候你,你再不听话连累了我,黄泉路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桃这才明白,果然这人不是出于好意才救她。但她更想知道的是,凌青阳没杀她,是想留着她做什么?如果他还要利用她去对付四小姐,那倒不如让她去死了的好。

妙雨擦完药后,匆匆整理了物件,随后便出门去了,只把小桃一个人放在原处不管。

小桃望着屋顶只觉得生无可恋,她幼时听闻府里的丫环被人毁了清白跳井自尽,当时还觉得无法理解,此时却甚觉体谅了。

过了一阵子,有人推门进来,饥肠辘辘的小桃闻见米粥的气味,咽了咽口水,却故作气恼地扭头避开妙雨的目光。

妙雨把米粥放下,走到床边将小桃强行扶起来,“你我都是奴婢,虽然你招惹了我主子让我跟着受了气,我对你多少也还是有点同情的。

你没必要恨我也没必要怕我笑话你,养好了身子各为其主就成,甭觉得拉不下面子,就当与我个方便,吃了这碗粥可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答应我一件事

小桃看着妙雨面无表情的脸,实在是难以相信这话是她说出来的,她总觉得妙雨像是青楼里那种摇着扇子冲过街行人抛眼寄笑的角色,眉眼间都带着点不正经,管她表情多严肃也掩不住。

她不说话,妙雨才想起她嘴里还塞着布团,才说“少给我嚷嚷,要不然你就只能饿着,听见没?”

小桃连连眨眼表示从了,妙雨才把布团拿开,确定她不闹了才又将她的手脚也解开,“你快两天没吃了,先喝点粥,晚了再吃别的。”

小桃早饿坏了,这下也不管结果如何,只想先把肚子吃饱再说,可是才站起来走出两步,就觉得脑子发昏,险些跌倒下去,好在妙雨上前将她接住。

“你这身子也太弱了,坐着我喂你吧。”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

妙雨不管她拒绝,直接握住她双肩将她摁着坐下,“少废话,好好坐着。”

小桃本想再倔强倔强,可妙雨已经抢先捧了碗,她一身虚。软,索性就听妙雨的乖乖坐着了。

“这就对了,该听话的时候就好好听话,不识时务只会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

小桃看着碗里的粥水早就咽了好久口水,妙雨说什么她便只是点头应着,妙雨喂她便张口接着,再没心思想凌青阳的丫环如何了。

眼看小桃吃完粥,妙雨把碗勺放下,随后便从妆台上取了一面铜镜藏在袖中,重新走回她面前。

小桃对她的折回有些狐疑,却见妙雨的目光笼在自己脸上。

“你的脸虽然已经及时上了药,但难免会留下疤痕,我也是女人,知道容貌对女子有多重要,但是还是得劝你一句,容貌并不比性命重要,何况你被欺负得这么惨,连仇都还没有报,你要是为了这区区几条疤痕就想不开把自己给结果了,那我可真是看不起你。”

小桃早就知道自己的脸被凌青阳划伤了,身子也挨了糟蹋,只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并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可被妙雨这么一提起,她顿时便感到周身的疼痛骤然苏醒,并成倍地在增加,心像是被一只手越攥越紧。

本就已经生得不够好看的她,此时脸上遍布伤痕,恐怕比街头那讨饭的叫化子还难看吧?

小桃鼻子一酸,眼泪又在眼眶里面开始打转,她变成这样,今后所到之处,必定是要遭人嘲笑嫌弃的。

妙雨见她哭了,却是仍旧面无表情,反而将手里的铜镜拿了出来。

小桃看见镜子便下意识地后退,直接跌坐在床,生怕被镜子照见她的模样。

“无论如何你都只能先暂时接受这个事实,人活一世没有谁会一直顺风顺水,你往后不知还要受多少打击,如果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的话,你恐怕至死都没办法瞑目,只能带着冤屈和恨懦弱地死掉。”

小桃不说话,妙雨又道“可是你要是能接受了毁容这个事实,作为女子你就已经赢了大半的人,往后若再遇见什么风浪,必不会是现在这般软弱,你想做的事也便不会难得住你。

所以,你只需要把这件事当作是一次考验,来,瞧一瞧你现在的模样,大胆些,是美是丑又能如何,你知道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就够了,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呢。”

妙雨说着将铜镜举起,小桃却连忙闭上了眼睛,她见状失望地蹙眉,“可真胆小,我听说你主子不是挺能耐的嘛,怎么教出来的丫头这么怂?”

小桃不否认自己怂,可是妙雨提起了老大,她便想起了先前同样毁容的老大,那时老大丝毫没把毁容当一回事,就连人家送来的上好祛疤药膏她都不肯用……

那晚她被凌青阳捉去祠堂,回来时奄奄一息,却还能对着自己微笑,她说“多大点事儿,不准哭,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等你家老大满血复活,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

妙雨饶有兴趣地瞧着若有所思的小桃,一直等到屋外有了动静,才将铜镜放在桌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过一张皮而已,搭上性命可就太不值了。我有点事先走了。”

妙雨走后,小桃才回头看着桌上铜镜,眉尖拧紧颇为犹豫,可是早就没了先前那般的恐惧。

妙雨出门外一看,原来是凌青阳身边的小厮来了,嘱咐了她几句便离开。

屋里,小桃鼓足了勇气拿起铜镜尝试了数次,可始终在睁开眼时忍不住把镜子盖住,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直视自己如今的模样。

妙雨进门看见她捂着镜子,不由得淡笑,“不错,也算是有点进步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大少爷要放你出府。”

“什么?”

“你成了这副模样,继续留在府里不太好,卖到青楼又不值几个钱,所以大少爷要把你送到别的庄子去,好在你这条命是能保住了,值得庆幸。”

把她送到别的庄子去,那她往后岂不是再也见不到老大,老大也找不到她了?

小桃顿时感到整个世间陷入一片黑暗。

“我不要,我要回清兰苑!”

妙雨见小桃往外跑,忙将她拉住,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有法子让你留在相府,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小桃闻言一愣,随即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能留下,我什么都答应!”

秋月在院里扫着落花,忽然看见院门外走来一个人影,细看认出了来人是小桃。

此时小桃已经是被凌青阳的人带走的第三天,秋月原以为小桃恐怕已经死了,夜里做梦时还曾梦见小桃向自己索命,如今见她完好无恙地回来,却仍是一阵惊心。

“我回来了。”小桃的语气再不像从前一样友善活泼,眼神中亦多了平日少见的清冷,隔着面纱更显得神情难以捉摸。

“小,小桃,你这两天……大少爷他没把你怎么样吧?”秋月抑制着内心的紧张,打量着小桃假装关怀地问。

小桃没说话,只是抬手将遮脸的面纱取下,露出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将秋月吓得尖叫着扔下扫把直捂眼睛。

小桃表情淡漠地看着秋月那副模样,只是悠悠问她“秋月,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四姨娘来救我?”

“我,我也被大少爷的人抓了,后来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十万火急啊

“够了,别再演戏,你记住,我小桃从今天起不会再把你当成好姐妹。”

小桃说罢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玉燕遇到她时也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可小桃理也不理她,只是自己回屋去了。

“小桃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秋月摇头,“定是她骂大少爷惹的祸,反倒冷着脸来给我们看,我看四小姐回来她又要去参我们一本了。”

玉燕无奈蹙眉,“不会吧,这也不怨我们啊,她可能是被毁了容所以太伤心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反正四小姐回来也会给她治好的。”

在皇宫已有四日,病患们用了药之后病情缓解得很快,先前对药方有所怀疑的太医们对凌楚楚的态度大有改变,顾琅更是对她那个神仙娘亲佩服得几乎五体投地了。

至于皇帝,从那晚之后凌楚楚就再没见过他,只是喜公公的人到仙悠阁慰问了二回。

段沐云身为一国太子,平日想是也事务繁忙,每次都是天色将晚时到她那边稍微坐上片刻便离开,经他帮着教训了几回,宫女们总算肯听她的话,因此凌楚楚对段沐云便生了几丝好感,但也只是从反感到无感而已。

她可不会忘了,皇后对她意见大着呢,迟早有一天她和段沐云都会因为皇后反目成仇,这所谓的朋友还是不作真的好。

反倒是那个段沐清,这大傻子从那天一别便没再出现,凌楚楚有些好奇起他的去处来。莫非被段沐云给他找的那群侍妾给迷得昏了头脑,把她给忘了不成?

凌楚楚正出着神,却听对面顾琅突然开口。

“诶,二王爷怎么到这来了?”

不是吧?说二货二货就到?

凌楚楚顺着顾琅的目光看去,只见段沐清穿着一身嫩绿衣袍,疯似的往这边跑来,哼哧哼哧地喘着气,就跟那天在巷子里被追杀似的。

“王爷,此处禁地不得入内!”

“快放本王进去,有人在追本王……”

皇帝下了死命令,卫兵自然是不敢放他,只将他拦在院子外头,任凭他不顾形象地叫喊跳跃,只当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顾琅见了这场景,心里虽然想笑,但人家王爷的身份放在那儿,他只能忍着。

“这二王爷上次来这儿,说是要找四小姐你,后来可找着四小姐了不曾?”

凌楚楚似笑非笑,“找着了,无非是缠着我要我带他掏蚂蚁窝什么的,男女有别,他这样还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段沐清闹了一阵,见卫兵就是不肯放他进来,只好放声高喊,“楚楚,楚楚!快出来,本王有事找你,十万火急!”

“又是来找四小姐的。”顾琅看向凌楚楚的目光意味深长。

“还真是难缠,我去看看。”

凌楚楚走出院门,段沐清一看见她便笑着扑上来,她连忙后退到门内,他便被卫兵再次架空。

“楚楚,本王找你找得好苦!”

凌楚楚一脸淡漠地看着他,“王爷有何要事,就站在门外说便好。”

“这,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为外人所知,本王要跟你私下谈,你快过来。”

二货,这点套路也想把妹?想得美。

“王爷有什么要事值得我放下病人不管?”

“本王的终身大事!”

一旁的卫兵都有些想笑了,但是个个都是训练有素,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这个二王爷真是会想,现在整个皇宫传得是沸沸扬扬,太子每天都去找凌楚楚,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他一个傻子过来凑什么热闹?只不过以他的智商能干出这事来倒是符合常理。

“王爷的终身大事应该去跟皇上说才是,楚楚乃是一未嫁之女,怎么好意思牵扯其中,此事传出去对王爷不利,对楚楚的名声更没好处,王爷还是请回吧,楚楚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凌楚楚说罢便转身离开,不想段沐清仍是不肯走,反而又扯开嗓子开始叫唤。

“可是本王只想娶你,皇兄找来那些女子都不是什么好女子,一见本王就要拿她们的血红大嘴来碰本王,还想扒本王的衣裳……”

顾琅憋笑憋得甚是辛苦,索性抬手捂着口猛咳了几声,“二王爷说话倒是风趣,早就听宫女说几位皇子当中除了四皇子便数他有趣,看来真不是虚话。”

凌楚楚用关爱智障的眼神远远瞧着段沐清闹腾,附和道“这皇宫里要是没了他,倒真是无聊得紧,可惜我是个女子,不然倒是挺乐意交这么一个朋友。”

“哟,还哭上了,看来这位祖宗今儿个不达目的是不肯罢休了,四小姐要不然还是……”

顾琅有些尴尬地看着凌楚楚,却见她分外淡定地看着院子外头撒娇打滚的段沐清,眸子里隐约有些欢喜之色,这是,拿二王爷当戏看了?

“我这一出去,他当着这样多的人面前对我又搂又抱的,传出去岂不是把皇家和相府的颜面都丢光了?

他喜欢闹便闹就是了,反正我们在这儿也无趣,就看着好了。”

“可是四小姐,他毕竟是王爷……”

凌楚楚不以为然地把手指捏得发出微微细响,敷衍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莫非还会怪我不迎合他?我这样也是为了他好,免得他任性惯了越来越没规矩。”

顾琅一听,觉得也是有几分道理,但看向段沐清的眼神不禁充满了同情。

于是,段沐清忘情地在地上边打滚边叫唤,凌楚楚和一众人淡定地看着。

半个时辰后,段沐清见哭闹这招实在是没什么作用,只好抽抽着坐在院门口,“本王等你出来再说好了。”

凌楚楚忍不住笑起来,无奈摇头,暗想“这二货也真是有意思,要不是脑子有病,我都快以为他是为了取悦我才出此下策的了,差点就感动了……”

顾琅以前就听说二王爷傻,但第一次见他傻成这样,一开始只是觉得笑,后来莫名就觉得有点替他悲哀,生在皇室却没个正常脑子,可惜了这么高贵的出身。

“终于消停了,不过看这架势四小姐一会儿还是得去应付。”

“想多了,喏,抓他的人来了。”

段沐清一看见风扬的身影,顿时生无可恋,“楚楚救命!”



第一百五十七章:如仙郡主

段沐清连滚带爬地想要闯进院子,结果一样被士兵拦下,只能绝望地看着风扬走近他面前,像往常一样扛起他便转身离开。

“楚楚救我,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看着在风扬肩头抓狂惨叫的二王爷,众人心内都甚觉可惜,这么有意思的戏就这样结束了,气氛又开始沉闷起来。

顾琅看段沐清身影消失在远处,才回头看凌楚楚,只见她早就起身走进屋去了,似乎对那个为她闹了一出大笑话的二王爷丝毫不在意。

他跟进屋去,看她地悠悠地在屋里踱步,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扫过那些视她如仙的病人们,淡然得像在看再寻常不过的风景。

原本凌楚楚刚来太医院时,因为相貌姣好吸引了众多男子的注意,总是有人去找她搭讪,就连这些病人也有想要和她攀谈的,但她从始至终看似温婉可人,目光一旦看向来者却满是疏离,令不少人知难而退。

顾琅将那些人被她冷落漠视的场面看在眼里,一开始还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受到同样的待遇,但这数日相处下来心里已经十分坦然了。

这样仙女一般的人,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就已经是他走运了,类似那些闲人心里的龌龊,无论如何也不该有的。

如此想着,他便照旧像平常一样跟在凌楚楚身后,替她把病人需要的慰问之语都一一补上。

重复的生活节奏总让人有种光阴过得太快的错觉,七日转眼便已经到了。

病人服下药物之再加以调理之后,病情已经好了大半,虽然并没有完全病愈,但效果显著,已经无需用更多的时间去验证这副药方的真假了。

这天一下早朝,皇帝便在清心殿召见凌楚楚。

“臣女凌楚楚,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坐。”

“谢皇上!”

凌楚楚坐下后,皇帝微微抬手,有宫人两列捧着盖有红布的托盘走入殿内,她心知皇帝要封赏,暗自微扬嘴角表面上却装作紧张地低着头。

“这七日留你在宫中配合太医院试验,所得结果朕都已经听众院士禀告,这药方的确有奇效,证明你所言非虚,朕念你母亲在天之灵仍效忠于朕怜悯百姓,决定给你些赏赐。”

凌楚楚闻言佯装受宠若惊,一下跪在地上,“臣女谢皇上赏赐,可臣女献上此方,并非为了赏赐,只是为了圆满我娘功德,只求这方子能救到更多人,臣女绝不取一点私利。”

皇帝看她如此,只是淡淡一笑,又说“这是朕赏你母亲的,她既已经升仙,你这个做女儿的代为收下便是。”

“既是如此,臣女替我娘谢过皇上!”

“以往有王生献珠获封献宝状元,赐献宝状元府及千两黄金奴婢数十,朕今日效法先祖,也赐你一个封号如何?”

凌楚楚心里美滋滋,嘴上却不敢当,“臣女什么也没做,哪里受得起,多谢皇上抬爱,还是……”

皇帝看着她朗声一笑,“你这丫头,像极了朕的一位故人。”

稍稍一停顿,又道“朕封你一个郡主空衔,赐号‘如仙’,并赐你入宫金牌,往后允你自由出入皇宫,仙悠阁便是你的住处,另外再赐你金银珠宝各一箱……”

“???”

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如仙郡主,还不快谢恩!”

凌楚楚怔了片刻,连忙磕头,“臣女谢皇上封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凌楚楚高兴得快要当场昏头的茫然样,眼中漾起无限温柔,颇为宠溺地道“好了,起来吧,朕听闻你在宫中甚是想家,快回丞相府道喜去吧。喜子,送郡主。”

“奴才遵命!郡主,请吧!”

凌楚楚忍着狂喜重跪下拜了一拜,这才起身离开。

本来只想靠这方子把丞相唬住,抓住他这个靠山便能少些麻烦,没想到皇帝竟然出手这么大方,郡主说封就封!虽然只是一个名头,回去之后却是分分钟可以把凌青阳之类的气掉狗头,这踏马简直不要更满意!

“朕念在凌柳氏在天之灵仍不忘我大周百姓,特赐其女凌楚楚财帛珠宝若干,因朕见凌楚楚相貌甚似故人,性情又颇为可爱,故封其为郡主,赐号‘如仙’……”

大夫人等听罢圣旨,个个气得浑身发颤咬紧牙关,恨不能亲手撕碎了圣旨,可是喜公公在面前,他们又必须装作高兴,皮上带笑眼里却藏刀的模样,凌楚楚看着就滑稽暗爽。

“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喜公公念罢圣旨,凌楚楚接过,他笑对丞相说道“真是恭喜丞相大人,有如此好事,往后这丞相府定是日益昌盛,到时丞相可别忘了咱家啊!”

凌赫轩心里欢喜,也便笑脸相迎,“喜公公说笑,本相自是不会忘了公公的好处,今日小女得封郡主,公公可否赏脸留下来吃个便饭?”

“咱家还得伺候圣上,改天吧,等如仙郡主出嫁之日,咱家定会上门贺喜……”

凌赫轩将喜公公送出门去,宫人早已将赏赐之物堆满了庭院,凌青阳心里嫉妒,只扔了一道满是鄙夷和挑衅的眼神给她,随后便拂袖而走。二姨娘倒是没什么明显的表现,默默地走开了去。

凌秀妍早已上来缠着她“四姐姐,你不在这几天我可想死你了,这回你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伍氏到跟前来跟她道喜,末了说道“楚楚,你快回去看看,小桃她……”

说起小桃,凌楚楚迫不及待就往清兰苑跑,这个好消息她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她的小桃!

“小桃!我回来了!”

凌楚楚冲进院子便四处寻找小桃,终于看见小桃从后院走出来,只是她脸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与凌楚楚记忆中那张干净清秀的脸一对比,刺眼得令她几乎要落泪。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小桃欢喜地迎上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脸上有疤,笑容顿时凝固,拉着凌楚楚便往屋里跑,“老大,小桃有事要跟你说……”

除了答应妙雨的那件事之外,小桃将这些天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凌楚楚。

“凌青阳,反了他了。”

凌楚楚看着小桃沾满泪水的小脸上数不清的疤,眼中的喜悦消减了大半,却涌起阵阵杀气。

“老大,你一定要给小桃报仇,小桃真的好惨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带你见见世面

小桃越说越委屈,倒在凌楚楚怀里泣不成声。

这些天里她半夜时常惊醒,梦见那些可怕的回忆,想起自己疤痕可怖的脸,无数次想要自我了断,面对旁人的嘲讽更是心痛如绞,恨不得一死了断。

可是她一想到妙雨的话,想到她的老大,想到欺负她的人还没死,加上对疼痛的畏惧,她便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现在老大回来了,终于有人替她出头了。

凌楚楚被小桃的眼泪和哭声,还有心头的恨意扰得一阵头疼,但只是默默拍着小桃的背任由她哭个够,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如何把这笔账给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看来死一个赵妈,死一个卑微的奴婢,还不足以让大夫人他们忌惮她是吗?

那就等着,她干一票大的。

月念悠在床后偷偷打量着凌楚楚的背影,想起她那些可恶的行径,已经有了无数个教训她的念头,只等着夜幕降临。

玉燕和秋月过了好一阵子才敢进屋。

“四小姐,奴婢方才在打扫后院,来迟了。”

“奴婢刚刚在清点皇上的赏赐……”

凌楚楚抬头扫了她俩一眼,秋月心虚地低着头不敢了看她,玉燕也有些无措。

“秋月,你想不想将功赎罪?”

秋月听见凌楚楚喊自己的名字,当时便跪下了,着急忙慌地解释“四小姐,奴婢也不是故意的,是大少爷他威胁……”

“我说过,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好好顾着彼此,迟早大祸临头。你这么怕大少爷,何不替他把我杀了好去领赏?”

凌楚楚松开小桃,起身走向秋月,秋月顿时吓得连连磕头。

“四小姐饶命,四小姐饶命,奴婢……”

凌楚楚停在她面前,幽幽说道“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学聪明点,把我的损失弥补回来。”

“四小姐要奴婢做什么都行,奴婢一定照做!”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没有下次。否则赵妈的下场,一定比你好。”

“奴婢知错了,四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时候还不到,先去把皇上的赏赐都搬回来,一切照旧,该你们做事的时候我再叫你们。退下吧。”

小桃见秋月挨了收拾,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但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配上那一脸疤痕,看上去实在可怜,凌楚楚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真是有得必有失,我这刚封了个郡主,还没高兴够就看见你伤成这样……”

“什么,老大你被封了郡主?”小桃震惊了。

“你没听错,郡主,如仙郡主。”凌楚楚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骄傲的情绪。

“太好了老大,我们可以脱离苦海了!”

小桃高兴得大笑,扯痛了伤口又连忙皱眉捂住嘴,小心翼翼地松开,“老大,我听说郡主可威风了,像仪灵郡主,她可是出了名的嚣张,敢和六公主叫板呢……”

凌楚楚抬手挡了她后面的话,“只是一个空名头,又没有封地,只不过能拿出来跟那些找怼的人得瑟得瑟,我宁愿你没有受这些罪。”

小桃,多善良天真的一个小姑娘,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就被那些禽。兽糟蹋成这副模样,她虽然早就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了,可仍是忍不住心疼。

毕竟这个丫头可是连两个馊馒头都要留着等她醒来一起吃的人。

小桃似乎被她的话勾起了伤感,情绪又低落了些,凌楚楚看她眸光暗淡,忍不住一咬牙。

“桃儿,你想怎么报仇?”

“我……我不知道。”小桃想到头只是一脸茫然。

凌楚楚知道,小桃善良惯了,从来没有伤害过人,也被欺负得性格懦弱不敢反抗,真要让她去报仇,她恐怕还会因为那些人假惺惺的求饶认错而心软。

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趁早改了,往后有的是她的苦头吃。

可是,难道要她亲手把小桃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把她变坏让她去伤害别人,总比让她一直被别人伤害要好得多吧?

“你杀过鸡鸭吗?”

“杀过,本来不敢的,可是赵妈她……”

“把欺负你的人抓来,你敢杀吗?”

“这……”

凌楚楚看小桃被自己的话吓得有些懵了,原本想好的计划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始。

“你恨不恨他们?”

“恨。”

“既然恨,那就该要报复。你不敢杀人,那么,没收作案工具如何?”

小桃闻言愣了一愣,随后却红了大半张脸,不作言语了。

凌楚楚目光描摹着小桃脸上的道道疤痕,“小桃,善良不是你的错,可你不应该没有原则。

想想他们在摧残你的时候,可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怜惜?你身上的伤,你心里的痛,你受的委屈和白眼,都是由他们而起,你凭什么原谅他们!

你放过他们,可谁来放过你?谁来心疼你?你在夜半惊醒的时候,一定会希望那些事没有发生过,可他们会有哪怕一丝后悔吗?

你记住,你不是圣母,没资格原谅那些恶人,该惩罚他们就别手软,否则后患无穷遗恨至死,痛苦的是你自己。”

小桃知道老大的手段,可她从来没有怕过她,因为她知道老大永远不会伤害她。在她被人欺负之后,她也一心希望老大帮她报仇,可是却从没想过要亲自去报仇。

那些人再可恨,也是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凌青阳下了命令,他们也不会对她那样,她恨也只是恨凌青阳一个而已。

“看来小桃你这些年挨了赵妈这么多收拾,还是没活明白,是时候带你去见见世面了。”

凌楚楚站起身来,攥紧了双拳却又很快松开。

过去这么多年,她仍旧对那些事情感到抗拒和恶心,可是这世间所有恶心的事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着,一分钟也没有停歇,她本想事不关己不闻不问,可是小桃她,看见的黑暗还太少,需要刺、激。

没有人能做一辈子的孩子,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迟早都要长大。小桃也不小了,她该教教小桃女人该知道的事了。

“老大,你别生气……”

“收拾收拾,把脸蒙上,我带你出府一趟。”

主仆两个刚收拾好准备出门,却见管家走进院来。

“四小姐,老爷说今晚在前院为四小姐庆贺封赏之喜,请四小姐按时到前院。”

“知道了,多谢管家传话。”

凌楚楚取出一张银票给小桃,小桃送到管家手中。

“辛苦管家一趟,这些拿去喝茶。”

管家看着手上五十两白银的银票差点以为自己眼花,抬头却见凌楚楚已经带着丫环走开。

“谢四小姐赏!”



第一百五十九章:我们要男装

凌楚楚凭着皇帝赐予的金牌带着小桃出了丞相府的门,走在去往圣京城最繁华地段的路上。

“老大,咱俩这是要去哪啊?”

小桃往昔也跟府里的姐姐们一起出府去玩过,只是每次都只是在相府附近的街面上随意逛逛,可如今老大带她走的路,实在太过陌生。

一向胆小的小桃越想越觉得有些肝颤,这圣京城这般大,她是谈不上熟知的,老大从前也甚少出门,这主仆两个要是在外面迷了路,可怎么办才好?

“你少问,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凌楚楚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却被小桃跟上来拽住了衣袖,她回头便看见小桃那怂样,忍不住皱了眉头。

“老大,要是迷路了可不好,要不然咱们回去找个路熟的人来带咱去吧……”

“我要不识路还能带你出来?”

凌楚楚无语白眼,索性扯着小桃衣袖,加快速度拖着她往巷子里钻,小桃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带到又一处陌生之地。

后来到了目的地,小桃只觉得自己做了场梦,老大简直就是匹野马!

“呕……”

“没出息,看来我进宫这些天里你又没好好练功吧,这点刺激都受不住。”

嘴上虽在讽刺,却早已从身上找出药丸给小桃塞进嘴去了,“咽下去,一会就好,先带你去吃点东西,让你恶心的东西还在后头呢。”

小桃扶着墙,脸上的表情从无力变成了绝望。

“老大,更恶心的是,什么……”

“别问,说了要带你见世面,自然不会是一般的东西。”

小桃也是拿自家主子无法,擦净了嘴巴只得跟着继续走。

街道热闹,人。流如织。

“怎么样,好玩吧?”

小桃原本呕得晦暗的眼眸在看见这满街的热闹景象之后瞬间便亮了。

“走,茶楼吃点心,听曲儿去。”

小桃在相府附近的街道上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更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更别提眼前这一个挨着一个,几乎看不到的摊位上,有无数她认不出的东西。

世上的人都有好奇心,只不过好奇的点各不相同,而对于常年只在相府及相府附近方圆五里之内打转的小桃而言,这条街道上所有能见光的一切都对她充满着吸引力,以至于她看见这些激动得连刚才疾速奔跑带来的不适都全部抛在了脑后。

凌楚楚早想到她会有如此反应,但在路过糖人小摊面前时,瞧见小桃眼中的欢喜,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抿唇,掏出银子来买了她最喜欢的仙子糖人。

“拿着,回去再慢慢吃,不然一会儿到了茶楼你这小。肚。子可装不下多少好东西了。”

小桃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茫然,糖人接在手里半天也没想透该说些什么,就又被凌楚楚拉着走开。

而后便是一路逛吃逛吃。自然,吃的也就小桃一个人而已,凌楚楚只负责买和喂。

小桃全程心理活动老大别买!老大少买点!老大我吃不下了!老大我真吃不下了!老大我错了!

“老大,说好要去茶楼的,小桃已经吃撑了……”

凌楚楚无语地白她一眼,“我早就说过,尝尝就行了不要吃太多,是谁太没自制力盯着一样就吃个没完的?”

小桃自觉理亏,但仍十分委屈,“可是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嘛,就忍不住想多尝几口……”

这本就是凌楚楚老早准备好的套路,她也就不多打击小桃了,只是看了眼她怀里抱着的大包小包,才盯住了前头一家成衣铺。

“吃得差不多了,去瞧两身衣裳。”

小桃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老大背后,唯恐汹涌人潮将她俩冲散。

“这位姑娘还是头一次来我们店里吧,正好我们这季的新款刚出来,姑娘快随我去瞧瞧,好好挑几身喜欢的……”

老板娘上来便伸手挽着凌楚楚的胳膊拉她往里走,店里的帮手也围到另一边,把小桃隔在了后头。

她今天穿这一身衣裙是从宫里穿出来的,头上的首饰虽然简单却也是稀有的款式,身后再跟着个丫环,老板娘一眼便看出她是个有钱的主也属实正常。

只是她们这样巴结她,却把小桃隔在外头,令她心里很是不快,好歹也是她贴身的丫头,她们也太不给脸面了。

凌楚楚站着不动,那二人动了她几次才发现压根就拖她不走,一看她表情冷漠,反应过来得罪了她,才连忙收了手。

“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

“你们生意人不都是八面玲珑吗,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方才我妹子是和我一起进来的,你们只顾着来拉我,倒把我妹子推在后头不管,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老板娘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怔愣的脸上转瞬又恢复了方才的热情,“如玉,你怎么做事的,快去给两位姑娘斟茶……

方才是我这个徒弟不懂事冷落了这位姑娘,姑娘您可别计较,她才来我这儿不久,回去我准把她教得机灵些。”

小桃从没被人这样客气的对待过,一时不知说什么,吞吞吐吐道“没,没关系……”

“姑娘真是宽宏大量,那请两位随我到里面去看看本店最好的衣裳吧,来,这边请!”

凌楚楚这才拉着小桃往里走,进了店铺之中,只见两边墙壁上都是一幅连着一幅的画,画上是各式各样的衣衫,左面墙上尽是男装,而右边则是女装。

这些画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看上去就如真人穿着在展示一般,只是画里的人都只有身体四肢,却没有画人脸。而且除了形制与别家衣裳差不多之外,花样都很新奇,让人看了便觉得以往瞧见的衣裳都十分俗气,恐怕再也难以忍受去为其他店铺的衣裳花钱了。

小桃个子小,世面也见得少,到了连凌楚楚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的地方,仰着头左右张望,惊叹连连,她原以为相府的小姐们穿的衣裳就已经够好看的了,没想到这家店的竟然更好看。

画上的和架上挂的衣裳,差别只在于一个只能看,而另一个能看能摸还能穿。

小桃看着满屋子的漂亮衣裳,惊艳得几乎说不出话,而凌楚楚扫了一眼屋子里各式各样的女装,却只是淡淡一句“我们要买男装。”



第一百六十章: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老板娘和伙计一听凌楚楚这话皆是一愣,这姑娘年纪不大,衣饰华贵又容貌姣好,气质也十分高贵,身边却只跟着个懵懵懂懂小丫环,分明就是未出阁的富家千金。

她若是要买男装送给心上人,这是不合规矩的,至于别的理由,她们是想不到了。

凌楚楚没什么耐心,候了几秒便冷了脸,老板娘见势连忙领路,“姑娘要买男装,好说,跟我走便是。”

小桃心里也疑惑,一直到凌楚楚开始拿着男装在她身上比划,她才忍不住抬头瞧着老大,一脸莫名“老大,为什么要买男装啊?”

凌楚楚淡淡瞥小桃一眼,把自己认为最为好看的一件衣裳拿在手上,“喜欢吗?如果不喜欢的话自己重挑一件。”

原本小桃心里只是好奇老大买这身衣裳要送给谁,这下可着实被震惊了,“老大,这,这是买给我的?”

凌楚楚的目光毋庸置疑。

虽然这家的衣裳都很好看,但是她穿这身衣裳在府里会很奇怪,肯定会被人嘲讽。本来她为毁容这事就被府里人指指点点了不知多少回,这要是再穿上男装,岂不又让他们有了笑话?

虽然知道老大不是有意要她难堪,心里还是不大理解。

“老大,咱们这要是拿回府里去,恐怕会招来闲话……”

不及小桃把话说完,凌楚楚抬手点了点她脑门,似笑非笑“谁要你拿回府去,说好带你去见世面,穿这么一身去哪都不方便。”

旁人看着这一幕和小桃一般疑惑,凌楚楚却将挑好的衣裳往小桃身上一搭,转头便问“更衣室在哪?”

被凌楚楚回眸一顾惊呆的姑娘愣了一刹,红着脸往一道画屏后指点,“这,这边!”

老板娘忙推着助手跟着她俩,“快跟进去伺候两位姑娘!”

“不用,我们自己来。”

面对凌楚楚的拒绝,老板娘脸上却浮出莫测的笑,“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家的衣裳穿法可是不同于别家……”

凌楚楚在挑选衣裳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她尽量选择了看上去较为简单的款式,至于凭她和小桃两个人的手段能不能穿上,这就说不一定了。

更衣室中雅致又奢侈的布置令两人都忍不住吃惊,只不过见过后宫更为华丽的装潢的凌楚楚只是怔了一秒便淡定了,抬手把小桃张大的嘴合拢,关上门拉着她走到夜明珠的光亮之下。

“这个是真的,真的夜明珠?”

小桃仰着头看悬在屋顶那几颗明亮的珠子,简直感到不可思议。的确,谁会想到这家成衣铺竟然会用珍贵的夜明珠来做更衣室的照明之物?

财大气粗,大概就是这样了。可是,如此财大气粗的主儿,又何必在圣京城里开成衣铺?

“管它真假,快把衣裳穿上。”

凌楚楚摆弄着手里的衣裳,将扣子和衣带一一解去,记清楚步骤,又照原样穿在身上。

反观小桃,摸了一阵子竟不知该如何穿上了,痴愣在那里一脸为难。

“你瞧瞧你,连身衣裳都穿不好,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凌楚楚佯装叹气,手上却没偷闲,把小桃那身也穿好了。

“得,把发髻一拆,咱俩就是兄弟了。”

店里的人见这两个姑娘穿着男装走出来,不约而同交换了一番目光,当中满是惊异。

从未有第一次来金缕坊就能把这里的衣裳穿对的客人,这两人必定不是寻常人。

老板娘从外间进来一看两人已经穿戴整齐,更是惊喜得掩不住,“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能穿对这两身衣裳,说明跟我有缘,这两身衣裳只当见面礼赠予二位了。”

凌楚楚被老板娘的迷之操作弄得莫名心不安,却微微一挑眉,“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老板娘。”

“凡是在我们这里买了衣饰的,都可以免费梳头打扮,二位姑娘若是需要,请随我到这边来。”

“可我们两人并未付钱,这样也没关系?”凌楚楚取出一锭银来搁在桌上,“平白占便宜的事儿我是不干的,老板娘多少也该收点钱才好。”

“姑娘都说这话了,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老板娘拿起银子交给身旁的侍女,又道“你们把这两位姑娘伺候好了,这锭银子就是你们的赏钱。”

侍女闻言大喜,赶忙请了她们两人到另一间屋子里去,四个人一齐上手,取了发式图集和饰物图集来让她们两人挑选。

凌楚楚选的一身藏青色衣袍,也就随意让侍女给她梳了个男子发式,以同色发带将一头青丝束起,又亲自画了眉唇。

小桃也学主子选了与衣裳同色的发带,简单地束了发,侍女要给她上妆她却拒绝了。

“她蒙着面,就不必上妆了。”

凌楚楚说着站起身来,一回头把身后几个侍女惊艳了,她们一个个竟脸泛绯红,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她。

小桃抬头一瞧,也忍不住一愣,“老大,你太好看了!”

“我知道。”凌楚楚毫不谦虚地颔首,随后又对其中一个侍女说道“我们两人褪下的衣裳首饰可否暂存此处?不用多久,一两个时辰便会回来取。”

“当然可以!”

侍女心里明白,金缕坊不会拒绝贵客的任何要求。

于是,主仆两个将除了银钱以外的身家都存在金缕坊,重回了繁华街市。

凌楚楚伪装后的容貌一路招来无数艳羡目光,小桃跟在旁边也被捎带着瞄了无数眼,起先还不大习惯男装出门,渐渐也拿自己当成男子,越发随意起来,敢昂首挺胸,也敢与人直视了。

“老大,我们这是要去哪?该买的不该买的都买了,莫不是要去吃午饭?”

“我说过要带你见世面,自然是要方方面面都让你见,先看完这明面上的,再去看看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你不用多问,睁着眼睛仔细看,用心记便是。”

什么明面上和见不得光,小桃懵懵懂懂的,只是点头应承,“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什么?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凌楚楚收起折扇,拽着险些被过路马车辗了脚的笨小桃走进了一家酒楼。



第一百六十一章:八道菜

“老大,这家酒楼看起来好气派,咱们带的银子……”

小桃话说到一半就挨了凌楚楚一记折扇敲头,凌楚楚白她一眼,“你只用负责看和吃,别的交给我。”

“是,老大。”小桃只好揉揉脑袋跟着老大上楼。

店小二成日在这酒楼里迎来送往了无数的客,一看这二人的衣着便知晓其身份不凡,也不介意凌楚楚冷着个脸,陪笑地跟随在侧。

“两位客官这边请!”

“我要到楼上。”

“好说,请上楼!”

小桃从未到过这般装潢精致又热闹的地方,光是闻着这满屋子的酒香菜香就已经垂涎欲滴,要不是凌楚楚拉着扯着她走,这么四处张望不知要走丢多少回。

好不容易到了座位旁,还冒冒失失碰洒了人家的好酒,招来邻座肥佬的白眼怒骂。

“你小子没长眼睛?碰洒了老子的酒,你赔得起吗!”

“赔得起。”

凌楚楚扔下一张一百两银票,转身拉着小桃坐下。

岂料这肥佬见凌楚楚生得俊俏,竟一下看呆了,半晌才摸起那张银票来瞧,“哟,这小兄弟出手倒是大方,是个有义气的!”

凌楚楚没搭理他,只管把菜单上最贵的几道菜点上,唯独没点酒水。

“这位公子,我们大哥请您一起喝酒。”王天虎的手下上来邀请凌楚楚。

“不去。”凌楚楚悠悠扇着风,看也不往那处看一眼。

“我们大哥很少请人喝酒,公子可别辜负我们大哥的好意。”

“你告诉他,要喝可以,改天。”

“我们大哥说一不二……”

凌楚楚合上扇子,转头睨他一眼,不冷不热道“那让他替我把这顿饭钱结了?”

“只要公子肯过去,这点小钱算得了什么?”

“既然如此,我带我兄弟一起如何?”凌楚楚将折磨指了指小桃。

小桃一脸茫然,还有点害怕。那个什么王天虎看着就凶神恶煞的,他肯定是图老大的美色才请老大过去。小桃想劝凌楚楚拒绝,可又不好打断她的话。

这人却为难了,“我们大哥请的是您,这位公子恐怕……”

“她不过去,我也不过去。”

见那人走开,小桃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老大,咱们吃饱了就快点回去吧,要不然太晚了会被老爷责怪的。”

“嗯,这点不需要你提醒我。”

凌楚楚淡笑,倒了一杯茶递给小桃,“尝尝这茶,珍品金骏眉,比咱们院里的好多了。”

小桃抿了一口,“我吃着倒是没啥差别。”

凌楚楚不由得耸肩,轻嘲道“尝不出来是好事,说明你没那么无聊。”

“那两位小兄弟,可否赏脸过来喝几杯?”

王天虎那嗓子,一开口就能吵得人头疼,小桃被他一瞪心都要跳出来了,只好求助似的看着凌楚楚。

“好说,就来!”

凌楚楚塞了一颗药丸给小桃,拉起她就往那边走。

小桃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硬是被凌楚楚拖着摁到了座位上。

桌上三个汉子,王天虎虎背熊腰的,另外两个皆是中等身材,一个鹰鼻凤眼,另一个鼠眼蒜鼻,不论衣着肤色,总之看着分外猥琐。

小桃坐在隔着鼠眼一个座位的地方尚且瑟瑟发抖,以往她在府里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顶多在通缉令上看见过类似的五官,潜意识里就觉得这种人绝非善类。

费解啊,老大为什么要跟这种人坐在一起,还偏偏带上她呢?

就在小桃心扑通扑通跳个不住满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凌楚楚和这三个人聊得倒是欢畅。

“我姓楚名寒,是个大夫。”

“我王天虎,东城一带的大小买卖都归我管,父你往后要是在东城开药铺,我罩着你!”

凌楚楚闻言点了点头,又问另外两个,“这两位老哥如何称呼?”

“这是我二弟薛直阡,这是我三弟宋喜,他们跟我一同管辖城东店铺,也是性格豪爽之人。”

“王大哥,薛二哥,宋三哥,小弟如此称呼三位可还行?”

“你高兴叫什么便是什么,我们兄弟几个不拘俗礼,但凡是愿意拿我们当兄弟的,我们也肯拿他当兄弟,你既叫了我三人哥哥,往后便是我们三个的兄弟,二位贤弟意下如何?”

王天虎说着拍两个兄弟的肩膀,那两人也欣然同意,说着,又问起凌楚楚是何方人士,到京城所为何事,凌楚楚只瞎编乱造说自己是进京寻亲的应付了去。

不一会儿店伙计上了凌楚楚点的几样菜,王天虎等人见了皆是一脸茫然,大眼瞪小眼。

“楚贤弟,你点的这都是什么菜式,看着好生奇怪!”

“招牌上最贵的八个菜,三位大哥一起尝尝。”

凌楚楚说着,动了筷勺先给小桃每样各盛了一点,自己也略尝了几口,见三个汉子下了筷,她却再不吃了。

“这一道菜名叫八珍丸,里面有名贵药材和稀有野味,烹制过程十分繁复,每盘耗时三个月。

这道叫凤鸣西山,只用了鸡舌尖上最嫩的一丝肉,做这一盘起码要杀一百五十只鸡。

这是蟹黄丸子,用蟹黄和鱼胶制成,圣京城离海边千里之远,这材料有多珍贵自不必我多说。

这是鹿胎,此时节怀孕母鹿甚少,一只可值千两黄金。

这是雪莲龙鱼,稀有的天山雪莲加上极稀有的龙鱼,山水之灵气皆在此中……”

小桃和王天虎等四人一边吃一边听凌楚楚一一介绍这八道菜肴,连连惊叹不已。

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桃尝了这般鲜美的菜肴之后,心里又是惊叹又上心酸,更多的却是感动,愧疚和不安。

老大为了让她见世面,竟然点了这么多稀有的菜肴,而且这些菜肴,竟要无数的动物付出性命……

方才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王天虎吃了这些菜,又听了凌楚楚的科普之后,感觉自己先前白活了之余,又对这个俊美之极的小兄弟生出无限钦佩之情,连看她的眼神都从一开始的色米米变成了崇拜。

至于他的那两个兄弟就更不用说了。

凌楚楚倒是一脸淡然,仿佛早就吃腻了这些东西,一吃到就想吐的地步,手摇着扇子再没有去夹菜的意思。

她只是微微侧脸看着小桃,像是在等待一朵花的盛开一般,专注而静默。



第一百六十二章:没有回本

小桃把碗里的菜吃完,就感到再吃不下了,一来是因为来之前在街头吃了太多零食小吃,二来是想到菜里原材料便心有不忍,三则是听凌楚楚介绍完之后心里痛惜银钱。

这么多好菜,单是那鹿胎就要好几百两,她吃了都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凌楚楚见小桃没再吃了,只是招呼王天虎三个吃菜,主动给他们倒酒。

“三位大哥可还吃得惯这些菜?”

“这逸仙楼的酒菜乃是圣京城出了名的,哪有吃不惯的说法,只是我们兄弟虽来过几回,却不常吃贤弟点的这几道菜,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花样,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依我猜,楚贤弟懂得这么多,不是出自高门大户,也定有过人本领,你自称是行医之人,敢问是出自哪位神医门下?”

“我出山之时,家师嘱咐我人在江湖处处需谨慎,不求扬名立万光耀师门,只要日后惹出祸事莫连累于他便可,所以,还望王大哥恕我不能奉告。”

王天虎不甘被打发,便自顾自猜测,“莫非家师是西南毒医?”

凌楚楚摇头,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个人。

“那是江南怪医?”

“有这个人吗?”

“此人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楚贤弟就别开玩笑了!”鼠眼宋喜说道。

“不怕三位大哥笑话,我自小便在山门学医两耳不闻山外事,这江湖上有多少名人我是一概不知,倒是打听过家师一次,只知道家师在江湖上连名都叫不出来。”

“楚贤弟过谦了,你仪表堂堂气宇不凡,定是出身尊贵之人,是我等冒昧了。”薛直阡说着,斟了一杯酒,举杯说道“方才大哥派人扰了贤弟雅兴,我这个做兄弟的代他敬贤弟一杯,给贤弟赔罪!”

王天虎见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再看凌楚楚时却又是一副笑脸,“方才是王某失礼,贤弟莫怪,我自罚三杯!”

说着果真就连干了三杯,凌楚楚也不阻拦,只是淡然给自己和小桃各倒一杯茶水,“我和我师弟少时学医为家师试药多年,肠胃不好不能饮酒,只好以茶代酒敬三位大哥,方才的事谈不上打扰与否,三位大哥莫怪小弟二人失礼便好。”

王天虎三人这才开始注意到凌楚楚身边的小桃。

“楚贤弟,这位是你师弟?敢问如何称呼?”

“师弟姓陶,陶霄。”

小桃这才腼腼腆腆地跟这三人打招呼,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不能出声了。

“老大……”

小桃暗暗扯了扯凌楚楚的衣裳,捏着喉咙示意她自己无法出声,凌楚楚却说道“他三年前试药之时不幸被毒哑了,所以不能说话,性格也内向怕事,三位大哥只当他是个透明人就是,只管同我一个人说话。”

王天虎三人瞧了小桃一眼,原来是个哑巴,又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凌楚楚身上来。

王天虎又倒一杯酒,端到嘴边却为难地放下,“楚贤弟,王某最欣赏你这样的年轻才俊,今日能被你称一声大哥,我这心里甚是快活,可惜了贤弟不能饮酒,这如何能尽兴啊?”

凌楚楚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只装作什么也不懂。

“小弟能得大哥赏识又何尝不是喜不自胜?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话说得不假,可惜小弟学医多年,深知饮酒伤身,加上自身体质不宜饮酒,只能辜负大哥了。

不过大哥请我们师兄弟吃这顿饭,已经足够证明小弟在大哥心里的份量,相信这酒喝与不喝,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是一样的深重!

三位大哥说,我说得对不对?”

王天虎闻言一愣,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但见薛直阡和宋喜两个点头,也爽朗一笑,“贤弟说得对!兄弟情义,不喝酒也无妨!来,吃菜!”

“好,吃菜!”

凌楚楚附和了一句,正要举箸之时,小桃却突然倒靠在她身上,她连忙扶起小桃,一脸担忧,“师弟,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小桃已经不省人事,凌楚楚连忙将她抱起,转头对那三人说道“三位大哥,我师弟急病发作,我先带他去看大夫,你们慢用!”

没等王天虎等人回话,凌楚楚已经扛着小桃飞快地跑了。

“公子,你还没结账!”

“我有急事先走一步,我大哥王天虎会替我付,你去找他便是!”

凌楚楚扛着小桃冲出酒楼,穿梭在人潮之中,很快便消失在一条小巷里。

小桃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装饰得异常华美的房间内,她直起身来,看见凌楚楚正斜躺在床上小憩,而她身边躺着一个衣着暴露的美人,美人闭着眼睛,似乎也睡着了。

小桃从榻上下来,刚走到床前便看见凌楚楚睁开了眼睛,她惊得猛拍胸脯,小声说道“老大你吓死我了!”

这一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发不出来,疑惑之时却听见凌楚楚说道“你先前要是少吃点零嘴儿,咱们就能回本了,可惜啊。”

此时此刻,逸仙楼那边肯定已经在收拾王天虎了,这一顿饭怎么着也要耗上他一年的收入。

王天虎被坑得很惨,但那是他活该,尽管如此,凌楚楚想着她和小桃吃那几口没把那一百两吃回来,还是觉得有点不划算。

“老大,咱们这是在哪,我怎么说不出话了?她是谁?”小桃发不出声,只好拿手比划。

“青楼里的姑娘,怎么样,漂亮吧?”

凌楚楚说着,伸手捏捏姑娘的脸蛋儿,小桃不由得皱了眉头。

“老大,你怎么能这样?”

凌楚楚从床上下来,走到小桃身边,“小桃,你发不出声是因为太高兴了,回去之后自然会好的。我现在带你去见见世面。”

小桃点头,跟着凌楚楚往门外走,凌楚楚又说道“一会儿不管你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不准闭眼,不准逃跑。”

小桃听了这话一脸茫然,她为什么要闭眼,为什么要逃跑?

眼看老大出了门,她连忙跟上。

主仆两个出了房间,只见此处到处张灯结彩富丽堂皇,美人如云来来往往,贵人公子左拥右抱,不负烟花之地的名声。

“师弟,你知道这里面随便叫一个姑娘要花多少银子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不要怪我狠

小桃不明所以,凌楚楚说道“方才伺候我那个,五十两银子。”

“啊?”

“平民百姓种地织布两年也卖不来这么些银两,而在这里,男人为了发泄能花光所有家产,抛妻弃子,卖妻卖女之事屡见不鲜。”

小桃想说,这些她以前听说过。

“这些你从来没见过,说了你恐怕也不能理解,我只好带你去看看。”

凌楚楚说着,领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避开来往的龟公和丫鬟,到了后院里。

还没找到院门,便有一阵凄惨的叫喊声传来,间杂着鞭子抽在皮肉上的清响,听着刺耳无比。

“别打了,别打了,娘你放了我吧,我可以干活,脏活累活我都能干……”

“小蹄子,放着好好的挣钱活计不做,偏偏要去当牛做马,你不嫌干活辛苦,老娘还嫌银钱不够多呢!”

妇人显然累了,喘着气叫骂“苟日的小贱人,要不是怕打破了你这张贱皮子卖不出好价钱,老娘非要抽得你叫哑了嗓子不可!

我再问你一遍,你肯是不肯!”

说着,又狠狠一鞭抽过去,声响大得把小桃惊得往凌楚楚身边缩了去,凌楚楚只是拉着她躲在树丛边继续听下去。

“娘,我,我有未婚夫,我答应他……”

“还提你先前的破事有什么鸟用!没出息的东西,你爹把你卖到这儿来就是图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倒天天念叨那个穷小子,老娘给你吃给你穿,在我这儿哪里不比那穷山沟里强?”

妇人这回想是打不动了,语气反而缓和下来,还带点引诱的意味“你来百媚生这么些天,也亲眼瞧见了,你那些姐姐一天挣上千两银子,公子老爷们什么不得捡好的送来,你看着也不眼红?等你尝了甜头就知道了,在我这儿可远比在山沟里种地奶孩子强!

乖乖听娘的话去接客,免了这皮肉之苦不说,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将来存了钱自个儿找个有钱人嫁了,哪不好呢?

好女儿,娘是过来人了,什么儿女情长呀的,等你人老珠黄家中没米下锅,你男人见了你就嫌弃,倘若他哪天穷极了过不下日子,照样把你卖了!

到时候你也不值这个价钱了,只能到下等窑子去,成天站在街边等贩夫走卒过来,低声下气地上去勾搭,人家还要跟你讨价还价,哪比我们这儿的客人大气?你真是个傻姑娘,这样好的条件,迟早能大红大紫,干什么偏要想着你那穷鬼未婚夫?

听娘的,好好打扮打扮,欢欢喜喜地去见赵公子,他家有家财万贯,可不会亏待了你!啊?”

那女子已经声音沙哑,仍想辩驳“可我只想跟他……”

妇人这下彻底恼了,一鞭接一鞭地抽得更狠,“好话听不进去,只配吃鞭子的贱蹄子!

我打死你我!不听劝!”

妇人每打一鞭,女子便惨叫一声,到后来鞭子抽打的声响渐弱,女子的呼喊也从沙哑到没了声息。

这时有人一桶水泼下去,女子又发出微弱的申今,妇人恶狠狠地斥责她“你拗着不肯接客,老娘便饿你个三天三夜,看你还犟不犟!”

小桃只是听着这声响,便已经吓得眉头紧皱,没看见画面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凌楚楚起身拉她走,她才如蒙大赦地跟着小跑离开。

主仆两人走回前院,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鸨娘见了她俩便迎上来要给她俩找姑娘,凌楚楚只是拉着小桃离开不再搭理。

出了青楼的门,小桃总算松了一口气,凌楚楚又说道“这点小场面就把你吓着了,你还真是不经吓。一会儿还有更刺激的呢。”

小桃闻言下巴都快脱臼,连忙拉扯凌楚楚的衣袖祈求她“老大,我不看了,咱回府!”

然而凌楚楚只当没听见,强行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又绕进一条破败老旧灰扑扑的巷子时,小桃发现这条路上的人都有一个特征,皮肤黑黄粗糙,衣着也朴素,而且都是男的。

凌楚楚和她走在这巷子里,跟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难免引来旁人的注视,但这不妨碍害羞的小桃看见前边的女人接连探出脑袋往这边看,更有甚者直接朝着她俩走过来。

这些女人化着浓重的妆容,衣着很是爆露,头发蓬乱便罢了,有些竟额头汗湿仿佛刚刚干了体力活一般,她们越来越近,一股劣质脂粉混杂着汗臭脚臭各种臭的奇异气味儿随风飘散,熏得小桃忍不住犯恶心。

这已不算过分了,她看见有个别女人,竟然拉下衣襟露出大片的皮夫,表情也风搔,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去钩引触碰路过的每个男人。

男人们到了这里,个个脸上都挂上笑容,瞪着眼睛让目光肆意地在女人身上流连,或者伸出手去一阵放肆,和女人们讨价还价,等到口干舌燥再难忍耐时,便从涌上来的女人当中挑选一个带进屋里去。

小桃从看见女人露出不可描述的物件时就已经闭上眼睛准备逃跑了,奈何凌楚楚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她怎么挣都跑不掉,只能承受着耳边传来的令人羞耻的嘈杂。

床帷间的厮磨推搡,木床吱呀作响,女人似痛似快叫喊,还有叫骂争执,一句一句像极了盛夏午夜的暴雨,不由分说地落进小桃耳里,几乎要把她的思绪淹没,让她感到茫然失措,甚至绝望。

“老大,老大,我要回去,我不看了……”

小桃拼命挣脱,可是凌楚楚紧紧拉着她不肯放,攥得她手腕生疼。

女人们围在她们周围,眼睛盯着她,嘴里说着放狼之语,更有甚者直接上手来摸,小桃躲了躲不掉,又羞耻又怒,气得眼泪哗哗流下来。

“把你们的手拿开,离我们远点,否则后果自负。”

凌楚楚一记冷眼扫过去,这些以卖参为生的女人被她眼中的杀气惊得纷纷后退,凌楚楚这才拉着小桃继续往前走去。

“小桃,不要怪我狠,我要让你看看这世上有多少丑恶,让你瞧瞧有多少无辜的人下场凄惨,只有这样你才能成熟,放弃你那些无用的仁慈……”



第一百六十四章:让她偿还

小桃又不是三四岁的无知小孩,自然知道世间并不全是好人好事,那些凄惨的事她也没少听说,可是今日被凌楚楚强行拉着看了这么多往昔没见过的腌臜事,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凌楚楚对她说的话,每一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回想起来,跟先前的理解的确是大不相同。

这些沦落到烟花之地的女子,她们当中有许多都是被迫为妓,从未对不起谁,却偏偏受尽羞辱吃尽苦头,又无力反抗。

而她自己为了维护主子被惩罚,主子给她机会报仇,她却选择原谅,纵然如此,凌青阳也不会放过凌楚楚,而她忠心侍主更不会被就此放过。

过分的仁慈,比起毫不作为任人宰割要更容易助长恶人的邪念,罪恶滋生的土壤,正是委曲求全和盲目忍让。

主仆两个继续往前走着,凌楚楚偶尔转头看看小桃,见她情绪渐渐平复了些许,才又对她说道“原本还想带你去看看另外几个地方,可我觉得以你的承受能力,见过这些也就足够了,适度的黑暗能让人清醒向往光明,过度却会让人陷入绝望。”

小桃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凌楚楚,想问凌楚楚还有什么没带她看,但凌楚楚却淡然一笑移开目光,拉着她往前走去。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你趁说不出话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想清楚该怎么做再答复我。

走了,该回去了。”

是夜,丞相大摆宴席庆祝凌楚楚被封为郡主,阖府皆喜。

大夫人母子和二夫人母女等人虽然心内不悦,照样要给丞相面子出席,期间也没少说虚情假意的祝词,丞相对凌楚楚的态度比以往大有改观,连老夫人也对她加以称赞,但凌楚楚有的是自知之明,对于这些话并不放在心上,只强装欢喜附和他们,早早推说自己身体乏累退下了。

沐浴更衣之后,凌楚楚便躺在床上沉思。

月念悠轻轻从梁上跃下,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看着凌楚楚的侧影,如炬目光中满是怨念。这毒女倒是自在,把他坑害了的事就这么被她给忘了?

颈间突然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锢住之时,凌楚楚不必猜便知道来者何人,随后果然听见月念悠的声音。

她原以为月念悠受了她这一次算计,便会彻彻底底地栽在丞相府,带着他所知道的秘密被丞相打杀。

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死里逃生,可见他的确是个人才。前提是他得可回收利用,才能存在得长久。

“多日不见,四小姐倒是越发得意了,不知可还记得我月念悠?”

凌楚楚侧头看着月念悠微微一笑,“悠哥哥,几日不见,你还是一样英俊。”

“你少跟我说这些鬼话,我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你却三番两次地坑害我,你以为我这次还会被你愚弄?”

“悠哥哥,你可知道如今我要是想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只不过我不忍杀你,也不舍得放掉一个好帮手,所以才放你一条生路,一来是让你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和我作对,二来是让你趁早离开相府别坏我的好事。

你要是识相就立刻放手从我这儿离开,我绝不会阻拦你,或者……”

月念悠不等她把话说完,手上便加大了力道,“凌楚楚,你实话实说,到底有没有让沈容知道玉佩的事?”

“他已经在查了,我明日就去问他结果。”

“你让我在相府待不下去,究竟为什么,我与你分明无怨无仇。”

凌楚楚被他掐得难以喘息,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但仍没有祈求或畏惧,只是坦然看着他。

“我让你离开相府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是我院里的人,就算去了别人那里,大夫人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你坚守承诺不出卖我,迟早会被他们打压得自己逃走,可你出卖我,我必定会一番挣扎然后杀你灭口。

这两种结果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我留你不住,宁愿亲自赶你走,也不想等到那天。”

月念悠冷笑,“无非是想说,你用不着的人,就是亲手毁了也绝不让别人捡去沾半点便宜,对么?”

“或许意思都一样吧,我早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也随时准备好赎罪,我欠了你,你杀我也是应该的。”

凌楚楚吃力地说着,努力闭上眼睛从容赴死般,虽因缺氧而口鼻急促吸着气,身子开始不断抽搐,额上也冒出汗来,却仍显得分外坚定,倒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月念悠将她此时情态看在眼里,却是没有半点的心疼,手上的力道继续加大,直到感觉她的骨头都要被他捏扁,而她也开始抑制不住地瞪大血红双眼,吐出舌尖,完全失去往日的美好姿态。

这样的毒女,她一次次地试探他的底线,甚至把他往死路上逼的时候,可曾想过他的痛苦和绝望,更甚于她?

他自从被她算计站到她这边,哪一回不是对她言听计从,为她事事操心,可她对他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次次撩动他心弦,让他情根深种,她却玩弄着他的真心,为了达到目的跟沈容私定终身……

合该让她好好尝尝这种痛苦,让他把她受她欺骗侮辱的难过,都尽可能地还给她!

可是他偏偏心软,当感到她身体剧烈抽搐,继而硬挺,绵软下去,他瞬间忍不住松了手,自己的心却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登时狂跳不停,慌乱中伸手掐着她的人中,不顾一切地低头贴上那两片薄唇,争分夺秒为她布气。

凌楚楚被一阵接一阵的温热气息唤醒,迷迷糊糊看见月念悠皱着眉头,目光中充满了焦急心疼与懊悔期盼,这是她头一回在他眼中同时看见这么多情绪交替闪现。

这家伙下手是真狠,要不是他及时收手施救,她可就真要挂在他手里了。

月念悠看见她重新睁了眼,一时怔住,忘了将她松开,是凌楚楚自己伸手推他,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梦一般,那么轻,那么软,又那么香甜,心跳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接近死亡,却如获新生。



第一百六十五章:你自己清楚

“程公子出一千两黄金,敢问各位贵人还有没有更高的?”

苏锦荣看见程婴出现,吃惊之余盯着他的俊美面庞竟然忍不住脸颊微红,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程婴,如今看见他简直无法相信他就是当初那个尖嘴猴腮的毛头小子。

这般好看的模样,要不是一身的病,倒是便宜了小红。

小白看见小黑朝自己走来,看她的眼神又这般温柔,心里暗自得意,不禁打起主意来。这家伙有了妻室却还要跑来此处盯着她看,显然是小红没能拴住他的心。

想到这小白心里愈发高兴,“小红啊小红,连个病秧子你都留不住,可见你嫁去程家这些日子定是过得很凄惨呢!”

这小黑的目光显然是对她有意思,一会儿她可要好好地在他身上捞点好处。

“一千二百两黄金!”有人又出了更高的价格。

众人再次哗然,这把琴再怎么贵,也就这个价格了,再高便是钱多烧得慌才会买的了。只是这场上有苏家大小姐这么个美人,瞧这阵势莫非这个程公子还会再往上叫价不成?

程婴已经走到小白身边,小白也才反应过来,款款向他施礼,“程公子。”

“苏小姐,你很喜欢这琴?”小黑望着小白温柔一笑,英气的剑眉都少了许多锐利。

“这……”

小白知道小黑这是准备为她花钱,表面上装作为难,却开始施展自己装作贤淑的本事。

“这琴虽好,也只是一把琴罢了,说到底不过用来弹曲子而已,我祖父为官清廉,时常教导我不要过于奢侈,为这一把琴花太多银子恐怕不合适。”

小白说着,瞧了一眼台上那把琴,明明眼中的喜欢掩饰不住,却故作淡然地向小黑说道“何况我今日也不是特地为了买琴而来,只不过是路过此地正好听说有琴拍卖,便走进来看看罢了,能买得喜欢的东西自然是好事,可若是能克制住为喜好之物花销的念头,岂不是更有益处?”

小黑听她这一番话,不由得心生好感,都说苏大学士家的嫡长孙女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女子,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倾心于她已久,本以为能和她结成连理,没想到这半路让小红给掺合进来,实在是可惜。

“苏姑娘真不愧是才女,如此淡泊,只是程某以为,人一生喜欢的东西并不容易见,无论能不能得到都该争取一下,这琴虽贵,也比不上姑娘开心。”

这时那边拍卖的长者又说道“程公子说得对,千金难买美人一笑,眼下城西刘公子出价一千二百两黄金,公子可还有更高的价格?”

小黑闻言并未回答,只是含情看着小白,又说道“程某久仰姑娘,今日在此遇见姑娘,实在是有幸,不如就将这琴买下来,送与姑娘如何?”

小白早就吃定了小黑会这样说,但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为难,“程公子,这怎么使得,我虽喜好习琴,可是这琴已经叫上千两的高价,实在太过奢侈了,连荣儿自己都不舍得买下,又怎敢让公子这般破费?”

“好琴配妙人,本就是天经地义,钱花在成全美事上岂不比旁的事更值得?”

小黑说着,转身说道“我出一千五百两黄金!”

底下又是一处哗然,那人接着问道“程公子出一千五百两黄金,诸位可还有更高的?”

连问了三遍,再没人提价了,那人于是宣布“本场拍卖,价高者得,我宣布……”

“慢着!”小白却开口阻止,“程公子买这琴送我才竞拍,可我实在受不起,这琴还是让给方才那位刘公子……”

小黑见她再次推拒,心底惊讶之余,更觉得小白真是个有性情的好女子。

“程某买琴只是为了以此与苏小姐结交朋友,苏小姐何谈受不受得起,是程某自愿相赠,莫非苏姑娘不愿给程某这个面子?”

小白又看了一眼那琴,面露难色,“程公子的好意荣儿心领了,只是这恐怕不大好……”

她略一思索,道“我还是自己买下这琴好些,程公子的心意我就心领了。”

装模作样地把丫鬟叫到身边,翻出钱袋一瞧,却皱了眉头,“今日出门着急,竟然没带够银钱,真是不巧……先生,这琴还是让……”

小黑见状心内欢喜得很,直接取出银票往那先生面前一放,“不让,这琴我买了,就送给这位苏姑娘!”

主办方的人当即收了银子,把琴送到小白面前,“恭喜苏姑娘获得此琴!”

小白看着琴,眼都快挪不开了,天呐,京城名琴师的传家宝,一千五百两黄金,小黑竟然眼睛都不眨就买下来送她,程家当真这般富有?

“程公子,一千五百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怎么好意思呢?不如这样,你在此等候,我回去取了银票来给你……”

小黑笑着摇头,却又不忍叹息“苏姑娘莫出此言,这点钱不值一提,只是今日一别,不知几时才有幸听苏姑娘用此琴弹奏一曲,想来竟有些可惜。”

“程公子花重金买下这琴送给我,我真是感动又惭愧,承蒙公子厚爱,若公子有心,不嫌弃荣儿琴技拙劣,荣儿当下便可为公子弹奏一曲,公子意下如何?”

小黑闻言心里一阵波澜起伏,真想立刻答应下来,可是想到小红快要吃好午饭,自己也要陪她回苏家,万一被她找过来让小白知道他已经成亲的事,岂不是再也不会搭理他?

罢了,先把小红回门的事打发过去,改日再找小白也不迟。

“苏姑娘愿意给程某这个面子倒真是程某荣幸,可惜程某今日也是办事路过此地,在此暂歇遇见苏姑娘才来此处小坐,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也只好拂了苏姑娘的意了。不如下次见面之时再听苏姑娘弹奏,如何?”

“这……既然程公子有事,荣儿也不好强留,下次有缘再见,荣儿再给公子弹奏一曲。”

小黑望着小白淡淡一笑,对她作了个揖,“程某告辞,有缘再见!”

“程公子慢走!”



第一百六十六章:让他亲自来找我

他嬉皮笑脸,凌楚楚只是冷着脸要求他“先放我下去。”

沈容摇头拒绝,“你个头太小,我时常低头看你容易伤了颈子,这样好些,你也不用仰头看我,各自都方便。”

凌楚楚一个白眼,“你看就看了,这么挨着我也不嫌热得慌?”

“也是,下次我该让人搬几坛冰来让你凉快些。”

沈容说着退后一点点,抽出折扇来给凌楚楚扇风,一面问她“夫人如今封了郡主,感觉如何?”

“一个空衔罢了,不值得一提。”

凌楚楚看着沈容,目光愈渐锐利,沈容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喉结一动,“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么盯着为夫,容易令为夫心慌意乱。”

“我走之前托你帮忙盯着清兰院,你答应得好好的。”却让小桃被凌青阳害得那样惨。

沈容也知道此事会被她质问,但见了她一时欣喜便忘了,这会她问起,他也颇为无奈“对不起,我知道你关心自己手下的人。可在这种时候,什么事上头都得分个主次,我说过为你我可以掀了丞相府,但她只是一个丫环。

你能三番两次地脱险,出奇制胜,明面上还能假借鬼神之名,可一个丫环从凌青阳手中逃脱,却只会打草惊蛇,你难道想看见你辛苦经营的计划,因为一个丫环而全盘皆输?”

沈容说的道理那么冷血,可又让她无法反驳。

她心疼小桃的遭遇,也恨透了凌青阳,但纵然往后能加倍报复,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还是侥幸地想要小桃平安无事。尽管,明知道这不可能。

凌楚楚原想护着小桃,让她一直那么单纯善良,保留清兰苑最后一块干净的角落,就连自己伤人的场面也不想给她看,没想到她才离开短短几天,小桃就遭遇了对于女子最残忍的惩罚,而原因正是自以为是的自己。

最初她也像小桃一样懵懂,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如今的自己,又带着小桃一步步走上了她曾经走过的道路,还真是造化弄人。

沈容看着她眼中的倔强一点点淡去,不禁心疼地握住她手,宽慰她“你该往好处想,等将来斗败了对方,好好补偿她也来得及,而不是为了她前功尽弃,最后连自己也搭进去,那样太不划算了。

何况对于她而言,这些未必全是坏事,有些亏早吃早好,攒够了教训才能把往后的路走得更顺,不是吗?”

沈容说的这些,她也曾想过,否则也不会疯了一样拖着小桃去看那些她从未见过的事情,刺激得小桃几乎崩溃。

她只是看小桃被自己连累得那样不堪,又无处释放自己的愧疚,因此借机将压力分到沈容身上一些罢了。反正他是自愿的,她便不客气了。

“算了,这些事再说也改变不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那个玉佩的下落找到没有。”

她说起玉佩来,沈容的神情便條地变得冷淡了些。

“此事,恐怕不便说给夫人知道,除非夫人先告诉为夫实情。”

凌楚楚也不打算继续隐瞒月念悠的事,于是说“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就是,否则我不知从何说起。”

沈容靠近了些许,直到凌楚楚避无可避,他才近距离盯着她问“清兰苑那个男扮女装的秋萤,究竟是什么人?”

“他就是那枚玉佩的主人,过去我以他的秘密威胁他在清兰苑为我做事,后来他想走,我便以替他找玉佩为条件要他在清兰苑多帮我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果然不出所料。

沈容又问“既然如此,夫人为何还要问玉佩的事?莫非他与夫人还有联络?”

“他昨夜来找我,说找不到玉佩一天便纠缠我一天,所以我才问你。怎么样,现在能告诉我结果如何了?”

面对凌楚楚的期待目光,沈容却是摇头,而后他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夫人该让他亲自来找我谈。”

凌楚楚求之不得,她也不想再跟月念悠独处。

“若他不肯,你会如何?”

“你转告他一句话,他会肯的。”

“什么?”

沈容又靠近了些,在凌楚楚耳畔轻语。

“千山雪影白一阁。”

凌楚楚闻言怔住,正要思忖,沈容又道“夫人不必好奇,该你知道的迟早会让你知道。”

凌楚楚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四目相对之时,彼此已经是心照不宣,沈容微微勾唇,声音魅惑“我的一切都是夫人的,而夫人只是夫人。”

这一句话酸得凌楚楚忍不住咬牙,沈容这张嘴倒是能说会道的,可惜她偏偏不喜欢听别人说的话,她只信自己和结果。

沈容看着她无谓的痴愣模样,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索性趁她不留意低头衔住那一抹温车欠,虽然被她扭头躲了,也总算是偷袭成功一回。

谁让她什么都想要,却唯独不想要他这个活生生,深爱她胜过整个大陆的人呢?

“你再这样我真要跟你断交。”

凌楚楚斜睨他一眼,试图从桌上挪下去,沈容伸出手撑着桌面将她困住,温存无比地回敬她的冷眼,“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你将来会拥有什么,只是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凌楚楚被他的话弄得有些茫然,仍旧没好气地回他“你爱说不说。”

“我在想,如果我尽可能地给你你想要的,你会不会在完全满足之前,也满足我唯一的心愿?”

这样肉麻的语气,凌楚楚拿脚趾头就能想到他又要撩了,果断白眼,“如果我没猜错,你唯一的心愿就是娶我?”

“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沈容笑了起来,将凌楚楚揽在怀里拥紧,“从前我听说一国之君宁舍江山也难弃美人,总觉得这君王愚不可及,如今我也想为你愚蠢一回。”

凌楚楚冷笑,“可惜你不是君王,我也不是美人,江山更不属于你。”

沈容猛然收紧双臂,勒得凌楚楚忍不住痛呼一声,他才又稍微放松,看着她高深莫测地笑了。

“江山是不属于我,因为夫人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更不会是别人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懂得太多了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你们这些臭丝成天说女人拜金,不就是因为穷吗!]

[臣附议!]

[就是,敢问那种不物质又温柔但长得丑的恐龙你要吗?]

[没钱的臭丝最后都只能娶恐龙,不,恐龙他都抢不到!]

[正解]

龙傲天面无表情地合上笔记本,熄掉抽了一半的雪茄,看着窗外阴郁的天,嘴角微扬,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现在男同胞们凭自己本事找个女朋友都这么难了?我倒要看看是有多难。”

正好最近闲,扮成穷小子去底层玩玩似乎挺有意思。

“是吗?正好我在做一个有趣的实验,就让你来当实验品吧,桀桀桀……”

尖细诡异的声音响起,不等龙傲天回答,一阵阴影将他笼罩。

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坐在破败的乡间学校里,所有人都那么粗俗,全班最丑的恐龙女同学把一颗劣质奶糖放在他面前。

她微笑着说“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此时的他刚被同学揍了一顿,身上到处酸痛,肚子饿得直叫。

他把糖拿在手上,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谢谢”,却看着她满脸的痘印吐了。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叫牛小马,这个恐龙叫朱桃,大他三岁的邻居,他们从小一起玩,一起上学,没有妈还腿瘸的他经常被人欺负,长得丑却力气大脾气暴的朱桃一直充当着他的“护花使者”,尽管他长得也并不好看。

见惯了美女的龙傲天第一次见朱桃就吐了,从此以后宁愿挨欺负也不肯被她保护追随,朱桃只好懂事地远远跟在他身后,日复一日。

这穷乡僻壤和生活在这里的人,无不令龙傲天厌恶,可是他怎么也回不去了,只有努力学习争取早点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龙傲天因为过于高傲,在班上没少受欺负,但当他连着考了几次全年纪第一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学校的红人。

欺负过他的人被老师挨个叫家长批评,排成一排向他鞠躬道歉;不待见他的邻居突然热情起来,请他去自家做客;平时不理他的女生开始和他说话,请教他问题;爷爷也开始对他舍得花钱了……但所有的一切他都冷眼相待,他对这个身份,这个地方,这一切都厌恶无比,慢慢的这些人也就习惯了他的冷淡不自找没趣了。

很快同学找到了新的欺负对象,父母在外打工双双遇难,奶奶受不住打击中风而死,赔偿款被一再拖欠的孤儿朱桃。

他每天看着朱桃被同学孤立,回家后又因为家里被偷了东西气得大骂,夜里却偷偷哭泣,仍然内心毫无波澜。

蠢女人,就不知道去法院告建筑公司?

不过,回头想想,她这么蠢,去告也告不赢。

过了半个月,朱桃就没再夜里偷偷哭了,却也没再上学。

龙傲天回家时路过她家特地望了门里一眼,似乎没有人在,而门已经上了锁。

一天,两天,三天。很多天过去,锁上生了锈。

他才从爷爷口中得知朱桃去城里打工了,爷爷问他“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她连你都没告诉?”

“谁跟那个丑八怪关系好。”

以后,龙傲天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去城里上高中。

过年时山村难得地热闹起来,抠门的爷爷破天荒地买了一袋劣质奶糖给他,和朱桃平常给他的一样,他吃了一颗,似乎比她给的甜,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朱桃不回家过年,他家也被连累得比别处冷清了。

龙傲天考上了重点大学,可是家里实在太穷负担不起学费,他自己申请了助学贷款,却惹怒了不长进的便宜爹,被威胁和他断绝关系,他得逞地背着行李离开家乡,摆脱了那个他早就厌恶的地方。

终于又回到熟悉的城市,龙傲天勤工俭学,期望能早点摆脱这种生活。

可是他发现一切都不像他想的那么容易。

由于其貌不扬个子矮加上腿瘸,他很难找到一份好工作,连搬砖都没人要,想游戏代打又买不起手机电脑,最后只能做个洗碗工。

学校里帅哥多得是,根本没女生鸟他。习惯了冷落别人的他,慢慢习惯了被别人冷落。

他学习努力,但是因为劳累和营养不良慢慢变得力不从心,勉强拿到奖学金,却诊断出了胃癌。

所有的希望瞬间崩塌。

学校为他组织了捐款活动,热闹了一阵子,筹来的款不够维持半年,原本就丑的人化疗掉光了头发,更加丑了。

以至于穿着一身淘宝爆款化着浓妆,喷着劣质香水的朱桃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竟然觉得她变好看了。

“小马,你……”

“我不生病你就不会来是吗?”

朱桃把一张银行卡交给他,“密码是你生日,虽然少,我会再想办法的……”

“里面有多少钱?”

“我这几年存的,才五万……”

他冷笑,“连火化的钱都不够,自己留着吧。”

朱桃把卡硬塞进他手里,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

她转身要走,他慌忙拉住她,语气不容拒绝,“别走,帮我个忙。”

“什么?”

“我死之前,假装跟我谈个恋爱吧,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她没说话,却流出很多眼泪,妆一花就露出那些难看的痘印来。

这一次他没吐,反而笑了,“你这么丑应该还没男朋友吧?”

“有。”

他错愕。

“我男朋友叫牛小马。”

龙傲天看着面前哭得像被雨淋湿的狗尾巴花一样的朱桃,忍不住笑起来,其实她也不是很丑。

如果这只是个游戏的话,他偷偷跟她谈个恋爱也没关系,反正游戏结束之后他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毕竟那些终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为求他青睐的美女,看见这样的他可不会哭花妆容。如果这只是个游戏的话……

他们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去医院,一起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碰到扒手和熊孩子时,她会像教训那些可恶同学一样把他们赶走;他走不动了,她直接把他强行背着,就像从前一样。



第一百六十八章:选择

自从被安南从一个捕鱼老头手里救回,鲟鱼精白水一直盼望着修为足够变为人身那天——她要去报恩。

今天迟一点发,先用旧文顶着

一个晴朗的午后,山间弥漫着薄薄的雾气,细看,那雾气来自一汪清潭。清潭上方藤萝吊垂,花残叶败,水面浮着一朵白花却是初开一般傲然。

潭水清澈得可见其底,中有巨石堆叠,一条白鱼穿梭其间。偶尔会浮上来些晶莹的水泡,串串如珠,浮到水面的瞬间又破裂消失。

白鱼在潭底转了一阵,忽然向上游来。抵达水面时,它化作一团白光,从潭水上方移到潭边枯黄的草地上,变成一个白衣的妙龄少女。方才浮在潭水上的白花,此时就在她发间,却被她的绝美容颜显得黯淡无光。

她扑到水潭边上,看了自己的模样,不禁笑着朝水中影子亲了一亲。须臾起身踏上草地,秋后的蚂蚱在她脚边蹦跶,她抓起一只放在手心,蚂蚱往左跳,她便拍拍巴掌朝左边走去。

纵然时隔百年,被安南解救的经历却犹在白水脑海中。那时她游到湖边上,不幸进了渔人的陷阱,好在路过的安南将她买下,放生到了寒潭中,不仅如此,他且每日到寒潭边给她喂食,直到某天才停止。

如今白水修成人身,急切地想要找到安南,报了他当年那救命之恩。

白水在山中循着记忆中安南的气味找了许久,在几间茅草屋前见到了安南。安南仍是多年前的模样,眉眼间有淡淡英宇,桃花眼明澈温柔,薄薄的嘴唇好看得极致。

“安南,我是你多年前从渔夫手中救下的一条鲟鱼,你可还记得?我叫白水,是来报恩的。”白水径自走到安南面前说出来意。

安南瞧着白水,仔细想了想,随即脸上疑云散落九霄。“不必报恩了,我本是想养肥你吃肉,没成想潭水太深抓你不着。你既修成人形,就自生自灭去。”安南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再也不肯看白水。

白水听安南这么说,诧异而懵懂。但她报恩之心绝不是一时冲动。为表诚心,白水又说“安南,我该为你做什么?”

安南懒散地靠着椅背,任由一头青丝流泻在参差的树影里。白水的话他丝毫不放在心上,眼光也只是聚焦在方才看的段落,似乎这个淡雅的女子淡得不如文章有味道,引不起他的注意。

白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即便她只是一只小妖,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安南不要她报恩,她欠安南的情也总要还。这么一来,真不知如何是好。

白水走进安南的茅屋,打量一遍简陋的摆设用具,本想施法将其变得华丽些,正待出手却发现茅屋瞬间消失在眼前。

白水抬头一看,安南坐在树上抱着手看她,逆光的脸上毫无情绪,恍若当年初见。“你这小妖好生麻烦,哪来回哪去,别耽搁本仙修炼。”

白水刚想说话,安南却不见踪影。白水百思不得其解,她不过是想报恩,安南为何如此抗拒?算了,他既然不要她报恩,也省得麻烦,她只以自己的方式度日就是。

白水再次遇见安南,是在她将要吸食一个樵夫的血液时。时值冬季,化为人身的她在山间无甚可食,饿得红了眼,记起从前被凡人捕食的同类,恼怒地扑向一个行走在山间的樵夫,突然一道白光迎头弹过来,她被困在一个光圈里动弹不得。

这时安南从树上跳下来,仍是冷着脸对她说“原以为你是只好妖,没成想也会害人。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白水不服气,反问安南“凭什么凡人敢吃我的亲眷,我却吃不得他们?”

“一切皆有定数,因果报应,六道轮回,此乃天道。非是你一介小妖能悟。你只记得切莫伤人害命,否则本仙定要你魂飞魄散。”

白水自此记住了安南的话,切莫伤人害命。



在凡界多待了些年月,从来只在水中行动的白水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活法。

平日在山中以野果为食,偶尔逛去镇上看看戏,夜里勤加修炼,白日里则在安南周围转悠。

这日白水闲来无事,又摸到安南身边。这次白水发现安南身边多了个女子。那女子身穿劲装,长发绾起,是男子打扮,白水之所以知道她是女子,因她弱得连一阵风都能吹倒,而安南在她摔倒之前接住了她。白水亲眼目睹安南扶着她进了他不让自己进入的屋子,心头滋味难言。

这女子在凡人当中的确是要好看些,不过白水觉得安南并非是见她美貌才将她带回。白水在屋外像看戏一般看着女子和安南发生的一切。

“还痛不痛?”安南扶她坐下,体贴地替她揉着脚踝。她皱眉点了点头,脸颊飞来两朵红云。再往后的画面没有半点声音,白水却看得入神。她和安南也算老相识了,从化成人形后初次见面以来,白水甚至没有光明正大地进过这屋子。

原来在安南心里,她还不如一个凡人。他方才明明可以用法术治她的伤,偏要亲自以手去揉?这事实让白水很不服气。白水决心要想办法让这女子快点从安南身边离开。

白水得知这女子是受了些伤身子太弱所以无法自行离开,她决定去寻些上好的珍贵药材来送给安南,女子用了必定会伤情转好,然后离开。

白水自此朝沾露水暮披云霞,峻岭雄峰间来回,溪涧溶洞中行走,不为摘花饮蜜,只求采得些灵芝奇草。入夜时分往安南窗前一放,才安心回洞府修炼。

眼见那女子伤情渐轻,白水心中欢喜无比,只盼着她早日从安南身边消失。

又一日白水来至安南处,看见女子执一把长剑庭前起舞,身影重重叠叠,剑气断尘衣衫扫叶,一身英气好不威武,看得白水险些拍手叫绝。

安南从远处走来,朝她说“清月姑娘,你的伤虽已无大碍,也不该急着用剑,要多加休养才是。”



第一百六十九章:拜师

“我的伤好了,如今以一敌十也毫不费力。”清月说着,收起剑单膝跪地,“多谢安先生救我一命,清月生当衔环死亦结草,难报先生之恩。”

安南也不看清月,也不等她再开口,径自往屋里走去。“你许诺要报恩,如今我救了你两回,可曾见你报过?施恩不图报,你也无须跟我道谢,只管去做你该做之事就是。”

清月站起来,看着安南的背影发愣。片刻,她提剑跟进屋去。白水飞上屋顶变作个飞蛾伏在茅檐下。

“清月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她咬咬下唇,又道“先生,先生可否留清月做个家奴?”

“不去保护你的王爷,不去暗杀藩王了?”安南冷淡地问低着头的清月,白水看见他眼中竟闪过一丝得意,她惊讶得险些掉下去。要知道他可从没在白水面前显露过这般神情。

“清月带伤跌落悬崖,本是必死无疑,多亏先生相救才捡回这条命。王爷身边自有旁人守护,清月,就当已经死了吧……先生如不嫌弃,就留清月在此,以报先生恩德。”

“今后也不必称我先生,我名安南。”

清月抬头,看见安南从来冷定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她赶忙把脸偏向一边,看见床褥有些乱,便走去折叠。一只飞蛾从窗外掉下来,她伸手去扑,它却又迅地飞走了。

自此,白水总看见这两人缠绵在一处,安南对清月分外体贴,清月的脸上也渐渐多了笑意。白水一见他们心中总是酸得很,仿佛吃了没熟透的果子,她整天想着要清月离开,却不得妙计,只在心里烦闷。

天上兔走乌飞,人间草荣花败,年月匆匆而过。白水亲见镇上唱戏的凡人换了几拨,平日里被她当作坐骑的小鹿都老死了,但清月还是没有要离开的征兆,白水不禁着急起来。

安南和清月两人相守已有多年,照常说清月早该像其它凡人一样,变得衰老才对,可白水总也不见清月有半点改变。

白水听闻说书的凡人讲,天上仙人皆是清心寡欲,天帝定下天规,擅动凡心者必遭剔骨之刑。虽不知安南是哪一路仙,如今他同清月两个必是有了感情,倘若被天帝知道了,安南岂不是惨了?

白水心中思忖,得想个法子让清月离开,否则安南迟早会遭剔骨之刑。毕竟安南救了她,她不能坐视不理,眼看安南堕入情网。

白水先是想到亲自去找清月谈。她趁安南离家潜入他家中,见清月独自一人在打扫屋子,就直接上去向清月说明了安南身份,又告诉清月天规一事,让清月自己考虑。

“安南的事我都知道。可是白姑娘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一起生活,并不是像你想的……”

白水赶忙趁其不备一掌拍昏了清月。她扛着清月飞离安南的屋子,没多久就到了镇上。白水把清月放在一辆马车上,正要叫车夫把清月送走,却见车夫像木头一般不会动弹。然后安南的脸从车夫脑袋边上移出来,目光炯炯然表情冷淡。

“白水,你想带清月去往何处?”

后面妹有了,瞎整点顶着先

在开始安利之前请允许我大喊一声还我男神!

好了,我知道某个后妈已经走上了无节操的不归路,所以我只能在心里怀念下我的往生酱。吐槽还是要的,但是先切入主题来一波安利。单身狗请关好门,拉上窗帘,盖好被子,戴好耳机,听俺说一个混血小男孩被斯文败类狂虐的,挑战人性底线的悲情故事。

在湘西的某个小村庄里,从《蜀绣》怀抱中死里逃生的基友二人组——明鑫夏往生出现在明家故居,这时一个口音不纯面相弱受的小男孩冲夏往生喊了一声表哥,两人愣住。夏往生问出男孩的来历,得知男孩是明鑫的混血表弟东条太郎,本想赶走之,却又被可怜的太郎一招正太杀干翻,二人只好收留了他。当太郎欢欢喜喜爬上明鑫的床,我以为我会听到什么丫灭蝶之类的话,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这难道不可怕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果然,晓之后妈当真没有负我,说好给我看相爱白头,结果我看到人家血泪横流……

为着身体里的一半明家血缘,太郎独自从日本偷跑到湘西,挨了几天的饿不说,被追随而来的母亲一顿收拾。我也觉得,一个日本仔不好好在日本咪西,来凑合明家的千年大劫干啥?随后他整天除了看电视就是游手好闲,也使我有想给作者打个提神醒脑针的冲动。直到他被一个女孩子推到河里还回家找表哥帮忙报仇,我更加坚定地想把他从书里拉黑,我有多讨厌这日本仔就不用多说了。我期待着他娘把他赶回老家,但是他娘被他爹地说服了!好吧,我忍。

然后这货一个人在家睡觉的时候被明家宿敌给整了,来了一发灵魂穿越,亲眼目睹了明家先祖大战寒巫,并且依靠自己坚信邪不胜正的信念死里逃生——小爷看了很多鬼故事,这梗不少见,直接无视。我就想看你怎么死~好在大魔王寒巫放了彩蛋,太郎小子体内被封印的力量突然爆发伤了他,他决定要拆散太郎与之心爱的人。

之后他爹地交给他一把家传武士刀,据说别人用不了,看他造化。果不其然,他能用←_←接下来进入打怪升级阶段,直接跳过。跳到日本仔跟小女孩秀蝶的青涩恋情这里,前一部的蜀绣被寒巫用人魂复活了,蜀绣控制秀蝶主动约了太郎,指挥这个傻蛋摘掉了屋檐下明鑫挂的辟邪面具,一番斗争后秀蝶受伤了,守候秀蝶的太郎终于守到她醒来,然后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在明鑫(偷偷)目睹之下接吻了!我的天!长的好看的人都这么容易找到真爱,这包狗粮我吃了。

在这个故事里,蜀绣酱脱离主角光环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战五渣,打了几个回合就被灭了,我服。太郎跟女票迷之合体,我服。我往生在这段故事里竟然直接成了一个大逗逼,这个不能忍,往生酱那无处安放的偶像包袱在哪里,麻烦给我来一打!



第一百七十章:老狐狸

花无秋?

今晚都会补上的不好意思了

青蓉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打了个激灵。

青芙说花无秋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苻烨肯为花无秋放弃一切,如今连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的风吾都说起来了。花无秋,她究竟是个什么人?

青蓉从思虑之中抽离神思,再次看向风吾时被他淡漠而充斥着绝望的紫眸惊得往后退了半步。她才想起,方才风吾问她,要孩子,还是要风吾?

孩子,孩子?青蓉伸手摸摸肚子,不禁咬住下唇皱起了眉。那是青芙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她虽然害怕青芙那样对她,可到底是爱过。风吾为她付出良多,她也不该辜负风吾。

为什么要让她作出这样的决定?

“风吾,对不起……可孩子是无辜的。”

“我知道了。你自己保重。”风吾说完,走出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青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头忽然涌上来无尽的伤感,泪水瞬间便盈满了她的眼睛。

如今她可真的是无依无靠了,身上还带着个累赘,比当初在破庙里醒来时的境况好不了多少。

她扑到床上,连鞋子都没脱,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默默地发泄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晚青蓉又做梦了。

梦里,仍旧是那个红衣女子。她牵着马站在一片黄沙之中,而她身前也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少年。青蓉觉得那女子跟少年很眼熟。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不过,是不是该给我点好处?”花无秋斜眼瞥着女子身后的少年,戏谑地勾起嘴角。

“风吾,你跟她走吧。”女子淡然道。

“是。”少年轻声回答。

花无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匣子抛给女子,接着伸手朝少年勾了两下示意他过来。少年走近,花无秋搂住少年的腰身便将他带到了马上……

画面流转,停驻在花无秋喝下少年送来的汤那一幕。花无秋捂着肚子眉头紧皱,抬起头看着冷漠的少年。

“凤梧,你走吧。”

接着少年转身离开。花无秋眼中的泪水才流了出来。

画面突然快速跳动,青蓉什么都看不清,一片白雾渐渐弥漫开来,眼前一片空白。

醒时文欣在客栈楼下已经等得很是不耐烦,一见她就咬牙切齿地骂道“哎呀呀,你一个孕妇怎么好跟男人腻歪到半夜,也不怕出大事!风吾呢?”

“他走了。”

“什么?他去哪里了?”文欣追上来问,但青蓉一句话不说,出了客栈在街头走着,文欣便跟着。

“他要我在他和孩子中间选一个。”

“你没选他,他就走了?真是的,早干嘛去了,你在宫里待着好好的他非要把你拐出来,现在又不管你?”

“都怪我,好好的怀什么劳什子孩子。现在可惨了。”

文欣跟在青蓉后头,数落了风吾好一阵子。他倒是一声不响就走了,现在这个孕妇就等于是交给她了,这差事她可干不来!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她怎么能帮他逃出来!

后来的时间,文欣一个人照顾着青蓉这个孕妇。

文欣带青蓉在街头吃混沌,青蓉差点吐了她一身。接着青蓉觉得特别的困不想再走路,文欣又给她开了一间房歇息。青蓉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想吃那个,文欣跑跑腿也就算了,看着荷包一天天消瘦却是有些心疼的。

总之孕妇总是特别难伺候。

文欣觉得,青蓉还是回到青芙身边会比较好。她开始领着青蓉往刚刚才脱身出来的明远城走。可巧走的路正是灾祸逆等人追杀花无秋的地段。

“今日仍未有公主的消息,我们几个还得辛苦好一段。”灾用树枝拨着火堆,满脸的不耐烦。

“哎,我说,反正王上远在千里之外又看不见我们,逍遥几日又能如何?”好色的逆盯着杀身旁被捆着的寸樱,笑道“我可有些时日没碰男人了。”

“你敢打他的主意,我非宰了你不可!”灭冷冷瞪了逆一眼,接着把身旁另一个叫声的男人推给逆,说“你要真憋不住,睡他吧!”

祸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两眼看着火焰,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如今跟在青玄国君身边,想要找到她,就帮我逃出去。”

花无秋的话在她心里盘旋萦绕,久久挥散不去。找到花无秋,就能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这次机会她一定不能放过。

“你们都闭嘴,明日五更继续赶路。找不到公主我就杀了你们。”祸低沉地说,声音里满是寒意。

“听到了吧,还不滚去睡觉!”灾踢了逆一脚。接着逆搂着声离开,灭扶起寸樱也往一旁散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灾祸灭逆声五人兵分三路前去打听花无秋下落,约定在起点正东方向的小镇上汇合。倘有一人发现花无秋的所在便发出信号,其余人便立即赶来支援。灾和祸两人,寸樱和灭,逆和声分别行动。

待灾祸逆声四人走开,灭才将寸樱身上的绳子解开。灭示意寸樱离开,但他却不肯走。两人便只是沉默着往目的地走。

灭对寸樱的好,并不是没来由的。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两人,后来又同时被选做暗影,成了搭档。那时寸樱的暗名叫杀。他们在一起共同执行任务多年,默契跟感情都比旁人深切。后来寸樱被公主收作贴身护卫,他们才分开。这几天里那个叫逆的女人总是在打寸樱的主意,也是灭阻止下来。

文欣青蓉两人正从暗影约定汇合之地往回赶。这次文欣为了早点把带给自己各种麻烦的青蓉送回青芙身边,特意花高价在车行租了一辆马车。不幸的是青蓉居然晕车,车夫便只好慢点走了。

灭想对长久以来不曾相见的寸樱说些什么,但迟迟无法开口,时间和分别带来的陌生感,使她觉得想要找到一个能让寸樱留心的话题是那样艰难。寸樱匆匆忙忙走在前头,丝毫不曾怠慢,大约是身上的伤已经好透,可又像是故意甩开灭,但灭还是追上了他。

“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的姓名?”灭的语速很快,仿佛担心寸樱打断她。事实上寸樱根本不知道灭会开口问他这样的问题。



第一百七十一章:万万没想到

楼心月愣住,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这男子,长得还挺大众的,难怪她认不出来呢。今晚会补上的对不起楼心月思索了一霎,想起自己这趟来的重点,便灵机一动,问男人“你是官府的人?”

男子点了点头“虽不是什么大官,到底算是朝廷的一份子吧。姑娘缘何女扮男装,难不成是种癖好?”

楼心月一脸黑线,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和文欢是一样一样的,一眼就看出来她原本是个女的了啊!电视剧里演的一点都不科学,不是应该她不小心弄掉了发带然后一头长发垂落下来,然后他们才应该目瞪口呆,摆出“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那种痛恨惋惜的模样吗?

“呃,女子独自出门总是危险重重,也多亏你上次提醒了我……我打扮成这样也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啊。”楼心月笑说着,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觉得青玄国还真是奇葩,官差还要做这种公职以外的事情吗?

“上次害你崴伤了脚,还没送你去医馆,也没有做什么表示,实在是有愧于姑娘。今日再见姑娘,还请姑娘给个弥补过失的机会……”男人走到巷子口,对楼心月做出请的手势,“在下可有与姑娘一同用膳的荣幸?”

有人请吃饭固然是件好事,楼心月十分不想拒绝。然而,这么精心扮成男人都被他识破了,万一到酒楼恰好遇见什么认识花无秋的人,不是闯大祸了。楼心月连忙摇头拒绝。“我今日肚子不舒服,不想吃东西,你还是自己去吧。扭伤了脚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我都不在乎的。”

“姑娘既然不肯,我也不好强求,随姑娘去吧。我叫谭旭,就住这附近,姑娘若是有用得上的事情,只管来找我。”

楼心月走出巷子口,发现自己牵来的马不见了。什么鬼,难道今后要步行吗?有没有搞错!楼心月恼火地跺着脚,接着认命地顺街走,丝毫不理会那个谭旭。

楼心月走到青芙的王府时,看见一个略熟悉的影子从王府门前走向相反的方向,她赶忙偷摸地躲在一边。

青芙这货果然还是经常来王府怀念花无秋啊!不过么,关楼心月屁事?楼心月观察着王府周围,发现有众多官兵把守,想要进去恐怕不容易。

“无秋姑娘,在此鬼鬼祟祟地看什么?”

楼心月回头,嘴唇贴着文欢的脸颊擦了过去……文欢似乎毫不介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反而贴着楼心月站近了些。要是换作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楼心月,估计现在只有站着脸红的份,可惜时过境迁了。楼心月轻轻松松就把文欢推了出去,文欢毫无准备,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无秋姑娘……你会武功?”文欢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遍。分明之前在百花楼时她柔弱得就像是一朵丁香花,他总是生怕稍微大力些会弄疼她,今日她这一推却是这样坚定有力?

楼心月也不否认,也不应承,只是戒备地瞪着文欢,“你跟踪我做什么?”看文欢那模样,分明就是那晚还不过瘾,打算长期包养她。楼心月鄙视地瞧着文欢,坚定地咬牙道“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死了这条心吧欢哥。”

楼心月说完装作没事人一样绕过王府门前,半遮着脸扫了一眼那些士兵,一个个看着都不是好对付的料。看来进王府送信这条路压根走不通。

等走到离王府很远的街道时,天色已经暗了,楼心月回头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文欢,自己摸进一家客栈,不与他多话。文欢也跟进去,坐在楼心月对面。

“掌柜的,”楼心月杵着腮帮,白了文欢一眼,接着说“两碗牛肉面,多放辣。”

“你很喜欢吃辣?正好我和欣儿也喜欢。”文欢找了个话茬。

楼心月转转眼珠,继续无视文欢。

“那晚的事是我不好……”

楼心月抬头飞出一记眼刀,阻止文欢说下去。泥煤的,这种事有啥好说的,不就是很普通的被约炮吗。

“无秋姑娘,我是不会辜负你的。”文欢再次说起。

正好伙计送面来了,楼心月抄起筷子一顿吸溜……“好烫!好烫……”楼心月一个劲喘气,接过文欢倒的茶水喝下去,许久才回过神来。

“无秋姑娘还真是让人操心,不过我不会嫌弃。”

楼心月咬咬被烫伤都舌头,并去跟文欢多说。文欢见楼心月不搭理,只好默默跟着楼心月的节奏吃起面来。

二人吃完面时夜色已深,楼心月走到柜台去付账顺便想要间屋子,没想到自己的钱袋居然没了。左掏掏,没有,右掏掏,还是没有。真的是没了。

楼心月仔细回想,分明在元山寺喝茶时还有好几两银子啊!难道是……那个可恶的谭旭,是不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的钱给偷掉了?楼心月不禁咬牙切齿。

“姑娘,你该不会是没钱吧?”掌柜的声音里情绪复杂。

“给你。”跟过来的文欢取了一锭银子递给掌柜,趁账房找钱的当他又跟楼心月说“你把钱袋弄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楼心月咬着嘴唇,一改方才的冷淡,笑嘻嘻地望着文欢,“没办法了,只好沾欢哥的光了,等我以后有钱肯定会加倍奉还给欢哥你!”

晚,楼心月倔强地抱了一床簿被在榻上躺下,死活不肯睡床,文欢无语,只好自己上床躺着了。楼心月无视文欢所有的言语动作,一边想事,不知不觉渐渐睡着过去。

第二日楼心月到巷子口堵了那个谭旭,问之为何要偷取自己的钱袋,谭旭一头雾水的样子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楼心月只好自认倒霉,却没瞥见跟在后头的文欢眼中掠过几丝狡黠。

画面拉回一天前,楼心月趴在王府门前某墙根,文欢顺手取了她的钱袋装进腰包。倒要看看她没钱还能跑到哪里去。

楼心月放走了谭旭,愣在原地想起了身上的书函,不知当送往何处去。皇宫是万万不能进,逮到就是万劫不复。王府的守卫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百七十二章:难道是她

“把药喝了,不出三日你身上的疹子便会消失干净。”

不好意思又双叒叕要等等了

淳于蓁接过药来,一口气喝了,但总感觉味道有些怪,隐约有一股血腥味。他皱着眉把药碗交给黑衣男子,接着背靠着床拿起之前看的书来继续读,可过了半晌仍不见男子离开。

“大夫还有什么话要吩咐的?直说就是了。”

“听说百里一氏先时命从外邦抓来的俘虏在皇宫地下建了一座地宫,图纸就在皇宫的某个地方藏着。我要你找到那幅地图,交给我。”

淳于蓁放下手头的书,立刻抬起头来望着男子,眼里满是震惊。“你要谋反?”

若不是为了谋反,要那地宫里的路线图做什么?无非是想不知不觉地潜入皇宫内部,做点譬如篡位这样的事罢了。可男人为何要叫自己去找?淳于蓁思虑一瞬,便了然了。他这病生得突然,男子来得也巧,要不是阴谋也没什么别的了。

“你既与那公主有婚约,大可利用她去找。”男子笑了笑,又道“待有朝一日扳倒百里锦城,你便可一雪前耻……难道不是吗?”

一雪前耻?他的确是想过的。可就算不想,这人恐怕也不会容易就放过他。便只能走到哪算哪吧。

话说回来,以淳于重光在朝廷里的威望,若是要谋反,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皇帝这些年为南宫雪衣母子多少得罪了些忠臣,那些人恐怕正打着谋反的主意呢。

“父亲大可不必为难,这世上最缺不惜命者,你我不过是为了自保。何况先前皇帝待我们不仁,即便谋反,也是被他逼的。”

淳于蓁说完,父亲却一言不发。淳于重光此时想着,自己这几十年辅佐百里锦城,除了加官进爵,也没别的了,所谓“伴君如伴虎”,常常命悬一线大概也是正常的……如今他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骨肉而已,也罢,反就反吧。

“嗯。”淳于重光低应一声,却好似叹息一般。

多年前他与百里锦城尚且年轻时,也是相知益友,虽然不常亲近,却也是彼此尊重的。大约是百里锦城登上皇位之后被权力蒙蔽,两人的关系这才到了如今局面。

“丞相大人!”百里夕嫣从书斋出来,一眼就看见淳于重光,匆匆追了上去。“淳……阿蓁,阿蓁的病好了没有?”

“啊,微臣见过公主……蓁儿前些天叫一个江湖郎中给治好了,公主随时都可宣他进来。”

“真的?那太好了!”百里夕嫣拉着红月跑开,“回去叫他们接他进来!”

淳于蓁才清净了几天,就又被接进宫来,心头不悦却只能强压着,面对这个让他头疼不已的百里夕嫣强颜欢笑。眼下他受着那男人的威胁,不得不讨好百里夕嫣,以便早日找到那幅画着地宫路线的图纸。

“你知道我让你来做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公主要我做什么,我绝不拒绝。”淳于蓁望着百里夕嫣,微微一笑,模样甚是好看。

百里夕嫣看他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好奇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于是再不多想了,直接说“我想知道,那晚你为何救我?难道我之前对你那么过分,你一点都不记恨我吗?”

淳于蓁心说亏她还知道自己过分!

“父亲多次嘱咐我,公主今后是要嫁我为妻的,年纪尚小又不懂事,凡事要多忍让。”

百里夕嫣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觉得心痒痒,连蹦带跳地凑到淳于蓁面前,盯着他看了又看,“你真的不讨厌我吗?”

淳于蓁看也不看百里夕嫣,两眼正视前方回道“公主性格活泼,模样可爱,岂能讨厌。”心说我恨不得一掌拍死你……

果然百里夕嫣就不是个安分老实的主,这才乖巧了不久,又淘气起来。她抓着淳于蓁的头发一个劲的搅缠,直到弄得淳于蓁看起来像个巴儿狗似的才肯停手。

她绕到淳于蓁面前,摸出一把小镜子照着淳于蓁,让他看见自己的杰作,嘻笑地问“那你现在讨厌我吗?”

淳于蓁深呼了一口气,仍旧保持微笑,“不讨厌。”

百里夕嫣这下终于满意了,拖着淳于蓁就往书斋跑。

这几天天气温和了些,桃花也开起来了,出去放风筝最适合不过。在皇宫里,什么都有比较,这种时候更不能放过了。百里夕嫣要做一只最漂亮的风筝,把他们都比下去。

她找淳于蓁来帮忙不是无原因的,先前她向御史大夫打听来的,淳于蓁自由内向,一心求学心无旁骛,因此比其他人多些才情,谋略甚多,皇上将公主许配给他实在是有先见之明。百里夕嫣想他既然这么有才,做风筝这事必定比他人做得更漂亮吧!

到书斋门外,淳于蓁猛地把百里夕嫣的手甩开,整齐了头发才走进门去。宫里的皇子皇女们大都看不起寻常人家的孩子,即便是丞相的儿子也是要注重形象的,否则叫人笑话了多不好。

一进书斋里头,一群衣着华丽的孩子纷纷看向淳于蓁,淳于蓁直接无视,走到百里夕嫣的位置坐下。

“做风筝?你想要什么样的?”淳于蓁看了一眼面前的丝绸竹篾之类的东西,低声向身旁的百里夕嫣问道。

百里夕嫣喜出望外地望着淳于蓁,“你原本会做的?不用等太傅教的?”话音刚落,又知自己多话了,赶紧补充“你能不能,做出我的样子?”

淳于蓁未回答,只是默默地调着颜料,然后压好一张丝绸,提笔画了起来。先是画头,后画身子,廖廖几笔便勾勒出一个女孩的样子,紧接着又上色……到最后一步,在画好的眼睛里点上瞳仁,一个身穿绯衣的小女孩便画好了。

“好画技。”

大概是看淳于蓁看得太认真,百里夕嫣被太傅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太傅早就站在一旁看了多时了。“王太傅,你来啦!”

太傅只是微笑点头,接着又看向淳于蓁,可淳于蓁只是低头吹着自己的作品,头也不抬。

“太傅过奖了,拙作而已。”淳于蓁说话时王太傅早就走远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录籍建庙

锦鸢三十年腊月初二这日清晨,淳于蓁洗漱完毕,正要入宫去见皇女百里夕嫣,路过父亲的院子时顺便看了一眼梅花,却没看见花苞,有些惋惜地叹气。

这棵梅花是父亲母亲一起种下的,想必年纪已同他自己一般大了。这梅花年年腊月里都开,满枝的嫣红馥郁,可自从去年便无缘故地不再开花了。这两年父亲的脾性也有了变化,兴许是因为这梅花的缘故。

淳于蓁站在树旁,努力回想以前花开起来的样子,不曾注意到淳于重光已经走到他身后,回头时吓了一跳。

“你总是看着这梅花做什么?有什么不对?”淳于重光面色不善,阴沉地看着淳于蓁。

“这梅花从去年便没再开了。父亲要不要重新种一棵替掉?”淳于蓁说着伸手抓着树干,又轻轻地将上面的积雪揉在掌心。

“真是奇怪,从前下雪时树下多少会盖上些积雪的,怎么……”淳于蓁望着树下的泥土心中暗想,眼中有些淡淡的凉意。

“不必,为父最不喜梅花,你是知道的。”淳于重光望着淳于蓁,又问“地宫路线图找到了吗?如今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端王那边也在蠢蠢欲动,我们要赶在他死前逼宫,以免夜长梦多。要知道皇上虽然身子骨不行了,心却是越来越不糊涂了。”

“我找了很久,差不多有线索了。那幅地图就在绮华殿和焕霞殿其中一处。父亲怎么想起问这个,他又来见父亲了?”

“嗯。你快进宫去吧。”

“那孩儿就告辞了。”

因入冬了天气寒冷,冷宫处不如焕霞殿暖和,百里夕嫣又易染风寒,百里锦城便让百里夕嫣搬回了焕霞殿。自然,南宫雪衣也搬回了绮华殿。萱妃为此闹了几日,但无论她怎样表示抗议,结果是一样的,毕竟慕将军已经让出军权,百里锦城没有把她一刀切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淳于蓁到焕霞殿时似乎迟了点,百里夕嫣便不肯再等他,自己先回了房间。淳于蓁从她窗前经过时她也没发现,只是呆呆扑在桌上看着《诗经》,就连一次次冒出来的鼻涕泡都懒得伸手擦擦,淳于蓁走进去找了条手帕扔到她面前“擦擦。”

“我的小公主,你这是看书呢?暖炉往眼前一放还看得见什么呀?”淳于蓁见她没反应,走上前去,这时她才伸伸懒腰站起来回头看他。“这模样,刚睡醒?”

“你少废话,总之今晨我是一定不会输给你就对了!”百里夕嫣懒洋洋地擦擦鼻涕,又抱起暖炉来,“太傅昨日让背《采薇》,我背下来了。你随便问一句。”

“‘曰归曰归,岁亦暮止’,下一句?”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王氏尼姑?还李氏和尚呢……”

“你!好,我输了。”百里夕嫣不满地咬牙,“但是我再不肯去欺负他们的,你不许叫我去了,上次差点害死常尚书家的莹莹,父皇特别生气!”

淳于蓁笑笑,同时摇头,“这次不罚你别的,就一件事,我在绮华殿藏了一幅地图,你去给我找回来。只能你一个人找,那可是我的藏宝图。”

“可我要去哪里找,我一个人怎么找啊?”

“你得动动脑子,想想,什么地方最隐蔽?”

“哦!我知道了!”百里夕嫣恍然大悟般,抱着暖炉就往外面跑了。

百里夕嫣记得,绮华殿,床底下有个暗格,那是她和宫女玩捉迷藏时发现的,她带淳于蓁去过绮华殿,所以她觉得淳于蓁的藏宝图一定是藏在那里了。

百里夕嫣走后,淳于蓁搬了个矮凳在火炉旁坐下,见红月走进来便问“找到了吗?”

红月点点头,凑到淳于蓁耳边将藏物的地点说给他听。淳于蓁听完不由得皱皱眉头。

原来所谓的地宫并没有什么路线图,因皇室早已知道有人会打主意,就把它编成一首诗歌藏在了皇室的教材当中,这个秘密只有百里锦城一个人知道,而红月是如何得知的就无从相问了。

“燕女初游春池东,粼粼碧水开芙蓉……”怪不得总觉得这书里的头一个字连起来这么像一首诗,淳于蓁翻翻百里夕嫣的课本,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燕女’,最北的锦华殿;‘春池东’,荷花池;‘岩间燕子’,假山里面有个看起来像燕子的东西……地宫其中一个入口就在锦华殿呢。”淳于蓁又试试翻找了整本书每页最后一个字,以及居中页居中的字,果然有一些其他的诗句。

“红月这个丫头可不简单啊……”淳于蓁想着,回头看了看红月,说“我什么也找不出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肯定被骗了。”

“我……不知道。”红月摇摇头,神色很是自然。

“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给。”淳于蓁把从宫外买来的蝴蝶香囊递给红月,“是梅花香,不知你喜不喜欢。”

“红月,红月谢过公子。”红月接过香囊闻了闻才收进怀里,朝淳于蓁笑笑。“这个比公主的还要好看些。”

“喜欢就好。”淳于蓁笑笑,自顾自坐着烤火,又嘱咐红月去盯着百里夕嫣,以免她出什么差错。

红月走后淳于蓁一个人望着炉子里的炭火发呆。他想的是,院里的梅花为何不开了,树下的泥土又为何会令雪花融化,还有昔日慈祥的父亲为何会性情大变。

去年他提过一次挖掉那棵梅花重新再种,被父亲训了一番,他以为父亲是舍不得母亲才生气便没再提。可一年过去了,那个地方竟然连杂草都未曾长出一棵。

想了许久,淳于蓁不禁苦笑起来。其实他早就该想到的,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他的父亲,他唯一的亲人——淳于重光,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就埋在那棵梅花树下。淳于蓁知道,定是父亲违背了那个人的意愿才会被害死,或者是那个人执意要他死,而他自己选择了死后跟母亲的骨灰葬在一处。

一年前他就已经是个孤儿。

淳于蓁将眼泪忍了回去,取来百里夕嫣的课本开始一一分析起关于地宫的每一句诗。他不想做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也绝不可能。



第一百七十四章:方四纠缠

“好你个淳于蓁,你要是轻易就服了,我倒真看不起你呢!”百里夕嫣拍拍小手,明天补齐走近淳于蓁。她抬头望着淳于蓁,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了些许喜色。“你不怕我再耍你?”

“我说怕你就不做了?”

“嗯!”

“可我不怕。”

“你!”

百里夕嫣紧皱着眉头,却不知说什么。就在这时百里初阳从门外走了进来。

“嫣儿!……你也在这里?哎不必行礼了。”百里初阳径自走到百里夕嫣面前,“嫣儿,父皇过几日要册封我为太子,然后送我入营,这可怎么好!”

淳于蓁知道“入营”,父亲同他说过,玉鸢国的男孩不论贵贱,到了十五岁便要进入军营参加训练,三年后才可回家。这是百里锦城登基之后定下的。难怪百里初阳这样紧张。

不过,他已经被立为太子,这个国家有一半握在他手里了。即使辛苦三年,又能如何?

“啊!那我岂不是三年见不到初阳哥哥你了?”百里夕嫣咬着嘴唇呆了一霎,又道“我去求父皇……”

“你去求父皇,父皇会生气,不要去了。三年而已嘛,等我回来嫣儿就长大了。”百里初阳见百里夕嫣眼里竟涌出泪水来,急忙把她抱起来,一面用袖子替她擦泪,一面安慰她。

淳于蓁看没自己什么事,默默退出了焕霞殿。原来,百里夕嫣和大皇子关系是这样好吗?他还以为她不止对他一个人凶呢。

三天后,百里锦城在长颐殿封百里初阳为当朝太子,淳于蓁随父亲前去观礼。

册封典礼过后,百里锦城赐宴锦华殿。

淳于蓁因前几天在焕霞殿前跪了一夜着了风寒,因此食欲低下,食了几口素菜便离席去了锦华殿后的荷花池处散步。

刚到荷花池边,淳于蓁看见一个女孩挑着灯笼在另一侧的假山处,她放下灯笼蹲在荷花池边,掏出火折子来点亮一只荷花灯,伸手放进水里以后又用手划水让灯漂远……

淳于蓁走近了看,原来那个女孩是百里夕嫣。大概是在放河灯祁愿,希望她的初阳哥哥平安回来吧?淳于蓁觉得她实在幼稚极了,居然相信这个?于是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有没有搞错,对她的亲哥哥挺好,对他就坏成这个样子?

“啊!”百里夕嫣叫了一声,随即传来水花溅起的声响,淳于蓁回头一看,那丫头在水里扑腾不停。

“有人落水了!”淳于蓁喊了一声,却不见有人来。大概都在里头欣赏歌舞呢。虽然他会水,可他不想救她,甚至希望她死……

可是,他刚才出来时有人看见了,万一诬赖是他推下去的怎么办?算了,先救起来再说。

淳于蓁脱了外袍跳了下去,游到百里夕嫣落水的地方,拖着她回了岸边。淳于蓁见百里夕嫣此时已经气息薄弱,知道该尽快帮她把吸进肺里的水弄出来,最好是用嘴吸……淳于蓁犹豫了一会,扯过自己的衣服隔在两人嘴巴之间吸了几下,却什么也吸不出来。

不会吧!

“反正她昏过去了看不到……”淳于蓁硬着头皮捏住百里夕嫣的鼻子,把嘴贴了过去。

“相国公子?”

淳于蓁望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子,脸颊一阵灼热。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吧!

“公主落水了,所以……”没等他解释,那人已经跑开了。原因是夜色太暗,那人只看见淳于蓁在树丛边,身下有个女的,河里有几盏灯……

“咳咳咳……”百里夕嫣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看见淳于蓁正解着她的外衣,于是一巴掌打过去。

“我救你你还打我!”淳于蓁抓住百里夕嫣的手,剥去她湿透的外衣,将自己的干衣裳扔在她身上,然后起身走开。“真是好心没好报,咳咳……”

百里夕嫣忽然觉得特别想同他说点什么。“喂,我们和解吧!”

见淳于蓁不回答她,便起身追了上去,拉住他“喂,你等等我!”

“那什么,‘咱俩化干戈为玉棉’吧?”

“噗……”淳于蓁在心里狂喷了一口老血,心说百里锦城要是听见他的宝贝女儿这句话非得气死不可。“不需要,从来都只是你对我大动干戈。”淳于蓁甩开百里夕嫣的手加快步伐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对了,是‘化干戈为玉帛’,我的公主大人。”

百里夕嫣一听,在原地呆了。明明是“棉”嘛,长得这么像!夜风吹过来,一身潮湿的她冷得一缩脖子,赶紧往前头跑去。

次日,淳于蓁郁闷不已。不知是昨晚那个杀千刀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竟然拿昨晚的事情编了个故事,说什么他跟百里夕嫣夜里一起放河灯,事后两人在树丛里正准备干点啥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水里去了……

听着也不像真的啊!他可还小呢,怎么会做那种事。更何况是跟百里夕嫣!

不对,那种事是什么事,其实他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谣言自然也传到了皇上和丞相的耳朵里,说不起疑那是假的。毕竟他们看见这两个孩子的时候,百里夕嫣又是披着淳于蓁的衣服,又是一身湿透的……小小年纪,这可怎么了得!

他们竟然忘了不久前那俩人还要死要活地闹过一场,纷纷赶着劝解了两人一番,但话说得不清不楚的,百里夕嫣根本不懂,淳于蓁直接火了。

百里锦城一看百里夕嫣这个反应,心说定是淳于蓁这个小王八蛋欺负她不懂事,于是下令不准百里夕嫣再召淳于蓁进宫,至少十三岁之前都不准。

消息一出,可把淳于蓁乐坏了——这下看那丫头拿他怎样!可百里夕嫣却不干了……

“嘤嘤嘤……”百里夕嫣躺在绮华殿的地上,一面哭一面蹬蹬腿表示不满。“早些时候你们瞒着我不让我见他,如今又不让我见他,宫里没人陪我玩了,你们都想闷死我!”

“不让我跟他玩我就不吃药了,反正不病死也得闷死!”

“父皇真坏!先是叫初阳哥哥入营,如今又不准嫣儿跟淳于蓁玩!”



第一百七十五章:功力尚浅

再次看见百里夕嫣时,淳于蓁有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这个小他六岁的丫头让他头疼得很,可她却又不敢拿她怎样,只得在心头自求多福了。

“你手上的那个暖炉真好看!”百里夕嫣自门外进来,活蹦乱跳得像只红色的兔子,脸色却仍旧苍白。一见淳于蓁那不情愿的模样便笑了起来,走近淳于蓁身前伸手摸摸他抱在手里的暖炉。

“公主若是喜欢,卑民不要也罢。”淳于蓁将眼光转向一侧,一手将暖炉递了出去。

百里夕嫣见淳于蓁如此,却不去接那暖炉,垫起脚来把他束发的丝带一扯。淳于蓁的长发便是瀑布一般泄下。

“……”淳于蓁回过头瞪着始作俑者,却怒不敢言,吸了一口气道“公主要是喜欢我这身衣服,卑民这就脱下来,如何?”

百里夕嫣笑看着淳于蓁那副奴才相,不甚满意地将丝带攥在手里晃来晃去,“红月,叫那个梳头的过来,给他梳个好看的发式!”

百里夕嫣心想着,瞧他这俏生生的模样,要是打扮成女孩的样子,兴许比她好看多了。

淳于蓁心下明白她是打的什么主意,便轻蔑地说“公主莫非想让我男扮女,未免太幼稚了。我们何不玩点刺激的?”

百里夕嫣一听,阴谋被戳破了,好没意思。不过她倒是想看看他能想出什么好玩的。

“公主在这宫中多年,想必宫里的各个角落都一清二楚吧?不如……你藏起来,我来找你。”

百里夕嫣眼珠子一转,随即点头道“你若是找到我,就重赏你。找不到,那就给我你最宝贝的一件东西。”

淳于蓁心想这还不简单!就让这傻丫头可劲儿藏去吧,他可以此为由在皇宫里四处游玩,正好打发时间。“成交。”

“这是父皇赐我的金牌,你拿着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用完了总要还给我的。”

“公主乃是一国之君的宝贝女儿,金牌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竟如此吝惜……”淳于蓁捋捋遮着眼睛的发丝,轻声笑笑,又接过金牌拿到眼前细细观看。“一场游戏便拿卑民最宝贵的东西来赌,卑民要是输了,可就亏大了。”言毕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这才将金牌纳入袖中。

百里夕嫣本就骄傲,又是十分不服淳于蓁的,哪里经得起他的激将法,当下便把那丝带摔在地上,怒瞪着眼睛,“本公主何曾吝啬,这等劳什子带着也是徒添累赘,你若喜欢就赏给你。”

淳于蓁这才欢喜地拾起丝带来,一面束发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了谢。“公主且去藏身就是,半个时辰之后卑民再来。”

看百里夕嫣走出去,淳于蓁又补了一句“公主可要藏好了,卑民自小从未输过。”

“这次你输定了!”

“哼,小丫头,跟我斗,自找苦吃。”

百里夕嫣走后,淳于蓁紧了紧斗篷,抱着暖炉悠哉悠哉地踱出焕霞殿,向守门的小太监道“御花园往哪儿走?”

百里夕嫣出了焕霞殿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向长颐殿。此时还是上朝的时段,百里锦城正在朝堂与众臣议事,她若去他的寝宫藏身,淳于蓁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闯——这次她是赢定了。

淳于蓁满心欢喜地走到御花园,出示金牌得以进入。一进御花园便看见道旁是两行两丈高的桃树,光秃秃的枝丫上头隐约有点点绯红,大概再经半月春风便会开放。他顺着小道走了一段,满以为能看见什么梅花之类的,却仍旧只有死气沉沉的桃树。

他只前些年在街头听人夸赞皇宫里春日桃花盛开时,绯色的桃花像是云雾将皇宫笼罩其中,整个宫闱有如仙境般美丽迷人。也听说秋日皇上命宫人摘桃分发给全城百姓,连父亲也夸赞皇上英明……可是,皇上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将宫里桃花之外的花都赶尽杀绝?

淳于蓁忍不住勾起唇来。对那个异国女子和她的女儿好到如此病态,也不怕终有一日被背叛得一败涂地?

倘若他是皇帝……

淳于蓁知道这种事即便是想也不能想的,但总是忍不住想。

倘若他是皇帝,定会将昔日所受辱的仇一并算清!

然而当下,他不过是个任由那个身份不明的小丫头玩弄的小角色。

一阵风吹来,淳于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抬头看看顶上晦云密布的天,转身走出了御花园。

有生之年倘若有反抗的机会,便是死,他也要奋力一搏!

从御花园出来,淳于蓁又到皇宫各处游了一圈,果然看见数不清的桃树。最终未曾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更无心去找什么公主,于是自己回了家。

百里夕嫣在百里锦城的寝宫藏了一上午,却始终不见淳于蓁来。起初她为自己的机智骄傲不已,但渐渐地感到无聊,但却无能为力,最后决定自己走出去然后想些别的办法耍淳于蓁。

回到焕霞殿,淳于蓁不在,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百里夕嫣心想“这个傻瓜,皇宫这么大他永远找不到我的……”但高兴了几秒钟便发现不对劲了。

她居然被骗了,还傻乎乎地给他一块金牌,傻乎乎地在床底下趴了三个时辰。

不生气。

不生气她就是傻子!

“快帮我叫他们几个进来!”

“公主有请!”几个太监分别出现在几位朝臣家。

这可了不得了,公主叫他们进宫那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得以最快速度出现在焕霞殿!

于是,正在如厕的甲被强行拖出茅厕,正在吃饭的乙被抢了碗筷,正在洗澡的丙被强行更衣——统统送进宫里去!

“你们几个,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锉锉那小子的锐气?”百里夕嫣咬下一块鸡肉,当作淳于蓁来磨牙。

“真受不了。”底下几人内心是崩溃的。他们可还没吃饭啊,就被叫来看她吃饭,还让人活不了?

死一般的沉寂了几秒,终于有人说话了。

“把他扒光衣服扔进荷花池,叫他尝尝公主上次被泼凉水的滋味!”

甲说完,百里夕嫣示意赐饭,宫女便端了饭菜给甲。

“捞出来以后给他一碗放了泻药的姜汤喝,保管他服!”乙说完也被赐饭。

“让他天天穿着女装来见公主,不信他不臊!”



第一百七十六章:我来教你

曲寒攥着针,准备在他俩动手之后再攻击,以免落个不仁不义的罪名。可那两人堵着他,再没有进一步动作了。良久,即墨竟然拉着曲寒的衣袖直直跪了下去。

啧啧!曲寒觉得这画面对他冲击力太大,脑海里像是被扔进一颗炸雷,他登时傻了——即墨这是干什么,疯了吗?曲寒弯下僵硬的身子去扶他,即墨却不肯起来,眼眶里洋溢着诚恳。虽然男尊国家与女尊国家在下跪这一事上同婚嫁一样,基本是反着来,但曲寒觉得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轻易向旁人下跪,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求公子莫再阻挠我与妻主,妻主身负重任,万万不可就此沉沦,不单是咏儿在花无讳手上,无忧国千千万万的子民也会受他所累,先王创立基业委实不易,怎能就此断送在他手里,公子看在无忧国子民的份上,就帮帮我们,让妻主恢复记忆吧!”

曲寒被即墨这一番慷慨陈词感动得完全懵了——那个傻姑娘跟这么高大上的话题沾得上边吗?望着即墨那严肃的表情,曲寒只能假装信了。“恢复记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脑部又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创伤,用药物是不会有作用的,你们做什么都不会有结果……”曲寒才反应过来即墨还跪着呢,干脆一把拽起来。曲寒暗道,还别说,女尊国的男人真苗条。

“人有时会因为伤心过度而失忆,这种时候通常会以情境再现的方法勾起往日回忆,要不然,你们试试看?”曲寒说着,撅起嘴,各扫了这两人一眼,不悦地道“先说好了,除了内帷的事情,其余的随便来……”

寸樱即墨一脸黑线,暗想“最重要的部分都剪了,还能有用吗?”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可告诉你们,就算他恢复记忆,你们也休想再碰她一根手指头,否则我扎死你!”

寸樱即墨不置可否地看了曲寒一眼,转身回各自的房间。在门外偷听的楼心月赶紧躲开。

等寸樱即墨都走了,楼心月才又摸进屋里,正要开门的曲寒差点一针扎上来,好在楼心月脚一崴栽到了一边。

“我当是谁,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做什么?”曲寒锁上门,把楼心月拖到怀里,“刚才的事情你都听到了?”

楼心月不屑地斜瞅他一眼,沉重地道“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基情四射的画面,结果令我大失所望……他们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曲寒点点头,“不说这些了,趁早歇息,待会又要起来。”曲寒抱起楼心月便将她扔到床的里侧,自己则和衣躺在外沿。

“刚才即墨给你跪了?”楼心月贴近曲寒,扶着他的肩膀问。“他看起来好像很爱他妻主啊……”不过嘛,他看样子并不知道自己喜当爹了,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楼心月替即墨感到悲哀。

“怎么,你对他挺感兴趣?要不要叫他进来一起睡?”曲寒的语气中醋味十足。

“呃,不是,就是觉得他俩挺惨的。”楼心月闭嘴,安分守己地躺回原位。花无秋啊花无秋,真是个命苦的娃,大把美男跟在后头呢,居然就这么死翘翘了?还留下青芙的儿子在花无讳手里受罪,真是造孽啊造孽。

楼心月忽然想起花无秋临死前在悬崖绝壁那纵身一跳,不由得感叹,真尼玛有胆量,要换成她就是被推下去也不能跳啊!就算被自己爱的人伤成筛子,报仇就好了,何必自尽,她傻逼吗?可怜这两个男人如今守着“活寡”,还心心念念要帮她恢复记忆回去报仇呢……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不过嘛,关她屁事!反正她又没上他们,不用替花无秋对他们负责,他们就自生自灭去吧!她好不容易才逃出花无秋留下的阴影,是时候好好享受享受生活了,回青辰国跟着曲寒采采药摘摘花挺好,犯不着到无忧国去自找麻烦。

曲寒说得对啊,寸樱即墨找个好女人娶了多好?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没了花无秋地球照样转,饭照样吃,人类还能绝种不成?歇菜吧痴心的你们!

楼心月闭上眼睛刚想睡,忽然发现曲寒不知何时挪得贴着她了,她伸手扯扯被子,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曲寒忽然翻身抱着她,她觉得挺暖和的,就随他去。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从前也这么睡在一起过?”曲寒的声音极轻,但毫不含糊。

“废话,连孩子都怀过,怎么会没在一起睡过。”楼心月说着,在曲寒胳肢窝处挠了挠,曲寒抓住她的手,翻身压了上来。

“就在刚才,我满脑子都是……”曲寒有些语塞,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又道“我满脑子都是你……骑在我身上……”

没等他说完,楼心月捂住他的嘴,又羞又怒地责怪,“劳资可不会这样,哪次不是你霸王硬上弓?你别冤枉人!”

曲寒拿开楼心月的手,又说“那日在宫中,我拆开你脸上的绷带看见你的脸,就好像是有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可画面太过琐碎,我总是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剧情……”楼心月愣住,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这男子,长得还挺大众的,难怪她认不出来呢。楼心月思索了一霎,想起自己这趟来的重点,便灵机一动,问男人“你是官府的人?”

男子点了点头“虽不是什么大官,到底算是朝廷的一份子吧。姑娘缘何女扮男装,难不成是种癖好?”

楼心月一脸黑线,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和文欢是一样一样的,一眼就看出来她原本是个女的了啊!电视剧里演的一点都不科学,不是应该她不小心弄掉了发带然后一头长发垂落下来,然后他们才应该目瞪口呆,摆出“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那种痛恨惋惜的模样吗?

“呃,女子独自出门总是危险重重,也多亏你上次提醒了我……我打扮成这样也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啊。”楼心月笑说着,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觉得青玄国还真是奇葩,官差还要做这种公职以外的事情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捷径

楼心月走出院子,见山坡上处处是缀满花朵的油桐,一阵风吹过来,那些花朵摇曳着飘落下来。她低头看去,发现落在地上的只是个还未开放的骨朵儿。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楼心月想起李商隐的诗句,觉得实在是很应景。不过,看看头顶的太阳她忽然愣住。油桐不应该是初夏才开花吗?就是她当初出现在碧方城的那个季节。

楼心月向来是不懂什么节气这类说法,便也不去在乎这些。她一面踏着残花往前走,一面寻找能够为她提供等死场所的地方。她走着走着,却看见身边的油桐树渐渐少了,反而是松树越来越多,偶尔能看见几棵开黄花的小树,也会有桃金娘和常绿杜鹃这样的乔木开着零零星星的花,各种蕨类植物长得拦住去路,遮住她先能看到的天空。

楼心月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地方居然有许多这种时候不该开花的植物肆意绽放着花朵,路也变得弯弯环环的难以辨认方向,甚至陡峭湿滑得站不住脚。她刚刚流产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没走多久便觉得体力透支了,瘫坐在一棵樱花树下喘气。

楼心月抬头看着头顶洁白如雪的樱花,想起花无秋的诗来。

月华空此夜,

烛辉相皎洁,

自顾风前影,

犹怜樱花雪。

还犹怜樱花雪,怜你妹的樱花雪!楼心月苦笑着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要不是依附到这个该死的花无秋身上,她也不至于倒霉到这种地步啊!她靠着树干,挽起长长的袖子,拿出脖子上挂的玉坠,摆在手心定定地看着。

就死在这个地方也还不错,有道是樱花树下死做鬼也风流。楼心月竟然可耻地觉得当初没有把寸樱上了实在有点不值,毕竟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虽然用了别人的身体代人受了点罪吧,好歹也把那厮的男人给睡了几个……楼心月恨铁不成钢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死到尽头了还想些不靠谱的事情,有卵用啊?

反正现在算是清静了,不用做花无秋的替身,更不用提心吊胆地防着有人追杀,也能死得有点尊严不是。

楼心月听见树枝摇晃的声音,以为是有什么野兽来了,赶紧起身往一旁躲避,谁知却听见救她那个男人大喊了一声“站着别动”。她回过头去,看见那个男人一脸的紧张,好像见鬼似的。

男人自衣袖中取出个小巧的匣子,拿出一根细长的针,夹在指间猛地朝楼心月掷了过去。“没事了。你看看你袖子里有什么。”

楼心月低下头一看,直接吓得不停地甩着袖子往男人站的地方跑。她看见一条拇指粗的花蛇正朝她的袖管里钻出来,蛇头上插着一根针。大概是她刚才看玉坠的时候爬上来的吧,还好这衣服宽大,不然她稍微一动弹就得出大事。

“好了好了,蛇已经死了。”男人拿开楼心月揪着她衣角的手,走到树下捡起那条死蛇,拔出针装回匣子里。接着她盯着楼心月,不悦地问“你乱跑出来是想寻死?想死还不容易,我只须往你头顶扎几针就是了。何苦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惊魂未定的楼心月望着那条死蛇,眼泪都吓出来了,只指着蛇让男人丢远点,别的她可顾不上。要知道她可是从小到大最怕这种一长条的东西。

男子看着楼心月害怕的表情,轻蔑地笑笑,接着把死蛇举到楼心月面前,楼心月吓得连退几步并且蒙上了眼睛。“原来你怕蛇?我当你有多大胆子,连死都不怕居然怕蛇,呵呵……我看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这地方的蛇比你头上的头发都多。”他说着,把蛇往地上一扔,走到楼心月身边时伸手朝楼心月头上一指,说“喏,你头上就有一条。”

被他这么一说,楼心月差点没吓得昏过去,赶紧跟在男子身后往回走。好在一路上再没有看到什么蛇了,楼心月的情绪才不那么紧张。

男子指着刚才她在路边看见的开黄花的植物,折了一枝递给楼心月,并向她解释“这是蛇灭门,我在住地周围种了一圈,不管这外面有多少蛇都不敢闯进去。”

楼心月拿着那花,左看右看,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么纤弱的花竟然会令蛇对其退避三舍。不过世界上有这种植物对于她这样怕蛇的人来说实在是福音,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两人绕了一会,终于又回到那片长着油桐树的山坡,小屋在不远处显得很是玲珑可爱。楼心月想到油桐的花期不是这个时候,便问男子“现在应该是夏天了吧,怎么这些油桐树才开花?”

男子淡淡地答道“这树一年开两季花,因为青辰国没有春冬季节。上一次开花就是去年冬天。”

楼心月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围的棵棵油桐,觉得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地方也太诡异了。

没多久就回到了男子的小屋,一进门楼心月就看见方桌上放着饭菜,有种回家的温暖在她心头闪过。

“你一天没进食了,加上身受重伤,得好好补补。”男子拿起桌上的酒瓶,转身就要出门,对楼心月说“我去采药。要是让我发现你一口没吃,今晚我就给你炖上一条大蛇,亲自喂你吃。”

楼心月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出门了,楼心月跑到门口,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她大声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废话真多,想吃蛇是吗!”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男子走后,楼心月坐在桌前,一手杵着腮帮,一手用筷子戳这盘子里的菜,吃不吃都为难。她虽然是有那么点饿,但心里难受得紧,实在是不想吃任何东西。她也实在想不通这个陌生的男子究竟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留下她。

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可笑,她哭喊着求救得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等她想死的时候却钻出一个陌生人来,又是为她治病,又是给她做饭的……老天爷就不能顺着她的心意安排一次,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简直就是无耻。



第一百七十八章:造价不菲

重莲在凡界时极少见人,更不提四处闲逛这等事,这便使得她受不了独自一人呆在七重天上看守姻缘镜的寂寞无聊。这不,入夜已久,重莲对着姻缘镜盘腿而坐,右手撑着下巴,左手却闲闲地点拨着姻缘镜上流动的波纹,望着泛起的圈圈涟漪发呆。这么做虽说也足够打发些时间,可长夜漫漫凄清无比,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重莲感到脑子里乱得很,只好收回两只手来揉揉太阳穴这才感到清醒了些。“没想到成仙这事竟然这样无聊,父王还总是信那些江湖术士的鬼话,一心想长生不老……”重莲想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埋怨道“你只是一面没有生命的镜子,天帝却要我用永生永世来看守……”镜子?重莲脑海里灵光一闪,忆起月苏对她说过的话。司法天神的真君神殿中,有一面回忆之镜,凡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上至天帝下至凡人,都能在那里看到。倘若真有那么神奇,她必定要去试试看,弄清楚她和沉煦究竟有过什么干系。她总感觉自己对沉煦有种特殊感情,而参玉说过的那些话也绝不会是口误,再加上她那些断开的记忆片段,怎能不教她怀疑?重莲忆起那个白衣萧索的身影,忆起随他而来的墨色长夜,不觉眼中迷蒙。这日重莲打算再偷偷跑出姻缘阁去见参玉,因为她初次到天宫根本从未听说过司法天神是谁,更不知道真君神殿在何处,只好去求问别人。而她一个七重天的小小姻缘神,经历上一场的劫难后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敢再去招惹别的仙家,既便是远远看见也将调头绕道,绝不去自找苦吃了——如此,就只剩下那个同她一样的看花参玉,值得她冒着被罚的风险去叨扰一番。参玉得知重莲来意后,和风无两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让重莲感到有些压力。重莲竟不知,真君神殿是十一重天上的重地,其中存放着许多上古神器和典籍,但凡一般神仙非请勿进,除非是地位极高的天帝等上神才能随意进入,其余人若敢擅自闯入,杀无赦!“杀无赦……可我只是想看看回忆之镜……”重莲失落地垂眸。参玉看着重莲,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很快拉住重莲的双手安慰她“办法总会有的,近千年来都未曾听说有谁闯入真君神殿受罚,想必看守巡逻的天兵天将也不会太过警觉,你不如试试夜里悄悄溜进去……”“不可!”风无的语气严肃得像换了个人似的,参玉和重莲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才舒展眉毛解释道“你以为真君神殿的‘杀’是同等于凡界的‘杀’吗?那就错了!你若冒险进入真君神殿,一旦被发现,下场就是魂飞魄散,从此以后三界之中再也没有你重莲的痕迹!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不要再留恋往事,这么做你有百害而无一利。”风无看参玉的表情不大好看,便温柔起来,“你若真放不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重莲和参玉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办法?”风无摆出素日来的贱相,回答“我们去薰芸上神那大吃一顿……”风无这次在参玉揪他耳朵之前跑掉了,只是刮来一阵狂风留下了一句话——“千万不要去!”重莲和参玉四目相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参玉坐回原位,对着重莲的背影说“你寻找回忆之镜当真只是想看看你父王在你升仙之后的情况?你要知道这天上的仙都得做到清心寡欲,断绝尘世间有过的一切念头,否则不但不能提升修为,一不小心还会违反天规受到责罚……”重莲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她自然是不敢向旁人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毕竟沉煦和她,一个是九重天上的天帝之孙,一个只是凡界上来的卑微小仙,她若说起自己心中的疑惑来肯定是要被人笑话打击的。就算是曾经向她提起此事的参玉,她见其遭到追问后闭口不谈,知道她的真正目的以后恐怕也不会帮她了。“那当然是的,毕竟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就是到了天上也还心存挂念,这也无可厚非吧?”重莲说着也坐下,对参玉道“我才到天界不久,先是被人戏弄受伤,又被囚禁忧惶境百日,如此惨遇怎能不教我思念疼我爱我的父亲呢……”虽然口是心非着,奈何重莲眼泪浅,说着话眼中就泪光闪烁起来。“参玉,我在天上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我求你了,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回忆之镜,我若在真君神殿被发现,绝不将此事说出去,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念我父王。”参玉看着重莲,眼神有些复杂,想必是感到为难了。但重莲拉着她的手垂泪,令她软下心来。她干脆一咬牙,点点头应了重莲,“你可千万要说话算话,不能害了我呀!我也才做了几百年神仙,可不想这么快被贬下凡去。”重莲破涕为笑,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绝不会负你!”“真君神殿在十一天东方,到了十一天你只管向东走就是,但千万不要让旁人看见你。等你到了真君神殿,也不能解除隐身诀,千万别弄出什么声响……回忆之镜在真君神殿后院,但具体位置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找找看吧!”重莲来到真君神殿前,即刻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只见神殿门前两人列天兵个个身材健硕,身着银白色铠甲,手中兵器亦闪着寒光,而他们严肃的神情更是让重莲不敢多看一眼。神殿大门内隐约有火光摇曳,重莲盯着那宫灯看了短短一会,扫一眼门上高高悬挂的金字牌匾,小心翼翼地向殿中挪去。她低头看着脚下,生怕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声响暴露行踪,也担忧行走时带起的气流使云雾升腾起来引起天兵注意,毕竟她正在做的事关乎存亡。



第一百七十九章:材料稀有

“月苏,你知不知道沉熙上神?”重莲喝完解药,感觉心情大好,许多事情似乎一下子涌进脑海。不过转念一想,重莲有些尴尬地挠头,“呃……沉熙上神,肯定所有的神仙都知道啦……”重莲想,难道孤凰的解药让她智商降低了?重莲眨眨眼睛妄想逃避自己本来智商也不高的事实,继续问起“我的意思是,月苏你知不知道很多关于沉熙上神的事情……比如,他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之类的?”

“沉熙上神……”月苏摩挲着手中的短笛,略微认真地看向重莲,“你说的是天孙沉熙。我知道他。不过,那许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我已经被关在幽惶境八百年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还真没听说过。”

沉熙上神果然是神秘得不得了,连当年的姻缘神月苏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事情。重莲失望地咬着下唇,似有若无般考虑起什么来。“听说……沉熙上神从前认得我。后来,他因为动了凡心受罚,再然后是……他不记得我,我也不记得他了。”

“你该不会是以为你和沉熙有过一段仙凡恋吧?难道你失去记忆了?”月苏扯扯袖子迈开大步走到溪边的地面上,没等重莲否认,又回头“你若真那么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等你出去以后到十一天司法天神燕恕的真君神殿,那里有一面回忆之镜。”月苏嘴角动了动,又朝前走去,“别说是前几年的事情,就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你想知道的,那里面都有。”月苏言罢腾云去了,只留身后浅浅一滩绯影。

重莲一时未察觉,月苏说此话时有些许兴奋。

回忆之镜?司法天神?重莲看见溪边的孤凰花落地成灰,不由得有些丧气。神仙们的法,比起旧时待过十几年的王宫里要严上万倍,要想拿到回忆之镜,没那么简单。

在幽惶境幽禁的前十三天被解忧花和孤凰花小小地惩罚过,以后的日子重莲再没敢去碰幽惶境里任何不相识的花木。月苏每日除去吹笛子就是坐着发呆,重莲无论如何也和他搭不上话,直到她缠着月苏一定要让他教她吹笛,两个罪仙这才开始多了点交流。于是日子过得无聊而迅速——天上的一百天,人间的一百年,很快便到了。

“沿着解忧花,不久就能从这儿出去。”

“那你呢?”

月苏盘坐在那颗巨大的解忧树下,头亦不抬,再次吹响短笛,笛声如泣如诉,悠然飘远。重莲知道自己没办法从他口中再多套出一句话,识趣地转身离开。

在幽惶境中待了一百天,再次回到境外,重莲被耀眼的阳光刺痛,只好抬手遮着,颇丢脸地挪回了七重天上的红鸾宫。院里依旧安静,忘忧草亦不曾长出来。

“……床上有人?”疲惫不堪的重莲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感觉身下硌得慌,一骨碌爬了起来,眯着眼扫了一眼,被某人惊呆。

那个头枕左臂,右手端着本册子的蓝衣男仙,不是……司命星君?!这家伙,他怎么会躺在她床上?刚才她躺下去的时候好像压到他的手了……

重莲一脸通红,空张着嘴,却无话。倒是司命眼中丢出来些好梦被人吵醒的不爽,死死盯着她。他好像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手刚才碰到了什么?

既然这样,重莲便只好装作没发生。尽管耳根已经红了起来。

“司法天神让我代你守着姻缘镜。”司命见重莲不说话,又道“你的忘忧草不错,可否卖一些给本君?”

“……可是,还没长出来啊!”

“难道你不知道,忘忧草看不见?”司命饶有兴趣地偏过脸看重莲,从重莲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表情尤其轻蔑。“你在凡间的父王得了急病,三日之内必定西去。”

重莲原来还为他的轻蔑不爽来着,一听司命说起父王便是一怔,眼睛睁得老大,“我父王?”

那个亲手杀死母亲的人?重莲想起从前种种,不由得低垂眼帘。那个人,果真是她的父亲?

“怎么,你不想救他?”司命的脸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惊得重莲身子一震。仔细看来,司命的表情,还蛮友善的……至少不像刚才那样。重莲浅浅吸了一口气,这才定睛看着司命。

“……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他?”无论如何,他总是她的父亲。哪怕,他杀死了母亲,又妄想杀死她。大概,就是凡人的愚孝思想在作怪吧。

“办法不是没有。”司命绕过重莲走至寝殿门外,重莲亦跟上去,两人看着种有忘忧草的那片土地。“你的忘忧草,本君全都要了。”

“好,都给你。”重莲说着便跟了上去。其实那些忘忧草,她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所以也不是特别珍贵,更何况是参玉白送的。

司命端起手中的册子,变出一支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少顷,左手将册子由上端抓着递到重莲眼前。重莲咽咽口水将眼光从司命苍白如雪的手上移开,看向册子。

“彦侯身患急疾无药可医,太医告之三日内亡……一游方道士献上仙丹,彦侯病愈?”重莲看罢只觉得心上一痛。虽然那些忘忧草于她而言并不很是重要,可是司命利用自己掌管命格的本事来骗她的忘忧草,也未免太过分。重莲斜眼瞅着司命,撇了撇嘴“司命上神这样算是滥用职权吧?小神可否将此事告上真君神殿?”

司命眨眨眼睛,收回册子,专注地看着重莲,“本君要彦侯活到几时全听本君的心意,若非看在姻缘神你的面儿上,三日之内彦侯必然归西……既然姻缘神当本君是滥用职权,那本君便不再插手此事。”司命收起册子,朝重莲行礼“重莲仙友,节哀顺变。”语气轻得像樱花入水。

重莲望着司命神君悠然走开略带得意的背影,直觉脑壳都要被司命气得炸裂,无奈扶额。司命神君这个老狐狸,不,这个臭不要脸的……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三天得有多快就过去了!重莲拎起裙摆匆匆撵上去。

“司命上……啊!”



第一百八十章:就当是我借你的

重莲七魄跌入天庭与凡间的通道,对不起我最近很忙,会尽快写好替换的不久后便进入了一具新的身体。在这具新的身体里,重莲还能像平日一样有着正常的思考能力和感觉。在天庭呆了数月,有时重莲也挺怀念凡间的景致,所以她感觉到自己有了新的身体便迫不及待地动了起来——直到她的头撞得生疼而眼前漆黑一片时,她才后悔莫及。

“这是……我在棺材里?我怎么会在棺材里呢!”重莲用手摸着让她撞痛脑袋的木板,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想必是燕恕难为给她找一具凡人,干脆捡了具尸体让她附上去吧!可他怎么偏要选这么一具已经入棺的,就不能找具刚断气还热乎的,真是气人。

重莲用力拍了拍棺材,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放我出去!我还没死!”

重莲这一番又拍又叫的,动静不小,任凭哪个耳朵不聋的都能听着——这不,棺材外头的人不管是烧纸的丫环还是念经的先生挖坑的汉子,还有那头戴白花哭哭啼啼的妇女与那伤心欲绝的少女,尽是停下所有动作来细听。什么情况?棺材里装的是个活人?诈尸了?

“哎,有人吗!放我出去!”重莲再次大叫起来,喊完之后她又将耳朵贴着棺材,听听外边有无动静。“奇怪,刚才还有声音,怎么这会子却静下来了?”

“见鬼了!快跑啊……”一个丫环尖叫着,飞快地跑了,其余几个也吓得纷纷后退。

“这这这,这是……诈尸了?”风水师指着棺材,手抖得像中风似的,结结巴巴对一旁的女人说。

“诈尸?这不会是……她……”女人看向身边的少女,却见少女早就晕倒在地了。“宁儿,宁儿啊你怎么了!快点来人,扶二小姐回马车里去!”

一个挖坑的汉子举着镐头走近棺材边,对其他人道“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真的有鬼!二小姐生性善良,没准是阎王爷不忍心又放她回来了呢?大伙都别怕,我们打开棺盖看个究竟!”

其余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准备退回去,但其中一个少年却将镐头一横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小姐生前待我们不薄,就是变成鬼又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就这么回去不怕大小姐夜里找你们算账?”

几个人听了少年的话,面带愧色地转身走到棺材边,异口同声地喊“开棺!”

随着棺材板被撬开,耀眼的阳光直直刺入重莲的双眼,重莲用手挡着,看见那个少年黝黑的脸。少年一见重莲睁开眼睛,便欢喜得大叫起来“大小姐活了,大小姐活了!”

几个人高兴地喊着“大小姐活了!大小姐活了!”

这一阵欢呼传出去好远,方才逃开的丫环们纷纷赶了回来,也不顾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围在棺材边上快活地冲重莲说着各种各样的祝福语。重莲一见到这张张笑脸,内心也不由得激动了,笑着从棺材里跳下来,走到人群中间去。

“大小姐没死,真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大小姐人美心善,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大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马车上,段家二夫人听见了段重莲复活的消息,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为女儿擦汗的手忽然紧紧地攥了起来。“这小蹄子竟还不死!”

重莲被众人簇拥着走回官道,见马车里面冲出一个头戴白花的女人,眼睛红肿呲牙咧嘴的,那模样活像个疯婆子,想来又是要演戏了。

“莲儿,莲儿哟,我的好女儿你活过来了,娘想你想得好苦啊我的心肝宝贝儿……这些天娘和你妹妹是天天哭夜夜哭,那叫个寝食难安啊,你瞧瞧你妹妹都哭得晕过去了……”女人抱着重莲就是一顿“痛哭”,见重莲不理她,她又破涕为笑道“多亏老天保佑,我的乖女儿又活过来了,真是苍天有眼啊!”她又强行翻弄重莲的身子,“来,让娘看看你……”

重莲用着段重莲的身体,也拥有她的记忆,故而认出这个女人是她的后娘孙氏,这个人前口涂蜜糖人后却毒蛇心肠的女人,当真是惹人讨厌。重莲很清楚,段重莲的死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我没事了,回去吧,董老板前几日说要收购染坊,我去同他谈谈价钱。”重莲将粘在她身上的孙氏扯开,径自上了马车,连看也懒得看她,只跟车夫说了句“回府”。

回到段府,重莲下了马车,走到府门前时吓晕了一个看门的家丁。重莲不由得在内心深处想,凡人真胆小。不过接着她又想起来,自己原来也是个凡人啊!罢了,既然他们这么胆小,就让丫环先进去通报一声。

“蓼兰,你进去……算了,走吧。”重莲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这府里早就没有人了,就连这座宅子不久也会被卖掉。段家今非昔比,往日的富商之家快要到了没米下锅的田地,想想还真是令人心酸。

一进府门,重莲看见照壁两旁的花盆早已被抬走卖掉,池里的荷花正是凋零时节,再对着空无一物的屋子,更是觉得段重莲可怜极了。她暗暗想着,如今既然用了段重莲的身体,定要想尽办法让段家重新振兴起来。

跟随重莲七魄下凡的墨墨,因为晚一步到来所以没能和重莲相见,对着一地狼藉除了发愁就是发呆。重莲的七魄虽是带着仙气,但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显得极其微弱,墨墨想要感应到是何等的艰难?再加上墨墨初来乍到,既不熟悉此地,又不知道重莲附在谁的身上——她就这么跟重莲两个走失了。

墨灵属水,水往低处流,如果没有别人的携带,靠她那点灵力又无法上天禀告司命,连唯一一条退路也断了。墨墨别无他法,只好自己随处乱走,只盼着哪时碰巧遇见重莲再去与她相聚了。

“重莲姐姐!重莲姐姐!重莲姐姐你在哪里……”墨墨一面走一面卖力地喊着,可惜总没有人回应,倒是惊动了一只正在吃葡萄的孔雀精。



第一百八十一章:最要紧是搞钱

重莲跳舞跳到一半,忽然感到胸口又疼了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伤。药君昨日说过她的伤三天才能好,可她竟然忘记了,这下可后悔莫及了。

重莲皱眉按着胸口,忽然间感到有人扶着她的身子,一抬眼便撞上了司命的眼神。她惊奇地发现他眼中竟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重莲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忽然间,空白之中走来一只银狐,他渐渐幻化成了一个白衣少年。重莲看见他的脸,和沉煦极其相似,他拥抱着她,满脸宠溺的温柔,低头靠近她的脸。

重莲心中本来是拒绝的,却不能自抑地仰头迎合。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银雪,是你吗银雪?不要走……”

脑门传来一阵疼痛,重莲这才清醒过来,看见司命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而她和他靠得极近。

“你刚才想对我做什么?”司命严肃地问。

“我……”重莲莫明其妙地看着司命,赶紧放开抱着他脖子的手,站到一边去。“没什么,我大概是昏了头了。方才忘了自己有伤在身,所以坏了上神兴致,还望上神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是我忙昏了头,忘了你有伤,这件事就算了。”司命上前一步,低头盯着重莲,几乎要贴上她的脸了,重莲想后退,却凭空出现一堵墙拦住了去路。司命看着脸色绯红的重莲,冷冰冰地质问她“你作为姻缘神,不知道神仙要断情绝爱?那么让本君来告诉你,你若动了凡心,会被剔去仙骨沦落凡间,永生永世不得再入仙道,承受红尘中千般折磨万种苦难,你难道不怕吗?”

重莲头一回见司命这样严肃,心里有些怕他,便将脸别过去躲避他的眼神。“恕重莲直言,做神仙没什么好的,倘若沦落凡间能找到一个能与我相爱相守之人,受尽苦难那又何妨?至于神仙要断情绝爱这事,重莲自然是知道的,不必上神提醒。”

“你给我记住,本君绝不允许你动情。”

身后的墙突然消失,重莲跌倒在地,这才发现司命神君已经离开。墨墨赶来扶起重莲。

“重莲姐姐,你没事吧?司命神君好像很生气?”

重莲看着天上的月亮,低下头来望望墨墨,将墨墨紧紧抱着。“墨墨,我没事。难道这就是他们朝思暮想的天宫,一个多么无情的地方啊……”

此时司法天神燕恕正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月亮,似乎在想着心事。

“司命君,这么晚到我这有何贵干?”

一团蓝光落在燕恕身旁,变成了司命神君。司命在燕恕身旁坐下,从袖中摸出一坛酒递给燕恕,又自己拿了一坛。“那个新来的姻缘神尽给我惹事,心烦睡不着。”

燕恕打开酒坛子,喝了一口,笑道“好酒!青砚要是知道你又偷他的酒,非得砸了你的司命府不可。”

司命用手指敲着酒坛子,不紧不慢地说“酒这东西本就是给人喝的,整天埋在土底下算怎么回事?你只管喝就是,管他这多做甚?甭说是砸了司命府,就是打上一架又能如何,反正闲着无聊。”

“那个七重天的小仙,又给你惹了什么麻烦?说说。”燕恕用手肘戳戳司命,满眼笑意地望着月亮,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刚一上来就闯祸,进了忧惶境百日,攒下一堆活没干完又受了伤,我只好上手去做。我从你这出去忙到现在,她连句谢都没曾说过,你说气不气人?”

燕恕听了司命的话,眼里笑意更深了。喝了一大口酒,他转过头看着司命,道“当年华瑶也没少给我找麻烦,现在她连我的面都不想见。你就想开点吧,没准过几天她就犯事被贬下去了。”

司命也转过头看着燕恕,语气略有不快,“一个新来的小仙犯点错是常事,你别动不动就要贬她下凡,没肚量。”

燕恕盯着司命,神色突然间严肃起来,“别总想为她求情,没准到时候被贬的人是你呢。”

两人对视了一会,突然都笑了起来,“废话少说,干!”

次日一早,重莲来到司法天神处领罚。司法天神打开机关,屋子中间的地面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缺口,那其中云雾翻腾,应该是真君神殿通往凡间的道路。

“此去凡间,无论如何要想尽办法完成任务,否则不得再回天宫。七魄离体之后,只有夜里能够归位,且你在天上地下都不能使用法术,平日里多加小心。”

“重莲谨记上神之命!”

司法天神念起咒语,一道光照在重莲周身,重莲感到身上一阵火热,随即全身的骨骼也开始剧痛无比,她无力地跌坐在地。这时燕恕用食指按着她的眉心,喊了一句“重莲七魄,听我之命,速速离体!”

像是脱衣一样,另一个重莲从重莲身体里抽离,掉进了面前的缺口,落入云海消失不见,而重莲则进入了昏迷状态。

“送她回红鸾宫,离开时记得设结界,她的三魂暂时很虚弱。”

“为什么非要她去不可,就不能我去?就说那花是我毁的。”司命抱起重莲,不满地看着燕恕。

“你这是明知故问。带她走吧!”

司命抱着重莲走出真君神殿,忽然想起什么,便转身回去。

“墨墨出来。”司命叫出墨墨,又对燕恕说“她一个人我不放心,将这墨灵也放下去吧。”

燕恕再次打开通道,将墨墨送了下去,司命这才放心地离开。

司命抱着重莲出了真君神殿,紫藤仙子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

瑶台祈嫣阁,群芳争媚,万艳同春。紫藤仙子匆匆赶来,见众花仙皆在院前下棋饮酒,唯独华瑶仙子不在,便往寝殿走去。

进了寝殿,却不见华瑶身影。“瑶姐姐,瑶姐姐!”紫藤仙子唤道。

“我在这儿呢!”头顶传来华瑶银铃般的声音,紫藤仙子抬头一看,华瑶正躺在梁上看戏文。华瑶收起本子落了下来,道“怎么这么急,出大事了?”



第一百八十二:第一桩生意

“我要开心,要开心,绝不能难过……”?不好意思又双叒叕要延迟更新了

乔青鱼进密室时,梁针针正在练功,嘴里小声念着他听不清的话语。看她的状态,好像不是很伤心,是他太当真了。也好。

“来吃早饭。”乔青鱼隔着铁栅栏把食物放到石阶上,梁针针蹦蹦跳跳地跑来,坐在石阶上吃得很香。乔青鱼以为自己幻觉了。

“小叔,放我出去吧,我答应今天要给箐儿他们讲一个很精彩的故事哦!”梁针针笑着,咬了一大块馒头在嘴里嚼。她笑得眉眼弯弯,和往日一样好看。

“你没事吧?”

“没事啊,就是昨晚你去的时候忘了给我多送一床被子,有点凉……不过我还是能去宫里的。”

乔青鱼想了想,还是让梁针针出了密室。

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她不哭也不闹,她笑得像从前一样好看……酒后吐真言?呵呵,简直扯淡。乔青鱼想着她喝醉时跟他说那些话,觉得可笑极了。

“这身衣裳很好看。”

“嗯,是我爹亲自给我挑的。”

“胭脂也很漂亮。”

“当然,是小彤和娘给我选的。”

乔青鱼笑笑,望着梁针针的耳朵,“那对紫玉耳环配这身衣裳不好看吗?”

梁针针久久没有回应,乔青鱼靠近一看,原来是睡着了。虽然脂粉没能完全遮住她眼周的浮肿,但,她看起来的确没事。

马车依旧颠簸着,昔日身心舒畅的感觉却早就没了。她再也不依偎在他身边,他有些不习惯。

王笙觉得梁针针今天很反常,从进墨香苑以后就没说过话,到书斋找了一本厚厚的书坐在他对面专心致志地看。估计又跟乔鸿雁吵架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王太傅,这个字怎么读?”梁针针指着书上的字问。

“这个字……看着眼熟,却记不清了,大概读‘越州’的‘越’……”

乔青鱼走近一看,原来是“斧钺”的“钺”字,于是给梁针针解释“这个字是这么读,‘斧钺’的钺,钺,是武器的一种……”

梁针针放下书站起身,朝乔青鱼作一万福,“多谢相公赐教。”说完便拿着书自己走到远处的亭子里去。

“梁太傅这是怎么了?”王笙一脸疑惑。

“大概只是一时兴起,想跟我们玩玩。”乔青鱼淡然回答。

梁针针给萧家四兄妹讲了一个所谓大孝子的故事,讲完就离开书斋,又回亭子里去读书,萧烨等人忙追上去问话。

“梁太傅,乔太傅又欺负你了?”

梁针针望着萧烨萧檀和萧箐三人,莞尔一笑,“你们怎么会这么问,乔太傅是我相公,自然是最疼我的,何来欺负之说……去歇息吧,你们过会还要回来学诗呢。”

“梁太傅,你一定是在跟我们玩游戏,这个不好玩,换一个吧!”萧箐揪着梁针针的衣袖撒娇。

“是啊梁太傅,你别逗我们了,这不好玩。”萧烨睁大眼睛望着梁针针,极其认真地说。

梁针针收了笑容,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人,淡然“信不信由你们。去玩吧,不要打扰我看书。”

萧烨难以置信地望着梁针针,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却最终无话可说,和萧檀拉着萧箐离开。梁针针才发觉少了一个人。

“羽儿去哪里了?”

萧檀回过头来,“她昨晚失手打了秦妃,被关了,父皇说任何人都不能去看她。”

萧羽失手打了秦妃?被关了?不准任何人去看?这是什么事……梁针针将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被关在哪里?”

“承欢殿,具体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才被放出来,她却被关了……”梁针针直觉得头皮发麻。

结课以后,梁针针一个人跑了,也不跟乔青鱼打招呼。

“钟姐姐!”

梁针针一到承欢殿内,便看见秦妃无力地靠着椅子,宫女正喂她喝药。

秦妃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梁针针一会,才缓缓开口,“针针,你来了?”

梁针针自己在秦妃身边坐下,先是问候秦妃的伤势,又问她和萧羽之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秦妃昨晚睡不着,去萧羽的寝处找萧羽,被萧羽当成歹人给揍了一顿,直接各种骨折……关于这些,梁针针只是好奇,萧羽的力气竟然可以这么大?

“皇上看我伤得厉害,怎么也不肯饶过羽儿,我也无法……”秦妃一脸为难。

“可她是钟姐姐的亲生女儿,皇上怎么可以……钟姐姐,你好歹让我去看看二公主,今晨没见着她我真的好担心!”梁针针一激动,头上的步摇晃个不停,一点形象都不顾了。

“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何不找皇上去说?”

梁针针看秦妃面上颜色不太好看,也不好再问下去,留下来也没意思,只是道别以后默默离开。“钟姐姐像是变了一个人……”

离开承欢殿时,梁针针撞上一个宫女,宫女抱着的竹篮里掉出来一堆未完成的针线活——其中有一件居然是秦妃之前绣给萧羽的披风。她辛辛苦苦给萧羽绣的披风,就快完成了怎么却舍得丢掉?真是奇怪……梁针针闷着头往宫外去。

“出来了?”

梁针针循声看去,乔青鱼正站在宫门外,仿佛等了很久。可是,他这么等有什么意义呢?梁针针微笑“嗯,相公久等了。”

和乔青鱼一起到逸仙楼,乔青鱼自己开始点菜,也不问梁针针的意思,就像从前一样。

“……一份杨梅双……”乔青鱼话才出口,就被梁针针打断。

“不要了,我不想吃。”梁针针说着,暗中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不让自己想起那种味道。

乔青鱼抬头看了梁针针一眼,“那就算了吧。”

梁针针难得地当了一回淑女,让乔青鱼大吃一惊。也好,这样比较像乔鸿雁的妻子。虽然,他不习惯。

梁针针再也没讲负心人的故事,也没有用手揉萧箐的脸蛋,没有调戏萧烨萧檀,没有在亭子里和乔青鱼眉目传情。这一天过得慢极了,但总算是过了。

“一会我得出去一趟,会晚点回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不要等我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真是巧了

梁针针动了几下,手上的铁链铮铮作响。看样子,又是地牢,黑漆漆的,只有一点点蜡烛的光。这些人真的好烦,就不能换个花样?

“不是我,是秦妃。”

“钟姐姐?”梁针针不解地望着倾陌。

“准确地说,是假秦妃。哥跟着她进的这地牢……”

梁针针一脸冷汗,“好好的她让我来这做什么呀?”

“我还想问,你大半夜进承欢殿做什么呢?要不是哥跟着,小丫头你估计死哪儿都没人知道……”倾陌白了梁针针一眼,又凑近梁针针耳边“喏,为了惩罚你擅自冒险,先让你在这儿关会儿,帮哥做点事……”

“……那,万一她要杀了我怎么办?”梁针针的脸色瞬间暗了。

“你觉得哥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倾陌拍拍梁针针的脸。

“……好吧!”梁针针咬了咬牙,朝倾陌重重点头,“看本姑娘的好戏!”

听见脚步声缓缓靠近,梁针针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但一想到倾陌在,她便安心了些。

“钟姐姐……”梁针针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秦妃,微笑。

“谁是你的钟姐姐,我可不是。”秦妃冷冷地望着梁针针。

“我知道你不是,但你的脸是。”梁针针呲牙。

“哦?你还不笨嘛……”秦妃转身过去,摸索了一阵,再回过身来已经变成另一个人。

“你……伊月……”梁针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梁针针不知怎么就想起昨天见过的那个身影的主人来。

“没错,就是我。”

这个女人,就是伊月,乔青鱼念念不忘,朝思暮想的伊月,那个乔青鱼说要爱一辈子的人……玉面如花,精致玲珑,皮肤白皙又柔嫩,仿佛最纯净的冰雪,眼中若有若无的忧伤掺杂一丝冷傲之气,像高贵不可侵犯的公主——乔青鱼爱的人……

“原来我离开以后,他的品味竟然变成这个层次了……要胸没胸,要脸蛋没脸蛋……”伊月用眼睛看着梁针针,一顿差评,到她说完,梁针针的心已经变成了筛子。

倾陌撇撇嘴,瞪着下方那个女人,“你他妈在说小爷没品味?靠……”

“……那又怎么样,本姑娘又没招惹你!抓我来做什么?”梁针针朝伊月大吼,铁链跟着她的动作丁丁当当地响。

萧伊月恶狠狠盯着梁针针,过了很久才开口。

“说,是不是你勾引的他?”

“你刚才还说我难看了,我怎么勾引他!是他先勾引的本小姐好吧!”他先勾引她,让她爱上他,然后再拒绝她,还说会爱伊月一辈子。

“呵呵……”萧伊月望着梁针针冷笑。

“我本来想慢慢再对付你的,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辛王到底让你做了什么?”梁针针想起倾陌要她问的问题。

萧伊月一愣,用力掐着梁针针的喉咙,“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爱上我,愿意为我出生入死,你却夺走了他……”

梁针针望着伊月幽怨的眼神,渐渐明白了,乔青鱼造反,就是因为伊月。

“辛王?乔青鱼都告诉你了吧?我和辛王联手把他骗进了我们的圈套……”萧伊月看梁针针快喘不过气,把手从梁针针身上拿开。

“都是因为你,他才敢违抗辛王,没有用你去威胁梁将军……”

梁针针咳嗽着,望着伊月狰狞的面孔,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还好她不会那样,不然丑死了……乔青鱼看到他的伊月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自己当初眼瞎了?

“原来你的那些温柔,都是装出来的?乔青鱼还真笨呢……”梁针针突然想起被倾陌烤熟的那些鱼。笨鱼就只有被吃的命。

“他是笨,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会死。”伊月面无表情,却仍旧望着梁针针,梁针针脸上的笑意凝固。“就是今晚,官府会在相府找到你和你夫君的尸体……弑兄杀嫂,其罪当诛。你以为,你们谋反的事情皇帝不知道?”

“那都是辛王逼他的!”

“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告诉皇上是辛王逼他造反?到时候,秦妃会上堂作证,说你拉拢过她……”伊月微笑,“我还要多谢你突然到我这里送死,帮我和辛王挡了一箭。”

“你不能杀他!”梁针针歇斯底里,眼里骤然闪光,萧伊月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他爱你,一直都只爱你,你杀谁都不能杀他。他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连骗婚的方法都用上了,你怎么能杀他!”

萧伊月一怔,双眼又盯着梁针针,“他爱的不是我,是你。”

“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既然爱她,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

“我再也走不进他心里,再也不能利用他了,所以——你们必须死。”

“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伊月转身背对着梁针针,“没有。”

梁针针恨恨地咬着牙,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女人杀死。骗什么不行,一定要骗感情?

“难道乔青鱼所做的这些,你从来都没有感动过?”梁针针几乎吼了出来。

萧伊月回过身来,猛地一巴掌打在梁针针脸上,咬牙切齿“你愿意被一个陌生人剥光衣服?你愿意被当作药人每天试药?你愿意忍痛对伤害你的人一笑就是一年?你愿意爱上一个伤害你的人,然后看着他变心吗!”

萧伊月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这到底是爱,还是恨呢……”梁针针望着萧伊月微微颤抖的睫毛,忽然觉得一阵心疼。可,乔青鱼并没有变心,真的没有啊……

倾陌听得一头雾水,“这两个女人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倾陌忽然眼睛刺痛,定睛一看,萧伊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正往梁针针脸上刺去。倾陌忙跳下,将萧伊月点穴,及时阻止了她。

“嗬,你这姑娘心也太狠了,这脸要给你毁了小爷以后怎么看啊!”

梁针针一脸黑线。

“哟,我还小瞧你了,不仅勾引乔青鱼,还勾引了个黑脸小子?啧啧……”萧伊月用轻蔑的眼神望着梁针针。

倾陌猛一掌拍向萧伊月的后颈,萧伊月一翻白眼晕了过去。“你也配说小爷是黑脸!”

“喂,你干嘛打晕她,不问她问题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无可奉告

重莲看着参玉手上的姻缘花,仔细回想自己前日在花田的事。重莲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当时喜不自禁,一时没了分寸才无意踩了那株姻缘花。原来她只觉得那姻缘花不过是一朵花,没想到自己却因为它而被带到真君神殿审问,看来这天宫之上每件事都大意不得。只是,为何司法天神只是问起这姻缘花来,却不提她擅闯神殿之事呢?

“重莲,重莲!”重莲回过神来,见参玉在叫她,“你怎么不回司法天神的话?”

重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认罪。“禀上神,重莲前日,或许是踩坏了这株姻缘花,可重莲当时大意并不知情……重莲无可辩驳,愿听上神发落。”

“燕恕神君,此仙乃几月前渡劫而来,上天三日便因玩忽职守被囚忧惶境百日,对天宫规矩死所知甚少,今犯此罪又是无心之过,所谓‘不知者不罪’,神君仁慈,她既知错了,便从轻发落,末了本君自会教她些礼数,保她不再犯事。”司命的声音冷淡如昔,但在所有人听来都是满含温情。要知道这司命神君向来少言,更不对任何事关心,今日他竟然为一个升仙不久的小仙求情?实在稀奇!

燕恕也是诧异,司命为何会替重莲求情?只不过平日好友一场,他既开口了,就卖他这个人情。“你既知错,又有司命替你求情,本君就饶你……”

“且慢!”重莲循声望去,是那个害她的紫衣女仙,看那模样是想阻止司法天神对她宽恕了。

“仙子有何指教?”司命看向紫衣女仙,微微一笑,却是满眼的威压。“你也要为她求情么?那就不必了,司法天神自有公正在心。”

紫衣女仙看着司命,愣了一刹,吞吞吐吐道“既是如此,那,小仙就先告退了……”说完便朝身后几位女仙使了个眼色,那几位女仙也纷纷告退“小仙告退!”

“姻缘神重莲无意损坏姻缘花,本应罚你日责百杖一年,念你肯知罪改过,本君对你从轻发落……”

最终,重莲被司法天神判了个自担后果。踩坏姻缘花导致一名凡人的姻缘线无法染色,便是拆散了一对三世情人,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实则会引起种种变数扰乱天地秩序。因此重莲必须在没有姻缘线可牵的情况下去撮合这对凡人,而要做到这件事就必须分出七魄下到凡间。虽然分身两地不如念个两生诀唬人轻松,但也好过一整年每天都挨打了,所以重莲心中对司命的求情万分感谢。

困住她的结界一消失,参玉就扑过来拉着她的手,“你没事就太好了,我们走!”参玉拖着重莲就往外走,重莲本想跟司命道谢,便也只得作罢。

参玉把重莲带到她的花田,两人又在先前商量夜访真君神殿之事的地方坐下,重莲这才想起,司法天神竟然没有提起此事?重莲正想开口,参玉就先问了“怎么样,你有没有找到回忆之镜?看到了吗,你父王他还好吧?”

重莲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什么镜子也没看见,只看见一口井……”

参玉眼睛一亮,“一口井?难道回忆之镜在井里吗?你有没有去找,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参玉盯着重莲,眼中的兴奋难以掩饰。

重莲还是摇头,“什么也没发现,倒是我,叫一只神犬发现了,他险些咬了我,还好沉煦上神赶到将我带了出来……”

重莲的话没说完,却看见参玉低垂眼帘无心听她说话,好像受了打击而失望的样子。重莲拍拍参玉的肩膀,问她“哎,你怎么了?”

参玉抬头勉强地笑笑,应道“没什么,胃疼,兴许是昨夜着凉了。你说你差点被哮天犬咬了,是沉煦上神救了你?难怪司法天神没有治你的罪,想是沉煦上神也替你求情了吧?”

“我也不知道。”

“你这次逃过一劫,也是走运了。不过,你今后还打算再去么?”

重莲闻言犹豫了一下。还去吗?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只好岔开话题,“我得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好送七魄下凡去。”

参玉看着重莲消失的地方,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阴冷,仿佛在内心计划着一场阴谋。

话说重莲刚进红鸾宫,便远远看见司命站在姻缘树下,左手执骨牌,右手执毛笔,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她走过去,还未接近就听见司命说话。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重莲先是一惊,这冷冰冰的闷葫芦竟然在关心她?她回答道“回上神,重莲的伤好多了,多谢上神挂念。”

“你不要多想,本君只是想知道这么多事你还有没有力气做完。”司命一挥手,变出身边一张几案,上面堆着密密麻麻的空白骨牌和一摞姻缘簿子。

重莲顿时感到脑子里响了一声炸雷,皱眉问他“这些要写到何年何月……”

司命不紧不慢地边写边说“若不是你用两生诀偷懒,就不会被幽禁,又何至于攒了这许多公事?”

重莲听了后悔莫及,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早知如此,我就不来天上了……”

“你若是累了就去歇息,本君今日无事,就帮你这个忙。闲来无事,写写画画倒也有些乐趣。”司命说话的语气有些慵懒,像是闲得太久似的。

“那就,有劳上神了。”重莲说着便转身往寝殿走去。

“你还真不客气?”司命看着重莲的背影,终于皱起了眉头,但也只是甩了甩酸痛的手,继续做事。“诶,我说你这是图什么呀!”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天光也渐渐暗下来,几案上的骨牌越来越少,到了月宫显现时,司命神君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他收起毛笔,整个神趴在案上,奄奄一息如将死一般,朝姻缘树翻着白眼。

重莲此时刚刚睡醒,从寝殿走了出来,看见司命神君这副样子不由得一脸惊恐。他可是一位尊神,竟然在这替她一个小仙做了这么多事,依他那没脸没皮的性子,少不得要找她重莲的麻烦了——这可怎么是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被带坏了

一十三天的最边缘,有一处地界名为“幽惶境”。此处常年昼夜不辨,一片幽暗,多是奇山怪水,异树妖花,因此对于长居光明仙境的尊神们而言,幽惶境是一处可怖而极其无聊的所在。而可怜的重莲重伤之后竟要在这样的地方呆上一百天。

被天将押送至幽惶境入口,重莲呆站了好一会始终不敢进入,最后是被天将连推带搡地赶进去的。

重莲进入幽惶境,细细打量几眼,发现幽惶境其实也并不是很可怕,充其量能算是很幽静晦暗罢了。不过,想到要在此处被幽禁一百天,还真是高兴不起来。

第一夜,先随便寻个地点就寝才是要紧。重莲化出一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来照明,寻了棵靠近一方水潭的巨树,在树下化出一方软席枕臂而眠。

夜深,四方寂静,夜色如墨,潭如平镜。天之一侧忽有孤笛渐响,声音明晰划破天际,又似薄雾渐渐蔓延,低沉温柔。一时间幽惶境内,一片繁盛景象,花开如风起四野,泉声泠泠,树影娉婷,水雾氤氲。重莲看见一轮血色圆月冉冉而升——只是那月亮之间似乎有个人影?近了一看,原不是什么圆月,却是一位红衣男子,那血色的光乃是他身周散出的仙气。

笛声未断,繁花未歇。重莲恍惚间闻见一阵香气,却不识得是为何物,微睁开眼,却见一双穿红靴的脚落在一步之外,眼光上移,见得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眉目如墨画样清秀浓丽,发如泼墨随风扬起飞舞身侧,潇洒俊逸又有几分神秘。笛声停了,风声渐隐,有白色的花朵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温暖芳香的鹅毛大雪,迅地覆了地面。重莲在花雨之间定眼瞧着那人,惊奇发现他的眼睛好久都没眨过,只是望着她,左手握着漆黑色不知材质的笛子低垂在身侧,静立风中,仿佛一尊精致雕像。

良久,繁花落尽,夜色中的雪色之间,两个红衣的人,一卧一立,画面还算静美。重莲见那人不言语,于是从软席上坐起来,先行开口,总是这么呆看着对方真是很无趣的,更何况他们都穿的红衣,更像是新郎新娘含情脉脉地对望,这种感觉不适合清心寡欲的神仙。没错,被幽禁在幽惶境的,除却神仙该是没有其他了,这红衣男子定然亦是。

“我是七重天上的姻缘神重莲,敢问仙友名号?”重莲首先发话打破这寂静。

男子浓黑秀丽的眉毛微微动了动,才缓缓答来,声音是风拂樱花雨落清塘一般柔和好听。“从前,他们叫我月老。”又说“方才得知有仙友进入忧惶境,特来此迎接。”

重莲乍听此言,惊得将秀眉一蹙,又即刻舒展开来,只是身子似乎还是僵着。从前她在人间就听过月老,前任姻缘神,在她印象中间那是个慈祥和蔼的老者……原以为月老该是个银须白发的老者来着,却原来是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为严守神仙一贯之庄严形象,重莲把欲将此事昭告天下的兴头压了下去。

“原来是上神你……那,上神却如何到了幽惶境?”

月老微眯了一下眼,随即道:“‘上神’这称呼我当不得。唤我声‘月苏’即可。”月苏微微转身,又道:“至于沦落至此,只因我时运不济罢了。”

“怎么他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被关进来?”

重莲望着月苏的背影,忽然感到雪色中间略有几丝隐隐的哀凄。一是血色的衣,一是漆黑的笛,发丝风中凌乱,好不惹人心沉。想必从前站在姻缘镜前的他,比她更寂寞无聊呢,更何况他同她一样,从姻缘镜前离开,又即刻被幽禁在几乎荒无仙迹的幽惶境。真是可怜。

“……月苏……”重莲低声唤了一句,却即时忘了后话。

“仙友有何事指教?”月苏回过头来,朝着重莲淡然地一问。

“……夜已深了,早些歇息……”重莲从齿缝间挤出来一句应对的话。

“告辞。”月苏低声道,末了迅地飞升,驾着红云往天的另一方去了。

月苏走后,重莲猴子似的抓着脑袋,却总也想不起来方才要同他讲些什么话,迷迷糊糊设了仙瘴,给自己施了几个昏睡决,在幽惶境的第一夜就此过去。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十日,重莲醒来。在溪边“遇见”正在独自吹曲的月苏,腆着脸问起这十天之事。月苏说,她施在自己身上的昏睡决太重,加上解忧花——那白花的效用,睡上十天不足为奇。恍然大悟之余,重莲在心头感慨了一番幽惶境之神妙。

看月苏身旁的一棵树上花开的不赖,重莲伸手便要去摘,待即将触及花叶之前却看见自己被包裹成馒头的手掌,十分丢脸地缩回袖子里,回头却并未看见月苏眼中有何嘲意。重莲转身背对着月苏,开始费劲地解开缠着手掌的纱布。那日险些被那劳什子火神烧死在八重天,承蒙天命眷顾又遇上个稍微靠谱的司命……没想到,司命也是个叫人无奈的角色。不过被刺伤,缠这多纱布未免太浪费了不是?联想起九重天上处处可见的玉制物件,重莲重新审视了一遍“奢侈”这个词的含义。

解开纱布,看见自己的双手并未留下疤痕之类的东西,重莲觉得十分幸运可喜,喜滋滋地折了一枝花搁在鼻端嗅着。“月苏,这是什么花?很香呢!”

“孤凰。花开半日,叶落半日,花叶永不相见。女子闻之……”哭泣悲伤而不能自已。月苏听站在一旁的重莲嘤嘤哭泣,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此时唯有等花落叶生之时取叶上露水饮用,方可成解。”

“那,唔我岂不是要哭很久……嘤嘤……”重莲哭得更悲伤。

“你若受不了便回解忧花下,安睡几日便可。幽惶境中处处是怪异花草,切莫再大意。”月苏缓缓起身,驾着红云往远了飞去,留重莲一个人站在风里凌乱。“月苏君,为何你早前不提醒我!”



第一百八十六章:打晕送还

秦晓菲恢复知觉时,眼前的深黑一点点变成了隐约的昏黄,一股冰冷空气袭入鼻腔,凉得她一阵肺疼,整个身子都忍不住跟着颤抖,然而她想动却动不了,全身好像被冻僵一般,躺在同样冷而硬的未知地方。她听见耳边传来一男一女的谈话声,声音很低,她只隐约听见“埋”“扔”之类的字眼,偷眼一瞧原来是两个古装打扮的中年男女凑在一起。来不及思索前因后果,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些不曾见过却像亲眼目睹的画面,内容是眼前这对男女苟合被她发现,随后那男人恶狠狠掐着她的脖子,而妇人在旁边焦急拉扯,最终她便两眼一黑没了知觉。奇怪,这是梦吗?秦晓菲正想着,看见男人站起身来,她下意识地合上眼一动不动。“要我说就该这么干,把这小妮子扔到后山去,这寒冬时节还怕饿狼撕不碎她!”男人说着伸手来探秦晓菲的鼻息,秦晓菲连忙屏住呼吸,男人探了一阵子收回手去,却把一块布扔上来将她整个人都裹住,随后往肩膀上一甩,扛大米似的将她扛走。“小心点儿,把这个钱袋一起扔出去,到时候别人问起来我就说她偷了银子逃跑出去了。”男人一路扛着秦晓菲,顶着风雪走了很远,起初秦晓菲还在感叹自己这个梦实在太长太真实,甚至妄想用自己平时的改梦技能结束这段噩梦,可当男人走在不平路面上,起落之际肩胛骨撞得她胃痛如绞,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回不去了。冷风在耳边呼啸肆虐,隔着衣服照样冷得她肉疼,一开始只是装死不说话不动弹,可后来她痛得连咬牙和哼哼都做不到,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控制她的思想,她莫名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来。秦笑非,雁落青岗寨寨主秦一刀的养女,年方十五,因为无意发现养母和养父的兄弟苟合而被活活掐死……“我是穿进了重生游戏,还是做梦?”秦晓菲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猛地被甩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她还来不及好好感受疼痛,腰间又挨了重重一脚,随后她感到裹在身上的布被扯开,男人抬手大力一抖,她便顺着山坡骨碌碌地滚下去。即便是滚在被雪覆盖的陡坡上,也免不了被山石树木撞疼。“老子去你个仙人板板……”“啊啊啊疼!这什么游戏也太真了!”原本已经被冻成木乃伊的秦晓菲生生被滚下坡的速度与激情吓得清醒过来,然后悲剧地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雪球,并且猝不及防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松树上。“砰!”雪球迸裂,裹在雪中间的秦晓菲也不幸地撞上树干,随着从身体里发出的骨骼响声,剧痛传遍全身,冻得浑身打颤的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秦晓菲挣扎着支起半个身子扫视周围,只见夜黑风高,大雪漫天,树影参差,萤火……等等!这绿色的是什么东西!一对,两对,三对,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尽管风雪模糊了她的视线,耳朵也冻得嗡嗡响,这么多狼发出来的低吼声,她还是听得到的。传说中的,开局即决战?“我的天啊……这个梦什么时候能醒?我才三十二,我没谈过恋爱我不想死啊拜托了……”秦晓菲心里一万个拒绝,可是无论这是梦还是现实,她都没法反抗,因为她现在又痛又冷,连眉毛都被雪花糊住不能移动,就算想跑也跑不了。有句话说得很对,遇到猛兽的时候最好不要跑,用无所畏惧的眼神盯着它,这样会死得比较有尊严。狼越来越近,至少有十几匹,从前左右各个方向靠近,暗夜里绿莹莹的眼睛显得很是诡异,秦晓菲还没想清楚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面对这一对对绿眸,已经开始联想自己会被撕成多少块,最终又会剩下些什么了。狼圈越缩越小,好处是没有刚才风吹得那么冷了,坏处是秦晓菲已经慌得心都要炸了,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脑子也空了。想不到她堂堂一个医生,一个法医,平生从未坑人害人,生命竟然要以这种方式结束!“狼哥,不要,别过来啊……”眼看头狼走上来,秦晓菲害怕得闭上眼睛,勉强咬牙准备接受撕咬,这种猛兽的攻击力凭她这副小身子连三分钟都撑不住。这一口咬下去,梦应该就能醒了!秦晓菲自欺欺人地想着,涌出两行眼泪,却又很快被冻结,她想眨一眨眼睛却也不能了,只好这么听天由狼。忽然有震耳欲聋的狼吼传来,秦晓菲却感觉不到哪里被咬得痛,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随后身边传来猛兽撕咬恶斗的嘈杂声响,她心想是狼群在争食她的肉,也便不想理睬了,索性靠着树干任由时间流逝,默默思索着人生的意义。等这个梦醒了,她一定要去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如果没有她喜欢的人,谈不到也没关系,一个人也要快乐生活长命百岁自然死亡。意识再次模糊起来,不由自主地,一些更远的记忆被秦晓菲感知到,但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梦给她唯一的教训就是下次再参加冒险游戏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是找个靠谱的队友一起,那样碰到大雨也不会蠢到去那么高的山上爬了。而在秦晓菲没看见的现实里,一匹白狼站在她身前护着她,拼命地撕咬着进犯的狼群,一口咬断一匹狼的颈子,一直到狼群中没有狼敢再靠前,它才咬住秦晓菲的衣袖将她拖离。秦晓菲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这里异常拥挤,以至于她连扭一扭身体都难,虽然人醒了,手脚还是冷得痛,但总好过梦中那样的严寒。这是什么地方?她伸出手摸到自己的身子被温热的一团毛围绕着,以为是自己养的拉布拉多,便没有推开,只是闻着这股潮湿的异味,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家没那么臭,床也没这么硌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险些穿帮

秦晓菲腹诽的同时,悲剧地发现一只胳膊脱臼了,支起身子又不幸碰到了头,忍着痛伸手去摸头顶,被落下的石块砸得一脸懵圈,她又摸摸身下,用指甲抠了抠,没错又双叒叕对不住是一些不知怎么形容的被压扁的羽毛绒毛,和泥巴。“我t……”这是什么地方?这只狗是谁?刚才的狼群呢?难道……秦晓菲看着紧紧挨着自己的这坨白毛兽,欲哭无泪,看见它睁开它绿幽幽的眼睛,生无可恋。虽然……一匹狼没有一群可怕,但是,它把她带到窝里了,她会在清醒状态下被分作几次吃掉!秦晓菲眼看白狼在离自己五十厘米都不到的地方眨了两下眼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本来还想活动活动自己麻木的胳膊,这下连咽口水都要用慢动作,生怕引来白狼的注意。白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朝她靠近,她吓得闭上眼睛心都要跳出来了,身子猛地往后一缩,又撞得脑门生疼。“哎哟……”秦晓菲轻哼一声,随即立马噤了声,可是白狼却没有像她预料那样扑过来,反而只是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身子。“诶?这匹狼不会攻击我?”这么大的一匹狼,而且是罕见的白狼,怎么会跟她在同一个地方,而且好像对她没有敌意,这让秦晓菲感到匪夷所思。“刚刚是一群狼,现在又变成一匹狼,这是什么操作啊?”秦晓菲看着白狼在自己身边趴下,确认自己是不会成为它的口粮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她仍然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摸了摸身上的衣裳,还是古代的样式,可肩膀却是真真实实在疼,腰也一样,仿佛之前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经历真的发生过一般。只不过也没什么好怀疑的,毕竟她闭眼之前就是从山崖上跌下去的,梦里也觉得痛很正常。何况这匹白狼,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友善,这明摆着就不可能是真事!秦晓菲看着白狼忽闪忽闪的绿眼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这个梦什么时候才能醒啊……”白狼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一般,轻柔地“嗷嗷”叫了两声。“你好像很通人性,那你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吧?”白狼果然又应了她一声。有意思!秦晓菲看白狼不凶她,试探着伸手去摸白狼的头,白狼还是没有躁动,她更觉得稀奇了。“我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白色的狼,没想到能在梦里摸到,虽然毛有点硬,也还是挺好摸的。”白狼默默受着秦晓菲的触碰,她更加觉得这一切假了,索性靠着身后凹凸不平的土墙,抱着白狼闭上眼睛休息。长夜漫漫,秦晓菲不记得自己被一身疼痛和冰冷折磨醒了几次,直到白狼离开,才有了离开狼窝的念头。她顺着土墙一路摸索,爬了许久才看到光亮,但随着离出口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觉得冷了,等到彻底爬出洞穴,看见外面堆积得比毛毯还厚的雪,她又一次陷入了迷茫。“因为受伤身体不好,所以做出来的梦境就这么惨?”作为长到三十岁只看过外地雪景的南方人,秦晓菲望着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一点也不惊喜,因为她低头看见自己还穿着昨夜被男人扛出来时那身衣裳!——所以,谁能解释一下狼群是怎么回事,白狼和狼窝又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秦晓菲钻到洞外,借着雪光四处看了一遍,一切就和她先前看见的一样,只是雪没有再下了,风依然那么冷,吹得她脸颊刺痛。“这冰天雪地的,我该到哪去,肚子饿死了……”算了,总不能在这个狼窝待一辈子,走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家也好。秦晓菲迈出腿去,一脚踩进雪堆里,这才发现雪竟然埋到了膝盖。“这么大的雪……才到膝盖,还能接受。”秦晓菲嘀咕着,又走了几步,没想到越走积雪越深。“……这是什么魔鬼地方啊!”这种天气饿着肚子在不熟悉的山林里走,不是冻死就是饿死,秦晓菲想了想,还是躲回狼窝,反正白狼也不会咬她,她在里面饿死也总好过在外面又冷又饿受尽了苦头再死好些。秦晓菲转身重新往狼窝里爬,刚钻进一个头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白狼叼着一只兔子跑回来了。“我的乖乖,森林之王,真行啊,这天气你都能抓到猎物!”白狼跑到她身前把被它咬断脖子的兔子放在她脚边,用嘴往前推了一推,“嗷嗷……”“你叫我吃?”白狼抬头望着她点了一下头,又把兔子往她前面推了一推。“你说我这个梦也真够可以的,都把你梦得这么灵性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你知道人类不吃生肉……”秦晓菲无奈地看着白狼叹息道,拎起兔子来扒拉了两下,重新放到白狼面前,“这里又没有能把肉做熟的条件,我就是再饿也不能吃生肉,会生病的。”“嗷嗷……”白狼叫了两声,叼起兔子来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着秦晓菲叫了两声,秦晓菲以为它是在跟她客气,便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真的不能吃。”反正也是在梦里,吃了也没用。秦晓菲这么想着,五脏庙却发出了尴尬的声响。“嗷嗷……”白狼又冲她叫了两声。“真的不用,我虽然饿,但也不能吃生肉啊……”白狼却仍不肯走,叼着兔子甩了甩脑袋,秦晓菲一脸茫然地看着它。“你咬不动?”白狼还是摇头。“肉卡在牙缝里吐不出来?“白狼继续摇头。“你让我别在你窝里?”白狼气得把脑袋插进雪里,再抬起头索性把兔子放下,跑到秦晓菲身边咬着她的衣角把她往那个方向拖。“你要我跟你走?”白狼连连点头,叼起兔子便在前面带路,秦晓菲犹豫了一下,想到留下来也迟早饿死,不如跟出去看看白狼要带她去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此人可疑

九重天,瑶池蟠桃宴。

关于赴宴一事,向来如此——品资略上的神仙皆是踩着点赴宴以显公务繁忙位高权重之态,而中间品阶及以下的神仙总会在宴会开始之前尽早赶到。尽管是千年难遇的蟠桃宴,也是如此。

位居七重天的姻缘神重莲硬是提前了半个时辰赶到瑶池,不过看见寥寥几位仙友零落坐在各处,于是循仙侍的指示在离主池稍远的一棵巨树下的玉桌旁坐下。初登仙班便有赴蟠桃宴的资格,着实不凡,坐在白玉桌旁红衣的重莲即刻招来许多意味不明的眼光。

“西北角那位,便是姻缘神重莲?”一青衣墨发的仙友用手中折扇微指着百步之外的红衣重莲,眼角微有些笑意。身旁的蓝衣仙友斜眼一瞥,极快地收回眼光,不带一丝情绪地点头,浅嘬着玉杯当中凉透的香茗。

“只是如此,便得以位列仙班……我等数千年的修为,岂不是太轻?”

良久,不见回应。青衣仙友才瞅见蓝衣已立在重莲旁侧。

“这些神仙真是好奢侈呢,连桌凳都用玉石来做……”重莲摩挲着冰凉滑润的玉石桌面,眼中黯然。

“重莲仙友。”

男人的声音像雨落荷塘,清晰好听。重莲抬眼,见那双深邃有神却冰凉的眸子正看着自己,怔了怔,将双手藏于桌下,仰头望着那人,不,那神仙,勉强地扬起嘴角。“你是?”

“不过如此。”

“嗯?”

重莲还未琢磨透那仙的话语,不过一眨眼便不见他仙影了。而百步之外多了个蓝色身影。重莲费解地瞧了好一会,终于不甘地收回眼光,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喝着。“神仙就是神气啊……”

“你去看了,怎样?”

“不过如此。”

青衣费劲地窥了重莲好一会,失望地回过头望着面无表情的蓝衣,摇头道:“沉熙这凡心动的,着实叫人费解……”

不知觉间,众仙已将瑶池各处占满,天帝天后亦端坐在主池过往藕花包绕的地段,四下寂静无声,像在等待什么重要的角色的到来。

仙侍们将各处的灯火点亮,只听见有谁说了句“来了”,四处便陷入一片夜色之中,巨树枝桠中的夜明珠骤然发光,投了一段消瘦影子在玉桌之上,灯辉摇曳,茶色莹亮过几瞬便被仙侍送上的酒菜替了下去。一时间四处酒香菜香浮动,丝竹声声,舞姬们面朝着天帝的位置起舞翩翩,云雾缭绕当中更显轻盈曼妙,一片盛世之景。

重莲眼看着那个白色身影绕过众仙,绕过舞姬,绕过藕花池,在天帝不远处落坐,却如何努力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重莲?”

回过头来,看见同在七重天的参玉望着她,便问起来那个神秘的白衣神仙。

“你说沉熙上神?……他是夜神,掌管三界之夜。还有,他是天帝最宠爱的孙儿。”参玉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好奇地盯着重莲,“你不记得他了?”

不记得?他们相识么?在她成仙之前?重莲不明所以地摇头,随意夹了一块肉塞进口中。

“……”

“重莲,你怎么哭了?”

“……这姜,好辣……”重莲委屈不已地将那块模样极其像肉的姜片囫囵咽了下去。怪只怪方才只顾着冥想而太大意了。

参玉一面给她倒了杯水,一面说着熏芸上神做的菜又如何坑仙云云,重莲接过不知名仙友递过来的丝巾擦着泪。一心二用,果然不是妙事。

神仙们的菜肴没怎么让重莲胃口大开,所以她只是吃了几口,腹饱过后便饶有兴趣地抱着白瓷瓶往杯子里倒“果汁”来喝,一杯接着一杯。对于参玉那满眼的惊讶她完全不计较,只是一心品尝那味道微甜微凉的液体。

酒酣人散。西北角的沉香树下,白玉桌上趴着红衣的重莲。九重天上的果酿,酒味不浓,后劲却大,重莲在不知不觉中间竟然喝掉整整一瓶。于是,眼里的一切都恍惚不清。

“你还不走?”

那个蓝色身影似乎又在眼前。用冷淡语气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略厌烦地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纯白的影子,陌生又熟悉。

“你是……”

很久没听到什么回应,却身体一轻,像是浮在半空。重莲觉得九重天上的星光无比耀眼,有些刺痛双目。这感觉,似曾相识。对,那时候从九重楼阙之上跌落,以为就要死了,就是这样被托着,却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力量。

“不记得了……”重莲揉着额头微一翻身,却猛地跌落在地,生生痛醒。望着七重天的星光满眼幽怨。以为是有人抱着她来的,原来只是一朵云呢。恹恹地摸回红鸾宫。

红鸾宫冷清依旧,像她初到时,像她未到时。在天上,她还是一样孤单寂寞。

近来人间桃花不多,并无多少情人要重莲牵线,闲得无趣便闲逛到花田,恰好遇见同样闲得无趣的参玉。昨夜一番闲聊,彼此算是好友,重莲并未多说废话,知事地踱上参玉的亭子。

“你终日守着的,都是些什么花?”

参玉低头摆弄矮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并不回答重莲。重莲拄着腮望着那一片一望无际的花田,眼神茫然。这样美的花,开在这样寂寞的地方,不能不让人觉得可惜。

“红色的是姻缘花,从前月老染红线的颜料就是用它做的。”参玉突兀地说了一句。

“那,有没有办法分辨这些姻缘花的主人是谁呢?”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啊!”

重莲半信半疑地移到姻缘花中间,看见每一朵姻缘花中间都有一颗小小的水珠,一施仙决便可看清其中的字样。好奇地寻了一寻,却没有重莲。

参玉说,姻缘花上的水珠,是凡人为爱人流的最后一滴泪,没有那滴眼泪姻缘花很快就会枯死。参玉还说,神仙是没有姻缘花的。没有姻缘花,就意味着没有姻缘。神仙若是动了凡心,便要受剔骨堕凡之痛,这在天条当中是最首要的一条。

“沉熙上神就是因为动了凡心才……”

重莲望着语声戛然而止的参玉,“才怎样?”说起那个从远处看很耀眼的神仙,重莲兴趣盎然。



第一百八十九章:有人搞事

“你不记得了?”参玉的丹凤眼眨了一下,流出些类似好奇的光彩来。

重莲不解,连连摇头。“我同他从前认识?”

参玉抬头望着重莲,眼中光彩流转几瞬,又黯淡下来,抬手将一包花种塞到重莲怀里,“你们从前不认识的,是我记错了。呐,这是忘忧草的种子,种在寝殿周围,有益睡眠哦!”

重莲半张着的口只好无奈合起。她对沉熙,除了蟠桃宴上那一眼之外,再没有其余印象。倘若真是如此,参玉记错了,那也毋庸置疑。虽然她也好奇,是不是真的认识这个神,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神。

一阵狂风刮过来,吹得重莲的长发劈头盖脸地打在参玉脸上……

“风无!”

重莲回过头,还未看清楚风的来路,就见参玉一脸怒意,揪着一个墨色长衫的男仙的耳朵,一个劲责怪他不用眼。

“死风无,每次你一来就欺负我!”

“……”重莲原以为参玉这小家碧玉的模样应当是十分温柔的淑女来的,看见这般场面,着实震惊。

好在那位风无君见重莲在,忙制止了参玉,不然真不知道参玉会闹腾到几时。

“重莲仙子也在?在下风神风无。”风无一面谦恭地朝重莲打招呼,一面伸手阻拦扶着他肩膀伸手拘他耳朵的参玉,那模样极其滑稽好笑。

“风无神君……你们慢聊,重莲先回红鸾宫了。”

重莲走时,听见参玉又次闹起来。若是在人间,这样一对活宝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神仙是没有姻缘的。

将忘忧草的种子种在寝殿周围,念了好多次催生决都不见发芽生长,重莲放弃了揠苗助长的念头,回到姻缘镜前。

悬空的水晶是透明的,映着另一边的白色天穹。此时没有谁在焚香求姻缘。这种时候重莲又想起来很久以前,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很多余的样子。

她记得从前她是会跳舞的。无事可做,不如,就跳舞吧。

她起舞之时,衣袖带起的微风拂动姻缘树上骨制的铭牌,嘀嗒声音随舞步起止。一曲无人听的歌,和着一支无人看的舞。

从前她也跳舞,不过那时候好像是有人看的,只是她忘了那个人是谁罢了。

夜色渐渐蔓延过来,那个白色的身影,在一片黑暗之中尤其耀眼,重莲恰好停了舞步,定睛看着他由远及近。

“沉熙上神?”

渐渐看清,他一头雪色的长发,一双银色的瞳孔,肤色有如冰雪,唇际微弱的嫩红。精致美好的一副模样。唯一的不好,就是他没有看她。

重莲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耀眼白影,心头有些不明感觉升起。从前,或是很久以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淡的人。

对的,他是天孙,又是上神。她只是七重天一个小小的姻缘神。她真的像参玉说那样,从前根本和他无交情,之前的猜疑不过是她无知的妄想吧。

“你在看我跳舞?真好,很久没有人看我跳舞了,你来看我跳舞我很高兴……”

重莲依稀记得,她在梦中听过那句话,在梦中她像从前一样,也是跳舞。

天光乍白,重莲从寝殿出来时看见种下的忘忧草还是老样子——没有长出来。只是空气之中依稀能闻见些淡淡的植物香气。

仍旧是没有事做的一天,重莲使了个两生决化出另一个自己守着姻缘镜,闲逛着离开红鸾宫,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

在八重天时遇见一群仙,围坐在亭子下方的桌旁品茶,重莲原想当作未看见,却看见他们的眼光皆投向她。兴许是因了她的红衣太过惹眼。

“来的可是七重天上的重莲仙子?”一绿衣女仙起身朝重莲走近,而另外的几位则慵懒地瞥着她二人。

重莲看绿衣女仙生得眉目如画且面带微笑,于是微笑看过去,颔首回道:“正是重莲。”

绿衣女仙走近,脸上仍然带笑,眼中却多出几分异色,像是揶揄。“果然是美人。”绿衣女仙将重莲上下打量一遍,回头望了一眼亭子里其余几位女仙,回过头来朝一脸疑惑的重莲道:“听闻风辰国重莲一舞动天下,却不知动不动得天上?”

重莲哑然,抬眼望着绿衣女仙,一霎无措,不知如何回话,斜眼却见亭子里又出来一位紫衣女仙。“重莲仙子初来乍到,不懂得天上规矩,姐姐也不晓得说清楚……”紫衣女仙将重莲拉至身前,朝绿衣女仙抛了个怪罪似的眼神,再看重莲却是笑眼弯弯,“初登天界的仙,总是要给先登仙的前辈备些见面礼……我们姐妹念你初来乍到不知规矩,便饶你一回。今次只是请重莲仙子你为我们跳支舞,算不上过分吧?”

重莲未加考虑,也觉得紫衣女仙的话不算过分,木然点了两下头。绿衣女仙拉着重莲朝一旁拽过去,脸上笑意更浓。“重莲仙子,这便开始吧!”言罢将亭子里头其余几位唤出来。

绯衣的女仙化出一方花毯,将重莲推着跳上去,而绿衣紫衣同其余女仙各自变化出乐器来,不等重莲反应便开始奏乐。重莲瞧她们如此心急,便只好硬着头皮配合。

曲声悠悠,舞姿翩翩,花香袅绕,蝴蝶飞舞,仙霞缤纷,八重天上一场舞会就此展开。

重莲起初还觉得有些别扭,施展不开,渐渐投入状态,借着仙力又是飞舞又是旋转,感觉无比畅快,后来不知不觉地陶醉得闭上了眼。花香愈发浓郁,渐渐变得刺鼻,原本有些疲累的重莲觉得呼吸不畅,睁开眼来被眼前景象惊得猛然坠落,乐声戛然而止。

方才绯色的花毯之上,竟在她不知觉时长出来一棵棵带刺的花树来,花树的枝桠长得越来越高,直没过重莲头顶,枝桠交叉成笼子的模样,恰好将重莲包围其中。重莲在落在尖刺上之前施法令自己浮在空中,这才幸免于难,抬眼去看笼子之外,却不见那群女仙的影子。花树带刺的枝桠慢慢伸张,最后将重莲的身子缠住,被刺痛的重莲却无法挣脱,只能咬牙落泪。

毫无疑问,她是进了那群女仙设的局了。



第一百九十章:是宫里的人

女官郑重肃穆地回答并重复,“青玄国,没错,是青玄国。”

无忧国上至皇族下至黎民,都知道有这么一个青玄国。青玄国原本是个与无忧国实力相当但却是男尊女卑,所以百年来无忧国与青玄国争端不断,直到永春公主花无秋被十一王爷掳去不知所踪,断雨将军苍然战死沙场,惊风将军无心征战,平雷将军前往青玄国后再未归国,至此两国终于停止了征伐。

永春公主归国之后,她却提出与青玄国谈和乃至愿意下嫁青玄国的荒谬建议,女王一怒之下将之囚禁天牢,后来公主拼死逃出再无音讯。至此无忧国与青玄国再无瓜葛。但几年后却传来天翔国臣服于青玄国的消息,这无疑是给了无忧国一个大大的威胁。

虽然如今无忧国与青辰国风辰国为盟,但也保不齐青玄国不会想出别的阴谋诡计……青玄国行此卑劣伎俩,断无忧国百姓水源,似乎铁了心要逼无忧国作出他满意的回应。

青玄国君,当年的十一王爷,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段百变,就连永春公主也不是他的对手,如今的摄政王花无讳,又能跟他斗出个什么结果?想到这里,女官忍不住提起精神,准备应对花无讳的各种问话。

“奏折送到本王寝宫。”花无讳冷着脸,弯腰抱起花志咏,一步一步走出长乐宫。

青玄国君突然作这一出,似乎毫不忌惮无忧国青辰国风辰国三国联手,即便放弃先前攻打风辰国的计划,如今对无忧国施此伎俩,也是抱定了要吞并无忧国之心。花无讳心中知晓,那青玄国君不过是知道叶云卿已失势,而花无秋又在他手上,所以明目张胆地欺无忧国国中无人罢了。

花无讳只觉得好奇,青玄国君为何不直接护送花无秋回无忧国,到时花无秋应先王圣旨登基为王,无忧国自然也就落入他囊中——大费周章地围河改道,逼迫他作出反应,究竟出于何故?

连月以来,无忧国派出去的暗影及卧底,送回的情报愈发少了,刺杀任务也不多,千影阁几近荒废……这是否昭示着无忧国将亡?花无讳知道这段日子自己耽于私人情愁,误了国事,但转念一想,即便叶云卿未死,闻川未死,这无忧国,在青玄国君丧心病狂的掠夺下,迟早要沦陷……

花无讳低头看看怀中的花志咏,见他苍白的小脸上全无半点忧国之色,有的只是茫然。也是,这么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去,现在,都不知道,将来也不会。失去一切心意的托付,已如行尸走肉般无用。

回到寝宫时,女官已先一步将奏折送到了几案上。花无讳放下花志咏,淡淡地吩咐他“咏儿,就在殿前,不要跑远了。”花志咏懂事地点头,随即走到殿前的桂花树下,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着落花。

花无讳坐在几案前,翻开奏折细细看起来。东有旱灾,南有匪患,西有粮荒,北有民怨……花无讳批阅了一部分奏折,突然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匪患,拨出军饷招兵买马,平定即可。粮荒,开仓放粮安定民心则已。旱灾?无忧国东部乃是沙漠,只有沙漠边缘一条玉带河为地表水源,湖泊甚少,土地板结难以掘井,除了打通河道别无他法。民怨,大约是百姓怨他这个摄政王太过无能,还有叶云卿那不明不白的死……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做。

花无讳觉得脑袋胀痛,看着奏折上那一个个字眼更是乏从心来,一怒之下挥臂将奏折扫落在地。不明情况的侍婢冲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奏折捡起。

“这就是花无秋心心念念的王位,有什么好,能带给她什么……”花无讳眼里满是痛苦的光亮,沾染了墨迹的紫色衣袖垂在一旁,花无讳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起身走出殿外。“本王要同王上去繁英湖,备辇。”

花无讳登上繁英湖湖心小岛,携瑶琴一把,端坐亭中悠悠弹奏。

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随紫檀香袅娜的烟丝冉冉而升。紫色的衣袖挥舞抖动,与他的长发相交缠,一阵风来潇洒尽现。曾有人说他是无忧国最美的男子。

即便是如此,花无秋不要他,叶云卿也没有为他留下。无忧国举国上下,也没有将他看得多重。他只是一个即将被无数后人唾骂的丧国之主。

花志咏在亭子的阶梯上站着,听着皇叔的琴声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娘。回头看了看皇叔,他的脸色不大好,花志咏默默走下去,琴声却戛然而止。

“咏儿,你过来。”

花志咏回过身走到花无讳身边,花无讳突然打开酒瓶递给他,“喝一口。”花志咏愣住,但一瞥皇叔那冷定的眼光,不得不接过来喝了一口。酒味辛辣,烧得喉咙发热,花志咏被呛得眼泪汪汪。

“自今日起,你就是大人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花无讳直视着花志咏的眼睛,仿佛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你想找你娘,就得先做一件事。”

“什么?”花志咏的眼睛忽地变得灵动起来,“我要怎么做?”

“去青玄国,认祖归宗。”花无讳冷淡地勾起嘴角,花无秋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偷偷生下青玄国君的孩子,骗了无忧国所有的人。“你的生父,是青玄国君。你娘,就在青玄国。”

无忧国虽广,却不是他想要的,更何况如今无忧国已失当年繁盛,谁来做主都是自寻烦恼。青玄国君,花无秋,他们想要,那就拿去吧。花无讳拉住花志咏的手,交代他“我会安排人送你去青玄国,见了你爹娘,一切也就到头了。”

花无讳没想到和花无秋斗来斗去,最后他竟然是主动把这一切还回了她手里。也不知她又会如何想。

此时一个随从呈上来从湖底找到的紫玉簪子,花无讳见到那点紫光,禁不住动容。几乎是扑过去,把簪子抢回来,攥在手心不肯松开,仿佛抓住簪子就能同时抓住别的什么。

花志咏看着皇叔攥着先前亲手丢掉那支簪子,感到万分疑惑。明明扔的时候那样决绝,现下捡了回来,怎么却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皇叔的一切行动,都让他难以理解。



第一百九十一章:方四顽固

斜眼看了看门外,落日余晖已悄悄移至墙头,是将晚的征兆。曲寒说就是这个时候,解药就见效了。楼心月觉得头又痛又晕,伸手揉着额角太阳穴,她皱着眉头向曲寒看去,发现曲寒也正看着她,眼里的光彩略复杂。

楼心月回想起那一夜,回想起那一夜之前的许多,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想起在无忧国色调浓重的宫室中,将被欺侮的年幼弟弟捞进怀里,弟弟搂着她的脖子嘤嘤哭泣;朝堂上雄姿英气,傲视群雄,众人的膜拜山呼使人振奋,回到内室,却又教一身红粉晃得沉醉;与他们相见恍若夜梦,床榻上缠绵悱恻,湖边山麓,月下花前,绿海苍茫中策马扬鞭;那个在沙场掳走她的男人,损了她一世的威严,让她在情场战场都输得一败涂地,她却直到死前仍旧不够决绝……

楼心月感到自己仿佛跟花无秋融为一体了,脑子里满满都是花无秋的过往和她的复杂心情,甚至有种花无秋复活的喜悦,好在楼心月还是有些理智的,否则肯定又在想办法夺皇位啊复仇啊什么的……

不对,其实是花无秋根本就没有想过复仇还是别的什么,她当初逃出无忧国,不过是想找青芙,告诉他她生了他的孩子,要他去救孩子罢了。可没想到青芙的行踪难以寻觅,她一找就是几月。从青玄国到青辰国,再到天翔国,一路上的跟随寻找全无结果,吃尽苦头的花无秋在被神秘人打伤逼上山头,又面对突然出现的闻川时,才知道自己最后竟然是被心爱之人所害。

楼心月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当初花无秋的确是为了杀那个亲手杀害她姐妹苍然的将军才主动跟青芙亲近的,虽说她早就喜欢上了青芙。

后来大婚之日,她也是故意逃掉,不只是急着祭奠苍然,也是因为害怕被青芙长久地留住,更因为担忧无忧心溃散。原本想狠下心放弃这段感情,她知道自己和青芙的感情永远不会有结果,没想到怀孕的消息接踵而至。

从前也跟即墨他们有过这般亲近之事,却迟迟不曾怀孕,只因她忙着夺回被青玄国掠去的土地,被青芙掳去后没有做什么措施,一时动情竟然带来了这样一个生命,真是天意弄人。

花无秋向母亲提出谈和,并愿意嫁给青芙,顺便也断了那些姐妹弟兄把她当眼中钉的念想,可是却被花无讳陷害,落得一个叛国的罪名。

生下那孩子后,花无秋给他取名为花志咏。那个志字最是主要,心上有“十一”,她心上有十一王爷。她时常感到欺骗了即墨不厚道,但又无法说出真相。花无讳越来越丧心病狂,甚至搬出了栽赃的手段,冤枉她玷污了女王最宠爱的男子,女王一怒之下将花无秋打入千影阁中的地牢。

楼心月初次见到祸时,她提到花无秋答应帮她找一个人,那个人竟然就是青芙的随侍青烟。花无秋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青烟是当年她亲眼见皇姨押着送去做战奴的,青烟身上的玉佩掉下来被祸捡起,那瞬间她看见青烟伸去抓祸的右手被斩断了食指。花无秋随意记住了这对姐弟,差人记录弟弟的下落,留作今后用途。没想到后来在青芙身边竟然阴差阳错地遇见了青烟。

至于赠给寸樱的那个血心,是花无秋无意间从一个神秘人手里得到的灵石,据说里面关着一只叫红鸾的灵,只有在感受到主人有危险的时候才会出现。碎云剑是花无秋平日的佩剑,在逃婚那次为了救青芙而丢失在冰湖附近,寸樱是怎么拿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那次青芙拿出来强喂风吾吃的火莲,是花无秋从沙漠中某个叫烈焰谷的地方采到的,当时沉玉为了换火莲把风吾送给了她。回到皇宫后花无秋替风吾改名叫凤梧,对他处处疼爱有加,可风吾始终耻于与别人共妻。

总之太多事情了,楼心月混乱得差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好在刘诗音拍了她两下,她才回过神来。“哦!怎么了诗音?”

“晚膳好了,我们去用膳吧!”

楼心月看了一眼曲寒,跟在刘诗音身后走去。

这顿饭吃得迷迷糊糊的,楼心月随便吃了几口就草草了事,半壶酒下肚推说自己不胜酒力离席。

刚到房里坐下,门被敲响了。楼心月打开门,见即墨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妻主,你没事吧?”

“嗯,还好,只是有点晕。”楼心月应着,又回到桌旁坐下,门也不打算关了。

“云卿,云卿……这簪子很好看,我从不用它,不过是舍不得罢了。”花无讳心底有个柔而清的声音说,他愣在风中,伸手取下发簪,将这支紫玉簪子换了上去。

他多想再看见叶云卿痴迷于他的模样,那么迷醉的眼光里写满爱意,就连舞剑时斩落的花瓣也只肯落在他脚边。这世上唯有她叶云卿,愿意为他赌上一切所有而别无所求,唯有她叶云卿令他拾起丢弃的过往……只可惜他如今才知道。如若在花无秋之前,他能遇上这样的她,这一切便不会……可笑,遇上了又如何?花无讳自嘲地笑起来,花无秋是那样耀眼,遮蔽了多少人的光芒,也刺瞎了他的眼睛,除了花无秋他什么都看不到……

没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花无秋,是花志咏的生母,他的皇姐花无秋。花无讳忽然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怒意自眼中迸发。

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即将败落的无忧国。还有她花无秋年幼的孩子。

要无忧国,要王位是吗?毁在手里也不留更多给她!要孩子是吗?囚禁在无忧国,她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那孩子!

花无讳猛地抓起花志咏,粗暴地将之挟在胳肢窝下,飞快地踏上了船。

“看着女王,不准她再离开咏华殿半步!”花无讳将花志咏狠狠扔在床上,扔下一句嘱咐便转身走了,不明情况而哭成泪人的花志咏泪眼朦胧地看着花无讳紫色的背影,呜咽着。

“准备笔墨,本王要拟信给青玄国君。”



第一百九十三章:杀不得他

林玲被曲寒这打了鸡血般的反应惊得一怔,先把他扣着自己肩膀的手拿开,咽下嘴里的包子才又说话,“哥,你这么激动干嘛?你认识那个楼心月?”

曲寒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连忙摇摇头让自己冷静冷静,也不吃什么包子了。“她就是我娘子,就是她……你吃吧,我出去看看。”说罢便开门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林玲捧起包子追了出去。哎呀,这个人一说起他娘子怎么就跟吃了海洛因似的!

林玲指引着曲寒赶到布告栏前,曲寒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便决定带林玲从南城门出城,到那个元山寺去看看。

“哥,你不怕这是个陷阱吗?万一他在那里设下埋伏,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林玲把曲寒拖到一边的巷子里,苦口婆心地劝诫。当然了,她是真的担忧有埋伏,而不是怕他们夫妻相见……虽然化妆成这副鬼样子,万一他宁可错杀不愿放过,那他们一进元山寺不就都得做他刀下亡魂……总之不管怎么样,林玲就不希望曲寒去找什么楼心月!

“你若是担心有埋伏,就先回栾城,我一个人前去探个究竟。倘若属实,我带她回来找你……反之,你就好好过,当我们从未相遇。”曲寒拿开林玲的手,疾步走出了巷子,林玲紧紧跟在其后。

“哥,你不能这样,我们都已经结拜了,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林玲追在后边,但曲寒走得太快根本无暇听她的话,她也只好闭嘴。

即墨在青城打听了许多次,关于那个青玄国君从青辰国带回来的女人。根据从那些包打听嘴里抠出来的讯息,青玄国君根本就没有从青辰国带回什么女人,倒是有个被秘密带进宫里的丑女。青玄国君不顾举国上下的反对,要立那丑女为后不说,女子在宫中也做了不少给青玄国君招骂的事,但沸沸扬扬流传了一段日子又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是,十几日前从青辰国来了个叫林寒郎中,竟然用换皮之术治好了这丑皇后脸上的伤疤。但这丑皇后却又莫名其妙的没了踪影。即墨又从别个口中得知,昨日百花楼里又新来一个被青玄国君抛弃的绝美女子……丑女皇后和被青玄国君抛弃的女子这两人没有联系,决然是说不通的。即墨进了百花楼,等着见那所谓的从宫里出来的花魁。

做青楼生意的人见惯了夜里宾客满座的景象,但大清早到大堂叫姑娘的客人却是头一回。即墨被那些男女异样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但故作镇定地站在挂满花牌的墙壁前一一扫过那些香艳轻浮的名字,两个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

“无秋……花无秋?”即墨在心里默念,这个久违的名字。呵呵,果然还是叫他找对了地方。除了她,谁会叫这样的名字,谁又配叫这样的名字?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即墨激动得心跳加速,可他心中冒出一个疑问——他那骄傲的妻主怎么会沦落到男尊国的妓院来?难道是为了享用男色?不对,她不是这样的人……即墨心中升起的醋意让他更加紧张,无法再多等待一刻。他刚要伸手去取那个写着她名字的牌子,却被一记女声所扰。

“公子赶早到百花楼来,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左等右等,菜总算上来了——尽管是同时进店第一桌上菜,还是有些迟。不过楼心月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寸樱肯定是拿剑威胁人家后厨了。管他了,有得吃就ok。

这顿饭吃得楼心月是哭笑不得!比如三个男人同时给她夹菜,然后曲寒默默地把即墨寸樱夹的菜拣到自己碗里,寸樱见状干脆又扒拉一堆倒进来,曲寒再扒拉到林玲碗里……大战几个回合之后,终于各自默默吃了起来,气氛祥和愉快。

饭后店小二上来收了碗盘,寸樱木着脸在桌上排出四个房号,盯着楼心月说,“选哪间?”

楼心月觉得寸樱就是个腹黑男,尼玛,他这是要她选个屋跟他睡?楼心月无助地看向曲寒,装傻随手抓了一个,“我们就住这间吧?”

“公主……我们都三年没见了。”寸樱冷着脸提醒道,眼里隐隐有失落。

“都说我不是公主了,你们两个别这样行吗?”楼心月揪着曲寒的衣袖,“我们走吧。”

曲寒拿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两位仁兄,我娘子的确不是你们的妻主,请节哀顺变,另慕佳人吧。倘若你们还要缠着我们不放,我曲寒也不是等闲之辈,该还手时必不会手软。看在你们救了我娘子的份上,今日诸多无礼之举我就不追究了,你们也好自为之。玲儿,我们走。”

林玲起身往楼梯走,楼心月扫了一眼即墨寸樱,也跟着走过去。到了屋里,曲寒把门锁上,这才跟她和林玲说“今晚你和玲儿睡床,我就睡地上。他们可能会有所动作,我们早些歇息,提前上路。”

“哦,知道了。”楼心月点点头,接过林玲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谢谢。”

林玲笑了笑,回去洗脸了,过一会又端着一盆水回来,“你不介意跟我一起洗吧?”

“不会不会,一起洗吧!”

楼心月和林玲脱了鞋袜,把双足伸在一盆水里洗着。林玲看见楼心月脚踝的胎记,忍不住说“你的胎记真好看,就像纹上去的。”

“并不是我的,是身体以前那个主人的。”楼心月伸手揉着脚,想起苻烨抓着她的脚一口咬定她就是花无秋的情景,不由得感叹“穿越可真是个技术活啊,穿错了身体可得受不少罪。”

林玲闻言便皱起眉来,心说你丫这是讽刺谁呢!我穿得不好就怎么了,没你好看怎么了,男人没你多怎么了!抢我男神就算了,还这么嚣张!林玲收起脚,“我不洗了。”

曲寒铺好地铺,走到盆架旁边就着剩下的水洗了脸,见楼心月还杵在盆里,便也去凑过去。

楼心月见盆里多出一双男人的脚,知是曲寒便伸脚压住曲寒的脚。抬头望着曲寒笑“你刚才说话的样子这么凶,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让他爹管他

即墨回过头,看见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估摸着是别人说的青楼鸨母,便应道“我是来找无秋姑娘,可否让我见她一见?”

惜百花一听是来找楼心月的人,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谄媚地笑道“公子好眼光,只不过,无秋姑娘如今不在百花楼,公子想见她要费些周折……不如直接替她赎身,带回家去岂不更好?”

即墨自然知道赎身是怎么一说,但想到花无秋竟沦落到卖身的境地,着实令他震惊。赎身?赎什么身啊,还怕打不赢这些个歪瓜裂枣么?不过,他也不愿胡来,先套套这鸨母的话。即墨笑笑,说“赎身?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在话下。可我连无秋姑娘的人都没见着,又如何肯放心跟你交易?”

惜百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凡是来过这百花楼里的男人,他们心中想什么她一看眼睛就能猜个通透。反正那个楼心月是皇上不要的女人,出了青城未必不会再被别人拐去,倒不如顺势将她卖个好价钱,也不枉昨夜被皇上那道伤惊吓了一场。既然他想赎楼心月,就随他出个合适的价就是了。

“公子不信,大可跟着我手下人去见她,先付定钱,见了人再度余下的银两,你看如何?”

即墨从袖中取出钱袋扔给惜百花,“好说,先带我去见她。”

惜百花掂量着钱袋,满意地奉承道“公子可真是爽快人,花娘我也不跟公子卖关子了,这就让人带公子去找无秋姑娘。”惜百花拖过来一个打手,嘱咐道“牵两匹快马来,带这位公子到城南元山寺。见到无秋姑娘后让雷亘收回余下的赎金再放她走。”

即墨出了百花楼,骑上马跟在那人背后,朝城南奔去。不知何时跟在他之后的寸樱亦骑马追在后头。

天都没亮就被送出城的楼心月,睡了两个时辰起来,到寺院门外逛了几圈,仍然不见送她的人说的那个来接她的人,到日头几乎升到头顶时,终于看见远处飞奔而来的骏马。然而那两个男人她并不认识。他们下了马在她对面的茶摊坐着喝茶,少顷又来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百花楼的衣服,另一个长得俊俏但很陌生。

未及那个百花楼的男人走近,远处又来一个骑马的男人……

楼心月望着相继赶来的几个人,一头雾水,随即她恍然大悟,大概是凑巧吧?先来的两个是来上香,另外一个可能是路过上来喝茶,还有一个是百花楼的自己人来办事的……哎!那个人,远处那个人看着好眼熟……

守在身边的那个男人望着下头那几个人,有点不解,但大声地问道“谁是林寒?”

最先赶到的那个男人走上前来,“正是在下。”

男人正想再说什么,那个后头来的百花楼的男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又跑去把那个陌生男人带了上来。

楼心月初见那个陌生男子,被他的眼神惊得不由得往后挪了一步。就算花无秋这张脸美得天上有地下无,他也不至于整出这种宝玉见黛玉的眼神来啊……楼心月望着他颀长消瘦的身形,还有那有些微皱的俊脸,恍惚间感到莫名其妙的熟悉。

脑海中墨色衣衫随风翻飞,一支白玉凤头钗经她之手簪入其发……那时他比如今年轻些,肌肤光滑白皙,眼眸中清波微动,鼻子细长,嘴角微扬。鬓角垂下的墨蓝流苏在他脸庞投下一段婆娑的影子,他微微抬头,唤她“妻主,墨儿今后是您的了。”

楼心月愣住,望着近在眼前的即墨,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是?墨儿?”心里疑问,花无秋哪来这么多的桃花啊!

“妻主,”即墨见她认出了自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但却羞怯的摸着自己的脸,弱弱地说“这些年来,墨儿的模样不如从前了,妻主你不会嫌弃墨儿吧?”

楼心月才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的伤口一个劲流血,她急得浑身颤抖。见用手是没法捂得住,楼心月想起来一边的香炉——香灰可以止血的呀!楼心月赶紧冲过去抓出一把香灰就往伤口上摁,青芙痛得闷哼了一声,打开楼心月的手,将金牌扔进她胸前的兜里,怒斥道“离开这,不要管我!”

楼心月不肯走,又跑去找东西给他包扎,但青芙拽着她的手就把她扔到了门旁,再次怒斥她“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楼心月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脑袋,觉得很是委屈。虽然是她刺伤他的,可也不不是没有原因的呀……好吧,的确是她不对!楼心月心说你活该!随即打开门,“我去找大夫……”

青芙捂着伤口,悲戚地望着楼心月背影消失的地方,坐在桌旁蒙着脸痛哭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她要伤他,他想跟自己打个赌,看看她是不是会忍心对他下此狠手……果然,她还是做了。他对她做的事的确过分,并且自以为没有做错,直到她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身体,他才感到被自己深爱之人伤害是怎样一种体验。虽然,他不知道她对他是抱有怎样的感情……

不管抱有怎样的感情,也无所谓了。青芙心里清楚,当她举起匕首朝向他的那一刻,所有的感情都已经瓦解,抵不起那令他痛彻心扉的一刀。或许,她心里的爱也早就在他一次次的伤害下渐渐流失了,方才令她焦急万分的,不过是一个女人应有的胆怯和怜悯而已。

上天给他的东西并不多,一副健全的身体,一颗聪明的脑袋,一个非比寻常的身份。他利用这些东西,得到了地位和权力,却始终得不到亲情和爱情。出生在冷宫,幼年丧母,父亲也不管不顾,人前人后受尽凄楚凌辱;十八岁上战场,多少次险些惨死敌手,回朝之后却连父亲的面也见不到;二十三岁遇见花无秋,满以为这一生有了牵挂,再不是孤身一人,她却在大婚之日逃离……如今他二十六岁,后宫清冷,子嗣无一,朝廷上下诸多奸臣望着他跌下皇位——人生何故艰难如此!



第一百九十五章:宫宴请帖

他不愿做那终日饮酒作乐荒淫无道的昏君,也不甘沦为终日游手好闲碌碌无为的庸人,但做个明君又如何?坐拥天下又如何?人生何其短暂,风光一世也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终似烟消云散无迹可寻。只想求得一人与他并肩,坐看云起霞落,江山如画,却难于登天。

楼心月找到前堂的守夜人,说明了青芙此时的境况,那人赶忙招呼手下到另一条街去请了最近的大夫来。再回到屋里给青芙治伤时,青芙的脸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然而他还死撑着要赶楼心月走,楼心月便只好在门外等着。

“好在及时用香灰止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夫给青芙清洗伤口,又为他包上止血药,这才收好箱子往出走。看见地上沾血的匕首,他捡起来看了看,说“这般锋利的匕首,刺上一刀,没个两个月怕是好不透了。姑娘,赶快去报官,把刺客抓出来,依青玄律法关他几年!”

楼心月乍舌,刺一刀关几年?死定了……她颤抖着接过刀,挪到门旁,却不敢进去。万一青芙发飙一刀扎回来怎么办……

大夫刚走,惜百花便来了,慌慌张张地往屋里跑,跪在床前猛打自己耳光,“皇上在百花楼出了这样的事情,花娘该死,花娘该死,请皇上降罪!”

“与你无关,起来吧。先别声张此事,以免有些居心叵测的大臣有机可乘。叫她进来,朕有话……”青芙忽然顿住,又道“不必了。派人送她出城,再给她些银两,从此以后不准她再踏入青城一步。”

“准备车马,朕要回清心殿。”

青芙走到门旁,扫了一眼楼心月手里的匕首,又取出腰间的刀鞘递给她“留着防身。后会无期。”说罢,忍着痛走开。

楼心月站在原地,不自觉地身形一晃,倚着门框看着青芙的背影,一时间恍如入了梦境。自己几十个日夜以来总巴望着离开他,现在他愿意放她走,怎么她却有些难受……大概,是感到被抛弃了吧?毕竟,犹如分手时,被甩的一个总之是不甘心的。楼心月握着匕首,不由得心中点点刺痛。

她摸到匕首时想的原是威胁他放他离开,但想着自己决然斗不过他又放弃了。她又想,青芙会再骗她一次,或者今后又想出别样方式来折磨她,她有如继续过这样没有自由和人权的日子,不如自己了断——可谁会在有别的选择的时候结束自己呢?不会。所以楼心月选择刺伤他,或者直接刺死他,即便是他一怒之下杀了她也好过一次次的折磨……那一刀刺下去,于楼心月而言是解脱,于青芙而言就不知道了——看他刚才的模样,或许也一样吧。

不管是楼心月还是青芙,只要从花无秋的阴霾中走出来,往后的日子就都会是晴朗的吧?

楼心月跟在青芙之后,也走出去。

天将晓之时,曲寒不得不离开皇宫。这一夜他在清心殿外观察过几个时辰,除了夜半时分突然出宫的青芙,别说楼心月了,就连普通的宫女都没有一个在此活动。他又不甘心地在各个宫中寻觅,仍旧找不见她的影子。看来青芙可能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所以把她藏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吧。

回到客栈时林玲正好起床练功,见到一身黑色劲装的曲寒,便满面异色地迎上来,“哥一夜未回,又穿成这副德行,难道去做贼了?你又不缺花销的银两,难不成……是去偷。人了?”林玲故意把那个“人”字拖得老长。

林玲本想开开玩笑,但见曲寒脸上并无喜色,只好又正经起来。“你该不会是去找她了吧?想把一个大活人从一群大活人中间弄出来,可没那么容易。你还是放弃吧!”

林玲至今无法接受那个皇后是曲寒老婆的事实,不过,如果是就最好了,那样曲寒不得不放弃她,毕竟人家的老公那么牛叉。但是,看见曲寒这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状态,她还是挺担忧的。

“你觉得,他会把她藏在什么地方?”曲寒直接忽视林玲的建议,反而问起另一件事。“会不会是地下室,或者是关在牢里?”

林玲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拜托了哥,人家那地方到处都有人看守,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你就是偷根针也不大可能,他犯不着把她藏起来啊!再说了,天底下哪来这么多贼,他又怎么知道你是贼,如果他知道你是贼为什么不先抓住你,反而麻烦自己去藏人呢?你这么想想,一晚上是不是等于白跑了?”

曲寒顺着林玲的思维想想,也对。青芙毕竟是一国之君,要是知道他和楼心月有事,决计不会放过他啊!肯定第一时间就把他给做了,哪里会给自己机会活着离开,还明知道他会去救楼心月又让他走?脑子又没坏!

难道那天他在清心殿和楼心月相拥的事情并没有传到青芙耳朵里,所以青芙根本没有注意他,也就没有藏楼心月这一说……楼心月不在皇宫,会在哪里?难道——青芙半夜出宫正是去见她?哎呀!曲寒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昨夜怎么就不多长个心眼,跟上去看看呢?

林玲见曲寒这懊恼不已的样子,连忙挽着他的手臂安慰,“别伤心啊哥,她毕竟是皇后,离我们那么遥远,你知道她在那里过得好就行了,想法太多只会累坏自己的。况且,我们一介草民怎么斗得过他呀,还是知难而退过自己的小日子吧!你不是还有妹妹我呢吗,振作起来,我们回栾城挣大钱去!”

曲寒不说话,喝了两口水就回去睡觉了。林玲在桌旁扎马步,到天色完全明亮起来,一个人下楼去街上买早点。

“老板,六个包子,喏,给你钱!”

秋晨清冷,林玲买了几个包子捧在手里捂手,呼吸着清新但寒凉的空气走在清早雾气中人迹尚稀的街道上,却看见远远地有几个官府的人在路旁的布告栏上张贴什么。林玲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是在通缉她和曲寒吧?提心吊胆地挪到一边,看官差走了才上前去看。



第一百九十六章:假意求和

“楼心月已到南城门外元山寺,林寒郎中速速出城前去接应……”作为在此待了近一年时间的人,林玲不难认出这些繁体字。只是,楼心月……

这个名字很像是她那个朋友的,大概是重名了吧?林寒,自然是指曲寒。不过,怎么布告上写楼心月到南城外要他去接应呢?难道曲寒有这样一个朋友吗……

带着满腹疑惑,林玲趁包子未凉透回了客栈的房间,时曲寒已经洗漱完了,站在窗边望着那两朵将谢未谢的黄菊花。

“哥,吃包子吧!”林玲把包子送到曲寒手边,看曲寒拿起一个,她才放到桌上,自己也拿着一个边吃边说“方才我看见街上贴了新的布告,说要我们去南城元山寺接应一个叫什么楼心月的人……”

“楼心月?”曲寒忽然冲过来抓着林玲的肩膀。“布告在哪里,带我去看!”

她对花无秋其实丝毫不感兴趣,他们就是说出多少凄惨来,不好意思,楼心月只能当故事听听罢了。反正她是看透了,摊上花无秋准没好事——瞧瞧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江山呢,还复位呢?whatgui?抱歉,楼心月觉得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这类型碉堡的事情,理智的她表示做不出来。

楼心月抓着曲寒给她的一条沉香手串,一颗一颗摸着那珠子,又搁到鼻子前来嗅一嗅。收回手串,放在手背上,一抛,手一翻,手串落在手心。嗯,好玩。总之要尽量做些事,绝不能让即墨他们找到机会跟自己说话!楼心月抛啊,接呀,抛呀,接……

比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泠泠,沉香珠落在寸樱的剑上,虽然不好听,但,挺吓人的。楼心月与冷眼的寸樱对视了一眼,做贼心虚般低下了头,揪着衣袖看着绣得极好看的栀子花。

“公主,你究竟在做什么?明明知道一些事,却假装失忆,不肯认我们?”

楼心月再一次解释“我不是花无秋,我是楼心月。”

“等曲寒回来,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即墨淡淡地说着,两眼犹旧温婉地看向楼心月。

曲寒回来就水落石出了?楼心月愣了愣,脑子忽然灵光一现,是花无秋服下“忘我”的画面……曲寒要在自己这里用解药吗?咦,都已经换了个灵魂的人了,那解药能有用吗?

寸樱挑着手串交给楼心月,楼心月取下手串,戴在手腕上,转身出了客栈的门。“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出了客栈,楼心月漫无目的地朝曲寒离开的方向走。几乎是同一瞬,左右两边一阵小风吹过,接着楼心月没等转身就被寸樱即墨一左一右挤在中间了。

“我说你们两个跟着我做什么……”

“保护公主安全,是寸樱的职责。”

“陪同妻主。”

楼心月无语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接着装作无事人的样子继续走。走了几步,楼心月顿住脚步,发现这两人竟然也默契之极,同时停了下来。“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总烦着我干嘛呢!”

寸樱不说话,即墨也不说话,但她一挪步,他们又是跟了上来。楼心月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不满。毕竟又打不过他们,要跟,就让他们跟吧。

没走多久,楼心月看见曲寒就在不远处的药铺里,摇着扇子在熬药。曲寒也发现了她和寸樱即墨,将扇子递给身旁的药童,朝楼心月走过来。

楼心月心中暗叹,曲寒的速度可真不是盖的,刚刚才出来几分钟,就在这熬上药了。

“娘子,你怎么来了?”曲寒走到楼心月面前,接着指着药童正在熬的药,“再等一个时辰,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楼心月长叹了口气,翻起眼看着曲寒,“可是,我……唉呀,随便你了。她服了你的什么‘忘我’,我吃解药会有用吗?”花无讳坐在寝殿床下的台阶上,望着窗外的枯枝败叶,萧瑟之景与他内心的寥落相映更为凄清。

花无秋远在千里之外的青玄国,生死福祸尚且未知。今日他命人将叶云卿抛入河中,眼看着叶云卿溺亡随水而逝。这两个在他生命里似乎占着重要地位的角色,都已经从他的命中退场。

他如今表面上是无忧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身在宫中,有万千侍婢护卫,实则好比汪洋大漠中的一叶孤舟,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心上已无牵挂,人也早就没了所谓的家,花无讳眼望着日夜交替,不知明日应当怎么个过法。

入夜,出了寝殿,虽在刺骨的寒风中,花无讳身着单衣却面不改色。侍婢送了披风上来,被他抬手拦了回去。

“摄政王,夜里风寒,当心着凉。您一人的安康是我无忧国子民的祈愿,为了无忧国万千子民,还望摄政王爱惜身子。”侍婢不死心,跟在花无讳身后劝说。她并不知道这一天对花无讳意味着什么。

“你倒是对违逆本王的意思愈发有兴致了,难道是日子过得太舒服,想尝尝别的苦头?”花无讳转过身,看见一个看着年纪与叶云卿相仿的女人,恍惚间竟将其错看成了叶云卿。不过,冷风一吹,他又清醒地意识到,叶云卿已经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叶云卿这样一个人。

“摄政王息怒,邹涛并非是违逆摄政王之意……”邹涛将手上的披风收起,低下头站在一边,不敢再多嘴。

花无讳不再迁怒于她,自顾自迎着冷风走上殿外的道路,邹涛挑着灯笼随侍在旁。

到咏华殿时,殿内烛光微朦,充斥着睡意。就连殿前守夜的护卫侍婢也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一看见花无讳走来,纷纷打起精神迎上来跪拜,异口同声地呼“恭迎摄政王大驾。”

花无讳也不多言,只是往咏华殿内走去。寝殿中只点着两盏残烛,柔和的光勾勒出寝殿内模糊的景象。

花无讳走到床边,见花志咏已经睡熟,恬静的小脸儿隐约有丝丝笑意。花无讳轻轻坐在床沿,伸手抚摸着花志咏的脸庞。



第一百九十七章:不屑为伍

“花无秋,花无秋……”花无讳望着那张与花无秋有几分相似的脸,眼中的光亮骤然变得锐利。他仿佛想到儿时躺在皇姐旁侧,晨时醒来望着她的脸发呆时的场景。

花无秋已经离开无忧国,离他很远很远。从他决定借母亲之手将她逼上绝路之时,他知道这一生再也不可能与她如同往日姐弟情长。如今他身边只有个花志咏,是花无秋所生的孩子。

花无讳想着花无秋的模样,愈发感到心中万分痛苦,连手上的颤抖也控制不住。他的手轻轻滑到花志咏下颌处,忽然他猛地捏住花志咏的脖子,用力……

既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么,他也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留!这世间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一切!没有他留恋的一切!

睡梦中的花志咏窒息得憋红了脸,他条件反射,双手抓着花无讳的手,痛苦地挣扎。年纪尚小的他微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只威胁自己性命的手的主人,那人是他敬爱的皇叔……皇叔为什么要杀自己呢?花志咏幼小的心灵里充斥着不解和恐惧。他亲眼目睹过花无讳站在城楼之上亲自射杀了一位他不识得的叔叔,又派人囚禁了往日的摄政王云卿姨娘……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花无讳望着花志咏痛苦的表情,心中有如针扎。他猛地抽回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声音响彻寝殿内外。

花志咏总算呼吸到了生命所需的空气,本能地大口喘气,未及抬头去看为他制造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被花无讳紧紧拥在怀里。

“咏儿,咏儿,原谅皇叔,原谅我,我不该对你下这样的狠手……”花无讳低声说着,竟感到无尽的悲哀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花志咏尚未理解这刚刚发生过的一切究竟是有着怎样的前因后果,木然抬头看着哭成泪人的花无讳。他伸着稚嫩的小胳膊搭上花无讳的肩膀,轻轻拍打起来,就像皇叔平日哄他睡觉时那样子。

喉咙的痛还在持续着,花志咏想开口说点安慰的话,却发现嗓子痛得实在没法发声。

“咏儿。”花无讳扶着花志咏的肩膀,低头看着他,忍着哭腔低声问“咏儿,你恨不恨皇叔?”

花志咏愣了愣,使劲摇头。

“呵呵……咏儿,你以为我方才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你说你不恨皇叔,是不是念着平日皇叔对你好?”花无讳苦笑起来,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他摇了摇头,咬着牙说“你错了,我问的不是……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娘?”

为什么没有娘?花志咏愣住了。他从会讲话时就这么问过奶娘,然而得到的却是奶娘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花志咏诚恳地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光彩。皇叔这么说,是打算告诉他自己的娘在哪里吗?

“你娘,花无秋,我的皇姐。她是被我陷害,无奈之下逃出无忧国的。我派人对她沿途追杀,原本成功了一次,没想到她竟然被青玄国君救了……不过,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花无讳说着,松开了扶着花志咏肩膀的手,冷酷地看着他的眼睛,“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恨吗?”

花志咏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听懂了一句,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心中的失望使他瘦小的身躯不住地晃动,但他一句话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看着花无讳与往常慈爱截然相反的眼神,他木然低下了头。

花无讳想开口说点什么,脑海中却是苍白,只得转身走出寝殿。

“为女王熬些安神汤来。”

“是。恭送摄政王。”

花无讳走着,忧思不绝如缕,夜风纵然冷,他只是打了个寒颤,接着便漫无目的地走。

邹涛跟随其后,将披风盖上花无讳的肩膀,花无讳顿了脚步,却又继续往前走了。

花无讳第一次感到后悔,得到的一切统统没能让他找到想要的那种感受,反而使他不断失去。如今他已经一无所有。没错,他一无所有。

母亲被他毒死,皇姐被逼逃亡,叶云卿也被他逼疯送上死路……辽阔的无忧国,摄政王的权势,这些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从前在冷宫中,受尽欺凌,皇姐偶尔能带他骑马游一番草场,他便可开心许多天,即便是到了梦中也是欣喜非常。如今,没什么能再让他展颜。

“……青玄国围河改道,断了我无忧国东部培沿郡的大部分水源,导致将熟的粮食作物缺水枯死,地方粮仓将无余粮,百姓牲畜无水可饮,无粮可食,一幅生灵涂炭之惨象,望女王准予放粮赈灾,谋划解灾良策,以振女国!”户部尚书陈词。

众臣等着花志咏发话,却见一女官持圣旨上前宣读“朕将此事交由摄政王处置,众位爱卿可还有事上奏?”见底下已无声息,女官又道“如无其事,退朝!”

“吾王万岁,女国永隆,万世无忧!”众臣山呼万岁,末了齐齐退出。

“近日来摄政王不思朝政,今日女王也连话都不说,无忧国莫非……”一朝臣眉头紧锁,论说着当今大势,话未完却被另一人打断,她说“摄政王最不喜多言之辈,你当心被人透露出去,到时候有你的苦头吃。”

“如今无忧国土处处不稳,天下大乱在眼前,女王尚小可忍,摄政王不作为,难道还不让人说吗?当年公主尚在,何曾有过半点让人唾骂的把柄?”朝臣不服气,又论述一番。

“公主?公主尚在,你当如何?”

两人抬头,迎上无尽阴寒之意,其中一个慌慌跪拜,“不知摄政王在此,微臣有罪!”

另一个只是谦逊地拱手道“摄政王莫怪微臣言语不检,当初的公主如何,摄政王心里当是最明澈不过,不会因为嫉妒公主之能就对微臣施刑动罚吧?”

花无讳见那人一脸正色,心中原有的愠怒便淡了不少,“公主纵然有治国之才,但早已成了阴间一只孤魂,何来与本王相比?念在尔等初登朝堂不识大体,今次就免了你们的罪,倘有下次,便割了这多余的舌头喂狗。”



第一百九十八章:药可以赏你

过了一会儿,楼心月已经被刘诗音拽至前堂,时孙依檀和两个丫鬟已等候在桌上。见楼心月来了,孙依檀赶忙起身相迎,并邀她在迎着大门的位子坐下。

楼心月坐下,看见桌上放着一叠纸,心里料定这大概就刘诗音先前说过的她特制的扑克牌了。?楼心月顿时涌上来些兴致,摸过来拿在手里仔细地观看。这一看,楼心月不禁对刘诗音佩服不已!这丫头的脑洞也忒大了,这是生生把羊皮纸给割成扑克大小然后一个个绣上去的啊!楼心月也醉了,这货作出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明两件事,第一证明她对斗地主的真爱是无敌的,第二则说明她在孙依檀这里生活不错,至少没少吃——否则也不会作出这种吃饱撑到才会做的事情来。楼心月感叹完了,仔细看看这扑克做得还挺精致。

再一回头,曲寒寸樱即墨也跟了进来。楼心月洗了洗牌,清清嗓子问道“你们谁想玩?”

只见寸樱默默坐在楼心月身边,偏着头瞟了楼心月一眼,冷冰冰地说,我。接着即墨柔声问,妻主,能否让我也玩一玩?曲寒盯着楼心月,神秘莫测地微一眨眼,并不说自己是不是要玩。

刘诗音走到中间说,既然都在,那就轮流来玩吧!她指着孙依檀,我们三个先来,正好也让他们学学怎么打。

“也好,只是就这么玩有点无聊。定个规矩吧,输了的人就真心话大冒险,给咱大伙找点乐子!”楼心月补充道。接着她开始发牌。

还别说,人家刘诗音自制的牌还真不错,有模有样的,一张牌都不差,花样也还别致。

第一局,当然是孙依檀输,毕竟他是个新手。楼心月抢在刘诗音开口之前说,我来决定怎么罚他!

刘诗音不说话表示默许,楼心月思虑一霎,随即朝孙依檀说,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真心话就是必须真心回答我问你的问题,大冒险就是必须做我让你做的一件事——选哪个?

孙依檀侧脸看了看淡定围观的刘诗音,回过头应她“真心话。”这是个较为明智的选择。

“那我可就问了。”楼心月扔出一个“请勿怪罪”的眼神,接着坏笑道“请问孙大少,能坚持多久?”

孙依檀先是悚然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楼心月的眼睛,接着他深呼了一口气,这姑娘不愧是同他娘子一处的,问出来的话真是羞耻得很。孙依檀蹙起眉毛,这个,等以后诗音自会告知楼姑娘。

还真是个答非所问的能人,居然就这么敷衍了事了。楼心月觉得这样的游戏放在这些板刻的古代人身上似乎不太有趣。翻了翻白眼,楼心月继续发牌,这次她把牌发给了寸樱。

寸樱显然没玩过什么游戏吧,所以脑子有点不会转弯,终于惨败。这次楼心月让刘诗音来惩罚他。

“请寸樱公子抱着即墨公子对之表白。”

刘诗音话音一落,楼心月不由得嘬起嘴来,朝刘诗音竖起了大拇指。刘诗音真是个人才,这下看寸樱怎么办。

寸樱闻言,却盯着楼心月看,楼心月偏过脸去,“你要是不肯,那就先回房睡吧。”

楼心月再回过头来,寸樱已经扬长而去。嚯,真是条汉子!楼心月不理他,直接洗牌,接着发给即墨。

即墨也输了,楼心月让即墨回房别再出来,即墨脸色极难看地走了。

剩下曲寒,杵着腮帮一阵奋斗,打输了楼心月和刘诗音。

“我要求不高,现在就跟我回房歇息。”曲寒说着,扬起嘴角来,眼中朦朦胧胧一股子邪气,起身朝门外走。“你要是不来,就试试看。”

刘诗音的兴致完全为负,收起牌招呼楼心月去睡,她自己则拖着孙依檀就走了。楼心月屁颠屁颠跟在曲寒后头,觉得很没面子。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一进屋里,曲寒把楼心月摁倒在床。“跟我回去,还是跟他们回无忧国救你的孩子?”

楼心月怔了怔,“哪儿都不去,我情愿留在诗音这里做女工。”反正你们一个个爱的只是花无秋,也都把我当成花无秋,楼心月有谁在乎,你们都不过当我是花无秋的一个分裂人格。

曲寒眼中流露出的失落在夜色中楼心月看不清,他也同样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彼此只感到连对方的呼吸有些小心翼翼。

“娘子,你不爱我?”曲寒低声在距楼心月的脸约几寸的地方问。

“什么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嗯!”楼心月本想再说点什么,却无话。她奋力推开曲寒,他却用力压下来,似乎是咬着牙愤怒地质问她“我不爱你?”

楼心月痛得咬牙,“起来……我腰疼!”

曲寒赶忙起身,“哪里痛,我看看!”他说着,急切地伸手来碰她的腰。

“呃!”曲寒感到后颈处遭到一记重击,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她,夜色中却只见模糊的轮廓和她眼中的点点微光。

“看来几个月不动,花无秋的武功也还是不错啊!”楼心月把曲寒轻轻放在床上,蹑手蹑脚地摸出门外。刚才那一瞬她本来想直接走掉的,但想到曲寒那非凡的轻功就忍不住想把他打昏。只要甩掉曲寒,她就自由了。

“你把他怎么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寸樱。

楼心月转过身,故作镇定“我今晚不想跟他睡,只好把他弄晕了。”见寸樱不信,楼心月一眼瞪回去,“怎么,我肾亏不行吗?”

寸樱看楼心月找了这么一个理由,脸色极其难看,他抱起手来,两眼露出威慑的光亮来。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去什么地方?如果是,不妨带上我。

算了吧,我一个人去哪儿啊,我又不是花无秋,万一路上碰见什么歹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卖了,谁给的胆子啊?楼心月走近寸樱,往他肩膀上拍了拍,我去茅厕而已,怎么,你也有兴趣一起?

寸樱点头,我正好也想去,一起吧?

晕,这个死不要脸的寸樱,我也真是服了你了。楼心月作出请的动作,对寸樱说,前边带路。



第一百九十九章:仇还是要报的

寸樱中招了,果然老实在前面带路,楼心月跟在后头,找了个机会把寸樱也撂倒了。至于即墨小乖乖,应该在床上睡得正香吧。

楼心月从曲寒哪里弄了些银子,装在贴身的兜里,趁着夜色离开。反正她是想通了,这个世界里属于花无秋的一切东西她都没兴趣,尽管这些男人的确是很迷人,然而她觉得顶着花无秋的皮囊这么生活下去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感情和金钱不一样,何况偷来的钱花着都不安心,白捡来的感情又能坚持多久?

反正她是不想再被花无秋的身负所累,也不会再凭借花无秋的身体去获得什么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楼心月已经计划好了,先偷偷潜回青玄国,把花无秋为青芙生了孩子的事情告诉青芙,至于他青芙愿不愿意去救就跟他楼心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不过青芙毕竟是一国之君,完全有能力把咏儿救出来然后父子团聚。至于接下来的时间,楼心月想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自从进了花无秋的倒霉身体,她是违背心意或者被别人操纵得怕了,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得学学人家别个穿越的人,做点想做的事情,问心无愧地活着。

只不过嘛,都是刚刚才离开青玄国不久的人,又原路返回去,着实有病。也没心思管那么多了,最后再做一次花无秋的傀儡吧!

楼心月行在夜色之中,身周是寥落的星光与淡薄的霜花。花无秋的记忆觉醒之后她感到自己身体,准确说是这具已经被她用得熟稔的属于花无秋的身体里,似乎多了些莫名的强大能量。虽然迎着霜剑仍然会感觉得到冷,心中却安定而坚强。

第一次对自己作出的决定信心满满,丝毫不因带来的影响而动摇,这种感觉让楼心月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或许这就是花无秋血液里流动的来源于女尊国女人的血性。

当深夜寸樱和曲寒醒来之时,楼心月已经远在孙府之外的官道上,马蹄声在风中急急响起,尘烟与霜花洒了一路。

曲寒知道这一次她又是故意不辞而别。就像许多天前,带着他的心魂,掳走了他的思念与睡意。他早就听闻女尊国的女人多是薄情之辈。她分明差点成为了他一个人的美好,可自己偏偏要去寻找什么过往的记忆……那些所谓的过往如今成了他的累赘,坠着她从他失忆后精心为她建造的只属于她和他两个人的天堂远离。

对于寸樱而言,这样的离别一样使人沮丧,几年的错过,几年的寻找,就这么换来一个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结局。她究竟是否爱他,她为何要离开,这在他心里至今是一个迷。只是他总爱藏在心里,从不去问她,还总以为时间会证明一切……如今,时间证明了,答案是问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你怎么了?”曲寒白了楼心月一眼,又回过头去摆弄他的鱼竿。

楼心月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微眯着眼睛扫向跟即墨分完瓜子然后坐在一起慢慢嗑的寸樱。楼心月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可寸樱到底是闯荡过多少年江湖的人,脸皮不是一般二般的厚,居然挑衅地迎着楼心月邪笑。

楼心月气恼,但拿他无法,便只好猛地跺脚,包好瓜子砸了过去。寸樱接过瓜子,打开继续吃了起来。楼心月彻底无语了,转身走到曲寒身边坐下。

“夫君,你跟谁学的钓鱼,怎么从没听你说过?”楼心月凑到曲寒身边,柔情似水地问。

“头一回听你这么叫我,怎么,他们两个又惹你生气了吗?”曲寒看也不看她,两眼盯着泛起圈圈涟漪的湖面,声音里没有半点的情绪。

被戳穿了心思,楼心月觉得十分无趣,侧眼看见寸樱得意的笑容,顿时觉得火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楼心月一把将曲寒推倒在地,接着转身走开。

“诶,你推我干嘛?”曲寒望着楼心月的背影喊冤,“别走远了!”

楼心月心说一点不配合我,好意思问我推你干嘛?切,恐怕你们几个是故意合起伙来整我吧!眼不见为净,还是去别处走一走为好。

楼心月在湖边悠悠漫步,看着湖边钓鱼的形形色色的人。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在唱歌,唱的还是一首她好像挺熟悉的歌。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却如此难以忘记。如果当初勇敢地在一起,会不会不同结局,你会不会也有千言万语,埋在沉默的梦里……”

这首歌是《星月神话》,演唱者金莎。想当初楼心月的假期也是泡在对《神话》的追剧里,这首歌她也喜欢,每次到酒吧ktv非唱不可。如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听到这样的歌,简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而且应景极了。楼心月甚至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

“好听。”寸樱的声音在耳边冷不丁一响,楼心月吓得心跳加速,气恼地捏起拳头往他胸口砸,不过寸樱抓住了她的拳头。

“你跟过来做什么?讨厌鬼!”楼心月狠狠瞪了寸樱一眼,挣出手走开,转身的瞬间看见即墨在后头慢悠悠地走来。这两个跟踪狂魔!楼心月加快步伐走上前去,寻找刚才那歌声的源头。

走了大概几十米远,又听那人唱起“一杯浊酒看落日斜阳射云端,半杯酸楚听春风秋月柳絮红,斜阳照寂寞,谁知是将你盼

,盼不到你早已发白鬓两端

……一页被风吹起又几分愁肠,何以解去烦忧唯有是杜康,又看见凤仪亭的你在月下,奈何思绪太乱,看不清你随梦影飘散……”

“《御龙品青梅》?我去,果真,碰上同道中人了!泥煤的,不认识认识简直不能忍!”楼心月看着泊在湖心的小船,那上面一个玄衣男子正在抚琴,身旁坐着个黄衣女子则在放声歌唱。等女子唱完了,楼心月两手笼在口边,大声喊道“嗨,姑娘!《御龙品青梅》,你是从未来来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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